《独游》 第一章 这就是生活 第一章 这就是生活(本章免费) 在这个世界上,每件事物、每个东西,都会有一个名字。比如说,你看见某人的屁股底下有一个用木头做成的、有着四条腿的、能够支撑住身体的神奇的工具,你会知道,它的名字是凳子,以此类推,你也可以知道,凳子上面那团肉鼓鼓软绵绵的奇妙的东西的名字就叫做屁股。 是的,这就是名字,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是从哪来的。有一种说法是创世神达瑞摩斯花了七天创造了这个世界,然后又花了七百年的时间为他创造出来的东西一一命名。说真的,每当我想起这个说法,脑海中总会闪现出一些滑稽的景象,比如说:我们万知万能的众神之父蹲在烂泥塘里,对着一只痴肥的牲畜用他响彻天地的声音庄重宣布:“这东西叫‘猪’!”而这头牲口却对这极大的殊荣毫无知觉,用大声哼哼向这个吵醒了它午睡的多事老头表示不满,然后在他的烂泥塘中矜持地打个滚,然后继续酣梦。 不过说真的,猪知不知道它的名字叫猪这并不重要,但人倘若不知道名字就会变得很麻烦。你总不能对别人说:“我刚从那个地方来,那里盛产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很漂亮,看上去就像是那个什么一样。”如果你这样说,我打赌没有人能听得懂你在说什么。 所以,按照习惯,我会用我们所熟知的名字来讲述这个故事。如果你发现其中某个名字和它指代的东西不相符合,那么我相信你是对的,因为名字仅仅是名字,我们这样称呼它仅仅是因为偶然而已。 和所有的事物一样,每个人也有自己的名字,比如我。我的名字叫做“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因为它说起来很拗口,而且听起来也很不威风。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不容反驳地叫这个名字了,就如同猪叫作“猪”一样,这只是一个偶然。 说说我吧。对,我叫“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这我已经说过了——是坎普纳维亚城大门的一名卫兵。坎普纳维亚位于德兰麦亚王国的中部,而德兰麦亚王国则位于法尔维大陆的东南方。在法尔维大陆之外,是被人们称为“彗星海”的浩瀚海洋,据说那里原本是片陆地,后来被从天上坠落的彗星砸成了海洋,因而得名。在彗星海上,还有许多无人知晓的海岛,而且据说在彗星海更遥远的彼岸,还有更多更大片地无人知晓的神秘大陆——当然,那和我就更没什么关系了。 居住在法尔维大陆上的,有许多具有智慧的种族,比如说:人类、精灵、矮人、牛头人、地精、地底侏儒……等等等等。每个种族都有他们相对固定的生活地区,比如说德兰麦亚就是一个以人类为主的国家,但在这里也经常会遇到其他种族的旅行者们,其中以精灵和矮人居多,这主要是因为矮人的国度金石堡和精灵族的聚集地月溪森林都和德兰麦亚接壤。其他种族的旅行者偶然也能看见。 除了种族之外,另外还有一种用于区分大陆居民的方法我必须要提,那就是“涉空者”和“原生者”这两个概念。 按照权威魔法理论的解释,我们所生活的世界不过是亿万广大位面中的一个,在更广阔的空间中,存在有无穷多个我们未知的空间世界。而这世上有一种智慧生命,他们天生就具有穿越时空位面、行走于无边寰宇的能力,这就是所谓的“涉空者”,而还有一些人,他们天生就只能在一个位面世界中生存,这就是“原生者”。涉空者的能力并不以他的种族而改变,无论你是一个身高不足五尺的侏儒、还是一个魁梧高大的牛头人,都有可能成为一个涉空者,随时在这个世界中消失,穿行于位面之间。 要辨认你面前的人是“涉空者”还是“原生者”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们看上去很相似,在外观上并没有显著的差异。不过,这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的。像我这样的原生者都是些本分的老实人,既不喜欢说话,们也不会四处走动,只是安安分分的尽着自己的职责,或是经营着自己的生意。而那些涉空者们则都是些好奇心旺盛的家伙,他们喜欢四处乱窜,经常没事找事地惹出一些乱子来,并且深以此为乐。他们是天生的冒险家,探险和旅行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他们也是天生的乐天派,他们自称为“玩家”,就好像他们的生命不过是一次有趣的游戏,“玩”是他们的生命唯一的意义。 而我最主要的工作,就是站在城门口,接待这些穿行于时空之中的涉空者们。 如果是你正是一个天生的涉空者,又碰巧是第一次来到坎普纳维亚,我就会尽职地告诉你:“不要太接近城外的丛林,旅行者,那里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安全。大概两个月以前,有一群野狗突然出现在那里。他们经常袭击行人,闹得城里人心惶惶。治安官杰拉德先生正为这这事发愁,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强壮,可以去猎杀三头野狗,把它们的皮毛送到治安官的办公室去,杰拉德先生会奖赏你的。” 这原本应该是件让人奇怪的事,我从来也没有去过城外的丛林,更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知道这座城市的治安官——我的顶头上司——名叫杰拉德。可是我无论见到哪个第一次进城的家伙都会重忠于职守地把这些话原封不动地复述一遍。而比这更奇怪的是,很长时间以来,我一直都没有觉得这一切有什么奇怪。 据我所知,几乎每个来到坎普纳维亚城的涉空者都得到了这笔谈不上丰厚的赏金,可从来都没有人告诉我撤销这个猎杀野狗的命令。按照这样的数量来计算,那群野狗的数量一定很惊人。 如果你杀死了三只野狗,并且碰巧又很有兴致和我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碰巧”似乎总会发生,我想这只能归结于我是个很友善的人),我就会请你帮我干一件事: “看起来你会是个守口如瓶的家伙,我有件私事想要拜托你。”我会指指站在道路对面的那个卫兵对你说。那卫兵的名字是“城门卫兵弗莱德古德里安”,从我刚接手这个工作的时候。他就是我的搭档,可我们之间却很少说话。他是个既刻板又骄傲的家伙,无论谁想和他说话,他都只会对你说: “别在城里惹事,除非你觉得自己的骨头比我的剑还结实。” 这样说是因为他有一把好剑,那是一把黑色的、极为锋利的剑,似乎是从他的祖先那里流传下来的。他一直很以这把剑为傲,总喜欢拿出来炫耀。 “这和我的搭档有关……”这时候,我会悄悄对你说,“……你知道,他总喜欢炫耀他的剑,总说他的剑什么都砍得断,而我恰好知道有一种名叫‘铁木’的木头比钢铁还要坚硬,所以我和他有一个小小的赌约,那就是找到他的剑砍不断的木头。我听说土洛村的拉玛先生那里有这样一截木头,如果你能帮我借来,我会把赌本的一半送给你作为报酬。不过,拉玛先生可不喜欢别人乱动他的东西,你在‘借用’的时候最好不要让他发现了。” 我相信过不了多久,你就会把我需要的东西带来,然后我就会让我的搭档试试他的宝剑。当然,我会赢得这个赌约,而你也会得到你的报酬。这种事情一再地发生,毫无悬念,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乐此不疲地一再重复这个赌博,对此我只能解释为我特别喜欢看见弗莱德惊愕的表情。 如果你想在坎普纳维亚城中找到什么人,也可以来问我。我会在你的地图上标出那个人的方位,比如说肉店老板朗斯科,或者是药剂师埃尔德之类的什么人。必须承认,我是个尽职的守卫,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些人、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模样,但我总是知道他们会在哪里,从来也没有出错。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不可思议,但我却已经习以为常了。事实上,像这样莫名其妙被我一不小心就知道了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 如果你在这座城市里呆得足够久,完成了诸如替酒馆的皮埃尔送过错别字满篇的情书、到荒废的野外神庙里帮专门雕刻墓碑的石匠达克拉寻找过新的石材、给波特男爵追讨过雇农的债务、为旅馆老板娘得了厌食症的小姑子寻找过开胃的糖葫芦……等等等等一系列繁琐的任务之后,我会告诉你: “坎普纳维亚城受到星空骑士团的保护,治安一向都不错。可是就在不久前,城东剑齿山上来了一群强盗,专门抢劫来往的客商,已经有不下二十支商队遭到了袭击。我们需要一些强有力的志愿者去消灭他们。把强盗首领的脑袋拿来给我,你会得到星空骑士团的认可,成为这座城市的朋友。” 有些性格急躁的傻小子不等我说完就兴冲冲地去找这群强盗单挑去了,我得说,在他们的心里除了勇气就只剩下愚蠢了。如果他们愿意多听我说一句的话,我就会告诉他们: “你最好去找几个可靠的同伴,你会发现,他们会比你手中的武器更值得信赖。” 我经常看见那些衣衫褴褛、把长剑战斧砍得像块锈铁片一样的头脑发热的笨蛋们被不下三十个强盗像赶鸭子一样追杀到城门口,有的人还不止一次犯这样的错误。我所见过的最悲惨的家伙曾经被强盗追杀得只剩下一条裤衩,他还坐在城门长吁短叹地大叫着:“这群强盗好难杀啊!”那个时候,我站在城门口,用极端不屑的目光瞥着那个不走运的家伙,一声也不吭。 活该!缺乏教养、不听别人把话说完的家伙就应该得到这种下场! 让人欣慰的是,大多数人并不是那么蠢笨。他们总能够消灭掉这群让人恼火的强盗,并把强盗首领的脑袋带回来。正如我所提醒的,他们大多是三到五个人共同完成的这项艰难的任务,而这也是最让人费解的地方:无论是多少人的冒险团队消灭的这群强盗,强盗首领的脑袋都是人手一个。对此我有很多疑惑:一个长着五个脑袋的人会是什么模样,这些脑袋之间会不会相互吵架,它们睡觉的时候如果打呼噜会不会相互打扰……等等等等。不过因为从来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些问题都不会困扰我很久。 尽管作为剿灭强盗的奖赏,我每次都会把象征勇气和意志的星空骑士团勋章授予这些冒险者们,但事实上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真的剿灭了这群强盗。因为无论我什么时候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他们总能给我带回几个一模一样的人头来。有时候我也会胡思乱想,想象着在剑齿山上有这样一片树林,弥望着田田的叶子。每当秋风起时,枝头上都挂满了强盗首领的人头,快乐的冒险者们穿着郊游的服装、挎着篮子,兴高采烈地摘下人头放到篮子里,一边期待着即将到手的骑士团勋章,一边约好了明天还来…… 和我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一样,这邪恶的念头在我的头脑中存在的时间也总不会太长。 没有一座城市会允许殴斗,这在坎普纳维亚也是一样的。不许当街械斗,这应该是我所知道的坎普纳维亚城唯一的一条法律了,可就便就这么一条法律,那些精力过剩的涉空者们也并不是总能遵守。每天在城门的道路上,总会发生几起涉空者之间的殴斗,情况恶劣的时候还会演变成谋杀。而制止这些情况的发生,也正是我们的职责之一。 就在几天前,有两个刚刚进到城里的涉空者就因为一次交易产生了纠纷。争执中,那个矮人族的游侠似乎是想缓和一下气氛,就使用颇为亲昵的语气不失友善地问候了精灵魔法师的女性家属。我想这也许触及了精灵族的一些传统,那个精灵法师大怒不已,顺手就扔了矮人一个火球。我牢记着我的职责,一看见这样的情况,就和我的搭档弗莱德一起冲过去想要制止他们。那个精灵法师居然还想对我们动手。不过遗憾的是,他的法术是在是太过生疏,恐怕还只停留在学徒的水准,连我们的衣服都没有蹭着就被我们贴近了身,一顿拳脚打得满脸桃花开,又被我们扔进了拘禁所,呆了整整半天,还老老实实地交了一笔罚金才被释放出来。 这就是有关于我的一切,我生活和工作的全部,我每天会遇到的所有人和所有事。我的生活平静而平庸,我也满足于这种平静和平庸之中,从没想过有任何的改变。其实,真正的生活似乎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没有波澜壮阔的风景、没有五光十色的景象、没有惊涛骇浪的冒险,无足轻重的琐碎小事接踵而至,填满了你的时间。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生活下去,直到那个我看不到边际的终点,正如它从我没有记忆的起点开始一直至今。 我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意外,把这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一个平常的早晨,和此前的任何一个早晨没有丝毫的不同。城门大开,行人往来,我笔直地站在城门口,目不斜视。 这时候,两个涉空者正在我面前交易。 “……不行,起码二十个铜币,不能再少了。否则你去找别人买吧。”其中的一个把头摇得像个风车一样。和与他交易的对象一样,他也是个普通的人类,身材平常,相貌也并不出众,只是身上的铠甲比对方要好上一些,缝制得更结实、皮质也更坚固。 “好,说定了,二十就二十……”交易的买方咬咬牙,点头应允了。他一边掏钱袋一边催促说,“……快点给我,服务器马上就要关机维护了。” “马上就好!”卖主手忙脚乱地收起钱,又从自己的腰包里费力地掏出一卷事物,伸手递了过来。可是他们站得离我太近了,这个糊涂的卖主居然塞错了方向,把这卷东西塞到了我的手中。 按照条令,站岗期间我是不允许接受往来行人的任何东西的。如果是以前发生这种事,我会把这些东西还到那人的手中,然后有礼貌地对他说一声: “我不能接受你的任何馈赠,为你服务是我的职责。” 可是这一次,就在我刚要退还这卷交易品的时候,天忽然黑了。 不,黑的不只是天,大地、城墙、行人、树木,这世上的一切在一刹那间忽然失色,陷入了一片混沌。那比黑还要阴沉的颜色充满了我的眼睛,也充满了我的一切知觉。这世界仿佛忽然消失在一片绝望的空虚之中,无声无色。我甚至能感觉到我自己也忽然消失无踪,就连灵魂也不复存在,只留下死一般的空荡。 我想说,这一瞬间,我看见了末日来临时的景象。 就在这盈满天地的黑暗降临前的一刹那,我听见那个粗心的卖主惊叫了一声: “哎呀,我选错了交易对象……” 第二章 我是谁 第二章 我是谁(本章免费) 传说中,在万物诞生之前亿万年的岁月里,在所有位面尚未产生时的无尽时光中,在时与空的起点,这世界空无一物,只有黑暗。 一切都是从黑暗中开始的。黑暗是一切存在的本源,也是一切改变的始祖,它孕育了万知万能的创世神祗达瑞摩斯,而这位伟大的神一手击破了混沌,将他浩瀚的力量播撒到无尽的虚无之中,从空洞而又广大无垠的“无”中创造了“有”。 最先有的,是光。光明穿透了黑暗,点亮了一无所有。而后,创世神的手紧握住光芒挥舞,混沌中的一切也随之流动起来,永不停歇,于是就诞生了时间。 而后,他又创造出了许多许多东西,其中也包括我和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 我不知道这传说是否是真的,但有一件事我非常确定,那就是那场突如其来的黑暗确确实实把许多事情都改变了。 我不知道自己过了多久才从黑暗中醒来。在那绝对无光的寂静世界中,你会觉得一切都已经停滞、消失,“时间”这个曾经无比神圣和强大的概念完全冻结在一片可怕的虚无之中,不再具有丈量的意义。 醒来时,一切照旧。天清风朗,草浅影长,粗糙的城墙连成一道灰白色的带子,裹住晨光中的坎普纳维亚城。 唯一不同的是,街道变得很冷清。原本总是被到到处闯荡的涉空者们堵得水泄不通的青石板道路上,现在空无一人。只有那些靠着小买卖糊口的原生者们还站在他们维持生计的店铺旁边,静静等待着别人的光临。 我的搭档——那个名叫“城门卫兵弗莱德·古德里安”的家伙——也依然还在。他还是一本正经地握住他引以为豪的长剑的剑鞘,炯炯有神地目视前方。 在他的对面,正站着一个身穿卫兵铠甲、腰佩制式长剑、看起来面目挺和善的卫兵。他的眼睛挺大,也还算明亮,但却似乎缺少一些神采。不过他微笑起来的样子倒是蛮亲切,就像是随时都准备迎接来到城里的游人似的。 原本,这是一个极普通的城门卫兵,和坎普纳维亚城四个城门的总共八个卫兵没有任何的异样。可正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卫兵,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惊。 我忽然急切地想要找到一面镜子,希望它能够告诉我我与眼前这个城门守卫的差异。甚至我还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鼻子,想要确定那是不是真的。 那名卫兵忽然对我说:“不要太接近城外的丛林,旅行者,那里可不像看上去那么安全。大概两个月以前,有一群野狗突然出现在那里。他们经常袭击行人,闹得城里人心惶惶。治安官杰拉德先生正为这这事发愁,如果你觉得自己足够强壮,可以去猎杀三头野狗,把它们的皮毛送到治安官的办公室去,杰拉德先生会奖赏你的。” 我惊讶得简直下巴都要脱臼了。那是我!是我的声音!是我的台词!他说得一丝不苟,就连重音和断句也和我一模一样。说完之后,他就不再理睬我,仿佛全然没有注意到我和他的相似之处。无论是神态还是表情,我都无法找出他和我不同的地方。 怎么回事?这世上多出了一个我,站在我的位置上,行使着我的职责,对我说着原本应该由我来说的话? 我有些惊惶地把目光转向别处,这时我才发现,我眼中的世界变得有些不同了。无论是房屋还是街道,一层清晰明亮的色彩正盈满我的眼眶。我像熟悉我的掌纹一样熟悉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我清楚地知道,它没有发生任何改变,可不知为什么,一切在我看来都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精彩,就连路边水槽中污水流淌的淙淙声听起来都是那么地悦耳。我知道,一些巨大的变化正在我的身体里悄然地发生着,它让我看见了这个世界此前我从未看见的东西。 首先,在每个人的头顶,我都看见了一行草绿色的字迹。无论他们走到哪里,这行字都始终跟随着他一起移动。这些字都是他们的名字,比如说那边过来的那个巡逻兵,头上的字迹就是“巡逻兵波特”,而跟在他身边的那只猎狗头上则显示着“巡逻犬法特尔”。我着意看了我的搭档一眼,他的头上毫无差错地写着“城门卫兵弗莱德·古德里安”的字样。 我很快得出了结论:这应该是每个人灵魂的印记,也是他们身份的标志。以前我看不见它们,而现在我不知发生了什么,拥有了此前所没有的能力。 想通了这一点,我立刻急切地把目光转向那个取代了我的城门卫兵的头顶。在他脑袋的正上方,一行翠绿色的文字让我的心冷到了冰点。 那上面赫然写着“城门卫兵杰夫里茨·基德”几个字,就在不久前,那还是我的名字。 这简直是荒唐,为什么我的灵魂的标签居然会打在他的头上? 难道说,他才是真正的我么? 如果他是我的话,那么我又是谁? 我忙不迭地抬起头,在头顶,我找到了自己的灵魂 那里写着这样的名字: “杰夫里茨·基德”! 真相大白了,我不再是——或者说我从来都不是——城门卫兵杰夫里茨·基德,尽管我们很相似。我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我的生活并没有捆绑在某一段城墙的脚下,我的灵魂也不从属于这扇厚重粗糙的城门。 我是一个全新的人! 生平我第一次发现:我是自由的!我不必去应付那无尽的提问和索取,再一遍遍重复那些我曾经重复过无数遍的话语。 “离开这里,到别处去走走!”这念头从我的心底冒了出来,把我自己吓了一跳。离开?从我有过记忆的时候起,就从来也没有离开过这道城墙的脚下。我从来也没有动过这个主意,连想都没有想过。可是现在,这个念头在我的心中不住的翻腾,让我无法遏制。 “离开,离开,离开……到别处去,到别处去,到别处去……”我的头脑被这个**的声音占据着,心里既激动又有些紧张。在这个声音的驱使下,我试着伸腿迈出了离开岗位的第一步。 当我的脚踏上另外一块土地的时候,我的心幸福得就像要炸裂开来一样。 你能想象的出吗?当你从有记忆的时候起就被困顿在不到三步见方的狭窄区域中,只能从一个固定的角度去观察不到两百步的世界。可是忽然之间,你可以自己决定去到那里,去做什么,任意而为,随性而行,从无数个完全不同的视角重新去看待这个世界。你的世界变大了,无穷广大! 我无法形容这是何等的幸福。 我几乎当场放肆地欢呼了起来,如果没有别人的话,我一定这样做了。就在我刚刚重新认清了自己的灵魂的时候,我周围的一部分空气忽然变得扭曲起来。一个个淡薄的人影从这些扭曲的空气中浮现出来,由若隐若现的虚影,逐渐变得鲜明确实起来。 这是那些涉空者们,他们每次出现都会有这样奇异的景象。在那场可怕的黑暗中,他们不知躲避到哪个陌生的位面中去了。现在,他们又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这里。 我觉得站在一个一模一样的人身旁有些突兀。在那些时空旅行者们完全降临之前,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周围,朝着城外的树林走了过去…… 在了解这个陌生的世界之前,我想我应该对自己多一些了解。我翻了翻自己的身上,想知道哪些东西会给我的旅程带来帮助。 我有一个背囊,并不是很大,提起来也没有什么分量。可当我打开它时,却发现里面已经有不少东西了。我猜这个背囊是具有某种魔法的,它大概可以容纳两百磅的物品,而且不增加任何重量。 在背囊里,我找到了一张地图。这张图我再熟悉不过了,它就是坎普纳维亚的俯瞰图。当我还是城门守卫的时候,曾经在上面给上千个不识路径的涉空者做过指路的标记。在这张地图的中央,有一个蓝色的亮点。起先我一直不知道这个点意味着什么,可就在我一边走一边看图的时候,发现那个亮点也在朝着我前行的方向移动。很快我就证实了,那个亮点标志的正是我所在的位置。看来,这张地图上也附带有一些实用的魔法效果,我相信它会对我很有用。 背囊里还有一面镜子。我把它拿出来照了照,发现上面并没有显示出我的面孔,而是列出了一长串的说明和数据: 杰夫里茨·基德,1级,人类,战士。力量15,智慧9—2,敏捷12—2,生命值180/180,斗气值90/90。 攻击力15+2,防御力15+4。 种族特性:坚忍,生命减少至5%后防御力自动增加100%。 市侩,交易及人物奖励可多获取和少花费5%金钱, 多面手,可学习三个其它职业的技能。 战斗技能:直刺、砍杀、格挡 生活技能:无 我想这应该是一面直接照射灵魂的镜子,它消去了生命的形象,抽取出一个人最本源的东西直接将它还原成具象的数字,让我们可以更加清醒的了解自己。 除了这些,我还有一个日记本。我翻开它,发现上面已经写了一行字。那行字提醒我:杀死三头野狗,将狗皮送到治安官杰拉德的办公室。 我记得在城门口那个“真正的我”告诉我强盗的事情时,我好像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下来。看来,这本日记本可以自动帮我记录我曾接受的任务。我相信这也是某种魔法的效果,创造出这种实用魔法的人真是了不起。 背囊、地图、镜子、日记,这四样东西似乎是每个人都有的。我经常看见那些穿行于各个位面之间的涉空者们摆弄它们。除了这些东西之外,我背囊里还有一小捆月魂草。它应该是刚被采摘下来不久,叶子既嫩且柔,上面还开着幽蓝色的细小花朵。 我琢磨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东西是从哪来的。这就是在那片黑暗降临之前,那个匆忙交易的商人错手塞给我的。这是一种很常见的药草,经过简单的提炼就会制成各种药剂。可它对我没有任何用处,因为我对提炼药物一无所知。我随手把它扔回到背囊中,不再去管它。 剩下的就是我身上的衣物了。透过灵魂之镜,我发现我的铁盔可以增加1点的防御,但会减少我2点的智慧——对此我非常理解,这顶铁盔又小又窄,很不合适,紧紧塞住了我的脑袋,让我几乎窒息。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人能真正专注地思考。我身上的嵌铜皮甲能够增加2点防御,但要削弱我1点的敏捷——我觉得它有些沉重。我的靴子也是如此,尽管它能增加1点防御,但沉重的份量同样要减少我1点的敏捷。 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应该是城门卫兵配发的制式长剑了。它看上去很普通,实用而锋利,能增加我2点的攻击力,而且没有任何副作用。 以上的这些东西,再加上钱袋里的50个铜子儿,这就是我的全副家当了。初获自由时的巨大欣喜此时已经渐渐平复下来,我忽然觉得有些茫然困顿。我已经习惯了困守于城门口那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的狭窄岗位,也曾经满足于那种程式化的枯燥生活。现在,你突然让我决定自己的行止、改变自己的人生,又让我应该何去何从呢? 我忽然发现,我的自由来得太过迅速、也太过强烈了,而我还没有做好去迎接它的准备。 原先还鲜明美好的世界,在我眼中忽然变得空旷得可怕。讽刺的是,我曾经毫不犹豫地迈出了新生的第一步,而我却畏于去迈出这第二步。无数条道路、无数种命运就呈现在我的面前,可我无从选择。 就在我呆立当场,被自己未知的前路所深深困扰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声凄惨惊骇的惨叫: “……救命啊!” 第三章 母鸡与巨牛 第三章 母鸡与巨牛(本章免费) 追逐着求救的尖叫声,一个庞然大物的身影从密林深处闪现出来。他的头顶生长着两根尖锐的长角,足下原本应该是脚掌的地方生着两个坚硬的圆蹄子,正一边咆哮着一边摇摇晃晃地向我冲近。 很显然这是一个牛头人,法尔维大陆上最强壮也是最豪迈的智慧种族之一。事实上,很多人都对他们“智慧种族”的概念表示过疑义,因为至今为止,大陆上的牛头人还以非常原始的部落氏族形式过着零散的小规模群居生活,而他们冲动暴躁的性格也更像是一头魔兽而不是一个“智慧种族”。他们仅有的和“智慧”有一点关系的品质,也就仅止于格外强盛的自尊心和自豪感,而这些也往往成为他们干蠢事的主要原因。 即便是在这个强悍的种族之中,正在向我靠近的这个家伙也属于最高大最强壮的一个。我无法准确估算他究竟有多高,但我的头顶最多也只能到达他的胸口。在他**的上身和粗犷的面孔上,纹满了黑色和红色的花纹。这些花纹被他全身虬劲的肌肉挤压在一起,显得格外彪悍骁勇,就像是一只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 按照传统,牛头人的名字一般都很长,它会包含自己的名字、父亲的名字、自己获得的称号、自己曾战胜过的最强大的对手的名字以及自己的族名。比如说,如果一个牛头人的名字叫做“霍德尔·卡伦·红眼·高地虎·风角”,那也就是说这是一个来自风角部落的名叫霍德尔的牛头人,他父亲的名字是卡伦,他的绰号是红眼,他曾战胜过的最强大的对手是一只高地猛虎。 但这些规则对我眼前这个大块头全不适用。他的名字确实很长,而且长得难以想象,在他的头顶,我看见印在他灵魂上的姓名印记足足拐了三个弯。让我惊讶的还不在于此,他的名字是如此的宏伟高绝,以至于即便是战神亲临恐怕也会惭于领受这样的称号。 “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玉树临风秀外慧中忠肝赤胆义薄云天满腹经纶勇冠三军足智多谋年少多金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乌鳞龙仰可上九天揽月俯可下五洋捉鳖浊世翩翩佳公子人间花花美少年天下第一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牛气冲天汗牛充栋小试牛刀气壮如牛虎背牛腰虎踞牛盘沉牛落雁龙飞牛舞之巨牛之牛牛百万”,这就是他的名字。必须得承认,在他跑向我的过程中,这几行文字晃动得很厉害,我有可能还看漏了不少。 而最让人跌碎眼球的是,这个名字威武得足以让战神汗颜的牛头人战士正在逃跑中,紧跟在他身后追杀着他的,赫然是…… ……一群叽叽喳喳的母鸡?! 牛头人的手中正挥舞着一根大木桩,这根木桩粗大得足够作为某个宏伟殿堂的梁柱。不过在这个笨拙的主人手中,这把巨大的武器并不比一把犁头更具杀伤力。牛头人战士拙劣而又倾尽全力地舞动着木桩,每一击都好像要打碎地面似的。事实上,他的大多数攻击确实都是徒劳地落在地面上的,并没有给追赶他的母鸡带来多少实质性的威胁。 紧跟在我们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身后,那些实在谈不上残暴的家禽则轮番上阵,用它们细小的短喙一次次啄在牛头人的身上,追得他鸡飞牛跳。每啄一次,大块头的身上就泛起一朵血花,同时头顶飘起一个“—2”或是“—3”的字样——这是他的灵魂被削弱的数量。 原本,只要你全力奔跑,这些母鸡是不可能追得上的。可这个名字长得几乎能写到天上的去的牛头人战士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跑起来非常地僵硬迟钝,一脚深一脚浅、一步长一步短,似乎总也找不到平衡,有时还会出现同手同脚的“顺拐”的情况。于是,跑不出多远,他就会落入母鸡们的包围之中 每当被母鸡们包围的时候,牛头人总会用力踩踏双蹄,在地面上形成一道震荡波,使那些追赶他的家禽站立不稳,他可以趁机冲出包围圈,仰头灌下一小瓶灵魂药水,然后继续他的亡命之旅。这得益于牛头人的两个种族特性:战争践踏,使周围生物的移动速度延缓50%;自然体质,使药力作用速度增加50%。如果不是因为这些,也许这家伙根本就坚持不到现在,一早就成为这群家禽口中的新鲜饲料了。 都说牛头人是个骄傲而自负的种族,在这方面,我眼前的这家伙同样是个非比寻常的异类。一看见我站在树林边,他激动得眼眶都要湿润了,连忙吐掉满嘴的鸡毛,一仰脖狠狠灌进一大瓶灵魂药水,东倒西歪地向我跑了过来,边跑还边狼狈地叫嚷着:“大哥,帮帮忙,救命啊……” 在这个世界上,种族和战斗技巧并不是决定你强大与否的唯一标准,在很多时候,灵魂的强度级别更能说明一个生命的力量。比如说,这群母鸡的灵魂强度都是一级,这基本上是每一个初入法尔维大陆的涉空者们都可以搏杀的程度。 透过魔法镜,我看见牛头人战士牛百万的灵魂强度也是一级,也就是说他并不能比这群温顺的家禽强到哪儿去。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这个貌似强大的家伙是多么的孱弱,也让我更深切地理解了为什么人们总是把夸口说大话的行为称之为“吹牛”。 转眼间,牛百万已经闪到了我的身后。他一只手拄着木桩,一只手搭在我的肩上,竭力蜷缩起身子,就好像是打算把他身躯都躲藏到我背后,让那群母鸡找不着似的。不过这种做法的可行性显然不大,他实在是太高大了,即便只是坐在地上,也几乎和我差不多高,根本无处躲藏。 这真是恐怖的一幕,十几只母鸡高高跃起,搂头盖脸地向我们飞身啄来,那不是很尖锐的爪子还不住地在我的铠甲上抓挠着,发出让人牙酸的“咯吱咯吱”声。一瞬间,我就被这场混乱的灾难吞没了,满眼就是杂乱的鸡毛、满耳都是嘈杂的“咯咯”声,混杂着浓浓腐草气息的鸡粪味冲击着我的嗅觉,几乎让人窒息。我从没遇到这么可怕的事情,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现在情愿直面一头狂暴的狮子也不愿对抗这群愤怒的母鸡。 “怎么回事?你这是要开养鸡场吗?”我一把掐住一只快把我的腰带啄断了的母鸡的脖子,一边对造成这场大骚乱的罪魁祸首大声问着——那倒霉的牛头人此刻正竭力想把正在他脸上死命扑打的一只家禽扯开,在他宽大的牛鼻子上面,已经留下了几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只是不小心踩碎了几窝鸡蛋而已!” 很快,这群母鸡就为我们展示出了它们强大的杀伤力。虽然每啄一口只能损耗我一两点的生命值,可以它们连啄带挠的速度快得足以让最熟练的战士汗颜,更何况同时发起这波进攻狂潮的,不只是三五只、而是足足有十来只母鸡。倘若不是我的铠甲帮我抵御了大部分攻击,恐怕现在我也已经落到不得不逃命的地步了。 看来,如果不帮这个冒失的大块头解决这堆麻烦的话,只怕我自己也很难脱身了。混乱中,我好不容易才摸索到自己的剑柄,向着面前纷乱的鸡群顺势一挥,一只肥壮的母鸡惨叫一声,应声倒地。一团乳白色的光球飘飘摇摇地凌空腾起向我飞来,然后融入了我的身体。 这团光是它的灵魂。在这个世界上,每个生命都是有灵魂的。如果你杀死了别的生命,那么他的灵魂就融入到你的灵魂之中,成为你灵魂的一部分。如果你吸收到了足够多的灵魂,那么你的灵魂也会变得更强壮,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升级”。 同伴的惨死并没有给剩余的母鸡带来任何影响,依旧坚持不懈地啄着我的铠甲。它们的勇气是让人赞许的,但这份执着却给我添了很多麻烦。毫不夸张地说,我是在冒着生命危险和这群发了疯的家禽搏斗。而且,我的危险也不仅仅是来自于它们…… “嗨,你往哪儿砸呐!”一个转身间,我险险躲开了牛头人凌空而落的大木棒。在我原来落脚的地方被砸出了一个坚实的大坑——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失手砸向我了。 “对……对不起……”牛百万尖声向我道歉道。看上去他被这些发狂的家禽吓坏了,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木桩,全无章法地胡乱砸向那群母鸡。 “……我这是第一次使用脑波感应器,控制不住平衡,小心啊……”他尖叫着提醒我,顺手又冲我迎面一击。 脑波感应器?我不清楚那是什么,不过按照我以往的经验,如果有什么话是我听不懂的,那就一定属于是涉空者们自己的暗号。而对于这些,我并没有深究的好奇心。 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牛百万此时的表现,他简直是在挑战语言学家们对于动作笨拙的形容极限。面对着这些远远称不上凶猛的禽鸟,这个“豪迈”的勇士撅起了屁股,伸直了双臂,僵直而又无力地把手中的木桩推向前,仿佛是竭力想和面前的母鸡们拉开距离。 牛百万的动作简直就像一个扭捏的娘们在打闹——不,就连娘们也不如,起码她们还知道如何揪住对手的头发。我简直要怀疑他究竟是一个以勇猛好斗著称的牛头人,还是一个身材特殊、长相前卫的高大地精——这个地底种族懦弱胆小的性格和他们高超的工业制造水平同样著名。 每一次挥动木桩,他都会被强大的惯性牵引得站立不稳——事实上,就算他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也不免要前仰后合。他无比迟钝的动作使得他难以对这些咯咯乱叫的对手造成真正的威胁,当他看见一只母鸡、想要砸向它的时候,那只扁毛家禽已经跑到一边去了;而当木桩落下,发出沉重的响声时,他原本的目标早就绕到背后去啄他的屁股了。 战团中,鸡飞牛跳,不时有惨叫声传出。 没过多久,这些为蛋宝贝复仇心切的强大母亲们让我遭遇了险情。尽管我已经搏杀了七、八只母鸡,但我的生命值已经减少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步。我可以感到自己的生命正随着伤口的点滴血迹不断流失,拼死的绝望也使得我忘却了疼痛,这降低了我受到伤害的程度,但也昭示着我的生命值已经不满5%了。 我就要死了!尽管仍在奋战,但我却已经感知到了自己的恐惧。刚刚得到的自由和生活就这样终止在一群母鸡的手中,这让人不甘,却又让我无可奈何。 就在我要绝望的时候,牛百万的木桩又一个收势不住,冲着我拦腰横扫过来。我慌忙俯下身躲闪,那根走火的木桩却意外地击在一只打算从背后偷袭我的母鸡身上,把它远远击飞了出去。过了好长时间,它的灵魂才飘飘摇摇地飞了回来,一分为二地融进了我和牛百万的身体里。 这失准的一击出乎意料地强大,居然一击必杀。 见此情境,我灵机一动,趴在地上大喊:“不要停,继续转!再多转两圈!” 我不知道受了惊吓的牛头人此时是否还能够清楚地理解我的意图,但他还是照我说的那样去做了——我觉得那更多的是出于在惊恐之中的盲目服从——他平举着大木桩原地转起圈来。一圈、两圈,那木桩越舞越快,逐渐模糊成了一道粗大的黑影,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掠过我的头顶。那群复仇心切的母鸡不知好歹,还前仆后继地想要冲上前来,却被这道野蛮的旋风一一击飞,化成了枉死的灵魂。 当最后一只母鸡被击飞之后,一道热流随着它的灵魂力量灌溉了我的全身。原本已经见底的生命值重新复满,从身体内部,我也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全新力量。不只是我,牛百万也是一样。 我们升级了。 我连忙用镜子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灵魂,现在的我,已经变成了二级战士,力量13,智慧10—2,敏捷12—2,生命值200/200,斗气值100/100。攻击力和防御力也各自提升了两点。 咦,那个牛百万跑到哪里去了? 我猛一回头,却发现这个粗豪的家伙正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两只眼睛还在不由自主地旋转着,用一种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头晕……好恶心……好多星星啊……” 过了挺长的时间,牛百万才从旋转的昏厥中清醒过来。他摇摇晃晃地爬起身,并没有忘记向我致谢。 “多亏了遇见大哥你啊,要不然我可就没命了。”这时候,牛百万一瘸一拐地靠了过来,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懊恼地说着,“哦哟……疼死我了,早知道我就不把触觉等级调得那么高了,没想到被母鸡咬都那么疼啊。” 说着,他也掏出镜子看了看自己的灵魂属性。看着看着,忽然惊喜地“咦”了一声。 在他的“战斗技能”一栏里,赫然出现了“强力旋风”的字样。后面标注着:多人近身攻击,攻击力50%加成,攻击速度提升100%,击退效果,使用后有一分钟眩晕期,消耗70点斗气。 很显然,刚才的这场“战斗”让这个莽撞的大块头掌握了一项特别的战斗技巧。作为刚刚一起死里逃生的战友,我很为他的成长高兴。但一想起这个技能源自我的灵机一动而我却一无所获,我的心里就感到了一些莫名的酸涩。 “你从哪儿来,大地之子牛百万……”我开口问道。他的名字听起来真是古怪,“……据我所知,这附近并没有牛头人的部落驻扎。” 听了我的问题,牛百万尴尬地挠了挠头:“我是从坚蹄谷来的。原本我只是想做一个采集草药的初级任务,可不认识回去的路了,不知怎么就跑到这儿来了。这是哪?” “这是坎普纳维亚城……”我随口回答道,然后有些好奇地问他说,“……那你怎么不看地图?沿着地图走你应该能找到回家的路径啊。” “地图?”没想到,牛头人诧异地反问我道,“什么地图?我从来没见过。” “你没有地图?这怎么可能?”我从背囊里掏出我的地图给他看了看,“这个东西你没有吗?” “哦,这是地图啊……”他恍然大悟,拍了拍脑袋懊悔地大叫了一声,“……我……把它卖了!” “卖了?” “是啊,我以为它没什么用,就把它卖给了商人,卖了一个铜币……”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嚅嚅喏喏地像个干了错事的孩子。 我于是彻底地无话可说了。就算是在牛头人这个不怎么聪明的种族中,这个大块头恐怕也属于智力最低下的一群。 “大哥,我是个新手,在这儿又人生地不熟的,你能带带我吗?”他这样向我请求着,画满凶纹的脸上挤出几分可怜的神情,看上去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被这样一个足有我一个半高的“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连声喊我“大哥”,不由得让我冷汗涟涟。我忙冲他摆了摆手: “你还是喊我杰夫吧。我带你进城,先帮你买一张地图再说……” 魔法地图一拿到拥有者的手中,会立刻显示出他所走过的路程。牛百万的地图真的让我大开眼界,他的出生地是在距离坎普纳维亚足足有六十天路程的北部高原地带,在他一路走来所探明的道路上,有两个被恶魔所摧毁的城市、大片野兽出没的原始丛林和许多被戮心亡灵占据的墓园,甚至还有一条恶龙的巢穴。我真难以想象,这个只有一级的冒失鬼居然一路平安地穿过了这些极度危险的地带,鲜活乱跳地到达了坎普纳维亚城。他如果不是我所见过的最伟大的旅行家,那一定是最福大命大的路痴。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能在这张地图的指引下,一直走到月亮上去。 送他回家是不用考虑了。如果真要这么做,只怕我们走不出一天就会被丛林中的猛兽撕成碎片。其实,倘若真是死于猛兽的口中也不失为一个战士的英武归宿,可考虑到我们和母鸡之间的战斗力比较,我觉得我们被例如一群兔子之类的温顺小动物非常不名誉地踩死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然后呢?我该干什么?”牛百万把地图放回到他的背囊里,继续向我问道。 “该干什么”,我一愣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这个问题。牛百万并不知道,在遇到他之前,我也正被这个看似简单却让人困惑的问题困扰着。 这真是讽刺,我就连自己应该干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却居然要去指点别人应该怎么做。而生活往往正是如此,虽然人们因为找不到自己的目标而迷惘,但作为一个旁观者,对于别人的问题却总能给出正确的建议。 “我们……可以先找点活干干吧……”我略带迟疑地对他说,“……我知道有些工作我们可以一起做。” 再没有谁比我更清楚一个初来坎普纳维亚城的人应该从哪里开始在这座城市中的旅程了。我带着牛百万来到了城门口,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面前。 “cosy!”看见城门卫兵的模样,牛百万不出意料地惊叹道,“你模仿得可真像!要是你站在这儿不动的话,我肯定会认错人的。” 对于他的话我不能完全理解,而且我也不想多谈论这件事。在确认牛百万已经接受了猎杀野狗任务的委托之后,我们快步走出了城门。 第四章 人命比鸡贱的世界 第四章 人命比鸡贱的世界(本章免费) 从很早以前我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的人。但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这世上的人居然有那么多! 在出城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准备。与母鸡的交锋昭示的这样一个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我们的战斗力还远不能称之为“强大”。一想到我们即将面对一群凶残暴躁远胜过母鸡的恶狗,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发虚。 可当我站在城门口往外看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担心实在纯属多余。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城外已经被进行冒险的形形色色的涉空者们占领了。他们来自不同的种族,有着不同的面容,挥动着不同的武器,却在干着大体相同的事情。 “咯咯咯……”几声激昂的鸡叫声从前方不远处的城墙脚下传来,吓得我两手一哆嗦,差点抽起了鸡爪疯。让我羞于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的是:被那群发了狂的母鸡围攻的惨痛经历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以至于我现在就连看见烤熟的鸡肉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也会产生无数只愤怒的鸡爪子在我眼前疯狂扑打的可怕幻觉。 不过这一次,可怕的施暴者变成了被摧残的一方,遭殃的并非是哪个像我们一样的倒霉蛋,恰恰正是一群无畏的母鸡们。一个很粗壮的矮人战士手中挥舞着大锤,狂呼着杀进了这群可怕的家禽之中。他矮小的身材在一瞬间就被漫天的羽毛和“咯咯”惊叫的母鸡们淹没了,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只看见在这个惨不忍睹的战团中央,不时有一只硕大的战锤举起再落下,然后绽出一片血花。 如果是孤军奋战,我打赌这个勇敢的矮人战士不出十个回合就会落荒而逃。虽然他很勇猛,但比起这群狂暴的家禽来说还是要差一些的。但在他身后,一个比他还要矮小的侏儒魔法师给予了他强有力的支援。他身穿长袍——当然,仅仅对于他来说才算是件“长”袍,我的一条衣袖就比那件袍子长得多——双手拿着一根大约有烧火棒那么长的“长杆”法杖,面色凝重地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一团炽热的烈火从他的手中激喷而出,将一只正屁股面向着他的母鸡烧成了焦炭。 正当我为他们彪悍的战斗力惊叹的时候,那周围的空气忽然出现了一阵波动,紧接着,一个阴暗的身影从虚空中倏然闪出。她左手一把掐住一只母鸡的脖子,右手的匕首闪电般划过,顿时一道血箭从鸡脖子中激射出来,那只惨遭毒手的母鸡灵魂顿时化作一道白光,进入到凶手的体内。 制造这次屠杀的是一个女性精灵,她手中的匕首和阴险的战斗技巧告诉了我们她的职业:游荡者,行走于黑暗之中的旅人,追逐金钱与自由的凶徒。 “嗨,别在这儿捣乱,这是我们占的刷怪点。”解决了这群母鸡,那个矮人战士很不友好地冲着精灵游荡者大声嚷嚷道。侏儒法师紧跟在战友身后,同样提防地盯着那个游荡者。 面对这敌视的驱逐,精灵女游荡者斜着眼睛高傲地睥睨着对方,用纤长的手指拨了拨面颊两旁淡紫色的长发,以精灵族特有的高贵优雅的语气说道: “扯淡!什么他妈你们占的点?你们凭什么占?你喊那群鸡它们他妈会答应你啊?这个点老子占了,你们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这还是我头一次领教所谓的“精灵的优雅”,这和传说中的精灵族人是如此的不同,给我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而那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性精灵用粗犷沙哑的嗓子自称“老子”的情景,也无情地颠覆了我脆弱的世界观。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眼球碎裂的声音,觉得这刚刚明晰起来不久的世界顿时变得分崩离析,让人难以理解。 一言不合,争执的双方顿时拔刀相向。矮人战士举锤在手,悍勇地冲向面前的精灵游荡者。在他身后,侏儒法师也开始吟诵神秘的咒语,一团浸润着逼人寒气的幽兰色的光芒闪现在他的手中。以一敌二,形式看上去似乎对那个精灵女游荡者十分不利。 可就在矮人战士即将近身的时候,精灵女游荡者忽然一挥手,甩出一把闪亮刺目的魔法粉末。 这闪光来得如此突然,无论是她的两个对手还是作为旁观者的我和牛百万,都全然没有防备,被闪了个正着。当我们都因为强光刺激而闭上眼睛的时候,耳畔传来了矮人战士凄惨的叫声。 当我们再次睁开眼睛时,矮人战士已经横尸当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横越他的咽喉,还在不断喷涌着粘稠的血浆。那个侏儒法师见势不妙,已经连滚带爬地逃开了,边逃边乱七八糟地喊着:“没品的菜鸟人妖……五级了还在城门守鸡点……有本事去守白龙洞去啊……有种的别跑,等我的大号过来,杀到你删号……”等等云云。难得他的两条小短腿蹦达得挺快,那个精灵女游荡者追了半天,居然没有追上。 “看来……”目睹了这样一场谋杀之后,牛百万战战兢兢地向我建议道,“……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大哥,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这场制造了死亡的冲突来得莫名其妙,看得我难以理解。不过牛百万是个天生的涉空者,又曾经完成过那么远的旅程,我觉得他可以回答我的问题。 “他们在……抢鸡……”牛百万这样回答着。 “抢鸡?”我难以置信地大叫起,“就为这几只母鸡?她就把人给杀了?” “嘘,小声点……”这时候,那个精灵女游荡者已经忿忿地回到了这个母鸡盘踞的地方,看起来她的追杀并没有得手。看着她手中闪亮的匕首,牛百万表现出了与他的身型和名字完全不符的胆怯,一边说,一边拉着我远远躲开。 我们一直走到那个女精灵绝对听不到我们之间对话的地方,牛百万才小心翼翼地对我说: “别招惹那个人了,咱们两个肯定打不过那个人妖。既然他站了这个刷怪点,那咱们就去别处再碰碰运气吧。” 牛百万的态度让我更加疑惑了。我只觉得非常诧异,诧异这个有着男人般粗犷嗓音的美丽精灵为什么要那么执着于提升自己的级别,甚至为此残忍地杀死别人。虽然我也很理解,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变得更强,但级别就是一切了吗?看看那些整天呆在城里贩卖商品的原生者商人们,从我有记忆起,他们就一直保持着一级、两级的状况,可在我看来他们生活得平静而美好,没有任何的不满足。 不过我可以确定的是,这真是一个充满危险的世界。在这里,母鸡都可以轻易地杀了你;而更可怕的是,有些人为了几只母鸡,也可以毫不犹豫地要了你的命。 “太过分了……”牛百万蜷缩着抱起双臂,畏缩地偷偷瞥了那个精灵女性一眼,叹息着说道。他摇了摇他那硕大的牛头,怯懦的表情扭曲了他雄壮的面孔,让他看起来很滑稽:“……人命还不如一只鸡值钱……” 这句话让我感到深以为然。 …… 这样的景象并非是仅仅发生在这一处,在更远一些的地方,那些热衷于冒险和战斗的涉空者们以极度狂热的姿态捕杀着猎物。无论是脆弱的鸡鸭、野兔、蝙蝠还是比较强大的山猫、毒蛇或者是野狗,都逃脱不掉被围歼的命运。他们几乎是一露头就被数倍于自己的猎手们盯上,然后再被火烧、冰冻、刀砍、斧披、锤砸、箭射……等等等等精彩的手段**至死。即便是它们的死亡也不得安宁,往往伴随着诸如“让我砍它一刀”、“倒霉,又没抢着”之类的懊恼抱怨。 在我还是城门守卫的时候,无论向多少人发布猎杀野狗的任务,他们都能把任务完成。我一直以为,在城外盘踞着的,是一支十分庞大的野狗群落,我还曾一度担心这群庞大而又凶狠的野兽有朝一日会冲破城门,给城里的人们带来灾害。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我知道我的担心纯属多余。在这里,人类、精灵、矮人等等这些“智慧种族”表现出了足以令最凶残的野兽汗颜的杀戮狂热,相比之下,那群野狗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没有被杀得亡群灭种,才是真正让人疑惑的问题。 我们缓缓深入到树林的内部,四周的动物渐渐由三、四级的山猫、野狗变成了六级、七级的“狂暴的野狗”、“剧毒的黑蛇”甚至更强大的猛兽,而那些捕猎的涉空者们果然也渐渐少了下去。 我们小心地绕开那些对于我们来说过于凶残的野兽,在这个过程中,牛百万的收获颇为丰厚。他有一项“药剂师”的生活职业,一路上采集了不少生长在野外林间的草药,并在休息的间隙里制作了一些能够恢复少许生命力的药剂。让我感到有些妒忌的是,采集和制作药品的过程居然也能够给他增加灵魂之力。在制成第二十五瓶小生命药水的时候,他的身上缠过一道明亮的绿光,居然就这样升级了。 这让我深切感受到,学习一项生活技能是十分有必要的。 正当我们为寻找一不到一个适合的猎物而苦恼时,一只体格健壮的野狗忽然进入到我们的视野之中。这是一头棕褐色的野兽,体格比我们最初见到的普通野狗略显壮硕,但皮毛斑驳杂乱,还有几处难看的秃斑,看上去不是很有精神。和“狂暴的”、“愤怒的”、“饥饿的”等等这些让人望而生畏的名字相比,这条野狗的名字有些形而上学,既不威武也毫无特色:只是因为它比别的野狗更大些,所以它的名字就是“大野狗”。 这头五级的野兽当然不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能够独自对付得了的,但我们两个人联手却有很大的机会。因为害怕惊动旁边的野兽,我和牛百万悄悄地绰在它的身后,直到来到一片比较开阔的空地上。 “就是它了。”我拔出长剑,两眼紧盯着那头野狗,对牛百万说道。 “它的级别太高了吧,我们是不是……再找找看有没有更好对付的?”牛百万顾虑地望着那头野兽,在他那张看似凶暴的脸上,我找不到一丝和“勇气”有关的痕迹。 “或者我们可以再去城门瞧瞧,或许还能找到两只落单的……母鸡?”他支支吾吾地提议道。 “别再跟我提什么‘母鸡’!”他的建议让我又想起了漫天狂舞的鸡毛。我强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为什么是鸡皮?),摆出我最严肃的表情,一字一顿地郑重拒绝了他的建议。 “那别的什么也行啊,比如说公鸡?小鸡?小公鸡?”他絮叨个没完。 “除了鸡,你的脑子里就不能装点别的什么东西吗?” “可是城门附近除了鸡就没有其他低级的野兽了啊……”他理直气壮地分辩道,“……我只是想采取更安全的法子而已。” 我斜着眼角鄙薄地望了他一眼,他面颊一红,不自然地耸了耸肩膀: “好了好了,全当我什么都没说,一切都听你的!不过,可别怪我没说过……”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样做很危险。” 简单地制定好战术,我拔出长剑大喝一声,率先抢上前去。我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大野狗的注意,它向前低伏下身体,咧开大嘴,露出雪白锋利的牙齿,双眼目不转睛地盯住了我,喉头发出阵阵低沉的声响。当我距离它不足五步的时候,它立刻飞身跃起,直扑向我的面门。 野狗猛烈的爆发力让我猝不及防,仓促中,我只能尽力把身体偏向左侧躲开它的利爪,同时把长剑反手劈向它脊背。 一错身后,我的右肩先是猛然一凉,又忽地涌过一道热流,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传递到我的右手上。我知道自己伤得不轻,这一击几乎减去了我四分之一的生命力。而我的对手头上则只是绽开一朵很小的血花,飘起一个“—9”的字样。 我不敢迟疑,立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生命药剂大口喝下,准备迎接野狗的下一拨攻击。 这头野兽的速度比我想象得还要快。我刚做好防御的准备,它白森森的利齿就已经扑到了我的面前。我横过长剑挡在它的口中,用力把它推向一边。没想到这情急之下的一击触发了我的“格挡”技能,在消耗我十点斗气的同时,也整整减少了野狗十五点的生命力。但是,我的胸口也没有躲开它利爪的扑击,再次受创。 正当这头野兽打算向我发起第三次袭击的时候,一根巨大的武器裹着劲风拦腰击中了它。它“嗷嗷”痛叫着滚向一边,这时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身后又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个身影当然不会是别人,而是我唯一的战友,姓名夸张的牛头人战士牛百万。 尽管成功地重创了对手,但我觉得我的战友还远没有做好战斗的准备——他的面色有些发青,看起来很紧张,眼角不由自主地**着,就连双腿似乎也在微微打着颤。 没等他回过神来,被偷袭的野狗冲着他再次扑上来。他慌张地尖叫一声,连忙把他粗壮的身躯藏到树干后面去,可没留神把他的一节牛尾巴露了出来。大野狗当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目标,狠狠地一口咬上去,又撕又嚼。 “啊……”我真无法想象像这样一种尖锐凄厉的声音居然会从这样一具虬劲豪迈的身躯中传出来,他惨烈的男高音让人一阵阵头皮发麻,犹如一只被割断的喉管的公鸡,又像是一头正在被阉割的公猪。 他一边大叫着,一边手舞足蹈地原地转起圈来,两行与情感无关的热泪滚滚涌出,充分表达出他此刻欲罢不能的痛苦。他的动作狂野而扭曲,带着一种澎湃而原始的**,如果不是嘴角还泛着一层痛楚的白沫,我几乎会以为他正在跳一种关于牛头人民族文化的图腾舞蹈。 趁着他转过身去的时候,我及时地“咣当”一脚,把穷追猛咬的大野狗踢到一边,把我的牛头人朋友从这巨大的痛苦中解脱了出来。他立刻毫无战士风范地蹲在地上,两只手拼命地摩挲着自己的尾巴,同时带着哭腔大声哀叹着: “……我总算知道‘尾大不掉’是什么感觉了!” “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要躲开?”我迎住野狗的再次反扑,又好气又好笑地冲着牛百万大声问道。 “我可是头一次打级别那么高的野兽……”这时候,牛百万虽然已经站起了身,可尾巴所受的重创带来的影响显然还没有消除。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理直气壮地辩解着:“……而且它还那么凶,紧张是很正常的吧。你以为是用鼠标操作咩?不管是什么样的怪物,点两下就完了?” 说完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后,他又扭头看了看自己受伤的尾巴,继续小声嘟囔着:“再说了,我可从来没长过这玩意儿,谁知道它还露在外面呢!” 说完,牛百万又再次加入了战团。 从来没长过?什么意思?我又瞥了一眼他身上那条我所不具备的肢体,那不是牛头人与生俱来的器官么?我诧异地想着,可大野狗接下来的攻击让我无暇再继续思考这个问题了。 直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按照我所预想的方向前进着。因为身穿铠甲,我的防御力比牛百万要高一些,所以由我来吸引野狗的注意力,承担下它最开始的猛烈攻击;而比我高一级、攻击力要大大胜过我的牛头人战士则伺机从身后发动突袭,给猎物以重创。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让野狗无暇躲闪,从而大大提高牛百万那原本低得可怜的命中率。 这时候,我刚刚喝下的生命药剂正好开始发挥了作用。我能够感觉得到我的生命力正渐渐复原,身上的伤口也快速地愈合,痛感大大减轻。 已经失去了一半生命力的大野狗不安地咆哮着,它已经陷入了我和牛百万两个人的围困之中。每当它发起攻击,被攻击的那个人就全力进行防御,而另外一个则从背后施袭;而当它调转方向改变目标时,原先防御的那个则转守为攻,继续削弱它的生命。很快,大野狗头顶显示的生命槽线就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 眼看着我们即将搏杀自己的第一只猎物,这时候,异变陡生。 原本,因为担心惊扰到附近的野兽,我们特地选择了一块相对空旷的林间空地作为战场。在这里,即便是离我们最近的野兽也在三十步开外的地方,我们不必担心自己的捕猎会引来其他的野兽。 可是突然间,我发现我们被三只六级的“愤怒的山猫”包围了。它们来得全然没有半点征兆,立刻就把我们围在了中央。在仓促的一瞥之间,我隐约看见它们好像是自虚无中凭空显现出的身形,这让我惊疑不定:难道说,即便是在缺乏智慧的野生兽类之中,也有许多可以挣脱时空枷锁的“涉空者”么? 这三只山猫大概刚刚完成了一次穿越时空的旅程,还不太适应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它们的存在状况还不是很稳定,身体还隐约有些透明,并没有完全凝固,也没有立刻对我们发起攻击。这给了我们逃命的机会。 “快走!”我一脚把那条大野狗踢翻到一边,拉起牛百万向后就跑。我的牛头人朋友也发现了情势危机,憾恨地看了一眼濒死的野狗,紧跟在我身后逃了起来。在逃跑的同时,我没有忘记先灌下一瓶生命药剂,把我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的生命力补满。 很快,那群被惊扰的“愤怒的山猫”连同那只大野狗一起追了上来。我不知道那群山猫为什么会如此的“愤怒”,但很显然,它们是打算把自己的怒火都倾泻在我们的身上了。它们追得如此之紧,以至于我似乎都能够感觉到它们带着杀气的呼吸都一口口喷在我的脊梁上。 刚跑出不到二十步远,我听见牛百万痛呼了一声。我担心他的安全,回头看了他一眼,脚下稍稍一缓,背上立刻感到一阵巨痛,紧接着我听到了山猫的利爪撕破皮肉的潮湿声响。我就地一滚,手持长剑顺势横着一扫,没想到那只山猫的敏捷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在原地猛地高高弹起,擦着我剑锋躲过了我的这次反击。 这时候,我看见牛百万已经身处险境。 大概是因为体型巨大的缘故,他把两只山猫和一只野狗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现在已经陷入了三只野兽的围困之中。我看见他头顶的生命槽线飞快地缩短着,几乎瞬息间就减少到了一半的位置。如果不是因为牛头人的体质比其他智慧种族都要强健许多,他现在的处境还会更危险。即便是这样,他现在的状况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关键时刻,牛头人用上了自己的保命绝招。他双蹄猛烈地踩踏起来,在地面上溅起一层强劲的震荡波,把山猫和野狗震得东倒西歪,他趁机脱困而出,踉踉跄跄地向我跑来。在逃跑的同时,他还异常流畅地把手伸到自己的背囊的中,用五根手指叉起四瓶生命药剂,“咕咚”作响地一气全部灌进了口中,然后紧皱着眉头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从嘴里喷出一股淡黄色的湿气。 “呕,真恶心,这玩意儿一股泔水味儿!那些白痴的程序员就不能把它的味道设置成百事可乐吗?”在他大声抱怨的同时,他的生命槽线也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恢复了原状。 没过多久,我的铠甲就被这群野兽挠成了马甲,而牛百万的屁股也早已经被咬开了花。尽管我们准备了不少的生命药剂,但只依靠它毕竟无法持久——更何况这东西的味道确实让人无法赞赏,我怀疑再这样下去,就算我不被野兽咬死,也会被这些药水毒死。 就在我们走投无路的当口,忽然,一道锐利的寒风擦着我的面颊破空而过,直到被我身后的树干阻挡,在我的鼻尖留下一丝危险的金属气息。那是一支普通的羽箭,箭头已经深深扎进了树干中,箭尾还在微微颤动着,发出令人心悸的余响。 顺着箭风飞来的方向,我看见了一个高挑的身影。他左手拿着一支长弓,右手轻攀着身旁的树枝,右脚垫在一块石头上,显露一副优雅而冷静的气质。阳光从他的身后撒下,将他的影子长长地铺在地上。微风吹动着他的长发,露出一对独属于精灵的尖细的耳朵。 “喂……”这个独自站立在夕阳下的精灵男子以一种略显沙哑但富有磁性的声音对我们说道,“……你们需要帮忙吗?” 第五章 弦歌雅意 第五章 弦歌雅意(本章免费) 你见过天使吗? 在此之前,我也没有见过。但是现在,我想我看见了。那天使头顶写着“弦歌雅意”这个名字的灵魂印记,以一副男性精灵的模样降临人间,背负着温暖神圣的光辉,如轻抚竖琴般牵起晶莹的弓弦,将拯救之箭射向我们身后的暴虐。 是的,或许他仅仅是一个普通的精灵。但当你身处绝境命在旦夕的时刻,有一个人主动向你伸出援手,你又会把他看作什么呢? 这个名叫弦歌雅意的精灵男子是一名游侠。即使你对“游侠”这个概念一无所知,只是听到这样一个充满了诗意和浪漫气息的名字,就更感受到一份仗义任侠、救人于危难的温暖。游侠都是大地的儿子,自然与和谐之友,暴虐之敌。他们大多通晓弓箭技巧,能够在你目光所及之外的地方,用一根轻弦支配你的生死。极少数的游侠也喜欢用刀剑来与敌人近距离地交流——当然,我们眼前的这个精灵显然不在此列。 取箭、搭弓、挽弦……这个优雅的纯血精灵把射箭动作的每一个细节都变成了艺术。他的动作轻柔而缓慢,带着某种虔诚的意味。当他将长弓平举,用利箭指向目标的时候,他的眼神忽然变了,并非变得更加锐利、而是变得更加朦胧。他的目光中透露出某些神秘的意味,似乎是一丝悲悯,又像是一层无奈。他仿佛已经看见了被自己瞄准的猎物的凄惨下场,因而有些不忍。 轻弦拨动,发出清脆的奏鸣。谁能相信呢,这如歌如诉的优雅音节,居然和杀戮、和死亡紧密相连。 握在那精灵的手中时,即使是支最普通的羽箭,也显得精巧雅致,仿佛与鲜血无关。可一旦脱弦而出,这支箭立刻显露出它凶残的一面。羽箭撕破长空,发出狰狞的尖啸,时间和距离在它面前仿佛忽然消失,只留下一道细不可辨的黑影凌空划过。 “铮……”转瞬间,羽箭已穿过了数十步的距离,准确无误地射中了…… 我的……大腿?! 我的身上立刻艳光四射,头上飘起一朵大大红云,刚刚补满的生命一瞬间就减少了将近三分之一。 刚才关于他的一切赞美和感激的情感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奶奶的,这简直是谋杀! “嗨,你在干什么?”我强忍着痛把箭拔了出来,冲着那个名叫弦歌雅意的精灵游侠忿忿地挥舞着,脚下还一步也不敢停留。 “实在对不起……”精灵游侠远远地向我鞠了个躬表示歉意,“……我……射偏了。” 如果说第一箭我还可以把它当作是误伤的话,那么当他的第二支箭插在我的肩膀上时,我就实在已经欲哭无泪了。 而这还只是刚刚开始,随后,这个热心的精灵游侠开始了他令人叹为观止的惊人箭技。 他前前后后射了不下十五箭,其中有一半都不知飞到这树林的那一个角落中去了,有几支则简直就是奔着要我们的命的目的来的;有一支箭的力量犀利无比,居然射穿了牛百万的犄角,牢牢地嵌在了上面,而另外两支则在飞出弓弦不足五步的地方就颓然落地。总的来说,除了被他瞄准的地方,这片森林中就再也没有一个安全的所在了。 就这样,我们从仅仅是被野兽追赶的处境,变成了后有追兵、前有乱箭的不幸境地。 据说精灵族天生就是擅射的种族,即便是刚刚长成的幼童,也可以用他们的弓箭为精灵森林的树木除虫。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编造的这些鬼话,我非把他的舌头拔出来,用弓箭钉在树上不可。 随着我们的逐渐奔近,那精灵的箭射得越发没谱了。他手忙脚乱地把一支支弓箭四散胡乱射将开去,恍如漫天花雨,不知所踪。当我们冒着飞扬的箭雨好不容易跑到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做出了在我们看来唯一正确的选择: 他“嗷”地怪叫一声,背起弓箭,跟着我们一起逃了起来。 没有了弦歌雅意神出鬼没的弓箭威胁,我们顿时觉得逃生的压力小了许多。多次的逃命经历让牛百万已经逐渐适应了奔逃的节奏,虽然他的动作依然僵硬失衡,但毕竟脚步已经不再摇摆踉跄,逃命的速度也大大提升,甚至还有余力和我们的新难友进行一次“热烈而友好”的交流: “你这样也能算是个弓·箭·手?!”牛百万一字一顿地说道,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双眼通红地瞪着那个男性精灵,“弓箭手”这个让人尊敬乃至畏惧的名字在他的口中生长出强烈的反讽意味。 “看看你干的好事!”牛百万指了指插在自己眉心上的羽箭,“我差点被你杀了!” 如果把牛头人愤怒瞳孔中的红色变成火焰的话,恐怕精灵游侠已经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了吧。 “还有我的……”因为一直在逃跑,插在我肩头的那支箭我一直都没来得及拔下来,直到现在它还随着我的奔跑在眼前一晃一晃的,让我觉得自己活像田地间一个身上插满树枝的稻草人。 “实在是对不起……”即便是在逃命的途中,精灵游侠依旧保持了他良好的礼貌和教养,十分诚挚地向我们表示了他的歉意。他诚恳地看着我们,露出了翠绿色的双眸,看起来既明亮又美丽。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异样,犹如被一团晨雾所笼罩,似乎是不屑于与我们正面相交,双眼的焦距一直没有落在我们身上,带着一种高傲、朦胧而神秘的异族之美。 精灵族的敏捷是让人羡慕的,他的脚步轻盈灵动,仿佛不是在逃命而是在迈着林间月下的轻快舞步。 “我……”弦歌雅意他刚刚对我们又吐出一个字,却没发现横斜在前方的一根树枝,以精灵族特有的轻捷一脑袋扎了上去,头上顿时冒出几朵灿烂的血花。他“哎”地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被划伤的脸,眼泪汪汪地说道: “……是个近视眼……” 听了他的话,牛百万脚下一软,差点滚倒在地。 “近视眼?”他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一千二百度……”精灵游侠补充说明。 “那你怎么会想得出用弓箭的?”牛头人用抓狂的声音大吼着。 “我以前玩什么都一直是用弓箭的,只是最近脑波感应器的视神经传导系统出了点问题,不能调整视神经聚焦仪。这玩意太贵了,我只能买得起二手货,又过了保质期,我也没钱修理。另外……”弦歌雅意又羞赧地看了我们一眼,吱吱唔唔地说道:“……能不能……把你们身上的箭还给我?我的射丢的箭太多了,剩下的钱已经不够再买箭的了,帮帮忙,能省一根是一根……” 虽然我不是很明白这两个涉空者谈话的所有内容,但看他们的表情和手势,我多少猜出了一些事情,比如说:那个精灵男性有着一双堪比地底鼹鼠的昏聩双眼,从坏的方面来讲,这个热心搭救我们的家伙完全指望不上,反而彻底沦为了我们的拖累;而从好的方面来说,刚才我们居然没有被这个二瞎子当场射死,实在是万幸中的万幸。 “你现在要这些破烂还有什么用!”牛百万一边把羽箭从犄角上拔下来递到他手上,一边忿忿地抱怨着。 “那可不一定。”弦歌雅意忙不迭接过牛百万递来的箭,脸上露出了一抹狡黠的笑容,“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已经六级了,这可不是全凭运气升上来的哦。”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加快了脚步,跑到我们身前大约三步远的距离,没头没脑地叫了一声:“你们两个,注意掩护我!” 他的话让我和牛百万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正当我们还在思考他的话的含义的时候……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转身、弯弓、搭箭,整个动作在瞬息间完成。当我意识到他想要干什么的时候,我们已经跑到了与他并肩的位置。 弓如满月,挽住一道流光,引而不发,好似幽夜星魂。 迎着箭锋直扑而上的,是一只山猫贪婪的利齿。 在这一个瞬间,时间流逝的速度似乎变得缓慢了。我和牛百万同时收住了脚,转过身来,眼睁睁看着那只山猫扑向游侠的面门。 三寸、两寸、一寸,野兽与游侠之间的距离以肉眼难以辨认的速度缩短着,只是在一旁这样看着,我就觉得已经足够惊心动魄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如果让我和那个精灵游侠异地而处,我现在肯定已经早早地避开。如此近距离地接触这样一只野兽是危险的,倘若无法给它致命的一击,它的反扑必定十分凶险。更何况,在它的身后,还有三只同样凶残的野兽。 可弦歌雅意就这样站在那里,像一块岩石、像一座雕塑。他的手臂还很稳定、目光依旧空洞。迅速扑近的山猫在他眼中仿佛并不存在——当然,也有可能他确实什么也没看见——他的动作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一箭并非是对准了某个目标而射的,而是单纯地为射而射。这个持弓的精灵像是在等待,等待一个契机、等待一个玄妙的提示,当时机到来的时候,这将是惊世骇俗的一箭。 最后一段距离,山猫的利齿几乎已经咬上了精灵持弓的左手,它的利爪也快要攀上他的臂膀。谁是猎物?谁是猎手?答案将在瞬息间揭晓! 就在这最后的时刻,精灵游侠的目光忽然变了。 那一直空洞朦胧没有焦点的眼神在这一刻凝聚,瞳孔瞬间收缩,连同眼眶一起眯成了一条细线。眼睑几乎遮住了整个瞳仁,但还是有一道精芒从那到细线间迸射出来。 在这一瞬间,我分不清那一个更锐利,是他的目光,还是那一道凛冽的箭芒。 “噗!”一声潮湿的混响,利箭从山猫的口中串入,一直贯脑而过,将这只野兽射得激飞出去。三道乳白色的光团从山猫的身体上悠悠飘起,分别射入我们三个人的体内。 这是致命绝杀的一箭,就在片刻之前还逞凶霸道的野生山猫,现在已经一动不动地横尸就地。一个巨大的疮口在它的脑后绽成一朵可怕的血肉之花,正无声地叙说着那一箭的恐怖杀伤力。 弦歌雅意一箭射出后,立即被后续跟上的两猫一狗掀翻在地。即便是他已经到了六级,各项指标都比我们高出许多,生命槽也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减少着。 “老牛,踩一脚!”他一边狼狈地躲闪着,一边大声提醒道。牛百万毫不迟疑地用了一个“战争践踏”,把他从野兽的撕咬中拖了出来,顺手塞给他几瓶自制的生命药剂。 “你这一招简直太强了……”趁着精灵游侠猛灌药水的当口,牛百万惊叹地冲着他大呼小叫,“……居然是爆击,而且还是‘**’!” “咳咳咳咳……”牛头人的赞叹让正在喝药水的精灵游侠狠狠地呛了一大口,看上去牛百万对这精彩一击的形容让他感到并不是那么贴切。 “什么叫做‘**’?!不要用你那下流的词汇来形容我自创的弓箭技能。”他义正词严地解说道,“这一招叫做‘迎面劲射’,攻击力增加百分之百,并且有百分之三十的爆击几率。” “‘迎面劲射’?”牛百万颇为玩味地复述了一遍这个名字,然后恍然大悟似的给这个威力巨大的精彩箭技取了一个十分贴切的简称,“哦,原来是**啊!” 精灵游侠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从弦歌雅意的口中我们了解到:他的“**”——呃,“迎面射击”——技能尽管威力巨大,但只在他身前一步之内的距离中生效——换句话说,他的视力也只能在这样的距离中完全看清目标。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历,我们立刻信心十足,在这片空地上绕起了圈子,等待他们两个人的技能冷却。第二次,我们如法炮制,先把那只已经半死的大野狗一击致命,然后又花了两轮的工夫,射杀了第二只“愤怒的山猫”。当猎物只剩下一只山猫的时候,我们没有放过这个报仇雪耻的机会,三个人轮番上阵,把这个刚才还嚣张地追得我们双腿发软的长毛畜牲**得皮开肉绽,最后是我和牛百万两个人拼着被挠得生命过半强行把它按在地上,由弦歌雅意贴着脑门射得它脑浆迸裂,结结实实地让它体验了一回什么叫做真正的“**”。 那个难得找到靶子的精灵游侠还嫌这样不够过瘾,把一筒羽箭一股脑地射穿在了山猫的尸体上,把好端端一张山猫皮射成了渔网,一边射还在一边神经质地大笑,那邪恶的表情让我看得心里一阵发寒。看起来他已经被自己百射不中的情形压抑了很久,如果不是抓住这个机会发泄出来,恐怕迟早都免不了心理变态。 因为猎杀了一条野狗,我们也得到了一张野狗皮。说起来,这些动物死得也很识趣,虽然已经死了,也把自己的皮毛和骨肉整齐地摆成了一堆,等待着我们拾取。 “你们要上哪儿去?”精灵游侠弦歌雅意向我们问道。这个贫困的精灵毫不客气地把满地的野兽皮肉拾了一包,打算回城换点箭钱。 “我们正在做猎杀野狗的任务……”我回答道,“……不过现在,我得回城修修我的铠甲。” “我也得买件衣服去……”牛百万打了响鼻,然后又小声嘟囔着,“……光着膀子打怪,实在是太疼了。” “那大家正好一路……”弦歌雅意有些高兴地说:“……野狗的任务我完成了,回头我带你们一起做吧。我知道几个点,那里的人不是很多,我也正好升升级……” 就这样,我们这个小小的冒险团队中又增加了一个新的成员。 第六章 屠狗大冒险 第六章 屠狗大冒险(本章免费) 我们回到了坎普纳维亚城,卖掉了在之前的战斗中收获的战利品。在交易的过程中,牛百万高兴地发现,药剂师对于崇尚力量、亲近自然的牛头人部族来说是一个很普遍的职业,但对于生活在城市中的人类来说却非常少见。在整个坎普纳维亚城中,居然没有一个药剂学训练师,除了药剂师埃尔德的药店之外,没有第二个地方能够买到人们需要的药剂。 于是,他就在药店门口临时摆起了摊子,以药店售价三分之二的价格出售他制作的药剂。虽然他只做得出药效最差的小剂量生命药剂,但对于那些希望进行冒险而又囊中羞涩的新手们来说,它们价格上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没过多久,三十几支药剂销售一空,而他的钱袋也比普遍像他这个等级的冒险者们要鼓出不少。 除了药剂,我们还带来了一些类似鸡毛、猫皮、狗骨头之类的东西,除了以几个铜板的低廉的价格卖给杂货店作为原料,这些东西对于我们来说没有更多的价值了。可就算是这几个铜板的小生意,牛百万也要达到收益的最大化。他鼓动弦歌雅意,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我,由我出面卖给杂货店的老板娘,以求使我人类“市侩”的种族特性发挥作用,多获得那百分之二十的交易收益。 说实话,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创世之神为什么只赋予人类这种“市侩”的天性。看看牛百万拿到钱时那双闪着金子般光芒的眼睛,我觉得“市侩”这个词对于他来说似乎更加适用。他在这种商业交易方面所表现出来的精明和敏锐与他粗犷的形象大不相符,与人们对牛头人这一种族的普遍认知也大不相同。按照传统习性,牛头人应该是…… 算了,这年头谁还顾得上那些传统?仅仅是在这短短的半天时间里,我已经看见了太多与传统相违背的东西了:突然死寂的黑暗、交替更迭的身份、彪悍骁勇的母鸡、近视的精灵游侠……也不知道是我今天的运气好,正好碰上了这许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说这个世界原本就是毫无规律,让我们无法揣度的。 在出城之前,我们没有忘记去了一趟武器防具店。经过一番挑选,弦歌雅意买下了足够下一次狩猎用的箭支,还把他的武器换成了一柄强弓。这把弓坚实的木质和更富弹性的兽筋弓弦使得它的射程有了一定的提高,攻击力也比原来的那把长弓提高了十点。不过在我看来,对于这个超出五步之外就能把一个目标看成两个重影的睁眼瞎精灵来说,即便是拿这传说中的精灵魔法长弓“风之弹奏者”,他的有效射程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鉴于他射箭严重失准的这一客观事实,我觉得他手中的武器杀伤力提高可未必是件好事。 牛百万选中了一套结实的皮质铠甲。在之前的战斗中,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皮裤的长角战士可吃够了苦头,低下的防御力让他始终耿耿于怀。现在,他终于摆脱了衣不蔽体的尴尬生活,看上去十分兴奋。不仅如此,油亮的铠甲裹在他高大的身体上,使他原本就十分结实的肌肉显得更加饱满,更显示出他的雄壮气概。这外形上的改变不免让他洋洋自得。不过从他走出店门后非常狼狈地连摔了三四个跟斗的情形来看,想让这个缺乏平衡感的家伙好好适应这一身铠甲,恐怕还得需要更多的时间。 至于我,我保留了身上的大部分装备,只是把我的铁盔卖了,又添了一些钱,买了一个轻型金属圆盾。我觉得脑袋上顶着这样一个又硬又窄的家伙是一种折磨,而且,它只能增加一点防御力,而这只盾牌却可以为我做得更多。 当我们再次走出城门时,和之前已经大不相同。全新的武器和装备为我们增添了不小的信心。我们穿过人头攒动的城门区,沿着来路向丛林更深处进发。一路上,有几只山猫和野狗向我们发起了攻击,正好让我们检验新装备的质量。经过十几次小规模的战斗,我们对新装备的表现都觉得挺满意,我和牛百万也收齐了任务所需的野狗皮。因为有了我和牛百万的全力掩护,弦歌雅意可以尽可能靠近目标近距离射击,命中率大为提高;而他强劲的伤害力也使得我们捕猎升级的速度变得更快了。没过多久,弦歌雅意已经升到了七级,牛百万也到了五级。我还差五十几点灵魂之力也可以到达五级,生命值达到了240,斗气值120,攻击力和防御力都超过了二十,通常五、六级的野兽已经无法对我造成威胁了。 很长时间之后我才察觉到,杀戮其实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它的可怕之处不在于让人畏惧的暴力和冷酷残杀的血腥——这些东西只会让人觉得厌恶恐惧,进而远离。它最可怕的地方是:它会让每个参与其中的人产生一种错觉,让他们认为自己足够强大、强大到足以征服和支配其他生命、以至于对那些弱小的存在享有完全的权利。当一个个看似凶恶的对手在你的手中一一了结时,你会觉得全身愉悦,一种旺盛充沛的满足感会充满你的胸膛,驱使你迅速地去寻找下一个对手。那是一种让人成瘾的快乐,它让你看不见杀戮引起的血腥和残暴,只陶醉于一再证明自己的强大之中。 起初,我只希望能收集到足够数量的野狗皮,完成我的工作,换取我应得的奖赏。 可是渐渐地,事情失去了控制。我发现我不可遏制地爱上了这种杀戮,用狂暴野兽的灵魂换取我的进一步强大。我用盾牌抵御住它们的爪牙,用长剑划破它们的躯体,在它们的鲜血和痛叫中寻找快乐。 “它们是袭击人类的凶兽!”“我这样做是在保护城镇里的居民!”我一再这样告诉自己,为自己的残暴找着借口。 这是一种欺骗,对自己的欺骗。我只是想杀死他们,让自己变得更强,然后或许我还要杀死更多。就是这样! 就在我们都沉浸于这种屠杀的快乐时,一条银白色的影子忽然从密林深处溜进我们的视线,在一丛密集的灌木之后缓缓逡巡着。 这是一条体型庞大的野狗,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野兽。它的身躯粗壮而修长,堪比一头健壮的牛犊。倘若它后腿直立起来,前腿足够搭上我的肩膀。它与其他与寻常野兽最大区别是那身不寻常的银白色皮毛。那身皮毛如缎子般润滑,隐隐间仿佛还闪烁着一层淡淡的毫光。 看得出,这个大家伙的脾气并不好,它一边缓慢地踱着步子,一边从喉头发出残忍的低吼,不时咧开大嘴摇摇脑袋,露出两排坚固又锋利的牙齿。它的爪子也很粗大,差不多有普通野狗的两倍大小,锐利的爪尖紧紧藏匿在四只脚爪的肉缝中,却隐藏不住它们危险嗜血的气息。不时从齿缝间流出来的粘稠涎水说明这只凶猛的野兽已经饿了,它用极度贪婪的目光巡视着身边的树丛,似乎正在搜寻一顿新鲜可口的晚餐。 与它不同寻常的巨大身形相配合,这头凶恶的野兽也有一个和其他野狗截然不同的名字:“狂犬开普兰”。我特别用灵魂之镜观察了一下它的级别,这是一头八级的野兽。和其他野兽不一样的是,在它的级别旁边,特别用银色的笔迹注上了两个小字:首领。如果那时我能充分了解这两个小字所代表的含义的话,我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做出当时那个大胆而危险的决定。 “我们……”牛百万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这头野兽,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干涸的下唇,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迟疑和动摇:“……还是不要去招惹它了吧。我觉得还是像刚才那样杀杀普通的野狗比较保险。” 在我的另一侧,精灵游侠弦歌雅意则表现出了一种截然相反的好战热情: “比我高一级,而且还是首领,应该比普通的八级怪强,但是……”他顿了一顿,然后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我们有三个人,如果配合得好的话,还是有机会的。” 他们俩说的话各有各的道理,让我一时很难下定决心。看着我低头犹豫的样子,牛百万有些慌神。他慌慌张张地看了看弦歌雅意,又看了看我: “你们该不会是认真的吧?这可是头八级的首领怪,它看上去很不好对付。老实说,我的预感很不妙。” 对于牛头人战士所表现出来的谨慎——当然,通常人们把这种表现称做是“怯懦”——弦歌雅意显然非常的不以为然:“你的预感从来都没有妙过!我看它也没有什么了不起,只是块头大了点。而且……”他有些不怀好意地瞥了一眼身旁高大的长角战士,冷嘲热讽地说道:“……事实证明,块头大也未必就有多厉害。” 受到了精灵游侠的嘲讽,牛百万的脸气得通红——对于这一点我一直觉得很奇怪:牛头人的脸上那么厚的一层牛皮,居然说红立刻就红起来了——他马上反唇相讥:“你‘看’?你‘看’得见吗?亏你还好意思说。在你‘看’来这个怪只不过是一坨稍大一点的阴影而已。要不是有姓名显示,恐怕你会以为它只是一根大白蘑菇而已吧。” “你……我……”弱点被牛百万毫不客气地揭穿,弦歌雅意的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却偏偏又没有什么话好反驳。他吱吱唔唔了半天,最终也没有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来,只有无助地强辩道: “反正……我强烈提议去杀这个首领怪,大不了打不过就跑呗。而且……”他顿了一顿,然后以一种极具**力的温柔口吻说道:“……首领级的怪,应该能爆出一些好东西吧……” 我们有三个人,既然他们俩争论不出什么结果来,于是他们同时把目光投向我,等待着我做出最后的决定。 必须得承认,尽管弦歌雅意在与牛百万的口舌之争中落了下风,但他的最后一句话却具有让人难以忽视的说服力,让我很难不为之心动。 我知道,这头狂犬将会是一个很难对付的对手,我也知道这一战将会多么危险,但是,对于一件值钱的战利品的贪婪心鼓动着我,驱使着我去做一个危险的决定。 而且,一直以来轻易的捕杀猎物让我的信心过于膨胀,而长时间缺乏悬念的战斗也让我觉得有些厌倦,进而萌生了挑战更强的对手、寻求更大的刺激的念头。或许这份冲动更多地源于那种杀戮的刺激,一旦开始你就很难再停止。要知道,亲身感受到自己变强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瘾症,压倒性的屠杀和胜利只能暂时平息你的渴求,却在你内心更深的地方勾起一种热望,这种热望让你忍不住想要去面对更强大的对手,用他的鲜血来印证你的成长。 现在,我的身体正被这种强烈的热望所控制着,它让我无法自抑,想要宣泄自己的力量。我狠狠地看了那头狂犬一眼,然后抽出了我的长剑,对着我的伙伴点了点头: “我们上吧!” 片刻之后,精灵游侠弦歌雅意从背后悄悄摸向那头狂犬的身边。精灵族特有的轻灵帮了他的忙,即便是在满地枯叶的树林中,他的脚步声也很轻,那沙沙的细响几乎被吹拂林间的微风完全掩盖住了。很快,弦歌雅意就来到了距离狂犬开普兰大约五步远的地方,取出了他的弓箭。 即便是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上,面对着的又是一个如此巨大的目标,可这个生理变异的精灵男子那不可思议的箭技仍然深深震撼了我们——他射失了,而且是连续两次。我甚至都无法理解他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在这个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将整把长剑捅进那条狂犬屁眼里的距离上,在这条疯狗的大屁股能占据你三分之二视野的位置上,一个精灵游侠居然会把箭射到距离它足足有三十步之外的大树干上,即便是我想要这样做,都很难办得到。仅仅用“拙劣”来形容他的箭术已经远远不够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就在我们考虑另外一套方案的时候,精灵游侠终于成功地引起了狂犬开普兰的注意——并不是它的箭成功命中了,而是这只浑然不觉得自己受到了三轮攻击的野兽刚好伸了个懒腰,转过了身来。 发现一直保持沉默的狗屁股忽然长出了两排獠牙,并且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弦歌雅意飘忽诡异的眼神先是一滞。而后他忽然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带着一声刺耳的尖叫转身就跑。精灵族人敏捷轻巧的特性再次发挥了作用,那头狂犬拼命追赶,也只来得及在他背后留下两道伤口。 尽管这个过程和我们预想的不太相同,但无论如何,我们也总算达成了吸引狂犬开普兰靠近的第一个目标。狂暴的巨犬紧追不舍,看起来他是已经认准了要把面前这个长耳朵的瘦弱家伙当成晚餐上的一道小点心。就在它即将再次靠近目标的时候,它期待中的“小点心”忽然一个急转弯,绕过身旁一棵粗大的树木,倏地没了踪迹。 狂犬开普兰紧跟着掉头追了过来。可就在它从树旁急冲而过的时候,从大树背后猛地飞出一根粗大结实的木桩。这根暴戾的武器挟着一道强劲的旋风,狠狠地拦腰砸在狂犬的腰间,“砰”地发出一声巨响。 牛百万这一记强劲的偷袭取得的效果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银白色的巨大野兽被凌空砸飞了出去,足足损失了七分之一强的生命力。不止如此,在它落地的时候脚步打了个踉跄,似乎腰部的骨头因为受到重击而获得了重伤的效果。不过,这并没有使狂犬开普兰退缩,恰恰相反,我们的偷袭似乎催发出了这头巨犬血液中最后一部分凶残的因子。它伏低身子,警觉而又愤怒地看着突然出现在它面前的两个人,面部的肌肉因为两行利齿用力地龇出来而显得格外狰狞。它的喉头中不时地发出威胁的吼声,狂躁的天性和复仇的怒火汇聚在它的双眼中,将它的眸子染成了血一般让人畏惧的颜色。 看着狂犬开普兰狂暴的模样,身材伟岸的牛头人战士立刻用一种十分另类的方式,显示出了源自他血脉深处的那一段不同寻常的“武勇”—— 他立刻退到了我的身后,胆怯地把我向前推了推。他庞大的身躯用力蜷缩着,竭力想藏匿在我的身后。不过这完全是白费力气,不说别的,仅仅是他那两支雄壮的大角就无处藏匿,从我的两侧腋下可怜兮兮地暴露出来,有如两面耻辱的旗帜,彰显着它的主人让人尴尬的“惊人”胆色。 尽管把我推到了前排,可牛百万却忘了他手中的那件巨大的武器——他手里那根体积严重超标的大木桩却是我无论如何也遮挡不住的。 一看见这根大木桩,受伤的狂犬立刻就认出这是刚才让它吃了大亏的罪魁祸首。它怒吼一声,飞快地窜了出来,箭一般直射向牛百万。虽然腰部的伤让它跑起来有些一瘸一拐的,但它的速度已经足够惊人了。一转眼间,银白色的巨兽就冲到了牛头人战士的面前。 我毫不怀疑,当一个人惊恐到了极点的时候,恐惧的情感往往能驱使着他的肢体发挥出巨大的潜力。牛百万就是这样。在狂犬即将扑近的一瞬间,他“啊”地尖叫了起来,双手高举起他沉重的木桩,没头没脑地向着逼近的对手迎面砸去,一边砸一边还紧闭着眼,拼命把头扭向右侧,嘴里还在大声叫嚷着:“别过来啊……救命啊……快来帮帮我啊……” 当我还在把守城门的时候,曾经隐约听过往的“涉空者”们说起过一种叫做“疯牛病”的病症,而且听起来这似乎是个很要命的顽疾,我想他们说的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情况吧。事实证明,一个发了疯的牛头人是异常可怕的——即便是因为胆怯被吓疯的也是如此——他的攻击完全不分敌我,居然把我和正在扑近的野狗一起笼罩在了一片巨大的阴影中。而且,这被逼出来的一击来得又快又急,完全超出了他平时的水准,让我根本无从招架,就更不用说去“帮帮他”了。 我狼狈地就地一滚,好不容易才从他无差别的强大攻势中逃了出来,只将银白色的巨犬留在了牛百万的攻击范围中。当我站定的时候,只听见一阵劲风从我的后脑“嗡”地一声掠过,吓出了我一身的冷汗。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一击来得异常凶险,对于正在扑近的野兽来说同样也是难以抵御的一击。我们眼看着大木桩一寸寸地落向银色野狗首领的脑门,都以为它难以逃过这一记重击了。 可是,就在木桩即将又一次重创狂犬开普兰的时候,这头狡诈的野兽忽然向左调转头去,猛然扑向一旁的树干,后爪在树干上用力一撑,正好反弹向牛百万的后背。一错身间,一种挠人心尖的刺耳声音从牛百万的背后传来,然后我们看见他身上崭新的皮甲已经被这头巨犬轻易地抓出三道裂痕,鲜血立刻从皮甲的破损处迸射出来。 “嗷……”猝不及防的牛百万痛得尖叫起来,那双圆铃般巨大的牛眼里也仿佛有了泪花。 “……说什么疼痛控制系统对人体绝对安全?放屁!让那帮不负责任的程序员自己来试试看,这比真被野狗咬一口还疼呐……” 牛百万还在那里很没出息地鬼哭狼嚎着,银白色的野兽脚不停歇,又转身直冲着我迎面扑来。原本我想用长剑挡下这一击,然后顺势再反手给它一剑。可就在我正要这么做的时候,牛百万背后那几道血淋淋的伤口涌进了我的眼帘,让我的心中猛地一怯。在最后的一瞬间,我放弃的反击的念头,用左手的盾牌抵住头脸,右臂撑住左臂,猛地向前一顶…… 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我只觉得一道巨大的力量撞击在盾牌上,让我的左臂一阵发麻,进而胸口一窒,难过得几乎无法呼吸。 狂犬开普兰也被我顶得倒退开去,就地一滚,又重新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 事实证明,我最后一刻的退缩是明智的。三道爪痕出现在我崭新的盾牌上,被磨开的金属痕迹清晰可见。 我挑选这个盾牌,就是因为它足够结实,即便是锋利又厚重的刀劈斧斩也难以给它造成明显的破坏。 而现在,我们眼前的这头凶兽居然轻而易举地在我的盾牌上留下了痕迹。难道说它的利爪竟比刀剑还要锋利、比斧锤还要强劲吗? 我不禁在想,刚才如果我逞强地正面硬接下这一击,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一点也不希望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七章 狂犬之灾 第七章 狂犬之灾(本章免费) 比起野兽狂暴凶残的天性,更多的是狂犬开普兰的狡诈让我们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中。 这头巨犬虽然体格强壮,但它却很少正面向我们发起袭击,而是屡屡利用林间的树木来回反弹,利用迅速的空中转向移动从我们防御薄弱的地方制造麻烦。它的战术取得了惊人的战果,除了牛百万的第一次偷袭得手,我们还不曾给他造成过真正具有威胁的伤害;而在它凌厉诡异的攻击下,很快,我们三个人就都已经伤痕累累。 “这样下去不行!”我一面用盾牌护住要害,一面趁机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在我们左边是一片比较空旷的林间空地。在空地的西南角,盘踞着几只五级左右的野狗,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经验告诉我,只要把握好距离,任凭我们这边激战酣烈,也不会惊动他们。 “往那边跑!”拿定主意,我一个转身,把弦歌雅意推到身后,指着那块空地对着他大叫。虽然是我们中级别最高的一个,但作为一个精灵游侠,弦歌雅意的体质远比我们要单薄,而且只能穿着轻便的皮甲,在防御力上却是我们最薄弱的一环。 弦歌雅意应了一声,迅速地向那边跑去。看见有猎物要逃离,狂犬开普兰吼叫着猛窜上来想要拦截,却被我和牛百万协力抵挡住了。 看见我们的精灵战友暂时脱离了陷阱,牛百万及时地使用了战争践踏——说起逃跑,这个让种族蒙羞的大块头到是经验丰富——趁着难缠的巨兽难以全速奔跑的时机,我们也不失时机地向后撤离,一直来到这片空地的东北侧。 狂犬开普兰紧跟着我们的脚步追了上来。这头凶悍的野兽有着他的同类们无法比拟的强悍体力,只在几个呼吸间,他就几乎追上了我们。如果不是我们早有准备,它肯定一下子就把我们三个扑散了。 事实证明,我们选择了一个正确的战场。在这个相对空旷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的树木可以作为狂犬转折跳跃的依凭。尽管它依然凶狠强悍,那强大的冲击力和锋利异常的爪牙依然产生了巨大的破坏力。但对我们有利的是,它的行动不再神秘诡异,而是沿着一条有迹可循的直线强行扑击,这意味着我们可以针对它的进攻线路采取更有效的防御,并使得我们的反击成为了可能。 “咣!”我使用“格挡”技能迎住了狂犬开普兰的扑击,长剑顺势斜刺,给他造成了25点的伤害。这微弱的伤害并不能对它构成真正的威胁,甚至还比不上我因为抵挡它的冲击受到的震荡而损失的生命。但重要的是,我减缓了它猛烈冲撞的势头,为我的伙伴们赢得了反击的时机。 狂犬开普兰刚一落地,牛百万的大木桩就及时地横扫过来。仓促间隔,敏捷的野狗翻身躲过了要害,但脊背上已经被木桩重重扫过。这不算轻微的伤势让它凶性大发,狂吠着咬向牛百万的脖子。动作略显迟缓的牛头人来不及回身躲闪,眼看就要被它咬伤…… 一支犀利的劲箭几乎是贴身射出,犹如剧毒的蛇信,直扑向狂犬的小腹。这阴险的一箭不但逼退了野兽,使牛头人战士免受重创,同时也降低了狂犬开普兰67点的生命。当巨大的野兽愤怒地咆哮时,精灵游侠弦歌雅意正站在我们的身后,弯弓搭箭准备着迎接下一轮的攻击。 虽然只是刚刚相识,虽然我们三个都还是身手笨拙的新手,虽然我们共同完成的仅仅是些简单的狩猎工作,但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合作经历,仍然在我们三个人之间产生了某些微妙的默契,并且形成了一些简单的配合。比如说现在,我依靠盾牌和铠甲的防御力挡住狂犬的袭击,努力减缓它的速度;牛百万分担了较少的防守压力,但却承担起更多的攻击任务;我们的存在为弦歌雅意提供了坚强的保护,同时也使他能够最大限度地接近猎物,施展他那虽然拙劣、但却威力强劲的射术。我想他或许是有史以来距离猎物最近的游侠了,他几乎是在把弓箭当成匕首使用,像个刺客那样贴身刺杀他的猎物。 这只是我们三个人之间非常简陋的队形配合,而且总是不时地出现一些纰漏,但在面对狂犬开普兰这样的对手时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攻击、被击退、再攻击、再被击退……这个过程经过三四次的重复,狂犬开普兰的生命就已经减少了四分之三,而我们则在牛百万强大的生命药剂支援力度下始终有惊无险。 “再加把劲儿,它快不行了!”眼看着银色皮毛的野狗首领节节败退,我忍不住兴奋地大声嚷了起来。 “小心点,别心急。国父教诲: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在三步以内的距离上,弦歌雅意的射术倒是很值得信赖的,不但射击准确度大大提升,而且产生的伤害也比与他差不多级别的同行们要高得多——不过这主要是因为他们很少有像他一样让敌人如此接近自己的机会。他一箭射中狂犬开普兰的后腿,然后对我说道。虽然他的文绉绉的话语好像是在提醒,可那得意洋洋的语气就像是已经把对手一箭射死了似的。 就在我们以为自己胜券在握、已经可以提前庆祝胜利的时候,狂犬开普兰忽然停止了对我们的攻击。它退开几步,恶狠狠地盯着我们,然后忽然仰天长嚎。它的声音狂野尖啸,又透露出一丝阴森的寒气,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这是狼嚎还是狗叫,听起来怪瘆人的……”听到这声凄厉的嚎叫,牛百万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缩着脖子说道:“……我有很不好的预感……” “比起它的血统……”弦歌雅意皱紧了眉头,有些忧虑地说道,“……我到是忽然觉得我们一直忽略了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我疑惑不解地问道。 “它为什么被称作‘首领’?”说到这里,弦歌雅意的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苍白。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问题,而且,碰巧我们刚刚知道了它的答案。 在狂犬开普兰呼嚎的召唤下,正在四周游荡的野狗们渐渐聚拢了过来。我粗略清点了一下,大概有十四、五只的样子。这些平均都在五、六级的野兽汇聚在银白色野狗首领的身边,一个个不怀好意地瞧着我们。 原来,所谓的“首领”,就是能够召集和指挥手下的意思。 这时候,开普兰停止了长嚎,就像是下达命令似的,对着身边的野狗群吠叫了一声。立刻,这些野狗嘶叫着就向着我们冲了过来。 我们三个人先是同时一愣,接着颇有默契地对望了一眼,然后异口同声地喊了一声: “逃啊!” 高矮不均、胖瘦各异的杀狗三人组同时转身奔逃起来。我想,如果这时候有人在一旁观看的话,应该能看到一幕颇为壮观的景象。三个仓皇逃命的倒霉家伙,拖着长长一串凶狠的野狗,扬起一道浓密的尘埃,所经之处,一路狗血淋头。 “它们越追越近了!”牛百万回头观察了一下,立刻害怕地大声尖叫起来。 “废话,野狗本来就跑得比我们快。”我回答道。 “真见鬼,为什么每次和你在一起,我都得被追着咬?” “呼……胡说,第一次追着你的那群母鸡可是你自己引过来的!” “早知道就该听我的,不要惹这个大家伙不久没事了?”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看这个大家伙好对付,还兴高采烈地喊着要抡死它呢!”弦歌雅意不屑地撇撇嘴。 “我那是在鼓舞士气!你们……你们等等我,我……呼……我跑不快啊!” “那你就留下来给野狗做一桌烤全牛吧,它们吃饱了就顾不上我们了!” “啊,你们这两个没人性的家伙……” “我本来就是精灵,不是人,你这话留着说他吧……哎呀……” 身为一个精灵,弦歌雅意原本应该是我们中行动得最敏捷的一个,但是低下的视力限制了他的速度。树林中原本就是树木杂生、枝叶繁茂,那些横亘于道路中间的树木枝桠成了他最大的敌人。林间的树木们并没有因为他是自然女神奈彻妮娅所宠爱的种族,就给他特殊的优待,他一路跑过去,“哎呀”“呕哟”的惨呼声始终不断,一张颇为俊美的脸蛋被粗糙的树枝画出了无数道血痕,看上去反倒是我们中最狼狈的一个。 转过一个弯,紧追不舍的野狗群离我们已经只有不到四步的距离了。这时候,弦歌雅意忽然一脚绊在一条横穿路面的粗大树根上,“咕咚”一头栽进身旁的一个大树洞里。 我们听到他的叫声,想要翻身去救他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一群野狗立刻把树洞团团围住,这时候,一声格外狂放的尖啸声从后面传来,啸声传过的地方,原本还连声吠叫的野狗群立刻安静下来,凶恶的野狗们暂时收敛起了对食物的贪婪,安静而畏惧地伏在地上。啸声过后,银白色皮毛的狂犬开普兰从野狗群中缓步踱出,走到了树洞前。 野狗的首领瞪着血红的双眼,往树洞里看了看,接着好像忽然恼怒起来,不满地低吼了几声,绕着树洞转了几个圈子,又对着身旁的野狗们焦躁地叫了两声。 “它在干什么?”谢天谢地,野狗群对弦歌雅意的关注给我们留出了充裕的时间。我们跑到安全的地方,包扎好了各自的伤口。我趴在一堆灌木丛中一边观察,一边十分困惑地问道:“它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谁知道,或许它对刚刚到手的野餐不是很满意……”牛百万从一棵十分粗大的树干背后小心翼翼地露出半个脑袋,“……可能瘦肉型的精灵体格不太符合野狗们对食物的审美标准,骨头多得咯牙,全身没有四两肉,而且还容易塞牙……”说着,他朝自己壮硕的身躯看了看,然后不无自嘲地说道:“如果是我在那里的话,它的胃口可能会更好一点……” 说实话,牛百万此时的态度让我难以理解:毫无疑问,他的胆量和他的身材毫不相称,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他一个人的身上集中了牛头人整个种族的胆怯和懦弱;可在我们刚刚经受了一场险情、险些丧命、连我都不免后怕得腿肚子发软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拿自己的命来开玩笑,仿佛刚才性命交关的危险只不过是一场游戏而已。 同样的,像他这样一个畏惧争斗的人,此时还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呆在这里,关注着我们的精灵战友的命运,这似乎是一种重情重义的表现;而他却偏偏一点都没有表现出对弦歌雅意的牵挂和担心,反而悠哉悠哉地欣赏着即将发生的惨剧,这又好像证明了他的冷血和残酷。 这些完全矛盾的品质同时出现在这个长角的异族战士身上,让这个软弱的性格中又不乏热情的的大块头天生仿佛天生就对生命抱着一种极端的乐观态度——或者无如说是一种极端的漠视。他对死亡全无感触,既不避讳、也不畏惧。 你能够想像得到吗?一个人可以怕疼怕痒怕摔怕跌怕受伤怕流血怕战斗怕对手,却唯独不怕“死”——原本我还以为,那象征着永恒消弭的死神的寂土,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值得害怕的东西呢。 不止是他,弦歌雅意也是如此,事实上,我所见过的几乎每一个和他们一样的“涉空者”们都是如此。无论是热情豪放的北地蛮族,还是冷漠淡薄的高等精灵;无论是友善活泼的山地侏儒,还是冷峻孤僻的蓝皮巨魔;只要他们具有穿行于时空乱流中的能力,成为天生的位面旅行者,似乎都不会把死亡看得太严肃。他们经常挂在最边的一句话是:跟它们拼了,大不了死了重来! 死了重来? 这和我所知道的死亡似乎不尽相同。 我猜想这也是我和他们之间的最大的差异:穿行于无尽苍穹中的位面旅行,或许使得这些天赋卓著的人们能够更为深刻地理解灵魂力量的意义,这使得他们能够比我更加坦然地面对死亡——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死亡。 或许死亡对于牛百万和弦歌雅意来说,并不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但失去一位曾经并肩战斗的伙伴,仍然会让我感到悲伤和痛心。不过,让我狂喜的是,这一幕似乎不会出现了。 说来也巧,那个树洞本身就十分狭窄,在洞口还横亘着两条倾倒的树干,真正露在外面的洞口只有非常狭窄的一点。如果是在正常的情况下,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条野狗都很难通过这个狭窄的洞口。是猛然栽倒的强大惯性把弦歌雅意硬“塞”进了洞里,这不能不说是他的运气。 现在,狂犬开普兰和它召唤来的野兽们正是被这条狭窄的罅隙困在了洞外。银白色的巨犬在洞口前逡巡了两圈,又用爪子用力挠了挠堵住洞口的巨木,却并没有掘出一个能够让它顺利进入树洞的方法。 “弦歌雅意,你没事吧!”我远远地冲着树洞那边喊了一声。 “哈哈哈哈……”死而复生的精灵游侠传来了让人恼火的张狂笑声,“……放心吧,我很好,非常好!哈哈哈,他们进不来……”听起来他现在的处境非常之好,而且心情也不错,和刚刚跌进树洞发出绝望惨叫时的心态大不相同。 狂犬开普兰趴在树洞口,伸出它的利爪奋力地向洞内掏抓。不过看起来他似乎总是差上这么一点点。我们听见走了狗屎运的精灵游侠在洞内不住挑衅着:“你来抓我啊,你来咬我啊,你来吃我啊,哈哈,你抓不着抓不着抓不着……” 事实证明,就算是一向以冷静和沉稳著称的精灵,也有被幸运冲昏头脑的时候。终于,过度兴奋的弦歌雅意干了件让人愕然的大蠢事。他熟练地脱下了自己的裤子,冲着洞口的狂犬开普兰亮出了他白皙的臀部,还格外张扬地左右扭了扭——这原本是西北高地那些野人向对手挑衅时的传统习俗。 遗憾的是,他忘了一件事:树洞里面的空间原本就不算大,当他举行翘臀仪式的时候,身体又不可避免地向洞口靠近了几分。 狂犬开普兰没有错过这个机会,它抓住了一个最好的时机,身子猛地向前一窜,用力挥了一下右爪…… “啊……”不出意外地,树洞里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喂……”见此情景,我有些担心——但更多还是好笑——地大声问道,“你还好吧!” “哦哟……我还……还好。”过了片刻,弦歌雅意才哼哼唧唧地回答我们。他右手捂着屁股,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羞怯,面颊红得要命。吃了这个苦头,看上去他是再也提不起挑逗这些树洞外的包围者的念头了。 透过树洞口,我们远远看见他抬手向上指了指。“这棵树里面是空的……”他告诉我们说,“……里面好像还有阶梯,我爬上去看看。” 说着,他手脚并用向上爬去,从树洞口消失了身形。很快,他从这棵大树顶端的一个树洞中钻了出来,头上还沾着几片枯黄的树叶。树下等候的野狗们看见他的影子,一个个都愤怒地冲着他咆哮着。 即便是在树洞中,面对着十数只凶悍的野兽,我们的精灵伙伴也保持着旺盛的活力和不屈的斗志,甚至因为兴奋过头而让尊臀受苦。奇怪的是,他刚爬出树洞,就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他攀住树干,战战兢兢地伸出头向外探了探,然后立刻缩回了脑袋,双手紧紧攀住树干,脸色变得很白。 这时候,我们还没有意识到弦歌雅意的表现反常。我和牛百万大呼小叫着:“弦歌雅意,站在树上射箭,射死这群野狗,射死他们!” 奇怪的是,弦歌雅意看上去比刚才被野狗追赶的时候还要恐慌。他的嘴唇哆嗦着,持弓的手紧张得几乎抽筋,左手颤颤巍巍地取出一支箭来,笨拙想要搭在弓弦上,却不料一阵轻风吹来,吓得他惨叫一声,撒手把箭扔了下去,再次紧紧抱住树干不放。 “你这个笨蛋,到底在那里干什么啊!”站在一旁的牛百万有些看不下去了,无奈又恼火地嚷道。 “我……”弦歌雅意的声音里几乎带着哭腔,“我害怕,我……我有恐高症……”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种症状:当一个倒霉的家伙身处高处时,会觉得头晕目眩、手足冰凉、恶心呕吐,严重的甚至会引起晕厥。 现在,这个倒霉的家伙正站在树上,全身筛糠。在树下,一群饥饿的野狗正盘踞在一起,面带贪婪地向上看着,全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仿佛正在期待着一顿丰盛的晚餐会从天而降。 而看着弦歌雅意现在几乎要昏厥了的模样,我觉得这群野兽对于天上掉馅饼的期盼也并非完全没有指望。 这时候,我忽然灵机一动,大声喊道: “我有个主意!” 第八章 要你狗命 第八章 要你狗命(本章免费) “上面的那个家伙,听我说,闭上眼,不要往下看!”在弦歌雅意被困在树上无法动弹的尴尬时刻,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念头,冲着他大声喊道,“把弓箭对准下方,也什么都不要看,听我的指挥!” 弦歌雅意依言照做了。闭上眼睛,恐高精灵的面色果然好了许多,再也不用像个树懒那样紧抱在树干上。他熟练地将箭搭上弓弦,听着我的指示,不住左右偏移着调整动作。 “……向左一点,游侠……”透过树枝的罅隙,我看着精灵游侠的动作,把他手中的弓箭逐渐往我希望的方位调整。傍晚的阳光偶尔从树叶间穿出,刺得我眼睛有些疼痛。 “……太过了,再向右一点点,一点点就好。好的,听我的口令,我喊‘放’,你就立刻放箭,越快越好。等到我喊‘停’,你就停止放箭,继续保持这个动作,明白吗?”我大声命令着。 “我……我知道了……”站在树顶的弦歌雅意侧过耳朵,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盲人在辨认声音传来的方位似的。 看见他做好了准备,我对牛百万说道:“看来,我得去冒冒险了。多给我几瓶药剂,你……就在这里等着吧。” 牛百万应该已经理解了我的用意。在听到我的安排之后,他出乎意料地涨红了脸,仿佛被羞辱了似的大声反对起来: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 “你说什么?”我真的以为我听错了,这个性情古怪怯懦的牛头人居然打算和我一起去冒险?按照他在战斗中一贯的表现,我一直都认为如果不是我们一再坚持的话,他恐怕一辈子都会在城墙脚下杀母鸡,说不定他真的有机会成为第一个依靠杀母鸡升到九十九级的传奇人物——九十九级是这个世界上普通生物所能达到的最高限度,只有极少数站在力量巅峰的强大生物才能突破这个限制,而它们的名字也无一例外地成为了法尔维大陆上的强者传奇。 “你还是留在这里的好。”我说。 “为什么!”他不服气地抗辩道。 “这只是一个假设,不一定真的能成功。万一这些野狗被引过来又甩不掉,我一个人还有机会逃跑,要是再加上你……”我斜着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一点也没有掩饰我对他战斗能力的怀疑。 “喂,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也没那么差吧。”听到我的解释,牛百万面颊一红,声音立刻低了不少,可还是嘴硬地强辩着。 “……”回答他的是我质疑的目光。 “我还是有点贡献的,比如说刚才,不少怪可都是我引来的……” “……”我用目光提醒着一些被他忽略的事情。 他摇了摇脑袋,撅着嘴巴心不甘情不愿地补充道:“……只是引得多了点而已,弦歌雅意当时又没死,不是还剩十五滴血嘛……” “而且我还能顶顶怪,吸引一下攻击……” “……”我用目光示意着他把事情叙述完整。 “……我知道我没有顶住,可那又不能全怪我,谁让我的盔甲防御那么低,而且我的痛觉指数又开得那么高……最后你不是也都顶住了吗……” “而且我的伤害也不低啊,一次能打掉一只野狗四分之一的血……只是命中率低了点而已,十下里总能打中一两下的吧……” “……”我无话可说,只能十分同情地看着他。 “好了好了……”他的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在我的目光下终于溃不成军,“……我承认我玩得臭,胆子又小,操作又差,命中又低,伤害又小,基本上就是在跟你们一起混经验……” 不知是谁最先提出来的,所有涉空者们都把自己获得的灵魂之力称之为“经验”,不过这种提法确实很形象,在和他们俩一同战斗的时候,我也渐渐熟悉了这些简便而奇怪的称呼。 “可是……”他有些委屈地接着说道,“……既然我们组成了一队,我也希望自己能够帮得上你们的忙啊。只能做寄生虫的感觉糟透了!看着你们拼死拼活,我袖手旁观地分经验,你以为我就能那么心安理得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现在你要去引怪,不管怎么说我也比你高一级,还有‘战争践踏’可以保命,说不定就能帮上你的忙呢。大不了万一真的出了问题,我一个人吸引火力,保你一命,也算我为大家做贡献了吧……” 虽然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嬉皮笑脸的,似乎并不是很认真,可他的话确实让我有些感动。当你要去冒险、尝试一件危险的事情的时候,如果有一个人告诉你,他愿意豁出命去帮你、支持你的时候,我想,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感觉的吧。 哪怕他对你毫无裨益。 哪怕他只是一个无关的陌生人…… 我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一种陌生而热烈的感觉包围着我,仿佛一道光射入我的心中,把我心头一种叫做“孤独”的阴影照射得无影无踪——这是我在做城门守卫时从来都没有过的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呢?那么久都不发信号,我都快睡着了……喂,你们不是已经开溜了吧!”树顶上,闭目引弓的弦歌雅意焦躁地大叫起来。 我和牛百万相视一笑。 “放心吧,我们马上就来!”牛百万冲着他大叫了一声,然后颇为豪迈地转脸对我说:“走,我们去救那个恐高的胆小鬼吧!” “在说别人是胆小鬼的时候,自己的腿就不要哆嗦得那么明显了吧……”我一边走一边说。 “我可不是在害怕,不就是十几只野狗嘛……” “哦?” “我只是在放松肌肉,准备逃跑而已……” “……” 一边说着,我们一边缓缓靠近了那群围困弦歌雅意的野狗。它们看得见我们,但并没有对我们表现出多大的兴趣。根据以往的经验,我们知道这只不过是暂时的平静。倘若一旦我们接近到一定范围、让它们感觉到威胁的时候,它们就会全力追捕我们。 果然,在我们距离他们还有差不多十步远的时候,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只野狗猛地竖起了耳朵,大叫了一声。它的声音惊起了其他的同类。一刹那间,所有的野狗都离开了树洞,全速向我们追赶过来。 我和牛百万早有准备,一看见它们有动静,立刻掉头就跑。当跑出大概二十步远的时候,我转身估量了一下距离和角度,认准了这群野狗正好已经进入到弦歌雅意的射击范围之中,立刻大喊了一声:“放!” 一支凌厉的箭光从空中落下,犹如当空刺落的一道闪电,准确无误地击中了一条野狗,把它疼得“呜呜”惨叫。这一箭来得既准又狠,使它损失了几乎一半的生命。 树上的弦歌雅意大概并不知道自己的第一击就正中目标。一箭射出,他马不停蹄地弯弓搭箭,持续不断地将更多箭支向下倾泻。这些箭有的与野狗擦身而过,留下了一些皮外伤;有的则根本没有射中,笔直地插在泥土中;但也有两支正中目标,取得了不逊于第一支箭的成绩,重伤了两只野狗。 根据我的观察,在这些野兽追捕猎物时,一旦受到攻击,就会立刻放弃猎物,去向杀伤它们的敌人复仇。倘若它们同时受到多方的攻击,那么给它们伤害最大的那个敌人则会成为它们首先抗击的对象。 事实证明,我的猜想是正确的。一遭到箭雨的侵袭,这群野狗立刻调转方向,重新奔向弦歌雅意所在的大树地下,恼恨愤慨地冲着树上大叫,恨不得立刻把这个阴险的施袭者撕成碎片。至于我们这两个“闲杂人等”,它们连多看一眼的兴致也欠奉。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我和牛百万不由得喜出望外。 彻底失去了视力,弦歌雅意也就能够暂时克制对高空的恐惧。在我的指挥下,他从一名自由灵活的游侠转变成了一个定向箭塔,发挥出了强大的攻击力。 对于任何其他人来说,这样做都得不偿失——只要有足够的耐心,即便是一个最普通的游侠也能站在枝头将树下的野狗一一射杀,但这个战术却对——或者说只对——我们的精灵伙伴有奇效。对于这个把眼珠当摆设用的游侠来说,树下的野狗分布得太过疏散,指望他的箭术去定点清除,还不如指望这群野狗把自己活活饿死更靠谱。而我们的作用,就是吸引这群野狗,把它们聚拢到一起,引诱到弦歌雅意的射击范围内。别人都是瞄准了靶子放箭,而我们这次却是拖着一个巨大的靶子来找游侠的准星,这反而大大提升了这个蹩脚游侠的命中率。 因为无须瞄准,弦歌雅意可以心无旁骛地专注于取箭、挽弓、射击这一系列最简单的射箭动作。因为野狗群每次通过他射击范围内的时间都是有限的,所以只有在最短时间内射出尽可能多的箭支,才有机会制造更大的杀伤。 起先,我们的精灵伙伴显然对这种高频率的射击还很不习惯。无疑,他射箭的准头是差了许多,但动作却都是非常标准的。可不知为什么,每当我看见他连续取箭射击时,总觉得他的身体和手臂的动作不太协调,看上去有些僵硬。尽管他非常努力地在提高手速,可每次最多也就只能射出七、八支箭。 可是,渐渐地,他的动作产生了一些细小的变化。我无法具体地描述他现在的动作和刚才有什么不同,可我非常确信的是,在他的身上肯定产生了某种变化。每一次,他的动作都要比上一次更加柔和顺畅,他臂膀上的肌肉犹如一道道欢快的山泉,充满活力而又全无滞涩地流淌着力量。他的动作让我产生了一种莫名感觉,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一阵微风在吹拂。 是的,风,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东西。当它拂过你的面颊、让你感受到清凉和舒畅的时候,你并没有感觉到它的迅速。可当你当真想要伸手去触摸它、遮挽它的时候,却发现它已经不知何时从你身边悄然消失了。无论你捕捉的动作有多快,都注定要扑空,因为这股看似柔和的微风,总是比你要更快一些。 弦歌雅意的动作正是这样。他并不是很快,甚至就像是放慢了动作的舞蹈,让你能够看清楚每一个细节。可是无疑地,他出箭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在他指间紧扣的弓弦,发出一道道急促悦耳的细小声响,仿佛正拨动着林间的晚风。 许久之后,再想起这时的情境,我才知道弦歌雅意的动作究竟是哪里不同了。其实,我们每个人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会产生偏差,做出许多多余的动作。这些动作实在太过细微了,以至于我们总是忽略它们的存在。但事实上,这些多余的动作会使我们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比自己想象得要缓慢。 弦歌雅意正是在不停地射击中察觉到了这一点,为了追求更高的速度,他本能地剔除着这些多余的动作,让自己的动作变得更干净、更直接、更有效。这也正是为什么他的动作看上去并不是很快、而事实上却已经大大提高的原因所在。 当有一次他连续不停地射出十五箭时,我们忽然听到他“啊”地欢呼了一声。一道并不常见的浅绿色光环从他脚下升起,一闪即逝——我还记得上次看见这道光环,正是牛百万第一次施放出“强力旋风”的时候。 “你这样家伙运气真好,居然又领悟出了一个新技能!”牛百万远远站着,不无羡慕地说道,“快看看,是什么技能?” “连射,在短时间内射连续射出十五支箭,消耗五十点斗气,需要五分钟冷却时间!”弦歌雅意大声回答着。在领悟新技能时,他高兴得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忙着睁开眼睛查询。而现在,他又摆出了一副老熊抱树的架势,小脸蛋又红又白,恐怕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害怕了。 领悟了连射技能的弦歌雅意表现得越发神勇,在此后的几次诱杀中,他接连射死了超过半数的野狗。托他的福,我也升到了第五级。不过随着野狗数量的减少,他射中目标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从大概每次的三分之一,逐渐降到了四分之一、五分之一,一直到连命中一箭都很困难,而他瞄准的那块地方,已经被利箭插得密密麻麻的,就像是长满了一片荒草。 没有一个游侠经得起这样的消耗。当野狗首领狂犬开普兰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生命、还有另外三只受伤不等的野狗时,弦歌雅意的箭支终于告罄了。 “现在我们怎么办?”牛百万向我问道。其实,他兴奋的目光早已暴露出了心底的答案。 “那还用说?”我冲他一笑,提剑在手。然后,我们不约而同地望向仅存的几只伤犬,异口同声地大喊一声: “砍死这群狗娘养的!” 第九章 关于恐高的逻辑问题 第九章 关于恐高的逻辑问题(本章免费) 一直以来,我们被这一大票野狗追得寻死觅活,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可是这心里一直窝着一团冤火。现在有机会一雪前耻,怎不让人精神鼓舞。这一句“狗娘养的”,既切合实际情况,又宣泄了我们心头的怨气,着实让人心头痛快了一把。 最先冲向我的是一只六级的“狂暴的野狗”,它的生命值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屁股眼里正插着一支羽箭,白色的箭翎随着它的奔跑还得意地摇摆着,仿佛从它屁股后面长出了第二条尾巴。 面对这样一个疲弱不堪的对手,牛百万难得地显示出了他的勇力。他抡起木桩,一下子把这条野狗夯翻在地,口中还在对我们的精灵朋友的箭技大肆评议:“果然是箭如其人,这一箭射得真下流啊真下流,也不知道这只狗是公是母,中了这一箭究竟是疼是爽……” 不理睬他全无正经的胡思乱想,我已经和一只七级的“暴怒的野狗”错身而过,一记“砍杀”反切在它的后腿上。我还没来得及趁胜追击,另外一只七级野狗紧跟着扑到,在我的胳膊上留下一道爪痕。就这样,我们和四只野狗纠缠在了一起。 战斗的时候,我们有意识地避开了开普兰,把注意力集中在另外三只野狗身上——毕竟它们比开普兰好对付得多,尽快干掉它们,可以减轻我们的压力。在生命药剂的支持下,很快,一只野狗被牛百万一记重击几乎砸成了一张狗皮,而我面前这一只的生命槽线已经细得几乎看不见了。 正当我想给它补上一剑,彻底结果掉它的时候,忽然一阵腥风从左后方扑来。我眼睛一瞥,看见银色的野狗首领开普兰那张大嘴已经逼近到了面前,它口中刀子般锋利的牙齿清晰可见。 它的突然出现让我全无防备。下意识地,我左手猛然一挥,纯属本能地想要拨开它的脑袋。说来也巧,我左手上的盾牌正好重重击在狂犬的狗鼻子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我的左手立刻失去了知觉,无力地低垂下去。正当我右手紧握长剑,准备着抵挡开普兰的下一轮攻击的时候,忽然,刚刚出现在弦歌雅意身上的、象征着领悟了新技能的浅绿色光环忽然也出现在了我的身上,一道让人鼓舞的力量也立刻传遍了我的全身。 没有人告诉我,我也来不及去翻阅我的魔法笔记,但我仍然知道,刚才的那次误打误撞让我学会了一个名叫“盾击”的技能。正面对准敌人的头脸使用盾牌撞击,可以把敌人击退,并产生少许眩晕的效果,消耗五十点的斗气。 再看刚刚中招的狂犬开普兰,它果然无力地站在一旁,强壮有力的四肢似乎支撑不住它壮硕的身体,还在虚弱地摇晃着,完全无法动弹。 这一击来得正是时候,我立刻抛下昏迷中的开普兰,先一记“直刺”将面前的野狗穿了个透心凉,又和牛百万一起三下五除二把他那边最后一只野狗变成了一缕幽魂。当我们每人强忍着恶心再次灌下一瓶冒着**气味的生命药剂之后,正好赶上仅存的那个对手刚刚从昏迷中醒转过来。 现在我们的心情,和初次见到狂犬开普兰时的惴惴不安相比,已经大不相同。虽然它的攻击依然疯狂而迅速,但它的生命值已经降到了两位数。拼着身上受伤,我们形迹无赖地和它交换了几次攻击,这头银白色的凶兽就失去了逞凶的依凭,成为了我们灵魂的一部分。 就在狂犬开普兰倒地身死的瞬间,我的耳边似乎听见了“叮”的一声脆响,继而从它的尸首中弹出了一块暗红色的晶体,正掉在牛百万的面前。这块晶体天然生成一种对称的多棱形,犹如被精密切割过的珍贵宝石。一道暗淡而奇异的光泽在晶体的表面如水波般流动着,让人隐隐能够感受到一股莫可名状的神秘力量。 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些被称为“魔兽”的危险动物。在它们的体内具有奇妙的魔法力量,有的甚至能够自如地使用魔法能力,远比一般的野兽要强大得多。 并非所有的魔兽都是天生如此。因为一些机缘巧合,或者是人为的原因,一些普通的野生动物也会受到魔法的侵染,变成一头魔兽。 有时候,当一只魔兽死亡,人们能从它们的身体里找到一些造型各异的晶体,这些晶体中蕴含着一些特殊的魔法元素,能够被人们所利用,这种东西就叫做“魔晶”。 对于魔晶的产生,在魔法师之中始终存在着一些争执。有些人认为,魔晶就是魔兽魔法力量产生的源泉。 我觉得这种说法是站不住脚的。并非每一头魔兽体内都存在魔晶,事实上,据我所知,魔晶产生的几率其实很小,有可能你杀死一百头魔兽也找不到一块,而这些魔兽绝不会因为身体里没有那么块石头而变得更温顺。 我倒是更倾向于另外一种说法:所谓的“魔晶”,说穿了其实根本就是这些消化不良的家伙们产生的胃结石。只不过这些肠胃梗阻物质看上去更漂亮一些、也附加了一些魔力,虽然在许多人眼中这些东西价值连城,但这并不能减少它们原本也许应该是臭哄哄的动物粪便的可能性。 毫无疑问,这块晶体就是一坨狗屎——我是说一块魔晶——这让我觉得有些意外:在此之前,我一点也没看出来狂犬开普兰居然是一头魔兽——除了巨大强壮的体格和它那身银光雪亮的皮毛,它和其余那些普通的野狗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就更谈不上具有什么魔法能力了。 牛百万把它拣了起来,大约有茶杯口大小的魔晶在高大的牛头人手中,精巧得就像是一枚纽扣。牛百万对着它仔细端详了一下,然后撅起他那张又长又宽的牛嘴吹了一声口哨,把这块魔晶的名字和功能告诉了我们: “开普兰的迅捷之心,提升百分之十的攻击频率,并且附带一个迅捷术,能够在三十秒内提升百分之十的移动速度。” 这是一个很好的魔法道具,对于近身战斗的战士们来说尤其如此。 他用他那粗大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这块魔晶,片刻之间,喜爱、贪婪、迟疑、的表情先后从他的脸上闪过。最终,他紧皱着眉头叹息了一声,仿佛刚刚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不太甘愿地走到我身边,伸出那只大手,把开普兰的迅捷之心摊在我的面前: “喏,给你,恭喜你,打到了一个好东西。” 我不能说他的祝贺是不真诚的,但是,从他的话语中我也不难听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一个高大魁梧的异族、面目凶悍的异族战士,脸上却又如小孩子般带着那种明明舍不得、却又故作大方的表情,这使得他看上去既有些滑稽,又格外地亲切可爱。 面对这样一个魔法饰物,如果说我不动心,那肯定是在骗人。百分之十的速度加成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宝贵的,尤其是一个依靠近身肉搏的战士来说;而当你无法战胜强敌、不得不选择逃跑的时候,这百分之十的突然加速简直不啻于给了你第二条命。我想任何人面对这样的宝物都不会轻易放弃的。 我从牛百万的手中取过魔晶,在触摸它那光滑表面的一刹那,我可以感受到一种脉动的力量正透过我的手指传递过来,仿佛那块坚硬的晶体是有生命的。 然后,我做了一件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吃惊的事情。 我把那块魔晶放回到我的牛头人朋友的手中,又扳着他的手指合上了拳头。 “不,是应该恭喜你才对,它是属于你的。” 我的举动让牛百万出乎意料,他连忙摆着手推辞道:“不不不不,这个东西怎么也不该我来得。主意是你出的,这一大群野狗都是弦歌雅意杀的,要不是你们俩,恐怕我现在连骨头都被啃干净了。就算你不要,也该给弦歌雅意吧。” 站在树顶的精灵游侠听到我们的对话,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扶住树干,大方地拒绝了牛百万的好意: “那个东西对我的用处不大,我有连射箭,速度已经足够快了。而且我的有效射程很短,就算增加百分之十的速度也没什么作用。” 在我们两个人的推让下,牛百万得到了这块狂犬的魔晶。百分之十的攻击速度加成,应该让他的命中率大为提高吧。 “比起魔晶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情……”决定了这个珍贵的战利品的归属,相貌英俊的恐高症患者撑着一张惨绿的面皮,忽然提高了嗓门尖叫起来: “……我更关心怎么才能爬下这棵树啊!” 洞口被堵,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弦歌雅意同样也出不来。既然唯一的出路被封死,我只有建议他从树干上直接跳下来。他所站的树杈虽然不低,但跳下来却也不会致命。 “跳下来?你还不如把这棵树砍了!我要是敢跳,也不会恐高了!”我的提议立刻被否决了。 “那你可以试试看自杀,你死了之后,灵魂就可以飘下来了!”牛百万促狭地说道。 “还用你提醒?我早就考虑过这个办法了。可是我的箭都射完了,身上又没有第二件武器,我总不能用弓弦勒死自己吧……可惜了那群野狗啊,早知道弄得像这样上不去下不来的,还不如让它们咬死了算了。”让人惊奇的是,弦歌雅意的态度居然不像是在开玩笑。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自杀的。”牛百万一脸坏笑。 “什么办法?” “跳下来摔死!” 这真是个拙劣的玩笑…… “扑嗵!”弦歌雅意的人影立刻应声而落,一屁股坐在地上。 “咦?居然没摔死?”一旦接触坚实的大地,精灵游侠立刻睁开了眼睛四下张望,病态全无。 我和牛百万面面相觑。 “难道你没有听出来,我在开玩笑吗?”愣了愣神,牛百万十分困惑地问道。 “玩笑?是吗?”弦歌雅意看上去莫名其妙。 “为什么我让你跳下来你就反对,而他一说你就跳下来了?”我抓狂地大声问。 “那不一样,你是让我从高空跳下来求生,而我恐高,做高空跳跃动作简直是在找死,这个根本矛盾无法解决,所以我要是听你的,就完全不合逻辑;而老牛是说只有自杀才能下树,而只有跳树才能自杀,我要自杀,所以我跳下来了。宾果,完美无暇的三段论逻辑!” 我只觉得自己满脑门子的青筋都快爆裂开来了。 “可是……”我强忍着一头把这棵大树撞到的念头,愤慨地问道:“……你最终跳下来这件事难道不是一样的么?” 弦歌雅意思考了一下,而后笃定地回答道,“完全不同,你是让我跳下来求生,而我在树上勉强能活下来,跳下来却有可能会吓死,那我自然有很多顾虑;而牛百万则不同,他是让我跳下来求死……”说着,逻辑思维已经混乱到无以复加的精灵游侠向我们提出了一个十分彪悍的问题: “如果我连死都不怕了,那为什么还要怕高呢?” …… “这个问题应该我们来问你才对吧!”我和牛百万同时精神崩溃了! 第十章 第一滴血 第十章 第一滴血(本章免费) 除了一块魔晶,狂犬开普兰还给我们留下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的皮毛被弦歌雅意剥了去——除了是一个蹩脚的游侠、一个逻辑极其混乱的演说家,我们的精灵伙伴还是一个糟糕到极点的制皮师——他剥皮的过程比我们刚才的战斗还要血腥,剥皮的小刀在他手中简直比一把斧头还要沉重,他几乎是用双手把狗皮从开普兰的身上一片一片硬扯下来的,当他最终把这头狂犬剥光之后,我简直就不敢相信他手中那堆比抹布还要破烂的东西居然曾经是一张如缎子般光滑又柔韧的动物皮革。在这一刻,我几乎有些同情这条死狗了——无论它生前曾经做过什么暴虐的事情,在死后接受这样的报应也实在是太过残忍了一些。 我再也不相信那些“精灵是热爱自然、热爱动物的种族”之类的鬼话了。 而且,最让我想不通的是,就在完成这一件令人发指的丑陋工作之后,弦歌雅意——这个我所见过的最拙劣的皮匠——居然升级了?! 在为自己挑选战利品的时候,我想到了开普兰在我坚固的盾牌上留下的爪痕和齿痕——这头野兽爪牙天生的锋利和坚硬令大多数精钢打造的刀剑黯然失色。它最长的两颗利齿足足有四寸长,弯过一道凶悍的弧度,锐利的齿尖只是看上去都让我感到一阵刺人的疼痛。这是两柄天然的凶器,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它们从狂犬的口中橇了下来。 在拔牙的过程中,我意外地发现,开普兰的嘴里流出的血液并不是通常的鲜红色,而是一些散发着恶臭味的墨绿色粘稠**。我觉得有些古怪,就向牛百万要了一支他配制药剂的空瓶子,装走了少许狗血。 做完这一切之后,我们拖着筋疲力尽的身躯,向着暮色中的坎普纳维亚走去。 …… “哦,你们干掉了这些长牙的畜生,这可太好了,最近这些家伙给我惹了不少的麻烦,而且我的妻子也一直想要一张狗皮褥子……不管怎么说,感谢你们对城市治安做出的贡献,拿着吧,这是你们应得的奖赏。”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治安官杰拉德先生,虽然他应该是——或者说“曾经”是——我的上司。他显然对于他麾下的城门守卫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我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杰拉德先生是个没有什么精神的中年男子,他的身体发福、酒糟鼻子、脑门上已经秃了很大一片。如果他脱掉身上的城防军军官制服,换上一件普通人的服装,恐怕我会以为他是个肉铺老板之类的普通小市民。他从我和牛百万的手中接过三张野狗皮,又将任务酬劳放在我们的手中。这个任务的报酬应该是五枚银币,但我比牛百万多得了二十五个铜子儿——这是我身为人类“市侩”天性的结果。同时,我们也获都得了八百点灵魂之力——这说明屠杀并非是灵魂成长的唯一方法。 完成了这一个简单的手续之后,杰拉德先生就坐在他那张宽大的办公桌旁,皱着眉头继续翻阅着厚厚的一叠文件。无疑,他此刻正在为一些艰难事情而烦恼,需要一些强力的帮助,因为这时候我们无论再对他说些什么,他都会垂头丧气地回答说:“我有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但你显然还不够强壮。” 走出治安官的办公室,牛百万伸了个懒腰: “太晚了,我得去睡觉了,要不然明天恐怕要迟到了。” “我也该休息了……”弦歌雅意的精神同样困顿,“……你们明天还会来吗?” “应该会吧,差不多还是这个时间……”说着,牛百万向我问道:“……你呢,杰夫?” “我?”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涉空者之间总会发生一些在我看来无法理解的交流,他们似乎对于时间和空间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概念。我知道,我的两个朋友把我也当成了涉空者——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玩家”了。这不是他们的错,毕竟,像我这样拥有自由感的不安分的原生者太少见了。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几乎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错觉,感觉自己也同样是个涉空者一样。 犹豫了一下,我终于没有强调我和他们的不同。我有一种古怪的预感:他们不会理解我的来历,也不会理解我的生命。如果我向他们说出我的遭遇,他们会把我当成异类,并因此嘲笑我、疏远我。我不想失去刚刚结识的两个朋友,更不愿被人当成怪物一样看待。 “我会一直在这儿的……”我强笑了一下,含糊地对他们说,“……反正我没别的地方可去。” 听了我的回答,弦歌雅意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喟叹:“看来你年纪不大哟。年轻真是好啊,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浪费,不用为生活奔波哟……” 年轻?或许把,对于精灵这个长寿的种族来说,一个成年的人类的年龄也就和一个孩子差不多。不过在我看来,精灵游侠的话显然带着一层完全不同的含义。 “加个好友吧,以后常联系。”牛百万提议道。他掏出魔法日记,对着我和弦歌雅意一照。弦歌雅意也这样做了。 我还是刚知道魔法日记有这样的用法,尝试着用了一下。牛百万和弦歌雅意的名字立刻出现在“社交”一页上,字迹闪着金光。 “好了,我去睡觉了,明天见。” “明天见。” 说完,他们俩的身体忽然变得模糊起来,犹如一股轻烟,逐渐的稀薄透明,直到完全消失。这时候,我手中的魔法日记还没有合起,我恰好看见他们的名字从闪闪的金色变成灰色——这应该是意味着这两个涉空者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位面中了吧。 由此也可以看出涉空者们的生活习惯是多么的怪异:睡觉这件事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便宜的旅店将就一晚——尽管在我看来这完全没有必要,因为在我有生以来的记忆中,似乎从来都不存在“睡觉”这回事,我只是单纯地“知道”它的含义、并且从理论上了解它“应该”如何进行而已,正如同我脑海中存在的许多其他莫名其妙的知识一样——而涉空者们则必须离开这里,到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中去,才能完成这个简单的生理活动。或许在宇宙苍穹中的无数个位面中,有那么一个是专供这些时空旅行者睡觉用的。 在我看来,这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好吧,我仅有的两个朋友暂时离开了我所在的世界,到另外一个安静的所在去睡他们的大头觉了。剩下我一个人,现在应该去……呃……去…… 该死的,我忽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从我刚刚摆脱城门守卫的命运、获得行动自由之初,就一直是在和伙伴们的冒险捕猎中度过的。我的行动似乎总是在以他们的目标为目标,我的选择也一直被他们的建议和愿望主导着。似乎自始至终,都并不存在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决定。 而在这一切开始之前,在我获得了自由、而又尚未遇到牛百万的那一个短暂的孤独时刻中,我正在做的事情正是…… ……是在思考自己应该做什么…… 传说中,在每个人的身后,都跟随着一个伴他终老的神灵。这些神灵手持着一根名叫**的皮鞭,驱使着人们在自己命运的道路上行进、疲于奔命。这根看不见的皮鞭直抽在人们的灵魂上,让人焦渴、让人追求,让每个人都知道他想要得到什么、并知道应该如何去获得它们。 我回过头去,望着我的身后。那里是治安官办公室的大门,大门中阴暗昏沉,属于我的命运之神不在那里。 这正是我的问题所在了。我似乎是个空洞的人,没有目标,没有方向,没有属于自己的追求。我的来历古怪、与众不同。在我人生的道路上,无人同行。我不知道该往何处去,却又无法回到初点。我的人生尴尬而寂寞,总需要在别人的命令和建议下找到方向。 那么现在我该干什么呢?是继续那让人厌倦的捕猎和屠杀,漫无目的地增长我灵魂的级别?还是站在原地发呆,直到我的两个伙伴重新降临,跟随他们的愿望? 我寂寥地站在墙角,取下背囊百无聊赖地翻弄。忽然,我的手触到了一个细小冰冷的陌生事物,取出来一看,是一瓶绿色的**。 我想起来了,这是在瓜分普瓦罗的尸体时,我从它身上取得的一小瓶血液。当我发现这头野兽的鲜血并非普遍所见的红色时,觉得奇怪,于是收取了一些。说起来,这似乎是我第一次觉得某些东西是“奇怪”的,并且想要探寻一个究竟。 一群突然出现并且骚扰城市的野狗,一头突然变异成了魔兽的野兽首领,一瓶绿色的血液,这一切似乎带有某种特别意义,指向着一个让人生疑的结果。我喜欢这种感觉,尽管困惑,但它让我的头脑中有东西在思考,胜似空荡荡地孤独。 我觉得应该把这东西拿给治安官看看,毕竟这瓶不同寻常的血液是从野狗首领的身上取得的,而城市正在受到野狗群的侵扰。 我重新走进治安官的办公室,来到他身边: “长官,我有些事情向你报告……” “我有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但你显然还不够强壮。”和我预想的一样,杰拉德先生仍然垂头丧气地重复着他的烦恼。 我没有再多说什么,直接取出了盛着绿色狗血的瓶子,放到了他的面前。 我的猜测是正确,可敬的治安官大人看见这个瓶子,立刻有了些精神。他拿起瓶子看了看,又拔开瓶盖轻轻嗅了嗅: “这东西是从哪儿得到的?”他面色微变,向我问道。 “这是城外野狗首领的血液,我觉得这很不同寻常,应该向您报告。”我回答道。 他皱紧了眉头:“这很像是我见过的某种东西,但我不能确定。你最好把它拿给城里的药剂师埃尔德看看,他的药店就在贸易区的后面,你应该不难找到他。” 说完,他立刻又重新埋头于整理那厚厚的一摞文件,以及思考那让他烦恼的困境去了。 我很快找到了药剂师埃尔德——事实上,我已经不止一次到他的药店来了。每次我们回城补给的时候,牛百万总要在他的药店门口拜一个摊子,以略低于他的价格出售小剂量的生命药剂。 药剂师埃尔德看上去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商业竞争行为而生气。在我说明来以后,这个头发灰白的老头只是低声抱怨了一句:“哦,又是这个麻烦的治安官,他已经不止一次地麻烦我了,而且从来都不付费用。或许我应该给他开一张化验账单,免得他把治安经费都花在治疗自己的败顶上。” 他把绿色的狗血放在一个透明的水晶器皿中,把空瓶子交给我,然后对我说:“向要弄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我需要一个血液分析仪。算你走运,前几天我刚刚定做了一个,你得去炼金术士埃奇威尔那里去帮我取回来。” 炼金术士埃奇威尔住在城南一个荒僻的角落里,我没费什么事就找到了这里。事实上,没有什么人会把这个地方弄错,因为这座房屋连成一片的城市中,似乎只有这座房子是孤零零地偏居一隅,四周空荡荡地一片,离它最近的房子也在五十步开外。这在寸土寸金、地价高昂的坎普纳维亚城中简直让人难以想象。 路上,我还顺便去拜访了一下城里的战士训练师,进一步提升了我的长剑战斗技巧,把“直刺”和“砍杀”的技能升到了二级,还学会了一个新的战斗技能“猛击”,可以通过巨大的力量压制对手,使对手防御的手臂感到麻痹,从而降低他的攻击速度。 我觉得相比之下,这些训练师所传授的都是些简单基本的战斗技巧。虽然我们时常用的着,但在战斗中却收不到我们自己领悟的技能那样明显的效果。 走进埃奇威尔的房子,我觉得这里似乎刚刚遭受了一场地震或者是一阵飓风。缺了腿的书架横卧在地上,断裂的书桌一半放在门口、一半扔在楼梯口。地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杂物,每个家里都有的日用品在这里以一种不同寻常的姿态陈列着,比如说:腐烂且挂着油腻的菜叶、碎裂的瓶子、裂口的碟子以及没有锅底的平底锅。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昂贵稀有、难得一见的珍贵物品……的派生品,比如说:被砸碎了脑袋的大理石雕像、被烧去了半边的大幅油画、镶着金丝和宝石但缺少了一只袖子和半幅下摆的礼服、或者是被水浸泡出了尿色并且被老鼠啃食过的厚重的精装书籍等等等等。 我艰难地跋涉过大厅,好不容易来到楼梯口。在楼梯口的墙上,通红的火光摇曳生辉,把一个干瘦的影子投射到了墙壁上,随之而来的还有狂热刺耳的“桀桀”大笑声。作为这间房屋中唯一一个人类,我有理由相信这个人影就是我此行的目标,也就是坎普纳维亚城的炼金术士埃奇威尔。 我刚要迈步上楼,忽然楼上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火光猛然大作,一些器皿碎片呼啸着从楼梯口飞出,猛烈地撞在墙壁上,磕得粉碎,把我吓了一跳。 当一切平静下来,我才敢走上楼去。站在楼梯口,我看见原本十分宽敞的空间被形形色色古怪的仪器堆得满满的,让人转个身都很困难。我并不十分确定这些东西能够被称之为“仪器”,它们都破损得厉害,有些甚至根本就是用废品拼凑起来的,如果不是摆在这里,恐怕绝大多数人都会把它们归到“垃圾”的类别中去。 一个瘦且高的身影站在这堆垃圾中间,在他面前是一个一片狼藉的石台。石台上堆满了各种碎片,一个扭曲变形的金属架以极端痛苦的姿态扭曲着立在台上,上面还在冒着一层黑烟,让我联想起刚才那场剧烈的爆炸。而在二楼的墙壁上,两个刺目的大洞张牙舞爪地挂在上面,取代了窗户原本的作用——那明显也是一场强烈爆破的结果。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这座房子能够如此孤高地偏居于此了——我猜没有什么人有足够的勇气与这样一个随时会把自己的房子炸上天的危险邻居友好相处。 在我愣神的当口,那个人影向我转过身来。他面目焦黑、头发卷曲、衣衫褴褛,张口吐出一道浓浓的黑烟。 “别担心……”他嘿嘿一笑,被爆炸熏黑的脸上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第十一章 生命不息,挖矿不止 第十一章 生命不息,挖矿不止(本章免费) “哦,你是替埃尔德来取他的血液分析仪的。”尽管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但这个古怪的炼金术士埃奇威尔仍然一眼就看出了我的目的。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许这就和我头脑中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知识一样,是一种天生的本能吧。 “我没办法现在就把它交给你,那上面还有一个小零件没有完成。我需要一些特别的原料,如果你能帮我把它们搞到手,我很快就可以把东西交给你。你得去城西废弃的矿洞中找一种叫做石英岩玉的的矿物,那是一些白色闪亮的岩石,你不会把它们搞错的。你可以用这把镐头把它们挖掘出来,把这个袋子装满,别忘了带上火把。不过,你最好小心一点,那里现在似乎正被一群大蝙蝠盘踞着。” 虽然在口中征询着我的意见,但他并没有给我表示反对的机会。话音刚落,他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取出一把镐头、一只大口袋和一支火把,放到我的手里,然后就立刻把我抛在一边,转过身去继续他那疯狂而又危险的炼金试验了。 拿着工具,我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怎么做才好。按照礼节(虽然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这种礼节的),我似乎应该向这间房子的主人道别后再离开的比较好。但看着他专心忙碌的样子,我又害怕自己会唐突地打扰他的研究。 局促地站了半晌,我才下定决心向他道别,这时候,我忽然嗅到空气中突然生出了一种焦苦的味道,在战斗中锻炼出来的本能让我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猛然间,一团炽热的红色在我的面前绽放出刺目的颜色,一道澎湃的热浪随之而来,瞬间灼过我的面颊。于此同时,巨大的爆破声骤然响起,犹如惊雷在我耳畔炸响亮。在这短暂的片刻间,我只来得及俯身抱头趴在地上,感受到各种碎片擦着我的头皮惊险地掠过。 当一切回复平静,我才有勇气试探着抬起头打量一下四周。房间里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因为一切原本就已经变得混乱的不能再混乱了,这次爆炸带来的混乱完全可以忽略不计。试验台铁架子上翻腾的黑烟依旧,炼金术士埃奇威尔炸裂的衣衫和燎黑的面膛也一切如旧。 “别担心……”他再次嘿嘿一笑,露出两排白牙。不过他的笑容怎么看也无法让人放心——一无论是偏执的疯子还是脑壳被炸坏了的智障,笑起来似乎都应该是这副尊容。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他面不改色地继续说道,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 立刻,我把所有的社交礼节统统抛到了脑后,用最快的速度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埃奇威尔的家。我发誓,这时候就算是一条巨龙也别想把我重新拉回到这个房间中。向他告别?别开玩笑了,这鬼地方我一秒钟也不想呆——好吧,我承认,是不敢呆——我并不是那么地畏惧死亡,但是让我在一个神经错乱的疯子引起的爆炸中被一只裂了口的破碗莫名其妙地砸破脑袋白白送命,这种不名誉的愚蠢死法是我绝对无法接受的。 按照埃奇威尔的指示,我走出卡普纳维亚城的西侧的城门。天已经全都黑了,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的人都少了很多,只有偶尔的几个涉空者在我的视野中闪过,也是目光呆滞、行色匆匆。 人少了,在城外游荡的野兽自然多了起来,不过现在,在城门口徘徊的这些一、二级的鸟兽已经无法再对我构成任何威胁了。实际上,即便我在很近的距离上从它们身边走过,它们也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对我穷追不舍——我想这是因为我的灵魂强度远高于它们的原因。即便如此,我在行走时还是注意和他们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尤其是城墙根附近那些成群结队的母鸡们。 按照魔法地图上的标注,我延着一条小路走到尽头,沿途轻松除掉了几只对对手的实力缺乏基本判断能力的野狗,终于发现了一个破败的矿洞口。 这明显是一个废弃的矿洞,洞口用木料搭成的房檐已经被严重地蛀食,上面还结满了大片的蜘蛛网,但还很结实。矿洞里面的甬道也用粗大的木材牢牢地支撑住,甬道的地面铺着两条长长的铁轨,一端伸出洞口,另一端则指向黑不可辨的矿洞深处——这个实用的设计是矮人族的杰作,这些天生热爱制造的种族用这种方法能够迅速快捷地把矿石运出地面。 几只巨大的蝙蝠在洞口徘徊,它们飞得并不高,就连巨大的耳朵和丑陋的利齿都清晰可辨。它们的力量与它们凶狠的长相并不相称,这种名叫“大蝙蝠”的生物只有三级,并不难对付。我不想惹来一大群蝙蝠的围殴,贴着一侧山壁向矿洞口走去。一路上只有三只蝙蝠发现了我,我没费多大力气就干掉了它们。 走进矿洞,我点亮了火把。火把并不是很亮,只能照亮我前后不到二十步的距离。晃动的火光荡漾在四周的石壁上,让我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压迫感。没走出几步,一团闪着晶莹光泽的白色固体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我知道,这就是我要找的石英岩玉了。我把火把插在一旁,取出口袋和镐头,很快把它挖了出来。这种矿石比我想像得要坚硬,几次震得我双手发麻。我把它丢到口袋中,又把口袋放进我的魔法背囊里,拾起火把,继续向前。 这个矿洞很深,越往里走遇到的蝙蝠数量就越多,也越厉害。我往里走了挺久,矿石越挖越多,遇到的对手也已经变成了两只并排出现的五级“吸血蝙蝠”。这种毛色发红的巨大蝙蝠天生带有一个吸血的技能,在撕咬时能够把我的部分生命力吸收成自己的生命力。这已经是我能够对付的极限了,如果不是牛百万临走时送给了我不少生命药剂,我恐怕根本支持不到这里。 还差最后一块矿石就能把口袋填满,我决定再往前走一点,挖足了矿石就退出去。很快,我就在甬道便发现了一块晶莹发亮的石英岩玉。我兴冲冲地走过去,掏出镐头立刻把它挖到手,完成了我此行的目的。就在这时候,我听见从矿洞内侧不远处传来了一阵“砰砰”的轻响。 我循声走过去,发现就在前边不远的一个拐弯处,一个五短身材、结实强壮、把长长的红色胡须编成小辫子的家伙正挥舞着一把大铁镐,用力地在墙上刨着。那柄铁镐很大,几乎比我手中这一把大出两倍有余,而与之相对应的是,它的使用者身材十分矮小,恐怕头顶还不到我胸口的位置。矮小的身材与巨大的镐头之间构成了一种极不协调的滑稽感,让人不由得担心这个人会因为用力过猛而被自己的工具甩飞出去。 无论是身材还相貌的特征,都证明我眼前的这个人是一个血统纯正的高地矮人。坎普纳维亚东北方的金石堡就是一个矮人的城市,两地之间之有不到三天的距离,所以在坎普纳维亚附近并不难找到矮人族的行踪。 人类在黑暗狭窄的空间中会更多地感受到孤独,尤其当四周还满是致命的吸血野兽的时候。所以,在这里看见一个有着相同目标的同行者让我倍感亲切。 “你好。”我高兴地向他走过去,友好地冲他打了声招呼,“我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在。” “挖矿好才是真的好……”他目不斜视,手中的工作丝毫没有停顿,言辞间丝毫也没有掩饰对自己工作的热爱和执着。 “哦,是吗?那你的收获怎么样啊?这应该是个废弃的矿洞,难道还有什么好东西留下来了吗?”我好奇地问道。 我话音刚落,这个矮人矿工突然用粗大的嗓门无比自豪地大声高唱起来:“咱们矿工有力量,嘿,咱们矿工有力量……” 看得出,这个家伙对自己目前的工作很满意,并且非常为之骄傲。不过他那过于热烈的表达方式实在让我有些吃不消。 “你在这里多久了?我是说,你看起来在这里呆了很长时间……”我迟疑地问道。 “挖矿还是毁灭,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他的语气忽然变得激愤而沧桑,说出的话语沉重深远、发人深省。或许只有一个词能够形容他话语中深邃的特质,那就是——答非所问! “嗨,你还好吗?你没事吧?”对他的反应,我实在是有些担心。他看上去并不像是神智错乱的样子,可他的每一句回答都和我完全搭不上话茬。 “我扑在矿石上,就好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他对我的问题置之不理。 “你没有听清楚我说的话吗?”我快要被这个偏执的矿工逼疯了。原本我以为找到了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没想到他只是纯然地胡言乱语。 “我要把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挖矿中去!”他依然信誓旦旦地坚决回答道。 …… 就这样,我和他进行了一场诡异而又令人费解的交流。自始至终,这个相貌粗鲁的矮人都在用像诗一般的语言和我对话,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那么的意味深长,而又如此的词不达意。最神奇的是,无论他说什么,都在对“挖矿”这项事业和“矿工”这个职业进行着毫无保留的讴歌和赞美。在他的口中,“挖矿”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崇高最伟大的职业,挖矿的生活套满了荣誉的光环,辉煌壮美,而身为一个矿工,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如果此时旁边有人在观看我们的对话,他会看到这样一个有趣的场景:一个身穿铠甲的人类战士满脸困惑、一头雾水,不停地进行着无谓的追问;而在他身前,一个衣着破败的矮人矿工丝毫不为所动,一边专心致志地刨着石头,一边慢条斯理地回答着。这两个人之间似乎是存在着某种交流的,可起码我一点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这个状况是如何产生的。或许这个满脑袋矿石的家伙根本就不理解我在说些什么,又或许是因为我的头脑不够敏捷,根本无法跟上他飞快跳跃的思维。 换句话说,我觉得眼前这个奇怪的矮人矿工如果不是个白痴,那恐怕就会是个伟大的哲人——事实上,很多时候这两者之间并不存在很大的差别,他们的区别只在于你看待他们的眼光不同。 在我们对话的过程中,曾经有几只吸血蝙蝠向我们飞近。我曾戒备地看着它们,但每当它们正好飞到警戒距离边缘的时候,总会突然转身,向相反的方向逐渐远去。如此几次之后我终于确认:我们身处的地方正好是蝙蝠们游弋的一片盲点,在这里根本不会受到这些飞行野兽的侵扰。 终于,我放弃了这场徒劳无益的对话。我不再指望能从这个矮人矿工的口中得到多少有价值的言论了。他给我一种很怪异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不像是个追寻自由的涉空者,而更像是和我从前一样沉默讷言的原生者。只有当我对他先说一句话的时候,他才会做出答复。而和普通原生者不同的是,他和人说话时花样百出,却又完全不知所云。 临走时,我习惯性地向他告别,他对我义正词严地高呼:“挖矿,代表了先进生产力发展要求,代表先进文化前进方向,代表最广大玩家的根本利益!” 我立刻头大如斗,忙不迭地向矿洞外走去,只留下他卖力挥镐的身影。照他这样拼命的干法,就算他把整个宏伟的乌齐格山脉挖穿,与遥远的西方大路打通一条通道,我也不会觉得太过惊奇。 哦,对了,这家伙有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叫做“挂机挖矿练小号”…… …… 第十二章 挥别,失却的生活 第十二章 挥别,失却的生活(本章免费) 有事可干的夜晚,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再次站在炼金术士埃奇威尔的门口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我在他的楼下逡巡了良久——这个醉心于炼金研究的疯子有足够的聪明才智能够频繁地制造出让人胆寒的剧烈爆炸,并且奇迹般地从这一次次惊天动地的事故中生还下来,对于这一点我已经深刻地领教过了,这让我在去见他时很难没有顾虑。 不过很快,我的顾虑就被消除了。正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楼顶再次传来了巨大的爆炸声。直到爆炸的余波完全消除后,我才勇敢地登上楼梯——经验告诉我,一次爆炸刚刚发生后的时间会比较安全,毕竟想要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总也是需要费一番手脚、消耗一些时间的。 站在楼梯口,我不出所料地看见了埃奇威尔先生满面焦黑的狼狈模样。 “哦,你把它们取来了,这可真省了我不少麻烦。要知道,那群长着翅膀的大老鼠很招人讨厌,而且它们从来不刷牙……”我把装满石英岩玉的口袋扔到埃奇威尔面前,他从里面取出一块,一边迎着灯光仔细观察,一边高兴地唠叨着:“……你稍等一下,这并不需要很长时间。” 说着,他把三、四块矿石扔到一个桶状的金属容器中,往里面加入了一些形形色色的粉末和**,然后把容器放在一个形状特别的大炉子上加热。那个炉子显然经过了某种特别的魔法加持,它喷射出的火焰不是通常我们见到的鲜艳的红黄色,而是一种蓝白色的特殊火光。尽管这种幽蓝色的火焰并不十分茂盛,但似乎蕴含着异常强炽的能量,即便我远远地站在楼梯口,也能够感受到一股热浪迎面袭来。 正当我认为有必要为抵御一场轰轰烈烈的意外爆炸而采取一些防护措施的时候,一些赤红色的**从容器一侧的管道中一滴滴流了出来,被灌进埃奇威尔早已准备好的一支模具中。那些**晶莹而澄澈,仿佛传说里不死的火中灵禽凤凰初生时的泪水,带着一种让人沉醉的炫目之美。 很快,这些滚烫的**渐渐冷却下来,褪去了原本火红的色彩,在模具中变成了一片片凹凸不等的透明颗粒。对,我说的是“透明”。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哪一种固体的物质能够如此的通透纯净,尤甚于冰雪——当然,我好像从来没见过冰雪,只是天然就知道它们是什么样子的——就如同是凝固了的水的魂魄,又像是一个聚合成了实体的飘渺梦境,与四周的一切事物融为一体,让人不由质疑它们的存在。 丝毫不理睬我的惊叹,埃奇威尔取过一支带着卡槽的细长金属管,轻柔而敏捷地将这些透明的薄片一一镶嵌进去,再把它插进旁边一台仪器插槽中。 “把它交给埃尔德去吧,希望他没有等得太着急……”做完这一切,埃奇威尔指着完成了的仪器对我说,“……谢谢你带给我的石英岩玉,剩下的这些我可以做其他的用途。作为酬劳,你将获得我的感谢。” 说着,他把五枚银币放到我的手里,同时我的灵魂之力又增长了两百点。 “如果你还能取到更多的石英岩玉,把它们送到我这来,你会得到满意的报酬……”接着,他补充道,“……如果你想学习炼金术的种种奥秘,也可以来找我。不过,我的学费可不便宜。” “我要学炼金术!”我连忙接口说道。刚才那奇妙的景象给了我极大的震撼,面前这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的形象在我眼中瞬间高大起来,他能用双手创造出的奇迹绝不只是气势宏大的定向爆破那么简单。 “两个金币,我可以教给你一些简单的入门技巧。”他向我伸出手说。 “太贵了吧,一样是把东西扔到锅里煮,教烹饪的厨娘菲特尔大婶才只收四枚银币而已。”市侩的天性发挥了作用,我立刻讨价还价道。 “一枚金币九十枚银币。”埃奇威尔严格按照百分之五的人类“市侩”天性标准降价。 尽管价格出现了可喜的跌幅,但即便如此,就算是剥光我的内裤变卖我所有财产,也凑不出这笔巨额学费的一个零头。难怪一些涉空者在私下聊天时会痛骂“教育是暴利产业”,这惨痛的教训让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了“知识就是金钱”这句话的含义: 知识不仅仅是钱,而是“好多好多钱”。 看到我迟迟未做决定,埃奇威尔大概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轻轻挥了挥手说:“你还是等到有钱的时候再来吧,炼金术可不是属于穷鬼的玩意。” 物质基础的极端匮乏使我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对炼金术的追求。我把血液分析仪装进魔法背囊,离开了埃奇威尔的家。当我走到大门口时,楼上没有例外地再次传来了强烈的爆炸声。虽然明知道这种程度的爆炸只够给那个敛财的炸弹狂人掸掸灰尘,但听到他的惨叫声我心里仍然感受到一种邪恶的报复快感。 我把血液分析仪送到药剂师埃尔德的药店,他立刻开始工作。他把绿色的血液倒入一个透明的器皿中,用一支细小的瓶子往里滴了两滴淡紫色的**,放进分析仪中,然后按了上面的一个按钮。分析仪立刻发出轻微的轰鸣声。当它重新恢复安静后,埃尔德把眼睛凑到埃奇威尔最后制作成功的那个镶嵌着透明晶片的小管子上,仔细地调整了一下: “唔,原来是这样……很有趣……”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看得如此津津有味,他一边轻点着脑袋,一边饶有兴致地做着笔记。我很好奇他究竟从那台仪器里看见了什么,趁着他埋头书写的时候,我偷偷对着那台“血液分析仪”瞄了两眼。透过那层晶片,我看见一些毛茸茸的细小颗粒在紫色的药水中不安分地游动着,有时还会一分为二,变成完全相同的两个。我猜,这些看上去有些让人反胃的小家伙都是那瓶绿色血液中的东西,只因为它们的体型太过细小,所以我们不曾发现它们。而这台血液分析仪——确切地说,是这几层透明的晶体片,能够将它们成百倍地放大,让我们的眼睛可以看得到他们。 没过多久,埃尔德站起身,咂了咂嘴说: “这种血液里含有某种特别的活性激素,会使普通的野兽产生变异,变得更加凶残。我相信这是被人为制造的,我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从它的成分和色泽上来看,这更像是枯萎之地上那群亡灵和魔鬼们的产物。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过小心总是没错的,你最好提醒杰拉德早做准备。”说完,他又垂着脑袋站到了柜台后面,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客人们。 枯萎之地?埃尔德的回答把我吓了一跳。我一点也没有想到,一只普通的野狗,居然能够和这样一个危险而著名的名字联在一起。 据说,在大约两百年以前,法尔维大陆的版图并不像现在这个样子。那时候的大陆面积要广大得多,现在有一半国境都在彗星海岸边上的蒙第卡王国,在那时还只是一个没有出海口的内陆国家而已。 或许是大陆的富庶招来了魔鬼的嫉妒,又或者是当时人们的自负引发了众神的惩罚,总之,忽然有一天,一个通往恐惧、破坏和毁灭之境的时空虫洞在法尔维大陆上空蓦然打开,多如牛毛般穷凶极恶的侵略者在他们的统治者、来自异界的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的统帅下源源不断地穿过时空虫洞,踏上了法尔维大陆的土地。这群丑陋的嗜血者将战争和毁灭的种子播撒到法尔维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中,如同贪婪的蝗虫般将面前的一切化为虚无。 这是一场整个位面的生存之战,每个种族、每个生命都被推上了杀戮和抗争对垒的最前线。人类、矮人、精灵、牛头人、半兽人……法尔维大陆的各个种族从未如此亲密地团结在一起,共同抵御同一个敌人。在这场战争中,人人都是战士,没有人是旁观者。 尽管大陆种族的抗争是英勇的,但这仍然难以阻挡侵略军早有预谋的战争部署。他们的武器乌云般遮蔽了阳光,他们的军队海潮般吞没了大地,他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抵挡在他们毁灭旗帜之前的对手,要么蒙受了彻底消亡的可悲命运,要么则被恐惧所击倒,成为了他们奴颜的帮凶,反身屠戮起自己曾经的盟友。很快,末世君王的军队在法尔维大陆上站稳了脚跟,他们占领了大陆将近一半的土地,而他们侵略的触角还在不断蚕食独立的领土。大地被绝望的阴云笼罩着,残存的大陆种族几乎已经放弃了生存的追求,他们是在为自己的尊严——而非生命——做着最后的挣扎。 直到有一天,自由的生命赢来了被解救的希望,德多坦——被后世称为“苍穹守护者”的伟大魔法师,以自己的生命为祭,施展出堪比神明伟力的可怕魔法“吞噬之门”。他扭转了时空虫洞的运转,将原本贯穿两个位面的通道变成了吞噬一切物质的黑洞。末世君王达伦第尔、连同他的军队和占据的大陆领土,同时被黑洞吞没,消失无踪。没有人知道他们被吞噬到了何处,又将遭受怎样的命运。 从那之后,整个大陆格局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而那块被末世君王统治、而后又被黑洞吞噬的土地,就是人们所说的“枯萎之地”。 这是两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尽管我对此十分了解,但我总以为这更多地是一个传说、而并非是历史。可是现在,有人忽然告诉我他可能发现了这段历史的踪迹,而这一切又与我的所作所为息息相关,这让我怎么能不惊讶万分? 我立刻把这个消息回报给治安官杰拉德先生。他显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对我说道: “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虚惊。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就有大麻烦了。不过,我仍然要感谢你的帮忙,年轻的勇士。请收下这些,这是你应得的酬劳。” 他捧出一条披风放在我的手中。这是一条“城防军军官披风”,能够给我增加两点防御和两点敏捷。与此同时,我的灵魂之力再次积满,一道白光从我的脚底涌起,流遍全身上下。完成这个任务让我再次获得了五百点的灵魂之力,这让我成功升到了六级。 杰拉德并没有像原先一样伏案办公,而是有些期待地看着,仿佛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试探地问道:“您还有什么吩咐吗,先生?” “这是关于魔兽开普兰事件的报告……”果然,他取出一个盖着火漆印记的信封,“……我希望你能尽快把它交给瓦伦要塞的佩克拉上校手中,请他派人调查此事。” 他是什么时候把报告写好的?我才只是刚刚把药剂师埃尔德的化验结果交给他而已,而且他刚才明明什么也没有写啊?怀着满腔费解,我接过信封,接受了他的委托。 我并没有打算立刻完成这个任务,因为我既不知道瓦伦要塞在哪,也不知道此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凶险。我可不觉得自己会有牛百万那样的运气,能够光着膀子独自穿越崇山峻岭、度过重重危机。我相信像他这样彪悍的旅行者绝对是独此一家,我一点也不想做完成这项“撞举”(莽撞的举动)的第二个人。 无论我要去向何处,积累力量、提高等级的做法总是不会错的;而且,尽管价格高得逼人想要上吊,但我仍然没有放弃学习炼金术的念头。出于这两点考虑,我仍然选择留在了坎普纳维亚城中,竭尽所能地接受工作,赚取酬劳。 此后的三天是忙碌而充实的,我奔走于坎普纳维亚城的各条大街小巷,帮助那些困境中的人们度过难关。正如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熟知的那样:我替酒馆的皮埃尔送过错别字满篇的情书、到荒废的野外神庙里帮专门雕刻墓碑的石匠达克拉寻找过新的石材、给波特男爵追讨过雇农的债务、为旅馆老板娘得了厌食症的小姑子寻找过开胃的糖葫芦……从我有记忆的那一刻起,这些繁琐的事情似乎每天都在发生,而且好像每个人都会遇到。 皮埃尔的文字表达能力和他的恋爱进程一样,似乎永远都不会有什么进展;那些贫穷的雇农也永远无法彻底清偿波特男爵的债务。这一切就像是时光的倒影,一遍遍永无止境地重复播放,我曾一度对此感到厌倦。但渐渐地,我似乎从中看到了生活的另外一面——那是安宁而又真实的一面: 对于这繁琐的一切,我曾经是一个冷眼旁观的观察者。可如今,我也不得不投身到其中,品尝这里面平静的感动。或许吧,这繁复琐碎的生活小事注定将成为每个人生命中不可避免的组成部分,无论你在年轻时多么高傲疏狂,终将有一天会被衣食住行凌乱生活所包围,心甘情愿地成为生活的俘虏。 没有人的生命会被传奇写满,无论你多么伟大,你生命的绝大部分都将留给最普通的生活琐事。在追逐**与荣耀的道路上,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停住脚步,仔细感受这些微小细腻的情绪——它们或许并不让人热血澎湃,但也有一种别样的温暖。 我甚至没有忘记曾经与我的搭档——“城门卫兵弗莱德·古德里安”——的赌约。我趁着夜色从拉玛老头的房中偷走了那段“铁木”,帮助那个取代了我位置的城门卫兵赢得了这个小小的赌局。 当一切结束,我看见了那个和我一般模样的城门卫兵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一副简单而痴傻的笑容,在那其中,有我已永远失却了的、生活的真实。 第十三章 结伴而行 第十三章 结伴而行(本章免费) 当我和弦歌雅意告别的时候,他说他第二天会再次降临这个位面。可当他的名字在我的魔法日记中重新闪亮起来的时候,已经是第六天的下午了。按照我以前的经验,涉空者们所说的时间概念和我有很大的不同,他们口中的“一天”往往需要六到七天的时间,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时空位面的不同造成的差异。 在他降临之后没多久,我的魔法日记就发出了信号。我将日记翻到写着他名字的“社交”页面上,看见在他的名字下面写着一行小字: “你可真勤快啊,那么早就上线。现在几级了?” 这是魔法日记的另外一个功能,相互交换过灵魂印记的人们可以通过它进行远程通讯。这个功能很适合喜欢四处游荡的冒险者:无论你的行踪多么飘忽不定,当你的朋友想念你的时候,总能方便地联系到你。与之相应的,它的不便之处也在于:当你希望一个人独自呆一会儿的时候,别人也总能轻而易举地找到你。 我把弦歌雅意的名字点开,在他名字的下面写上“快要九级了”,然后发送给了他。 很快我就收到了回信: “我k,那么快!你是怎么打的?该不是用外¥%挂了吧!” 在这短短的三句话里,有两句是我无法理解的,一个是第一句里那个奇怪的字母“k”,我不知道那具体意味着什么,但它似乎表达了一种惊叹的语气;而最后一句中带着混乱符号的“外¥%挂”则透着诡谲狡猾的气息,仿佛含有某种特殊的魔法意义,让我连揣测它的含义都无法做到。我只能根据那唯一句我能够理解的话做出回答: “做了几个任务,又杀了几条野狗,然后就升级了。” “晕,你牛x……”又是一个令人费解的符号,“……接了剑齿山强盗任务没有?” “没有,我正要去接。” “那正好,我找到了几个朋友一起来完成这个任务,算上你就正好凑齐一支队伍了。快点,我们在城门口等你。” 能够获得朋友的邀请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情,尤其是当我正好无事可做的时候。我来到城门口,看见我视力不佳的精灵朋友正等在那里,在他身边站着两男一女三个陌生的冒险者。 虽然弦歌雅意一直瞪大了眼睛努力寻找我的身影,但一直到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仍然是一脸的焦急和茫然——很显然,他可怜的视力并不足以把我从人群中辨认出来。 “我来了!”我知道,如果我不先出声和他打个招呼,就算我把脸贴到他鼻子底下他也未必能找得到我。 “啊,你终于来了!”我并不能算突然地出现仍然让他吃了一惊。他热情地拉着我的手,把我带到他的伙伴身边,向我介绍说: “他叫长弓射日,是个牧师,已经六级了。”他指着身边唯一的一个女冒险者说道。 这是个人类少女,看上去温柔娴静,长长的眉毛低垂着,仿佛不敢看人的害羞模样。她穿着一身镶着金属亮丝的白色长裙,作为牧师,这倒也是非常合适的。唯一让我觉得有些不对头的是,在她头顶显示姓名的地方,明明写着“妃茵”两个字。 这个少女冲我温婉地一笑,然后轻轻伸出白皙纤细的右手,轻轻扶住弦歌雅意的右臂内侧。正当我以为这是一个带着暧昧含义的亲密举动时,她的拇指和食指猛地一紧…… “喔喔……喔……”立刻,弦歌雅意为我们展示出了他潜藏不露的男高音天赋,那尖锐的嘶叫声足以让最激昂的吟游诗人相形见绌。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少女的两根手指居然显示出了不亚于狂犬开普兰利爪的力量,并且制造出了要害打击的效果,一瞬间就让弦歌雅意的生命指数狂跌三十点。 “你在往哪指呢?看清楚姑奶奶我是谁再说话!居然会把我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淑女和这个变态杀人狂搞混了,这简直是罪无可恕、无可救药……”那个漂亮女孩一边掐住弦歌雅意的胳膊,一边用漂亮的小靴子踩住他的脚指头,口中还在忿忿地嚷着。像这样一个“温柔美丽”的“淑女”,实在是我平生仅见。过了好半天,女魔法师才松开手,然后别有用意地搓着两根手指头对着欲哭无泪的精灵游侠说道: “为了让你记住这个教训,下次给我把翡翠之星的戒指买下来。”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看不清楚而已,你饶了我吧。那东西要三个金币呢,我就算是砸锅卖铁也……”弦歌雅意哭丧着脸孔哀求道。 “我还缺少一条能够回复法力的蓝晶项链……”对于弦歌雅意的哀求,那姑娘理也不理。她意味深长地把玩着胸前的挂饰,斜着眼睛看着弦歌雅意。 我的精灵朋友立刻做出了英明无比的决定。他挺直了胸膛,颇有几分骑士风骨地大声回答道: “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明天我就用翡翠之星为最美丽的妃茵大人增添风采!” 他的脸上写满了悲壮,有如一位慷慨赴死的烈士。 得到弦歌雅意肯定的回答,那个姑娘满意地笑了笑。忽然,她转过身看向我。就在这刹那间,她整个人发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妙变化:刚才那副气势汹汹让人胆寒的模样,顷刻间被一种柔情似水的恬静所取代,一层羞怯的红晕笼上她的双颊,纤长的睫毛让她那双明朗的眼睛格外清纯。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表情居然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做出那么巨大的变化,虽然她的面容没有任何改变,但整个人的气质截然不同,其中的差别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一样明显。而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从最凶暴凌厉的债权人变成最清丽可爱的乖女孩,她只用了短短一笑的时间。 “他看错了,我是妃茵……”她仿佛怕生似的低声对我说道,声音就像七弦竖琴一样清脆而温柔,“……是个十级法师。他才是长弓射日……”说着,她指了指身旁那个健壮结实的矮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当妃茵的手指向矮人牧师的时候,他似乎凛然地打了个哆嗦。 这时候,站在我们旁边的那个半兽人不等妃茵开口,就自我介绍说,“我叫长三角,八级游荡者。” 在我的印象里,游荡者似乎应该都是些身材瘦小、行动敏捷的家伙。他们喜欢出没于黑暗的阴影中,干脆利落地从背后切断别人的喉管。可长三角的出现彻底颠覆了我的认识。老实说,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指代意义,我是说这家伙的身材既不“长”,也不像是“三角”。如果抹去双手和双脚,构成他的基本图形就是两个相切的球体——脖子的部分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我想你已经明白了,他是个胖子,而且不是一般地胖。他的肚子滚圆挺拔、柔韧而富有弹性,走起路来不住颤动,肚皮上的肉还会荡漾出一圈圈柔软的波浪。如果他想看看自己的脚尖——相信我,他得非常努力才能做到这一点。 这样的身材,如果手持两把板斧狂热地冲向敌群狂热地砍杀或许不失威武豪迈,但是作为一名游荡者…… 大概是发现了我眼中的疑惑,这个身材“宽大”的半兽人立刻从腰间抽出了一柄匕首——那是游荡者最通常的武器——在指间熟练地玩了个花活,然后拍着肚皮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好久不运动了,身材有些走形。可我真的是个游荡者……” 那柄匕首看上去很锋利,刃口间流动着危险残忍的光泽。可这样一柄凶器在长三角的手中总显得有些不伦不类——我甚至觉得就算这个体型超标的游荡者什么也不穿,这柄匕首也未必能破坏掉他肚皮上的防御力,给他带来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剑齿山是坎普纳维亚附近地势最高也是最险要的一座山峰,山下的丛林中聚居着大量的野兽,无论是“红鬃鬣狗”还是“山地野狼”,又或者是展开翅膀足有三、四个人宽的“吸血红蝙蝠”,都普遍比它们在散落在别处的近亲们要高出一两级,分别从八级到十级不等。而且它们居住的密度非常大,通常都是成群结队地聚集在一起,这使我们前进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当然,这种影响并不完全是战斗带来的: “弦歌雅意,把这只蝙蝠的皮剥下来……我让你剥你就剥嘛,还有碎布片、还有翅膀、还有指甲……这些都是钱啊,积少成多哟……啊,铁矿石!长三角,把那块矿石挖出来,对,全挖出来,包括石头……射日,射日!把对野狼的眼珠拿着,什么?背包已经满了?让我拿?让我一个温柔较弱的女孩子拿那么可怕的东西,你难道不知道什么是害臊吗?把你的包拿过来……哎呀哎呀,把这些东西都扔掉……我知道这是任务物品,你再去做一遍不就成了,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啊……啊,鼠尾草,这里有那么多药草,该死该死,怎么就没有一个学习药剂学的,这可都是钱啊……” 正如你所看见的,魔法少女妃茵似乎对于任何可以变卖成货币的物品都有着异乎寻常的收藏癖,每当一场战斗结束后,她都恨不能用最细密的篦子把战场反复篦上他两三遍才好,凡是能够带走的战利品,哪怕是最不值钱的动物指甲之类的东西,她都绝不会把它们留下,而是想方设法把它们装进背包里带走。凡是她打扫过的战场,就连尸体腐烂得都会特别快——因为这些尸体实在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可以腐烂的东西了。 “又是一群野狼,怎么办?”长三角指着左前方的树丛问道。这群野狼并没有阻挡在我们上山的必经之路上,如果我们绕道而行,根本就不会惊动它们。 妃茵向那群野狼盘踞的地方看了两眼,脸上露出难以决断的表情:在她眼中,这些巨大且凶残的野兽无异于一堆长着爪牙和皮毛的金币,就这样平白地放过它们,实在是于心不甘;但是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走上山坡,每个人的口袋就差不多都已经填满了三分之二,照这样下去,那些将会从强盗手中夺取的、更值钱的战利品或许就无处可放了。浪费时间还是浪费金钱?这对于魔法小财迷来说显然是个难以决断的选择。 “你们婆婆妈妈个什么劲儿哟?先把它们杀光再说!”正在妃茵犹豫的当口,我们中的另外一个家伙已经单枪匹马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只要听到他粗鲁奔放的语言和嘶哑莽撞的声音就知道,我们的牧师又暴走了。 如果说魔法师妃茵只是沉浸于货币的兑换、对于不牵涉金钱的其他事物并不缺乏一些基本的理性判断的话,那么名叫长弓射日的矮子则完全是一个无可救药的——用妃茵的评价来说——变态杀人狂。他是个典型的暴力崇拜者,嗜血狂人,虐尸者,对于杀戮有着发自血脉深处不可遏止的狂热。他绝对具有成为优秀狂战士的巨大潜质,只要还有一个活着的对手,他就不会回复清醒。就算是最凶狠的魔兽,也会在他彪悍骁勇的身姿面前感到汗颜。至于他的牧师职业——那绝对是反讽:谁见过这样一个会抡着棍子冲锋陷阵的牧师? 长弓射日的武器绝对值得一提。当我们第一次迎接战斗的时候,我还按照常规高举盾牌站在他和妃茵的身前,没想到他一个冲锋就从我的腰带下面窜了出去,迎上了一头八级的鬣狗。他手里拿着一根短法杖,大约只有我的前臂那么长——当然,在矮人手中它看起来显得更长一些。正当我认定了他要为这愚蠢的举动接受教训的时候,他的惊人举动立刻使我大脑缺氧了…… 他双手抓住法杖的两端,左右用力一扯,居然把它拉成了两段,中间用一条铁链连在一起。紧接着,他紧握一端反手一抡,嘴里以一种含糊而带着特别的节奏感的声音大声念叨着“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法杖包着铁皮的另一头重重击在鬣狗的下巴颏上,直打得它满脸春光旖旎。 得了便宜的矮人牧师不依不饶,拎着两截的法杖穷追猛打。法杖在他的手间、肘间、腰间上下翻飞,如同杂耍般让人目不暇接,只看见棍影重重,有如一道光幕把他笼罩在其中,其间还伴随着他不住口地“哼哼哈兮……”的尖嘶,让人很难不感受到一种带着极度反差的暴力之美。 一个身穿布甲的牧师,手里拿着两根短棍,仅靠近身肉搏,顷刻间就放翻了四条七八级的鬣狗,而我这个手持利剑的战士却还在和两条鬣狗纠缠不休,这巨大的差距让我简直有些心灰意冷了。后来弦歌雅意告诉我,长弓射日的副职是武器制造师,他手里那根叫做“双截棍”的法杖就是他自己的得意作品。这原本是他试制的第一根法杖,当时他毫无悬念地失败了。没想到他灵机一动,在两截折断了的法杖中间加了一根铁链,居然让他制造成功了。 这根造型奇特的法杖可是件不折不扣的凶器,法杖两端包裹着的厚重铁皮为它增加了3点的攻击力,而且这根短小法杖的攻击速度也远远优于其他武器。让人想不明白的是,这根合起来看像是一根烧火棍、分开来看像是……嗯……像是两根烧火棍的、不增加任何魔力和法术效果的短柄打击凶器,居然也被承认为是一根“法杖”。 而最让人跌碎眼球的是,长弓射日在战斗中显露出来的狂暴的乱舞技能,居然是一种魔法,而且是他自己领悟出来的魔法。这种怎么看都像是格斗术的所谓“魔法”被它的创造者赋予了一个怎么看都像是格斗术的名字——“截拳道”。而他不停狂热吟唱的那个什么“哼哼哈兮”,则是发动这个魔法的咒语。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用拳脚和棍子施展的“魔法”。据说这种如假包换的“魔法”会产生一种类似魔力护盾的效果,能反弹敌人百分之五十的近身攻击,并有百分之二十的机会对周围敌人造成三倍的物理伤害。除此之外,它消耗的也是货真价实的魔力——而且消耗得非常快。 现在,长弓射日已经冲到了那群“山地野狼”的中间,施展开了他那**昂扬的奇异魔法。我们别无选择,只有硬着头皮跟着他杀了进去。我得承认,尽管长弓射日对于战斗有着莫名其妙的狂热,但他毕竟没有被彻底冲昏头脑。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他也会突然想起自己身为一个“牧师”的职责,“一不小心”用他所剩无几的魔法为队友回复干涸的生命力——不过,起码对于我自己来说,他这抽风一般的善举总是发生在我灌下一瓶生命药剂之后才会迟到地发作。 尽管我们的队伍中有五个人,可事实上通常在战斗中你只能看见四个,而凭空消失的那一个就是体重超标的游荡者长三角。 没错,我说的是“消失”。游荡者具有一项让人羡慕的职业技能:“匿踪”。这是一种特殊的本领,可以在敌人面前凭空藏匿,让人视而不见。这并非是一种魔法,而是一种特殊的技巧,据说这是因为他们可以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对手视力范围中的“盲点”,并且一直藏身于其中,直到找到击杀对手的机会。 我真的无法想像长三角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按照这样的原理,我总觉得如果他要隐身或许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当他的左半身藏在对手的盲点中时,右半身会毫无悬念地显露出来;而当他把右半身藏匿起来的时候,左半身又会立刻无所遁形。但事实上,在我们杀向狼群的时候,他那宽大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午后的树荫中了。 尽管体型看上去有些滑稽,但长三角确实具有成为游荡者的天赋。即便是在和平时期,他的行动也异常猥琐:他喜欢走在影子浓密的黑暗处,讨厌阳光,总是贴着路边、树根或是岩石的一侧行走,脚步细碎而密集,有时习惯性地往脚前三步远的地方投掷石子,仿佛是在试探有没有陷阱。 而一旦进入战斗状态,长三角可以做得比这更甚一筹。即便是不在隐身状态,他的移动步伐也十分飘忽,有如一只膨胀的鬼魅,以堪称“**荡”的走位穿插于混战的空隙之间,不失时机地出手捡个便宜。他是我所见过的最敏捷的胖子,也是我所见过的最卑鄙的家伙。 这并不是讽刺,对于一个战斗中的游荡者来说,“卑鄙”是能够给予他的最高的赞扬。 长三角给我看过他的匕首,但他并不经常使用这件阴险的左手武器。更多的时候,他喜欢用右手的锤子解决问题。他是个保守的机会主义者,我似乎从来都没有见过他面对面地对哪只野兽发起攻击。他总是从敌人的背后闪出他险恶的身影,搂头就是一锤,把敌人砸得头晕目眩不能动弹。只有在对手濒临死亡、生命见底的时候,他才会用匕首残酷地勒过敌人的喉管,给它致死的一击。 与长弓射日全然相反的是,长三角是个能够时刻保持冷静的家伙。他总能在第一时间对对手进行选择,挑选出最强的敌人,摸到背后把他敲晕,这使得我们——当然,主要是我——承受的防守压力减轻了不少。而他那种目标性很强的杀敌方式,也使我们的战斗更加简单有效。 就这样,当我们在妃茵的带领下杀散最后一批野兽、剥掉最后一张兽皮、拔掉最后一颗兽牙、刮完最后一层带着油水的地皮之后,上山的道路终于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第十四章 致命五秒钟 第十四章 致命五秒钟(本章免费) 我想我已经说过,剑齿山是一座地势比较险峻的山峰,在山脚下只有一条盘山路通往山顶。这是一条完全谈不上宽敞的山路,大约只能容许六、七个人并排行走。在山路的左侧是壁立高耸的峭壁,而在右侧,则是陡峭的悬崖。随着我们越走越高,山路上人工的痕迹渐渐多了起来,比如悬崖边上那些简陋的栏杆,又或者是地面上被马车碾压出来的痕迹。 自从我们踏上山路,野兽的踪迹明显变少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些千篇一律叫做“剑齿强盗”的家伙们。这是些体格强壮、面目凶狠的罪犯,通常在八到十级之间。与我们遇到的其他对手不同的是,在他们头顶写着“剑齿强盗”的灵魂印记后面,用一个括号圈注着(狂暴)的字样。初次见到他们时,我就觉得这应该和狂犬开普兰名字后面的(首领)标记有些类似,应该意味着他们的某些特性。果然,他们的攻击力远比同一级别的野兽更加凶猛有力,动作也更迅速。在同样的级别下,我想我们很难一对一战胜他们。 不过好在这些散漫的强盗看起来并不喜欢集体行动,他们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山道上,漫无目的地游荡,只是当我们靠近的时候才大喊一声:“留下你的钱袋,愚蠢的家伙!”或者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冒失鬼!”然后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向我们杀来。大多数时候他们都是独自战斗,有时候是两个人,只有很少的时候会三个人一起攻击我们。 尽管在数量上占优,但他们粗野而豪勇的战斗方式仍然让我们感到了吃力。我相信,如果他们像山下的那群野兽一样的一拥而上,我们早就落荒而逃了。可不知为什么,他们好像根本不想这么做,即便是看见自己的同伙被我们围殴致死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我猜这是一群充满骑士精神的疯子,认为插手别人的战斗是不道德的事情,却没有想过这将给自己带来灭顶之灾。 一个“格挡”,我用剑架住了一个强盗砍向我的利刃,然后反手一个“砍杀”,砍掉了他二十七点的生命。错身而过的时候,我及时地对着他的脑袋给了他一记“猛击”,趁着他头晕脑胀动作迟缓的时候,我一个“直刺”穿入他的小腹。他哀叫了一声,立刻倒地身亡。这时候,我的斗气值也差不多见底了。 经过这一段时间来不停歇的战斗,我渐渐摸索出了一些使用战斗技巧的经验,也找到了战斗的节奏。我发现以前那种不按照招式技巧、纯粹出于本能地回剑战斗,虽然更加灵活机变,但却不如合理应用技能产生的伤害效果明显。各种技能经过组合使用,可以让我掌握战斗的主动性,更轻松地战胜对手。比如这一次,面对一个同级别的亡命之徒,我只损耗了一半的生命就当场斩杀了他。如果还按照以前那样你一刀我一剑地相互硬拼,恐怕我很难这么轻易地得手。 如果我能连续不断地使用各种技能,我的战绩肯定会比现在要显著得多。但是,这些特殊的战斗技巧并不能无休止地使用。如果你想再用一次的话,必须得重新控制身体的平衡,并学会正确地用力,这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这就是所谓的“技能冷却”时间。 除此之外,我要使用技能还必须消耗一定的斗气——事实上,这是每个人都具有的一种来自于身体内部的能力,潜伏在我们的骨骼、肌肉和血脉中。通过训练,我们可以充分利用它,让它帮助我们的身体产生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力量。强大的战士甚至能将他们凝聚成实体,只用斗气杀伤敌人。 和那些施法者体内聚集的“魔力”一样,“斗气”同样不是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廉价能源。当一个战士体内的“斗气”枯竭后,他的身体将无法承受许多高难度的战斗技巧,只能像个普通的壮汉一样战斗,直到我们的身体得到休息,“斗气”才会逐渐重新凝聚。按照我的那点少得可怜的斗气,只需要连续释放五、六个普通的技能就会把它消耗得点滴不剩。 “别往外挤我!我快要掉下去啦”弦歌雅意在我背后发出惊惶万状的悲鸣,他的鬼叫声差点把我的鼓膜都震破了。 在山下面对众多野兽围攻的时候,弦歌雅意和他的“连射”技能创造了值得骄傲的战绩——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他根本不必考虑准头的问题,而这个违反常规的游侠近距离杀伤的能力却是让人惊叹的。 但当我们走上山路之后,让人无奈的恐高症状立刻把他变成了一个完全不能指望的人。比如现在,他和悬崖之间的距离起码可以容纳一头野牛从容地奔过,可他看起来面色青得就像一只刚喷了墨的大个乌贼鱼,手脚发软、表情绝望,就像是已经从悬崖上掉下去摔死了一样。 “烦死了,你再鬼叫个没完我就把这东西塞到你肚子里,然后一脚把你踢下去!”他身旁的魔法师妃茵立刻在左手凝出了一根粗大尖锐的冰棱,威胁地冲着精灵游侠嚷道。 弦歌雅意的嘴唇虚弱地动了动,看了看妃茵目露凶光的表情(当然,他看见的可能是狰狞可怖而又十分模糊的一团不规则多面体),又回头瞧了瞧悬崖,干涩地吞了一口唾沫,终于什么也没说。 在漂亮的女魔法师和万丈深渊地较量中,女魔法师以压倒性的力量轻松胜出,成为弦歌雅意更为恐惧的对象。 弦歌雅意攻击力的萎缩,直接导致妃茵成为我们这个冒险团队中唯一一个能够起到作用的远程攻击手——虽然牧师也有一些远程攻击手段,但长弓射日显然更热衷于反串狂战士的角色。妃茵是我们中级别最高的人,但她制造的伤害并不突出。虽然已经学会了不少大范围杀伤法术,她还是更热衷于冰系初级魔法“冰箭”。这个法术和“火弹”、“电击”一样,是每一个魔法师最先学会的简单法术,虽然杀伤力不强,但却可以用寒气冻结中箭者的动作、使他们行动迟缓。 原本她完全可以用更高阶的法术杀伤敌人,但她有充足的理由不这么做: “魔法药剂是很贵的!” …… 剑齿强盗的巢穴就建在靠近山顶的一块空地上,面向山路、背靠山峰,靠近悬崖的一侧用高大杉木拼成的木墙挡得严严实实的。在木墙之内,零散地排列着几座木房子,不少匪徒成群结队地在屋外游荡。 除了我们已经非常熟悉了的手持短刀的“剑齿强盗”之外,这里还有使用弓箭的“剑齿游侠”、身穿布袍手持法杖的“剑齿法师”以及手持匕首躲藏在黑暗中的“剑齿暗杀者”,在他们名字的后面,也无一例外地标注着(狂暴)的字样。这些“剑齿暗杀者”尤其不好对付,我们往往要走到近前才能发现他们鬼祟的身影,而有几次在战斗的时候,他们的突然出现也打乱了我们战斗的节奏,几次让我们身处险境。 好不容易我们才闯到了强盗巢穴内侧的那间大木屋附近,站在门外远远地向里张望,我们可以看见一个身材粗壮、比普通强盗都要高大得多的家伙端坐在屋里,头上显示着“剑齿强盗首领里达第斯(首领)”的字样,他就是我们此行要寻找的目标了。一些匪徒守在屋里保护着他们的首领,我们不敢靠得太近,所以也看不清楚。 “你们先守在这里,我进去探探路。”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自告奋勇地说道。他掏出匕首,缓步走向木屋。刚走出两步,他那高大肥硕的身体忽然像一股轻烟一样凭空融化。我们只有非常仔细地观察,才能隐约看见一团圆滚滚的人形薄雾正蹑手蹑脚地向屋内飘去。 尽管对于我们这个半兽人伙伴的职业技能已经十分熟悉,但这份在八双眼睛的齐齐注视下仍能成功上演一出“大变活人”的不凡本领还是让我赞叹不已。要知道,以他的身材来看,他使用这个技巧的难度可要比其他普通的游荡者足足高出一倍。 而当他成功摸进木屋的时候,我的心中的这份赞叹立刻升级成了崇拜——这个大胖子居然没有被卡在门里?他是怎么做到的?! 很快,半兽人游荡者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房门外。一显出身形,他立刻急匆匆地向我们跑来,脸上还带着后怕的表情。 “真悬啊……”他一边擦这冷汗一边对我们说,“……还没摸到首领身边他就一直盯着我瞧,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幸亏我溜得快……” 正如我们所知的,游荡者的“匿踪”技巧虽然巧妙,但却并非完全无迹可循。在许多时候,他们也会露出一些破绽,让敌人发现行迹。如果对手的级别比你高出很多,那你被发现的几率就会大大增加。因此,老练的游荡者在匿踪时大都不会长时间在一个位置停留,而是通过不停的移动来躲避对手的侦测。 “屋里有六个人……”长三角把他侦查到的情况详细地讲给我们听,“……进门的墙边和屋子中央各有一个强盗,左右墙角各有一个暗杀者,还一个法师站在强盗首领身边。首领是个十二级的战士,看起来很不好对付。” 长三角的话让我们面面相觑。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尽管一路杀到这里,我和弦歌雅意都升到了九级,长弓射日也已经是七级的牧师了,可相比这群强盗来说,我们的级别仍然不占优势,就连五对五的时候都挺吃力,现在以少打多,机会更小,何况对方还有一个高级别的首领战士。 女魔法师妃茵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看了看我们:“看起来问题严重了,谁有什么好建议么?” “我有个好主意……”马上,性格彪悍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就粗着嗓门大声嚷道,“……我们冲进去,然后把他们杀光!” 哦,当然是这样。在这一路上,这个偏执的战斗狂就没有提出过第二个主意。 妃茵紧紧地皱起了眉头,我似乎可以看见几道青黑色的血管隐约出现在她的额头上。 “听起来真是个好主意……”她的声音温柔婉约,居然还带着几分欣喜的情绪,听起来就好像她很高兴地接受了这个主意似的。不过对于这个情绪变化极度反常的女魔来说,这种异样的温柔中总是隐含着一层暴虐的杀气。 “……告诉我们,你打算怎么实施这个计划呢?”她对长弓射日问道。 长弓射日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面临怎样的危险,他居然还认真地思考了片刻,然后十分严肃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两个步骤,第一,我们冲进去;第二,杀光他们!” 静默,危险的静默…… 一道愤怒的气息仿佛正从妃茵的体内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有如有形的实质,刺得我皮肤发疼。尽管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但我似乎也感受到了四周空气中的魔法气息变得极度不稳定起来。 “啊……”一声尖嘶突然打破了静默,吓得我打了个寒噤。然后,情绪崩溃的女魔法师找到了她宣泄愤怒的最好方法: “……你这个白痴,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在别人辛苦思考的时候,还在开这种劣质的玩笑,简直罪无可恕!我们都知道你心理变态,但没想到你居然变态到了这种程度!看我代替月亮惩罚你这个杀人狂魔,啊……” 妃茵的双手雨点般落在长弓射日的脸上,细长尖锐的指甲立刻彰显出女性专属武器的巨大威力。尽管长弓射日的生命值并没有因为妃茵的攻击而造成多大的损失,但四溅的血花和凄惨的哀号总让人觉得他受的实际伤害远比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怎么了怎么了?”弦歌雅意看不清实际的状况,只能拉住长三角好奇地询问。 “嗯……怎么说呢?禁千二百十一式·八稚女,真·北斗百裂拳,白金之星·奥拉奥拉爆裂拳……你自己领悟去吧!”长三角用右手遮住眼睛,似乎是不忍目睹地低下头去,意味深长地对弦歌雅意说道。 “哦……”这两个人之间显然存在着我无法理解的深厚默契,弦歌雅意立刻恍然大悟地长叹起来,口中啧啧连声,一脸哀怨地不住摇头。 我一脸茫然的样子落在长三角的眼里,他似乎觉得很奇怪:“怎么,杰夫,你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诚实地点了点头。 “哎,年轻人,你需要学习的东西还很多啊……”长三角立刻殷切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将昂首向前,将目光投向远天的白云,眼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感在流动: “……代沟啊代沟……” 最后一声惨叫从长弓射日的口中发出,然后他直挺挺地趴在地上,满脸血痕,惨不忍睹。尽管我们都知道这种程度的皮外伤只需要片刻时间就会消除,但他的悲惨境遇仍然让剩下的我们胆战心惊。 “小弦子,你有什么主意么?”魔法师妃茵一只脚踏在矮人牧师的头上,指着精灵游侠发问道。 “我……”长弓射日的凄惨下场让弦歌雅意不得不好好考虑自己的答案。他想了想,然后说道: “……射日的想法犯了左倾冒进主义的错误,是要坚决打倒滴,我觉得我们应该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在正面战场不占优势的情况下选择战略转移,积蓄力量,选择时机重新再战。所以,我们……”他轻咳了一声,挺了挺胸脯,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忽然躬起身点头哈腰地窜到妃茵的身前,献媚地说道:“……要不然,就先回去,等明天再来完成这个任务?” “嗯……”听了弦歌雅意的话,妃茵轻轻点了点头。见此情形,弦歌雅意长嘘一声,擦了擦额角的冷汗。正当他以为自己渡过一劫的时候…… “胡说八道!还说别人是左倾冒进,你这纯粹是右倾投降主义的复辟。我们都跑到这里来了,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弄着,这不是白来一趟吗?我平时是怎么教育你的?贼不走空,贼不走空知道吗?”妃茵柳眉倒竖,一脚把自作聪明的精灵踢到一边。 被踢翻的精灵游侠趴在地上揉着屁股,嘴里还在轻声抱怨着;“可是,我们又不是贼……” “我有个建议……”还没等妃茵提问,站在一旁目睹了全程的长三角立刻主动发言道,“……我们可以先把门口那个强盗引出来。我看过,他在里面不停走动,最靠外的时候会走到门边附近,如果用远程攻击可能不会引到屋里的其他人。干掉他屋子里就只剩下五个人了,我可以先用闷棍把强盗首领敲晕,你们先去杀其他人,最好能在这期间干掉一两个,剩下的人未必不能拼一拼。” 妃茵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个主意不是很可行:“这点时间我们最多只能杀死一个人,而且是防御力最低的法师。要是强盗首领清醒过来,我们恐怕还是挡不住。他眩晕的时间太短了,你要是能让他多晕一会儿就好了。” 兽人游荡者两手一摊:“没办法,闷棍的冷却时间本来就比他眩晕的时间长,而且只能在匿踪状态下使用。除非让他把我砍死,这样还能多拖住他一会儿。” “那就没办法了……”长三角的回答让妃茵有些无奈。女魔法师心有不甘地向屋子里望了望,忿忿地跺了跺脚。 看到作战计划受阻,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开口说道:“那个……如果只是要限制那个盗贼首领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帮忙。” “你?”妃茵眼睛一亮,用问询的眼神望着我。被这个情绪化的拜金魔法师这样盯着,还真是让我有点心惊胆寒。 “我自己领悟了一个技能,是用盾牌敲击对手,可以让他晕大概……”我用涉空者之间流行的时间单位稍稍估算了一下,“……大概五秒钟的时间……” “足够了足够了!”还没等我说完,长三角立刻欢呼起来,“在这之前,我可以用折射药水再次隐形,闷棍的冷却时间也该到了。” “不过……”我有些犹豫地补充说道,“……想要盾击,我必须到强盗首领的身边才行。屋里的人很多,要冲过去可不容易……”说到这里,我看了看长三角: “……我又不是游荡者,可不会匿踪术啊……” “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没想到,妃茵居然这样说道,“……放心吧,就包在我身上了……” 第十五章 因我而死 第十五章 因我而死(本章免费) 我们站在木屋门口,等待着靠近房门的那个剑齿强盗走进。当他走到门口的酒架旁边、即将转身的时候,一发冰箭从门口直射进来,刺中了他的大腿。 长三角的估算是准确的,剑齿强盗的受袭并没有惊动屋里的其他同伙。这个莽撞的匪徒不知死活地提着短刀直冲出来,却不知道即将迎接他的是怎样悲惨的命运。 “咕咚!”刚冲出房门,一支战锤就从他身后凌空闪出,正中后脑。这个不走运的家伙立刻站在原地神志不清地摇晃起来。在他面前,刚刚用冰箭射击他的女魔法师正一脸狡笑地看着他,一旁的矮人牧师则在掰着手指头一五一十地数着数。 过了一会儿,当这个倒霉的强盗刚从闷棍的眩晕中解脱出来,满脸凶恶地正要找偷袭他的人算账时,“咣当!”一面圆而结实的盾牌不失时机地拍在他的脸上。在一声悦耳的脆响之后,这个匪徒再次陷入了昏迷状态。和刚才不同的是,这次他的鼻子比刚才明显要矮了几分。 我收回举盾的左手,满意地看着自己造成的外伤性休克效果。在受害人的另一侧,一个张着两枚獠牙、身材臃肿的绿皮半兽人则一只手拎着战锤,正紧张地计算着时间。 在剑齿强盗即将再次醒来的前一刻,这个体态肥硕的胖子忽然将一瓶药水倒在自己的身上。这些药水在空气中闪着粼粼的光泽,让人一阵目眩。随着它的流淌,那个手持战锤的胖子神奇地逐渐隐没在空气中。还没等他的身体完全消失…… “咕咚!”沉重的战锤再次敲击在强盗的头顶。尽管是处于敌对的立场,可我也不得不同情这个可怜人的悲惨处境了。作为一个靶子被对手毫不重视地戏耍,始终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甚至恐怕就连死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这恐怕是一个战士最屈辱的经历了吧。而这一切,只是因为他站得靠门近了一些而已。 “哦耶!实验成功!”妃茵拍着手欢呼着跳了起来。她一边用手指轻点着昏迷的匪徒的额头,一边对我们说道:“有这么长的时间,砍死两个强盗都绰绰有余。” “咣当!”看到剑齿强盗又要清醒过来,我举起盾牌顺手又在他的脸上补了一下,然后看来看自己的斗气值说:“最多只有两次盾击,我的斗气已经见底了。” “这就够了……”长弓射日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不怀好意的目光跃跃欲试地望着那个仍然处于昏迷状态的倒霉鬼,“……现在我们可以杀他了吧?” …… 首先发起袭击的,仍然是我们的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 这一回,他轻车熟路地再次隐匿行踪,脚步轻缓地摸向剑齿强盗首领里达第斯的身边。我们站在门口,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他的身影——第一击的成功与否,是我们整个战斗计划的关键。倘若他在靠近强盗首领之前就被发现,不要说我们的任务无法完成,只怕我们五个人都得丧命于此了。 直到目前为止,他的潜入还是非常成功的。这个行动猥琐的半兽人此时就像是一只经过发酵的鬼魅,在房间内灵异地飘动着。他转过书桌,绕过房柱,从仅存的那个剑齿强盗的身边一闪而过,兜过一个大圈子向里达第斯的背后绕去。 当他站定位置,刚刚举起战锤的时候,强盗首领好像觉察到了一丝不妙,突然转过身来,直看着长三角的方向。两个人站得如此之近,几乎是鼻子碰着鼻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长三角忽然一愣,把我们也惊出一身冷汗。妃茵下意识地轻“啊”了一声,抓着我胳膊的手也猛地一紧。 就在这行踪即将暴露的一刹那,长三角果断地向右迈出半步,跨到强盗首领身畔的一侧,右手战锤直击而下,正中他的后脑勺。 “快!”偷袭一旦得手,长三角立刻冲着门口大叫了一声。这时候他已经无所遁形,房间内的强盗们发现了这个对他们首领施袭的入侵者,立刻叫嚷着冲了上去。除了那个面貌凶狠的剑齿强盗,两个身裹紧身黑衣、手拿匕首的“剑齿暗杀者”也从角落中现出身形,身手敏捷地围上前去。 “我们上了!”几乎是同一时刻,女魔法师妃茵厉叱一声,以让人叹服的英勇姿态一马当先冲进了房门。按照事先的安排,我紧随其后,而弦歌雅意则被长弓射日紧紧拽着游侠跟在后面——如果不这样的话,恐怕近视的精灵游侠还没等发挥作用就得被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摆设撞死。 我们一冲进房间,长三角立刻使用他的折射药水,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踪影。失去了目标的强盗们立刻调转方向,转身想要阻挡住我们的去路。这正是我所担心的——倘若我被他们纠缠住,无法及时冲到强盗首领的身边,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我们的噩梦就要到来了。 妃茵说这个问题不难解决,我不知道她凭什么这么有信心。可是不管她有什么奇招妙计,最好现在就拿出来,否则恐怕就来不及了。 这时候,妃茵忽然伏下身去,双手平拍向地面。一道幽蓝色的光焰忽然绽放在她的手中,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呈扇面向前扩散开去。光环所到之处,地面立刻凝出一层凛冽的寒气,粘软厚实的山泥顷刻间挂上了一层晶莹的颜色,变成一片霜白的冻土。 这层寒气直铺到迎面而来的匪徒脚下,这几个人的双腿立刻被一层冰晶牢牢冻住。这个变故来得太过突然,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上半身还在做着向前奔行的动作,脚下却已经寸步难行。 这个法术来得正是时候,无论是时机还是距离都把握得如此之好,反而让我没有心理准备,一下子变得无所适从。我惊叹地看着妃茵,愣愣地说了一声:“你……” “你什么你?你该不会真以为我只会冰箭吧?还不快上!?姑奶奶我的魔法药剂可是要花钱买的!”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人所表现出的强大气势像眼前的这个悍妞一样让人无法抗拒,汹涌澎湃的领袖气质从她纤细娇弱的身体里源源不绝地涌现出来,极大地震慑了我的心灵。在她压倒性的强势之下,我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只是听凭本能地立即接受了她的命令。 我的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一个十分悲惨的下场一定在我生命前方的不远处等着我——弦歌雅意和长弓射日的经验告诉我,和我们的人类女法师安排的惩罚相比,被强盗首领一斧头砍死或许不是一件太可怕的事情。 同样是限制对手行动的技能,妃茵的“冰封术”持续的时间更短。当我来到里达第斯身边的时候,匪徒们已经脱离了冰冻的控制,向我们追了过来。 “长弓射日,你来顶住他们,注意给自己加血。弦歌雅意,先把法师干掉!”妃茵清亮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混乱中安排好了每个人的任务。 妃茵的指挥无疑是理智的,在我这个身穿铠甲的战士无法立刻参战的情况下,我们彪悍的矮人朋友是唯一一个可以充当肉盾的人了。他奇异的独创法术“截拳道”能够为他提供相当程度的防护力和攻击力,况且不管怎么说,这个选错了人生目标的矮人狂战士玩票性质的牧师职业还是会一些给他自己增加生命力的法术的。 选择剑齿法师作为第一个清除目标也很正确。在四名匪徒帮凶之中,这个强盗施法者是防御力最弱的一个;而一旦给他足够的时间,让他施展出强力魔法,他的杀伤力也是最强的一个。而且自始至终,这个以远程魔法作为攻击手段的高智商犯罪人才就没有离开强盗首领的身边,这让我在打晕里达第斯之后,能够在第一时间参加战斗。 一靠近剑齿法师身边,弦歌雅意毫不犹豫地使出了他的“连射”技能。没有人觉得在面对一个敌人时使用这样强大的技能是一种浪费,尽管一切都在按照原定计划进行,可实际上我们的实力并不占优。 在高频率的弓箭攻击之下,剑齿法师的强力法术根本无法施展——我们都知道,魔法师在释放法术时大都要吟诵咒语,而且越是强大的法术咒语就越长。这个问题从没有想现在这样表现得如此明显,剑齿法师刚刚吐出一个音符,就被两三支利箭射得上气不接下气。这种毫无标准音节和节奏可言的咒语显然无法获得魔法之神的垂爱,所以,负隅顽抗的剑齿法师只能用最初级的、不需要咒语吟诵时间的“火弹术”挣扎反抗,造成的伤害十分有限。而在另一侧,除了弓箭,魔法师妃茵的强力单体法术“冰锥术”、“冰刺术”则连续不断地泼在他的身上。 没过多久,强盗首领里达第斯逐渐从眩晕的状态中回复了过来。我看时机差不多了,左臂抡圆了盾牌照着他的面颊狠狠地来了一下。他如我们所料的那样再次陷入了昏迷,而我在完成了这项工作之后马上加入了战团。 我来的时机正好,剑齿魔法师的生命值此时已经空不可见。我冲上去反手补上一剑,他立刻应声倒地。 不等妃茵招呼,我已经扑向了正在围攻长弓射日的三个敌人。我们的矮人朋友表现得异常坚忍,直到现在,他的生命值也还剩下了一半左右——不过魔法值已经基本告罄了。我举着金属圆盾迎了上去,把正在“哼哼哈兮”怪叫连声的战斗狂挡在了身后。 风声骤起,一支战锤从我身后挥出,把一个剑齿游荡者打得血花四溅。是长三角,我们的兽人游荡者也完成了对强盗首领的第二次闷棍,加入了我们的战斗中。剩下的就是时间的争夺了,在他清醒之前尽可能多地制造杀伤,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事。 站在最前排,我尽可能用盾牌护住自己的头脸要害。敌人的短刀和匕首不时从我身上划过,那锋利的刺痛感或许太过频繁,让我似乎麻木。我挥舞着长剑,一次次把受到的伤害反击回去,为身后的伙伴制造机会。原本我可以做得更好——如果我恣意地使用技能的话,但是我没有。我把剩下一半的斗气值积攒了下来——我觉得那或许会有用。 在那个剑齿强盗倒下的时候,强盗首领里达第斯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他提起脚边的巨大战斧,一边大叫着“珍惜最后一口呼吸吧,我要杀光你们!”一边冲着我们冲杀过来。 “长弓射日,见鬼了,你们俩的台词怎么是一样的?”弦歌雅意贴着脊梁骨一箭放倒了一个剑齿暗杀者,大声笑骂起来。 “不会是你们家亲戚吧?是你表哥还是表弟?”长三角左手阴险地一勒,最后一个暗杀者的喉颈间飙出浓浓的一道血泉,灵魂顿时也化做一团白光。在干完这件事情之后,他的嘴里还没忘了随口调侃。 “他妈的,抢我台词!”长弓射日甚感不平,忿忿地说道,“我表哥?我是他二大爷!靠,杀光他们!哎呀,糟糕……” 不知道为什么,清醒过来的强盗首领谁也不理,挥着大斧向着正在说大话的矮人牧师直扑而去。这时候,长弓射日的魔法仍然没有回复,生命也只剩下一半。而且,他现在只有七级,是我们中级别最低的一个,没有魔法的保护,他根本无法抵挡一个十二级战士的全力攻击。 “别怕,我来拦住他!”我手持盾牌,拦在了里达第斯面前。现在,我的生命才削减了不到三分之一,我的铠甲也还很坚固。我并没有那么狂妄,认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能够一对一地战胜这个狂暴的强盗首领;但如果说把他拖延住,为我们的矮人牧师争取回复的时间,我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更何况,我的斗气还剩下一多半,我还有一次绝好的机会——一个足以彻底扭转局面的技能。 里达第斯冲近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仔细地观察这个人。光头、疤面,阴枭的眼底透露出凶残的气息,让人感受到这个强盗首领的强大。只是这样看着他,我就禁不住手心冒汗。 在他的眼里,没有我的影子,长弓射日才是他首选的杀戮目标。不过,我保证,他的凶名已经走到尽头了。只要我还站在这里,他就什么也干不了。 我紧了紧左手的指节,等待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当他靠近我,迈出那合适的一步时,我抡起左臂,迎上了他的面颊。 盾击,盾,击! “啊呵啊呵啊呵!!”在我的盾牌即将击中他的脸的一刹那,他忽然大声怒吼起来!这巨大的吼叫声粗暴而狂野,带着巨大的力量,甚至直接冲击着我的灵魂。在这一瞬间,我忽然感受到了一种恐慌。我觉得自己的心空荡荡地,一些酸涩而刺人的东西正淤积在的胸口,让我无法动弹、甚至无法呼吸。 那是一种巨大的、压迫性的力量,要面对这一切很困难;但是对于我来说,更为困难的是去承认这一切。 是的,我害怕了,在他大声嘶吼的那个片刻。他宏大嘹亮的声音、他残忍的目光、他斧头上斑驳的锈迹和血迹……这一切让我害怕了。我的头脑空荡荡地,像只躲避野猫的仓鼠一样蜷缩成一团,甚至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那是我有生以来——不管我是从何时出生的——最耻辱的时刻,我被我的敌人吓破了胆。 里达第斯从我的头上迈过,三两步就冲到了长弓射日的身边。没有魔法、没有掩护,矮人牧师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豪迈的意志和两根滑稽的木头。对于手持大斧的强盗,这一切实在太过单薄。 于是,他死了。 自从杀上剑齿山,我已经见过了无数的死人,其中有不少还是死在我手上的。即便是在坎普纳维亚城中,我也见过不少的死人——死于野兽之口的、死于自相争斗的、死于从城墙上失足一头栽下来的…… 可是这还是第一次,我看见自己冒险的伙伴,死在我的面前。 他的头歪向一边,眼里没有一丝活气,一道可怕的伤口几乎切断了他的脖子。他矮小而结实的身体变得冰冷,总是豪迈大笑嚷着要杀光对手的嘴唇也变得青紫。 ……本来,我是可以救他的…… 妃茵、长三角和弦歌雅意拼尽全力,也没有把里达第斯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以三对一,尽管对手是一个十二级的战士,但我的三个伙伴们还是显示出了他们强劲的杀伤爆发力,很快就把里达第斯的生命削减到四分之一左右。但他们的战绩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在我无法动弹的时刻,长三角一边大口灌着生命药剂一边艰难地顶在前面。可强盗首领的杀伤力实在是太过强大,甚至连生命药剂发挥效力的速度都追赶不上。 “这下玩完了,血瓶没有了!”终于,半兽人游荡者的努力到了尽头。他的生命值已经到了无法再支撑的地步,而生命药剂也已经告罄。他只能无奈地惨叫一声,抛下强盗首领转身就跑。希望刚才灌下的药水能够尽快发挥效力,保存自己残喘的性命。 这很困难,或许是因为他滚圆的身材实在目标太大,强盗首领就认准了他,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和刚才一样,无论我们的魔法师如何努力地攻击,也无法让里达第斯改变目标——一旦开始追逃,弦歌雅意的弓箭就没有什么用武之地了。尽管他也很努力,但这份努力似乎可以忽略不计。 眼看着长三角命在旦夕,我忽然发现自己又可以自由行动了。一种强烈的意念充盈在我的心头:我不愿意再看见我的伙伴再我面前死于非命,尤其是当他们的伤亡和我有关的时候。 里达第斯最后一次举起了战斧,长三角的生命值绝对无法再经受这样的损失。 而我距离他们,还有至少五步之遥。 “我来了!”一瞬间,不知道是什么力量驱使着我。我头脑一热,似乎将全身的力量都倾注在我的右臂,想着正在行凶的强盗首领全力掷出了我的长剑。 长剑打着旋飞向高举战斧的匪徒,在凶器即将落下的一刹那掠过他的脖颈。 红色苍茫,莽撞悍勇的身躯无奈地倒下,灵魂化作白光,滋养着活下来的人们。 绿光闪烁,新的力量流淌在我的筋骨中,这种感觉,就和当初我第一次使用盾击的时候一样。 长剑飞坠,直撞在墙上,断做两截。 长三角还活着,一脸惊愕。 “……倾力一掷,将手中的武器投向对手,给目标造成4倍最高伤害值+100的伤害,百分之二十几率造成重伤效果,永久损失投掷武器。消耗斗气70。” 第十六章 人死了会怎样 第十六章 人死了会怎样(本章免费) 没有人说得清“死亡”是什么。 乍看起来,这似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一个生物,一旦失去了生命,不再生长、不再行动、不再思考、不再受到至高神达瑞摩斯的看顾和祝福,这个时候,它就得到了“死亡”。 可是如果你仔细思考,就会发现一切都不像看上去那般理所当然。一个人死,可他的躯体明明还在那里。他的毛发、他的皮肤、他的血液、他的骨骼……这一切没有丝毫的减少,他还是他,从最根本的物质组成上来说,和活着的他没有任何不同。 可是为什么呢?他如此的安然静默,仿佛他生存时所遭遇的一切忧烦与快乐,此时都与他无关了。 关于死亡,每个人都可以提出无数的问题,它们听起来似乎是幼稚可笑的,可是一旦你愿意思考,就会发现它们深邃如海底的沟壑,会将你的思考吸往一个永无止境的黑洞: 死亡是什么?死是什么感觉?死亡有颜色么?死亡有形状么?如果我死了,会变成什么?死去的我还是“我”么?如果死了我就不再是“我”,那活着的我又是什么呢?在我活着的时候,我是存在的么?死后我还会继续存在么?如果我的生命确定无疑,而死亡又意味着我的不复存在,那为什么仅仅是一种生命状态的改变,就会彻底推翻我哲学意义上绝对的“存在”呢…… 死亡,这似乎不是**的事,而是灵魂的事。 每个生物都是有灵魂的,我们都知道,因为当它们死亡时所散发出来的灵魂我们都看得到。可是死亡,到底意味着灵魂的消散,又或是意味着灵魂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呢? 长弓射日的尸体就在我的脚前,这让我无法克制地自责。我禁不住胡思乱想:如果说杀死对手可以获取对方的灵魂,那么强盗首领里达第斯是不是也将我们这个矮人伙伴的灵魂夺到了手中?可是我们又杀死了他,那又是否意味着他的灵魂此时正在我们的体内? 想到他会与我们同在,我的心绪略略好了一些。 但又为什么?在我的灵魂深处,一点也感受不到这个粗犷矮人狂放的特质呢? 正在我多愁善感的时刻,长三角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多谢你啦。要不是你,我肯定也得玩完。” 我知道,他的感谢是发自内心的,可这话在我听起来却总觉得有些刺耳。其实我们都知道,事情原本不用变成这样的,如果我可以…… “我……其实应该能挡住他的……”我有些讷讷地回答道。 “别傻了……”弦歌雅意也凑过来劝我,“……谁知道这家伙会恐惧咆哮?而且长弓那家伙也是昏了头了,手里那么多药水也不知道多灌两瓶,操作实在是太烂了……” “就是就是,弦歌雅意说得对……”长三角随声附和道,然后扳着精灵游侠的肩膀转了个圈,“……另外,这些话你别冲着我说,我是长三角,战士在你背后。” 尽管我早就知道涉空者们对于死亡的态度非常淡薄,但我还是无法适应他们用如此轻松的态度面对一个冒险伙伴的离去。 “长弓……你怎么说死就死了啊长弓……为什么偏偏死的是你这个牧师啊……这让我怎么舍得啊……”让我没想到的是,对于矮人牧师的死,女魔法师妃茵居然是最为痛惜的人。她伏在长弓射日的尸体上,用力摇晃着他的衣领,看上去无比悲痛,欲哭无泪,仿佛完全无法接受他死亡的音信似的。 这让我对这个女孩的看法有了不小的改观。或许在她看似冷酷强硬、贪婪势利的外表之下,仍然埋藏着一颗温柔善良的心吧。 “……我的蝙蝠翅膀和鬣狗皮还在你的背包里啊……这能卖不少钱哟……你就不能先把东西给我再死吗……” 呃,关于妃茵“本性温柔”的种种言论,看来我应该再重新思考一下。 正当我因为为长弓射日的死亡沉浸在极度伤怀的情绪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声熟悉的呻吟忽然传进了我耳鼓中…… “哎哟……妃茵大小姐,你再这样摇晃我的骨头可都要碎了……就算你想谋杀,也等我把包里的东西还给你之后再说吧……” 怎么可能?! 我诧异地转过身来,发现正被妃茵捏在手中像个玩偶娃娃一样被用力摇晃着的矮人牧师的尸体幽幽睁开了眼睛。他脖子上的那道致命伤痕已经消失了,不止如此,他身上的其他伤痕也都全部消失了。他现在看起来面色红润,脸上洋溢着生命的光泽,和刚才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完全不同。 “怎么回事?”没等我发问,长三角已经奇怪地叫了起来。不过看上去,他所关心的问题似乎和我并不怎么一致。 “你怎么这么快就复活了?”对于长弓射日的复生,半兽人游荡者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和惊诧。他似乎对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并不陌生,只是奇怪于他复活的速度而已。 “是啊……”弦歌雅意也只是觉得稍有一些诧异而已,“……复活点不是在城里吗?凭你那两条小短腿,要蹦达过来怎么也得十来分钟吧?我们都打算先溜了,万一这里的怪再刷出来我们可对付不了了。” 长弓射日有些得意地昂起了脑袋,似乎带着几分轻蔑地看着发问的两个同伴:“没经验了吧,一看就知道是没死过几次的菜鸟。告诉你们,半山腰就有一个墓地,我直接就在那里变成灵魂状态了……”他看起来气色还不错,神智也还算清醒,这让我暂时缓解了长弓射日“诈尸”的判断。 “呸,死得多有什么好得意的?”长三角与弦歌雅意不约而同地伸出双手,拇指和食指叉开,冲着长弓射日比划了一下。这个动作或许隐含着十分深刻的寓意,这就是我所不清楚的了。 长弓射日并没有理会他们俩的态度,他形象颇为不雅地吞了一口唾沫,接着说道:“我发现墓地里的死神妹妹还是很靓的,要不是我多看了两眼,复活得说不定还能更快些。”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老是主动找死的吧,真变态!”长三角一脸的藐视。 “恋尸癖!”弦歌雅意的定义更加言简意赅。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多少了解了一些关于“死亡”的事情。似乎当一个人死亡之后,他的灵魂就会出现在附近的墓地中。而当他的灵魂再次找到自己的尸体,这个人就可以再次复活。这或许就是这些涉空者们漠视死亡、甚至嘲笑死者的原因吧,因为死亡只是暂时的,而生命将会永恒。 这和我意识中的死亡好像完全不一样,一直以来,我都以为死亡是唯一的、绝对的、无法逆转的。不知是谁在我的头脑中灌输了这样的认识,我暂时还无法亲身验证它的正确与否,因为直到目前为止,我还从来没有死过——而且也没有这样的打算。不过从我目睹长弓射日的复活的情况来看,这种认识或许是错误的。 另外一个新消息是:死神居然是个女性,而且年轻漂亮。对于那些畏惧死亡的人们来说,这或许是个让人欢欣鼓舞的好消息…… “别啰唆了,快点把尸体身上的东西都翻出来!”对于男人之间的对话,魔法师妃茵一点也不感兴趣。收集战利品的的狂热不可遏止地重新控制住了我们美丽的施法者,在她的驱使下,我们恪尽职守地翻遍了剑齿强盗们身上的每一个衣兜。即便如此女魔法师仍然不是非常满意,她有些惋惜地说道: “要是人皮也能剥下来卖就好了……” 就像我很早以前就曾经诧异过的那样,我们每个人都从剑齿强盗首领里达第斯的尸体上捡到了一颗他的人头。我不知道这个残暴的匪徒为什么要成天揣着一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脑袋,但这个古怪的习惯却帮了我们的大忙,让我们都能完成讨伐强盗的任务——不久之后我才知道,有这种类似的好习惯的人还真不少。 最后,我们都站到了墙角的一口大箱子的边上。这是一口做工精细的樟木箱,就放在房间西南方向的角落中。原本强盗首领里达第斯一直站在它的前面,让人很难发现。不过现在,它显然是这个房间里最惹眼的东西了。 长三角仔细地敲了敲箱子的四壁,在确定箱子上没有任何机关陷阱之后,他轻轻打开了木箱。 箱子里的东西并不多,除了几枚金币、两三瓶药水、一小叠布匹和几块干面包之外,还有一柄剑。 这是一柄造型奇特的武器,比起我刚刚失去的那把长剑,它的剑刃更窄更利,刃口处闪烁着让人畏惧的寒光,剑刃中间的血槽里镌刻着一些朴素但细腻的花纹。它最大的特点在于:在它剑刃锋利的两端,并不是普通长剑那样锋利而平滑的刃口,而是带着两排细小的、向剑柄一侧倾斜的锯齿。这个险恶的设计让它在刺进对手身体的时候不会受到任何妨碍,但在向外反抽的时候却会残忍地咬噬和撕扯伤口,制造出更大的伤害。 这柄剑有一个凶狠的名字:剑齿撕裂者,攻击+15,敏捷+3,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造成撕裂效果,每秒造成10—15点生命的伤害,持续九秒。 “啊,好漂亮的剑!”妃茵一看见这把剑,立刻两眼放光,把它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她先看了看这柄剑的属性,“属性不错……”又看了看剑刃和剑柄上的花纹,“……看上去也挺漂亮……”然后用她那双白皙瘦弱的手笨拙地挽了一个剑花,“……拿在手里一定很帅……” 最后,她以十分笃定地口吻对这柄剑做出了简单精辟的评价:“……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弦歌雅意他们的脸上都显得有些尴尬,其中脸红得尤其厉害的是身体胖大的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他有些不安地看了看我,轻咳了一声:“咳……那个……妃茵……” “怎么了啊?”女魔法师仍然在把玩着手中的长剑,眼睛里放射出金子般的光芒。 “这把剑应该给杰夫吧,他是我们中唯一的一个战士,本来就是用剑的,而且……”说到这里,长三角有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而且为了救我,他把自己的剑也毁了。我觉得应该赔给他一件武器才对吧。” 妃茵冲他翻了翻白眼,好像被小瞧了似的有些羞恼:“我本来就是要给他的呀,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贪财吗?太瞧不起人了。” “那就太好了。”长三角放心地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来想要接过长剑: “……你……你不是说要送给杰夫的吗?干嘛要……抓得那么紧啊……” “我哪里有……抓得紧,我只是想……再好好看看它而已……” “好啦,你也看够了,就松手吧……” “让我再看一眼,就一眼……啊……” 随着妃茵的一声惊呼,这场争夺长剑控制权的拉锯战最终以长三角的胜出而告终。他不理身后妃茵赌气地敲打,把剑硬塞到我的手中: “拿着,正好你差不多也该换武器了……”他说道,然后警惕地向后看了一眼,连忙叮嘱我说,“……要是这个丫头向你借来看看,你可千万别借给她……” “讨厌,你这个胖子,我哪有这么没出息!”眼看宝剑夺还无望,女魔法师羞恼地抗议道。不过,在貌似慷慨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眼巴巴地看着我手里的长剑,那惋惜的表情异常可爱,和她气势汹汹地骂人的时候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把剑可是我送给你的,不是那个胖子哦……”她坚持地强调到。听了她的话,长三角苦笑一声,并没有反驳。 “……还有,你要珍惜地用、爱护地用,要经常修理,不能把它弄坏了,更不许像刚才一样把它扔出去哟……” 尽管她的嘱咐有些多余,但我还是点头应允了。对于一个战士来说,一把好的武器对他的帮助是难以估量的。我可不是那种把昂贵的武器满地乱扔的败家子。 “……还有还有……要是等到你级别高了,要换武器的时候,能不能把这把剑卖了,然后再把钱寄给我……” “妃茵!”一旁的长三角发出精神崩溃的叫声: “……就算你掉到钱眼里也要适可而止啊!” 我们把强盗首领的脑袋送到治安官杰拉德先生的面前,每个人都从他手中换取了三十枚银币和一枚能够加快生命力恢复速度的“活力戒指”。拿到奖赏,妃茵直嚷嚷他太小气,甚至想要冲上去把杰拉德脖子上的挂坠扯下来——当然,长三角和弦歌雅意及时地拉住了她。 在附近的杂货店里,妃茵卖掉了我们这一路上收集到的大部分战利品,只留下了一些药剂和我们练习职业技能所需的物品。虽然像蝙蝠翅膀、野狗眼珠之类的东西不怎么值钱,但积攒得多了居然也成了一笔不小的财富。这些东西我们一共卖了三枚金币还多,连同在强盗身上搜刮来的和最后在强盗首领的箱子里发现的,居然一共凑到了差不多十枚。 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妃茵居然把这些钱十分公允地分还给了我们,就连一个铜子也没有多拿。弦歌雅意嫌麻烦,提议把零头都留给妃茵,结果被她坚决拒绝了,还狠狠地被教训了一顿,又被在无限期的未来里敲诈了一根法杖——我不知道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 当长三角告诉我弦歌雅意已经向妃茵背负了上百笔债务,其中不乏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装备时,回过头再看这个精灵游侠毫不迟疑满口答应的样子,我有些明白“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在一路上妃茵都表现出了对金钱狂热的追求,但是我觉得,她其实并不是一个贪财的女孩。有些时候,在一些细节上,她的表现和决定与这种性格几乎完全相反,而且这个时候的她显得更真实、更自然。只不过,她似乎更热衷于扮演一个这样的角色,用这种方式和朋友们相处。这样会让她觉得轻松,也让别人在和她相处的时候感到快乐。 这种古怪的感觉也适用于其他的人:长弓射日未必就是一个嗜好杀戮的家伙,弦歌雅意也不一定像他看上去那么软弱,长三角更不是一个喜欢在别人背后出现的凶手。他们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他们乐意。他们喜欢用这种方式与人交流,在相互抨击和揭短中消除隔阂。 有人说,每个人在生活中都带着虚伪的面具。但是我觉得,带着一面像他们这样友善而又风趣的面具,未必就是一件坏事。 交还了任务、结束了分赃,他们相约去城外捕猎升级。我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们。就在前几天,我还在为凑不齐炼金术的学费而苦恼,可是就在半天的时间里,我就成了一个怀揣两个金币三十七个银币的“有钱人”。趁着这个机会,我想先开始这项生活技能的学习再说。 我再次来到炼金术士埃奇威尔的家中,向他提出学习炼金术的要求。 “一枚金币九十枚银币。”他刻板地保守着学费的底价。 我把钱交到他的手里,钱币易手时发出清脆的“哗啦”声,我觉得这听起来就像是我心碎的声音一样。 这可是一大笔钱! 交完了学费,一个摸遍全身只剩下四十七枚银币的穷光蛋开始接受了他的第一节炼金术课程…… 第十七章 原子弹是怎样炼成的 第十七章 原子弹是怎样炼成的(本章免费) “世界,是由元素构成的!”埃奇威尔轻咳了一声,开始了他的授课,“世间万物的本源,是各种不同的元素。我们知道的元素,一共有109种。” “元素不只是一个概念,而是一些微小的颗粒,非常微小,你是看不见的。我们又把这些颗粒称为‘原子’。原子是由质子和电子组成的,质子是……”我知道炼金术是一们高深而奇妙的学问,但怎么也没有想到它居然会高深到这种程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埃奇威尔老头的讲授非但没有终止的迹象,反而向着一个让人惊叹的玄妙的境地延续开去。 我之所以说它“玄妙”,是因为他所说的都是最简单的通用语,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知道,可当它们以这样的排列组合串联在一起的时候,我却一点也听不懂: “……两种原子形成电荷守恒,产生化合反应……正价负价需要配平……催化剂的发现是……就形成了同位素……质谱行为……衰变……放射性转变……聚变和裂变……临界质量……链式反应……举例说明……同位素铀235……爆炸后的质子和中子……物质不灭……能量守恒……” 我猜我是第一个愿意听他讲那么多话的人了。并非是我不愿打断他,而是我根本就没有机会这样做——一说到炼金术的伟大的精妙之处,这个学术狂人就手舞足蹈、唾沫四溅,完全无法自控地亢奋起来。当我因为自己用大把的金钱和时间去换取他滔滔不绝的疯言疯语而深感懊悔的时候,他终于用一个让人欲哭无泪的问题结束了自己的宣讲: “……这些,你都明白了吗?” 我想从他的话里我只能明白两件事:第一,他是个疯子,只有疯子才会把这些像天书一样博大精深的胡言乱语当成人尽皆知的真理,而且认为别人和他一样疯癫,只要听一遍就能完全理解;第二,我是个白痴,居然花了那么一大笔钱自投罗网来接受这种挫折教育…… “我……能不能……”原本我想说的是,“我能不能退学”。我忽然觉得去学习烹饪或者钓鱼,也未尝不是一个好主意,而且说不定在那些方面我还有未被发掘的潜力——起码可以确定的是,在炼金术方面,我还没有发现自己有这个潜力。 “明白就好,真理与科学之门永远为你敞开……”至高神证,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埃奇威尔就无端且武断地默认了我对于“真理与科学”的热爱。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我的周身腾起一道紫色的光环。再看我的个人属性,在我的名字后面已经多出了“炼金术士,一级”的字样。 此时我百感交集,欲哭无泪。无数个念头在我的心中盘旋不去,而其中最清晰也是最强烈的一个是: “恐怕他不会把学费退还给我了……” 在极尽诱拐、勒索、欺诈等邪恶手段把我拉进炼金术士的行列中后,埃奇威尔总算没有把我扔在一边不管。他从身上摸出几张破旧的废纸扔在我的面前: “我这里有一些配方,你可以尝试着去完成。当你的技能有所提高的时候,可以再来找我,我会再交给你一些有用的东西。配方上的部分原料,你可以在我这里购买,也可以使用我的设备进行试验……” 我战战兢兢地询问他各种实验原料的价格,得到的却是令我昏厥的答案。那些木炭、矿石、蜘蛛网和蝙蝠眼珠之类的东西曾经被我们以几十个铜板的价格成捆地卖给杂货店,而在这里却需要几枚甚至十几枚银币的价格才能买到一个,甚至就连“老鼠粪便”这种东西都标出了三枚银币的价格——据称这是进行一些炼金术所必须的“催化剂”。 原本我以为,接近两枚金币的天价学费已经足够满足眼前这个炼金术老师对金钱的贪婪了。现在看来,我还只是刚刚迈出烧钱的第一步。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恐怕我就算守着一座金山也填不满这项生活技能的追加投入。 那些涉空者们说得一点都没错:教育,那绝对是一项暴利行业! 我一张张搜寻着手中的配方,看着它们的配料表对比着自己仅存的余款。这个时候你会发现,钱这种东西,是永远都不够用的。我翻遍了所有的配方,发现自己只买得起其中一个的所有配料。 一份硫磺、两份硝石、三份木炭,买齐这几样东西足足花了我三十枚银币,这顿时让我落入了近乎赤贫的处境中。按照配方上的指导,我把这几样东西碾碎成粉末混掺在一起,筛除了中间的杂质,然后把它们放在一只大个的容器中,放在埃奇威尔那只奇特的魔法烤炉上加热。 我万分期待地盼望着自己的第一件炼金成果——希望这笔高昂的学费花得物有所值。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忽然想起来:刚才只顾着考虑配料的价格与钱袋的厚薄,好像反而一直忽略了自己正在炼制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重新翻出那张配方,发现在配方的最上方,用漂亮的手写体写着这样一行文字: “火药,在高温作用下迅速而有规律地燃烧,产生剧烈的爆炸,是枪械弹药的必要组成部分……” 嗯?等等!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高温?爆炸!? 炉子上的…… 火药!!?? “轰!”一声惊天的巨响从我面前的容器中爆发出来,耀眼的红光和炽热的火焰在我眼前蒸腾而起,瞬间就把我淹没在一片嘈杂的光芒之中。我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什么东西裹住了一样,既看不见也听不见,甚至呼吸都觉得窒塞起来。 在我狼狈不堪无暇逃避的时候,我的魔法日记不失时机地向我传递了一条消息: “火药炼制成功,技能熟练度+10。” 与此同时,另外一道熟悉的热流由内而外地流遍了我的全身。因为这次炼金术的“意外成功”,我又获得了两百点经验,这让我立刻升上了十级。 这还真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意外收获。 硝烟散去,我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伤——不,这样说不够准确——和我那个总喜欢制造爆炸的炼金术老师一样,现在的我同样面目焦黑、头发蓬松竖起,一副劫难过后的狼狈模样。 这时候,埃奇威尔老头正好回过头来,以他那种满不在乎的口吻仿佛嘲笑似的对我说出了他经常说的那句话: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一个“小”意外! …… 冒着巨大的生命危险,我迈出了成为炼金术士的第一步——不过也仅只是第一步而已,我手中的钱根本无法支撑我完成第二次炼金实验。 好在我知道不少炼金原料可以在野外收集获取,这意味着我不必一直受到无良炼金术教师的盘剥。许多时候我甚至可以在野兽的身上找到一些炼金术的消耗品——以前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头山羊会随身藏着一坨油膏、又或者是一只野兔走到哪都带着一把炭灰。自从详细浏览了我手中的炼金术配方我才明白,这些热爱清洁的食草动物大概是想试着自己制造两块肥皂…… 我想起城西那个住满了大型蝙蝠的废弃矿洞。那些蝙蝠似乎都有收藏矿石的癖好,其中就有不少炼金术用的着的东西。而且我记得上次我独自去采集石英岩玉的时候,并没有把那个洞穴探索完,我想现在我大概可以走得更深入一些了吧。 一个人独自深入危险的地下洞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我觉得很有必要寻找一个同行的旅伴。打开我的魔法冒险日记本,我发现我的牛头人朋友,名字长得骇人听闻的牛百万已经来到了这个世界——他的名字占了我差不多整整一页纸。我想了想,给他发送了一条魔法信息: “有时间么?我知道有个地下矿洞,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很快,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在城门口等我,马上就到!” 站在城门口,我远远的就看见了我的牛头人朋友,格外高大的体格使他即便是站在坎普纳维亚城外拥挤的人群中也非常显眼。原本我还以为他是独自一人赴约的,直到他走到距离我已经不到十步远的时候,我才发现在他身边还有一个同行的伙伴。 那是一个小个子。或许我仅仅这么说你还无法对他的身高有一个确切的概念,那么我做一个简单的比较你就会有一个感性的认识:如果我们把牛百万的身高比做一把长剑,那么那个人的高度就大约只相当于是一把小号的匕首。他甚至还没有牛百万的膝盖高,如果不是他头上漂浮着鲜艳的草绿色灵魂印记的名字,恐怕直到他们走到跟前我才能发现他。和严重缺乏平衡感的牛百万走在一起,让人很难不担心他被身旁魁梧的牛头人不小心一脚踩在头上。 我想你应该已经理解了,这个身材矮小、长着一张可爱娃娃脸的小家伙是一个侏儒。和他们的远亲矮人族相比,侏儒族人的身材还要再矮小一些。他们大部分也都聚居在高地山岭的地底洞穴中,一般来说,他们大多是一些温和善良的人,有着一双令人惊叹的灵巧双手,可以制造出常人难以想象的精妙机械。可如果你因此轻视他们,认为他们软弱可欺,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聪慧的侏儒们对于魔法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可以迅速掌握常人通常需要苦学许多年的深奥魔法。而且他们矮小的身材和灵巧的运动能力能够使他们轻易地闪避掉你倾尽全力的攻击,一个拿着匕首、擅于匿踪、喜欢偷袭的侏儒游荡者,绝对是你所见过的最难缠的对手之一。 不过这个侏儒既不是一个魔法师也不是一个游荡者。他穿着一身并不是很合身的土黄色紧身衣裤,背后裹着一条明显过长的灰色披风,头上戴着一顶几乎比他全身还要高的尖顶软帽,腰上挂着一把比匕首大不了多少的短剑。 他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是背后反背着的那把小巧精致的三弦琴。这件乐器向我透露了他的身份:他是一名吟游诗人。 即便不看他的装束打扮,只看他的名字你可以清楚地了解到这是一个热爱音乐与艺术的流浪旅人。他有个富有浪漫主义色彩和艺术气息的名字——“降b小调夜曲”。 “嗨,哥们,我还以为今天见不到你了呢。”一见到我,牛百万就咧开大嘴大叫起来。他指着身旁的侏儒朋友对我说,“这是我刚认识的朋友,刚才我们俩一直在山上练级。你一喊我,我就把他也带来了。” “你好。”吟游诗人热情地和我打了声招呼。他似乎对我的名字很感兴趣,多看了两眼之后,忍不住对我说道: “杰弗里茨·基德。你的名字很奇怪,没想到会有人取这样的名字。” “我的名字?怎么了?”他的话让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事实上,虽然他是第一个给我的名字这样评价的人,但我觉得和他有同样感觉的人并不少。我认识的人们,包括我们身边的牛百万,似乎都不大习惯直呼我的名字,而更多选择用“哥们”、“伙计”、“老兄”这样的称呼,就好像我的名字很拗口似的。 对于这一点,其实我很有点想不通。在这几天时间里,我见过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名字。那些涉空者的名字与我所熟知的姓名格式完全不同,可似乎没有人觉得奇怪。甚至就连牛百万这样长得鬼哭狼嚎的名字也最多不过会引来一时的侧目而已,而我的头上顶着这样的名字行走在这群热爱冒险和游荡的时空旅者之间,反而显得无比扎眼。为什么会这样? “没什么,大概是因为它太像一个人的名字了,所以反而让人觉得很不正常。”侏儒吟游诗人俏皮地回答道,一边说,他还一边冲着牛百万挤了挤眼,引来一阵会心的微笑。尽管相貌差别很大,可他们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相似,隐隐地带着一些我所不能领会的默契。这让我觉得有些窘迫。 “只是开个玩笑,别介意……”似乎是发现了我的尴尬,吟游诗人友好地拍了拍我的屁股——我猜他原本是想拍我肩膀的,只是这样做的难度有点大——他看了看四周拥挤的人群,向我建议道:“……那个矿洞在哪?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第十八章 不要喊我小曲儿 第十八章 不要喊我小曲儿(本章免费) 比起上次来矿洞挖掘石英岩玉的时候,这次矿洞里可变得热闹多了。从刚进矿洞口开始,洞穴的两侧就站满了奋力挖矿的矿工们。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无论是人类还是矮人、无论是战士还是法师,每一块矿石前都站着一个挥舞铁镐的勤劳身影。镐头敲打矿石发出的“叮咣”声音此起彼伏,组成了一段劳动者骄傲的旋律,矿洞里呈现出一片全民生产、大炼钢铁的火热场景。 以前一直在洞口骚扰我的大蝙蝠和野狗基本上都绝了迹,偶尔有一两只饿疯了的蝙蝠从洞穴里面飞出来,还不等他们发起袭击,就被两边暂时无矿可挖、四处搜索寻找矿石的矿工们不耐烦地敲了下来。 “你不是说这里的人不多么?”牛百万看了看四周,有些丧气地问我。 “我……我也不知道啊……上次我来的时候,这儿真的一个人也没有……”这番热闹的景象让我也觉得很意外。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进去看看吧,说不定里面的人会少一些呢……”名叫降b小调夜曲的侏儒吟游诗人虽然看上去也有点失望,但并没有露出太多不快的表情,反而豁达地劝告牛百万,“……这个时候,哪都是这么多人。” 正如降b小调夜曲所料想的那样,随着我们的渐渐深入,洞穴两旁的矿石逐渐变了模样。那些颜色暗淡的普通岩石越来越少,随之增多的是一些焕发着奇异光泽、看上去灼灼生辉的贵重矿产。不但矿石的品质越来越高,洞穴中潜藏着的吸血蝙蝠也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凶悍,有本事在洞穴深处挖掘矿石的人,也越来越少。 当我们在洞穴深处拐过第九个弯时,能在这里采矿的人已经基本绝迹,而阻拦在我们面前的,也都是些八、九级左右的“吸血鬼蝠”了。 这些长着翅膀的吸血鬼可不好对付。他们的体型更为巨大,皮毛因为吸取了不知多少野兽的血浆而变得隐隐发红。和洞口的那些蝙蝠相比,吸血鬼蝠的力量更强、速度更快,它们不但具有吸取对方生命力的“吸血”能力,还能从口中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混响声,让人头昏脑胀,四肢无力,很难发挥出最强的杀伤力。 “啊,救命啊……我又被围住了……”牛百万的表现还是一如既往地糟糕,看起来吸血鬼蝠丑陋可怖的样子把他吓坏了,以至于每当这些巨大的邪恶野兽突然出现的时候,牛头人战士总是像个歇斯底里的女人似的尖叫连连。不过,虽然嘴里所说的话让人很难去称赞他的勇敢,但是他手所做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粗大的树桩在他手中悍勇地舞动着,就好像平地卷起了一道无坚不摧的狂飙。被击中的吸血鬼蝠凄惨嘶叫着被远远打飞开去,头顶飞溅起大片大片的血花。大树桩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碾子,把阻挡在前方的对手一一碾成碎肉。对于这些嗜血的狂兽来说,同伴的惨状并不会让它们胆怯畏缩。它们仍旧尖啸着飞扑上来,用尖锐的牙齿撕咬、用巨大的肉翅扑打,用最野蛮最凶残的方式阻止牛头人前进的步伐,可是这都没有用。此时的牛百万与我以前认识的那个笨手笨脚的大块头简直判若两人,他所展现出的巨大破坏力让我目瞪口呆。 救命?开玩笑。像这样一位骁勇强横的战士,我几乎怀疑他一个人就可以荡平整个洞穴,把所有的吸血蝙蝠杀绝了种。要求救的应该是他的对手才对吧。 “牛百万,你怎么会变得那么厉害的?”在目睹了他凶暴地把一只蝙蝠抡飞的举动之后,我惊诧不已地问道。 “这都得多谢你啊……”用力将一只迎面扑来的蝙蝠捶在地上,牛百万扭头地我说道,“……自从戴上了那颗魔晶,我的攻击速度可真是提高了不少,命中率也大大提升了。要不是你把这东西送给我,我恐怕到现在还在五、六级的小怪堆里挣扎呢,哎哟我的妈呀……”正说着,一只鬼蝠从一旁斜刺里窜出来。牛百万一边惊恐地大叫大嚷,一边却又轻而易举地把它掀翻在地。 有人说,没有最强的装备,只有合适的装备,这句话在牛百万的身上得到了绝佳的体现。同样是一个提升敏捷的魔晶,如果装配在我的身上,对我的帮助绝不会如此明显;而如果装配在精灵游侠弦歌雅意的身上,就凭他出手如电的射速和差劲无比的准头,恐怕连一星半点的效果也看不出来。 但是,牛百万带着它却产生了近乎脱胎换骨的巨大变化。原本,迟缓的速度极大限制了他的战斗力,使他一身恐怖的蛮力根本没有机会向对手倾泻;而现在,他的力量找到宣泄的目标,他的动作也不再像从前那么笨拙。 在战斗中,许多时候强大与弱小之间只存在细微的变化。 就好像现在,百分之十的攻击速度加成,把牛百万从一个四处逃窜的二流战士,立刻变成了一个能够力抗一群凶猛野兽的强者。 “早知道这东西的作用那么大,我真不该把它送给你的。”我挥剑刺中一只蝙蝠的肉翅,然后用酸酸的语气半真半假地对牛百万说道。 “现在你可别想我把它还给你!”牛百万立刻缩到旁边,用左手紧按住胸口的魔晶,装出一副很没出息的可怜表情对着我。 “别用你那张长脸摆出一副怨妇的样子来,也不看看你那身长虱子的长毛,我可对在上面蹭过的东西不感兴趣。”趁这战斗的间隙,我忿忿不平地冲着牛百万的屁股踢了一脚。 “毛长?毛长又怎么了?这才性感……”听到我对他体貌特征的评价,牛百万不服气地瞪圆了双眼,理直气壮地反驳道,“你没有听说过吗?好男一身毛,好女一身膘……” 我无言以对,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体态肥硕、**肥臀、腰肢如酒桶般粗壮、长满黑白斑纹的标准奶牛“美女”牛头人的形象。 这大概是牛头人特有的审美标准吧…… 虽然吸血鬼蝠的来势猛烈,但事实上它们并不能给我们造成太大的伤害,战斗一直进行得有惊无险。牛百万的惊人表现固然让我们的战斗轻松了许多,但与此同时,我从剑齿强盗们那里获得的新武器,也饱蘸了杀戮的鲜血。 这是我第一次使用“剑齿撕裂者”进行战斗,比起以前的那把制式长剑,它更轻、更锋利、也更坚韧。它能轻易地撕开吸血鬼蝠粗糙的皮肉,深深刺进它们柔软的体内,在骨骼和肌肉间游走,制造着巨大的伤害。但我更喜欢的,是将它从敌人身体里抽出来的感觉:剑刃两端锋利的锯齿和血肉相互摩擦着,一阵令人鼓舞的细腻触觉沿着剑柄导入我的掌心,犹如漫步在夏日海边,用双手抚摸沙滩般让人心醉。 这简直是一种危险的**,会让你因此而爱上杀戮的感觉。 “剑齿撕裂者”的存在让我的战斗变得更加容易。随着锯齿和血肉绵软地撕扯,原本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口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殷红的血浆顺着难以愈合的伤口汩汩地流出,在这个时候,即便我不再攻击,中剑的鬼蝠也在不断地损失着它的生命。伤口撕裂造成的持续伤害甚至比我的一记直刺还要高,许多次,甚至不等我再次进攻,这些看似野蛮实则脆弱的肮脏生物就在持续不断的流血中坠地而亡了。 …… 不知从哪段隧道开始,我们似乎越过了一道看不见的门槛,来到了矿洞更深入的地段。从四周围攻上来的虽然仍然是吸血鬼蝠,但它们的等级大都已经提升到了十级以上,并且聚集的数量也变得更多,无论是它们的撕咬还是尖啸的力量都强大了许多。 对手的改变让我们的战斗也变得艰难起来。我更多地使用起自己的盾牌,而不是像刚才一样张狂地砍杀。吸血鬼蝠们疯狂的扑打开始让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而牛百万也开始频频饮用起他收藏颇丰的生命药剂了。 “小曲儿,别闲着,也来给我们帮帮忙啊!”手忙脚乱中,一只鬼蝠迅速地从左侧扑向牛百万,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他痛叫连声,好不容易才甩脱了这只狡猾的野兽,回头冲着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大嚷着。 “不要叫我小曲儿!”吟游诗人似乎对牛百万轻佻的称呼非常在意,立刻尖声反对道。 “谁让你起了个那么拗口的名字?”牛百万不服气地忿忿反驳,“那你让我怎么叫?要不我就喊你小b?” “……” “……你还是叫我小曲儿吧……”一阵语塞之后,降b小调夜曲无奈地接受了自己名字的简称。 吟游诗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他们是一群不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伴随着音乐战斗的优雅斗士、用歌声感染心灵的战场乐手。虽然他们大都精通使用短剑和匕首的技巧,但是比起这些,他们最强大的能力在于用自己的战歌和战舞来打动他人的灵魂,让伙伴变得更强,或者让对手变得更弱。 正如同战士使用斗气、魔法师消耗魔力,吟游诗人也有他独有的力量源泉,那就是他的“乐感”。乐感源自他内心深处对艺术的理解和感知能力,决定着他战歌战舞的效果和持续时间。 斗嘴归斗嘴,降b小调夜曲也发现了情形不对,只靠短剑能给我们提供的帮助实在有限。于是他一面仍旧挥剑迎敌,同时张口唱出了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 在他的战歌鼓舞下,我的身体里翻卷起一道蕴含着澎湃热情的浪潮。我能明显地感受到一种力量充盈着我的臂膀和身躯,驱散了我的疲倦,催生出我勇武的气概。随着心脏的不住跳动,我觉得从我的心房中不断喷涌出的不再是血液,而是纯净的力量和勇气,是打倒对手的强烈渴望。 这是一件奇异的事情,一首好歌能够直接影响一个人的灵魂,催生力量,焕发斗志。这大约就是艺术的力量了吧,它的价值已经远远超出了一首歌曲本身,而是植入人内心深处的精神之种。 至今我还记得这首催人奋进的歌曲,它的旋律庄严肃穆,内中充满了让人无法言说的华丽壮美: “……小白菜啊……叶叶黄啊……两三岁啊……没了娘啊……” “噗……”听到这首战歌,牛百万立刻把刚倒进口中的半瓶生命药水全喷了出来,差点呛得背过气去。他一边抚着胸口猛烈咳嗽一边极度气急败坏地冲着吟游诗人比划着他的手指: “……用这支曲子施放强击战歌,你真是个极度恶趣的家伙!” 迎接他的是一张坏笑连连的鬼脸。 在夜曲奇诡悠扬的战歌声中,吸血鬼蝠的尖啸在我们身上造成的负面影响顿时被减轻到了几乎无法觉察的地步。它们的啸声就像是一阵普通噪音,虽然刺耳,却没有太大影响。 “杀!”我平平地一剑挥出,一只蝙蝠的头顶居然飘出了一道写着“—55”的浓艳血光。在平时,即便是当我使用技能的时候,也不曾一剑制造出如此强劲的杀伤。那只倒霉的蝙蝠连叫也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化为一团白光飞入了我的体内。 不但是杀伤的效果,我发现我的攻击速度也得到了相应的提高。长剑在我的手中挥舞出一道飞溅着血色的灿烂光幕,剑刃撕裂空气发出的锐利风声有如死神的召唤,将我面前的吸血鬼蝠一只接一只地送入地狱之中。 牛百万也是如此。大木桩敲击地面发出连续不断的“砰砰”巨响,就像是一面战鼓在不住地擂动。在像他这样迅捷而豪壮的打击之下,没有一只鬼蝠能在他面前支撑超过五秒钟。 即便是吟游诗人自己,在用歌声鼓舞我们的同时,他也在用自己的短剑制造着杀伤。因为身材矮小,他总是在蝙蝠飞扑下来时找下三路下狠手,而因为有我和牛百万挡在身前,几乎没有一只鬼蝠能够低飞到对他造成威胁的高度。 一路向前,很快,我们就穿过了这个矿洞的整条隧道,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空旷的大厅。这大厅足有三十步见方,我无法想像在如此深入的地底挖掘一个那么巨大的厅堂需要耗费多么好大的工程。而更惊人的是,在大厅的中央几乎占到直径一半的部分,是一个垂直向下的大型地洞。地洞的四壁用木头搭建起了一条螺旋向下的悬空栈道,以供人行走。 从地洞口向下张望,我只看见黑蒙蒙的一片。一团黑气仿佛正从地洞中向外喷出,我不知道那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因为地洞中那太过深邃的黑色让我产生了幻觉。 这个地洞会通往那里?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地狱入口么? 第十九章 从网通到电信 第十九章 从网通到电信(本章免费) “这是哪儿?”看到我站在地洞边缘发呆,降b小调夜曲走过来问道。他往下看了一眼: “嚯,可真黑啊……” “我也是第一次来,不知道下面有什么。” “要不要下去看看?”夜曲询问地望着我,火把的光焰映射在他的眼中,泛起一层充满好奇心的光芒。 “嗯……”我低头思考着他的建议。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遇到十分强大的对手。隧道里的那群蝙蝠虽然难缠,但只凭我们三个人完全可以安然无恙地通行。那么按照常理推断,就算地洞中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也不会比那群蝙蝠强得太多吧。我们三个人继续向前推进的可能性还是…… “啊……” 正在我犹豫的当口,我们身后忽然传来了牛百万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他那蕴含着巨大能量的高分贝噪音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把我和夜曲同时吓了一个趔趄,差点脚下一软一头栽进这无底深渊里去。 “啊……” 另外一个更尖锐、更刺耳的尖叫声同时响起,论起这个声音的冲击力和穿透力,只怕比牛百万还要高出几分,有如晴天霹雳、振聋发聩。 “敌袭!”这是出现在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我立刻抄剑在手,转过身去,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一场二战。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异常古怪的景象: 牛百万把他的大木桩扔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直往洞穴墙角的夹缝里塞,全不顾头上两只硕大的犄角横在石头缝隙外,一边塞一边还在撕心裂肺地不停鬼叫着。 而在他另外一端,一只体型巨大、一眼看去就充满威慑力的的大黑熊则双手抱胸、紧闭双眼、柔弱无助地蹲在地上,那声足以把瓷器振碎的可怕尖叫正是从“它”的口中发出来的。 见鬼了,狗熊什么时候也学会吸血鬼蝠的那招“超声震荡”了?而且那只狗熊头顶还顶着一个具有鲜明涉空者特征的名字:仙女下凡脸着地。 这是怎么回事?这诡异场面让我费解得要命。 “啊……”我诧异了半天,这两个明显是互相受了惊吓的家伙居然还在没完没了地尖叫着…… “停……停停停停……”我忍不住大叫一声,这间大厅里顿时四面回响起我的声音。一牛一熊两个家伙吃了一惊,立刻停止了尖叫。牛百万的动作仍然定格在努力往夹缝里钻的一刻,他的屁股丑陋地往外撅着,尾巴还在一抽一抽地乱动着;而那只狗熊则保持着自己下蹲抱胸的动作,伸长了脖子看着我。两个家伙有如两尊颇有后现代魔幻写实主义美感的动物雕塑。 “这是怎么回事?”我轻咳了一声,走上前去,踢了踢牛百万的屁股,示意他回过头来,向他发问道。 “我……我刚才在这里……”他指了指进入大厅的隧道口,“……你们俩都过去了。我刚想往你们那边走,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一回头,没想到就看见……就看见这个家伙了……吓死我了……心肌梗塞都被吓出来了……” “我……我不是‘家伙’……”听了牛百万的话,那只黑熊忽然站起来柔声反驳道。“它”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是映射在阳光下的天然水晶,澄澈明亮,又带着一丝温润可亲的感觉。 话音刚落,一道青色的光环忽然从黑熊脚下盘旋而上,转瞬间绕遍了“它”的全身。随着光环散去,一个身穿皮袍、头戴插着几根羽毛的头箍、手持一根短木杖的精灵族少女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我刚才在那边听见这里有声音,就想过来看看,结果看见你们在这里……我原来想打声招呼,刚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结果他……就一下子大叫起来。他叫得那么大声,长得又那么吓人,所以我也……我也忍不住吓得叫出声来了……” 名叫“仙女下凡脸着地”的精灵少女低着头哼哼唧唧地说道,脸上因为刚才的惊恐而泛起的红潮还没有完全褪去,看上去既可怜又可爱。 “有你那么打招呼的吗?悄无声息地摸过来,还变成这个鬼样子,就算是神仙也被你吓死了啊……”话锋一转,牛百万又开始恬不知耻地自吹自擂起来,“……也就幸亏是我胆大,要是换了别人,被你吓出个好歹来算怎么回事儿啊?” 说着,牛百万喃喃自语到:“还嫌别人长得吓人,你长得挺美么?”虽然这样强辩着,但说完之后,他还是忍不住用眼角冲着精灵女孩偷偷多瞟了几眼。 “对不起,对不起……”那姑娘连声道歉,“……这里太吓人了,有时候还会出现不少可怕的大蝙蝠,所以我一直都保持黑熊形态的。刚才看到你们太激动了,所以就忘了变回来……” “你怎么到这来的?”降b小调夜曲奇怪地问道,“该不会是你一个人来的吧?” “我……我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我的朋友在那边出了一些问题。所以我看见有人来了,就想找你们帮忙……”说到这里,那精灵少女又羞答答地低下了头去,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期盼地望着我们,仿佛生怕我们拒绝似的。 “你的朋友怎么了?”看见她这副为难的样子,我猜她的朋友遇到了不小的麻烦。在有能力时中救助受难的人,这是一个合格冒险者的良好品质,于是我对她说道: “……他在哪儿?你带我们去看看他。” 在这个地下大厅的周围,并非是平滑的石壁。大厅的边缘是由一些曲折而粗糙的线条组成的,在有些地方,这些曲折的石壁就围成了一个角落,足够容纳两三个人容身其中。 仙女下凡脸着地刚才就和她的伙伴一起,藏在这样的一个角落中。 这个性格柔弱、容易脸红的精灵少女是一个德鲁伊教徒。德鲁伊是自然和中立的拥护者,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的宠儿。他们把山地、密林和原野看作自己灵魂的家园,是一群将自己随风自由放逐的隐士。 德鲁伊是大自然的受益者和保护者,他们受到自然女神的钟爱,获得了能够让世界保持平衡的特殊力量。他们很少使用传统意义上的元素魔法,而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与自然融合,以获取独特的魔法能力,这种魔法让他们可以控制自然界的神奇力量,甚至将自己变形为狼、豹或者熊之类的动物,以更为野性的姿态将自己与自然融为一体。 德鲁伊教徒的神奇之处不仅在于特殊的魔法力量,还在于他们大多拥有着不凡的治疗手段。和受到至高神眷顾的牧师们不同,这些大自然的宠儿虽然无法使用神赐的力量直接救治别人的灵魂,但却可以利用自然女神的力量医治他人的躯体,驱散伤痛与病患,让伤口更快愈合。每一个德鲁伊都是受人欢迎的旅伴,他们友善而乐助,无论在哪里都能给同伴提供需要的助力——只要你能容忍他们在某些信仰方面的小小偏执。 德鲁伊的教义与精灵族一直以来所秉承的传统非常相似,但德鲁伊并不全都是精灵,精灵族人也不都信奉德鲁伊教义。在不少高傲的精灵们看来,德鲁伊的信仰只是他们最普通的生活,他们仅仅是“靠近了真理”而还没有得到它;而在许多德鲁伊的眼中,精灵族人只是一些“自然进化的产物”,他们并不真的比其他生命得到了自然女神更多的恩宠。 我不知道眼前的这个精灵德鲁伊对于她的血统和信仰持有着什么样的态度,我觉得在一个异族信徒面前,对有关种族和信仰的问题闭口不谈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德鲁伊少女的伙伴,居然是一个半兽人术士。 在这个世界上诸多魔法门类的修行者中,“术士”总是以不受欢迎的面目出现的。 他们是一群玄学家、不可知论者、神秘主义的信仰者和悲观主义者。他们相信在万千宇宙的无数位面中,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所有的事情都植根于某个偶然,而我们的存在、法尔维大陆的存在乃至于神的存在,也仅仅是这无数偶然中的一部分。 他们提出了一个论调:既然神的存在是一种被证实了的可能,那么或许在万千位面之中也会存在着和神类似的强大生命。神可以赐予忠实信徒的力量,他们也可以通过另外一种渠道获得——比如说,找到外位面的强大生命,以奉献灵魂为代价,换取他们的力量。 他们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与其他信仰各种宗教的信徒并没有什么两样:奉献,并换取力量。只不过这些崇信神明的信徒所奉献的是自己的信仰,而这个过程被饰以了虚伪的神圣光环,充满了假模假样的崇高感。而他们奉献的则是其他生命的灵魂,整个过程被商品化成了简单干脆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只有最大胆、最疯狂的疯子才敢于做出这样疯狂的假设,而疯狂到了极点的是,这个假设居然在某种程度上被证实了。许多天才而偏激的施法者真的与外位面的强大生物取得了联系,并且与他们达成了协议。那些来自未知位面的强者派出自己的分身来帮助自己的交易伙伴,这些分身通常被称为“役使魔”。役使魔帮助术士与敌人战斗,并同术士分享猎获的灵魂。 这种合作关系是危险的,当一个役使魔认为术士十分弱小,自己无法完成交易的时候,他就会反过头来收取这名术士的灵魂。因此,大多数术士都是些嗜好杀戮、不敬重生命的家伙,同时他们也不敬重这世上存在的一切,甚至不敬重神明。而他们的许多行为,也都是德鲁伊教义所无法容忍的。 且不说这个名叫“丁丁小戈”的半兽人术士怎么会和一个温柔的女德鲁伊教徒走到一起的,只看他现在的处境,也不像是遇到了麻烦的样子。他一个人安然地坐在角落中,正百无聊赖地挠着痒痒。 “你好。”一见到丁丁小戈,降b小调夜曲就走过去友好地冲着他打了声招呼。可没想到半兽人术士根本就没有搭理他,依然故我地坐在那里,就仿佛没有看见我们一样。 “他这是怎么回事?”遭到了冷遇的夜曲觉得有点愤懑,微微皱了皱眉头,对精灵德鲁伊少女问道。 “他……他卡了……”仙女下凡脸着地不好意思地回答道,然后又说了一句我不懂的话,“……他用是网通的……” “哦……”夜曲和牛百万顿时恍然大悟,而我却仍然一头雾水。 “你……好……”直到这个时候,丁丁小戈才用梦游般缓慢而空灵的声音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这显然是对夜曲第一声问候的回答,可当他把脸转向刚才夜曲所身处的位置时,侏儒吟游诗人早已经不在那里了。 “……兄弟,同情你。网通到电信,这可是真不近啊……”牛百万一脸诚挚地拍着半兽人术士的肩膀说道。 “……按照时差来计算……比地球到火星还远……”过了半晌,丁丁小戈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网通?电信?那是什么?在这个四处都是蝙蝠的洞穴里,我只能猜测它们是两个全新品种的、恶毒凶猛的大型吸血蝙蝠的名字…… “就你们两个人吗?他居然还能跑到这儿来?这得付出多大勇气、拖多少回尸体才进得来啊!?” “那个……不止是我们两个,其实……其实刚才还有三个人和我们一起进来的,都是他找来帮他做任务的人,可是现在……他们都走了……” 于是,在丁丁小戈频繁不断地、并且总是迟来一步的回答和插话中,我们从仙女下凡脸着地的嘴里断断续续地了解到了他们一路来到这里的经历。 除了是一名术士之外,丁丁小戈还是一个志存高远的矿工。他对于冶金事业的喜爱尤甚于对魔法的兴趣。他之所以能够升到现在的九级,有一大半的经验是属于矿工技能提升的收获。 因为采矿技能的高超,他接受了一项矿工的职业任务:来到废弃矿洞的地底洞穴,寻找这个矿洞最初的开掘者、矮人族冶金大师“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遗失的铁锤。 包括仙女下凡(对于那些长而拗口的名字,我还是喜欢使用它们的简称)在内,一共有四个人接受了他的请求,一起杀到这里来帮助他完成任务。他们不但来到了地下大厅,而且沿着巨大地洞的栈道走到了地底。在那里,他们遇到了一群来历不明的骷髅战士。这四名勇敢的冒险者(因为反应迟钝,这一路上的战斗都没有丁丁小戈什么事),抵挡住了亡灵,并且在地洞底部找到了罗伯特·威兰斯特的大铁锤。 正当他们因为成功地完成了一项任务而高兴的时候,一件事情发生了。 站在铁锤前,丁丁小戈弯下腰,手指都快要触及到锤柄的时候,他…… ……他“掉线”了…… 这是精灵德鲁伊少女的原话,我不知道在这个看似简短明晰的词汇背后,隐含着怎样奥妙难言的深刻含义,听起来似乎是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停留在这个世界中的意思——“掉线”?难道说涉空者们都是踩着钢丝穿越各个位面的时空乱流的么? 在骷髅战士如潮的攻势下,他们四个人好不容易才拖着丁丁小戈僵硬的身体逃回了大厅,而任务当然也以失败而告终。另外三个人似乎对这个任务失去了信心,在丁丁小戈重新降临之后,他们就都离开了矿洞…… 虽然仙女下凡所说的话我不是非常理解,但也知道了个大概,并且对涉空者的位面穿越能力有了一些更深的了解:涉空者们并不能无限制地在这个世界上行动,他们似乎始终受着某个“网”的制约。有时候,他们的灵魂就会受到“网”的阻碍,无法及时地与自己的身体相融合,就会出现像丁丁小戈那样反应迟钝的情形…… “你可真是好心啊,居然能一直留在这里保护他……”听完仙女下凡脸着地的讲述,牛百万由衷地赞叹道,我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感觉。 在一个伙伴明显成为拖累、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个精灵少女居然还愿意守候在他的身边,面对一群吸血猛兽护卫他的生命,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 精灵德鲁伊面色绯红,羞怯地低下头去,似乎是因为受到牛百万如此直白地夸赞而不好意思了。她羞红的模样娇艳欲滴,就像是生长在地底的一颗蓝焰幽草,能够催生出一个人灵魂中的魔力之火。 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们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一些赞美的话淤塞在我的口中,我却无法把它们叙述出来,只有和我的伙伴们一起,傻傻地看着漂亮的精灵女孩发呆。 “……她才不是好心才留下来的呢……”正当我们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失态的时候,无论干什么都会姗姗来迟的丁丁小戈终于开口说出了实情。 “……她当时快升级了,想在这里升了级再走,可升级后才想起来她一个人根本没办法带我一起走出去……” “……我当时也很感动,让她自己走,不要管我了……” “……可其实……她是不敢一个人走……” “……因为……她怕黑……” “……她自己不敢出去,还不许我下线,非逼着我留在线上陪她说话,免得她害怕……” “……她已经缠了我两个多小时了,连个瞌睡也不让我打,要不是你们来,我都已经要休克了……” “……这是非法拘禁啊……重庆中美合作社严刑逼供也不过如此呀……” “……三位大侠,行行好,救命啊……快点把她带走吧……”半兽人术士哭丧着脸大声哀求道。 精灵少女的头,垂得更低了…… 第二十章 牛头人的操作 第二十章 牛头人的操作(本章免费) 在知道我们愿意帮他再次完成寻找铁锤的任务之后,丁丁小戈立刻精神抖擞,再也不提自己“困得要死”之类的话了。 根据精灵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的介绍,我们大概需要绕着这个巨大地洞的栈道走上它十几圈才能到达最底端。在这一路上,我们会遭遇不少骷髅战士的袭击。在地洞的最底层,除了大量的普通骷髅战士之外,还有一个首领级的骷髅怪坐镇。 人们最大的恐惧并不是来自那些可怕的东西,而是来自于神秘的未知。刚才面对这深不见底的巨大地洞时,我们的心里还充满着极大的惶惑和不安;而现在我们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发了——哪怕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群我们见所未见的亡灵杀手。 栈道虽然不算宽敞,但也足够两个人非常宽裕地并行。我和牛百万两个人走在最前面,无论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厚重的铠甲和强健的体魄都尽可以抵挡一阵。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和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紧跟在我们身后,随时准备为我们提供支援。而至于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则远远地缀在后面,以免我们在战斗的时候还要分心救护他。 在栈道上转过第二圈,终于,从黑暗中走出三个枯槁的身影。他们身上披着破败的布条,手中拿着粗大的镐头和锤子,每走一步全身上下就发出一阵“哗啦啦”的碎响。尽管仍然保持着直立行走的姿势,但是他们的动作异常僵硬,仿佛是一台依靠杠杆和轴承运转的机械,丝毫没有一个生物本应具备的柔韧感和弹性。 我们小心翼翼地靠近,直到他们距离我们大约十步的距离时,火把才微微照亮了他们的身躯: 正如德鲁伊少女告诉我们的那样,那是一堆由森森的白骨拼凑起来的人型。两个巨大的黑窟窿凹陷在骷髅头部原本应该是眼眶的部位,里面只有一团空荡荡的漆黑。而当你被这团无神的黑色扫过时,却总会生出一种悚然的感觉,仿佛你正被什么邪恶的东西在遥远的地方盯住了一样。 “啊!”看见他们,德鲁伊少女一声轻呼,死命地抓住牛百万的胳膊,紧闭着双眼,整个身体几乎要全部拱到牛头人战士的怀里去了。 “又看见这些东西了,好可怕啊……” 女性的脆弱永远都是男性勇气的源泉,尽管早就被这些拒绝死亡召唤的腐朽生灵吓得嘴唇发白,可牛百万还是轻拍着仙女下凡的肩膀,用颤抖的声音安慰她道: “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是几只十二级的骷髅么?放心,放心……哎呀呀,痛痛痛痛,别抓得那么紧,你都把我抓掉血了……” 受到了牛百万的劝慰,精灵德鲁伊看上去不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我不知道如果她睁开眼睛,看见牛头人战士筛糠一般颤抖的双腿,会不会仍然觉得心里那么踏实。 尽管没有眼球,但这三具骷髅仍然发现了我们。他们提着笨重的武器摇摇晃晃地冲上前来,上下颌骨激烈地碰撞着,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仿佛正在叫嚷着什么似的。随着他们的逼近,你可以看见他们身上的骨渣都因为剧烈的奔行而飞溅开去。其中一个胳膊上的皮肉还没有腐烂完全,残留的皮肤上布满了黄褐色滴着脓水的尸斑。 “咣当!”我用盾牌迎住了敲向我脑袋的一记重锤,反手迅捷流畅地一剑刺向他的胸口。 这一剑去势凶猛,是我在经受那么多次战斗后逐渐摸索出来的战斗技巧。虽然它不能像使用技能那样造成巨大的杀伤,但却胜在攻守兼备、实用有效,直刺心脏要害。无论是在面对暴躁的野兽还是凶恶的强盗,这左挡右刺的简单招数都获得了不错的战果。 可是这一回,我却失算了。 我的手上猛然一轻,剑刃刺破皮肉的畅快触觉并没有如我想像般地发生。“剑齿撕裂者”从这具骷髅胸口的肋骨间直接穿了过去,彻底刺了一个空。 “不要用刺的……”降b小调夜曲在身后提醒我道,“……这是骷髅怪物,刺击命中降低百分之三十,伤害减少百分之七十。砍他们,用剑砍他们!” 夜曲的话立刻点醒了我。我根本就没有收回长剑,而是就势横扫,锋利的剑刃立刻切断了他的一根肋骨,在他头顶飘起一行“—18”的清晰字样。 一旦掌握了窍门,这群看起来狰狞可怖的不死者就不像他们看上去那么难对付了。在这些用骨头拼凑成的人形怪物身上,双刃长满锯齿的“剑齿撕裂者”凶残地咬噬着看似坚硬的骨头,发出摩擦声就像是在使用大锯伐木,在细腻畅快的触感中把坚硬的骨头磨成骨渣。 尽管是十二级的怪物,但这些骷髅实在不能用“强大”来形容。与那些漫天飞舞的大蝙蝠相比,他们行动迟缓、动作笨拙,虽然攻击力和抗击打的能力要强上不少,但要打倒他们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比起我的长剑,牛百万的巨大木桩对付起这些骷髅怪物显然更加有效。在他强力的粉碎式攻击面前,血肉之躯和一堆枯骨的差别并不明显——对付骷髅类的怪物,棍、锤类的武器伤害原本就会提高百分之二十。随着他一次次势大力沉的挥击,站在他面前的骷髅总会蒙受新的损失。最起码现在,我看见那只提着镐头的骷髅已经失去了他的左臂,右脚的趾骨也被砸成了碎末。没过多久,牛百万将最后一只骷髅从栈道上抡下了地洞中,然后扶着墙壁喘着粗气。 “呼……长得真他妈瘆人,可吓死我了……”他长出了一口气,轻轻拍打着胸口以示庆幸。 不过,他眼珠忽然一转,瞥见了正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精灵女孩。 德鲁伊少女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用略带崇拜的目光凝视着他。 转眼间,牛头人战士立刻改变了自己的造型。他右手撑墙,左手的拇指懒洋洋地钩住要带腰,左蹄撑地,右蹄交叉到左蹄前,用蹄尖轻扣着地面,摆出一副轻松惬意、潇洒浪荡的模样来: “……不过……”他略微顿了一顿,就连声音都变得圆润浑厚了不少,用诗一般的语言和咏叹调般充满磁性的音色说道:“……无论他们的级别有多高,无论他们的相貌多恐怖,在我无情的重击之下,都将一样的灰飞烟灭……” 说着,他扭过头来犹如长者般关切地俯视着精灵少女:“……吓着了吧?你受伤了么?” 精灵女孩痴痴地看着他,仿佛无意识般地摇了摇头。 豪壮的牛头人战士微微一笑,左手单手将身边的大木桩轻松地提起,将它放在自己厚实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将他整条臂膀遒劲刚烈的肌肉线条表露无余——右手颇为粗犷地摸了摸自己头顶的尖角。一阵混浊的气流从地底洞穴中喷涌而出,轻轻抚动着他的鬓角和鬃毛,顿时给这条充满阳刚之美的异族汉子增添了一份狂放不羁的倜傥气质: “……后面的战斗会更危险的,记得要躲在我身后,你什么都不用害怕!” 他对精灵少女这样说着,然后高举右手,做了一个全无意义而偏偏又英姿飒爽得要命的动作,犹如一个领袖般充满热情地对我们说道:“我们,继续前进!” 说完,他也不等我们,一个人大踏步迈向盘旋黑暗的栈道前方,留给我们一个雄壮英伟的高大背影。精灵少女连看也不看我们一眼,就这样傻傻地跟在他身后。 “无情的重击?灰飞烟灭?我真不知道这家伙居然还是个诗人……”我扭头对着身旁的夜曲调侃道。 “好老土的泡妞方法,早在上世纪中叶就过时了,这年头肌肉男早就没有市场了!”夜曲鄙夷地望着牛百万的背影,满含鄙薄地——在我看来更像是满含酸意地——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你……是……没有……肌肉……才会……这么……说的……吧?”过了半晌,丁丁小戈对夜曲一针见血的评价才从我们身后慢悠悠地飘来。 我觉得这话说得真是客观死了。 正当我们一边缓缓地散步一边说话的时候…… “喂,你们就看着我一个人送死啊?快来救命啊,我顶不住啦……” 前方,再次传来了牛百万哭爹喊娘的求救声…… …… 不知绕着栈道转了多少圈,在一路杀死了三十几只骷髅战士之后,栈道距离地面只有两层的距离,我们终于能够看到地洞底部的情景了。 那是一片人工开凿出来的平地,四周墙壁上还被凿出了几个洞穴。不少丑陋的骷髅在里面漫无目的地逡巡游荡,粗略一查,起码有三十只左右。一只个子很矮但很粗壮的骷髅站在地洞一侧的一个洞穴门口,手里拿着一把巨大的长柄战斧,身上穿着一件虽然破旧、但与其他骷髅大不相同的金属铠甲,头上顶着一个鲜亮的名字:“亡灵罗伯特·威兰斯特”。 “锤子就在那里了……”精灵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指着地洞一侧一个骷髅比较稀少的区域对我们说道。 顺着她的手指看去,一把巨大的铁锤斜躺在地上,半个锤头已经被深埋在了泥土中。这把铁锤的个头很大,几乎和一个普通的铁砧差不多大小,锤头上还铭刻着一层繁复漂亮的花纹。灼热的红色光泽从花纹的缝隙间隐隐透露出来,折射出一种奇异的魔法力量,彰显着这把铁锤的不平凡。 “啊,下边那么多骷髅,咱们能过得去吗?还是趁早回去的比较安全。”牛百万把头伸出去往下望了望。看到敌人的数量,他一贯的悲观主义作风表露无余,忍不住发起了牢骚。 “那可不一定……”降b小调夜曲仔细观察了一下骷髅们的位置,然后说道,“……虽然数量比较多,但他们的站位不是很紧密,只要我们引过来慢慢打,就有机会逐个击破。” 牛百万不以为然地缩了缩脖子,哼哼唧唧地小声说道:“我的预感告诉我,这样做很冒险,可别被人灭团了才好……” 对于牛百万的建议,仙女下凡脸着地立刻表示支持:“下面的人太多,太危险了,要不然……我们还是先退出去吧……” 没想到,德鲁伊少女的话仿佛给了牛百万极大地刺激似的。他那副颓丧怯懦的样子立刻一扫而空,仿佛信心十足地说道:“其实也用不着,只要我们稳扎稳打、步步推进,就算把这群骷髅全杀光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切,这不就和我说的一样嘛!”对于牛头人战士虚伪的勇敢,侏儒吟游诗人颇为不忿,小声和我们嘀咕着。 “可是……上次我们来的时候,那些人的级别可都比你高啊。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太危险了?”仙女下凡看着牛百万迟疑地说道。 无疑,仙女下凡的劝告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不过这个效果与她的原意截然相反…… “不就是比我高几级嘛?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级别可不是决定胜负的唯一标准,好的操作完全能够弥补级别上的差别。我就不相信,这个小小的地洞里还有什么能够拦得住我的。哈哈……哈哈……哈哈哈……”牛百万的态度立刻变得比刚才更加勇毅坚定,看上去仿佛现在就恨不得抡起他的大树桩,豪勇地杀入敌群似的。不过他笑声干涩发虚,还在微微颤抖,就像是故意从嗓子眼里硬挤出来似的,和他的豪言壮语可完全不是一回事。 “操作?我就看不出来这家伙的操作到底好在哪儿了……”目睹牛百万在精灵少女面前厚着脸皮硬撑着自吹自擂的情景,降b小调夜曲站在我们身旁,忍不住用他尖酸的话语小声地冷嘲热讽。 过了一会儿,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经典回答又出现在我们耳边: “他……喝血瓶的操作技术……很流畅,我们……没人能……比得上……” 第二十一章 救命十八摸 第二十一章 救命十八摸 因为与之达成协议的异界强大生命的种类不同,术士们能够召唤的役使魔也不尽相同。每一种役使魔天生都有着不一样的特点和能力,有的擅长肉搏拼杀,有的则可以帮助术士们使用魔法。 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是一个冰魔女。这是一种比较常见的役使魔,应该来自于某个终日被冰雪覆盖的寒冷位面。这个魔鬼通体幽蓝、面带青痕、长着一双羊蹄和一堆短小的肉翅,凸凹火辣的身躯大部分**在外面,只在一些重要的部位上覆盖着一些单薄的晶片,看上去有一种格外邪恶的诱人美感。 一看见冰魔女,降b小调夜曲立刻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我说,你也太不仗义了吧。我们帮你完成任务,你有这样的好货,怎么不早拿出来?” “……人越多……我越卡……能少一个……是一个……”过了一阵,丁丁小戈才慢条斯理地回答道。 冰魔女天生就会使用冰系的一些魔法,通常她都会使用“冰锥术”远距离攻击敌人,这种初级单体攻击魔法“冰箭术”的进阶技能不但能给敌人带来更大的杀伤,还能在敌人受伤的部位冻结成一层坚硬的寒冰薄膜,使敌人行动变得迟缓。而这,正是我们召唤她的原因。 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只有丁丁小戈的役使魔有远程攻击的能力。我们的计划是:用冰魔女的“冰锥术”在远距离上攻击目标,将它和它附近的几只骷髅战士吸引过来,再被我们围而歼之。 如果真正投入战斗,以半兽人术士的反应速度,只怕有一半的可能会在两个回合之内就被敌人乱刃分尸——另外一半是在他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被砍成肉泥了。但是这个战术的实施,让他终于得到了与敌人交手的机会。他兴高采烈地接受了任务,立刻将自己的役使魔召唤了出来。 丁丁小戈是一个迟钝而深沉的人,时间对于他来说似乎有着与我们完全不同的意义。在那条无形之网的制约下,他仿佛是一片意外掉落在时间波流中的树叶,总是跟随在时间流水之后缓慢地涉波而行,不徐不急地悠然徜徉。 像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时空旅者,他的役使魔也沾染上了一丝颇具哲学意味的时空理念,这从它施放法术的过程就能体现出来。 冒着寒气的蓝色光芒正在冰魔女的手中汇聚,我们可以感觉到许多冷峻而透彻的魔法元素正在她的手中聚集;忽然,前方的一个骷髅战士全身发蓝,明显是受到了攻击,一层坚韧的蓝色晶体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行动顿时变得迟缓起来;紧接着,一道包裹着浓浓寒意的蓝色冰锥从冰魔女的双手中激射而出,对准那个已经受到了攻击的骷髅战士疾飞而去;而最疯狂的是,正当那束冰锥即将击中目标的时候,它突然凌空遁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一定认为我疯了,但事实就是如此。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先击中了目标,然后才发出了魔法,这神经错乱的攻击让我目瞪口呆。 在我看来,能够将魔法使用到这种“后发先至”、高深莫测的程度的人,应当是已经洞悉了时间的奥秘、并有力量改变时间运行的规则,那应当是神一般强大的存在。而最让我想不通的是,丁丁小戈宁愿花费那么巨大的力量去扭曲时间的运转,却吝于增强冰锥术的威力,不愿去提高它的杀伤力。 或许,对于那些真正的智者来说,这世间一切杀戮的技巧都是丑陋鄙俗的细微末节,远不如对这世界时空本源的思考更有意义吧…… 我立刻对这个看似愚笨的半兽人术士肃然起敬。 不过,我心中的这份敬佩很快就烟消云散,被另外一种恼怒的情绪所取代了: “笨蛋,你打错地方了!” 在我们前方,五、六只骷髅正聚集在一起,另外一群骷髅则在它们左侧不远处游荡。 原本,我们是打算攻击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只骷髅,这样最多一次最多只会引来六名敌人。以我们现在的战斗力,击败这些行动迟缓的不死亡灵,并没有太大的困难。 可是没想到,丁丁小戈攻击的是另外一只正在来回走动的骷髅,他现在恰好走到两群骷髅之间的位置。 这下麻烦大了! 他刚一受到攻击,身边的两群骷髅战士同时发现了我们的行踪。他们仿佛格外兴奋般摩擦着**着牙床的牙齿,发出阵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立刻挥动着简陋而沉重的武器向我们冲了过来。 “糟了!引得太多了!”见此情景,降b小调夜曲一声惊呼,一边抽出短剑一边大声指挥着,“后退!退到栈桥上。术士把役使魔留下,开自动攻击!” 即便是在精灵德鲁伊面前硬着头皮争强好胜的牛百万,此时也在女士面前放下了尊严,尖叫着转身撒腿就跑——事实上,我很怀疑他此时已经吓得根本就忘了在女孩面前保持风度的念头。 在这个时候,我匆匆一瞥,看见了我们的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他此时的表现很奇怪,正站在地洞的墙边,顶着一头狂野的小辫子拼命往墙上撞。我不知道他是吓慌了还是怎么的,虽然他的脚下做着飞奔的动作,但却始终站在原地,一步也没有移动。最可笑的是,他好像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尴尬处境,仍然一如既往地拼命往墙里拱着。 “丁丁小戈,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尽管我们现在所遭遇的陷阱和他不无关系,但我还是不希望眼睁睁看着他被从后面赶来的骷髅们撕成碎片。正当我咬紧牙关横下心来想去把他拉回来的时候,奇异的事情再次发生了…… 墙边的半兽人术士忽然“倏”地一下子凭空消失了,就好像是一个虚影蓦然消散,再不见踪迹了似的。 我见过涉空者们进行时空穿行时的景象,他们虽然也是在原地消失,但却是像一团薄雾散开,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中。像这样突然一下子不见踪影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打的……那个骷髅……就是最近……的一只啊,谁知道……我延时……会那么久……”正当我吓得左顾右盼的时候,丁丁小戈的身影忽然出现在我的身旁,哭丧着脸对我缓缓说道。他似乎对他那种原地奔跑停滞不前的“太空步(降b小调夜曲的说法)”有着特殊的偏爱,在说完这一句话之后又停住不动了,紧接着在我一个错神间,又瞬间移动到了我的身畔,如是再三。 看起来,这个行动飘忽、走位诡异的家伙似乎是用不着我担心了。 丁丁小戈的役使魔为我们争取了一点宝贵的时间。当那群骷髅战士一拥而上,毫不怜香惜玉地把身材**前凸后翘的冰魔女撕成碎片的时候,我们终于全都撤回到了栈桥的入口处。临死前,冰魔女还连发了两道冰锥,把那个骷髅战士打得还剩下一半的生命。 “战士堵住路口!术士靠后站,继续召唤!德鲁伊准备加血!牛百万,有魔法药水都给仙女下凡!”降b小调夜曲继续大声指挥道。不用他多说,我们一一照做了。 这道木质的空中走廊最多只能容许三个人并排走在上面,这意味着我和牛百万每次只用面对三只骷髅怪物。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敌人无法凭借他们的数量围攻我们,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 这绝不是一场让人愉快的战斗。 骷髅怪物们的行动虽然笨拙迟缓,攻击的模式也非常简单,只是一味地挥舞着重锤铁镐胡敲猛砸,如果是在开阔的平地上,即使让我一个人同时对付这样两个高我一级的怪物,我也有把握轻松地击败他们。 可这仅仅是一个假设,我们面对的不是一两个这样的对手,而是一大群;我们也并非身处开阔的平地,而是在一条并不宽绰的过道上。环境的狭窄虽然让我们不必同时面对那么多敌人的攻击,但也让我们失去了闪避的空间,不得不用血肉之躯去承受强劲的攻势,只能竭尽所能在很小的范围内避开要害。 虽然他们的命中率不是很高,但他们无情的挥击中却蕴含着让人畏惧的强悍力量,一旦击中在我们身上,就会造成巨大的伤害。 这还不是全部,除了沉重的武器,我们还不得不忍受这堆枯骨烂肉散发出的腐臭气息。这团让人窒息的气息中似乎带着某种腐蚀性的毒素,让我们身上的铠甲破损得异常迅速。 在这个时候,任何思考都变成了多余的。除了勇敢地挺身战斗,用你的无畏与狂热去压倒这群无所知觉的怪物,把它们已经死过一次的邪恶身体再杀死一次,你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我正是这样做的。 我站稳了身体,全身的肌肉因为紧绷而显得有些酸痛。积攒斗气以备危机的念头一丝也没有留存在我的脑海中,因为现在就是最危急的时刻。我几乎是在肆意挥霍着体内的斗气,不计代价地使用着“砍杀”技能。当斗气耗尽之后,我只能凭借**的蛮力去砍杀,等待着这股战士的力量缓缓复苏,直到我可以再次使用它为止。 我身旁的牛头人战士也是这样做的。尽管他看起来惊惧不定,目光中没有任何“勇武”可言,但他手中的大木桩已经沾满了骷髅怪物的碎骨。 我们和面前的骷髅怪物相互交换着杀伤,各种武器在我们之间挥舞。骷髅怪物们的武器重重地击打在我们的肩头、胸口,有时那剧烈的疼痛甚至让我觉得自己的胳膊已经断了,但我们已无暇去品味疼痛和恐惧,只有红着双眼将自己的收获更多地返还给对方。生命削减的符号在我们头上不停地盘旋,就像是一群等待啄食尸体的兀鹰。一旦它不再出现在一方的头顶,就意味着又一个强壮的躯体失去了他的灵魂。 尽管我们陷入了癫狂般地奋力砍杀,给我们的对手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刚接战没过一会儿,已经有两只骷髅被砍成了骨片,第三只也在牛百万的重击下摇摇欲坠——可这样的战斗对于我们来说是得不偿失的。在我们好不容易将一个敌人击垮之后,立刻又有一个丑陋的家伙挤进来,填补上空缺的位置,用同样粗野的方式向我们攻来。而我们只有两个人挡在前面,没有退路可走。 如果只是依赖牛百万储备的生命药剂,我们根本支撑不到现在——并不是他的储备不够丰厚,而是我们吞服药剂的速度根本跟不上生命减少的速度。之所以我们还站在这里,是因为身后那个名叫仙女下凡脸着地的精灵少女,始终不停地在用她的魔法为我们恢复生命。 在和长弓射日一同战斗的时候,我曾经接受过这个至高神的信徒的魔法治疗。这种直接为灵魂灌输生命力量的魔法见效很快,能够一次性为一个人增加数百点生命力。 精灵德鲁伊的治疗法术来自于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的祝福,它虽然无法直接救助灵魂,但却可以加速**的成长,让伤处更快地愈合。这个过程虽然不像牧师的神圣医疗魔法那样能够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但却能持续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让我们因为受到重击而损失的生命更快地恢复。 我们应该庆幸的是,在这群形容恐怖的已死者中,没有一个是擅长远程攻击的家伙,只能依靠近身肉搏和我们正面交锋。我相信,如果他们中有一个射手、或者是一个施法者,在我们面前的三个人之外再提供一份战斗力,那我们早就被杀得抱头鼠窜了。 即便如此,我们在战斗中也屡次遭遇险情。有那么几次,我的生命已经跌落到百分之五的危险境地,完全是凭借着人类“坚韧”的种族特性,才挺过了濒死的危机状态,等到了药水治疗发挥效果的时候。 “我的预感告诉我,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全完啦!”牛百万惊恐万状地大叫着,手上却毫不留情地将一具骷髅砸成了骨渣。 “我不想再听你的什么狗屁预感了,每次你一说起你的预感我们就要倒大霉!”我气急败坏地大骂道,顺手将一瓶像鼻涕一样的药水灌进嘴里,“……那玩意只有娘们才信!” “我们是女生,不是‘娘们’!”听到我说的话,德鲁伊女孩在我身后嗔怒地跺着脚,手上却一刻不停地又将一道绿色的治疗波扔到牛百万的身上! 正当我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阵震撼人心的嘹亮歌声忽然从降b小调夜曲的口中传出,穿透了我们的耳鼓: “……一呀摸,二呀摸,摸到妹妹的头发边……” 听到他的歌声,仙女下凡一阵错愕,差点就把一个治疗法术施放到了我面前的骷髅怪物身上。 很快,我们发现了这首战歌的功用。当我们在侏儒吟游诗人的战歌范围内时,身上的肌肉似乎变得更为坚硬,而且身外似乎也被包裹上了一层隐隐的薄膜,保护着我们的身躯。当骷髅怪物的武器敲打在我身上的时候,疼痛的感觉不再像刚才一样刺人,我甚至能感觉到,皮肤像是整块的岩石一样凝聚在一起,给我提供了不逊于铠甲的防护能力。 “你有铁壁战歌,早点用我们不就不用那么危险了吗!”牛百万好像被耍了一样,恼怒地冲着夜曲大吼大叫。 “我刚才……嘻嘻……在修改战歌的源文件,切出去调整了一下。系统默认的战歌实在是太俗套了。”听到牛百万的吼声,夜曲暂时停住了歌声,嬉皮笑脸地回答道,继而使用颇为猥琐的声音继续高唱道: “……三呀摸,四呀摸,摸到妹妹的脸蛋边……” 听了夜曲的歌声,仙女下凡羞得满面绯红。她跺着脚冲着夜曲嗔怒道:“你……你从哪儿搞到这种……这种曲子的?” 侏儒吟游诗人面有得色,几乎是在炫耀地说道:“找到这首曲子可不容易了,下载都下载不到,我好不容易才从老唱片市场里面淘换来的,绝版名曲啊……七呀摸,八呀摸……” “不许……不许唱了……”精灵德鲁伊少女羞恼地扑过去,想要捂住吟游诗人的嘴巴阻止他的歌声。 “别,一定要让他唱完……”牛百万忙不迭地大叫起来,“……没有他的战歌,我们这边实在抵挡不住啊……” 第二十二章 你死了吗? 第二十二章 你死了吗? 降b小调夜曲的铁壁战歌帮助我们度过了最大的危机,他在我们护甲受到腐蚀的时候及时地增加了我们的防护能力。在战歌的作用下,我们的生命恢复的速度以微弱的优势超过了生命削减的速度,达到了一个对我们有利的平衡点,这让我们原本异常艰苦的战斗变得有惊无险。 而在另一侧,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却始终处于一种可有可无的尴尬状态。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术士的役使魔并非是一个有生命的物体,那只是一些强大的异界生命在我们这个位面中的魔法投影。它可以被暂时地消灭,却无法真正被杀死。当丁丁小戈的召唤法术冷却完毕之后,他立刻再次召出了冰魔女,在我们身后使用“冰锥术”支援我们,远程射杀那些骷髅怪物。 “冰锥术”的杀伤力虽然强大,但发射的频率却很缓慢,事实上,冰魔女并不能为我们提供太大的帮助。 除了役使魔自有的攻击法术,术士本身作为一个施法者,也具有一些独有的魔法攻击手段。这些与强大的异界统治者交易的冒险家们似乎对黑暗有着特殊的偏爱,他们最拿手的把戏就是射出自己的阴影给敌人造成巨大的伤害,这种名为“暗影箭”的法术强大而又隐蔽,让人防不胜防。 自始至终,丁丁小戈一直在不断地吟诵着法术,努力将阴影中的魔法力量汇聚在自己的手中,然后…… ……把它们捏碎在自己的手心里。 是的,他一直在努力地施放“暗影箭”的法术,却从来都没有放出来过。 “别傻乎乎地站在那儿不动!你到是进攻啊!”看着他那副茫然无辜地痴呆模样,牛百万气不打一处来,撅着他的大鼻头冲着半兽人术士大喊着,“你的小女鬼可比你管用多了!” 在继续捏碎了两个暗影魔法光球之后,丁丁小戈梦游般悠长的声音才传回我们的耳边: “……我也不想啊……我这里……延时得厉害……我瞄准的骷髅……都已经被你们……砍死了……我没有……目标啊……” “那就换个别的技能用用,别老在那边瞎忙活!你总得干点什么吧!”牛百万红着眼睛大吼大叫,看起来就好像恨不得把丁丁小戈一口吞进去再吐出来、再吞进去再吐出来、再吞进去再吐出来一样。我之所以这样猜测是因为牛头人有四个胃囊,并且和他们没有智慧的远亲一样,有反刍的习惯。 牛百万的怒叫提醒了丁丁小戈。他习惯性地迟疑了一阵,然后停止了释放暗影箭的徒劳努力,转而低声默念起另外一个陌生的咒语。因为“延时”这个古怪魔法的结果,他的声音被拖得很长,带着滑稽的变调。这显然是个更长更复杂的咒语,虽然我听不懂那些召唤异界力量的魔法语言,但这些声音在我听来阴森邪恶,绝不像是一个良善的法术。 当他用一声类似绵羊叫声的“咩咩”声结束了这个法术之后,一团正在缓慢翻腾着的淡绿色的薄雾忽然从天而降,包围在我们身旁,然后他右手往我们头顶一指——这一指显然才是这次施法的结束动作,但这种“后发先至”的法术对于他来说,已经不算是件新鲜事了。 如果过吟游诗人的战歌是这场战斗的转折点,那么丁丁小戈的这个法术,却给这场战斗带来了决定性的影响。 这个法术名叫“衰减之云”,受到这种法术影响的敌人将会在法术作用时间内降低他们的生命力和防御力。尽管这只是一个简单的初级法术,对于这群骷髅怪物的衰减作用并不是那么明显,但当我们这场战斗呈现出势均力敌的状态时,它就变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长剑切割骨骼的触觉立刻变得酥软起来,这群怪物坚硬的骨质躯壳仿佛在短时间内流失了大量的钙质,患上了可怕的“软骨病”。当我手中的“剑齿撕裂者”与那些变得有些松脆了的骨头相互咬噬的时候,我甚至能从那快意的摩擦中听到长剑不满足的尖嘶声:在这些不堪一击的对手面前,这件锋利的凶器已经失去了它逞威的意义,只是在被当作那些粗陋的杀戮工具一般使用而已。 最妙的是,这个“衰减之云”是一个范围性的魔法,它的负面影响能够波及到每一个进入魔法范围之内的敌人,而不仅仅是对某一个对手起效,这就使丁丁小戈因为“延时”问题受到的影响,变得不再那么明显了。 这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一个最简单、最低阶的法术,却将我们原本十分微弱的优势扩大到了一个难以衡量的地步,让我们五个人在直面数倍于我们的对手时还能掌握绝对的主动权。在我们的武器和魔法面前,那些粗野可怕的骷髅怪物越发支持不住,犹如残破的土墙般在我们面前不断地崩溃。被砍断的枯骨不断掉落在地面上,发出凌乱的杂响,继而又被我们无情地踏成碎片。 战斗,那是冒险者的天性,是他们血管中流淌着的发自生命源头的澎湃热情。无论他们是否足够强大,我觉得,在这些勇敢而聪慧的人们面前,任何凶险,都有被克服的可能。只要这些人还在战斗,总会有一些神奇的事情会发生,而没有所谓“必然”的失败。 如果说这场战斗证明了那些可以被称之为“必然”的事情的话,那也只有一样,那就是:五个人总是比四个人更有力量! 有了这一次成功的经验,后面的事情就开始变得简单了。在经过短暂的休息之后,我们将剩余的几群骷髅怪物分批引诱过来,用同样的方法将他们一一消灭在狭窄的过道上。一时间,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那首名为《十八摸》的的战歌在地洞上空庄严而神圣地高高飘扬,不时伴随着精灵德鲁伊少女由衷的赞叹声: “你就不能换首曲子吗?” …… 没过多久,我们就摧毁了地洞中所有粗暴好战的骷髅怪物,将罗伯特威兰斯特遗失的铁锤周围的敌人全部消灭,为我们的半兽人术士辟清了拾取任务物品的道路。 丁丁小戈终于安全地站在了那把泛着红光的铁锤面前,当他弯腰拾取的时候,忽然毫无征兆地定格在了那里,就仿佛时光突然停止了流转似的。我甚至下意识地伸出手指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以确认这并不是某种类似“时间停止”之类强大魔法的效果。 “不会吧,又在这儿卡掉了?”牛百万近乎绝望地拖着长腔哀嚎了一声。他三两步冲到丁丁小戈的面前,伸出手去焦急地捏了捏他的面庞,“老兄,我们冒着生命危险、绕了那么一大圈子路、砍死了那么多骷髅、把这里闹得鸡飞狗跳的,可都是为了帮你完成任务啊。眼看着任务就要完成了,你可不能在这个时候说掉线就掉线了……那我们的辛苦可就白费了……你给我醒醒……醒醒……醒……醒过来……” 见他没什么反应,牛百万一边急切地叫着,一边又伸出他宽大的手掌不轻不重地搧了半兽人术士几记耳光,似乎是在试图将他从昏迷中叫醒。 牛头人的方法显然是有效的,正在他打得手爽的时候,我们眼中忽然红光一闪,地上的铁锤立刻失去了踪影,继而,丁丁小戈的右手姗姗来迟地在那片一无所有的空地上摸了一把。 “别……别打了……我……没有掉线……可是脸……快被你……打肿了……”丁丁小戈的声音忽然传来。 牛百万微微一愣,而后红着脸皮连连道歉说:“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还以为你已经掉了呢……一时冲动、一时冲动……” “下次……我再延时……的……时候……谁再打我的……脸……我就……跟他死磕了……”丁丁小戈的面颊气得——也许是被打得此时——通红,语气透着一种怪异的腔调,似乎是想要表达着他内心的愤怒,可慢吞吞的节奏却让他的语气变得无奈而轻柔。 …… 在丁丁小戈成功地取得了他的任务物品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地洞中仅存的一只骷髅——正安静地站在一个洞穴门口的“亡灵罗伯特威兰斯特”。 如果说这些已经失去了灵魂而又拒绝死亡的腐朽者也具有某种个性的话,那么这个骨质粗壮、身材矮小的骷髅或许是一个高傲而又矜持的家伙。自始至终,他一直都没有加入到我们的战斗中来,甚至对近在咫尺的战斗视而不见,只是眼睁睁地瞧着——如果他还有眼睛的话——我们将他的同伴们拆散、击碎。 在搏斗中,有一次我在和一只骷髅交手时不小心靠近了他的身边。我当时已经做好承受他攻击的准备,可是他对我根本理也不理。他看上去和其他的骷髅有些不一样——我指的不是他矮小粗壮的身材,而是他的双眼。 和其他那些嗜杀而暴虐的怪物一样,他的眼眶中一无所有,除了一片黑暗的空洞。可是同样是一片漆黑,他眼眶中的黑暗似乎格外地深邃悠长,仿佛其中蕴含着一些神奇而又不可言喻的东西。那似乎是某种…… ……某种情感?! 你能够想像吗?那只是一具骷髅。哦,是的,出于一些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或许他能动,或许他不像看上去那么……那么像一具骷髅,可他就是的。而我居然能从他一无所有的眼眶中看到本应仅属于活人的情感。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感,怜悯、哀伤、自责、悔恨……诸多种让人痛苦的感受就汇聚在他眼眶里那一团空空如也的漆黑中。我想那很荒谬,可我相信我确实看到了这一切。 “看上去这里还有个任务。”降b小调夜曲指着那个亡灵大大咧咧地说道,“谁去和他对话?” “我不去,怪吓人的……”仙女下凡脸着地一脸厌恶地缩在牛百万的背后,既害怕又有些好奇地露出半个脑袋,还是忍不住往“亡灵罗伯特威兰斯特”的方向看去。 “不用害怕,我会站在这里保护你!”牛百万慷慨激昂地挺身站在前面,大声对德鲁伊少女说道。不过,看起来他除了要保护仙女下凡之外,这句话里更重要的意思是他下定决心要“站在这里”了。至于他为什么不站到那只骷髅身边去——从他有些空洞颤抖的语调中,我们已经能得到一些显而易见的答案了。 “算了,还是我去吧。”我对他们说道。作为一个穿着厚重铠甲的战士,倘若真的突然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也能比防护能力低下的侏儒吟游诗人支撑的时间更长些。 走到那个矮小的骷髅面前,我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地尴尬——毕竟就在片刻之前,我还正在和这种丑陋可怕的东西拼杀个你死我活,现在你让我和他这样面对面地交谈,我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 “嗯……那个……先生,您……已经死了吗?”我知道问一具四体通透的空心骷髅“你吃了没有”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可当我把话说出口之后,我觉得这个问题更蠢。 原本,那四个家伙正手握武器在我身后严阵以待,可听到我的问题之后,他们忍不住“嗤嗤”地窃笑起来。 真该死,如果你们知道该说些什么,为什么还把我推到这儿来。 正在我心理失衡地犯嘀咕的时候,那具骷髅忽然“咔咔”几声轻响,把脖子转向我: “你们终于来了,来自地面的勇士。我一直在等着你们,谢天谢地,至高神听见了我的祈祷……” 他说话了?他真的说话了? 他的声音阴森而平淡,每一个音节都发出同样的节奏,完全没有平时我们交谈的抑扬顿挫。这种冷冰冰的、机械般的声音让我觉得背后发凉。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发出声音的,这声音显然并非源于他早已腐烂朽灭的发音器官,而好像是来自他的体内——不过以他现在这个样子,似乎也早就没有什么“体内”可言了。 第二十三章 是拯救还是死亡? 第二十三章 是拯救还是死亡? 在一片幽暗的地下洞穴中,一队年轻的冒险者,正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骷髅怪物侃侃而谈,这情景看上去实在是有些怪异。 “……我叫罗伯特·威兰斯特,曾经是一个矮人,我的朋友们都叫我‘淬火者’……”那具骷髅幽幽地说道。他所说的这些内容我们隐约都能够猜到一点,尤其是因为他的名字、他的身材和那个传说中的矮人“淬火者”都十分地吻合。 “……一年前,我发现了这条矿脉,并且在这里开掘矿洞。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底下埋藏着怎样可怕的东西,也想不到我正在给自己和所有的人亲手挖掘埋葬自己的坟墓……” “……一切都很顺利,大量贵重的金属被开采出来,带给我们源源不断的巨大财富。我们以为自己找到了宝藏,更加努力地工作,也加快了释放恶魔的脚步……” “……在挖掘中,我们打破了一扇石壁,发现了这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愚蠢、贪婪和好奇心让我做出了一个永远懊悔的决定,我决定修筑一条通向这里的通道,在这地洞中继续挖掘……” “……我们挖掘出了这些洞穴……”说着,“亡灵罗伯特·威兰斯特”指了指地洞底层的这几处洞穴,接着说道“……发现了一些贴着封印的箱子。和一切理应为贪婪遭到报应的蠢货一样,我们撕掉了封印,放出了一个巨大的魔鬼。不,即便是魔鬼也不会比他更可怕,那是抗拒死亡的邪灵之主、腐朽者的主人、末世君王最忠实和最残酷的走狗、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 “……他抽干了所有人的生命,没有一个人幸免。他榨干了我们的灵魂,将死者制作成游离于生和死之间的腐朽怪物,作为自己最卑微的奴隶。他破坏了整个矿洞,将所有的秘密埋藏在这里……” “……所幸的是,我的身上配有至高神守护的护符,它不能让我免于死亡,但却保护了我的灵魂,让我免受大巫妖的折磨。可是,护符无法永远保护我,我能感觉得到,我的灵魂正在消散。我向至高神祈祷,求他赐下勇士,让我有机会将这个可怕的秘密公之于众。我的灵魂已经很虚弱了,我已经支持不了多久。不过,还好,你们来了……” “……去瓦伦要塞,将麦肯斯卡尔逃脱的消报告梅内瓦尔侯爵。时间紧迫,大巫妖似乎有办法引导枯萎之地回到法尔维大陆,末世君王的军队将会洒满整个大陆,战争即将开始,我们必须早做准备!” “除此之外,我还要请你们帮我一点小忙……”正当我以为这个矮人腐朽者已经把话说完了的时候,他又向我们提出了一个要求: “……如果我的灵魂消散,我的身体也将会变成一只怪物,就像我的同伴们那样。矮人不畏惧死亡,但要有尊严的死亡,我不能让我的身体变成自己灵魂的敌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停顿了片刻。尽管作为一个腐朽者,他已经无法再改变任何表情和声音,但我似乎能够感到他正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消灭我,在我变成怪物之后!”他这样说道。 “我将放弃灵魂,不再继续坚守生命。我只请求你们制止我,将我已死的躯体再杀死一次,让我像个矮人那样安静地死去。” “……我已经……活的……太久了……” “你愿意……帮助我吗……” 矮人腐朽者抬起他粗壮结实的头颅,用他那双空无一物却充满恳切的黑色眼眶望向我。 我无法回答。 我不应该这样做吗?制止一个怪物的诞生,让一个好人的灵魂得到安息。理智告诉我,我应该接受他的请求,用我的剑将他从长久的痛苦中解脱出来。任何人都不应该拒绝这个要求,因为这事关一个好人灵魂的归宿。 可是,这很难。 这个腐朽者有一个完整的灵魂,他能够感受得到痛苦和懊恼,我无法告诉自己他已经死了——倘若一个人的身体残缺、而灵魂完整,我们能说他死了吗?那些断手断脚、只有一只眼睛的人们,我们能说他们都死了吗?而和他们相比,我眼前的这个亡灵只不过失去了更多的**而已,他依然是个“人”,一个有生命、有智慧,并且不乏高尚的“人”。 你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一个人在你眼前自杀,而后毫不犹豫地毁掉他的尸体吗? “接任务啊!”牛百万的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似乎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放心吧,你一接受任务就往后撤,十五级的怪,我们打得过的!”降b小调夜曲也跃跃欲试地说着。 “……你……该不会……也……卡了吧……”就连反应迟钝的丁丁小戈也忍不住催促我了。看着他们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模样,我实在是有些难以理解:杀掉一个曾经是人类的怪物,这种事情就那么值得兴奋吗? 或许吧,我的涉空者伙伴们对于“死亡”的理解是让人乐观的。按照他们所描述的,人死了之后,并不会就此消失,而是有机会复活的。或许吧,这个名叫罗伯特·威兰斯特的矮人冶金大师也会如此。 可我仍然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好,我愿意帮你!”我咬了咬牙,点头应允了他的请求。 “我无法表达对你的谢意,勇敢的冒险者。愿至高神达瑞摩斯永远赐福予你……”亡灵罗伯特·威兰斯特感激地对我说道,他苍白的下颌向后轻轻咧了咧,露出了一副古怪而欣慰的笑容。他轻轻地伸出双手,捧住挂在胸口的那枚挂饰,低吟着跪倒在地,虔敬地垂下头去。随着他空洞机械的声音逐渐降低,我似乎能够看见一丝微茫的光泽正从他身上逐渐地飘散,在半空中轻柔地隐没,直至完全找不到踪迹。这些光与我之前所见的任何光芒都不相同——我的意思,那很显然不是所谓的“鬼火”——那是些真正神奇的东西,支撑它不住闪烁着的,是生命最本源的力量。 当所有的光芒散去,从我身前这具矮人骷髅的身上,我嗅到了危险的气味。 那是一股冰冷杀戮的味道,我知道,跪在我面前的骷髅已经变成了一台制造死亡的无情机器,没有一点活人的气息。 这是一场我不愿回忆起的战斗。 与其说我竭力想要忘却当时的感觉,倒不如说我从来都没有对那场战斗有过什么印象。 已经彻底化身为怪物的矮人冶金大师——“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毫不迟疑地挥舞着战斧向我砍来,他那原本充满着矿物学和冶金学知识的头脑此时已经被杀戮的狂热所完全取代。战斧砍在盾牌上,发出“哐哐”的响声,震得我手臂发麻。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还击,只是下意识地用盾牌挡住头脸。我甚至觉得自己这样做并非是因为畏惧他的战斧,而是因为我不敢直面他的脸——那张有着漆黑深邃的眼眶的骨质面孔。 一度,我也曾想过抛弃一切让人脆弱的念头,像个真正的战士一样面对着腐朽的怪物,毫不留情地挥剑砍杀。可每当看见他麻木僵硬的脸孔,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恳求我毁掉他时的恳切期盼。他盼望赎罪,而他已经为他做过的事情付出了足够的代价。他恳求我毁灭他的尸体,我答应了,但事实上,我并没有这个权利——他并没有什么需要别人来拯救的地方。 所以,我只能软弱地躲藏在盾牌背后,背弃了他的愿望和我的承诺,听任那股邪恶的力量支配着他的身体,去做那些他本性中绝不愿做的暴行。 好在还有我的伙伴们,他们并不像我这么多愁善感、犹豫不决。毁掉一只十五级的腐朽者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是件困难的事情,没过多久,壮实的矮人骨架被丁丁小戈的冰魔女冻成了冰坨,而后被敲成了碎片。碎裂的骨茬和冰渣迸得满地都是,和原先那些骷髅怪物的残肢混在一处。 战斗结束了。 完成了罗伯特·威兰斯特的嘱托,我的涉空者伙伴们看起来很高兴——我没有立场来指责他们,他们拯救了一个灵魂,满足了一个矮人最后的要求,带给了他一个体面荣誉的死亡。他们完全有理由为之高兴。 可是,对于这件事,我真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到底是被“杀死”了,还是被“拯救”了? 这个问题,我始终不愿去思考。 在罗伯特·威兰斯特身后的洞穴中,我们找到了一本《高级采矿师手册》和一把能够增加三十点采矿技能的铁镐“金属拾取者”,这两件物品让我们中唯一的采矿师丁丁小戈眼馋不已。 “……这两件……东西……能不能……都给我……”他内心的兴奋完全被他迟缓的声音所掩盖,让人听不出一丝喜悦的情绪。 虽然这两件是这次冒险中最贵重的物品,但它们对其他人来说毫无意义,没有人反对把这两件物品交给丁丁小戈。就这样,我们的半兽人术士不但完成了任务,而且采矿能力得到了明显的提高,成了这次冒险中收获最丰厚的幸运儿。 高兴之余,丁丁小戈大方地表示如果我们有需要的话,他可以送给我们一些金属和矿石,这正是我学习炼金术用的着的。除了我之外,降b小调夜曲也是半兽人术士这一慷慨决定的受益者——他所学习的生活技能是制作铠甲。 精灵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得到了罗伯特·威兰斯特脖子上的“信仰护符”,这种护符原本应该是至高神达瑞摩斯最虔诚的信徒佩戴的,那上面凝聚着信仰的力量,能够给佩戴者增加三十点的法力,并且提高佩戴者抵御灵魂魔法的能力。 让我觉得有些想不通的是,德鲁伊少女明明是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的忠实信徒,可她却毫不介意佩戴一枚属于至高神信徒的护符。 不过,看着精灵女孩兴奋的样子,我觉得她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护符意味着什么,只是单纯地出于好看,想在脖子上挂一个装饰物而已——我们都知道,无论什么种族的女性,对于装饰品的需求都是永无止境的。我敢和任何人打赌,如果说只有一种选择的话,即使是一个信奉秩序与光明的、极度虔诚的至高神的女牧师,也宁愿挂上一枚象征着绝望与死亡的骷髅挂坠而不让自己的脖子空着。 除了一些草药或是食物之类的东西之外,矿洞里的骷髅怪物们还随身掉落了一些钱币——这应该是他们生前就带在身上的,当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把他们变成腐朽者的时候,这些倒霉的矿工显然来不及换衣服。现在,他们估计再也用不着这些东西了。 除了杂物和钱币这些每个人都有的战利品之外,牛百万没有得到任何其他的东西。不过在我看来,他一点都不为此感到失望。恰恰相反,他现在或许正感觉自己是收获最丰厚的人了: “……这有什么了不起,我刚一级的时候就一个人从坚蹄谷跑到这边来了,路上见的高级怪多的是,这些骷髅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想他不会告诉德鲁伊少女他是因为迷路才跑到坎普纳维亚城的。 “……我还见过龙,一条绿龙。等你级别升高了之后我带你去杀它……”牛百万仍在不失时机地夸夸其谈。虽说在姑娘身边的男人总是非常彪悍的,可当一个十二级的牛头人战士大肆吹嘘着要去“屠龙”的时候,这就不再是彪悍,而是恬不知耻地吹牛了。 牛百万带着仙女下凡走在前面,他好像是有意地加快了脚步,拉开了与我们之间的距离。而精灵女德鲁伊也似乎忘记了我们的存在,紧紧跟在他的身旁,不时被他逗得笑出声来。很快,他们的身躯就隐没在黑暗中,只影影绰绰地能看见头顶的名字。牛百万把他冗长的名字密密匝匝地顶在头上,活像是一个能够直立行走的告示牌,看上去有些滑稽。再过一阵,我们就连他们的名字也看不见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着他们逐渐消失的身影,降b小调夜曲咬着牙根忿忿不平地说道。 “……这话……都是那些想……献殷勤……又献不出去的人……才会说的……”我已经渐渐习惯了丁丁小戈在这样的时候不失时机地发表他绝妙的意见。 “……”被抢白的侏儒吟游诗人翻着白眼,埋脸怨气地瞪了半兽人术士一眼: “丁丁小戈,直到遇到你我才发现有两件事情我从小到大都搞错了。” “……什么事?” “第一,有时候,说真话的人很让人讨厌;第二……”说到这里,他忽然压低了声音,然后凑近到丁丁小戈的面前。 “……第二是……什么?”过了有一会儿,丁丁小戈才满吞吐地反问道。 “……第二点是,当你靠近别人说话时,很容易踩到对方的脚!”说到这里,降b小调夜曲狠狠地一脚踩在半兽人术士的脚面上,然后气咻咻地大踏步向前走去。 以丁丁小戈异常迟钝的反应速度,当时并没有对这一脚做出什么反应。直到吟游诗人走出了足足有十几步远的时候…… “啊……”半兽人以他特有的迟缓而绵长的声音,表达着他此时脚趾尖上的痛苦: “……你这绝对是……小心眼的……蓄意报复……” “啊……”正当侏儒吟游诗人和半兽人术士走在后面不住地拌嘴混闹的时候,前面再一次猛地响起仙女下凡锐利的尖叫和牛百万惊慌失措的求救声:“救命啊……” 我们立刻猜到,牛头人战士和精灵女德鲁伊怕是又一次遇上了敌人的伏击。 尽管始终在为自己没能吸引精灵少女的眼球而抱怨,可一听到求救声降b小调夜曲立刻和我同时窜出,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直奔过去。丁丁小戈也再一次地施展起了他那不规律的瞬间移动脚步,时而出现在我们前头,时而又落到了我们的身后,有如鬼影子一样行动飘忽。 “你这个笨蛋傻大个,早就告诉你不要跑得太快,要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像你现在这样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我们怎么来救……”夜曲一边蹦蹦跳跳地拼命跑这,一边大声冲着牛百万发牢骚。可是,当牛百万和仙女着地脸朝下两个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的牢骚声立刻戛然而止。 一些出人意料的景象彻底堵住了吟游诗人的嘴巴,立刻让这个能言善辩的家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吃惊的并不仅仅是他,我也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正在发生的事情。 独自走在前面的两个人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确切地说,我们的牛头人战士其实毫发未伤,他此时也正想我们一样,张大了嘴巴,吃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浑然不知自己的大舌头已经下意识地伸出了嘴巴,都快能舔到自己的脖子了。 只有一个人是在战斗的,那就是我们的精灵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我很难形容她此时的表现:她惊骇地闭上了双眼,两手不住地在身前用力耙动拨拉,虽然已经变成了了粗壮巨熊的模样,可从头到脚仍然是一副小女生惊恐畏缩时无力挣扎的模样。 一个小女生柔弱笨拙的挣扎或许让人发噱,但一头巨熊受到惊吓后的本能反应就要可怕得多了。现在,还有两只拿着镐头和铁锹的骷髅怪物站在精灵德鲁伊的身前,与其说它们是让人惊恐的不死亡灵,到不如说它们是一对正在饱受摧残的可怜虫。巨熊的利爪每挥过一次,它们的身上就会掉下一些碎裂的骨片,而它们手中的钝器对于变化成巨熊形态的德鲁伊来说,能够造成的伤害少得可怜。直到现在,德鲁伊巨熊的生命才刚刚损失了不足三分之一,而地上已经堆满了碎裂的骨渣和骷髅了。 “出什么事了?”我向着惊魂甫定的牛百万问道。 “刚才……我们正走着,这一队骷髅怪,大概是五个吧,突然从角落里拐出来,我们没防备,其中一个骷髅怪和她脸对脸贴在了一起。然后……她就尖叫了起来,差点没把我吓死。再然后……根本就没有轮到我动手,就变成这样了……”牛百万双手向前一摊,示意我看看现在的景象。 “啊……救命啊……好可怕好可怕啊……”德鲁伊少女一边用他尖锐的女高音喊着救命,一边一巴掌把最后一只骷髅怪拍成了一堆骨屑。看起来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直到干掉了最后一个敌人,她的双手……嗯,双爪……仍然在胸前不停地挥舞着,看起来如果没有人阻止的话,她会一直这样挥舞下去的。 曾经有人说过,恐惧有时候同样会刺激起人体内的巨大潜能,让人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强大力量。之前我一直觉得这种说法很荒谬——胆小鬼无论怎么变都无法成为一个勇士——可是现在,我忽然觉得恐惧的力量可能比人们想像得还要巨大。 看见这个景象,我们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牛百万面色微红,在我们的注视下凑上前去,从身后拍了拍德鲁伊少女的肩膀: “没事了没事了,那些骷髅都死了……” 精灵女德鲁伊看来是听到了牛百万的话,她的双爪将信将疑地停止了挥舞,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缝,确定一切安全无误之后,才终于睁开了眼睛。 “哎呀,对不起对不起,刚才它们突然出现,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胆子很小,既怕黑又怕鬼,一定让你们看笑话了吧。”她重新变成了精灵少女的模样,小脸羞得通红。 我们的脸似乎比她更红。 “它们……它们是怎么死的?”精灵少女环视了一下四周,略显惊诧地问道。她看了看我们,最终把目光停在了牛百万的身上: “该不会都是你打死的吧……” “嗯……呃……”此时的牛百万大约正震惊于仙女下凡的惊人战绩,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迟疑地哼哼了几声。 让人遗憾的是,精灵少女似乎是把他的迟疑当成了默认: “我就知道是你,你可真厉害!”精灵女孩无限崇敬的目光让牛百万手足无措、牛皮一片通红滚热。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一厢情愿地认为牛百万是我们中最强悍的人——这与事实之间存在着相当巨大的出入。我猜,或许对于那些性情柔弱的女孩来说,粗犷豪放的外表真的能引起她们心中的安全感吧。 我不得不说,这真是一个美丽的错误。 没过多久,我们就回到了地下大厅,即将从矿洞回到地表。 牛百万和精灵女孩两个人仍然肩并肩地走在前面,矿洞里的蝙蝠已经无法再对他们构成威胁了。我们三个人在后面远远地缀着,让他们俩的身影始终保持在视野之内。 这个时候,沉默了许久的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终于开了腔: “我觉得……就算是那个德鲁伊女孩一个人……也能把地下洞穴清干净……” 必须承认,他说的是一件让我们这些男人们既尴尬又惭愧可怕事实。 第二十四章 随遇而安 第二十四章 随遇而安 谁也不知道瓦伦要塞始建于何时,这座古老城堡的年纪似乎与它所护卫的乌齐格山一样久远。巨大的山石垒建而成的城墙粗糙而厚重,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岁月磨砺。 从名字上来看,瓦伦要塞应该曾经是一座完全用于驻扎军队的纯军事堡垒,但那显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如今的瓦伦要塞已经和一座普通的小城没有什么两样了,兜售各色商品的店铺排列在两旁,无所事事的行人走在城中的道路上,由厚实的山毛榉制成的大门洞开着,从不关闭,任由来往的人们进出。 我来到瓦伦要塞已经有两、三天时间了,这是我第一次离开坎普纳维亚城的统辖范围。对于缺乏旅行经验的我来说,这绝称不上是一次让人愉快的长途旅程。 瓦伦要塞位于乌齐格山东南部的山区地带,因为从未来过这里,我的魔法地图上没有标注,我只能像只没头的苍蝇的一样朝着大概的方向前行。山地崎岖狭窄的道路让我吃足了苦头,这里的羊肠小道总是一不留神就隐没在了茂密的杂草和灌木丛中,让我直走到无路可行处才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最糟糕透顶的是,无论你在什么地方迷路,总能碰到一大群胃口很好的恶狼、毒蜘蛛、野猪或是其他什么凶恶的野兽,它们永远对你鲜嫩多汁的皮肉和内脏充满让人感动的热情,倾尽全力地希望能够邀请你留下来与它们共进晚餐——当然,如果你的运气不好的话,你就会变成“被进”的那顿晚餐了。 在瓦伦要塞,我首先完成了杰拉德先生的嘱托,将狂犬开普兰血液的分析报告交给了要塞驻军指挥官佩克拉上校的手中。佩克拉上校大约五十多岁,除了满头灰白的头发,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名军人,反而像是一个迂腐的教师或是别的什么人。 这封报告似乎并没有引起他足够的重视,“啊,枯萎之地,从我十岁之后就再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我都快把它忘记了。杰拉德总是有点神经过敏,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给我带来了这个消息。不管怎么样,我会派人去查查这件事的……如果我还有人可派的话。”佩克拉上校慢条斯理地对我说道,说着又扔给我一小袋银币。 我觉得我很有必要把在废弃矿洞底端发生的事情告诉他,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逃脱了两百年的封印,直觉告诉我这或许和狂犬开普兰的变异有关系。但是无论我说什么,佩克拉上校都总是不耐烦地摇着脑袋说:“我得去看看我的日程表才成。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其实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是忘不了的……咦,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我只有无奈地辞别了这位健忘的军官。当我经过他办公室门口的时候,一个和我一样风尘仆仆的涉空者正好在往门里走。无意间,我看见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那是一封信笺,暗黄色的信封接口押着一枚鲜红的火漆印记,看上去很眼熟——我是说,很像我刚刚交给上校的那份报告。 怎么回事?难道说杰拉德先生怕我无法将这份报告带到瓦伦要塞,又派遣了一个送信的使者吗? “你也是坎普纳维亚城来的?”我忍不住问了一句。 “啊……”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发问,愣了愣神,然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是啊。” “你也是送血液报告来的?” “没错,怎么,你也是?” “是啊。你不用再把报告交给他了,我交过了,这没用的。”我对他说道。我的意思是,我已经把报告交给上校了,而且上校对这件事情本身也不怎么关心。他没有必要再来碰这个钉子。 “啊,不会吧?”他又一阵错愕,“我问了不少人,都说交给他就行了。” “哼,你看他……”我有些沮丧地回头看了上校一眼,他仍然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上悠哉悠哉地打着瞌睡,“……明白了吧,就算是交给他也不会有用的。”我不无烦闷地说道。 看起来这个涉空者似乎是明白了一点,不过又好像是变得更迷糊了,他“啊、啊”地应了两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上校,然后傻乎乎地点头冲我说了声“谢谢啊……”转身走了出去。 后来我在街上又见过这个人几次,或许是因为我换了铠甲,他没有认出我来。每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都在街上拉住人就问什么“报告……交任务……找谁……在哪里……”这样的问题,看起来挺着急。我也没有仔细听。 再后来,我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人了。不过我听说瓦伦要塞里有个坏心眼的家伙,故意阻拦别人交任务,还成心给人指错方向,让一个上了当的可怜人在城里跑了好几圈才完成任务。 要是让我遇到这种既无聊又无耻的人,我非狠狠教训他一顿不可。 好在并非每个人都像佩克拉上校那般昏聩懒散,作为瓦伦要塞的执政官员,梅内瓦尔侯爵敞开大门迎接了我的到来。他是“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的赞助人和支持者,对于矮人冶金大师的不幸遭遇,侯爵表现出了他的痛心与哀悼: “哦,我可怜的朋友,他总喜欢挖掘深埋于地下的秘密,可总有些秘密是不应当被发掘的。愿达瑞摩斯怜悯他,希望他的过失不会给我们带来无法补偿的损失……” 侯爵是个面色苍白的老人,他的颧骨因消瘦而高高隆起,使他的眼眶深陷,目光阴沉而冷静。或许是威兰斯特先生的死讯使他震惊,他看上去有些激动,白色的皮肤下泛出一层不正常的强烈红晕,让人很难不为他的健康而担忧。 侯爵答应我,他将尽快把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逃脱的消息禀告给国王陛下,集合法尔维大陆全部的力量去抵御这场即将到来的灾难。作为对我辛勤的报答,侯爵送给了我一件“精致的链甲”。这种铠甲是由许多金属圆环编制而成的,分量并不是很重,对于刀斧的劈砍有更强的抵御能力。而且,这件铠甲显然是附加着某种特殊的魔法效果,除了提高10点的防御力,还能够给我增加100点的生命值。 离开侯爵府,我的感觉很好,一种无法控制的骄傲感从我的心中油然而生。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挺了不起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我及时地将这个消息传递到了这位忠于职守的贵族手中,整个大陆的未来都将发生改变。所有生活在这蔚蓝天空下的智慧种族都将因此而获得一个机会,他们可以携手并肩、挺身反抗即将到来的邪恶侵袭,生命和自由将得以留存、杀戮和暴虐将被遏止,而这,都是因为我及时地将一个消息传递到了正确的人的手中。 不久之后我才知道,在真正的事实呈现之前,所有的所谓“正确”都不过是一种暂时的美好错觉而已。许多时候,残酷的现实总会把这种错觉亲手在你的面前撕碎,用痛苦的针将你从错觉中刺醒,而所谓的“面对现实”,也似乎总是承担痛苦、承受悔恨的代名词。 而到了很久之后我才发觉,在这个世界上,许多事情,其实是早已注定了的。你无法阻止它们的发生、无法改变它们的进程、无法决定它们的终止,无论你如何拼命地去努力。 如果说还有什么是你能够改变的,那也仅止是你自己而已。你的生命犹如怒涛中的一叶小舟,注定将在这淹没时光的浪潮中飘摇,你所能做的唯一的事情,只是加固自己的船板、操纵自己的风帆,然后向你所信奉的一切神祗去祈祷你的运气,让你不要被这无可抵御的巨浪吞没。 如此而已! 而那时,我还对未来一无所知。无知的人是幸福的,可惜,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种幸福总是不能持久。 就在我刚刚离开侯爵府的时候,我的魔法冒险日记本忽然提醒我收到了一条消息,消息告诉我,有人给我寄送了一些货物。 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创造了“邮递系统”这一了不起的想法并最初把它付诸实施,我坚信这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无论你是什么人、无论你身在何处,只要将货物和收货人的名字告诉任意一座城市或村庄的邮递员,你就可以将任何东西送到任何你所认得的人的手中。他可以在任意时间向去邮递员那里收取货物。 这简直是一个疯狂的主意,而最疯狂的是,这个主意居然真的被付诸实施了。无论是人类、精灵、矮人、侏儒、半兽人还是牛头人,行走于法尔维大陆上的所有智慧种族都积极地投入到这个伟大的壮举之中。每一座村落——即便是只有十几个人的小部落——也会有人专门从事这种邮递职业。除了这一点,法尔维大陆上的智慧生命们还从未在任何其他事情上达成这样一致的共识,破除了彼此之间的隔阂。从这个角度上来说,“邮递系统”或许远比任何的宗教信仰和文化传播更有力量,因为它第一次成功地将这个世界的各个种族结合在了一起。 而进行这种邮递的费用同样不便宜,你不得不拿出你所邮递物品价值的百分之五作为酬劳。如果有人愿意仔细计算一下每天整个大陆有多少人收到来自朋友和亲人的馈赠,就会发现这是多么惊人的一大笔钱。 大概这才是能够让蛮横的牛头人和骄傲的精灵在一起共事的真正力量吧。 我满心狐疑地找到了瓦伦要塞的邮递员,才知道给我寄东西的是丁丁小戈。这个反应迟缓但性情慷慨的半兽人矿工忠诚地实践了自己的诺言,给我寄来了不少的金属和各种矿产。他的馈赠丰厚得远远超出了我的想像,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他才好了。这是一份我根本无法拒绝的好意——因为我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都不够将这些东西邮递回去的邮资。所以,我只能无奈而又勉强地——同时不乏心中窃喜地——将这些既沉重又贵重的礼物装进我的魔法背囊之中。 在瓦伦要塞的经历可以说是我在坎普纳维亚生活的延续,我每天都将差不多一半的时间用于帮助城里的人们完成工作,从他们手中领取酬劳。有时候我会遇到一些让我面临危险的工作,这时我宁愿暂时把它们放在一边,去干些别的事情,直到我找到合适的同伴、或是等我的级别升高到有把握完成它们的时候。 在没有合适的任务时,我会选择到要塞外面的山林中去猎取一些凶兽或是魔物。在要塞的西北方向有一片粘稠的泥沼,里面经常会产生一些变异的巨大毒蚊和蟒蛇之类的东西,这是我打猎的主要场所。 这里还有一种叫做“黏土怪”的生物。这些蠢笨的家伙仿佛全身都是由黏土和稀泥组成的,移动的时候就像是一包水囊在地面上滚动,让人很难分得清头脸。你最好不要被它的外表所欺骗,这种看似柔弱的古怪生物会主动袭击靠近他们的一切生物,把他们包裹在自己的体内,直到消化殆尽。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几乎每一只黏土怪的体内都包裹着或大或小的几枚骨头,那就是被它吞噬了的不幸生物的遗骸了。 杀死这些怪物,你会从它们的尸体中寻找到一些名叫“溶蚀之水”的粘液,这是进行一些炼金实验的重要药品。这也是我的捕猎以这种生物为主要目标的原因。 在剩下的时间里,我总是在瓦伦要塞和坎普纳维亚城之间往复奔波——瓦伦要塞并不是一个应有尽有的富足城市,起码这里对于我来说,就缺少了一个能够给我指导、同时又擅长制造爆炸的炼金术老师。在这两座城市之间穿梭并不是一件费力的事情——事实上,在这些城市的驿站中会提供交通服务,你只需要缴纳一笔费用,就可以租赁马车到达另一座城市,而且这样在路上所要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老实说,它快得让人惊讶,我几乎每次都是刚上车没多久就到站了,以至于我总是怀疑它是不是根本就不曾出发过。 因为有丁丁小戈提供原料,为我节省了购买原料的大笔费用,这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四五趟旅程过后,我已经学会了不少种合金的制作方法,还学会了诸如从矿石中提取玻璃等物品的技巧。最让人欣慰的是,我花费在炼金术上面的时间和金钱终于开始有了回报,不少人都愿意出钱购买我合成的金属和一些提纯的物质,这些钱不仅可以弥补我采买炼金原料的一切花费,而且居然还小有盈余——再没有比这更能刺激我学习炼金术的动力了。 很快,我的炼金术就已经升到了五级,简单的物质合成已经不能给我带来任何经验,埃奇威尔也不能给我提供更多的炼金术配方了,我的炼金术学习遇到了一个瓶颈,很难再继续提高了——除非我能弄到新的配方和图纸,制作出一些新颖的东西来才成。 完成任务、清除怪物、学习战斗技能,学习炼金术、贩卖炼金成品,这就是我每天生活的全部。老实说,有的时候我也会思考,我为什么要过一种这样的生活。提升等级对于我的生命是否有着必然的意义?学习技能对于我的灵魂是否是一种必须的锻炼?我费劲心思地赚取金钱,这究竟是因为需要还是贪婪?因为我经常会有这样的一种感觉:即便我不做这一切,维系我的生命、让我过一种平静普通的生活,也绝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后来我渐渐发现,我这样做并不是因为我必须如此,而是因为除我以外的所有人都是如此——所有的那些涉空者们,那些充满了冒险热情和奇思妙想的让人惊讶和愉快的人们。比起死板沉闷的原生者,我更喜欢与他们为伍,和他们交谈。我选择了我的朋友,而他们都是如此生活的,所以,我觉得我也应该去过和他们一样的生活。 这其实是一种滑稽的现象,许多时候,我们去做某些事情,并不真的是因为我们想要如此,而是因为别人都是如此。我们害怕孤单,害怕自己有别于旁人,害怕自己的不同会招致猜疑的白眼,所以我们不得不跟随大多数,做一个无可奈何而又心安理得的庸人。 其实,有些事情,真的是我们不必去做的;而有些事情,却又是只有我们可以去做的。 如果可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的话,我或许会做出与那时完全不同的决定吧。 有时我还会想起不死的腐朽者、逃脱的灵魂巫妖和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即将侵略法尔维大陆的事情,梅内瓦尔侯爵答应过我要尽快做好抵御侵略的安排。可是,我一点也没有看出来瓦伦要塞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一场战争——或许,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在私下里紧张有序地进行着呢——我这样告诉我自己。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已经渐渐地失去了警惕心,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佩克拉上校说得对,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听说过枯萎之地的消息了,任何风吹草都都有可能造成我们的神经紧张,而这种过敏式的惊恐往往是没有必要的。对于我们来说,许多事情都已经被遗忘了。而对于枯萎之地的生命们来说,许多过往的事情也未必会被记起。战争未必会发生,而我们恐惧的一切或许都是无意义地自己吓自己。 就这样,在交织着充实与空虚的生活状态中,不知不觉,我的等级已经突破了三十级…… 第二十五章 拳贼与拳牧 第二十五章 拳贼与拳牧 或许在每个人生命中,都会出现这样一些窘迫的阶段。在这些时候,你会忽然发现你已经做完了那些你能够去做的事情;而你计划将要去做的事情却又过于艰难,凭你现在的能力,根本就无从下手。身处这样的处境之中,你会觉得疲惫、厌倦,无所适从。你失去了近期的目标,不知道自己究竟能干什么,又应该去干些什么,只能听凭习惯的摆布,去过一种懒散无聊的生活。 三十级正是这样一个阶段。 在瓦伦要塞,我已经完成了所有自己能够完成的任务,包括帮助商人从城外散居的一小撮狗头人那里夺还被抢劫的货物,杀死一头屡次伤人、血债累累的狂暴黑熊,帮助染坊的大婶从野猪人聚集的营地中收集一些少见的鸢尾花……等等等等。 我甚至还帮一位家庭主妇把她酗酒的丈夫从酒馆里揪回了家。当然,你不能指望一个酒鬼懂得什么叫做“礼貌”和“服从”,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很有分寸让他吃了一点小苦头——嗯,好吧,我承认我并不是那么有分寸,但他也仅仅是左肩脱臼、右腿骨折而已,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我发誓我原本并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当你一个醉汉挥舞着铁棍向你扑来的时候,你不大可能有第二种选择。我相信无论是谁,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做出和我一样的决定。 最让我郁闷的是,那个可怜的主妇看见她的配偶被我“说服教育”之后的景象,居然立刻改变了立场,转而心疼起她的酒鬼丈夫起来,完全忘记了原先她满脸怨恨地哀求我帮助她的丈夫戒除酒瘾的事情。这个出尔反尔的女人凶悍地拎着大笤帚,将我赶出了家门,还好她没有忘记把我的报酬——一枚可以增加二十点生命的白银戒指——扔到我的面前。 在做完了这些事情之后,我的任务栏中还剩下这样几条记录: “士兵的发现”:佩克拉上校的一名亲兵在一次外出侦查时失踪了,他最后一次发回的消息表明他正打算潜入乌齐格山脚下的一处废弃的林间陵寝中,上校猜测他或许发现了什么秘密,希望有人能找到他; “失踪的独子”:瓦伦要塞检察官法赛利先生的独子小菲利在前往乌齐格山的一次郊游中失踪了,这也是最近几个月来这一地区发生的第九起游人失踪案件,伤心欲绝的父亲希望我能帮助他寻回已经失踪了两天的孩子; “血族之牙”:一些血族在乌齐格山脚下的林间陵寝中建立起了一个秘密的据点,这些堕落的生物原本应该随着枯萎之地的消亡而一同离去,它们在这片大陆上已经失踪了近两百年,谁也不知道这些堕落者是如何出现的,找到他们,把二十颗血族的牙齿交给城防巡逻官蒙太拉爵士; “失落的圣典章节”:在两百年前对抗末世君王的战斗中,瓦伦要塞神庙中记录神谕的圣典曾被破坏,失落于乌齐格山的战场上,这两百年来,圣庙中的僧侣们一直不曾停止过寻找,希望能够将失落的圣典章节补充完整,他们相信在林间陵寝的墓穴中会有所发现; 除此之外,在两百年前的那场惨烈的战斗中,无数抗击末世君王的勇敢战士们英勇地战死在乌齐格山中,他们的尸体虽然被埋葬于林间陵寝之中,但灵魂却受到了“诛心者”达伦第尔和他的爪牙们的诅咒,无法得到死亡的拯救,只能以恶灵的形象在山林中游荡,我必须击败起码九个这样的“受诅咒的战魂”,证明自己具有一颗真正的英勇之心,我的战士训练师才愿意传授我更精深的战斗技巧。 很显然,这些任务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那就是乌齐格山脚下的那处林间陵寝,而这就是我的问题所在了。 我曾经试图一个人溜进林间陵寝,但事实证明这种行为是一种愚蠢的勇敢。血族在这里建立据点的传闻是可靠的,因为就在陵寝之外,徘徊着许多面色苍白、瞳孔发灰的“血族后裔”,这些三十级左右的(狂暴)级别的人形怪物有着普通人无法比拟的巨力和速度,虽然他们赤手空拳,可强悍的身体、锋利的指甲与嗜好鲜血的牙齿却足以让他们成为难以应付的对手。而且和所有缺乏骑士精神的无耻凶徒一样,这些完全丧失了人性的人形怪物在战斗时总喜欢一拥而上,让人根本无法对付。 虽说真正的勇士,绝不会因为敌人数量的增加而丧失勇气,但如果你明知道前方是死路一条还要不知死活地逞凶斗狠,那恐怕要失去的就不仅仅是勇气那么简单了。 所以,一场紧张激烈的追逐战在葱茏寂静的山林中上演了:一个衣冠不整的三十级人类战士,狼狈不堪地在山林间逃窜着,他腰带上拴着剑鞘的带子已经被撕裂了,剑鞘长长地拖在地上,磕着树根与山石,发出仓皇的“突突”声响。在他身后,足足有二、三十个黑衣男子正马不停蹄地向前追袭,这些黑衣人面色阴沉、队列整齐,所经之处尘土飞扬,犹如平地卷起一道烟波,看上去倒也蔚为壮观。 事实上,这种让人毫无尊严感可言的逃亡在我身上并不止发生了一次,我尝试了许多种办法,从各个方向试着潜入陵寝,可没有一次成功过。那群死缠烂打的活死人机警得像一群嗅觉灵敏的猎狗,除了一身的伤疤和快被扯成破烂了的护具,他们什么也没让我得到。幸亏这些被血族控制着的变异人类对于阳光有着特别的惧怕,无法迈出丛林的密影之中,否则这场你死我活的马拉松长跑还不知要持续多久。 可想而知我这时候有多么的懊恼和沮丧。为了完成这些任务,我光花在修理装备上的钱都差不多有一枚金币了,可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我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是我第一次在完成任务时经受这样的挫折,深深的挫败感把我的心严严实实地包裹住了,我直觉得心里愤懑难当,胸口淤积的烦躁令人窒息。我真想把这些难为人的差事抛到脑后,再也不去想它们算了;可如果就这样认输,又觉得好像是被什么人用卑劣的手段击败了似的,让我感到非常的屈辱不服。 更何况,完成这些任务的报酬还十分丰厚,一些小小的贪欲又让我多了一条坚持到底的理由。 我又重新翻开了任务笔记,盯着“报酬”这一栏看了许久,希望能从中找到一些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 “你这个疯子,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个正常人一样思考啊?你要想死就去死好了,不用临死还要把我拉着垫背吧!”就在我正酝酿情绪、准备再一次挑战林间陵寝这一挫折教育的现实课程时,一个似曾相识的粗犷声音忽然从我的身后不远处传来。 “好啦好啦,不要那么激动。杀人杀累了,看看靓丽的死神妹妹也不错啊,劳逸结合嘛!”紧接着,另外一个声音从同样的方向飘来,听起来也让我觉得亲切熟悉。 “结你个大头合啦!我们已经死了第五次了,光跑尸体就跑了两个多小时,哪里还用的着怪来杀,我们自己累都要累死了!让你他妈的死神妹妹见鬼去吧——呃,那个,她本来也就是个鬼啦——她那张脸再漂亮也不能当信用卡来刷啊,现在我们可是连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你说我们怎么才能去修理这些装备?” “啊,这么说我们变成现在这个处境是怪我了?用不用让我提醒你一下是谁把我们的钱弄没的?如果不是你这个拙劣的笨贼,我们至于连修装备的钱都凑不出来吗?” 我转过身,看见那两个正吵得不可开交的身影。一个长着獠牙、大腹便便的绿皮半兽人胖子,正冲着自己身前的小个子红须矮人大发雷霆。他异常费力地弯着腰,把自己的肚皮挤成一个滚圆的球体,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硕大的歪嘴葫芦。 “长三角?”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曾经与我一同消灭剑齿山强盗的半兽人游荡者——无论走到哪里,这个身材超标得异乎寻常的游荡者都是让人很难忘记的异类。而与他吵闹不休的,则是同样曾与我并肩战斗过的、勇猛无畏的矮人“狂暴牧师”长弓射日。 “杰弗里茨·基德!”听见我的喊声,他欣喜地发现了我的存在,立刻停止了争吵,热情地向我打着招呼,“真巧啊,你也在这里。昨天妃茵还说起过你呢。” “是啊,好几天都没看见你了。刚才我还说,要是能找到一个像你这样尽职的战士就好了,我也不用打得那么费力。”长弓射日见到我也异常高兴。 “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像他这样尽职’?像你这样搞不清状况地死缠烂打,魔法用完了就直接躺在地上挺尸,你又尽了什么职了?” “那也比某些近战职业的废物强,一遇到危险就只知道逃跑,把我这个布甲的法系职业扔在前面顶怪,简直是劣迹斑斑!” “我那是战术,战术你懂吗?我们是文明人,不是茹毛饮血的原始人!”虽然我并没有强烈的种族意识,但是我必须承认,看着一个粗野狂放的绿皮半兽人掐着一个矮人的脖子大声宣称他是“文明人”,这确实让我觉得有些古怪。 “你文明个屁啊,懦夫,就连地下道里一级的老鼠也比你勇敢。” “啊,你说什么?你这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 “你才是行动猥亵的胆小鬼!” “头发长在下巴上的笨蛋!” “一身带状疱疹的呆瓜!” “无胆匪类!” “恋尸癖!” “莽夫!” “逃兵!” “矬子!” “痴肥!” …… 这两个人越说越激动,咬牙切齿地相互盯着。忽然,他们仿佛同时想起了我的存在,长三角把脸转向我: “嗨,杰夫,我们有些私人问题要处理,你稍等一下,等我把这个笨蛋活埋了再和你说话。” “对,没什么大不了,只需要几分钟就可以了,在我们俩聊天之前,让我先把喜欢饶舌的闲杂人等清除掉再说。”长弓射日也十分友善地对我笑了笑。这一刻,他们两个人的表情春光明媚,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和煦笑容。 下一刻,两个互不相让的家伙已经捋起了袖子,杀气腾腾地滚在了一起。 这纯粹是一场毫无艺术含量可言的烂架,肥硕的半兽人死命揪住矮人的胡子用力撕扯,把长弓射日那张古板严肃的脸孔一会儿拉成一张长条,一会儿又搓成一团肉球。而矮人牧师也彻底放弃了自己身为一个施法者的自觉,将矮人族彪悍骁勇的性格展现得淋漓尽致,一拳一脚都往长三角的下三路用力招呼,其中的卑劣手段就请恕我无法一一尽述了。 哦,原来空手肉搏还可以这样阴险的,长三角捂着下身直跳脚,我想他一定很疼。我心有余悸地瞄了一眼自己的裤子,直觉得裤裆里凉飕飕的——幸亏和长弓射日打架的不是我。 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他们俩的装束是多么的狼狈:长三角身上的一件硬皮甲被扯得支离破碎,腰间的束带从中间断裂开来,颓然无力地搭在两边,已经无法再履行捆扎衣物的职责——好在他的大肚皮饱满圆润、弹性惊人,足以支撑他的裤子不会脱落。一把断了柄的单手战锤鼓鼓囊囊挂在他的腰间,旁边是一把怎么看都像是废铁片的匕首——我曾经见过这把凶器是如何在别人的要害处逞威的,可现在只怕拿它切面包都力有未逮。 长弓射日的情况就更糟糕了,他左脚的鞋子完好无损,但右脚的鞋子前端却裂开了一个好大的缺口,鞋底垂头丧气地耷拉在地上,他那支名为“双截棍”的奇异法杖已经断成了两截,分别攥在他的两只手中,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至高神达瑞摩斯信仰的传播者,倒像是一个风格狂野的鼓手。 难怪他们选择用这样没有格调的方式来解决纷争,失去了趁手的武器,你根本不能指望他们能像往常一样用华丽的招式来击倒对方。我无奈地看着两位杰出的冒险家行迹无赖地向对方挥舞着拳头,每一击只能强行扣除对方一两点生命,而他们生命减少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自然恢复的速度。 我觉得如果放任他们这样丑陋地殴斗下去,恐怕直到众神降世的时候也决不出一个胜负来了,而旁边还有不少好事者发出阵阵惊呼: “啊,拳贼和拳牧,这是全新练法吗?” “都给我停手!”就在他们再一次想要扑到一起的时候,我及时地冲到了两个人的中间,一手一个地把他们分开——我身上的装备增加的属性足以支持我徒手制止两个近乎裸奔的肉搏者。 “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冲着他们俩大叫着:“你们俩看起来活像是刚从坟堆里面爬出来似的。” “算你说对了……”长三角沮丧地摆放了摆手,“……我们俩确实刚刚复活……” “而就在复活前……”长弓射日补充说道,“……我们也是在坟堆附近转悠的……” “……我们去了一趟林间陵寝……” 我想我明白了。 第二十六章 死去活来 第二十六章 死去活来 真没想到,在完成林间陵寝系列任务的过程中,居然有人比我更狼狈,而且他们还是两个人一起。 算起来,长弓射日和长三角差不多是和我同时来到瓦伦要塞的。和我一样,他们完成了几乎所有能够完成的任务,最后决定结伴闯一闯林间陵寝。 两个人的力量果然要比一个人要强,他们成功地突破了外围,进入到了陵寝内部。不过,他们的冒险旅程也就到此为止了。一走进陵寝大门,他们俩就被一群吸血鬼群起而攻之,瞬间就灵魂出窍了。成为了灵魂的两个人不愿就这样放弃,长途跋涉找到了自己的尸首,再次复活。可就在他们还没有完全消化掉成为活人的第一口气息的时候,死亡的命运再次降临到了他们的头上。 说到这里,我不得不向这两个朋友坚韧不拔的性格而致敬了,这样死去活来的经历,他们遭受了不是一次,也不是两次,而是整整五次,这已经充分说明他们在面对人世间无涯的苦难时比我更坚定、也更有勇气。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从白光一闪的复活暖潮和眼前一黑的死亡阴影间找到了某种生命的真谛,才选择了这种不同寻常的方式去体验行走于生与死边缘间的乐趣。 在这五次死亡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一次。这一回,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摸索出了一点经验,在复活的刹那间不失时机地使用了“匿踪”的技能,在一群吸血鬼中间消失了踪影。眼看他马上就能成功地逃出升天,却没想到在这个当口,矮人牧师长弓射日莫名其妙地在他身上释放了一个回复生命的“至高神的召唤”法术。法术引发的光辉立刻将他的行踪当场暴露无余。在一众吸血鬼肆无忌惮的撕咬和啃食之间,长三角立时用他的全部身心最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名副其实的“至高神的召唤”。 当然,和他一起被召唤的,还有他最“亲密”的战友长弓射日——他们可真是够亲密的,可以算得上是“生死与共”了。 “当我身上笼罩着光环,生命蹭蹭地往上涨的时候,我就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说到这里,长三角恶狠狠地瞪了长弓射日一眼。他的暴怒情绪我非常理解,不过他说得不完全正确——就算什么都不想,他那个时候也死定了。 “我当时是想给自己加血的,结果……目标选错了。”对于这个让人惋惜的错误,矮人牧师是这样解释的。 连番的复活、死亡、再复活、再死亡使得他们身上的装备破损殆尽,再继续这样的复活已经毫无意义了。最终,他们明智地选择了在城市的“复活点”(我不知道它在什么地方,据说只有死了之后化为鬼魂才看得见,而且那里有一位长相十分可人的死神少女,听说有不少人闲着没事就想办法自杀,只为了到美女死神身边参观游览)当场复活——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看见他们穿着一身乞丐服出现在城市里的原因了。 “那你们为什么不去修理修理装备?”我疑惑地问道,“当然,如果你们觉得这身打扮很符合流行的颓废主义服饰风格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这个……”听到我的问题,长弓射日终于理直气壮地挺直了摇杆,十分凶狠地瞪了半兽人游荡者一眼,“……你就得问问他了!” “……咦,杰夫,这把剑还好用吗?杀伤力怎么样?我在这里的武器店里也看见了一把长剑,属性还不错,挺适合你的,你有没有想过换一把剑用?”长三角似乎突然对我的武器感起兴趣来,勾着我的肩膀向道路的另一侧走去。 看到他如此热心,我有些感动地说道:“不用换了,我觉得这把剑就挺好的。” “嗨,不要岔开话题,杰夫想要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去修理装备!”长弓射日拉住长三角气急败坏地大嚷着。 “嗯……那个……这只是一个小问题,小问题……”长三角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肥硕的肚子,面带尴尬地摇了摇脑袋。 原来,在前往林间陵寝之前,长三角刚从游荡者训练师那里学到了一个新技能——“盗窃”。使用这个技能,他有机会偷到别人身上的物品——技能的级别越高,偷到东西的几率就越大,偷到的物品也就越贵重。 学会了这个技能,长三角兴冲冲地拉着长弓射日练习盗窃,每次偷到一件东西,半兽人游荡者就会把它还给矮人牧师,然后继续练习。终于有一次,长三角成功地偷到了长弓射日的钱袋…… 这时候,忽然在城中巡逻的卫兵一拥而上,宣称长三角在要塞中偷盗,违反了法律,一拥而上把他胖揍了一顿,然后把他身上所有的钱作为“罚金”,一并没收掉了。 当然,这笔“罚金”中也包括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钱袋。 也就是说,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一文不名的流氓无产者。除了满腔直面死亡的悍然勇气和一身破绽百出的褴褛衣衫,他们已经是完全彻底地一无所有了。 路对面的墙壁上,用白色的油漆刷着这样一句话,对于长三角来说,这简直是一句发人深省的至理名言: “莫伸手,伸手必被捉!——瓦伦要塞治安联防队宣。” “没有人来帮忙的吗?”我问道,“弦歌雅意和妃茵呢?你们就不能让他们寄两个钱来应急吗?” “他们俩领了另外一个任务,一起到宝石花平原去了。和妃茵在一起,你觉得弦歌雅意身上会有钱吗?”长三角冲着我翻了翻白眼,“而且就指望他自己杀怪的本事,挣的钱还不一定够买弓箭的呢。” “而要是让妃茵知道我们把钱弄没了……”长弓射日满脸后怕地缩了缩脖子,“……我还是宁愿像这样裸奔着就好。” 仔细思考了一下,我觉得他们的顾虑是非常有道理的。 “好吧,我出钱帮你们修好装备,然后我们再一起去林间陵寝。我的任务也正好做到这里完成不下去了。” 听了我的话,这两个刚才还拳脚相向的莽汉立刻一脸幸福地击掌相庆: “万岁,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你可真是大慈大悲千手千眼救苦救难的观音姐姐啊……” 观音姐姐?那是什么?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难道说和我长得很像吗? 刚给他们修理完装备我就后悔了:刚走出修理装备的铁匠铺,一个扎着一根冲天小辫、嘴里咧着两根足有二指长的粗大獠牙、满脸疤痕和痤疮、一对鼻孔几乎是朝上生长的、奇丑无比的半兽人女战士刚好从我们身前走过,一边走还一边格外粗鲁地往地上吐了一口发绿的浓痰。在她的头上赫然顶着这样一个翠绿色的名字: “我是观音姐姐”! 他妈的,这这丑八怪长得和我哪里有一点相像了? 早知道我就应该让这两个忘恩负义的混球一路要饭走到北方大草原的烈鬃城去! …… 很快,我们一行三人就再次踏上了前往林间陵寝的冒险旅途。先前数次的失败为我们积累的足够多的经验,把这一段原本艰难凶险的路程变成了一次惬意的游览。那些生性残暴的野兽曾经给我制造了不少的麻烦,但现在在我们三个人的合力攻击之下变得乖巧多了。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这两个潦倒不堪的穷汉已经杀红了眼,恨不得把山林中的泥土都刮走一袋,等回到商店里换钱使。可刚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他们就开始抱怨自己的魔法行囊不够大,开始大把大把地往外扔东西了。看他们哭丧的面孔,就好像并不是在从背包里往外扔东西,而是在从心口上往外剜肉一样的心疼。 等来到林间陵寝外的时候我们才发现,我们并不是唯一一批想要进入陵寝的人。 一群结伴而行的冒险者正站在林间陵寝的门外,有些期待地望着来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血族后裔的尸体,我想这应该是属于这群人的光荣战绩了。 我们的出现似乎引起了这些人的**,他们远远地就开始热情地向我们大声打招呼,打着手势邀请我们尽快过去。其中一个名叫“一生执着于梦”的家伙甚至迫不及待地冲着我们跑了过来。 “嗨,朋友,你们也是打算进入林间陵寝的吗?”刚跑到我们身前,一生执着于梦就忙不迭地向我们问道,脸上带着殷殷的期盼表情。他是个三十二级的人类战士,右手拿着一柄“重击之槌”,左手上套着一个名叫“铁之庇护”的盾牌,身上的其他装备也都附带不错的属性加成,看上去颇为威武气派。同样身为战士,相比之下,我身上的这套装束恐怕就只能用“寒酸”来形容了。 “是啊。”我停住了脚步,肯定地回答了一声,然后把手中的“剑齿撕裂者”拄在身前——这恐怕是我身上唯一一件能够拿得出手的装备了,希望这家伙能注意到我的剑。 “那……你们的队伍中还有空位吗?还有没有别的同伴要来?”让我觉得有些遗憾的是,他对我的剑似乎一点也不感兴趣。 “没有了,就只有我们三个人。”长三角接口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听到这里,一生执着于梦似乎松了一口气,陪在我们身边一边走一边说道:“能不能帮个忙,让我的两个朋友加入你们的队伍。这是个五人副本,我们的人……多了两个,没办法一起进去。” 对于我来说,“副本”是个全新的概念,它似乎指的是一片特定的区域,这一区域受到了某种魔法的禁锢,每次只容许特定数量之内的冒险者进入。 正像一生执着于梦所说的那样,林间陵寝就是一个五人副本,当一支冒险队伍中超过了五个人的时候,他们就无法进入陵寝之中。看来这支冒险队伍遇到的就是这样一个难题。原本这个问题一点也不难解决,只要将两个人剔出队伍,其余的人就可以顺利地进入副本了,可看起来这些人并不打算就这样抛弃自己的冒险伙伴。一生执着于梦告诉我们,他们在这里等了好一阵子,就是希望能找到一支人数不足的冒险队伍,让所有的同伴都能顺利地完成任务。 我们当然没有理由拒绝这两个从天而降的额外战力,而且后来的战况也表明,在这件事情上,很难说究竟是谁帮了谁。 一生执着于梦看起来是这次冒险的组织者,在征得了我们的同意之后,他兴冲冲地跑回了自己的伙伴们身边,很快就安排好了加入我们的两个人选:其中的一个名叫黑极光,是一个主攻火焰系法术的精灵魔法师;另外一个名叫克拉多,是德兰麦亚王国里比较少见的牛头人萨满法师。 同样作为一个施法者,萨满法师获取魔法力量的渠道和魔法师、牧师和术士又都截然不同。魔法师的力量来源于对这个世界一切魔法元素的感受和控制,他们是最直接、也是最纯粹的魔法操纵者,完全依靠自己的能力来使用魔法;牧师和术士则有些相似,都是通过与隐藏于无数异界时空中的强大生命建立心灵的联系,在一定程度上“借用”他们的力量施展超凡的法术,不同的是,牧师所依靠的,是我们所信仰的众多神明,而术士们的力量源泉则更像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魔鬼”们。 而萨满法师获得力量的方法又完全不同,他们相信真正的力量并不是来源于外界,而是发自生命的灵魂之中。他们或许是群真正能够理解“灵魂之力”的人,因为他们能够通过对自己祖先灵魂的祭奠而获取法力。他们用各种形形色色的图腾柱来象征不同生命的灵魂力量,并依靠这种奇异的力量来战斗。 和那些醉心于祷告和冥想、大都身材孱弱的施法同行们不同,萨满法师多半是一些身强力壮的家伙。即便不依靠那些奇怪的图腾仪式,他们本身强劲的战斗力也不容任何人小视。因为牵扯到特别的信仰,萨满法师这一职业大多集中在以部落形式散居的牛头人和半兽人之中,听说在北地荒原上的一些荒蛮的人类部落中也有一些萨满法师,不过很少有人见过他们。 这两个新加入的伙伴似乎都是沉默内向的人,在我们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他们只是微笑着冲我们点了点头。 “多谢你们照顾我的这两位朋友,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能帮的忙我一定帮!”看到牛头人萨满和魔法师和我们组成了一队,一生执着于梦还没有忘记向我们表示感谢,他那股子爽朗热情的劲头让人觉得很亲切。 “祝你们玩得顺利!”说着,他冲着我们招了招手,转身推开林间陵寝的大门,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漆黑的墓穴之中。 第二十七章 异族语言学 第二十七章 异族语言学 林间陵寝是一座巨大的地下陵墓,埋葬在这里的,都是在两百年前曾经与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和他强大的军团战斗过的勇士遗骸。坚硬的花岗岩雕刻成两个持剑武士的巨大雕像,它们相对而立将手中的宝剑在空中交错,组成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墓穴大门。大门之后,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无尽黑暗,那黯淡到了极点的颜色仿佛是在告诉意图进入陵寝人们:一旦越过这扇大门,你就来到了属于死神苔芙丽米兰斯所掌控的永夜寂土。 或许是因为陵寝中的黑暗太过深沉,让我的目光一时无法适应。在走进大门的一刹那,我似乎感到自己正在穿过一道能够凝聚光线的巨幕,门外的景物和门内的黑暗在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仿佛空间在这里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撕得粉碎,然后又被重新拼凑起来。 虽然只是迈过了一扇大门,可我却感觉自己好像刚刚穿越了一条漫长的隧道,来到了一个和刚才全不相干的陌生所在。 我们是紧跟着一生执着于梦他们五个人进入的陵寝,就在穿越大门的时候他还就走在我身前两步远的地方,我一伸手就能抓住他的斗篷。可一进入陵寝中,就只剩下了我们五个人,根本就看不见另外一支冒险队伍的踪影。 “咦,他们五个人呢?”我惊讶地问道。 “他们在另外一个副本里。”长弓射日对我说道。 “另外一个?”我更惊讶了。你能想像的到吗?两批人,几乎是同时走进了一扇大门,只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快了一步,就跑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去了。 “你该不会不知道什么叫做‘副本’吧?”看见我无知的表情,长三角用观赏稀有动物一样的表情看着我。 我谦逊又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真是服了你了,你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就跑到这里来玩,有时候我都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个地球人。” 地球?在我的地图上似乎并没有标有这样的一个地区。如果按照国家来划分,我毫无疑问地是一个德兰麦亚人,而并非是长三角所说的什么“地球人”。所以…… 我坚定不移地再次摇了摇头。 奇怪的是,我的这一完全正常的反应似乎让长三角彻底无奈了,他双手一举,做了一个表示放弃的夸张姿势:“好吧,我被你打败了,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最后还是长弓射日告诉我,每个冒险队伍都会进入到许多个完全相同的副本中,队伍与队伍之间并不会相互接触,直到走出副本为止。 矮人牧师解释得很清楚,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所谓的“副本”,只是一个高阶的大范围空间系魔法而已。 陵寝中并不像从外面看上去那么黑暗,四面的墙壁挂着不少长明的魔法灯火,灯光虽然昏暗,但也足够看清陵寝内部的景象了:一面绘着两百年前那场战争景象的巨大影壁正对着大门,因为时间的缘故,影壁上的油彩已经脱落了不少,许多地方好像还涂抹过大片的血浆,渗出一层干涸的暗红色,使整幅画作变得斑驳阴沉,透露出一种说不出口的阴森感觉。影壁两侧是两扇偏门,通往陵寝的更深处。 在影壁和大门之间的这座大厅两旁,整齐地排开两列石棺,石棺上似乎被什么人移动过,上面的青苔和灰土被胡乱抹成一片,上面的蜘蛛网也被扯破,飘飘荡荡地挂在棺材四沿。 “小心点,这些棺材里都是吸血鬼,只要我们一靠近就会爬出来。”在这里有了多次死去活来的经历,长三角心有余悸地提醒我们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他们慢慢引过来。杰夫,准备上来顶怪;克拉多,先把图腾插上。”说到这里,他还特意问询地看了牛头人萨满一眼,示意他做好准备。 牛头人迟疑地看了看横在一旁的石棺,又看了看正在指手画脚的长三角,仿佛是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又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带着少许犹豫表情地点了点头。 对于他的反应,长三角理所当然地将之默认为“了解了”的意思——之后发生的事情证明,这只是一个让人遗憾的误会。 正当长三角隐起身形,准备悄悄摸上前去的时候…… “啊……”那个名叫克拉多的牛头人萨满忽然像是打了鸡血一样狂暴起来,从背后取下自己的双手战斧,哦啊狂吼着就直冲到一堆石棺中间,抡起战斧一下子把一口石棺打了个四分五裂。一个身着黑甲、肤色苍白、手持一把长剑的吸血鬼立刻从破碎的石棺中站起身来,挺剑和他战在一起。在克拉多的四周,更多的吸血鬼也纷纷爬出石棺,把莽撞的牛头人萨满围在中央。 克拉多用他骁勇彪悍的表现证明了他是一个血统纯正的正宗牛头人,同时也证明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愣头青。他的豪迈壮举来得实在太过具有戏剧性,以至于我们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个人犯浑,心里就连制止他的念头都来不及出现。我甚至不能相信这件事真的正在发生——牛头人萨满实在没有任何这样逞威的理由,如果不是每个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表情,我说不定会以为这是一种狂热的幻觉。 直到牛头人萨满的生命只剩下一半的时候,长三角才勉强合起他张得快要脱臼了的下巴。 “这个疯子到底想要干什么?”半兽人游荡者懊恼地举起了他的战锤和匕首,一边抱怨着一边迅速地加入了战团。 “天啊,我今天终于见到一个比我还猛的人了!”克拉多狂野的战斗姿态就连我们一向鲁莽好战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也深感自愧不如,他忍不住惊叹了一声,及时地为牛头人释放了一道治疗波。 尽管数量众多、来势汹涌,但这群吸血鬼并没有给我们造成太大的威胁。这群行走于黑暗之中的生物天生就具有一种名叫“血液抽取”的邪恶技能,这个技能和吸血蝙蝠的“吸血”有些类似,可以将对手的生命力转化成自己的,不过威力明显要大了许多,倘若一群吸血鬼同时对一个对手使用这一招,确实能在很短的时间里造成致命的威胁。不过除了这一项技能之外,这些怪物在近身肉搏时所表现出的攻击力还是防御力都十分普通,与他们三十级左右“狂暴”战士的名头并不相符。 而且,这些家伙对于火焰似乎有着天生的畏惧,即便是最低阶的火系魔法“火弹术”也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伤害。一道道喷发着灼热气息的火系法术从黑极光的手中不停地射出,为这群黑暗之民照亮了通向毁灭的道路。 不过,尽管我们的战斗有条不紊,但这并不意味着正身处大群吸血鬼包围之中的克拉多也可以从容应对。牛头人萨满刚开始时的狂野表现将绝大多数的吸血鬼都吸引在了自己的周围,我猜这头体格健壮、鲜美多汁的肥牛非常符合吸血鬼们的饮食标准,这群肤色苍白的贫血症患者不约而同地将克拉多作为“血液抽取”的首选目标。一条又一条汲取生命力量的红色魔法光束贪婪地照射在克拉多的身上,在最壮观的时刻,克拉多身上的光束甚至达到了八条之多,他头顶的生命槽就像是退潮时的海岸线,以让人惊叹的速度迅速地干涸下去。之所以他还没有被抽成牛肉干,除了我们总能及时打断这群吸血鬼的施法之外,他果断的自救行为也为自己的苟延残喘争取了一些宝贵的时间。 众所周知的是,萨满法师最为倚重的魔法道具就是它们亲手制作的图腾柱。这些被雕刻成许多不同形象的木柱在萨满法师们的手中具有异乎寻常的力量,能够在战斗中为他们提供各种宝贵的助力。 克拉多或许不是一个理智冒险者,但他毫无疑问是一个称职的萨满法师。看他大斧一劈,把一只孱弱的吸血鬼远远地砍飞开去,继而双蹄狂踩,施展出了“战争践踏”的保命绝招,把四周的敌人都震得东倒西歪,他趁机大手一挥,重重地将一根图腾柱插在地上。陵寝中的地面都是由巨大的青石板拼接而成,十分坚固,他居然单手就把图腾柱插得四平八稳。如果他不作萨满法师,转而去从事建筑行业,我想他一定会成为一把夯砸地基的好手。 他插下的图腾柱名叫“生命图腾”,它可以在一定范围内恢复使用者及其同伴的生命力,被困的牛头人萨满就是靠着这根东西撑过了不少次的险情。我猜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或许会像种庄稼一样把这种图腾柱插得满地都是,不过图腾技能的冷却时间让他每次只能景况凄凉地守着一根生命图腾过活。 值得一提的是,这种图腾柱的造型显然是源于萨满教义中某些关于生殖崇拜的典故,那昂然耸立的粗壮一根仿佛正象征着生命传承的延绵不绝,以之作为回复生命力的图腾象征,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愧是以体格壮硕著称的牛头人,恐怕只有他们才有资格把图腾象征都做得如此巨大夸张。在战斗中,我心里居然兴起了这种略显自卑的念头。 不过,就算是借助了生命图腾的恢复力量,克拉多的处境仍然不容乐观,在众多吸血鬼的围攻下始终险象环生。不过,牛头人鲁莽好战的狂野天性却让这个萨满法师越战越勇,他甚至遏制不住激动的情绪,昂起他断了一支角的头颅大声狂呼起来,宣泄着自己心头粗豪的战斗热情: “快点来救我啊,我就要顶不住了……” 我猜这种呼号声是牛头人这一种族特有的民族传统习俗,它与之前我所听过的任何大陆通用语都截然不同,发音时带着独具特色的平舌音和鼻腔共振,让我充分感受到了牛头人萨满慷慨昂扬的悍勇斗志。 对于克拉多的这声豪迈的战呼,长三角和长弓射日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地强烈。他们顿时一齐愣了愣神,满脸迷茫地面面相觑。 “你听懂他在说什么了吗?”长弓射日问道。 “我听出来了……”长三角有些迟疑地思考了一下,“……他说的……好像是粤语,也就是广东话。” “废话,我当然知道那是粤语,我想知道的是他到底想干什么?” 长三角一脸白痴相地耸了耸肩。 沉默无语的两人…… 片刻之后,他们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约而同地把头转向正在身后施放法术的黑极光,连忙问道: “嗨,你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我们的魔法师同伴顺手扔出去一只威力巨大的火焰之矛,然后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黑极光的回答简短而明快,和克拉多一样,他使用的似乎也是精灵族人特有的土著方言。尽管这两种语言有着迥异的发音方式和语法习惯,但对于我们来说,它们有一个非常显著的相同点,那就是:我们一句也没听懂! “我倒!”长三角看上去快要昏厥了。 “噗,上海人!”长弓射日似乎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里产生了用自己的脑袋测试一下陵墓墙壁坚固程度的念头。 “你们搞什么啊,还不快点来救我!我要没血啦!”在这个当口,克拉多再次发出了他的呼声。这时候,我隐约觉得事情似乎并不像我想像的那样,克拉多的呼声凄厉慌张,听起来不太像是在抒发他狂热豪勇的情绪,倒更像是在向我们表达某种更为急切的愿望。 “我觉得……”一脚踢开一只扑向我的吸血鬼,我喘着粗气提出了我的看法,“……他好像是想让我们快点救他出来……” “咦,杰夫里茨,你懂粤语吗?”长三角欣喜地看着我问道。 我这还是头一次知道牛头人的种族土语名叫“粤语”,就更不用说“懂”了。 “我不懂什么‘粤语’……”我摇了摇头,否定了长三角的猜测,然后指着克拉多的方向对他们道:“……不过……我看得出……他的处境好像非常不妙。” 在我的手指着的方向,克拉多头顶那根生命槽几乎已经处于完全真空的状态了。我觉得不需要这群吸血鬼用什么“血液抽取”的鬼把戏了,就算是一只蚊子轻轻叮他一口,也足够要了他的命。 “我顶!俾你地累死啦!”正当我指着克拉多的时候,一只吸血鬼异常配合地一剑扎在克拉多的屁股上,我们只听见一声不明所以的惨叫声,然后就看见牛头人萨满那具威武雄壮的身躯,终于软绵绵地扑到在了地上。 第二十八章 沟通以人为本(上) “顶你个肺!你地几个仆街头先发咩神经呀?净系识擘大?眼睇住我俾人斩,伸?得闲系度倾计,唔识唔早d帮手啊仆街?……”(真tmd,你们几个小混蛋发什么神经啊,睁大了两只眼睛看着我被人砍,那个……下面这一句是什么意思来着?啊,最后一句是快tmd来帮忙啊!) 尽管暂时失去了克拉多的有力支持,但我们仍然比较轻松地把剩下的吸血鬼全部消灭干净了。值得庆幸的是,虽然长弓射日很难算得上是一个称职的牧师,但他总算没有完全荒废掉他的职业技能,居然适时地学会了“生命恩赐”这一高级法术。当战斗结束之后,他立刻就把战死的牛头人萨满复活了。 复活的牛头人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他刚一爬起身就扯着嗓门冲着我们大声叫嚷起来。他说话的声音又快又急,就好像正含着满嘴的豆子,想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它们一粒一粒地全都吐出来似的。他发音时浓重的鼻音和很少使用卷舌音的发音方法确定不疑地证明了这是牛头人特有的种族语言――众所周知的是,牛头人的鼻腔比其他所有的智慧种族都要大,而他们的大舌头估计也不是很灵活。 不过公允地说,尽管我对他所说的话一点也听不懂,但这种语言听起来节奏感很强,就像是一支充满**的打击乐,让人能够从中感受到牛头人那充满拼搏活力的民族文化,听起来很悦耳。 “谁知道这哥们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长弓射日十分疑惑地问道。 “不知道……”长三角接口答道。但是,在经过短暂地思考之后,他给出了一个非常让人信服的答案: “……你刚刚把他救活了,他大概是在向你表示感谢吧……” 我们都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哦,是这样啊……”长弓射日恍然大悟,连忙向克拉多摆了摆手:“……不用谢了,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克拉多实在是个情深义重的牛头人,他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所表现出的感激之情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尽管长弓射日一再礼貌拒绝他的谢意,但他仍然在那边捶胸顿足,声泪俱下,可能正在为找不到一个足以表达自己心中谢意的方法而懊恼不已: “……真是黑仔,?住睇副本,?果同班唔 ??人搞埋一起,早知就唔反水啦……”(真倒霉,只忙着下副本,结果和一帮不会讲广东话的人搞到一起,早知道就不退队了……) 正在克拉多和长弓射日两个人纠缠不休的时候,一直站在一旁的精灵魔法师黑极光终于忍不住凑过来拍了拍克拉多的肩膀: “侬刚光了伐?辰光伐早了,阿拉早乜出发伐!”(不要再?嗦了,时间不早了,我们也早点出发吧)他指着前面陵寝深处说道。 对于黑极光的谈话,克拉多似乎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用一种询问的语气说道: “你地系度讲乜鬼野呀?顶,讲慢d得唔得呀?我系广东人,唔系好识听你地d普通话!”(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说慢点啊,我是广东人,听不懂你讲的普通话啦。) “侬伐要再刚了!侬刚额吾一句阿听伐懂。明白伐?简直斯瞎七八搭……”(我说你不要再讲了,你讲的我一句也听不懂,你明白吗?简直是乱七八糟……)精灵魔法师接口说道。 “你地究竟想点解?有咩就一早讲明啦,咪再叫我去送死啦好??”(你究竟想怎么样啊?有什么事就说清楚啦,别再让我去送死了,行吗?)牛头人萨满平摊双手,似乎是在表达着某种意图。 “伐会刚普通艾吾阿就算了,连听阿听伐懂,哪能有侬各能白相额……”(你不会说普通话就算了,连听我们说话都听不懂,哪有你这么出来混的啊……)说着,黑极光摇了摇他的那双长耳朵。 “唔该!你d普通话好屎,讲得仲衰过?地,加阵我仲听唔明啦……”(对不起,你的普通话说得真烂,讲得比他们还不清楚)克拉多伸出右手支在额头上,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 这场面真是让人惊讶,两个不同种族的生命,使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语言进行交流,而这种交流居然取得了一些成效。他们之间的争论热烈而积极,而且始终遵循着某种交流的……嗯……秩序。我不知道他们彼此之间能够相互理解多少,但我觉得,最起码,他们这种“一问一答”式的交谈比我们完全哑口无言的处境要强多了。 不过,并不是每个人都对他们俩这种奇特的对话感兴趣,在我看来,长三角就被这种完全不知所云的交谈方式折磨得快要精神崩溃了。看着身旁的这两个鬼家伙喋喋不休、没完没了,终于,半兽人游荡者再也无法忍受。终于用一声颇具半兽人民族风情的粗鲁大吼声,打断了这场诡异的对话: “oh**,whatthe**ingareyousaying,guys?” 让我惊讶的是,长三角这句古怪透顶的吼叫声居然取得显著的效果,正在交谈不休的两个人立刻停止了争执,同时把目光集中在了半兽人游荡者的身上。 克拉多此时的表情就像是濒死的人忽然得救了一样,说不出的喜悦和兴奋。他立刻抛下了正在交谈中的黑极光,连蹦带跳地冲到了长三角的面前,激动不已地和他拥抱在一起,一场流畅地使用着半兽人的土语大叫着: “great,yspeakenglish,thankgoodness!” 接下来的交谈就集中在了克拉多和长三角两个人身上。他们用那种有点像鸟叫声的语言叽里咕噜地小声嘀咕着,时而频频点头,时而放声大笑,把我们剩下的三个人抛在一边,百无聊赖地面面相觑。 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一如既往地沉不住气,看着那两个人交谈了一会儿,他忍不住冲着黑极光问道: “上海的那小子,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吗?” ……茫然地摇头…… “那你会说一点英语吗?” ……迟疑了一下,然后怯怯地伸出一根手指头…… “你都会说些什么?” “……idon`tknow.” 黑极光的这句话回答得异常流畅且简洁明快,我不知道为什么长弓射日听了之后直往墙上撞。 “那你会说几句普通话吗?” ……又迟疑了片刻,继而缓缓伸出一根手指头: “多少钱?便宜点!”黑极光用不太标准的发音说道。 我很担心墙壁是不是会被长弓射日一头撞裂。 “那你总得会说点别的什么吧!你来这里从来都不说话的吗?” 黑极光迟疑地看了看长弓射日,犹豫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更古怪的发音试探地说了一句: “ここに?か日本?できますか?”(这里有人会说日语吗?) “私は少しできます。”(我会说一点)长弓射日微微一愣,用同样拗口的声音回了一句,脸上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难看表情: “他妈的,都是中国人,要沟通居然还得借助外语……”矮人牧师低声骂道。 在接下来的探索中,我们不得不同时与两个敌人奋力搏斗:一个是深藏于陵墓之中的大批吸血鬼,另一个则是我们之间语言不通的窘境。在我看来,后者所造成的麻烦似乎比前者还要更大一些: “coverme!”长三角格外豪迈地大叫了一声,立刻隐起身形向着一个为首的“吸血男爵”摸了过去。正当我们还在琢磨他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肥壮的半兽人游荡者已经顶着已经削去大半的生命槽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那个刚刚被他偷袭的吸血男爵极度缺乏美感地挥舞着一把大砍刀尾随在他身后追杀过来,身边还簇拥着一群穷凶极恶的吸血鬼。 “都愣着干什么呢?掩护我啊!”长三角大声叫骂着。 “早说明白啊,谁知道你鬼叫个什么玩意!”长弓射日连忙对他释放出了一道恢复生命的法术。 …… (经人指点,小弦子要榜上留名的话,就必须把公众版字数压缩在二十万以内,因此一天两章一万字的更新恐怕坚持不到周末了。所以就请让小弦子公然地不厚道一回吧,拆分章节,一日三更,一天一章半,这样才能勉强坚持到周末。小弦子在这里叩头赔罪了。) 第二十八章 沟通以人为本(下) “各的有佬多怪哦,千万伐要古来啊!”在一个转角处,前去探路的黑极光嗷嗷大叫。 听他的叫声很奇怪,长弓射日说了句:“我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很快也消失在了转角处。 过了半天,音信全无。当我们千辛万苦一路杀将过去之后,看见魔法师和牧师的两具尸体直挺挺地横在地上。 作为与灵魂直接沟通的法术操纵者,幸亏牛头人萨满也会使用“灵魂印记”把死人复活。在问起黑极光刚才都在嚷些什么东西的时候,长弓射日极不自然地对我们解释道: “他说这里很危险,让我们不要过来……” …… 这只是两个最简单的例子而已,你可以想像,我们之间因为语言不通所带来的麻烦绝对不会只是那么一点点。 对于任何一支冒险队伍来说,语言不通或许已经是他们能遇到的最绝望的困境了。可让人焦头烂额的是,我们所要面对的麻烦还不止于此。 另外一件麻烦事源于一次意外的惊喜:当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藏匿起身形溜到一只吸血鬼的身畔,准备发起一次突然袭击的时候,忽然间不知道他的头脑中哪根筋搭错了地方,鬼使神差地冲着敌人使用了一次刚学到不久的“盗窃”技能。 在战斗中,我一眼瞥见他若隐若现的身形冲着那个吸血鬼的腰包探出了手去,然后两根手指头轻轻一勾,飞快地将可怜兮兮的两枚铜板扒到了手中。他的动作敏捷得足以让最轻灵的飞鸟惭愧,那个倒霉的失主根本没有丝毫地察觉――天知道这个大胖子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在盗窃得手之后,半兽人游荡者极不厚道地一锤闷在那个倒霉的吸血鬼头上,然后“噗噗”连着两刀干净利落地捅在他的要害处,先图财后害命的手法流畅得一塌糊涂,简直就像是个常做这种营生的惯犯。 “嗨,看见没有,有钱,我能偷到钱了……”高举着两枚铜板,长三角喜出望外,得意洋洋地向我们炫耀着,就好像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钱似的,一副很没有出息的小农做派。可他刚高兴没多久,面色忽然一黯,捶胸顿足地痛叫起来: “……可惜可惜,刚才白杀了那么多人,要是都偷一遍能有多少钱啊……” 我非常理解他此时的心情,随着所有的财产被城市巡逻队一举没收,长三角已经彻底沦为了一个钱袋比脸还干净的赤贫无产者。在这样的窘境下,他对钱的格外**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如果这种**变成了一种极端的偏执情结,甚至于危害到了大家的生命,这就未免让人觉得有些无奈了。 从人形生物的身上可以偷到额外的钱币,这伟大而又罪恶的发现立刻将半兽人游荡者的灵魂彻底扭曲了。在“贫穷”和“贪婪”这两头恶兽的驱使下,长三角的扒窃行为逐渐从偶一为之到习以为常,乃至最后发展成了一种惯例,就好像一个吸血鬼倘若不曾被他偷窃过,他的人生就变得不完整了似的…… “哗……”一只吸血鬼男爵被我逼到了绝境之中。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选择了奋起反击。一道浓艳妖异的红色光雾从他身上弥散开去,随着光雾的散射,吸血鬼男爵原本就非常敏捷的立刻提速,顷刻间变得更为迅猛,犹如一道红色的旋风,包裹着危险的气息直向我翻卷过来。当我意识到他的威胁时,他已经冲到距离我不足两步远的地方,咧开那张长着两颗尖锐空心獠牙的大嘴,发出骇人的嘶鸣……嗯,还有阵阵的口臭。 当一个吸血鬼舍弃了他们的武器,选择用牙齿这种最原始的方式袭击时,就说明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下定了拼死一搏的决心――而这时的吸血鬼,也是最具威胁性的对手。 完全是下意识的,我饱受训练的战士本能让我对这次袭击做出了坚定的回应。我左手一举,用盾牌挡住他的牙齿,顺着他扑上来的力道连退了三、四步,以38点生命的代价瓦解了他猛烈的前冲力。继而,我左手向前一推,趁着他向后趔趄的当口高举起右手的长剑,直刺向吸血鬼男爵的胸口…… “等等啊,先不要杀他……”一旁传来长三角惨烈的呼声,而这时我已经完全来不及收手了。 “噗……”狂烈的血泉从吸血鬼男爵的胸口汹涌而出。不管他的身体里都流淌着那些无辜者的血液,此时他都将它们――连同自己的生命――全都还了出来。 一道滚圆的巨影从我面前一闪而过,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长三角已经趴到了吸血男爵的身上,忍不住抚尸痛哭起来: “哎呀,我来迟了一步,你死得好冤啊,还没被我偷一次就死了啊,浪费啊浪费,造孽啊造孽……”说着,他后悔不迭地站起身,半真半假地冲我埋怨道:“你就不能再忍一忍,挨一两口又不会死,等我把他偷完了再杀也不迟啊。这可是个男爵,说不定能多偷两个铜币出来呢……” 只是看看吸血鬼男爵口中的那两颗獠牙,我就觉得脖子上一阵刺痛。让我为了几个铜板去挨上它一口,我可一点也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哎呀,别杀他……”不远处又传来长三角痛心疾首的声音,听起来他恨不得用自己的身体替那只吸血鬼挡下这一记重击似的…… (感谢许多朋友给我非常粗劣的粤语和英文纠错,如果后面还有错误的话,还请大家及时地给我指出来。 广告一下,《神之手》,小道消息透露: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的作品哟。讨厌的起点,取消了直通传送门的功能。) 第二十九章 战魂灵骨(上) 第二十九章 战魂灵骨(上) 穿过一条两旁刻满猛兽雕塑的狭长甬道,我们进入了一片陌生的墓室之中。和我们一路经过的那些墓室不同,在这片墓室中,我闻不到血族栖息地那浓得发腥的鲜血气味,空气中只有陈腐霉败的酸涩味道。 这是我们遇到的最像墓室的一间墓室,沉重的寂静笼罩在这里,让人就连呼吸都觉得一阵心冷。这是真正的死之净土,除了死亡,这里一无所有。 “等等,在这里休息一下,我解决一下私人问题……”看到四周没有什么动静,长弓射日大声提议到。说着,他把双手虚按在头上,又摇了摇脑袋,做出一个仿佛正在把什么东西从头上摘下来的动作——事实上他什么也没有摘——然后,他就好像中了邪一样直挺挺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不过,一些急促的叫喊声从他的口中发了出来,奇怪的是,这声音仿佛正由进至远,一点点地微弱下去: “憋死我了憋死我了……” “他……这是怎么了?”我指着长弓射日僵直的身体问道。 “大概是上厕所吧。说起来,我也该去减轻一下生理负担了……”长三角笑着说道。他用那种奇怪的语言和克拉多嘀咕了两句,然后三个人同时举起双手做了那个奇怪的动作,而后他们也像长弓射日一样站在那儿不动了。 厕所?又是一个涉空者特有的古怪名词。每当他们提出要上“厕所”去的时候,就都会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不再动弹,进入了一种类似沉思或者冥想之类的精神状态之中。我猜,“厕所”对于他们来说应该是一个神圣而高洁的地方,当他们觉得有必要时,就会将自己的灵魂完全沉浸其中,去进行纯粹精神上的思考和交流——无论那时他身处何地。 这就像是祈祷、祭祀或者其他类似的一些活动,他们将整个身心完全投入到精神的思考中去,脱离了身体的桎梏,去追寻一种完全自由的解放。由此可见,“上厕所”是一件多么高尚而淳美的灵魂体验。 不过,正当我的伙伴们全都去体验“上厕所”那种高尚的快感时,危机发生了。 三个惨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墓室的另一个入口处,并且径直向我们靠近。他们头上带着残破的头盔,身上的铠甲也插满了各种武器的模样,手里拿着同样裂痕累累的武器。 我刚才说过,他们是三个惨白的“身影”,这丝毫也没有夸张。尽管衣甲分明、历历在目,但他们三个似乎并没有确凿的实体,而是三个空洞的虚影。如果你仔细地观察,透过他们的身体,你甚至能够看到他们背后的景象。他们的存在就像是一团凝聚的雾气,飘摇恍惚,还隐隐散发着一丝清冷的光泽。 最奇怪的是,他们身体的下方只是一团翻滚的白色气团,根本就没有双脚,居然也可以稳定地前行着。 在他们的头上显示着他们的名字:“受诅咒的战魂”。我想起瓦伦要塞的展示训练师交给我的任务:我必须击败九个战魂才能证明自己有一颗战士的英勇之心,才可以继续接受更高深的战斗技巧的训练,原来他们就在这里。 这三个受到了诅咒的英勇亡者很快就发现了我们的存在,他们立刻高举起武器,向我们迅速地靠拢过来。他们一边飘近,一边还发出慑人的嘶叫。他们的下巴像蛇一样用力地张开,黑洞洞的大嘴几乎能一口就吞下我的脑袋。 “长三角,你快醒醒!长弓,长弓你还好吗?克拉多、黑极光,别在那儿杵着了……”三个三十三级的战魂同时靠近,这让我着实有些慌神。我手忙脚乱地胡乱拍打着身边的伙伴们,试图把他们从“上厕所”的高尚行为中唤醒。不过看起来情况不妙,“上厕所”这种行为似乎并不受到人们的主观愿望的控制。 “哗……”第一个战魂高举着狼牙棒,已经径直向着黑极光的头上砸落。我们的精灵法师恍然不觉,仍然摆出一脸陶醉的幸福状,仿佛他的生命正在得到某种释放似的。 我又气又急,却又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我的冒险伙伴在我面前受到伤害。我恼恨地咬了咬牙,挥起手中的“剑齿撕裂者”奋力迎将上去。只听见“咣当”一声,我觉得肩膀猛地往下一沉,整个身体忍不住向后接连倒退了好几步,直靠到黑极光的身上才总算止住了脚步。 这时候,第二个战魂的长矛已经刺到我的身前。我已经失去了平衡,根本无从躲闪,只能眼看着它一寸一寸地靠近我的肩头。 看着这无从闪避的一击,一个不切实际的美好愿望猛然间涌上我的脑海:这是三个没有空荡的魂魄,就连他们的武器看起来都是稀薄得近乎透明的虚影。没有实体的东西怎么会产生伤害呢?说不定这只是一种虚假的幻想,他们根本就不存在。只要你相信他们不存在、不去看他们、不去感受他们,他们就无法伤害你。 我紧闭上眼睛,心里一遍遍默念着: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你不存在你刺不着我…… 然后我感到一个锐利的小东西狠毒地刺进了我的左肩,我立刻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刺痛和一阵更强烈的懊恼: 他妈的,这些家伙真的存在! 马上,我就没有时间再去探讨这三个家伙的存在状态了。因为我强自出头的贸然抵抗,这三个丧失了立场的战魂立刻把矛头都击中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让我无暇自顾,频频中招。 我知道,他们在生前曾是最英勇无畏的斗士,曾经在那场对抗残暴侵凌的伟大战斗中建立了卓著的功勋。他们是战士中的战士、勇者中的勇者。 但当他们的灵魂受到污染,失去了善良忠诚的本性时,他们所有的美德就变成了我最大的噩耗。让我感到最糟糕的事,尽管已经丧失了理性,但他们那顽强的战斗本能却丝毫也没有减弱。我敢肯定,两百年前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军队在战斗中一定吃足了苦头,他们的处境也必定和我一样的可怜。 那个使用狼牙棒的战魂是最魁梧的一个,他的攻击大开大阖,上面凝聚着一种怪异的力量,差不多每三次就会把我打得立足不稳、后退开去;那个使用长矛的瘦高个则非常凶狠,在他凶猛的穿刺攻击面前,我的铠甲形同虚弱,根本就无法给我提供足够的保护;而那个使用双刀的,在战斗中则和我一样能够制造出撕裂伤口的效果,让我流血不止。在他们的步步紧逼下,我几乎根本就没有防守之力,完全蜷缩在盾牌后面,依靠我灵活的跑动和生命药剂来勉强支撑。 正当我左支右拙、身陷险境的时候,一道乳白色的医疗波及时地照射在我的身上,我的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紧接着,我听见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惊奇的叫嚷声: “啊,怎么那么快就开打了,而且你还是一个人solo?他妈的,自从跑到这个鬼地方来之后,你们一个赛一个的不要命。闪开点,说到拼命,还得看我的!” 说着,长弓射日抽出他那造型前卫的独特法杖,反手灵活地挽了两道棍影,豪情万丈地一头扎进三个战魂中间,大声哼唱起他那节奏感异常强烈的魔法咒语,“哼哼哈兮”地用双截棍挥出一圈魔法光罩。 有了他这一拖延,其他三个人也陆续地醒转了过来,先后投入到了战斗中。没过多久,这三具战魂就被打得粉碎,化成了三堆灰烬掉落在地上。在这些灰烬中,我们找到了一些零散的钱币和一些杂物。最奇怪的是,在其中的一堆灰烬中,我居然翻出了一双“破损的军靴”——这些家伙又没长腿,这双靴子他们究竟是藏在哪里的呢?这真是让人想不通的事情啊…… “‘石化的骨头’,材料,这是个什么玩意?”这时候,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忽然困惑地问道。抬起头,我看见几根洁白的骨头紧握在他的手里。从名字上来看,这应该是一根腿骨,骨头细长,两头带着较为粗大的骨节。 和平常的骨头相比,这几根骨头的分量要沉重得多,掂起来不像是空心的枯骨,倒像是一根石条。然而它又不像普通的石条那么脆,给人一种坚韧结实的感觉。骨头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而是带着一种磨砂似的粗糙质感,摸起来很舒服,握着也很顺手。 “这东西你是从哪儿弄的?”我接过一根骨头在手里掂量着,好奇地问长三角道。 “刚才在战斗时,我从那几个战魂的身上……呵呵……”长三角得意地笑着,顺手拍了拍他的大肚子。 我一时气结:在我累死累活拼命的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思偷东西?果然是接受过敛财女王妃茵言传身教的家伙啊。 “这东西是一种材料……”长弓射日对着这几根骨头端详了半天,忽然开口说道,“……说不定我能用它做出几件武器来。不过现在骨头的数量还不够,要是多一点就能试试看了。” 他们俩嘀嘀咕咕地和克拉多、黑极光两个人商量,要在这里多呆一阵,收集一些这样的骨头。他们俩也对这些骨头的用途很好奇,痛快地答应了下来。而这里面最高兴的人应该是我了:我正可以顺便完成自己的职业任务。 这下子,这些受诅咒的战魂真正领教了什么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些曾经英伟不凡的战士们的英灵在长三角眼中完全变成了过手瘾的钱靶子,一看见他们就像是发了情一样红着眼睛直扑上去,往他们的兜囊里掏了又掏,恨不得把这些战魂的内裤都翻出来——如果他们有内裤的话。我们在这附近的墓室中仔细地搜寻了一圈,足足让不下二十个受诅咒的战魂得到了死亡的拯救,而长三角的背囊里也多出了将近三十根长短不同、形态各异的石化的骨头——除了臂骨,还有股骨、指骨、胫骨等等等等。 第二十九章 战魂灵骨(下) “你看看,这些够了吧?”长三角兴冲冲地把一捧骨头堆在长弓射日的面前,迫不及待地问道。 长弓射日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挑选合适的骨头。他掂掂这个、敲敲那个,最终从众多的骨头中选定了几根长短、粗细都差不多的长骨――主要是大腿骨和臂骨。 在我看来,长弓射日是一个技艺十分精湛的武器制造师。他随身携带着许多各式各样的工具和原料,双手熟练地运动着,胸有成竹地打磨、抛光、切割、截取,改变着这几根骨头的外形,然后把它们接在一起,变成了一根细长的骨棒。 “他想做个什么东西出来?”看着他娴熟地操作,我禁不住心生钦佩,悄声对长三角问道。 “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是像做一根长柄法杖……” “咔嚓……”,长三角话音未落,一根骨头从当间断成两截,使得刚刚组合起来的造型发生了极大的改变。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却看见长弓射日不慌不忙,抓起断裂的骨头,对着断开的茬口又磨又敲――这应该是他有意为之吧。 “……嗯,大概还是在做双截棍吧……” “咔嚓……”长三角的话刚说到一半,另外一根骨头忽然又在长弓射日手中断裂开来。矮人牧师仍然不忙不乱,再把这两根断裂的骨头仔细收拢,继续加工。 “……或许是在做三节棍,法系职业比较擅长使用各种各样的棍子……”长三角满脸的期待。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我不得不说,半兽人游荡者的话说得实在有些早。他的话刚一说出口,这些骨头在长弓射日手中齐齐断裂开来,变成一截一截长短大体相当的骨段,十分整齐地排列在地上…… “……难道是在做九节鞭……”长三角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不确定地猜测道。尽管我不知道九节鞭是什么东西,但我敢指着太阳打赌他又猜错了。 这些断成小截的骨头忽然从剖面的中间劈裂开来,从一段段中空的圆管变成参差不齐的碎片。看着长三角拿起碎片继续不停地打磨,长三角擦了擦额头的冷汗: “……我知道了,他应该在做飞镖之类的暗器。” “可是……飞镖不用磨得像牙签那么细吧……”我质疑道。 “咔嚓……”最后一声清响,连长弓射日手中的骨质牙签也断成了两截。 面面相觑…… 鸦雀无声…… “不好意思……这个……看起来……我的试验失败了……”在我们哑口无言的警察中,长弓射日搔着脑袋站起身来,略带羞怯地对我们说道。 “你是没长脑子呢,还是脑子长了霉啊?你知道你这一下子浪费了多少根骨头吗?七根!整整七根!!要是卖出去的话能值不少钱呢!你难道不知道要以勤俭节约为荣、以骄奢**逸为耻的吗?天啊,让我惩罚这个制造大肆浪费的罪犯吧……”期待破灭的半兽人游荡者忽地猛扑上前去,一把掐住矮人牧师的脖子,用力地摇晃着,看起来恨不得一把把他掐死。从克拉多和黑极光的表情来看,他们对此似乎也没有表示出任何反对的意思。 “……等等……别……别掐了……我还有……还有一个方案,让我再试试看……”几乎窒息的长弓射日无助地摇晃着他那双粗短的手臂,无力地挣扎着。 过了好半天,宣泄了怒气、过足了手瘾的长三角才松开手,把只剩下半条命的矮人牧师扔在地上: “去吧去吧,反正已经没剩下多少了,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半兽人游荡者愤恨难当地说道。 现在,摆在长弓射日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两根长骨。这是从刚才那次试验中挑剩下来的残次品,之所以刚才没有选择它们,是因为它们的造型有些古怪:这两根骨头长得粗且短小,而骨节却又异乎寻常地大――这大概是由它们的主人生前患上了骨质增生之类的疾病而造成的吧。 这一回我们的武器制造师估计是丧失了对这两根骨头进行精加工的愿望,他只是在这两根骨头的一端骨节处打穿了一个窟窿,然后用一根短小的铁链随意地把它们连在了一起,然后拿在手中绕了几个圈…… 忽然,一道精光在长弓射日的手中绽放开来,那两根连接在一起的骨头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他们看起来更加圆润完整,与铁链紧密连成了一根全新的双截棍法杖;一层幽蓝色的光彩隐隐地覆盖在它的表面,让人感到这件与众不同的法杖上附带着的神奇力量。 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当你倾注全部的力量去精雕细刻的时候,经常会遭遇到惨痛的失败,而当你心不在焉地时候,有时候却能取得预料之外的成功。 很显然,这根邪气凛凛的骨质双截棍比长弓射日正在用的这根货色要强上不知多少倍。它能够提高9点的物理攻击强度和18点的魔法效果,增加150点魔力和70点斗气(战士也是可以使用棍棒类武器的),并且每二十分钟可以激发一次魔法效果,使生命和魔法回复速度提高50% 这件新近出品的利器简直就是杀人越货的良伴、冲锋陷阵的佳侣――对于长弓射日来说尤其如此。要知道,狂热的矮人牧师自创的招牌法术“截拳道”所制造的杀伤值,是把物理攻击力和法术攻击力相加得到的。这件新武器一次性给他增加了27点的攻击力,这简直把他的杀伤力一下子提升了差不多三分之二――我已经无法想像这种程度的攻击加成会把我们的狂暴牧师变成一个多么彪悍的人间凶器了。 看清楚了这件武器新贵的属性,我们半兽人游荡者同样惊叹不已,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半晌他才回过神来,毫无形象地把拖在嘴唇外长长的一串口水吸回了嘴里,扑倒在长弓射日的身前――即便他扑倒在地,那圆润的腰腹也没使他的高度变矮多少。看着跪在地上的半兽人高高撅起的屁股比站在那里的矮人还要高出一些,或许每个人都会像我一样产生滑稽的感觉吧。 “大哥……大叔……大侠……你也帮我做一件武器吧……我到现在还在用二十级时买的普通匕首,可怜可怜我吧……”看他那副卑躬奴颜的样子,我简直不能相信这和刚才掐着长弓射日的脖子破口大骂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这个……”长弓射日一脸奸笑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十分矜持地叹道。 “最近我们可是一直一起行动的,我的攻击力提高了,对大家都有好处。为了党国的前途,长弓特派员,你就拉兄弟一把吧……”看到简单的哀求无效,长三角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笔直地肃立,大义凛然地说道。 “那个……”矮人牧师不为所动,还在装腔作势。 “这些是我刚才战斗时的‘劳动所得’……”长三角的变脸之快,不由得你不由衷钦佩。转眼之间,他已经满脸谄笑着把掏出一把金币塞进了长弓射日的手中。 我们的武器制造师把钱放进钱囊,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满脸遗憾地说道:“不是我不帮你啊,可是你看看,剩下的都是些碎骨头渣子了,既做不成战锤、也磨不成刀剑。难不成你真的要我帮你做两根牙签么?” 的确,刚才的两次试验已经把所有堪用的骨材消耗得一干二净了,剩下的这些骨头要么细碎不堪、要么奇形怪状,确实不太可能制作成趁手的兵器。 长三角看了看这堆骨头,颓然地摇了摇头。忽然,他把脸再次转向长弓射日: “那就把我的钱交还回来!” “咦,这可是你自己强塞给我的啊。” “那是制作武器的费用,既然你做不出来,当然要还给我了!” “啊,我的钱可都是被你弄丢的,你赔偿我的损失是应该的?” “废话少说,交钱不杀!”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骗子!” “强盗!” …… 正在他们为了这笔小钱又要大打出手的时候,我的脑子里忽然灵光乍现,想起了一件事情…… “先等等,别吵!我有件东西,说不定能用的上……” (补充一则广告: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还没有看过《史上第一混乱》,没看过的快去看看吧。和它相比,《独游》是渣。 (忿忿而又无奈地强调)是渣!!!) 第三十章 尸毒匕首(上) “咦?!”听到我的话,两个差点再次老拳相向的家伙同时住了手,惊讶地看着我在自己的背囊里翻找着。 “找到了!”没多久,我一声欢呼,取出了一件保存了许久的东西。 这是一枚巨大的牙齿,齿尖异常锋利,而且足够坚固,能够在坚固的铁盾上留下深深的划痕。是的,这就是我以前从狂犬开普兰的口中拔下的利齿。 当初我取下这颗牙齿的时候,仅仅是因为震惊于它的凶险,想要留下来做个纪念。直到刚才我才猛然想起,作为一把匕首,他的大小似乎刚刚合适。倘若能把一枚如此锋锐的魔兽牙齿制成武器,说不定真的能产生一些意想不到的特殊效果呢。 看到我那出这个东西,长三角又惊又喜,立刻冲上来把它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着,简直爱不释手。片刻之后,他面带迟疑地问我道: “杰夫,这个东西你真的愿意……给我?” “我留着又没什么用,还白占背囊的空间。” 粗壮的半兽人游荡者咬了咬嘴唇:“这东西我可不能白要,开个价吧。” 我得说,他现在的态度让我觉得有些失落。 其实,我有些羡慕他和长弓射日之间的关系,还有弦歌雅意,还有妃茵。他们之间总是在一刻不停地斗嘴、调侃、胡闹、争抢,甚至在危险的战斗中都不忘相互间开开玩笑。就像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他们一个人害得对方枉死了一次,而另一个则弄丢了所有的钱财,两个人虽然为此拳打脚踢,可谁都知道这不是认真的。这是一种真正亲近的感情,没有人会因对方感到抱歉,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在相处的时候可以像对待自己一样,放浪形骸、嬉笑怒骂,不会介意对方的作为,不必顾虑对方的感受。这似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天真烂漫,像孩子一样混闹。 可是,长三角现在这一本正经的样子告诉我,我并不在此列之中。 “算了吧,就算把你的钱袋掏空了也就只有几个铜子,别假模假式地装大方了……”我用玩笑掩饰着自己的些微失落,摇了摇自己手中的剑接着道:“别忘了,这把剑还是你给我的呢。” 长三角表情有些复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手中的狂犬牙齿,终于伸手把它拿了过去。接过牙齿的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傻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冲着我做了个丑怪的鬼脸,然后兴高采烈地奔回长弓射日的身边,大声鼓噪着:“嗨,你看看这个东西成不成。先说好了,要是给我弄坏了,明天可要请我一顿水煮鱼……” 说实话,我真怕他接过兽牙后冲我连声道谢,要是那样的话我一定会觉得很尴尬。他现在的表现真的让我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虽然口中仍然不停地和长三角打着嘴仗,可我看得出,长弓射日的这一次慎重和仔细的程度远胜过第一次他为自己制作法杖的时候。他仔细地打磨着这颗兽牙,既把它锐利的刺尖完整保留了下来,又把牙齿圆弧的内侧磨出了润滑细腻的刃口。当一缕危险的光芒从刃口处滑过时,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一次,武器制造师的尝试一定会取得巨大的成功。 在双截棍制作成功后,克拉多和黑极光对武器制造的兴趣更浓了。他们安静地站在一边,看着矮人牧师的设计,一点也不觉得着急。 为了给这枚兽牙刀锋配上一个把柄,长弓射日费了不小的心思。他居然从那堆骨头中挑选出了一整套的掌骨和指骨,细细拼合成了一只伸出的手的形状,还让长三角亲自握上试了试。在确定大小合适之后,他把这牙刃镶嵌在这只骨手的腕骨上。又是一片精光灿烂过后,长三角的新武器终于完工了。 我们都知道这会是一件不凡的兵器,但在看到它的属性之后,每个人都还是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哇哦……” 88点伤害加成,敏捷加19,仅这两项就足以让长三角从此扬眉吐气、脱胎换骨了,而这还仅仅是这把匕首的基本属性。 狂犬开普兰是一头以速度见长的魔兽,它的魔晶已经让行动迟缓的牛百万变成了强悍的斗士,而这把它的牙齿制成的匕首也在速度上增加了一项额外的能力:它有百分之三十的机会一击造成两次伤害,这意味着长三角差不多平白增加了三分之一的伤害。 或许和制作材料完全用生物的骨头组成有关,这把匕首还为长三角增加了99点的生命力。对于一个防护力并不是很强的游荡者来说,这在很多时候都能挽救长三角的一条性命。 除了这些,这把匕首还附带了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技能:它每十五分钟有一次释放尸毒的机会,连续三十秒给敌人造成每秒最少20点的伤害。但因为尸毒来自于制作成握柄的尸骨,更靠近匕首的使用者,因此使用者将会受到两倍于敌人的毒害。按照这个数值来计算,一旦发动这个技能,根本用不了三十秒,差不多在十五秒之内长三角就会被自己的匕首毒死了。 这把“尸毒匕首”的名字大概也正是由此而来。 “这比直接喝毒药更保险,起码不用担心保质期问题……”对于这个技能,半兽人游荡者表现出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乐观心态。 “这比跳楼更人性化,还留出了说遗言的时间……”对于自己的心血之作,长弓射日不遗余力地寻找着它很难为人所知的优点。 “这比自己抹脖子更美观,晕血的人一定喜欢……”我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 “这把匕首起码能用到五十级。”如果不是它的基础属性并不是特别高,恐怕长三角的猜测还会更高些。而就算是这样,他的估计也已经是比较保守的。 “不止,制造师的级别高了以后,还可以给武器升级……”长弓射日的话里带着无法掩饰的骄傲。 据长弓射日说,一件武器所带有的种种属性,与它所用的原料有密切的关系,原料的属性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决定最终武器的属性。一个武器制造师可以按照自己的愿望来选择原料,但最终能制作出什么样成品却存在很大的偶然性,并不是他能够完全控制的。刚刚制成的这两件武器品质卓越,这得益于两个重要因素:首先是选取了很好的原材料,其次就不得不归功于他当时当时鬼使神差的运气――而其中后者才是决定性的因素。 很快,我们就亲眼印证了武器制造师那非常不靠谱的成功率:在完成那把极品匕首之后,长弓射日又对着那堆石化的骨头鼓捣了半天。或许是两件成功的作品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运气,在报废了剩余的全部的骨料之后,他只完成了一把“简陋到极点的骨杖”――这件超凡武器的诞生同样具有不同寻常的传奇色彩:长弓射日只是拿了根大约一指长的碎骨,用一块破布随手擦了擦,然后刚在上面凿了一个眼儿,我们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闪光,这把骨杖都宣告完成了。 我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一把“简陋到极点”的骨杖,它所有的属性就是“增加0.02点的物理攻击强度”,说真的,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唯一有机会见到的一件用两位小数来描述属性加成的装备了,从这个意义上讲,它的收藏价值甚至超过了一切毁天灭地的破世神器,称得上是一件无可匹敌的孤品,完全有资格作为一项奇迹载入史册。 可惜的是,在这件绝世孤品诞生后不到三秒钟,它的创造者就毫不留恋地把它扔进了一具棺材里,然后在上面盖上了厚重的石板,仿佛生怕它自己长腿跑出来被人看见似的。 …… 第三十章 尸毒匕首(下) 此后,我们的地下陵墓探索之旅一路有惊无险。语言不通的问题仍然存在,伙伴们时不时蹦出的一两句“**”、“册那”、“ばか”、“香蕉芭乐”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战斗呼号总会给别人带来不小的困惑。但随着配合时间的增长,我们间渐渐也产生了些一许微妙的默契。因为沟通不畅而导致队友枉死的情况再也没有出现过。 在陵寝深处的一个角落中,我们幸运地发现了佩克拉上校派出打探消息的亲兵。这是个只有二十七级的普通战士,我不知道这个家伙是如何躲过守在陵寝中的吸血鬼、孤身一人潜入到这里来的,要知道,倘若没有伙伴们的帮忙,我自己一个人可连陵寝的大门都摸不着。对比之下,他的所作所为顿时让我感到自己的无用,这实在是令人沮丧。 不过现在,这个英勇的士兵显然已经不可能继续完成他的任务了。在探索陵墓的过程中,他被几个吸血鬼发现了行踪,虽然他最终逃脱了追击,但还是受了很重的伤,只能躲在这里等待救援。 他告诉我们,在他出发的时候随身带着一袋魔法药粉,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将他传送回瓦伦要塞。可是在搏斗中,这袋药粉被吸血鬼抢走了,现在或许已经被送到了一个名叫巴克夏的吸血伯爵手中。他请求我们夺回魔法药粉,送他回城。他告诉我们,巴克夏喜欢在陵墓中巡视,前方的墓穴大厅就是他的必经之路。 按照这个士兵的指引,我们来到了这个大厅。没过多久,“吸血伯爵巴克夏”的身影出现在了通往大厅的甬道中。 在我们的印象中,“吸血鬼”这个名字往往意味着一个身形瘦高、面色惨白、手指尖细、瞳孔通红的形象,事实上,我们这一路走来的遭遇也印证了这一点。可这个正向我们走来的巴克夏伯爵算是彻底颠覆了“吸血鬼”的大众形象,让我们跌碎了眼球。 光秃秃的脑袋、圆滚滚的肚子、几乎完全缩进胸腔里的脖子、比正常人大腿还要粗的胳膊、以及比正常人腰围还要粗的大腿……一件大得足以给瓦伦要塞的城门做门帘的晚礼服把这一切的一切紧紧地包裹起来,此时它看起来瘦小的就像是件贵族女性们常用的束胸。 “咦,长三角,那不是你吗?你什么时候变成吸血鬼了?”矮人牧师抬高了手臂,拍着半兽人游荡者的大腿肚子调侃道。他的玩笑并非是全然的无稽之谈,事实上,我觉得这种比较实在是太贴切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吸血鬼伯爵简直就是我们半兽人伙伴的巨大版。 “胡说八道,我的身材比他强多了!”长三角忿忿不平地反驳道。 “身材?”我故做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戏谑地说道:“我实在看不出这个词和你有什么关系。” 长三角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然后指着吸血伯爵的腹部大声地向我们提醒道:“你们都给我看清楚了,他的肚子上只有一块腹肌,而我有两块……” 说着,他用力紧了紧身上那条已经勒到了尽头、几乎快要被绷断了的腰带,然后在我们惊愕的目光中理直气壮地补充说明: “……上面一块,下面一块……” 我们首次与伯爵级的吸血鬼交手,是在一阵爆笑中开始的。当巴克夏高喊着“把入侵者吸成肉渣”向我们冲来的时候,我正因为长三角关于腹肌的恶质俏皮话而笑得直不起腰来,几乎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他一巴掌掀翻在地,满满的生命槽顿时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分之四。我的战友们这才重视起这个大胖子强劲的攻击力,开始了我们的反击。 克拉多在我遇到麻烦的时候帮了我一把。看到我受伤倒地,他立刻在我对面的地面上插上了一根“愤怒图腾”。这种图腾既不能给对手造成任何损伤,也无法给自己增添任何魔法效果。它唯一的效果就是从内心深处激发起敌人的怒火,成为敌人的首选攻击目标,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正因为如此,这种图腾很少会成为萨满法师的战斗选择。 不过这一次,这根图腾帮了我的大忙。就在吸血伯爵打算冲上来继续再给我补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时候,他忽然受到了愤怒图腾的吸引,咆哮着掉头向它冲去。脆弱的图腾柱根本经不起他的狂暴攻击,三两下就裂成了碎片,但它为我争取到的这一小段时间却已经足够我调整战斗状态,做好迎击的准备了。 当愤怒图腾被击碎之后,克拉多的身前又多出了三根图腾柱,包括可以回复生命的“生命图腾”,增强我们防御能力的“守护图腾”,以及降低敌人行动速度的“禁锢图腾”。 我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萨满法师,对于我来说,这个带有一些邪教色彩的名字并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称颂的地方,恰恰相反,它总是很容易就让人联想起“传统”、“原始”、“蒙昧”之类的词汇,这让我的心中很难没有偏见。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在战斗时,能有一个萨满法师站在你的身边,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 在他的图腾魔力覆盖下,我们每个人都感到自己的肌肉变得坚强有力,灌溉生命的鲜血之流在我们的身体里欢快穿梭,让我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深处的勃勃生机。同样是提高同伴的战斗能力,魔法师和牧师往往只能对一个战友施法,无法在第一时间给所有人提供有力的支援,而吟游诗人每次则只能增加一种能力,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为战友同时提供多种帮助。更何况,在图腾柱发挥强大助力的同时,我们的萨满法师还在挥舞着战斧奋力砍杀,一刻不停地给我们庞大的对手制造伤害――这是其他任何一个职业都不可能做到的。 成为一个魔法师的首要条件,就是必须能控制自己周围的魔法元素,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 一个魔法师只能专精基于某种元素的法术,当他与这一种魔法元素的接触频繁、产生更强烈的吸引力的时候,对于其他魔法元素的感受能力就必然会降低。 黑极光是个火焰系的魔法师,这意味着他与一切水系魔法彻底绝缘,同时也只能使用火系魔法之外的一些低阶法术。 比如说入门级的风系魔法:疾风术。 疾风术是一种控制周围的风元素凝聚成一个气旋攻击敌人的法术,它本身的伤害很低,对于像吸血伯爵这样身体厚实、防御力强大的对手来说几乎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是,黑极光有一项自己独创的魔法技巧,他能将自己擅长的火系魔法与疾风术相融合,组成一种全新的法术,制造出更为强劲的破坏效果。 现在,他左手平托着一小团魔法气流,同时大声吟唱着一句拗口的咒语,一道明亮的火光在他的右手中逐渐成型,最终凝结成了一柄散发着惊人热力的焰光长矛。 顷刻间,他将两手一合,疾风气旋包裹着焰光长矛,在空中旋转着直刺向吸血伯爵那肥大的肚皮。高速螺旋大大增强了魔法长矛的穿透力,一蓬巨大的血光在巴克夏的头顶上炸裂,带走了它将近两百点生命。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两把新武器的威力此时也得到了印证,在他们的前后夹击下,巴克夏伯爵头顶上飘散的血光源源不绝,有时长三角的攻击造成了爆击效果,也能产生不少于两百点的伤害――要知道,以他的攻击频率,这种程度的杀伤力绝不是一般的惊人。 尽管是伯爵级的吸血鬼,但在我们面前,大胖子巴克夏根本就没有任何机会。和我们遇到的其他吸血鬼相比,他也仅止是防御力更高一些、攻击力更强一些、生命更长一些、体型更巨大一些――事实上,臃肿的体型简直是他最大的弱点,巨大的目标让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充裕的战斗空间,而他不得不同时应对我们所有人的攻击。 没多久,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就结束了。我们从巴克夏的尸体上翻出了魔法药粉,还找到了一枚增加生命力和物理伤害力的戒指。作为在战斗中援助我的答谢,我爽快地把它让给了牛头人萨满克拉多。 这枚戒指很小,看上去就连我的小拇指都很难套进去,神奇的是,牛头人轻易地就把它套在了自己粗大的手指上,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觉得勒得难受。 把魔法药粉交给受伤的士兵,我们成功完成了一个任务,获得了一小笔钱、两瓶强效的生命药剂和一些灵魂之力。临走时,那个士兵告诉我们,在前方第三个墓室中的楼梯向下去,可以到达陵寝二层的死神祭坛,那里是吸血鬼的总部,这群吸血鬼的首领就藏在那里。 看着黑洞洞的楼梯,我的心头飘过一丝紧张,又有些期待: 谁知道在这趟冒险的尽头,正在等着我们的,究竟是些什么呢? (看来有必要给自己发一个广告出来了。酒精过敏原名弦歌雅意,写过一部小玩意叫做《星空倒影》,各位有空去看看吧:》但是有票还是要过来投的哟。) 第三十一章 绝处逢生(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不敢相信,以至高神达瑞摩斯无所不在的威严,居然会允许这样一个如此邪恶的地方存在。 在林间陵寝的地下二层,是供奉着冥者路途的统治者和指引者、威严冷峻的永寂世界的保护人、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的殿堂。人们希望这位用死亡彰显仁慈、以沉默守护灵魂的女神能够善待那些被她接引去的战士忠魂,因此在这座地下墓穴的最底层修筑了这座殿堂以示敬畏。 可是现在,这间原本应当庄严肃穆的神圣殿堂里飘散着浓重的**味道,在墙边的角落里、在神殿立柱下、甚至在死亡女神的雕塑旁,无法计数的尸体以一种令人发指的残暴方式堆积在一起。这些尸体都已干枯发硬,全身上下挤不出一丝水分,松弛的皮肤松松垮垮地包裹在骨头上,让人无法辨认他们的性别和身份。可即便如此,你仍然能从那一张张枯涸的脸上寻找到无限恐惧和绝望的表情,在他们生命最后一刻所遭受的痛苦深深镌刻在他们的枯骨上,变成了一具具触目惊心的雕塑。 这些尸体一丝不挂,很显然,他们的死亡毫无尊严可言。一条条锈迹斑驳的铁链穿过他们的肩胛骨,把他们连成丑陋的一串。昏黄混浊的**散发着逼人的臭气,在地面上肆意横流着,有的尸体已经开始腐烂霉变,而有的则干脆蚀成了灰土。 一些吸血鬼零散地站在这座殿堂的四周,他们都是些子爵和男爵级的怪物,身上穿着带流苏花边的贵族礼服;除了他们之外,这里还有不少打扮妖娆、目光**的“吸血郡主”。这些食人血肉的邪恶男女聚集在一起,旁入无人地相互抚摸、亲吻,甚至将尖锐的牙齿咬进对方的脖颈中吮吸鲜血。鲜红的**顺着唇齿缓缓留下,划过一道道妖媚邪异的血线。这些恶心的家伙似乎非常享受这种残忍的亲昵,他们不时“桀桀”怪笑着,露出陶醉的表情。此时此刻,血腥与**、死亡与暴虐交织在一起,诞生出一种畸形扭曲的阴森气息,令人几欲作呕。 “嘘……”长三角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未成年人不许注册帐号了……” 我无法像我的半兽人朋友那样保持镇静和乐观,我的心在剧烈地膨胀着,一把名为“愤怒”的火在我的胸口炙烤,把我的呼吸灼得滚烫。我的双手紧紧地握住武器,指节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苍白、麻痹。是的,我无法容忍,无法容忍这种暴虐和邪恶的存在,无法容忍这些恶毒的生物继续存在于人间。 第一次,我的心里兴起了不可遏止的杀戮渴望:我要除掉这些人形的恶兽,一个也不留下;我要亲手索还被他们吸食的血肉,为那些死于他们之手的人们复仇。如果说在来到这里的路上我所制造的死亡仅仅是因为命令、因为任务、因为立场不同而必须造成的敌对的话,那么现在,我完全是在凭着自己的意志去追求屠戮。 这时候,一个吸血郡主从尸体堆里翻出了一具瑟瑟发抖的鲜活身躯。这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可从他白净的面容上我看不见一丝阳光的痕迹。他惊声尖叫着,却根本无力阻止那个吸血郡主将两根利齿插进自己的喉管。吸血鬼大口吮吸着,将那一捧捧带着生命的温热**吞咽进自己的口中。起先,那个男孩还在挣扎着,他的双腿不住地踢踏仿佛是在以此宣泄自己的痛楚。可是很快,踢踏变成了抽搐、渐渐变慢、最终停了下来。当吸血鬼心满意足地起身之后,原本俊俏苍白的男孩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具被抽空的枯骨人干。那刚刚吸完了人血的女鬼浪声大笑,看起来得意而满足。 这景象让我心中不断沉积着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我不知道我是何时冲入敌阵的,我只知道当我恢复理智的时候,自己已经一路杀到了那个吸血女鬼的面前。我不知道这一路莽撞地冲锋吸引了多少吸血鬼的注意,他们都在我身后,暴躁地呼啸着向我围过来。我根本无暇思考,亲眼目睹那男孩凄惨的死状让我难以沉默。除了将这个吸血郡主碎尸万段,我的心里没有更多的念头。 那个吸血郡主穿着一身紫罗兰色的缎质晚礼服,两根细小的带子搭在双肩上,一个“v”字形的斜领似的她挺拔的胸脯呼之欲出。蓝色的眼睛,卷曲的金色长发,姣好的身材――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这是一个妖娆性感的美丽女性。 可此时在我眼中,看见的却是这世间最丑陋的魔鬼。她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贪婪、艳美的红唇吸食着**、尖细的十指撕扯着死亡,人们从她身上所看见的一切美好在我眼中都变得狰狞丑恶。 “天呐,这家伙疯了,引那么多怪过来怎么打?”身陷重围,我一面奋力砍杀面前的吸血女鬼,一面想法抵挡来自身后的袭击,在战斗中,我听见了长三角苦恼的抱怨声。 “哈哈,管他呢,我喜欢这样,先把他们杀干净再说!”长弓射日欢呼雀跃地冲着我的方向杀了过来,人还未到,那“哼哼哈兮”的古怪咒语就已经响彻墓室。牛头人萨满和精灵法师受了他的鼓动,也跃跃欲试地杀入了人群。 “一群不要命的疯子,等着瞧吧,这样下去非灭团不可……”半兽人游荡者气急败坏地跺着脚大骂起来,然后自暴自弃地大声嚷着:“好,杀吧杀吧,死完了拉倒,反正有牧师、有萨满,待会要跑尸体复活的人也不会是我!”说着,身形一晃,人影渐渐融化在了陵墓石壁的阴影中。再次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手里拿着染血的匕首站在一具吸血鬼的尸体旁了。 与依靠武器和**搏斗的男性吸血鬼贵族相比,这些女性的吸血鬼更擅长用魔法来战斗。除了威力加强了的“血液抽取”法术,我所追杀的这个女吸血鬼还会将血液凝聚成尖锐的刺状,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射来。这种攻击魔法有些类似冰系魔法中的冰箭术,但攻击力稍小,也不会造成冰冻效果。不过,我周围的女吸血鬼并不只有她一个。当十几发魔法血刺劈头盖脸地射向你的时候,那威力也绝不容你等闲视之。 除了攻击性法术,她还施放了一个名叫“血魔甲”的防御法术。一层血液均匀地环绕在她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球状血膜,上面流动着一圈圈妖艳的红光。这层薄膜吸收了我大部分的攻击力,让我很难在短时间内给她造成致命的打击。 不过,虽然直接攻击的效果不明显,但好在我的“锯齿撕裂者”造成的撕裂伤害却不会因为魔法护盾的存在而削弱。在我的强攻之下,这个吸血郡主的生命很快就减少了一半。而且在我“穿甲剑”技能的一再削弱下,“血魔甲”的颜色也变得越来越淡,看来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终于,在我的一次大力挥砍之后,“血魔甲”的防御力终于达到了极限,分崩离析,顷刻间散成一蓬血雾。 没有了魔法护甲的保护,在战士的近身攻击面前,这个吸血鬼女魔法师简直和剥了壳的乌龟没有什么区别。我三两下就把她捅了个透心凉,还不忘在她残留着那人类少年鲜血的牙齿上狠狠地踢上一脚。 我杀死了这个残暴的女性,消除了让我暴怒冲动的根源。而当我冷静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战况时,我的心里立刻感到了一阵深深的悔意。我发现,我不理智的冲动把我的伙伴们一起拖入了险境之中。 第三十一章 绝处逢生(下) 整个殿宇中的吸血鬼都被我们所吸引,尖声嘶叫着向我们扑来。平均起来,每一个人要同时面对差不多五个级别相当的对手。倘若我们的装备稍差一些,恐怕早已经尸横就地了。即便是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依仗着刚刚到手的两件极品武器极力支撑,也难以改变我们即将全军覆没的处境。 “ehere,hurryup!都到都过埋来,快滴……”克拉多站在右侧的一个角落中,一边拼命抵挡着周围的吸血鬼,一边手舞足蹈地拼命鬼叫着。 “快,我们都到他那边去,快过去……”正在我猜测牛头人萨满是不是正在用这种特殊的方式为自己的灵魂祈祷时,长三角指着他的方向大声翻译道,这才让我恍然大悟。 黑极光第一个靠了过去。他使用独创的混合施法方式,将一个普通的火焰护盾和疾风术相结合,在自己身旁包裹起了一道不住旋转的防护火墙。这道火墙不但能给他提供更为强大的防护能力,还会给周围的敌人造成不小的烧伤。天生畏惧火焰的吸血鬼对他避之不及,所以他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 长三角的转移更加轻松。他在战斗中忽然洒出一瓶折射药水,在一片粼粼的闪光中消失了踪迹,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吸血鬼立刻失去了目标,暴躁而又茫然地四处张望着。 比起他们,长弓射日遇到了大麻烦。 和往常所有的战斗一样,我们的矮人牧师这一次同样冲到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用手中的双节法杖施展着他骁勇彪悍的拿手魔法――“截拳道”。他短小的双手在“哼哼哈兮”的咒语节奏中忘我地舞动着,将自己的骷髅法杖挥成一圈劲风凛冽的魔法光球。 一开始,他的豪勇确实给吸血鬼们造成了不小的杀伤,几个吸血爵士在他的高速殴打下连连吃亏,根本无从反击。不过很快,他就被一圈吸血鬼围在了中央。虽然在他魔法的保护下,这些吸血鬼不能很快地杀死他,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孤身一人抵挡这许多异族的敌人,占尽了攻势,丝毫也不落下风,但这种战斗方式毕竟不能持久。他的魔法值一直在有与无的边缘徘徊,倘若不是他一直大口狂灌着魔法药剂,恐怕早就被这些贪吃的吸血鬼们吸成了一堆人渣了。 尽管处境危险,但我们的矮人牧师丝毫也没有濒死的自觉。恰恰相反,他看起来还相当的兴奋。 因为种族差别的原因,他的身高刚刚到达吸血鬼们的胸口,而那些张牙舞爪想要把他撕碎的女吸血鬼的衣着狂野而暴露,她们胸口那一道如同峡谷般深邃的肉沟正对准了他粗犷的大鼻子。这大概是释放某种邪恶的攻击性法术的特定条件,我看见一串鼻血从长弓射日的大鼻头里飞射了出来。很奇怪,他的生命力却并没有因此而降低。 “长弓射日,你还出得来吗?”我一边逃离身后的追袭,一边冲着他大喊道。 “能出来我也不出来,这里可是人间天堂啊!哇哦,这么大,32d……不对……是32e,伙计们,不要管我了,就让我幸福地死在这群吸血鬼妹妹的**之下吧……”即便是和周围吸血鬼的叫声相比,他的声音也毫不示弱地**荡而邪恶。 不管怎么说,他的回答让我确认了一件事:他自己根本无法突围而出。我在围住他的那群吸血鬼中找到了一个剩下的生命值已经见底的女吸血鬼,从身后一剑将她砍翻在地,把这个包围圈打出了一个缺口。 在包围圈中,我看见长弓射日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半闭起色眯眯的眼睛,一脸坏笑地将双手伸向我的胸部。 “快走!”我一把拎起他的腰带,转身就往克拉多的方向跑去。 “杰夫?怎么是你?”长弓射日的双手触到我胸口的甲胄,立刻惊讶地睁开了眼睛,随即大为懊恼地冲着我大声哀叫着:“你把我的吸血鬼妹妹怎么了?你知不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我挺拔宽广温暖热情的死亡拥抱啊,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把这些全毁了。放开我,还我烂漫绽放于梦中的爆乳之花……” 真奇怪,像这样一个满脑子胡天胡地下流败坏的色情狂兼杀人狂,居然也能得到至高神达瑞摩斯的首肯,成为神座下传播至善教意的牧师。难道他当初报名的时候正好赶上至高神到了生理期、情绪不稳定么――唔,我这可不是诋毁和污蔑伟大的至高神,既然他“无所不能”,那么自然也“能”受到生理期的影响。 当我扯着长弓射日跑到墙角时,克拉多已经插下了能够恢复生命和魔法值的各种图腾。在图腾柱的法术覆盖下,我觉得身上一阵清凉,伤口逐渐愈合,原本已经损伤过半的生命力也在逐步增长。 身后的吸血鬼们很快就尾随追至,我们再次投入到了战斗之中。 身处角落之中,看起来似乎我们失去了移动游击的空间,但事实上我们获得了更有利的地势环境。 死神的殿堂通透宽敞,一览无余,里面又全都是吸血鬼,我们根本无处可退,而且他们还可以使用远程攻击的魔法,我们其实根本就不具备且战且走的游击条件。 而当我们龟缩到角落中时,墙壁为我们阻挡了来自身后两侧的攻击,这让我们我们摆脱了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只需要应对面前的敌人就足够了。而且,真正全力抵御吸血鬼攻势的只有我和长三角;精灵魔法师黑极光藏在我们身后,没有必要再为他的魔法护盾消耗法力,也不必担心他施法时会被敌人打断;牛头人萨满与矮人牧师则在打击敌人的同时,击中力量施展恢复法术,保证我们的防线不被击破。虽然现在看起来,我们能够击败对手的可能性仍然微乎其微,但起码这为我们争取到了更多的时间。 “现在怎么办?”我的盾牌被挤上来的吸血鬼敲得叮当乱响,焦急地问身旁地长三角。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算一步,看着办吧。大不了就一起死了跑尸体!”受到形式所迫长三角不得不放弃自己擅长的潜伏暗杀,只能与敌人正面硬拼。因为护甲薄弱,因此他也是长弓射日的重点救护对象。 “早知道都要死,你还不如让我临死前摸一把爆乳爽爽手,连人家这一点小小的遗愿都不尊重,还要跑到墙角和你们一起画圈圈……”长三角一边嘀咕着一边顺手向长弓射日发出了一道医疗波。 “你给我闭嘴!”我和长三角一口同声地说道。 “侬再坚兹一会,吾有百发了,但斯还需要乜辰光……”(你们再坚持一会儿,我有办法了,但是还需要一些时间)正在我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缩在最后的黑极光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急急忙忙地对我们说道。说完后,他就开始大声吟唱起一个咒语来。 “他在说什么?”长三角一锤抡空,肩膀上重重挨了一记,龇牙咧嘴地问道。 “谁知道,大概是说什么认识我们很高兴,能和我们死在一起很光荣,来生还要和我们作朋友之类的吧……”我对长弓射日的翻译持谨慎怀疑态度。 “那么肉麻?”长三角一脸质疑。 “那就是认识我们很倒霉,被我们害死了也是个冤死鬼,到了阴曹地府也要找我们报仇?”长弓射日改口得可真快。 “你丫有点准谱没有,这两种说法差得太远了吧!”长三角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这个不称职的翻译。 谁也不知道黑极光究竟想要干什么,我只知道自从他高喊了那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就一直在没完没了地吟唱咒语。这个咒语长得就像是晨曦河的河水,流淌起来没完没了,一直都不曾停歇。我所见过的唯一个能与之相比的东西就是我的好朋友、牛头人战士牛百万那个牛b的不得了的长名字。直到我和长三角的生命都见了底,克拉多和长弓射日的恢复魔法已经跟不上我们损失的速度时,黑极光咕咕叨叨地还没念完。 “我终于知道他在干什么了……”长三角一脸地绝望,“……他在唱催眠曲,而且还是无限循环地那种。我都快睡着了……” 他的话音刚落,黑极光那边终于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随着他的右手一指,一座小型的火山在吸血鬼的人群中拔地而起。而这还没完,按照黑极光的特色惯例,他又猛灌了一瓶魔法药剂,把已经干涸了的魔法槽勉强恢复了细细的一线,又紧跟着向火山释放出了一个疾风术。螺旋的风卷落在火山口处,越旋越大,越旋越大…… 第三十二章 这下安全了(上) 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我居然会对与我并肩作战的伙伴产生像现在这样的深深恐惧。 一座咆哮的熔火之山在我们瞠目结舌的注视下拔地而起,冒着火红泡沫的沸腾岩浆翻卷出层层的灼热浪花,犹如一头巨兽不住舔舐的贪婪的舌头,将一寸寸的土地熔化在岩浆的溪流中。这道溪流虽然流淌得十分缓慢,但每当它覆上一片土地,那不可遏止的毁灭之力就使这世上又多出了一片熔火地狱。沾上这道岩浆溪流的吸血鬼根本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他们最多只能发出一声“吱呀”的刺耳尖叫,而后就化成了一把灰烬。这种让人恐怖的燃烧来得气势汹汹,让人根本无从反抗,吸血鬼的**变得根本不堪一击,当他们全身燃尽之后,甚至连轻微的烟尘也不会升起,只在空气中留下微弱的焦灼气味。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些距离火山口较远的吸血鬼还有机会抢在被岩浆吞没之前逃脱这场覆没的灾难。可是黑极光最后补充的那个小小的“疾风术”彻底断绝了他们的生路。激转的旋风在火山口不安地转动,从这火焰地狱的最核心直接汲取出大捧的岩浆,而后肆无忌惮地将它们卷上半空、四散泼洒开去,变成了一阵几乎覆盖了整个大厅的火雨。这蓬美艳的闪亮雨水绝不像它看上去那样袅娜轻柔,恰恰相反,这才是这场魔法制造的恐怖天象中最恐怖的一部分:那正在燃烧着的沸腾雨滴从天而降,彻底浇灭了吸血鬼们挣扎求生的最后一丝希望。宽敞的大厅此刻显得无比狭窄,甚至容不下一处苟且求存的立锥之地,这些依赖人血为生的丑陋生物彻底暴露在这场不住焚烧着的细雨之中,只能徒劳无益地挣扎着,发出垂死的尖嘶,而后被雨水点燃,成为一朵朵蠕动着的火苗。 在这间祭奠死神的神圣殿堂中,或许只有一个地方与死亡绝缘,那就是我们的火焰魔法师黑极光的身边。无论是遍地流淌着的熔岩之流,还是漫天挥洒的烈焰之雨,都没有侵入到这片狭小的空间之内,而我们正目瞪口呆地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地看着这惊天一幕在眼前发生。 直到最后一个吸血鬼的惨叫声已经隐没了许久,我们也没有一个人发出半点声响。或许是因为刚才的变故来得太过突然又太过惊人,一种巨大的震撼和恐惧将我牢牢抓在手中,让我就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目睹了这场巨变的伙伴们同样难以置信地直盯着黑极光看,我猜他们的心思和我一样,都在不安地揣度着这个三十级出头的普通中阶魔法师为什么会使用这样一个威力如此巨大的大规模杀伤性法术。 让人意外的是,黑极光此时惊诧得张大了嘴,下巴几乎被撑得脱了臼。一道痴呆的口水线顺着他的嘴角直滴到地上,可他浑然不觉。他看上去只有比我们更糟糕,似乎也被自己的法术吓了一大跳,而且要命的是,我觉得他自己一个人受到的惊吓似乎比我们四个人加起来还要更多些。 “咯个……”他指着满地已经化作焦炭的吸血鬼的尸体,又傻傻地指了指自己,睁得像滚圆的金币一样大的眼球里充满了怀疑,看上去一点也不确定这一切是他干的。我们同样表情惊愕地点了点头,他像个傻瓜一样愣了好半天,最后似乎是很无奈地耸了耸肩膀,算是认可了这一切是他自己的作为。 为了向我们解释清楚刚刚发生的事情,我们的精灵魔法师可费了不小的力气。他先后使用了所谓的“上海话”、“日语”这些种族方言,中间还穿插了不少“洋泾浜英语”(这是长三角十分无奈说法,虽然我并不了解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我确实听出来他们两个人所使用的这种名为“英语”的半兽人方言存在很大的差别),更多地夹杂了许多格斗术般花样繁多的手势。我们把自己能够理解的部分七拼八凑起来,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即便如此,我们得到的这些认识仍然以猜测为主。 事情的由来大概是这样的:黑极光曾经在机缘巧合下帮助一个不知姓名的传奇法师完成了一个十分艰难的任务:这个魔法师用自己豢养的一只鹦鹉进行了一次魔法实验,他把自己的灵魂和这只宠物鸟的灵魂进行了互换。这项伟大的灵魂魔法实验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失误――在灵魂互换之前,这个伟大而睿智的魔法师忘了把关鹦鹉的笼子门打开,因此在他变成鹦鹉之后就无法得到配置好的魔法药水变回原状,这样一来他就等于花了毕生的精力想出了一个把自己关进笼子里的绝妙法子,其绝妙的程度不亚于一个自由幸福的单身汉忽然头脑发热选择去结婚。 而黑极光恰好在一次冒险的迷途中找到了这个魔法师人迹罕至的小屋,并且最重要的是:帮他打开了笼子门。注意,我说过这是一个“艰难”的任务,它最艰难的地方就在于你必须耐心地听完一只大嗓门鹦鹉的聒噪,进而居然真的信以为真――那得要多么天真的人才会听信这样的鬼话啊。 甭管这整件事有多么愚蠢,最终的结果是,黑极光完成了魔法师的任务,也得到了他的奖赏。他得到的奖赏就是:可以在级别不足时使用一个一百级魔法,也就是我们所看见的“地火焚城”。 对于我们的精灵魔法师伙伴来说,在正常情况下施展这个超魔技巧根本就是痴人说梦。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满足长长一串不可能满足的条件,比如说:花费这个法术原本需要的二十倍的时间――这么长的施法时间足够一个孱弱的魔法师死去活来再死去超过十次;施法期间受到任何攻击、做出任何动作,法术都会被打断――也就是说,他必须在超视距的距离上对着一个莫须有的目标释放这个法术才算是真正的安全;而最令人发指的限制条件是,在级别不足的情况下施展这个禁咒魔法,需要消耗自身最大魔力值120%的魔法值――除非这个魔法师魔力充盈得尿血,否则他无论如何也变不出那多出来的20%的魔法值;而倘若他在施法过程中服用魔法药剂,整个施法过程又会被打断。 以上种种苛刻的限制条件决定了我们的魔法师伙伴从来也没见识过这个自己所掌握的威力最大的魔法,可以想像他的心情是多么的沮丧。我猜这大概就和患上了便秘症有些类似:肚子里明明有、但却又挤出不来的感觉是很糟糕的。 可是这一次机缘巧合,我们恰好有克拉多这样一个萨满法师,而他又恰好使用了可以回复魔力的“灵魂图腾”,在不打断黑极光施法的情况下成功补足了他所缺少的魔法值。黑极光这团积蓄了良久的魔力之火一旦找到了宣泄的渠道,立刻喷薄而出、一泄如注,在我们濒临崩溃的时刻扭转了局势,完成了这样一次惊天动地的大逆转。 不管我们的猜测和真实情况之间存在的误差有多大,我们都还活着、而且还都升级了,这个毋庸置疑的奇妙现实已经足够我们唏嘘一番的了。我们一边慨叹着世事无常、命运难料,一边忙不迭地恢复着自己的战斗状态,准备迎接此后的战斗――既然这儿是这群吸血鬼首领的藏身之所,我们会遇到的应该绝不止一群男爵和子爵那么简单。 我手中握着利剑,双目炯炯有神,警惕地望着空荡荡的死神大殿,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可一直把眼睛瞪到看出了重影,也没有等来预料中的袭击。长弓射日倒是玩得挺开心――他一直在寻找从堆满尸体的各个角落中窜出来的老鼠和臭虫,一边自己的法杖把它们一个个敲翻在地,一边还在嚷着“消灭四害,一个不留”,把自己内心过于奔放的嗜杀热情向这些弱小的虫豸无情地倾泻着。 最终还是长三角结束了这场浪费感情的盲目等待。半兽人游荡者在一具死神使者雕像的口中发现了一个机关拉手,他灵机一动,抓住这个机关用力一拉,立刻从那具雕像的口中拉出一根铁链来。随着他的不断拉动,一堵石墙在巨大的死神雕塑下方缓缓向上移开,发出滞涩沉重的摩擦声响。当他最终把拉手别在墙角的一个铁环上时,这扇石质的闸门终于完全展开,露出了一间隐藏着的圆形密室。 第三十二章 这下安全了(下) 这间密室的地面画满了各种扭曲古怪的文字,这些文字沿着密室的边缘组成了一个圆圈,圆圈中央也用同样的文字组成了一个倒立的五角星形状,一个大约七、八岁大的男孩全身**,被一根粗大的铁链牢牢栓在五角星的中央,看起来面色惨白,已经昏迷不醒。他头上的名字告诉我们,这个孩子正是检察官法赛利先生的独子小菲利,把他带回瓦伦要塞也是我们此行的众多任务之一。 这个由圆圈和五角星组成的魔法阵一刻不停地渗透出一层惨红色的光芒,充满了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名的邪恶气息。这层红光正在有规律地一明一暗地闪烁着,不知为什么,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让我觉得它的闪烁和那个孩子有关,它闪烁的频率就像是一个人的心跳。直觉告诉我,这个邪恶的魔法阵正在汲取那孩子的鲜血,希图用它来完成某种不欲人知的阴谋。 在孩子的周围,我们看见五张写满了我们所不认识的古怪文字、包裹着淡淡神圣光辉的书页按照魔法阵的形状分五个方向排列开来,这些附带着神圣力量的书页同样是我们此行的目的之一――它们就是瓦伦要塞神殿中失落的圣典章节。这些书页和孩子一起,构成了整个魔法阵最中心的部分。 在我看来,这个魔法阵似乎充满着一种奇异的能力,能够将圣殿中神圣的魔法光辉与这孩子纯洁的生命力混合在一起,改变它们的魔法性质,从而转化成一种令人悚然的邪恶力量。 在发现了这间密室之后,长三角并没有急于抢救那孩子,而是首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密室中的构造。我刚要抢进去救出那孩子,长三角忽然一把把我拉住,指了指密室门口的几块石板。 这几块石板粗看之下没有任何特别,但倘若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它们比周围的地板要稍高一些,表面也更光滑,并没有那么多的浮尘,也没有青苔的痕迹。 “这里有陷阱。”长三角指着地面对我说道。在他的提醒下,我才发现密室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沿露出了一排黑洞洞的钢管,钢管的前端是一枚枚尖锐的弩箭箭头。不用多做说明我也能够想像得到,倘若我就这样冒冒失失地直闯进去,肯定就被这排箭头直接射成了筛子。 长三角此时体现出了一个游荡者在冒险队伍中的巨大价值,他从背囊里掏出一大串造型古怪的工具,蹲在地上对着那排石板又挖又掏,忙个不停。过了一小会儿,他自信满满地站起身,收拾好那套游荡者破解机关的工具,颇为自得地冲着我们点了点头: “都搞定了,这下安全了!” 说着,他用力踏了踏那片看起来有些古怪的地板,向我们证实着他的成果。 没想到,他刚踏上石板,一声轻微的“咔嚓”声从他的脚底传了出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片微微凸起的石板忽地往下一沉,紧接着对面墙角的那排弩箭激射而出,破空穿行,发出凌厉的尖啸声。幸亏――虽然这样说有些不仗义,但我还是得说“幸亏”――幸亏长三角的体态足够臃肿,一个人就把整个密室的入口挡了个严严实实,以至于那排弩箭无一例外地尽数扎进了他的大肚皮里,而站在他身后的我则毫发无伤。 事实上,在那一排强劲弩箭中只有前四支真正起到了杀伤的作用,成功地将我们的半兽人游荡者伙伴置于死地,其余的纯属浪费。在这凌厉无匹的暗器面前,长三角就像是被死神踩着了尾巴的猫,只来得及惨叫了半声就一命呜呼了。 这悲壮的一幕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他自信满满的容颜还未从我们的眼前消退就变成了一具死尸。我们就连惊愕的表情都没有来得及做出,就瞬间凝固成了四具痴呆的化石。空气中弥散着浓郁的静寂,带着强烈的反讽味道。 “我觉得……他应该……把破除陷阱的技能练得更熟练一些……”长弓射日看着长三角僵硬的身躯,那表情不知道是想哭还是想笑。 “不管怎么说……”我用力踏着那些已经没有任何危险的石板,“……他确实成功地破除了这个陷阱。” “……我没看清楚提示……”在牛头人萨满克拉多的爱心救助下,长三角很快就悠悠醒转过来。他清醒过来的第一句话,就沮丧而又尴尬地这样说道:“……提示上说,陷阱未被解除……” 迎接他的是四双鄙薄的白眼球――尽管克拉多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以牛头人萨满敏锐的观察力和理解力,已经足以明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了。 复活的长三角在生命补满之后,立刻趴在密室的大门口上上下下检查了个仔细,恨不得把每一块砖头就扒下来看看,我感觉他并非是在检查陷阱,简直是恨不得制作一个陷阱放在那里,再亲手把它拆除,以消除自己的窘迫。不过事实总是让人遗憾的,除了门口的那一道致命的陷阱之外,这里再没有第二处暗箭伤人的阴险装置了。长三角只有无限憾恨地承认一切安全,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得到长三角的安全报告,我立刻冲进密室的魔法阵中,挥剑砍断了捆着小菲利的锁链,连忙将他抱出了密室。尽管逃脱了魔法阵的控制,但是这孩子仍然十分虚弱,依旧昏迷不醒。我不是很确定长弓射日的恢复魔法对他是否有效。 正当我想办法对着昏迷的孩子进行救助的时候,魔法阵中忽然腾起一阵黑色的烟雾,一个尖枭的声音在空气中嘎嘎大叫着:“是谁擅自破坏了我的召唤法术?冒失的人啊,我发誓,你们将受到比死亡还要可怕的惩罚!” 看来,这个魔法阵还具有这样一个作用:当它被破坏的时候,就会立刻让施法者受到感应,并且用最快的速度把他传送回来。 这个声音阴森恐怖,只是这样听起来就让人觉得心里发毛。我想我们都知道即将到来的会是谁了,他就是抢占了这间陵寝、将之当作自己聚集的据点、并在这里做出种种恶行的妖魔,也正是这群吸血鬼的统治者。 让我觉得有些怪异的是,他的声音虽然嘶哑刺耳,但却让我觉得有些耳熟,我总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一样。我的心底升出一种古怪的直觉:即将到来的这个吸血怪物我曾经见过,甚至还颇为熟悉。 魔法阵中央的烟雾越聚越浓,很快就凝聚成一团模糊的人影。这团人影身材消瘦高挑,把整个身体都隐没在一件宽大高领斗篷后面。随着烟雾的逐渐消散,这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的名字也呼之欲出。 “食物与蝼蚁,胆敢破坏迎接末世君王回归的盛大仪式,颤抖吧,你们已无暇后悔!”吸血鬼的领袖转过身来,用他怨毒而愤怒的鲜红目光直刺向我们。 那张惨白狰狞的脸正属于瓦伦要塞的执政官员,矮人冶炼大师“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所信赖的赞助人,也是曾经让我心怀感激的年长贵族,梅内瓦尔侯爵…… 第三十三章 愚蠢的巨大化(上) “……他总喜欢挖掘深埋于地下的秘密,可总有些秘密是不应当被发掘的……”这是梅内瓦尔侯爵在获悉“淬火者”罗伯特?威兰斯特的死讯之后所说的话。当时他这句话说得意味深长,而我却丝毫没有察觉。 现在,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什么是他所谓的“不应当被发掘的秘密”了。 他的身份一旦揭晓,这一系列的事件就犹如天空散开乌云、水面吹开浮萍,全都清晰明了地呈现在了我们的面前。我非常确定,梅内瓦尔侯爵赞助罗伯特?威兰斯特绝不是一个巧合,或许他早就知道了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被封印的所在,因此特别赞助矮人冶金师的矿场。他了解这个忠于自己专长的冶金大师,知道以他强烈的好奇心根本无法抵御在地下发现的任何新奇事物,他必将找到大巫妖的封印之地――就算矮人冶金师找不到,梅内瓦尔侯爵也有办法让他找到。 他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大巫妖从无止境的封印中解救了出来,谁也不会把这件事和他扯上任何关联。倘若不是罗伯特?威兰斯特有一个守护灵魂的魔法挂饰,这件事甚至根本无人知晓。即便之间事情暴露了,他也依旧安全地隐藏在自己的侯爵宅邸之中,进行着他迎接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的巨大阴谋。 “当心,这个老白脸杀过来了!”长三角一声惊呼,把我的思维拉回到了这场搏杀中,然后他熟练地往阴影处一猫腰,顷刻间就失去了踪影。 不等我们招呼,克拉多已经“哐哐哐哐”在身边的四角连续栽下了四根图腾柱,然后手持大斧威风凛凛地站在中央,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豪迈气势。 不过他的这番准备并没有对吸血鬼侯爵起到作用。梅内瓦尔侯爵一走出密室,就完成了一个魔法咒语,往自己的身前一指,两只足有两人高的巨大骷髅战士立刻拔地而起。这两个骷髅战士的骨头既粗大又坚硬,看起来和普通的骷髅大不相同。他们挥舞着两把硕大的砍刀向我们步步逼近,一边走,仅剩两排牙齿的嘴巴还一边不住地扣动,发出“嗒嗒”的诡异声响,径直冲入克拉多栽下的一圈图腾柱中。 看到这两具骷髅洁白如玉的优质骨材,武器制造师长弓射日立刻见色起意、浮想联翩。他一边奋力顶住面前这只“巨型骷髅守卫”的攻势,一面冲着长三角模糊的人影急切地大叫道:“胖贼,快点,掏掏他们兜里有什么东西……” 虚空里传来长三角跃跃欲试的答应,看来,那把“尸毒匕首”还没有让半兽人贪婪的**得到满足。隐约中,一个透明的粗壮人影靠近了一名骷髅守卫的身边,然后我们听到了长三角的一声怪叫――仅从叫声来判断,我实在听不出他究竟是在兴奋还是在懊恼。 “摸着什么东西了?”长弓射日连声问着。 “一本医学科普手册……”长三角既好气又好笑地回答,“……扉页上写着‘如何区别动脉血与静脉血’,搞笑的是,它的注释上写着‘吸血鬼的食谱’。” “再去看看另一个……”长弓射日看起来乌云满头。 很快他就收到了长三角的回音:“这边更绝,是一本说明伤口出血处理方法的医疗手册,手册的标题是‘吸血鬼如何保存食物’。” 我们的矮人牧师立刻产生了一种感情被残酷玩弄了的悲愤感觉,他愤恨地怒吼一声,由屈辱地被动防御立刻转向全面进攻,手中白骨双截棍舞得虎虎生风,骨头与骨头相互击打,发出木琴般急促而悦耳的声响。 既然偷窃行为无功而返,长三角也即刻进入了战斗状态。他绕到一具骷髅守卫的身后,用匕首朝着他的脖子狠狠一刺…… 预想之中血光四射的景象并没有出现,而且这把强悍的兵器所造成的伤害出乎意料的低。我脑子一动,忽然想起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在地下矿洞中告诉过我的知识:“这是骷髅怪物,刺杀伤害效果很低,用你的锤子砸!” 和我们曾经干掉过的吸血鬼伯爵巴克夏有些类似,这两个骷髅守卫尽管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很强,但他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攻击手段,在长三角他们三个人的联手抵御之下很快就呈现出了安全而又乏味的消耗战局面。 自从进入到林间陵寝之后,我的运气一直都不怎么好。就好像现在,吸血鬼首领梅内瓦尔侯爵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打定了主意和我过不去,一直钉在我的身后追杀个没完。 和那两个脑壳空空的笨蛋骷髅不一样,梅内瓦尔侯爵很擅于选择合适的技巧进行战斗,让人防不胜防。同样是“血液抽取”和“血刺”两种攻击性法术,从他手中施展出来的威力和那些吸血鬼的低阶贵族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倘若不是黑极光一直在给我提供有力的支援,我又始终坚守在克拉多的“生命图腾”旁边寸步不离,再加上长弓射日他们时不时地伸出援手来帮我的忙,恐怕我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除了吸血鬼特有的血系魔法之外,梅内瓦尔侯爵出人意料地还是一个剑术大师。看似纤细柔弱的刺剑在他的手中变得凌厉无匹,每一击都挟着劲风呼啸袭来。他的身手敏捷迅速,简直就像是个鬼影子缠着我不放,一点也不像是个满头白发的老迈贵族。 岂止是他的身手不像,他此时脸上的皮肤细腻润滑,再也看不见一丝皱纹,除了头发的白发,哪里还能看得出一丝老相?剥去那层骗人的伪装,他完全就是一只双目通红、面色煞白、牙齿犀利、体态轻盈的纯种壮年吸血鬼。 我身上穿着的是正是梅内瓦尔侯爵送给我的那件“精致的链甲”,这是我向他报告矮人冶金大师罗伯特?威兰斯特的死讯时他给我的奖赏。我们都知道,链甲对于斧劈刀砍这样的强力伤害有着不凡的抵御能力,它也一度帮助我度过了不少难关。但是,在吸血鬼侯爵无孔不入的尖锐刺剑面前,这件用金属圆环编织成的铠甲能够起到的保护效果实在微弱得可怜。每当他的剑光闪过,我的身上都会感到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不,这感觉比针扎可要痛得多了――这让我越发痛恨起眼前这个白毛老鬼。我简直怀疑他是不是一早就猜到我们会以敌对的立场正面交锋,所以特地给了我一件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做护具。 第三十三章 愚蠢的巨大化(下) 梅内瓦尔侯爵对于黑极光的火系魔法也有着远远超过普通吸血鬼的抵抗力,这使得黑极光的远程攻击效果并不像预期的那么好。再加上他行动迅速,来去如风,使得精灵魔法师的法术屡屡落空,平白消耗了许多魔力,气得黑极光两只尖细的耳朵发红,直挺挺地向上翘起,嘴里“册那”、“确逼”个没完。 虽然我们这边收效缓慢,但在战场的另一侧,克拉多他们的处境却不像我们这么艰难。牛头人萨满手中的长柄战斧既沉重又锋利,原本就是对付骷髅怪物的一件利器。在他的奋力砍杀下,骨渣犹如刨花般从骷髅守卫的身上片片剥落。 长弓射日出人意料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狂热地冲在前面,他极为罕见地频频使用圣光系法术,将至高神神圣的制裁之光射向面前的两只骷髅守卫。虽然我们的矮人牧师总是头脑发热,经常干出一些糊涂事来,但这一次他的选择可是难得的明智。对于这些应死而未死的邪恶存在,牧师的圣光法术似乎有着额外的攻击加成,一个普通的“制裁之剑”就可以造成超过一百点的伤害。他或许很久都没有体验过这种脱离第一线、远远站在一旁丢魔法的惬意战斗了,一直兴奋得大呼小叫。看得出,偶尔选择一种安全的战斗方式的感觉还是不错的,可惜的是,我的职业决定了我这一生恐怕都难以体验这种感受了。 比起克拉多和长弓射日,长三角的心情显然有些郁闷。面对两个骷髅怪物,他最强悍的杀伤性武器“尸毒匕首”基本派不上用场,只能依赖右手的短柄战锤制造伤害。这把十五级的战锤不出意外地只起到了十五级武器应该起到的作用。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总能适时地吸引住两具巨大骷髅的注意,分担克拉多所要承担的伤害,给长弓射日制造更好的杀伤机会。 对比起不久前手持“尸毒匕首”爽朗杀伐的淋漓畅快,再看着现在骷髅守卫头顶不时飘起的“―15”“―20”的可怜数字,我们事实上已经沦落成了人肉盾牌的半兽人朋友心里很难不生出人世无常、沉沦反复的深切感慨。 很快,一只巨型骷髅守卫就在长弓射日制裁之光的照射下轰然倒地,剩下的一只尽管怒吼连连,手中巨刃狂舞,频频给克拉多和长三角制造着麻烦,但也已经是强弩之末,后继无力了。没多久,克拉多大吼一声,巨斧抡过,将第二只巨型骷髅守卫也扫成了一地骨渣,梅内瓦尔侯爵的两个帮手就这样全部了结了。 两个骷髅守卫的消灭让吸血鬼侯爵感到有些意外。“你们让我感到惊奇了,爬虫们……”他终于舍弃了对我的追赶,站在原地阴恻恻地说道,“……不过,你们的运气也已经到了尽头。”说罢,他仰首向天,发出一声振聋发聩的尖锐嘶鸣,那声音让我觉得好像有一千只蝙蝠在我的脑子里撕扯一样。转瞬间,一道暗淡而邪异的红色光球将梅内瓦尔侯爵包裹在了里面,这个光球越变越大,透过它,我可以看见侯爵的身躯也变得随之粗壮高大起来。他的肋下生出一对粗壮的翅膀,一对獠牙越来越长,身上的礼服和斗篷也被逐渐膨胀的身体撑得片片撕裂,手中原本如毒蛇信一般的纤细刺剑随着他的变化也逐渐变得宽大,直到变成了一人多高、厚重如大斧一般的巨大兵刃。他的面孔因为肌肉的紧绷而变得扭曲骇人,却又仿佛陶醉般露出某种欣悦的表情,这使他看上去更为狰狞可怖。 当这个变形的魔法终于结束,梅内瓦尔侯爵睁开了他一直闭合的眼睛,这时他的眼睛已经不再只是瞳仁鲜红的一点,而是整个眼眶中都闪烁着刺目的红光。 “你们要为自己的自大付出代价!”巨大化了的吸血鬼侯爵大叫了一声,拎起那把比斧头还要粗壮的巨剑,继续向我迎面砍来。 这也太他娘的不公平了吧!两个骷髅守卫都是站在那边的三个家伙砍碎的,就算这是自大,也应该他们付出代价才对吧?我是何其的无辜,凭什么这个老妖怪一定要揪着我不放? 在短短的一瞬间,我就在肚子里把这个蛮不讲理的吸血老鬼诅咒了数十遍,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举盾迎击。这一记重击可真让我吃了不小的苦头,当我将它勉力挡开之后,那巨大的痛觉让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左半身都被他一剑劈开来了似的。 不过这无耻的一击也激起了我的蛮性。趁着他收势不及的片刻,我连着反手数剑接连砍在他的大腿上,与此同时,黑极光的一个火球术也在梅内瓦尔侯爵的胸口瞬间爆炸。趁着这一会儿的工夫,长三角他们也杀到了近前,将巨大的吸血鬼侯爵围在中央。 在我的冒险历程中――不只是现在,直到很久以后也是如此――一直有一个巨大的疑惑隐藏在我的心中,让我想不通:为什么那些拥有超乎寻常的巨大力量的、令人生畏的强大敌人们,那些具有翻天覆地的超凡魔力、率领着自己的部属制造侵略和杀戮的邪恶强者们,他们总喜欢把自己的身躯搞得无比巨大,仿佛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将要被消灭的冤大头似的。 在我看来,巨大和强大从来都是个没有必然联系的两码事。倘若这些体型和力量都处于世界顶点的强大存在们愿意纡尊降贵,把身形变成普通人的大小,那么即便他们的力量被削弱一半都会变得更具威胁。巨大化,往往意味着目标显著、行动迟缓,虽然力量的绝对值得到了增强,但事实上却变得更好对付了。比如说,倘若这个梅内瓦尔侯爵始终保持着普通人的形态,我们就会很难捕捉他敏捷的身形,而如果失去了目标,那么即便有再大的破坏力也无法给敌人造成伤害,刚才黑极光的法术屡屡落空就是明证。 而现在,我们已经没有人再会为目标的飘忽而苦恼了。这头吸血怪兽就像一根栓马的桩子一样狂妄而愚蠢地杵在那里,完全就是一只血肉的标靶,倘若这样还会错失目标,那……那除非是弦歌雅意那个睁眼瞎子。不过让我高兴的是,他现在并不在这里。 有时候我们很难不暗自庆幸,倘若末世君王和他那些既阴险而又愚蠢的帮凶能够想得通这个道理,恐怕早在两百年前法尔维大陆就已经完全沦陷了。 这是一场考验耐心的较量,变了身的梅内瓦尔侯爵头顶的生命槽长得令人发指,几乎和他此时的身高相差无几。而且他还经常会使用吸血鬼特有的防御性魔法“血魔甲”,直让人砍到手软也看不见他的生命有多少损耗。 不过好在他的身体变大了之后,智商似乎也相应地变低了不少。他很少使用魔法进行攻击,只是偶尔使用一下经过了强化的“血液抽取”魔法。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喜欢使用这样一个很难致人死命的法术,这是一种逐渐削弱对手生命力的法术,而且在施法期间很容易被打断,运气不好的时候就连一百点生命都吸收不到就无功而返了,完全不像魔法血刺那样频率既高、见效也快。 更多的时候,他会选择用那柄笨重的长剑来砍杀对手,而在大多数情况下,这个让他看不顺眼的首选砍杀对象往往是我。和魔法攻击相比,他的重剑倒是具有更大的威胁。每次硬接下他一剑,我的生命总会蒙受不小的损失。而且在他的多次重击之下,我的盾牌上已经布满了裂痕,即将到达崩溃的边缘。不过好在他攻击的速度很慢,往往要被我们砍上很久才会奋力反击,我猜这是因为那柄剑的原因――即便是对于他现在这具魁梧的身躯来说,每当挥动一次这把堪比一扇门墙的巨剑,也总得喘息一阵才行吧。 这个笨蛋恐怕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是他换一把更轻便趁手的长剑,我们早就变成他串在剑刃上的烤肉串了。 这场艰难的战斗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降到了四分之一以下。这时候,我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只觉得胜利在望,却没有想到,直到现在为止,艰难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评论区广告保留一天,每晚八点删除,希望做广告的各位兄弟明天早来。) 第三十四章 我死了(上) 又一次,我奋力抵挡住了梅内瓦尔侯爵的一次重击,已经习惯了他战斗节奏的冒险者们立刻松了一口气,围在他身边放心地砍杀了起来――其中也包括受伤的我。他这一击虽然把我的生命削减了超过三分之一,但我此时正身处牛头人萨满生命图腾的覆盖范围之中,按照惯例,在他开始下一次攻击之前,我的生命差不多就能完全恢复了。 我接连几剑结结实实砍在梅内瓦尔侯爵大腿根部,正砍得手爽,忽然,梅内瓦尔侯爵大剑一挥,再一次向我迎面劈来。 这一剑比我预料的早了许多,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的生命力顿时减少到不足一半,而此时生命图腾恰好到了魔法冷却时间,无法再给我恢复生命力。这意外的情况让我有些着慌,我刚想招呼长弓射日帮我治疗,这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出人意料地扇动起了他那肋下的那对翅膀。 这双巨大的肉翅是在他变身之后生长出来的,虽然我也知道,没有谁会单纯为了美观而在自己背上平白地插上一对翅膀,但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从来也没有使用过这双新颖的肢体,我们也就渐渐地忽略了它的存在。 而此时这对翅膀忽然大力鼓动,在平地掀起了一道狂烈的风沙。这团污浊的狂风顷刻间把我们团团裹住,粗糙的沙尘彻底封闭了我们的视线,让我们目不能视物。在混沌中,我只能听见零星几声火球爆炸的声音――自始至终黑极光一直站在远离梅内瓦尔侯爵的外围,这道风沙并没有给他的视线带来不利的影响。 在一片昏沉中,我忽然感到迎面扑来一股无可抵挡的狂风。这阵狂风将我从平地卷起,飞快地向身后飘去。我身在半空之中,感到了一阵无可着力的空虚感,只能用力将身体蜷起,试图减少落地时的伤害。 不知道被风吹出去有多远,我感到脊背撞到了地面,于是就地打了滚站起身来。这时候,我已经脱出了风沙包裹的范围之外,眼睛已经能看见东西了。 我发现自己正立在这间大厅一侧的墙边,距离那团混沌的风沙足足有二十步远。从我这里看过去,长三角、长弓射日和克拉多三个人的人影在风沙中时隐时现,一个个都紧闭着双眼,屏气凝神,站在原地胡乱地摸索着。 梅内瓦尔侯爵已经振翅飞上了穹顶,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的敌手们,脸上带着不知是嘲讽还是愤恨的表情。看到身下的风沙已经渐渐散去,吸血鬼侯爵忽然猛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向自己身下发出一声尖啸。 这声尖啸和我此前听过的任何声音都不相同,它不是一种刺耳的强烈噪音,但也绝不柔和动听。这是一种如针般尖细的微茫之声,既像是飒飒的风语,又像是虚弱的耳鸣,飘荡在闻与未闻之间,让人捉摸不定。 我猜这必定是某种直接攻击精神、进行催眠的新奇魔法,在这种声音覆盖之下,长三角他们忽然面色恍惚、目光暗淡,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黑极光所处的位置比我要近一些,也受到了这个声音的影响。他原本正在酝酿一个攻击性的法术,在听到这声尖啸之后忽然终止了施法,昏昏然闭上的眼睛,站在原地打起盹来。 看到自己的法术得手,梅内瓦尔侯爵仰首狂笑,紧接着又振翅向我飞来。 “谁也不能阻挡末世君王降临的脚步!”他的声音傲慢而嚣张,随着翅膀的振动嗡嗡作响。 现在的我已经无路可退,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依靠了。此时我所有能够仰仗的,只有一面随时可能报废的破旧盾牌,和一把曾经多次和我一同战斗的长剑。我刚刚喝完身上最后一瓶生命药剂,在这个吸血恶魔强悍的攻击面前,我是否能挨到药效完全发挥还是个未知数。而且,就算这瓶药水的效力完全发挥,我也最多只能多受一击而已。 这是属于我的必死之局。此时此地,“好运”、“奇迹”这些带给人无限希望的词汇变得苍白无力――或许此前我曾多次依靠它们脱离险境,但这一次,我不会再有这样的运气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如此确定自己死期将至,或许当一个人要死的时候,他自己是会心有感应的吧;又或许,当人面对着无可逆转的绝境时,他自己也会绝望、也会放弃,这并非是懦弱,只是一种生命的自觉而已。 我不记得梅内瓦尔侯爵那时对我做了些什么,在我的记忆中,对那一刻的全部印象就是挥剑、挥剑、不停地挥剑。我发疯一样倾尽全力地砍杀着,不知防御,不惜性命。 我很想告诉你我是为了某些有意义事情才这样搏命地厮杀,比如说:我的伙伴们。我甚至自己一度也是这样以为的:我是想在这只怪物杀死我之前尽可能地消耗他的生命,只要我所用的力量大一分,伙伴们的机会就会多一分。 可是事实完全不是这样,在我这样做的时候,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想不到,也什么都想不出。我曾经目睹过不少的死亡,也见识过死后复生的景象。以我所有的知识来说,死亡大约就像是一场昏睡,当你死而复生、大梦初醒时,一切依然如旧。 可是当你真正面对死亡时,你依然会恐惧、依然会害怕。你甚至可以感受到死神冰冷的手指已经扼住了你的咽喉,这时候你会知道,死亡毕竟和一场酣眠是完全不同的。 生命的凶悍和野蛮因为死亡的威胁而被释放到极致,我那并非是在战斗,而是在挣扎,用最疯狂的举动去挣脱一种未知的恐惧。 我生命的最后一幕,吸血鬼侯爵的巨剑重重砍在我的左臂上,那只曾伴我良久的圆盾和我的生命一起,顷刻间被击得粉碎。 终于可以看看长弓射日口中的死神妹妹是什么样子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像传闻中所说的那么漂亮――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我居然还有心思去想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在一切终结的那一刹那,所有的光芒从我的眼中逐渐消退,消隐成让人窒息的沉重阴影,瞳孔中最后的那一抹光明刺入了我的眼中,那原本微末已极的亮色此时却如一把利剑,深深刺痛了我的眼球。我觉得眼前忽然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恍惚,终于,黑暗降临了。 (我是好久不见的广告时间:红虎,《异界大行销》,书号1007837,特别建议:养书如养猪,不肥不放血……貌似已经到了有资格放血的时候了。) 第三十四章 我死了(下) 这是一场似曾相识的神奇而恐怖的黑暗,它让我觉得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堆积在一起,纠缠成一个无底的空洞,直塞进了我的眼皮,又好像这世界忽然变得无比空旷、无边无际、一无所有。在这个浓重而纯粹的单色世界中,我不能说我是有神智的,但又似乎也不是全然的一无所知。朦胧中,我仿佛可以感觉到自己在一点点地消散,而这种消散又和**的死亡全然不同――**死了,还会留下一具尸身,等待这虫蚁的啃食、一点点地腐烂;而我现在的感觉却是自己正完全地消失。 那个叫做的“杰弗里茨?基德”的人类的灵魂似乎已经不存在了,它完全没入了黑暗,成为这无边虚无的一部分。 没有漂亮的死神小姐,没有在灵魂状态中看到的黑白世界,没有身轻如燕的死亡状态,没有,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曾经经历过、曾经谈论过的一切都不存在,我的死亡是一场真正而又完全的终结,什么都留存不下,更不会再有机会重新来过。 我的记忆告诉我,死亡只是降临了一瞬间,我几乎是刚刚闭上了眼睛就又重新睁开了它,映入眼帘的依旧是阴暗潮湿污秽满地的地底墓葬,牛头人萨满克拉多正站在我的面前,刚刚完成了“灵魂印记”的魔法,让我死而复生。 可我的“感觉”告诉我的却是完全不同的东西,那场让人无力抵御的死亡黑潮来得太过剧烈,那种绝望之感根本不可能用一两个简单的时间单位来计数。我好像是刚从一段通往“永恒”的隧道中脱身而出,虽然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中或许只是片刻的工夫,可对于我来说却好像已经过了永远那么远。 直到此时我才有机会感到恐惧。这时的恐惧与方才面对强敌极力拼死的感觉完全不同,那是一种绝对的、压倒性的、彻底吞噬勇气冻结灵魂的恐惧,它甚至超越了恐惧本身,让人心灰意冷、百无聊赖。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似乎自己的神智还没有从那团无边的黑暗中挣脱出来似的。四肢冰凉而僵硬,一丝一毫也无法移动――并非是有什么东西困住了我,而是我根本就不想去控制它们,一头叫做绝望的巨兽盘踞在我的脑海中,将我的意识一把攥住,让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件事情变得无比清晰:我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不一样,倘若我死了,我真的会永远消失,而不是像他们一样能够无数次地死而复生。 克拉多粗壮的身形在我的眼前焦急地手舞足蹈着,他那张宽阔的大嘴冲着我不住开阖着,带来一些乱糟糟的杂音,然后拍着我的肩膀指着激斗正酣的战团。他似乎是在说些什么吧,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虽然以前我同样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是这次完全不同,他的声音就像是一阵困惑不已的轻风,直接绕过我的耳畔,根本没有进入到我的耳鼓之中。 复活的法术惊动了梅内瓦尔侯爵,他昂首嗷嗷大叫着,阔步向前猛烈地冲撞,朝着我们进逼过来。恍惚中,我看着这个凶残的庞然大物向我步步逼近。我根本无法动弹。梅内瓦尔侯爵此时看起来比刚才战斗时可怕一万倍,可怕的并非是他本身,而是他所能带给我的东西。我害怕了,是的,我怕死,我害怕那种连灵魂中最后一丝痕迹都消散在黑暗中的结局。这种恐怖困住的何止是我的手脚,简直连我的心都一起凝结了。 站在那里,我可以感觉得到自己的双腿在颤抖,一颗颗冰凉的汗水沿着我的脖子流进我的脊背,划出条条惊悸的曲线,让我无力支撑。我只想着逃掉,逃出这个会带给我死亡的所在,随便到什么地方去。我不想再呆在这里,不敢再呆在这里,一瞬间都不愿意,可偏偏又哪儿都去不了。这就像是个骇人的噩梦,让你想醒,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杰夫、基德、战士……”长弓射日乱七八糟地换了好几个称呼大声招呼着我,“……快点过来顶怪啊……” 没有我参与战斗,我们的矮人牧师又一次冲在了最前面,不过这一次他的决定多少有些无奈。他的魔法护盾“截拳道”虽然有很强的攻击力,对于近身肉搏物理伤害的防御力也不低,但对魔法的抗性却很寻常。每当梅内瓦尔侯爵使用他的吸血魔法时,长弓射日总是免不了手忙脚乱一阵子。 “我……”我想说,我马上就过,可只是微微张了张嘴唇,发出了一个连我自己都听不到的细微声音。 “……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啊……”又一个魔法击中了至高神的信徒,他焦急万分,冲着我大声呐喊。 我一定让他们失望了,在他们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甚至还不如一只胆怯的蜗牛,起码它还有能力用自己的硬壳来躲避危险,而我却全身发软,不听使唤,只能失魂落魄地站在一旁。 “……长弓射日,你先退下来,和萨满一起给战士加血,他可能卡住了,保护好他,别让他再死了。这边我先顶着!”这时候,长三角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我的耳中。我的心头蓦地一热,一些温暖的东西似乎刚刚注入我被恐惧冰冻住的心。 即便是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我的朋友也没有嘲笑我的胆怯。他们是如此的信任我,甚至完全不相信我的无能,反而以一种友善的猜测来面对我的逃避。 一道又一道治疗的魔法光波照射到我僵硬的身上,我的生命力在不断恢复着,很快就超过了一半。这时候,巨大的吸血鬼侯爵也已经冲到了我的跟前。身穿皮甲的游荡者和护具更单薄的魔法师拼尽全力也只拖延了他很短的时间,却都已经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了。 半兽人游荡者跌跌撞撞地退到我的身边。他似乎受到了某种诅咒,正缓慢但却不间断地丧失着生命。这种程度的伤害原本并不能对他构成威胁,但真正致命的是,不间断地流血让他无法再施展出隐身潜行的战斗技巧,只能硬碰硬地和梅内瓦尔侯爵战斗,这注定是要吃大亏的。经过连番的激战,他的生命已经减少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地步,很难再承受巨大的吸血鬼的一次重击了。 而偏偏就在这个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巨剑一抡,又一次地向他劈头砍来。 这一剑裹挟着凄厉的风声,让我想起了刚刚经受的那场死亡。 看着这一剑逼进长三角的头颅,我觉得我的头皮都要炸开了。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似乎有两个声音在不住盘旋着,一个对我着:快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长三角就算死了也有长弓射日和克拉多帮他复活,就算这些人都死了,他们也可以自己复活,而倘若我死了,那也许一切就全完了。现在,通往上一层次陵墓的出口已经从大型吸血鬼的身后露了出来,如果现在逃跑,应该还来得及…… 他说得对,他说得很对,我知道,一切都像他所说的那样,对于我来说,这应该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是另一个声音只是悄悄地问了我一句:你觉得,什么是死亡? 死亡,那大概是一种对生命的毁灭吧。无论对于谁来说,死亡都是站在他生命的对立面的,即便那个生命有着非凡的本领,可以从死亡中自己挣脱出来。 可死亡就是死亡,没有人会喜欢那种东西,就算我们的生命形态有所不同,但对于每个人来说,死亡的意义却都是一样的。 站在我旁边的这个身宽体胖的半兽人,他为了掩护我而把自己逼入了现在这样的绝境,这难道不是一件勇行、一项义举吗? 于是,我的心里有了这样一个问题: 难道说就因为他可以死而复生,就改变了这项义举的意义了吗? 难道说就因为我只能死一次,就意味着我的命比他更值钱吗? 不,不对,不是这样的。无论他自己感受如何,对于我来说,这都是一样的。死亡从来也不应该是怯懦的借口,恐惧也仅仅是因为软弱和无能。这个男人在用他的命换我的命,这才是整件事情的全部意义所在! 他为我做到了,现在轮到我去做了。 我觉得我的心里好像有某种东西忽然打开了一样,变得开阔、敞亮起来。尽管那种急遽的恐慌感依旧捆缚着我,但它却随着我心意的坚决而变得松动。我的心胆仍在怯懦地颤抖,我的肌肉依旧因为害怕而僵硬,但当我有了清晰的意识时,我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手持利剑勇敢地站在了长三角的身前,拼尽全力替他挡下了这要命的一击。 电光火石,金铁相交! 又一次,从梅内瓦尔侯爵贪婪残暴的猩红双眸里,我看见了自己奋战的身影。 第三十五章 生命诚可贵(上) 有时候,我会偶尔思考这样一个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去衡量一个人的力量?所谓“力量”的比较,是否就真的只是单纯级别高下的对比、装备的差别,又或者是职业技能使用程度的分别呢? 我觉得不完全如此,因为我曾不止一次地目睹过这样的景象:在许多次的比武较量中,一些级别较低、装备较差的冒险者,也未必总是输给他的对手――无论他们是战士、法师还是其他的什么职业。 我觉得,有时候,一些其他的因素也能决定一个人力量的强弱,比如说他正确选择战术的智慧、比如说他对时机的判断力,又比如说…… 他的勇气。 刚才,在我还在死亡的惊惧中战栗徘徊、不敢投身战斗的时候,在我的眼中,巨大的吸血鬼侯爵梅内瓦尔是如此的强大,以至于能与死神比肩,轻易地毁灭我的生命。那时,我根本就不敢正眼去看他,更不用说与他正面搏斗了,这样的事情甚至让我连想都不敢去想。 那个时候,我无比虚弱。我相信无论是谁,哪怕只是一个手拿小木棍的蹒跚孩童,也可以轻易地击败我,因为我的心中,已无半点勇气。 而现在,当我重新振作,再一次勇敢地站到他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强大、凶残、不可战胜的吸血鬼侯爵只是一个存在于我脑海中的幻象而已。他固然很有力量,让人难以抵挡,但在他面前,我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只有闭目授首的份儿。 失去了盾牌这件有效的防护装备,梅内瓦尔侯爵的猛烈攻势更加难以抵挡。我只能全力防守,尽可能地节省斗气,多使用“招架”的战斗技能,减轻我受到的伤害,努力把他拖住,为我的伙伴制造更多的杀伤机会。 以我现在的能力,想要孤身一人硬扛大吸血鬼的攻击,那和找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好在有牛头人萨满克拉多在一旁帮忙。作为一个施法者,尽管他很强壮,但职业的天赋决定了他的防护能力远不如我,但牛头人远比人类充沛的生命力让他有能力暂时分担一下我的压力,而且,他有时候他还可以使用“愤怒图腾”吸引梅内瓦尔侯爵的注意力,为我们赢得短暂而宝贵的恢复生命力的时间。 我们的努力得到了相应的回报,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力在我们的围攻之下不住地削弱下去,一直缩短到接近刚开始时的十分之一。但是相应地,随着他生命力的不住削弱,他的反击也愈加疯狂:巨剑的砍杀不再遵循一定的节奏,而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出人意料地冲我们当头挥落;他的魔法使用频率也越来越高,闪亮而危险的魔法光辉时常在我们眼前闪现,以一种华丽的方式剥夺着我们的活力。 上一次我因为过于托大、没有及时恢复自己的生命力,以至于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吸取了惨痛的教训,这一次我再也不敢稍有大意,没有给吸血鬼留下任何突然袭击的机会。因为我身上所有的生命药剂都已经消耗得一干二净,所以每当我的生命快要减少到一半的时候,我就会立刻退出战团,接受生命图腾和长弓射日神圣法术的双重治疗。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明智而颇有远见的。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只残留一线,随时都有可能毙命伏诛的最后关头,这头丑陋的吸血巨兽忽然再次扇动翅膀,卷起一阵狂风,把我们吹散开去,而后弃剑在地,双手掌心相对,大声念诵起某种怪异的魔法咒语。一道闪烁着浓重煞气的红光出现在两手之间的地方,最初只是一个微小的光点,而后这个光点越来越大,一直到最后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血色光球。 吸血鬼侯爵双手托起光球,一直捧到自己的面前,而后张开满是獠牙的大嘴,一口将这个魔法光球吞了下去。 做完这件事之后,梅内瓦尔忽然狂躁而兴奋地仰天长啸,原本就狰狞丑陋的面孔此时更加扭曲,脸上的皮肤拧成了大块的横肉。一层黑中带紫的色彩从他的皮肤下面渗透出来,他的指甲也如根根毒刺般变得更为纤长锋利。他眼眶中的红光越发地闪亮起来,简直就像是有一团邪火在里面熊熊燃烧着。 萨满法师克拉多秉承了牛头人一贯的骁勇性格,他哦哦大叫着第一个冲到梅内瓦尔的身边,连图腾柱都没有插上,挥起大斧迎面就朝这个经过了变异的吸血怪物扑了上去。 “托!”战斧砍在梅内瓦尔的身上,并没有像我们料想的那样血花四溅,而是发出了一声闷响,就像是砍在了一块坚硬的木头上。只见梅内瓦尔被砍中的手臂上只留下了一道浅白色的伤痕,没有流出一滴血来。 这一斧只损耗了吸血鬼侯爵五十点生命,远远低于萨满法师正常的伤害值。 梅内瓦尔低声吼叫着,一挥手就将克拉多远远击飞出去。这一记赤手空拳的蛮横打击居然比刚才他巨剑砍杀的威力还要大,中招的克拉多立刻就由一个壮硕的斗士变成了急需抢救的高危伤员。 作为另一个与吸血鬼侯爵肉搏缠斗的近身战斗者,我很快也遭遇到了和克拉多同样的惨状,被发了狂的梅内瓦尔重重地击倒在地。他的攻击既猛烈又透露出几分难以言明的凶险,我感觉他的利爪上似乎附着这某种险恶的魔法,在接触到我的刹那间释放出一种阴冷的力量,让我全身的筋骨立刻变得松弛无力、极度脆弱,以至于这看似普通的一击居然造成了令我垂危的巨大伤害。 倘若不是我一直小心地把自己的生命力保持在相对充盈的状态,这一击恐怕已经又一次把我送回到那无尽的死寂之中了。 “小心,他的攻击有古怪,千万不要硬顶!”我一爬起身就连声大喊,想要提醒其他人注意,这个时候,梅内瓦尔侯爵刚好冲到了黑极光的面前。 原本,我们的精灵魔法师有足够的时间逃脱这次攻击,但他做出了错误的决定。在巨大的吸血怪物逼近他的时候,他正在召唤一个火球术,而且即将完成这个魔法。我猜他大概是不想浪费已经消耗掉的魔力,又错误地判断了梅内瓦尔侯爵现在的攻击力,因此决定拼着承受这一次的攻击也要完成这个攻击魔法。 火球准确地命中,在梅内瓦尔侯爵的胸口炸出一大团火光。这一击的收效远比我和克拉多造成的伤害巨大,一百五十三点生命随着火球术溅起的浓烟一同散去。 与此同时,梅内瓦尔侯爵巨大的利爪也狠狠地刺过黑极光的身体。在他附加着虚弱魔法的阴险攻击面前,就连我的金属链甲都起不到什么保护作用,身穿单薄布袍的精灵法师就是一个更脆弱的肉靶了。毫无悬念地,他就像一张柔软的手纸一样被轻易地刺穿,无助地尖叫了一声就面无生气地瘫倒在地。 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一向都是我们中最悍不畏死的勇猛斗士,不过他虽然鲁莽,但似乎还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笨。原本,他正一边高喊着:“把这大家伙给我留下来,看我杀他个人仰马翻!”一边转动着他的骨质双节法杖就猛冲上来,不过在近距离目睹了黑极光如此轻易地被一击毙命、又看见梅内瓦尔侯爵调转脑袋一步步冲着他靠拢的时候,他先是微微错愕一下,而后怪叫着以差不多双倍于冲锋的速度向后逃遁,一边逃一边还不计工本地冲着自己猛施恢复法术,恨不得把自己补得血气过盛、七窍流血。 谁说矮人不是一个行动敏捷的种族,长弓射日逃命时的精妙步法足以让猎豹汗然俯首。他的两条小短腿就像两根弹簧一样以极高的频率来回轮转,让人意外的是他居然没有踩到自己的胡子。 一定是因为长弓射日的目标太小,而梅内瓦尔侯爵经过了两次变身、每次又都被火焰烧灼双眼,以至于视力大大降低,他居然放弃了追赶矮人牧师,转过脸又气势汹汹地冲着我和克拉多扑了过来。 他妈的为什么又来找我?! (广告啊广告:《大明首辅》,银月令著,中规中矩的穿越文,感觉比较有文化气息。 既然没有直通传送门了,那就给个书号吧:170685 另:感谢各位朋友们提供的粤语、英语和日语翻译,这是个困难的活,尤其是粤语翻译,太准确别人未必看得出感觉,太国语话了又没有效果,中间的程度很难拿捏。目前使用的是千种深晴的香港版,小弦子在这里特别致谢。) 第三十五章 生命诚可贵(下) 虽然我们并不缺少与对手放手一搏的勇气,但对着这样一个能分分钟“秒杀”(长三角语)你的怪物去送死,那就不能算是勇气、而是真正的愚蠢了。我和克拉多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做出了唯一正确的决定:撒开两腿行云流水般地奔逃而去。 听着身后梅内瓦尔侯爵贴着我们的脊梁骨发出的低沉嘶吼声,我十分友善地期盼着我的牛头人伙伴此时能够脚下打滑跌一个跟头。 尽管语言不通,但克拉多那双晶莹硕大的牛眼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让我感觉他此时似乎也抱着和我同样不祥的念头。 如果黑极光还活着的话,那我们就有足够的把握能够摆脱当前的困境。他的远程魔法攻击可以使自己免于承受梅内瓦尔侯爵可怕的近身攻击力,只要我们能够吸引住吸血鬼侯爵的脚步,用魔法轰杀他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让人恼火的是,精灵魔法师很不明智的一次逞能断送了自己的小性命,也让我们陷于困顿之中。 许多人只有在离开之后才能体现出他的巨大价值,人们因此而深深缅怀他,我们此时对黑极光又念又恨的的复杂情感正是基于此。我不知道长期接触火系魔法元素会不会让人变得头脑发热,不过从黑极光拙劣的表现来看,这是非常有可能的。 虽然长弓射日也会使用一些远程攻击的神圣法术,但和他的近身搏斗魔法相比较,他的远程攻击法术简直就是在隔靴搔痒:花了十五秒时间施放一个法术,居然只打掉了十三滴血,而且还是暴击效果。现在我知道黑极光生前屡屡提及的“十三点”是什么意思了——如果这件丢人的事情是我干的,我此时一定已经羞愤欲死了,而他居然面无惭色,还操持着这拙劣的法术连连施袭、细水长流。 要是等他把这巨大的吸血怪兽一点点磨死,恐怕我坟头前的杂草都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长弓,别打了,留着魔力给我加血!”直到听到长三角的声音,我才发现自己数漏了一个人。循声望去,我看见微弱的灯光在前方的一个角落里发生了轻微的扭曲,隐隐约约组成了一个胖大人形的透明阴影。这团阴影正以一种十分猥琐的姿态缓慢地前行着,拦在了我们奔逃的前方。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刚才变身的时候,半兽人游荡者一贯的龌龊做派让他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提前一步藏匿起身形,成功地躲过了梅内瓦尔侯爵的追捕。 “贼胖子,你抽风了!他的攻击力太强,我根本就来不及给你加血!”长三角的提议把矮人牧师吓了一跳,大声反对起来。 “别拿你那个实心脑袋来衡量我的智商,我可没说要和他硬拼!你把你的治疗术准备好就行了!”说到这里,我和克拉多已经分别从长三角身体的两侧奔过。肥壮的半兽人游荡者此时隐匿身形,正独自面对着飞奔而来的巨型吸血鬼。 就在梅内瓦尔侯爵即将撞到长三角身上的时候,长三角忽地一侧身,把这只庞然大物让了过去,然后掏出战锤对着他的后脊梁跳起来猛敲了一下。 这卑劣的偷袭在兽血沸腾的梅内瓦尔侯爵身上取得了成功,和所有受到过半兽人游荡者偷袭的对手一样,梅内瓦尔侯爵立刻神志不清地停住了脚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钝器重击陷入了暂时的物理性昏迷。 这一锤只敲掉了梅内瓦尔侯爵七点生命,即便他此时的生命槽已经十分微薄,这一点小小的伤害对他也没有任何威胁。 但是,这一锤仅仅是长三角这次偷袭的前奏而已。 就在吸血鬼侯爵止步昏迷的一瞬间,长三角立刻亮出了他的“尸毒匕首”,手起刀落,深深地钉入了吸血怪物的后背上。 “刷”,一道价值一百五十二点的血箭从梅内瓦尔侯爵的创口处飙射开来,这阵巨痛让他立刻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调转过头来想要好好清算这个卑鄙的偷袭者。 长三角一击得手,此时立刻抱头鼠窜,一边跑一边抖搂着他那只松软的大肚皮,哭丧着脸朝着长三角喊着:“快点,现在就给我加血啊!” 我不知道长三角为什么这么急着让长弓射日给自己补充生命力,因为他此时的生命槽还没有任何的削减。正当我在为他的仓惶感到不可理解的时候,一个惨绿色的“—22”从梅内瓦尔侯爵的头顶诡异的飘起,同时,另一个“—44”的惨烈数字也在长三角的头上闪现出来。 我们立刻就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尸毒”,“尸毒匕首”自带的一个阴损的杀伤技能,在给敌人造成持续伤害的同时,也给自己带来双倍的杀伤。在我们形容某次战斗的惨烈时,往往会用“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来形容,而“尸毒”的惨烈尤甚于此,根本就是“伤敌一百二,自杀二百五”。在我们刚刚看到这个更像是自杀术的技能时,还曾嘲笑过它的无厘头效果,没想到,那么快我们就目睹了它付诸实施的力量: 虽然每次只能造成二十多点的伤害,但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这种持续性的毒伤却带来了惊人的效果。仅仅是短短的十秒钟,梅内瓦尔侯爵的生命值就已经真正减少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头顶不断闪现着代表他生命减少值的数字,那幽绿色的字符仅仅是看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剧烈的毒性。 而长三角此时只有比他更狼狈:借助着长弓射日的手,至高神达瑞摩斯播撒下的治愈之光此时像廉价的油灯一样一道接一道地迎头泼在他身上;他双手各抓着一大把大小不一的生命药剂,一边反胃地打着饱嗝一边痛苦地大口喝着——看起来已经快要喝吐了——同时还迤逦斜歪地拖着梅内瓦尔侯爵绕着克拉多插下的生命图腾柱一圈接一圈地兜***,接受着牛头人祖先生殖崇拜信仰的眷顾。 终于,尸毒匕首的毒性在梅内瓦尔侯爵的体内达到了最大的效果,在最后一个“—20”的字迹飘过后,巨大的吸血鬼侯爵停止了挣扎,他罪恶的生命终于走到了尽头。 “……怎么……怎么可能,这些卑微的蛆虫……”他面带不甘,双眼惊惧而又难以置信直视着前方,仿佛已经从这间死神的殿堂中看见了他生命的终途似的。不过,他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狂热虚弱笑容:“……不过……已经太晚了……没有人能够阻止……达伦第尔陛下的降临……” 说完这些话之后,他轰然趴倒在地上,巨大的身躯渐渐萎缩下去,直变成普通人大小的模样。他缩小后的尸体变得好像一具木乃伊的模样,皮肤褶皱,身体干枯而坚硬,全身的毛发都变成了白色,让人简直认不出他原本的模样。 看到他的尸体,我终于长嘘了一口气:“一切都结束了,我们终于干掉他了!” “是啊,一切都结束了……”长弓射日也点点头。 “放屁!放屁!结束个屁啊!事情还没完呢!你们都把我给忘了!”长三角忽然激烈地大叫起来,“长弓,你***怎么停下来了,快点给我加血啊!” 梅内瓦尔侯爵虽然已经死了,可“尸毒”的作用仍然存在于半兽人游荡者的体内。他的头上仍然在不时地飘出“—48”、“—44”的字样,生命减少的速度反而好像比大吸血鬼活着的时候还更快些了。 “这个,有一个小问题……”长弓射日沉吟了一下,然后面带羞愧地指了指头上象征着他魔力值的、已经变空了的蓝色长槽,“……我的魔力没了……” “魔法药剂呢?”长三角声嘶力竭。 “刚才喝的是最后一瓶……” 这时候,克拉多插下的生命图腾也达到了使用时限,“扑嗵”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原本笼罩着地面的一个蓝色光罩立刻无影无踪,而长三角生命削减的速度愈加地快了。 “o**!你们该不会是合伙玩我的吧……”长三角看了看手里刚刚喝完的最后一份生命药剂留下的空瓶子,欲哭无泪。 “你还有五秒钟的时间留下遗言,你现在有什么,跟我们说说吧!”长弓射日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似乎竭力想要装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来,可那不断微微向上**的嘴角出卖了他。他似乎正强撑着一口气想要憋住自己幸灾乐祸的笑意,那副表情十分精彩。 “我觉得……”长三角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话音刚落,他就立仆了。 (在这里特别提到一个读者——纯黑的夜。原本是很搞笑的一个乌龙:他不知道这就是小弦子的马甲开的小说,所以愤愤不平地在评论区留言指责,说我剽窃了《星空倒影》的人名。原本,这只是个小小的误会,哈哈一笑大家就都过去了。 可是,让我觉得有些感动的是:当他发现自己误会的之后,居然回来了,在评论区留言道歉。 已经好久没有看见有人在网络上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了,这里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不必为自己的言行负责、不必为自己的错误道歉的空间——其实即便是在生活中,如今又有多少人能够耿直诚恳地向别人道歉呢? 所以我觉得很高兴,也很感激。能够拥有这样热忱的坦荡的读者,作为写手,我感到这是一种荣耀。 以上!) 第三十六章 望远镜的图纸(上) 作为一个在战斗结束后被自己的技能毒死了的倒霉蛋,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刚刚复活的长三角是一个让人困惑的问题。我很想对他表示我由衷的同情,可看着他满脸沮丧而又十分无奈的窝囊表情,仅仅是忍住发自心底的嘲讽笑容就已经是一件颇为艰难的事情了。 “我可是为了拯救世界献出生命的,你们是不是最起码应该表示一下钦佩?”看着我们拼命绷着僵硬得快要石化了的表情,长三角悻悻地说道。 “嗯嗯……”我们连连点头,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同时用这种方式隐藏自己满脸情不自禁的笑容。 “就算是不钦佩,是不是也应该为我个人的不幸遭遇表示一下慰问?”看着我们的古怪表情,长三角咬着牙又说道。 “咳咳……”我们好像不约而同地患上了肺病,一个个地大声咳嗽起来。在凌乱的咳嗽声中,仍然可以听得出辛苦强忍着的、变了调的“嗤嗤”笑声。 “好吧好吧!别忍着了,你们这帮兔崽子,想笑就笑出来吧!”终于,长三角忍受不住我们怪异的目光,恼怒万分地大叫起来。 他的话真是救了我们的命,倘若真的这样一直强忍着笑,我只怕我的肚子都要抽筋了。在我们前仰后合的大笑之中,一脸倒霉相的长三角忿然嘀咕着:“怎么不憋死你们呢……” 在用最恰当的方式向我们英勇无畏而又运气不佳的伙伴表示了我们的热烈情感之后,我们兴致勃勃地聚到了一处,开始清点这最后一战的战利品。 我们先纷纷拾取了属于自己的那份“失落的圣典章节”,而后兴致勃勃地一起将目光投向了梅内瓦尔侯爵的枯尸。作为这群吸血鬼的首领,梅内瓦尔侯爵可以说寒酸得令人发指。从他的兜里,我们除了翻出了七枚金币和一些普通的药剂之外,唯一有使用价值的也只是一件可以增加生命力、魔力和魔法抗性的“食腐者护肩”――这件布甲护肩显然是专门为施法者准备的,对像我这样的战士没有什么用处。最终,长弓射日把这个护肩让给了黑极光。 除了增加的属性还不错之外,这件护具在款式上没有任何值得称道的地方。吸血鬼们颠覆性的审美观把这件护肩设计得左高右低、前凸后翘,乱糟糟地堆积在黑极光肩膀上,还有几根穗子凌乱地搭下来,就像是在一个乞丐的破棉袄上捆着一只破烂的拖把头。 即便是对于像我这样一个粗鲁的人类战士来说,穿着这样一个丑怪的玩意在大街上溜达也要付出巨大的勇气才成,更何况黑极光还是一个俊朗优雅的精灵魔法师。他几乎是在自我催眠地盯着这个护肩诱人的属性看了半天,然后狠着心肠万分痛苦地咬了咬牙,这才把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我心里忽然觉得或许我们应该送给他一根破木棍和一只缺了口的破碗――我个人感觉这样的造型会与他非常相配。 比起潦倒不堪的吸血鬼首领,他召唤出来的两个巨型骷髅守卫反倒给我们带来了意外的惊喜。从一个骷髅守卫残余的碎骨中,我们翻出了一只名叫“意志颅骨”的头盔。除了能够提供不错的防御力和生命力之外,这件造型有些阴森的头盔还可以增强佩戴者的意志力和专注力,提高战斗时的命中率,同时对一些精神系的魔法和技能有一定的抵抗作用。 原本这是一顶很适合我的头盔,而且同样能够佩戴这顶头盔的长三角和克拉多都同意把它让给我,但最终我并没有拿走这件让人心动的护具,因为从另外一个骷髅守卫的骨堆里搜出来的战利品引起了我更大的兴趣。 “望远镜的设计图纸……”刚找到件物品的时候,长弓射日兴奋得大叫大嚷,还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武器设计图,可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就变得有气无力起来了,“……见鬼,只有五级以上的炼金术或者是机械制造才能使用。” 失望的矮人武器制造师把设计图递了过来,说道:“有没有人用的着?没有的话就卖了分钱!” 我的炼金术正好到达了一个瓶颈,在五级的位置上徘徊了很久。简单的原料改造和合成工作已经不能为我的炼金术技能提升带来任何经验了,对于我来说,这张图就好像是夏季赤日下的一缕凉风,来得正是时候。 “把图纸给我吧,头盔我就不要了……”我接过了长弓射日手里图纸,“……我学的就是炼金术。” “咦?”听到我的话,长弓射日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嘴巴张得下巴都快要垂到地面上去了,“很少有人学这种变态的技能的,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着这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活人了。” 长三角在得知我学习了炼金术之后,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用震惊的目光再三上下打量着我。 “怎么了?”他们的反应让我莫名其妙,“只是一个普通的生活技能而已,不用那么惊讶吧?你们不是都有生活技能吗?” “这个技能是不是普通,我可说不准……”沉吟了片刻,长三角犹豫地说道,“……我只知道我的一个朋友兴致勃勃地选了这项生活技能,然后发现它第一课就是教人怎么制造原子弹,然后他就万念俱灰地删号重玩了。” 原子弹?这个陌生的名字让我想起了埃奇威尔老师在第一讲时告诉我的关于放射性转变、裂变聚变和链式反应的一些内容,以我现在仅有的微薄的炼金术知识来看,以这些理论为基础,或许真的能制造出某种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它的威力恐怕不会亚于传说中足以毁天灭地的禁咒魔法。 “杰夫,要是你真能造出原子弹的话,到时候我们组队找个副本往里面一扔,爽它个一干二净,直接升到一百级,啊哈哈哈……”一提到杀人放火的利器,长弓射日顿时两眼放光,浮想联翩。 “长弓,我越来越相信,你做牧师实在是入错行了……”长三角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要是投身到恐怖组织颠覆世界的伟大事业中去,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的。要是当年的恐怖组织大亨本?拉登有你一半疯狂……” “白宫和五角大楼早就被炸成一摊废墟了!”长弓射日洋洋得意地吹嘘道。 “不,他早就被人搜出来枪毙一百多回了――如果他的智商也像你一样低的话!”长三角面无表情地当头一盆冷水浇下。 我不知道本?拉登是哪个时代的邪恶禁咒魔法师,也不关心白宫和五角大楼是哪一位君王的府邸,我只知道,这张望远镜的设计图纸终究毫无异议地落到了我的手中,有了它,我的这一趟地下陵墓的冒险之旅就可以说是收获颇丰了。 我们把法赛利先生的独子一路送出了林间陵寝,三下五除二清除掉了那些在陵寝门外逡巡的吸血鬼后裔。走出丛林,这个饱受磨难的小家伙终于接触到了阳光,这让他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血色。 我们一路往瓦伦要塞走去,终于,在已经可以看见要塞大门的一侧山坡上,小菲利以超出他年龄之上的礼仪风度十分正式地向我们道了谢,并且诚挚地邀请我们有空去他的家中小坐,然后独自一人蹦蹦跳跳地朝着要塞跑去。 就算他不邀请,我也一定会去的,因为检察官法赛利先生还欠我十枚金币的佣金。老实说,如果早知道接受这个任务要面对像梅内瓦尔侯爵这样强大而危险的对手,我肯定会要求他提高赏金。不过看到这孩子消瘦惨白的面孔,我觉得不妨体谅一下那个差点失去了孩子的不幸的父亲。 在瓦伦要塞的城门外,我们解散了这支临时组成的冒险小队。除了我以外,我的伙伴们各有各的事情不得不离开:黑极光说他要去“困觉”,克拉多似乎是要去“奋觉”,长三角好像是在表示他不得不“haveasleep”,而长弓射日操着他那古里古怪的矮人土语对黑极光说着什么“眠る”。很快,这些忙碌的人们就一一向我道别,然后凭空隐没在我的面前,离开了这个位面世界。 (今天是周末,晚上小弦子可能会晚一些回家,更新可能会拖延一下。 另:下周就木有封推了,所以更新调整一下,中午半张,晚上半张,加起来也是一天一章(怎么有点朝三暮四的意思???),亲爱的同志们,讨生活不容易啊……) 第三十六章 望远镜的图纸(下) 送别了并肩战斗的伙伴们,我第一时间找到了瓦伦要塞的驻军指挥官佩克拉上校,向他报告在林间陵寝的种种遭遇,以及揭露梅内瓦尔侯爵的真实身份。邪恶的吸血鬼首领在临终前所说的那几句话让我的心里十分不安,我始终有一种说不出的可怕预感,就好像这世界即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场巨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而这一切,都与我们今天的遭遇有关。 佩克拉上校依然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细声慢语地对我说着,可他所说的内容却与他所表现出来的老迈昏聩截然不同: “……我一直觉得梅内瓦尔的身份很可疑,最初我觉得他和他历代祖先的画像全部都惊人地相似,这引起了我的怀疑,而且,从来没有一个人见过他童年时的模样,也没有人听说过有关他家族女眷的传闻,这太不正常了……” “……感谢你们拯救了我的助手,在此之前,我已经失去了十三个最好的密探,现在我已经可以断定,是狡猾的吸血鬼残害了他们。你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先生,我已经给国王陛下写了一封信,说明了这里的危机,他们会很快派遣援军来到这里。达瑞摩斯庇佑,希望一切还都来得及挽救……” 说到这里,上校站起了身,面对着墙壁,取下了挂在墙上的佩剑。他轻轻抚摸着剑鞘,犹如一个父亲抚摸他熟睡的孩子。 “……这将是一场艰难的战争,是法尔维大陆曾经遭遇过的最大危机。对于一个已经老去的战士来说,它来得,有些晚了……” 说着,仔细地将佩剑别在自己的腰带上,静默地站立在窗口,望向远山墨色的阴影。他的神态依旧疲惫、身材依旧佝偻,文弱的面容与他齐整的军装格格不入,可他的目光里有一种热烈的东西在涌动,令我的心随着他的远眺而沸腾。他微微紧皱的双眉间隐含着一种举重若轻的大度风采,让人感觉即便是再沉重的职责落在这个中年军官的身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勇敢承担。 这一切都与我印象中的佩克拉上校截然不同。我本以为他是一个老朽迟钝的堕落官僚,却没有看到在他斑白的两鬓间隐藏着一双睿智清醒的眼睛,在他柔弱的身体中燃烧着一颗军人勇敢无畏的灵魂。 危难就像是一块灵魂的试金石,或许只有在面对它的时候,我们才能看得清一个人的勇气和正直。 而我却又是那么的愚蠢,仅凭表象就深深误解了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反而轻信了心怀叵测的阴谋家,还一度险些命丧他手。 作为这次任务的回报,佩克拉上校送给了我一只名叫“观察者掩体”的轻型钢盾。这正是我现在最需要的防御器械,比起在林间陵寝彻底损毁的那一只普通的小盾牌来说,这只钢盾不但能够为我提供强韧得多的防御力,而且它“观察者”的属性也提高了我在战斗中的观察和分辨能力,这让我大大提高了格挡的几率,使我有更多的机会完全防御住敌人的攻击,而不受到任何伤害。 我第一次感觉到领受奖赏是一件如此让人羞愧的事情,尤其还是如此珍贵的奖赏。我觉得我非但不配接受佩克拉上校的奖励,而且应该为我的所作所为受到惩罚。在从上校手中接过盾牌的刹那,我的脸在发烧,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当我离开上校的办公室时,他已经坐回到自己的桌子前,陷入了静静的思考。夕阳的西照从窗口泼洒进来,将上校的身影笼在一团含蓄而深沉的光辉中,给我留下了一个军人睿智而坚定的剪影。 辞别了上校,我陆陆续续地向委托我工作的雇主们收回了我应得的报酬。检察官法赛利先生和城防巡逻官蒙太拉爵士如数支付了“失踪的独子”和“血族之牙”任务的酬金,当我去法赛利先生家的时候,被我们营救出来的小菲利正在用功地练习剑术,他还说长大了要做一个“像杰弗里茨?基德一样勇敢”的战士。后来我才知道,当长三角再去拜访的时候,这个小鬼头说的是长大后想要做一个“像长三角一样优雅的游荡者”,而他对长弓射日说的是要成为一个“像长弓射日一样圣洁的牧师”,我觉得这孩子长大以后很有成为一名出色政治家的潜力。 不过这时候对于我来说,这孩子所表现出的如水晶般单纯的爱戴比他父亲交给我的、装着一打金币的钱袋还要宝贵。 我把那五页失落的圣典章节交还到要塞的神殿之中,遗憾的是,受到了黑暗魔法的影响,这几页圣典上原本附着的神圣魔力已经完全消退,彻底变成了普通的书页纸,而损毁的圣典也不可能再重新恢复它完好时的巨大神力。不过对于神殿的僧侣们来说,他们显然更看重这几页纸背后的宗教意义。除了五枚金币,他们还送给了我一条受过神力加持的腰带,可以增加我18点的力量,并且提高我的闪避几率。 我向要塞里的战士训练师汇报了我战胜“受诅咒的战魂”的事迹,他以感伤的口吻赞扬了我几句,又教授给了我一个名叫“剑刃风暴”的技能。这个技能可以让我在十五秒的时间内同时给身边最多三个敌人造成强烈的伤害,在我被围殴的时候非常有用。 事实上,我觉得这个粗犷的战士训练师是一个头脑简单、过于轻信的人,他甚至没有向我索取战胜“受诅咒的战魂”的信物,只是听我讲述就无条件地相信了我。我猜测,就算我什么都没做,在要塞外溜达一圈,回来告诉他我已经完成了任务,这个傻乎乎的训练师说不定同样会传授我战斗的技能。 在完成了这一切之后,我再次回到了坎普纳维亚城,重新回到我的炼金术老师埃奇威尔先生的实验室里,心情急切地取出了藏在包裹中的“望远镜的图纸”…… (在市场上整整泡了一天,小弦子要累垮了。更新晚了实在很对不住大家,不过遗憾的是,明天这种情况可能还会继续。) 第三十七章 望远镜的功能(上) 第三十七章 望远镜的功能(上) “望远镜”是一种饰品类的装备,把它带在身上,可以使佩戴者的视力范围得到一定程度的提高。 望远镜的制作工艺,是由一系列规模空前的繁杂工序组合而成的。想要成功地制造出一只望远镜,首先需要从大量的石英岩玉中炼制出“粗糙的玻璃”,而后反复提纯,逐步取得“透明的玻璃”、“晶莹的玻璃”以及最后的完成品“纯净的玻璃”,而后用一种特殊的模具把它们打磨成大小不一、凸凹不等的各种薄片;我还得从铜矿石中提炼出一些黄铜,再把这些黄铜加工成可以卷曲的薄片;最后,我得按照一定的次序将这些大大小小的“纯净的玻璃凸透镜(凹透镜)”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起来,固定在黄铜片上,再用黄铜把这些玻璃透镜卷在一起,固定起来,做成一只稀奇的长筒形物品,这才算是制造成功。 在此之前,我只尝试过将某种物质从自然事物中提取出来,最多试着将这些物质提纯,还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复杂的加工工序。而这些加工工序的要求非常严格,尤其是打磨镜片的过程,一不留神就会产生废品、前功尽弃——这也是最让我头疼的环节。图纸上说,炼金师和机械制造师都可以学习制造望远镜的技术,我猜测,这些工序应该是机械制造师比较擅长的部分。 试制望远镜的过程是异常痛苦的。我花了大价钱从矿石贩子的手中买了堆积成山的石英岩玉矿石,然后用一种特制的魔法熔炉把它们熔成**,去掉各种杂质,当这个过程完成后,矿石的重量就已经只剩下了五分之一,而这种过程需要反复进行三次之多。按照这个比例来计算,就算我的魔法背囊装满了矿石,最后也只能炼制出差不多只有拳头大小的成品“纯净的玻璃”。这种灭绝人性的残忍比例很难不让我生出一斧子把乌齐格山砍下来直接扔到炉子里炼丹的冲动。 而这仅仅是开了一头,当我着手磨制这些玻璃镜片的时候,才算开始了我真正惨淡的人生。我不得不把一整块凝固的玻璃分割成一只只薄片,再把它们打磨成纤薄的各种形状,一不留神就会使它们碎成几瓣。当我花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把一仓库的石英岩玉矿石变成一手可握的一小块玻璃,再变成不足一指厚的薄片,最后只是因为一个稍稍不留神,亲手把它掰成了一地碎渣,你完全可以想像那个时候我万念俱灰只求速死的绝望心理。 当需要的镜片全部完成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已经亲手报销了多少这种闪着白色光泽的矿石。我个人的感觉是:我凭借自己一人之力,差不多把一座雄伟的山峰熔化成了这几片当调料碟子都嫌小的透明镜片,这份移山填海的坚强毅力连我自己都禁不住被感动得潸然泪下。 当第一只望远镜在我的手中成功诞生的时候,我之前付出的艰辛努力终于有了回报:不但我的炼金术等级直接升到六级,就连我本人的等级也升到了三十三级。我兴冲冲地把这只望远镜揣在身上,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它的功效。 透过埃奇威尔老师家的窗户往外看去,我发现自己的视野果然扩展了许多。以前站在这里,我只能看到三个街区之内的景象,超过正对城门的路口,我的视线就变得模糊起来,只能看见朦胧的人影,什么也分辨不出来了。 而现在,我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第四条街道路口行人的身形。借助望远镜神奇的功效,我甚至可以看见正从那里走来的一个精灵男子的样貌:他的身材颀长,面颊白皙,鼻梁英挺,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柔软地披散在肩头,当风飘动,说不出的英俊洒脱。 这个男性纯血精灵两只碧绿色的眸子里透露出感性而神秘的魅惑色彩,既安静又朦胧,仿佛其中正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他背着一把雕着花的精美蓝色复合弓,脚步轻缓地在街上走着。在他的前方,两个衣着精致的人类女性,一边聊着天一边迎面向他走来。她们聊得如此的投机,以至于并没有发现对面正有一个精灵走过来。而那个精灵男子的脸上虽然带着令人心头温暖的友善笑容,却没有表现出任何避让的意思。 终于,相对而行的三个人凑到了一起,差不多只有半步之遥了。直到此时,聊天的两位女士才发现了对面行人的存在。两个人齐齐地惊呼了一生,立刻停住了脚步。 而这个时候,身背弓箭的精灵游侠也似乎刚刚发现面前的两位女士。此时他已经收势不及,眼看就要和两位女士正面相撞。正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敏捷地向左前方横迈出半步,以左脚为轴,借着前行的势头向右后方轻盈地转了一圈,擦着右手边那位女士的肩膀绕到了她的右侧。这个不经意的躲闪动作犹如行云流水般流畅轻快,既显示出了他过人的反应速度和身体的平衡性,又偏偏如舞蹈般优美灵动。 眼看着他这个灵活的转身动作闪开了面前的两位女士,即将成功地躲开这次意外的冲撞,但让人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发现在她们的右后方竖着一面高大的铁质旅馆招牌,以无比优雅的姿态奋不顾身、义无反顾地迎面抢上,然后整个身体就像一只刚被剪了尾巴的壁虎被直挺挺地“拍”在了上面,发出“砰”地一声脆响。我想他这一下撞得可不轻,那声音就连远在数十步之外的我都能隐约听到。 这场意料之外的突发事故顿时让两位刚刚受了一点惊吓的女士立刻变得心情开朗,她们手拉手向前跑了开去,一边走一边好奇地向后张望,不时冲着还趴在旅馆招牌上的精灵游侠指指戳戳,撒下一路“银铃般的笑声”。 我想你们都已经猜到了,这个走路不长眼睛的笨拙精灵就是我曾经一同冒险的伙伴、并肩战斗的战友、以令人绝望的视力和绝无仅有的拙劣射术令人印象深刻的超级近视眼精灵游侠——弦歌雅意。 从那条街走到城门大道,短短数十步的距离,可怜弱视的精灵游侠先后五次撞在了行人身上,两次直挺挺地撞在了墙上,三次被地上的碎石块绊了个仰八叉,还有一次被一根柱子撞得头破血流之后低下头面色惭愧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分明是没有看清楚自己撞上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正在冲着柱子道歉的样子。照着他这样意外频发的前进方式,很难让我不担心他会不会在走到城门之前就被自己不小心一头撞死过去了。 看见弦歌雅意走起路来七零八落的样子,想起我刚刚试制完成的工具,我忽然灵机一动,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来:如果让弦歌雅意佩戴上这只“望远镜”,他的视力有没有可能会因此而得到提升呢?想到这里,我连忙窜下楼,冲着城门的方向飞奔过去。 现在的城门区正是拥挤的时候,形形色色的人群堆积在这里,有等人的、有接受任务的,不过绝大多数还是摆小摊卖货物的。众所周知的是,那些经营着各种店铺的原生者们,都是些刻薄小气敲骨吸髓的家伙。他们永远只愿意用极端低廉的价格去收购你售卖的战利品,对于他们来说,一件属性相当不错的长剑或是饰品,最多也只能卖不到五十个银币的价格,而那些采集到的矿产、草药之类的东西则更便宜得让人呕血。而同样的东西,经他们的手出售,价格则会翻上三倍也不止。 于是,越来越多不甘受到这种残酷盘剥的涉空者们找到了其他交易的途径。他们在城市中最热闹的地方摆开地摊,将自己想要出售的货品放在摊子上,标明价格,等待着有意者的询问。这样一来,就使卖家能够得到更高的收益,而买家也能以更低廉的价格买到自己想要的物品。其实,我也是这里的常客,我在这里买过不少学习炼金术的原材料,而炼制出来的成品也都通过这个渠道找到了合适的买主。 摆摊的卖家出售的货品不但价格更便宜,而且品种远比原生者们的商店要齐全得多,其中不乏颇为抢手的精品装备。在这些出售的商品中,有两种东西是最经常被提起的,一种叫做“点卡”,而另一种叫做“人民币”。 行走在这些商贩中间,你肯定会时不时听到类似“洒泪割肉出售点卡,五百金一张不还价”或者是“专业打金团,每千金五十元人民币,开业初期八折优惠”这样嘈杂的叫嚷声。 不过奇怪的是,无论是在坎普纳维亚还是在瓦伦要塞,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两种当下最流行畅销品的实物。我只看见不少人就像是着了魔一样争抢着把大笔的金币扔出去,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就兴高采烈地走了,就好像这么多钱装在包里会爆炸一样。只是偶尔有人会站在城市中央气急败坏地大声叫骂,说某某人骗了他的钱,没有把点卡给他,全家男盗女娼不得好死云云。 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实物,但“点卡”和“人民币”这两种东西给我的感觉是,它们似乎是些和金币差不多的东西,大概是其他国度的货币单位吧,都算得上是法尔维大陆上的硬通货,构成了德兰麦亚王国的金融体系,其中又以“人民币”的价值最为稳定,无论这三者之间的兑率如何变化,它的价格始终坚挺,并且缓慢走高,堪称是整个大陆首屈一指的硬通货。 第三十七章 望远镜的功能(下) 不过,虽然这些地摊小贩的存在极大地促进了城市商业的繁荣,不过他们的负面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就比如说现在,他们就像是一地杂草一样胡乱地堆在城市里,把原本宽阔通畅的道路堵得水泄不通,人们只能相互拥挤着缓慢蹒跚前行。 我左前方的一个粗鲁的半兽人因为前进缓慢,极不耐烦地对身边的伙伴大声咆哮道:“他妈的,要是平时让我遇到这些家伙,肯定把这些地摊货全部没收,每人交五百块钱占道费、两百块钱管理费,看他们还敢不敢占道经营。” 他的伙伴顿时露出讶异的目光,问他道:“你是干什么呢?” 答:“城管!” “哦……”四周的人群恍然大悟,纷纷向他投来让人感觉意味深长的目光。 想在这拥塞的人流中寻找一个人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好在望远镜帮了我的忙,让我远远地就锁定了弦歌雅意的位置。视力不佳的精灵游侠在这条堵塞的道路上走得格外艰辛,他盲目地跟随着人流飘来荡去,原本就谈不上强壮的身材在拥挤的人流中更显瘦弱,甚至给人感觉仿佛被压缩得凭空高出了一截似的。 “嗨,弦歌雅意!”好不容易挤到精灵游侠身边不远处,我挥了挥手冲他打了声招呼。 “你……” “我是杰夫,杰弗里茨?基德……”看他双目无神满脸茫然的样子,我一点也不指望他能看清楚我是谁,“……站那别动,我带你出去!” 说着,我奋力挤到他的身边,抓着他的胳膊就往城外拽。好不容易,我们才从拥堵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血路,冲出了城门,顿时豁然开朗。 “呼……”我长吁了一口气,整了整被挤歪了的铠甲和头盔,“……没想到,现在这儿的人变得那么多了。” “是啊……”弦歌雅意点了点头说道:“……开始免费公测了嘛!” 免费公厕?我到是记得城里有一个叫做公共厕所的小型建筑,在里面可以领到一个打扫卫生抓老鼠的任务,奖励少得可怜,可它好像从来也没有收过费啊? “嗯……嗯嗯,是这样……”我含糊地胡乱应承着,然后问道“……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 “我想去一趟铁匠铺,修理一下我的装备。” “铁匠铺?”我几乎昏厥,“我记得它好像是在城市东门附近吧?” “是啊?我们现在到了哪儿了?” “我们在西门,而且刚刚挤出城门……”看着人潮汹涌的城门口,我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满怀犹豫地问道,“……这个……你想原路返回吗……” 最终,我们总算没有从城市西门再挤进城去,而是沿着坎普纳维亚城的城墙兜了一个大圈子,远远地绕到了东门口。虽然我们走了将近两倍的路程,但按照我的估计,如果是从东门返回城中,恐怕我们现在还卡在城门口动弹不得呢。 陪着弦歌雅意修好了装备,我带着他走出了城去,走到了城外树林中一个僻静的地方,然后取出做好的望远镜塞到他的手里: “带上这个看看。”我说。 “这是什么?”他奇怪地看着手里的东西向我问道。 “这是望远镜,是我做的……”我把这东西的由来和功用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精灵游侠,然后又说出了我大胆的推测,“……如果你带上它的话,说不定能提高一点视力。” “这样做……能行么?”弦歌雅意半信半疑地犹豫道。 “说不准,试试看不就知道了。”这个新奇的念头挑起了我的好奇心,让我感到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我跃跃欲试地回答道,简直等不及地想要亲手把这个望远镜套到弦歌雅意的脖子上去。 弦歌雅意接过望远镜,满脸困惑地看了它一眼,然后迟疑地把它戴在了脖子上,对着不远处的灌木丛看了了看,又把望远镜摘下来再看了两眼,如此反复了几次,仔细地进行着对比。 “怎么样?有效果吗?”我忙不迭地问道。 弦歌雅意摘下望远镜,指着正在灌木丛中爬行的一只野兔对我说:“不带这个望远镜,我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小黑点。” 说着他把望远镜戴了起来,再指着野兔说道,“戴上它之后,感觉确实明显不一样了……” “怎么样?怎么样?真的能看清了吗?”我迫不及待。 弦歌雅意摇了摇了头,然后伸出右手,将拇指和食指环扣起来,又张开了大约三分之一的距离: “戴上它,我能看见一个模糊的大黑点!” 说着,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自嘲的苦笑表情。 “啊,不成么?”尽管这件事情只和弦歌雅意有着切身关系,可是眼看着我的料想没能实现,我比他感觉还要沮丧。我垂头丧气地取回望远镜,随手把它扔进背囊里。 弦歌雅意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他感激地宽慰说:“杰夫,你费了那么大力气完成的这件装备,能第一个想到我,真的非常感谢你。” “这可不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只是凑巧看见了你,然后突然冒出的这个念头而已,没什么好谢的……”我摆着手解释道,“……还有,不要对着一棵树鞠躬致谢,我站在你后面呢。” 忽然,弦歌雅意眼珠一转,好像像起了什么:“对了,杰夫,你是说这些镜片都是你手动打磨出来的?” “是啊,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怎么了?” 精灵游侠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个神秘兮兮的笑容:“要是这样的话,杰夫,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本来算定八点钟之前能回家的,结果在家门口被朋友截住拉出去了…………) 第三十八章 一住情添(上) 如果早知道弦歌雅意所谓的的“好主意”就是让我再一次带着堆积如山的石英岩玉去磨镜片,我绝对从一开始就不会生出用望远镜帮他提高视力的念头。 近视的精灵游侠似乎对自己的推测很有信心。他差不多把自己身上的最后一个子儿都掏了出来,搜购了大量提炼玻璃的炼金原料和配料。我始终认为他没有必要为了验证一个假设花费那么大的价钱,有这样三分之一的材料就足够了,可弦歌雅意一脸颓丧地无奈回答说: “能花光就花光吧,反正留下来早晚也会被妃茵剥削一空的。” 我实在想不出什么足够的论点来反驳他。 在买齐了所有需要的物品之后,我们来到了埃奇威尔的实验室,又开始了这项让人崩溃的枯燥工作。 所谓的“让人崩溃”和“枯燥”,仅只是对于我一个人而言的。要知道,为了制造出“望远镜”,我曾经在这间狭小破旧的实验室里反复研究,几乎一个人磨平了整座山峰,其间的艰辛和乏味只有无所不在、无所不知的至高神达瑞摩斯能够了解。现在让我重新面对着这只活像一个大号棺材的魔法熔炉,很难让我不生出强烈的心理阴影,只觉得前路一片无际的黑暗,让我绝望欲死,只想把自己连同那些炼制玻璃的原料一起填进去熔掉算了。 可那个没心没肺的精灵游侠丝毫也没有体谅到我此时苦恼的心情,初次来到炼金术士的家中,使他对周遭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他兴冲冲地跑到埃奇威尔先生的跟前,几乎把整张脸都贴到了我老师的鼻子上,这才模模糊糊看清了他的长相,然后立刻惊愕地喷了他一脸唾沫: “噗……爱因斯坦?教炼金术的居然是他?!” 弦歌雅意显然是把我的老师错认成了另外一个面目清癯、头发蓬乱、双目有神而又神经兮兮的古怪老头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倘若一个老头同时具备了以上这些特征,那他们看上去的差别确实不是很大。 弦歌雅意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埃奇威尔做着他的爆炸实验,浑然不觉得危险已经降临,还在冲着他不知死活地提着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 “嗨,杰夫,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他抓起桌子上的一个装满了黑色小颗粒状物体的小瓶子,一边捏了一颗出来把玩着,一边向我提问道。 “老鼠粪便。”我一回头,看见这个好奇心过盛的精灵游侠正捏着我老师的这种生物催化剂放在舌头上舔。 “啊,呸呸呸呸呸……”弦歌雅意忙不迭地把手里的老鼠粪便扔回到桌子上,然后又指着脚底下的一个脸盆大小的工具问我,“那……这个是干什么用的?” “那是小号回旋式转子固体粉碎仪,可以把大块的坚硬物体磨成粉末,通常来说,我们都把它叫做磨盘。”我手中的工作一刻不停,只回头看了一眼。 “那这又是什么?”弦歌雅意又抓起放在桌上的一个小玩意说。 我被他频繁而又无聊的问题搅得烦不胜烦,可还是耐着性子为他解释说:“埃奇威尔先生管这种东西叫做碳酸钙和二氧化硅的分子聚合物,不过一般来说,我们通常管它叫‘石头’……”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好气地对他说,“……虽然你的视力不太好,但这种东西你总该认得吧?”我真是想不通他那旺盛的好奇心都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 听到了我不耐烦的话语,弦歌雅意总算安静了下来。他在实验室里东摸摸、西逛逛,不时对着一件工具饶有兴致地端详半天,就仿佛能从中找到某些我看不出来的特殊趣味似的。不过,他的沉默并没有保持太久,过了一会,他终于又忍不住开口问道: “杰夫,我保证这是最后一个问题。我实在是怎么也想不通,你老师的脸怎么看上去那么黑?” “这是因为……啊,小心!” “轰隆!”还没等我说完,埃奇威尔先生的试验桌上突然不出意外地发生了一场习惯性爆炸。一团冲天的火光夹杂着滚滚浓烟爆发开来,把正凑上去仔细观察着的弦歌雅意也裹在其中。 烟雾散去,埃奇威尔先生乐呵呵地左右看了看,然后带着他那千篇一律的招牌式憨厚笑容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着我的精灵游侠朋友说道:“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现在你知道他的脸为什么总是这么黑了吧?” 弦歌雅意满脸油污,深吐了一口气,狼狈地喷出一道黑色的浓烟,面色木然地点了点头。 这场小小的意外并没有降低我的工作效率。对于曾经为了制造望远镜而在魔法熔炉前泡得精神崩溃、炼金术即将达到七级的我来说,玻璃的生产和提纯几乎称得上一项虽然繁琐但很简单的体力劳动,并不存在太大的技术难度。没过多久,弦歌雅意买来的矿石和其他的材料就都变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纯净的玻璃”。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镜片的磨制。弦歌雅意所需要的是两只中间单薄、四周比较厚实的凹透镜片。和看着图纸制造望远镜不同的是,我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把镜片打磨成什么样子才算是成功的,一切的评判标准都仅系于我的精灵朋友非常主观的个人判断。每当我打磨出一个镜片的成品,他就会把它拿到一只眼睛之前,眯起另外一只眼睛,透过镜片向外观望。他茫然的眼眸就像是一潭死水,聚不起半点灵动的光彩。然后他就会失望地摇摇头,让我再把镜片磨薄一点――直到这只镜片在我的不断加工中破碎报废。 不知是炼金术等级的提升让我对物质的掌握能力得到了成长,还是长时间磨制镜片的操作使我对这项工作变得更加得心应手,总之让人庆幸的是,我发现自己磨制镜片的成功率有了明显的提高,不再会笨手笨脚地将整块的玻璃硬磕在打磨机上直接刨成一地碎渣,而是能够做到手法轻盈地调整打磨角度,在轻微的碰触中寻找细腻的手感,让手中的玻璃片一丝一毫地产生着微妙的变化。 这是一种神奇的感觉,虽然事实上那玻璃片并没有改变多少,只是在细微处稍稍变薄了那么一点儿而已,就算把它拿到眼前也不会有人看出它的变化,但我手指的感觉却越来越精确,这些镜片哪怕是最精细的变化也瞒不过它愈加敏锐的触觉。 在弦歌雅意的一再调整下,我试制的镜片越来越厚,甚至比我的盾牌还要厚上几分,而看起来弦歌雅意似乎觉得它们还是稍嫌薄了一点。我不知道他究竟需要一个多厚的凹透镜,但我觉得如果他把这个东西仅仅当作是提升视力的工具,未免就有些暴殄天物了――他要是可以把这个镜片做得大一些,把自己的小脸蛋完全遮蔽起来,我觉得这个玻璃面罩的防护性或许会比一只坚固的钢盔更好。 在此前磨制望远镜镜片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一些奇妙的现象:透过凸透镜看物体,会使物体看起来更大,而透过凹透镜则会把物体变小。不过现在看来,这个小原理对于我手中这些加厚镜片似乎已经不起什么作用了。透过这些厚得堪比一堵墙壁的镜片,我只能看见一个令人眩晕的混沌世界,大片模糊的色块随着光影的变动而流转,搅拌成一团扭曲混浊的可怕天地,直叫人头疼欲裂。我觉得它简直就是一件自虐的绝佳工具,倘若把它戴在眼睛上,即便你什么都不做,都有可能被自己弄得晕厥而死,而现在却有人告诉我依靠它能够“改善视力”?!我只能说:这个世界真是如此之大,以至于遇到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是有可能的。 经过上百次失败的试制,老实说,我对我们的尝试已经彻底丧失了信心,之所以还在继续,一来是因为我的游侠朋友似乎对这件事情非常着迷、兴致勃勃,我不想扫了他的兴;二来我发现在我不断磨制镜片的过程中,我的炼金术技能也随之缓慢地增长着――反正不是我花钱,全当是免费练技能了――我一边因为占了弦歌雅意的便宜而感到抱歉,一边又实在忍不住地为摊上这种不花钱的好事而心中暗爽。 (郁闷了,为什么每个人都猜到我要做眼镜了捏???) 第三十八章 一住情添(下) “喏,给你……”漫不经心地,我随手又把一片刚刚制好的镜片递到弦歌雅意的手里,心里还在暗暗感叹着:这枚镜片厚得就像是瓦片一样,就连光都快要透不过来了。 弦歌雅意合上左眼,接过镜片往右眼前一放: “咦!”他发出了一声前所未有的轻呼。 “怎么?还薄吗?”我尚且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习惯性地想要拿回镜片继续打磨。 “等等……”他轻轻冲我摆了摆手,缓缓站起身来,准确无误地躲闪过堆积满地的书籍、桌椅、残破的试验器具等等,走到了敞开的窗前,望向外面的广阔天地。 我的心里猛地激起一道波澜,有些激动地问道:“怎么了?” 弦歌雅意又合上右眼,把镜片摆到左眼之前,伸出另一只手,张开五指摊在身前,反复地看了看。 “杰夫……”望着自己的手指,他轻声呼唤起了我的名字,声音因为巨大的喜悦而变得有些发抖,“……我看清楚了,我真的看清楚了,我们……” “我们成功了……”他忘情地大叫起来,兴奋地张开双臂向我扑来,想要给我一个激烈而热情的拥抱…… “咣当!”“扑嗵!”“哎哟!”没有了镜片的帮忙,被兴奋冲昏了头脑的精灵游侠一眼没有看见,绊在桌子腿上,立刻张牙舞爪地重重扑倒在地,笨拙地摔成了个滚地葫芦…… 既然有了第一枚镜片作为参照,那么重新再磨制一枚对于我来说就算不上是什么艰难的事情了。只经过了三次失败的尝试,第二枚一模一样的玻璃镜片就被放在了弦歌雅意的手中。 意外的发现激起了弦歌雅意的创造**。为了更好地利用这两枚镜片,弦歌雅意居然从埃奇威尔先生的笔记本中随手扯下来一片纸,蘸着鹅毛笔画起图纸来。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的创造力和设计水平很不幸地呈现出反比例增长态势。一开始,他好像很努力地试图在纸张上画两个标准的圆圈,但无论他怎么努力,这两个所谓的“圆圈”看起来仍然是两个难以用我们所知的形状来形容的不规则多边形。而后,他用一条直线把这两个圈连在了一起,又在圆圈的外侧画上了两条弯曲成莫名其妙形状的线条。 “好了,就是它了!”画完了这张令人充满丰富联想的设计图,弦歌雅意快活地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挺得意的样子,“怎么样,画得不错吧。” “胸罩这种东西在许多杂货店里都有卖的,而且价格也不是很高。就算你真的非找人亲手做一个不可,是不是也不应该找一个炼金术士?我倒是认识几个人,都是学裁缝的,他们的手艺非常好,而且收费也不是很高。”我好心地提醒他。 “谁说我要做胸罩了?”听了我的话,精灵游侠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刚才的些许得意情绪顷刻间就烟消云散了。 “就算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这是个眼镜吧!”他恼羞成怒地冲着我嚷道。 眼镜?这个新鲜的名词让我有些不解,但这并不妨碍我就眼前发生的事情据理力争:“可惜,并不是每个傻子的视力都像你那么差啊。”我拿过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两眼,然后忽然灵机一动,找到了一个令人――尤其是男人――兴奋的发现: “嗯?透明的胸罩?大胆的设计,我喜欢……” “我再说一遍……”弦歌雅意劈手夺回了我手里那张粗糙到了简陋的“设计图”,看起来恨不得用他的弓弦把我给勒死才好,“……这不是胸罩,是眼镜,眼镜你知道吗?!” 弦歌雅意花了很大的工夫才让我搞清楚他的设计思路。根据他的解释,那个诡异的不规则多边形就是我磨制出来的两枚镜片,而上面的那些扭曲的线条则是用来固定它们的金属丝。他希望我用一些金属片把这两只镜片固定在一起,然后做成能够架在他鼻梁上的形状,以便随身携带。他管这个东西叫做“眼镜”。 经过他的解说,我顿时对弦歌雅意的智慧和想象力充满了难于言表的钦佩之情。他的构想如此精彩,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一个绝妙的设计――当然,如果不算那张蹩脚到了极点的设计图的话。 我的炼金术还不足以依靠想像凭空制造出不存在的东西,但如果是有了图纸――尽管是张很糟糕的图纸――那就不同了,只要有一个可供参照模仿的标准,我就可以尝试着把它做出来。 有着不错的模仿和学习力,但却缺少一些简单的创造力,这或许也是我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之间最大的不同之一吧。 按照弦歌雅意的设想,我把几片金属片镶嵌在了两枚玻璃镜片上,把它们牢牢固定在一起,而后又把两根比较粗的合金细棍焊在了镜片边缘,这样,总算是完成了弦歌雅意口中的“眼镜”。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实在太厚了的缘故,与“望远镜”不同,“眼镜”并不是一件饰物,而应当被算作是一顶头盔。除了能增加两点防御之外,“眼镜”并不能提供其他任何的属性加成,作为一个护具,这个花了我差不多整整一天功夫的玩意就连顶最破烂的烂布帽都不如,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奇耻大辱。 不过,它对弦歌雅意的意义却是超凡的。凭借着它的效果,我们的精灵游侠朋友摆脱了目不能视物的尴尬,他的弓箭将会获得更大的用武之地,这是任何顶级的头盔都无法给他带来的彻底改变。 不知是不是因为按照自制的设计图制造的缘故,成功制造“眼镜”给我带来的经验比之前制造“望远镜”的还要多。我的炼金术等级一举冲破了七级,一直逼近八级的水平线,这对于炼金术学习始终进展缓慢的我而言,简直是难以想象的飞速进步。 “你……真的能看清楚了吗?”戴着两个厚厚的镜片,弦歌雅意看起来就像是一不小心把眼珠子瞪出眼眶来了似的,再加上他那一身草绿色的游侠装扮,看起来活似一只直立行走的大青蛙。我实在很难想像,带着这个东西会让他觉得舒服。 “我从来没有看得像现在这样清楚过!”戴上眼睛,弦歌雅意兴奋得东张西望,仿佛恨不得把整个世界都看进眼睛里藏起来一样。 “那好,你能看见那边那个人的名字吗?”我还是很怀疑,从窗口指着不远处一个名叫“一往情深”的牛头人问他。 即便是戴上了眼镜,这样的距离对于弦歌雅意来说也还是稍稍嫌远了一点。他从窗口伸长了脖子,眯着眼睛仔细盯了半天,然后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一……柱……擎……天?” “噗……你说什么?”无论弦歌雅意戴上眼镜后彻底的瞎了眼、什么也看不见,还是他能够观察入微,能把那些连我的看不见的东西看得清清楚楚,都不会比这个答案让我更加错愕了。他错的是如此的离谱,以至于就连我的思维想要从这个词汇跳跃到另一个词汇上的反应速度,都完全跟不上他的语言。 “没错啊,就是这四个字。”弦歌雅意回过头来,一脸无辜地看着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被厚重的镜片折射成一圈一圈的,仿佛水波荡漾。他再次拿起鹅毛笔,在纸上写下了他所看见的那个名字: “一,住,情,添……” 事实证明,“眼镜”对弦歌雅意视力的提升还是有一些作用的,只不过…… “白痴!文盲!四个字读错了一半,你还不如去当你的睁眼瞎子呢……”我扯着他的长耳朵破口大骂! (同志们,请为小弦子终于带上眼镜、摆脱了近视的困扰,鼓掌!!!) 第三十九章 长发的精灵(上) 至高神达瑞摩斯对世人是公正而严格的,每当他对你关闭一扇门的时候,就会为你打开一扇窗户;同样的,当他送你一副眼镜的时候,也会给你寄来一封信。 什么?你问我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据我所知道,这两者间唯一的联系就是:弦歌雅意刚刚得到了一副眼镜,所以他又得到了一封信。 所以,这两者之间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这封信当然不是我们居于天堂之所的众神之父写给他的,而是出自我们贪婪而美丽的寒冰女魔法师妃茵之手。精灵游侠打开他的冒险笔记,翻到通讯页,很快看完了妃茵的魔法信息。谢天谢地,有了“眼镜”的帮助,他已经用不着再把鼻子按扁在本子上才能看清上面的字迹了,不过,这对于他来说倒未必是个好消息。 我从面如土色、一脸苦笑的精灵游侠手中接过了他的笔记本,看到了妃茵写给他的这封信: “小弦子,我的姐妹有个转职任务完不成,快点滚过来帮忙,我可以考虑把你欠我的六百三十七万四千二百一十六枚金币债务的零头抹掉,以示我的慷慨(注,是十位以后的零头)。另外,别忘了你还欠我一枚‘鹰首之眼’的挂坠、四瓶‘溶雪之尘’药水、一把‘晨曦预言者’法杖、一件‘华丽的簇拥’法袍、两只‘荣誉礼赞’戒指、三十张‘完整的兽皮’、十五瓶‘充盈的魔法药剂’……这些债务我都没有忘记,一一记录在案,希望你能尽快偿还。” 除了第一行字之外,这封长达数百字的魔法信笺林林总总一共罗列出了上百种各类物品,其中从传说中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用来毁天灭地的旷世神器,到类似“母鸡的毛”、“狗尾巴草”之类的烂在大街上也没多少人愿意去捡的低劣货色,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我觉得,以我们在天上的众神之父――至高神达瑞摩斯――的伟岸神力,让他重新创造出一个世界或许未必是件难事,但让他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找齐这张单上列举的所有物品,可着实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与其说这篇文字是封求助的信笺,我觉得到不如说它是张讨账单才对――当然,也唯有如此,才符合我们的魔法师朋友无与伦比的独特气质和人格魅力。 当朋友需要帮助的时候能够想起你,并且如此热切地寻求你的帮助,这应当是一件荣幸的事情吧。获得了这份荣幸的弦歌雅意高兴得脸都白了,并且额头上因为友谊的彰显而冷汗涟涟――我还很少见到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来表现自己激动和喜悦的心情呢。 在弦歌雅意的强烈要求下,我不得不陪着他一起去找妃茵。之所以带上我,是因为他必须向自己的债权人解释清楚自己钱袋里的钱是如何变成了许多矿石、然后又被不停地精炼和打磨、最后变成他脸上那两枚硕大的镜片的,而我则是他最可靠的证人。 很快,我们就下了马车,双脚踏上了月溪城的街道。 月溪城位于宝石花平原的东侧,这是一座属于精灵的城镇。在这里,你看不到一间由砖石堆砌的房舍,所有的建筑都是由各种乔木、灌木和蔓藤自然生长而成的,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精致的审美观和细腻的创造力在这座城镇中得到了极大的彰显:那些看似粗大笨重的枝干在这里以一种独特的方式生长着,勾勒出一道道柔美城市线条;枝桠和藤条细细地编织着,遮挽起阻挡风雨的檐顶和墙壁;葱翠的藤叶点缀在墙壁上,随风轻曳,趣意宛然。 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正是午夜时分。银亮的月色从一棵棵参天巨树的顶端渗露下来,映射在摇荡的叶片上,荡漾起千万条流波,仿佛整座城镇正在无声起舞,如梦似幻。 即便是用最精美的人类建筑与这里最简陋的一间小屋相比,都粗糙得像是一坨污浊的泥土;无论那些浮雕和塑像再怎么雅致婀娜,在随便哪一片撒满银月的小树叶面前都变得死板呆滞、俗不可耐。大自然似乎正在用这种方式嗤笑着它拙劣的模仿者,以自己浑然天成的灵巧映衬出人力雕琢的笨拙。那些为所谓的“智慧种族”所津津乐道的“艺术”在这生意盎然的奇迹面前一败涂地、不值一哂。 能够受到自然女神的恩宠,居住在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中,也难怪精灵族人敢于理直气壮地声言自己是法尔维大陆上最高贵典雅的种族了。 “小弦子,在这边!”在月溪城中央的生命树下,俊俏的冰系女魔法师妃茵一边大声招呼着弦歌雅意一边频频挥手。她身穿一件蓝紫色的法袍,上面用闪亮的银线编织出精致的花纹,手里的短柄法杖上镶嵌着一枚月蓝色的水晶,隐隐透射出沁人的寒气。与初次见她时相比,我们的魔法师朋友衣着更为华丽、气质也更为典雅了许多。 听到她的声音,弦歌雅意忍不住打了寒噤。他缩了缩脖子,脸上很勉强地挤出一丝僵硬的谄媚笑容,扯了扯我的衣袖,步履艰难地凑了过去。 “哦,我最最美丽、最最仁慈、最最善良、最最慷慨的妃茵大小姐,得知能够为您效劳,尽我的绵薄之力,我真是荣幸之至,一刻也不敢耽搁,搭乘马车用最快的速度赶到您的面前。” “马车?”这个普通的名词触动了妃茵**的神经,她轻轻皱了皱眉头,“你居然是坐马车来的,可耻了,太可耻了。从坎普纳维亚坐马车到月溪城,要花费二十七枚银币,这些钱足够买上两瓶高效生命药剂、或者是四瓶普通的魔法药剂、九张完整的狼皮、三十捆草果、七十二块野猪肉,要是把这二十七枚银币用高利贷借出去,只需要二十年时间就能变成十八枚金币。十八枚金币啊!换成生命药剂够喝多少年的?你那两半屁股哪一半值九枚金币?居然敢欠着我的债坐马车,奢侈!糜烂!浪费!作为惩罚,这笔帐就记在你的头上,记住了,你又多欠我十八枚金币。” 刚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就又背上了十八枚金币的债务,原先我还很惊讶弦歌雅意怎么会背上那么大一屁股烂债,而现在让我怎么也想不通的是:和妃茵认识了那么长时间,他欠的债怎么会只有“那么一点儿”? 看起来这样的事情弦歌雅意已经习惯了。他十分明智地不做任何辩驳,擦了擦后脑勺上的冷汗,转身绕到了我的身后,把我推到了妃茵的面前:“请容许我未经允许就带来了您的老朋友,我们勇武刚强的战士,杰弗里茨?基德先生。” (感谢那么多关心小弦子我的读者朋友们为我的眼镜提出了种种很棒的意见和建议,但是……嗯,毕竟还是自己正在用着的这幅眼镜更亲切一些啊………… 另:中午领导请客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完,所以提前半小时放出。) 第三十九章 长发的精灵(下) 然后,精灵游侠立刻低着头站到了一旁,生怕一个不慎又被妃茵抓住了把柄狠敲一记竹杠。 “嗨,杰夫,你也来了。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看见我的到来,妃茵看上去很高兴。她走到我的身边,亲切地从头打量到脚跟,再从脚跟打量回脑袋。不等我回答,她又后退了一步,馋涎欲滴地舔了舔嘴唇,眼里透出金子般的光芒,意味深长地轻轻点了点头: “不错啊,你的装备……” 在女魔法师热切的注视下,我感到感到心头没来由地忽然一寒,仿佛我身上的衣服――包括内裤――全都被她的目光剥了个一干二净、然后换成了金子似的。我很怀疑,在她的眼中,我大概就是一个穿着一身货币的移动钱袋,随时都可以变成一堆现金。至于我这个人本身,也就和两块油脂、几枚铁钉、一撮炭灰、半桶清水和几粒磷粉没什么区别。 “啊,这把剑你还在用着呢?”妃茵指着我腰间的“剑齿撕裂者”说道。 “是啊,一直没找到更合适的替换它。”我十分怀疑在妃茵纤弱人类女性的外表下隐藏着一支龙族的血统。她的身上似乎一直在散发着一种类似“龙威”的森然气息,让人很难在她面前不觉得心虚,而她收藏物品和财富的癖好简直比巨龙更甚――起码巨龙只收藏财宝,而她就连最不值钱的干草和树枝也不放过。 “别忘了哦,等你换下这把剑的时候要把卖剑的钱给我哦,你答应过我的……”妃茵看着我的剑,两只大眼睛一闪一闪的。 “呃……我会的……”我觉得自己的屁股上正贴着“待宰羔羊”的标签。 “咦,小弦子,我刚发现,你的脸上带着什么东西?”正当弦歌雅意以为我吸引住了妃茵全部的注意力,并为此暗暗庆幸的时候,妃茵忽然发现了他的巨大改变。 “这是杰夫给我做的一个……嗯……新装备……”弦歌雅意懊恼得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自己的裤裆里,以躲避妃茵询问的目光。他垂头丧气地解释道:“……你知道,我的视神经聚焦仪出了问题,没有办法自动调节,让我一直看不清东西。现在有了这个东西,我的视力总算回复正常了……” “不会吧,还有这样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妃茵诧异得睁大了眼睛。 “是啊是啊……”妃茵的惊诧让弦歌雅意有些得意忘形了,他放松了警惕,乐呵呵地摸了摸自己的长耳朵,“……大概是游戏的仿真系统做得很完美,能够借助软件手段进行数码变焦,达到类似光学折射的效果吧……” “能不能拿过来让我看看?”妃茵嘴上询问着,手上却已经麻利地将眼镜从精灵游侠的脸上摘了下来,放到自己的面前。 “啊,这也叫眼镜?戴上它连鬼也看不见一只!你到底近视多少度啊,镜片比城砖还厚!”戴上这副眼镜,妃茵摇摇晃晃地迈了两步,然后头晕目眩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嗔怪地抱怨起来。 “一千二百度吧……”弦歌雅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还有点散光……” 我不知道这个“一千二百度”对于一个人眼睛来说意味着什么,但妃茵看上去显然比她刚才第一次见到“眼镜”这种奇妙的工具还要惊诧。她连忙把眼镜送回到弦歌雅意的手中,用十分同情的眼光看着他: “那你在这里岂不是玩的很辛苦?哎呀真是对不起,早知道你近视那么严重,我肯定不会这么狠心地剥削你了。” 这句话顿时说的弦歌雅意热泪盈眶:“妃茵大小姐,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是这么体贴温柔的女孩呢……” “不过……”这时候,女魔法师的眼珠忽然狡黠地一转,接着说道,“……既然你几乎是瞎着眼都把这么沉重的剥削承担下来了,说明你还有很大的潜力可挖嘛。小同志,继续努力吧,我看好你哟,啊哈哈哈哈……” 在拜金女法师的狞笑声中,我们的精灵游侠立时变得面如土灰,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两片厚重的镜片上…… “对了,妃茵,你不是说有人要转职,需要我们帮忙的吗?她人现在在哪里呢?”想起此行的目的,我开口向女魔法师问道。 “我已经给她发过消息了,她马上就过来……”抛开受到了沉重打击、已经陷入石化状态了的弦歌雅意不去理睬,妃茵一边对我说一边向外张望着。忽然,她伸手指了指我背后的方向:“你看,她这不是来了么?” 我转过身,正好看见一个精灵女性冲着妃茵挥了挥手,径直向我们走来。 我曾经说过,妃茵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事实上,在我所见过的诸多女性之中,绝大多数都是可以被称之为“美女”的,就连身材矮小的侏儒女性也以其可爱的烂漫童颜而讨人爱怜,活像是些长不大的洋娃娃。在法尔维大陆上的诸多种族中,或许只有牛头人和半兽人的女性因为过于健硕的身材和粗鲁的相貌难以让人产生亲近的想法,而她们的数量并不是很多――事实上,她们的数量是如此至少,以至于稀罕到了长得再丑陋也让人忍不住想要多看两眼的地步,而那些容貌艳丽的女性则四下泛滥,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但是,眼前正在走近的这个精灵女子是不同的。 无疑,她长得很漂亮,纤长的眉毛、低垂的眼眸,娇艳的红唇如樱花绽放,白皙的脖颈像是玉石雕砌,但这一切都很普通。是的,这都是些寻常的美貌,行走于月溪城中的每一个精灵女子或多或少皆是如此,或许不会比她更出众,但也丝毫不会更逊色。 不同的是,在这个精灵女子的背后,披散着一头浓黑的长发。长发丝丝如织,低垂过膝,在晚风中缓缓飘摇,与夜色联成一体。月光抚过发端,留下一抹如波的色彩,在她的背后盈盈地流动,就仿佛她正把月亮的影子披在身上,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带来一片曼妙的辉痕。 她穿着一套紧身的皮甲,脚下踩着一双棕色的小皮靴,脖子上挂着受到过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祝福的魔力挂坠,这意味着她和弦歌雅意一样,也是一位游侠。不过,她手中的武器表明了她所选择的,是一条与弦歌雅意截然不同的游侠之路。 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火枪,原本矮人族更为精通这种威力巨大而射速缓慢的武器。即便是对于最强壮的矮人来说,这支火枪也未免太过豪迈了些。它从枪托到枪口足足超过两臂长,比之一只长柄战锤也未遑多让,枪口足有一只拳头粗,这样一支火枪拿在一个文雅纤细的精灵女子的手中,却被反衬出了一种格外不协的野性之美,让人印象极其深刻。 一个清新的名字悬浮在这个精灵女游侠的头顶,与这月晕下静谧的夜色极为相称:雁阵,这就是她的名字。 第四十章 我喜欢小动物(上) 在这个世界上,每一个生命在他刚刚诞生的那一刻,其实和其他的生命没有太大的区别。牛头人的孩子和精灵的婴儿一样娇柔弱小,半兽人的幼童也和初生的矮人同样懵懂单纯,无论是种族、性别、地域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会改变一个婴童的天生神赐的本性,让他与别人迥然相异。 可是,当这些生命随着时光的流淌而逐渐成长,获得了心智,他们之间就会不可避免地出现差别。这种差别是如此的巨大强烈,以至于就连在相貌相似、一同长大的孪生兄弟之间也会出现明显的不同,让人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他们之间的区别。 那么,是什么造成了这种差别,让我们每个人都成为了自己,而不是与他人雷同的另外一个人呢? 我觉得,除了天生种性里被众神赋予的根本性的不同,更多的区别应该是来自于我们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吧。 我们每个人每时每刻都要面对众多的选择,细小的、琐碎的:往左走还是往右走,乘马车还是步行,快速奔跑还是轻缓地走动,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最初,这些选择都是经过思考做出的决定,渐渐地,他们变成了完全出于本能的习惯,完全不假思索的下意识行为。当这些细微的选择日月累积起来,就变成了一种规范,形成了属于我们每个人自己独有的性格。而这种性格又反过来更强烈地影响着我们的判断,让我们在更重大的事情上做出更富有个性的选择和决断……于是,我们就不同了,而且是愈加不同。 我们的生命,就是由无数个选择连接起来的。许多时候你甚至会觉得,你的选择将会导致什么样的结果并不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最重要的反而是选择本身、是选择的过程、是在进行选择时你真实而自我的反应。你选择了什么样的道路,这并不重要,因为有无数的人和你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真正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这样选择,这才是你真正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你的灵魂所在,是你有别于这世上其他所有生命的关键。 对于法尔维大陆上的人们来说,转职,就是一次命运的选择。 当一个人达到三十五级的时候,就可以在自己原有的职业基础上更进一步,进阶成一种全新的职业,这个过程就是“转职”。转职后的职业,或许能使原有的职业技能进一步精进,或许会加强原有职业某一方面的特征,或许会干脆使你改头换面、从此踏上与此前截然不同的成长道路,变成另外一个人。 每个职业在转职时都面临着三种不同的选择,以我的职业――战士――为例,当我三十五级以后,如果我崇信神明、信仰坚定,就可以成为一名圣骑士,那时,我将受到我所笃信的神祗的护佑,能够借用他的神威施展力量,捍卫荣誉、救助他人。我将会习得一些加强防护和回复生命的魔法,学习全新的魔法战斗技巧,彻底放弃现在依靠斗气战斗的技能。 而倘若我足够强健,狂暴嗜血,热衷于与对手拼杀战斗,总能从你死我活的较量中找到暴虐的乐趣,我就可以选择转职成一名狂战士,以强大的破坏力震慑我的对手――当然,在这之前,我必须保证对手不会利用我脆弱的防护力将我先行击倒。 可惜,我既不是一个足够虔诚的信徒,也不是一个暴虐的战斗狂,所以我宁愿选择成为一名战武士。从某种意义上讲,战武士才是战士职业的真正进阶,他可以更均衡地发展我的能力,让我掌握更多的战斗技巧,依靠灵活的身手和敏锐的头脑――而不是狂信和蛮力――使自己获得成长。 当然,我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继续当一名普通的战士,不去转职。不过,那样一来,我就无法再获得更高阶的技能学习了。在同样的级别下,一个战士和一个战武士之间战斗力的差别是非常明显的,前者必须付出更大的努力才有可能击败后者,而且级别越高,这种差别就越明显。 游侠的转职同样有三种选择:神射手、巡林者和驯兽师。顾名思义,神射手就是以高超精妙的射术进行远程打击的职业;巡林者作为守护森林的卫士,受到了自然女神的佑护,除了普通的远程攻击手段之外,还可以使用一些自然属性的魔法,和圣骑士一样,他的力量来源也将由斗气变成魔力;而驯兽师,则将习得一门神奇的技艺,能够与生长在野外的动物友好地沟通,使它们自愿成为自己的战宠,协助自己作战。 当我第一眼看到雁阵时,下意识地感觉像这样一个优雅美丽的精灵少女,理所当然地应该更亲近博爱慷慨的自然母神奈彻妮娅,成为一名神秘而友善的巡林者。就算并非如此,就凭她那支形象出众、威力巨大的大号火枪,也很有转职成一名神射手的潜力。可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居然接受了转职驯兽师的职业任务。 一想到像这样一个天使般的美丽女性将会与恶狼、猛虎、巨熊这些凶残的大型动物日夜相伴,这种美女与野兽相互搭配的强烈反差就让我心里感到一阵阵地别扭。 “麻烦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多谢你们能来帮我的忙……”妃茵为我们相互介绍之后,这个名叫雁阵的精灵少女以精灵族特有的优雅礼节向我们点头致谢。大概是因为羞怯,她在和我们说话时都不敢抬头看我们的脸,双颊红的像是染上了晨光中的朝霞。 “很高兴能帮上你的忙,而且我也快要转职了,正好来观摩学习,免得到时候自己没有准备……”习惯了妃茵毫无距离感的热情和尖刻,精灵少女的拘谨反而让我觉得有些尴尬――老实说,我从来也没想到拜金女魔法师也会有这样单纯娴静的朋友。 “嗨,小雁雁,你不用跟他们那么客气。这都是我的老熟人了,尤其是这个四眼,这家伙还欠着我的债呐。你想怎么支使他就怎么支使他……”妃茵笑呵呵地对自己的朋友说道,一边说还一边扯着弦歌雅意的脸皮拉到雁阵的身边,然后一转头,冲着弦歌雅意阴惨惨微笑说道:“……是不是啊……” 按照弦歌雅意一贯表现出来的温和驯顺又不乏滑稽的性格,他现在正应该苦笑着连连告饶,然后油嘴滑舌地奉上一摞催人肉麻的马屁高帽,以表示对“妃茵女王”的恭顺才对――自从我们刚结识起,这出守财奴与马屁精的闹剧戏码就一再地上演,让人百看不厌。可是这一次,弦歌雅意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对头。 他此时的神色看起来有些木然,不自觉地微张着嘴巴,面颊有些隐隐发红――这并不完全是妃茵用力拉扯他面颊的结果。尽管宽大的眼镜遮住了他的眼睛,但我们仍然能看出来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局促。透过厚重的镜片我们似乎看得到他的眼神暧昧而怯懦,在这个名叫“雁阵”的同族少女身上不住地飘动,仿佛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妃茵……”雁阵大概是还不习惯魔法师朋友这样粗鲁的举动,连忙嗔怪地把她拉回到身边,然后抱歉地看着弦歌雅意。大概是弦歌雅意现在呆呆的痴傻模样配上脸上被扭出的一道鲜明的红印显得格外像一只白净的呆头鹅,以至于精灵女游侠不禁抬起右手轻轻掩住了自己的面颊,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这声魔咒般悦耳的笑声将发呆的射手从恍惚中唤回了现实,但他的魂魄又似乎还没有完全回归到躯体内,致使甚至于他的口齿也变得笨拙起来,只是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 “……嗯……你……你好,我是弦歌雅意……” 然后,他就神色迟疑地站在了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妃茵好不容易搞轻松的气氛让这个四眼呆瓜笨拙的表现弄得再度尴尬起来。 “嗯……这个……”在往城外走去的路上,我实在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没事找事地问道,“雁阵小姐,你为什么想当一个驯兽师呢?” “因为我喜欢小动物。”她微笑着回答说。 …… 第四十章 我喜欢小动物(下) 第四十章 我喜欢小动物(下) 回想起来,正是“喜欢小动物”这五个字让我上了这个长发女精灵的当,把自己搞得异常狼狈。如果我早知道雁阵口中所说的“喜欢小动物”是什么意思的话,一定会重新考虑要不要陪着弦歌雅意一起来蹚这趟浑水。 准确地说,雁阵所说的她“喜欢小动物”根本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谎言,她对动物所表现出的亲近之情根本不能用“喜欢”这个表达普通情感的词汇来描述,那简直是一种溺爱、是一种不可救药的偏执感情。而且最要命的是,她所喜欢的动物一点都不“小”。 “不要打这只小熊熊嘛,你看它长得多可爱……”一见到动物,有着一头如织秀发的精灵美女就彻底抛却了原本优雅娴静的高贵气质,像个长不大的小女孩似的两眼放光地大叫着。 山岭灰熊,三十级的野兽,魁梧的身板足有两个我那么宽,后爪直立起来和一个成年牛头人差不多高,贪婪的大嘴里长满了最短也有我手指那么长的尖锐牙齿,上面还挂着没有嚼食干净的碎肉,发出振聋发聩的粗暴怒吼,从头到尾,我就没有看出这个残暴巨大的野生动物究竟哪里长得“可爱”,更没办法理解为什么有人还会用让人牙酸的亲昵腔调称它为“小熊熊”——尤其是在他像现在这样嗷嗷大叫着追在我们身后,显然是对我们鲜嫩多汁的臀肉不怀好意的时候。 以我现在的战斗经验和级别,如果让我放手搏杀,即便同时与三只这个级别的野兽较量也稳操胜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它们剥皮拆骨。可是雁阵根本就不允许我们这样做,不要说刀剑相向,就连用手指头稍稍用力戳打它们都不被允许。这个美丽的精灵女游侠显然有着与旁人完全不同的审美观,在她眼中,这些牙尖爪利、贪婪嗜血的大畜生就像是至高神座下无暇的天使那么可爱,根本就是些人畜无害的绒布娃娃。但遗憾的是,这些大家伙对我们的态度并不会因此就改变少许:它们的大爪子拍在我们身上仍然会损失生命,他们的利齿咬在屁股蛋子上也依旧很疼。 “你的朋友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喜好?她的脑筋没事吧?”被这头原本可以轻易摆平的傻狗熊追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心里忍不住生出了“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无力感慨,忍不住对身旁的妃茵小声问道。 “我也没办法啊,她好几次都是这样,陪她走到半路上后面追着的野兽就够开一个动物园的了,根本就跑不到任务地点。”妃茵无奈地摇着头,顺手给自己加了一个加速魔法。 “给我加一个加速术吧,我都快跑抽筋了……” “魔法药剂可是要花钱买的。”我凄凉的恳求只收获了妃茵一个事不关己的白眼。 我早就该知道,这是一个寻找垫背的替死鬼的阴谋。虽然对于一个三十五级的游侠来说,转职的任务并不容易完成,但倘若再加上一个三十二级的冰系魔法师也该足够了,根本就没有必要再找弦歌雅意和我来帮忙。大概在给弦歌雅意发求助信的时候,我们的妃茵魔女就已经打定了到时候把这个不走运的近视眼一脚踢进野兽群里拖延时间的念头了吧。 越想我越觉得自己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在别人避之不及的大麻烦面前自投罗网,实在是冤枉得要命。 随着我们不断地推进,一路上又引来了不少山岭灰熊、月夜奔狼、黑腹毒蛇之类的野兽,总共有十好几只,回头望去黑压压一片,看起来倒也蔚为壮观。 “不行啊,又引了好多,快要追上来了!”弦歌雅意扭头看了一眼,立刻吓得仓惶地大叫起来,舍生忘死地箭步疾奔,顷刻间就冲到了我们前头去。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弦歌雅意一起奔逃,以前虽然我们也曾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无论身后的追兵是多么的危险,精灵弓箭手在亡命逃跑时也从不曾如此惊惶失措,还总能气定神闲地调侃我们两句,嘲笑我们逃命时狼狈的姿态。 “弦歌雅意,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胆小的!”我困惑地大声斥责他。 “以前我是近视眼,什么都看不清!”精灵弓箭手愤然回应道,接着往身后一指,“现在我才知道,这些家伙长得那么吓人!” 在转身的过程中,他的速度不知不觉降了下来。距离我们最近的一头奔狼抢上几步,猛地窜到弦歌雅意的身后,张开贪婪的大嘴冲着他嘶声怒吼起来。弦歌雅意惊恐万状地叫了一声:“哎哟我的妈呀!”立刻脸也不敢回地抱头鼠窜起来。 “得想个办法摆脱它们!”妃茵不知是在对谁大声说道,“照这个样子逃下去迟早会被它们追上的。” 听着野兽们逐渐逼近的脚步声,我的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有些冒险的主意来。我一边跑一边抽出悬挂在腰间的长剑,用力握紧了左手的盾牌,做好了迎接一场奋战的准备: “我有个办法,能够暂时阻止这些家伙!”我对着我的伙伴们喊着。 雁阵看到了我手中的利剑,又不忍心地回过头去望了望正在追进的野兽们,然后神态异常坚决地阻止我道:“不行,不许伤害这些小动物!” 她这天真的话语说得实在很不是时候,差点把我噎得背过气去:你可以不让我去伤害这些小动物,可谁又能劝阻这十几只饥肠辘辘张着大嘴淌着口水随时准备享用一餐人肉夜宵的“小动物”不来伤害我这个倒霉的可怜人呢? “放心吧,我有更好的办法!”幸亏我胸有成竹,毫不迟疑地满口答应了下来。 “永别了,杰夫,我会为你祈祷的……等你被狗熊拍扁了之后。”该死的弦歌雅意,他在前边逃得远远的,还在说着不吉利的风凉话。尤其可恶的是: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了一条白色的手帕迎风挥舞,就好像算准了我一定会没命似的。 我渐渐降低了奔跑的速度,把我的伙伴们都让到前面去,一点点拖远了和他们的距离。当我离开他们差不多有三步远的时候,我停住了脚步,转向身后汹涌扑来的兽群。 一只灰熊一头拱在我的盾牌上,我觉得自己仿佛被一辆四轮马车狠狠地撞了一下似的。紧跟着扑上来的野兽们立刻把我淹没了,凶残的奔狼拼命地撕咬我的铠甲,毒蛇盘绕在我的身上,仿佛要把我拦腰勒断似的。幸亏它们的级别都不算很高,给我造成的伤害在短时间里不足以致命,我还尽可以承受得住。 只是片刻工夫,这群野兽已经把我团团围在了中间。混乱中我大体估量了一下,距离我最远的一只灰熊也差不多距离我五步之内。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澎湃的斗气沿着血脉从我的小腹涌上胸口,又凝聚在我的喉头。这种来自我生命本源的强大力量让我不可遏制地想要纵声高呼,将自己心头沸腾的斗志和疯狂的杀气宣泄出来。 “啊……”我听见自己狂乱粗犷而又桀骜刺耳的呐喊,这呼吼的声音令人如此悚然,以至于野兽的嗥叫声都似乎被它吞没了似的。围在我身边的这群野兽在这声音的刺激下不安地**起来,巨蟒无力地垂在了地上,奔狼也夹着尾巴逃窜了开去。 这是我三十二级时从战士训练师那里学会的一项技能,叫做“恐惧咆哮”。在我使用斗气催动的战呼声中,距离我五步之内的对手都会受到“恐惧”状态的影响,不会再进行攻击。最早在完成讨伐剑齿盗贼的任务中,剑齿强盗的首领里达第斯曾对我施用过这个技能,让我肝胆俱破、无法战斗。 “嗷……”这时候,一头灰熊忽然怒吼着猛扑上来,张开大嘴冲着我的脑袋就要一口咬下。在我使用技能的时候,这头灰熊离我并不远,或许是因为它的胆子比较大的缘故,很意外地没有受到“恐惧咆哮”的影响——难怪有人说胆气不足的人应该吃熊胆补益呢,大概就是因为熊的胆子比较大的缘故吧。 它的来势又猛又快,让我根本无暇思索,下意识地伸出左膀抡起盾牌用力地向它脸上挥去。只听见“嗵”的一声闷响,狗熊坚挺的鼻子和我的盾牌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亲密接触,然后它就站在了原地,双眼朦胧地傻傻摇晃起来——这是因为我的“盾击”技能使它暂时昏迷了——直到这时候我才发现了这头“小熊熊”少许的可爱之处。 该死的,虽然雁阵保护动物的特殊癖好来的非常莫名其妙,但我答应过她不会伤害这些动物的。一个注重名誉的冒险者应该是言出必践的——即便是出了意外也应当坚持做到如此。我抱歉地看了看这只山岭灰熊被撞歪了的鼻子和减少了少许的生命槽,忍不住暗暗咒骂了自己一句。 趁着这些动物恐惧的恐惧、昏迷的昏迷的当口,我又踏上了追赶伙伴的路程。没过多久,我赶到了前方红山的脚下——这里就是雁阵完成转职任务的地方——我的三位伙伴正在山下的岩石上等着我。 “咦,你居然回来了……”弦歌雅意故意装出一副意外而失望的样子,却掩盖不住他看到我平安归来后惊讶而喜悦的语气,“……还亏得我为你祈祷了这么久,浪费感情!” “杰夫,你……你没有把那些小动物怎么样吧?”一看见我回来,雁阵立刻担心起她的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来。看起来,在我为她卖命独自押后的这一段时间里,她一秒钟都没把我的生死挂在心上,这还真是让人伤感呢。 一个人毫发无伤地砍死十几只级别相近的野兽,而且一共只花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现实一点!她以为我是谁?战神降临吗? “没有。我只是用战呼把它们恐惧了而已。”还揍扁了一只狗熊的鼻子,我心里暗暗想着,可是没说出口——虽然注重荣誉的冒险者是不应该撒谎的,但我们得允许某些人在某些问题上患有少许选择性遗忘的症状吧。 听到我的答复,雁阵这才安心地点了点头。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了我……” 我一扭头,看见妃茵正在恨恨地咬着自己的嘴唇,用阴森的声音悄声嘀咕着,双眼不甘愿地望着我们来时的路: “要是把那些兽皮全都扒下来,能卖多少钱啊……” 第四十一章 黑暗精灵的巢穴(上) 从有历史记载的时候开始,宝石花平原就是精灵族人聚居的领地。在这里,这些优雅而高贵的生命尽情拥抱着优美的风光和茂密的植被,沐浴着自然女神奈彻妮娅慷慨而慈爱的恩泽。 与人类不同,精灵族人并不是以中央集权式的王权国家形式集中在一起的,他们以城邦为基本单位,组织起了一个松散而民主的邦联式国家联盟,每个城邦的领导人被称为“咏者”,而这个联盟组织的最高领导人被称为“大咏者”,是从各个城邦为数众多咏者中投票选举出来的。 “大咏者”的头衔不能够世袭罔替,也不是终生制的任命,而是在每一个任期结束之后进行换届选举。不过对于我们来说,这种选举制度通常不会带来任何影响:要知道,每届精灵大咏者的任期是两百年,对于那些长寿的种族来说,这不过只是眨眼而过的短暂时光而已,可在我们人类看起来,两百年的时光足够让一个国家经历从建立到覆没再建立再覆没地走过好几次循环了。 这一任的精灵族大咏者正好也是月溪城的咏者,他的名字叫做佐布尔?易辛卜拉维尼亚?红焰。他是一个颇富传奇色彩的独眼精灵战士,以一双犀利的战刀为武器。据说他年轻时曾经娶了一个人类的女海盗为妻,并且自己也当过一段时间的海盗。和当时精灵族封闭自大的陋习不同,红焰咏者喜欢混迹于人类社会之中,和各式各样的人类交往,学习在精灵们看来属于“低等种族”的经验和优点。可以说,他的出现改变了精灵社会的传统,使精灵们逐渐抛弃了自己过分的傲慢自大,融入了法尔维大陆所有智慧种族的大家庭中。 在两百多年前与末世军团对抗的那场战争中,红焰咏者号召大多数精灵与其他种族联手抗敌,为对抗“诛心者”达伦第尔和他的臭名昭著的手下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伟大贡献,他自己也成为了法尔维大陆上的传奇英雄,并因此当选为宝石花平原上所有精灵城邦的大咏者。如今,他就站在月溪城西南方的咏者大厅中,接受来自大陆各处的崇拜者的谒见。 不过,即便是在像精灵这样高尚而骄傲的种族中,仍然存在不少贪生怕死、畏惧强权的堕落者。在末世军团势力最为强大的时候,有不少精灵族的城邦屈服于对侵略者的恐惧,出卖了自己的同胞和故土,毫无气节地倒向了敌人,成为了“诛心者”达伦第尔的帮凶。 受到末世君王的魔力侵染,这些叛变的卖国者失却了原本的样貌,变成了皮肤黝黑的黑暗精灵。虽然他们英俊的容颜、敏捷的身手和天生的魔法感受力并没有发生很大的变化,但是因为邪恶魔力的影响,他们的各项能力在黑暗中会得到一定的提高、而在阳光下却会被削弱不少。 这些堕落的精灵散落在宝石花平原的各处,并没有全部随着“吞噬之门”的力量而彻底扫清。如今,他们建立在平原上建起了不少的据点,期待着他们邪恶的君主有朝一日会重新降临,给他们以强大庇佑、带给他们渴望已久的权势和力量。 在红山上的某个山洞中,就有一处黑暗精灵的巢穴,那也是我们此行的目标:这群黑暗的堕落者不知道用什么手段驯服了守护银星河的魔兽――涡流巨鳄阿?斯坦,而它原本是月溪城的精灵们所豢养的一头灵兽,用于守护银星河通往月溪城的水路。月溪城的猎人训练师要求雁阵想办法重新驯服这头巨大且强悍的魔兽,将它带回城中――这也是她转职成为驯兽师的必要条件。 从红山脚下的路口往上看,沿途有一些木质的箭塔,每个塔上站着一个“红山狙击者”,他们是黑暗精灵中的弓箭手。除了这些箭塔,山路上还聚集着一些黑暗精灵的守卫,其中以战士职业的“红山贯穿者”最多,还有一些信奉邪神的黑暗牧师“红山援救者”和带着役使魔的术士“红山召唤者”。 这些黑暗精灵都身材纤细、长着又长又尖的耳朵,男的英俊高挑、女的年轻美貌,除了黑色的皮肤和面颊上不时显露出的、象征着效忠末世君王的魔法纹徽之外,与他们白净的近亲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我们一踏上山路,就被路口箭塔上的红山狙击者发现了。一支弩箭凌空袭来,正中妃茵的小腹。这一箭来得猝不及防,妃茵还没来得及张开她的冰霜护盾,被它射了个正着,损失了接近五十点的生命。 随着红山狙击者的袭击,箭塔下的一个“红山贯穿者”和一个“红山召唤者”同时发现了我们,立刻向我们发起了袭击。那个贯穿者的武器是一柄长矛,他双手平举,在距离我们十五步远的地方就开始加速冲锋,朝着雁阵当胸刺来,那猛烈的势头仿佛恨不能要把我一举刺穿似的。 那个红山召唤者立刻双手一扬,一道暗淡而犀利的黑影立刻袭向妃茵,紧接着他做了个手势,指挥着自己的役使魔也向雁阵之扑过来。他的役使魔是一个高大魁梧、相貌丑陋、淡黄色眼球、额间长着一只独角的哈克图恶魔,这是一种身高力大的异界恶魔,我猜被他手里巨大的链锤抡在脑袋上绝不会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时候,妃茵已经施展魔法在身体的四周制造了一层冰霜护盾,一层冷峻的冰蓝色魔法防护膜覆盖在了她的身上,那发暗影箭射在上面,威力立刻被大大吸收了,只减少了她二十三点的生命。与此同时,冰系魔法师迅速地进行还击,一发最小号的冰箭从她的指端射出,打在红山召唤者的身上,不疼不痒地打掉了他十点生命,然后妃茵伸手往前一指:“杰夫,帮我干掉他!” 拜托,就算是魔法药水再怎么需要花钱,也用不着在战斗的时候吝惜自己的魔力到这种程度吧!才刚一交上手,我就觉得我的身份立刻降低到了和役使魔同样的地位上。我心里没好气地想着,忍不住白了妃茵一眼。 第四十一章 黑暗精灵的巢穴(下) “唰”的一下,红山召唤者释放了一个可以提升役使魔攻击强度的法术。 看着自己身上空空如也的魔法效果和妃茵仿佛事不关己的无辜表情,我立刻觉得自己比役使魔的地位还要再低些――不管怎么说,你也应该给我加上一个冰霜护盾吧! 我并没有听从妃茵的指示,舍近求远地去攻击红山召唤者,而是习惯性地站在了雁阵和弦歌雅意的身前,举起盾牌,做好了抵御红山贯穿者和哈克图恶魔的准备。 “嗖!”一支羽箭轻啸着从我的左首弹跃而出,直奔向哈克图恶魔狰狞的面孔。它的去势实在太快,使我的目光根本无法捕捉它在空中留下的残影,仿佛这支纤长恶毒的武器在空中倏然失去了踪迹似的。当利刃撕裂空气产生的“嗡嗡”轻响振得我的鼓膜还在微微发疼的时候,它已经深深扎透了哈克图恶魔的眼眶。 “干得漂亮!”我不由得为这精彩的一箭大声喝彩,下意识地望向自己的左后方,然后…… “呃……”我忍不住稍稍愕然了一下。在我的身旁,头带眼睛的精灵射手弦歌雅意正站在那里,他左手持弓背,右手轻抚着弓弦,双手自然低垂在身前。刚才那无比精准的一箭,显然正是从他的手中射出去的。 我知道这样说有些伤感情,但不得不承认,亲眼目睹弦歌雅意在超过三步距离之外射中目标,这实在是让我感到很不习惯――尽管我知道“眼镜”的配备大大提升了他的视力――要知道,在这之前,他的弓箭有效攻击距离可比我手中的长剑还要近。 就连弦歌雅意自己,也同样被这预料之外的准确射击惊呆了――事实上,他看上去比我还要吃惊。他的双手软绵绵地垂在身前,下巴冒着脱臼的风险张大到了极限,如果不是有两枚厚重的镜片挡在前面,恐怕他的两只眼球就已经瞪出眼眶了――即便就像现在这样,他的眼镜没有被圆睁着的眼球击碎,也已经很让人感到意外了。 “看到了没有!”忽然,他双手指着中箭的役使魔,失态地大叫起来,“我射中了!我居然射中了!那是我干的!那真的是我干的!啊哈哈哈……哎呀……”正当为自己的远程射击“处女命中”很没有出息地欢呼雀跃的时候,箭塔上的红山狙击者又是一箭射来,正中弦歌雅意的眉心,他立刻捧着自己的脑门蹲在地上,既因为箭创痛得呻吟不止,又因为自己的意外命中而得意得直哼哼,嘬着嘴巴发出很奇怪的“吸溜”声。 “咦?他这是怎么了?”雁阵诧异地看着表现极为失态的弦歌雅意,好奇地问道。 “哦,没什么,你不用管他……”妃茵一边手里不停歇地又向着红山召唤者射出一支冰矛,一边讪讪地回答者雁阵的问题,“……他这只是庆祝命中的一种仪式而已。” “不会吧?”妃茵的回答反而让雁阵更加好奇了,“他每次命中都要这样庆祝吗?” “是不是以后每次都要这样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在弓箭的正常射击距离上,他这还是第一次命中。”妃茵手中毫不停歇,又扔了一枚冰箭出去。这完全是一场不对称的魔法战,即便没有别人的帮助,妃茵在这场与红山召唤者的魔法对轰中也占据了完全的上风――毕竟她身上那些增加魔法攻击力的装备不是白拿着的,更何况她的级别比对手还要高上三级。 我觉得长发女精灵雁阵在这个时候与其对弦歌雅意的命中率产生好奇心,到不如关注一下眼前的战斗更实际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对她在这场战斗中能够提供多少帮助实在不抱什么希望――你能指望一个连狗熊蟒蛇都觉得可爱无比、不忍心下手伤害的女人在战斗中能起到什么作用吗?更何况与我们交战的对手都是些容貌俊俏、英挺不凡的黑暗精灵美男子――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这些单纯可爱的美少女们对容貌俊俏的陌生男性总是缺乏最基本的抵抗力,即便是在与他们处在敌对立场的…… “轰隆!”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把我的思绪――连同我对精灵女游侠的些微成见――毫不留情地一举炸得支离破碎。 与弓弩相比,火枪的射程更近、射速更缓,但威力更加巨大,而且散射的弹药可以笼罩一整片空间,同时杀伤处在这个范围内的多个敌人。 并肩冲上来的红山贯穿者和哈克图恶魔全无防备,被这一大片铁沙子满脸喷得万紫千红,而且不约而同地翻倒在地。红山贯穿者蓄势已久的冲锋攻击受这一滞,立时前功尽弃,只能重新站起身缓慢的靠近。从他迟钝笨拙的步伐来看,他名字中所谓的“贯穿者”云云,已经彻底地名不副实了。 在带着浓重硫磺味的硝烟中,我看见雁阵双手稳稳平举着手中那支硕大的火枪,枪托紧抵在下颚上,左眼紧闭,右眼正视着前方,目光凌厉的就像是一把尖刀。乌亮的长发随风狂野地飘散在背后,为她俊俏的身影更平添了几分煞气。 嗯……好吧,我承认,我对雁阵的一些看法完全是错误的、没有根据的偏见,并且收回有关质疑她战斗力低下的一切言论。而且我多少也看出了一点端倪:她泛滥的同情心和扭曲的审美观似乎只会在各种动物身上发生作用,在面对智慧种族和人形生物的时候,她的骁勇彪悍绝对会让大多数善战的男性感到汗颜。 “那个……雁阵……”精灵少女表现出的巨大反差同样震撼了她的男性同胞,弦歌雅意抹着冷汗看着她还在冒烟的枪管战战兢兢地问道,似乎是在担心她一个不爽抬手给自己一枪似的, “……你……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呼……”雁阵吹了吹枪口的硝烟,动作娴熟地往枪管里填上弹药,轻轻压实,然后瞄准了再次逼近的红山贯穿者和巨大的役使魔。 “我是个兽医……”她脸上挂着微笑,手中却毫不在乎地扣动了扳机。一声巨响之后,我们很不走运的两名对手再次被这强劲的火器轰翻了一溜跟头,生命岌岌可危。 “哦……”弦歌雅意的脸上露出了了然的表情,可我更加地一头雾水了:兽医?这种奇怪的生活职业我可从来也没听说过。 “你的火枪挺不错的,威力很大呀。”从初次命中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弦歌雅意再次取出了弓箭,配合雁阵的火枪开始射击。“眼镜”的使用确实给他的射术带来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哈克图恶魔身上倒插着的一簇簇羽箭证明了精灵射手的初次命中并非是一个偶然发生的小概率事件。 “是一个隐藏任务的奖励……”雁阵解释道,而后她轻轻皱了皱眉头,表达着对自己这件不凡武器的不满之情,“……太大了,拿着不好看。” 她的话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不由得让我仔细看了看这支威力强劲的罕见火器: “火枪‘塞拉?炯’,据说是一位着名马头人游侠的武器,威力强劲。攻击+78,命中+9,生命+50,散射攻击,有百分之三十的几率触发击倒效果……” (《独游》本月上架啊,有月票的朋友们把票留一下吧,我拜…………) 第四十二章 涡流巨鳄(上) 这实在是很让我惭愧的一场战斗。 在与红山贯穿者与役使魔哈克图恶魔的交手中,雁阵和弦歌雅意配合默契、轮流出手,连近身战斗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们,三两下就把这两个不走运的家伙撂倒在地,害得我平白全神贯注地摆了半天防御姿态,纯属浪费感情。 在另一侧,妃茵以绝对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与红山召唤者的魔法交流战――她还一直埋怨我没有出手帮她的忙,以至于让她浪费了那么多魔力――为此,我不得不补偿她一枚增加冰系魔法效果的“蓝钻之星”戒指。 最后,他们三个人站在箭塔下两轮齐射,轻松解决了站在箭塔上的红山狙击者。 从头到尾,在整个交战的过程中就根本没我什么事。我勉强算得上一个热心而多余的场内观众,一直想帮上什么忙,但终究什么忙也没帮上――既没有攻击到敌人,也没轮到被敌人攻击,异常尴尬地混过了这场战斗。 如果一定要说我帮上什么忙了的话:在他们三个人射死了箭塔上的狙击者之后,倒是我爬上了塔顶翻了翻他的尸体,找到了三十六枚银币和一支草蘑菇,然后把它们交给了妃茵――这就是我在这场战斗中所做的一切了。 此后的战斗同样轻松而无聊,我们的对手都是些比我们低上四、五级的黑暗精灵,而且他们总是三三两两地出现,在数量上也比我们要少。其实这原本就应该是由雁阵一个人独立完成的任务,而且在我看来,她也完全有这个能力把它完成, 这样无聊的战斗实在让人提不起什么兴趣来,很快,我们就一路杀进了黑暗精灵盘踞着的红山洞穴,在洞穴深处的一条地下暗河中找到了我们此行的目标:涡流巨鳄阿?斯坦。 在看到这头巨大的水中魔兽时,我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巨大的一头野兽。它扁平的嘴巴几乎和我的腰一样宽,从头到尾足有三条木船接起来那么长,我想,如果它的胃口足够好的话,完全可以一口把我囫囵吞下去,完全不必担心我的肩膀会卡在它嗓子眼里。 事实上,直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见到涡流巨鳄的全貌。这只感觉有点像是亚龙种的怪兽始终在水面下逡巡着,在粼粼的波光中投下自己巨大的阴影,只在换气时才把大脑袋探出水面,又或者偶尔扬起粗壮的尾巴顽皮地敲击水面,发出吓人的“砰砰”声,搅得水花四溅。 “啊,好可爱的一只小鳄鳄!”雁阵在第一眼看见巨鳄阿?斯坦的时候,惊喜地大叫起来,如果我们没有及时地拉住她,恐怕她早就一头扎进地下暗河里,自投罗网地成为了巨鳄的夜宵点心了。在无原则的动物保护主义精灵女游侠眼中,这世上的动物似乎可以分成这样两种――可爱的小动物,以及更可爱更小的动物。 “这头‘小鳄鳄’的块头可比一辆四轮马车还大呢。”我强忍着牙酸学着雁阵发嗲的口吻揶揄道。 “那它也是只小鳄鳄!”长发的精灵少女面无惭色地冲着我一昂头,强词夺理地说道。 我顿时无言以对。 “对了,雁阵,你要怎么才能驯服它?”总算弦歌雅意还保持着清醒的理智,开口对雁阵问道。 “驯兽师训练师给了我一个哨子,只要能在五步距离内对着它连续吹上二十秒,就能重新驯服它。”雁阵掏出一枚翠绿色的石质哨笛给我们看了看。 二十秒?这么长的时间足够这只三十八级的“狂暴”怪兽把你配着鱼虾一起做成一份美味的河鲜拼盘,细嚼慢咽地吞下肚子里去,还有时间用你的骨头把牙缝里的碎肉渣剔干净――我实事求是地这样寻思着,但非常明智地没有当着雁阵的面把我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可是,它现在水底下,要靠近它可不容易。而且,它的级别那么高,我们在水下又不像在陆地上那么灵活,我们很难制服它。”妃茵轻皱着眉头,担心地说道。 雁阵显然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她眨了眨眼,一脸单纯地说道:“其实我自己一个人下水去就好了嘛,根本不用那么麻烦的。”她的这条意见被我们自动忽略不计了。 看见雁阵跃跃欲试的样子,弦歌雅意盯着面前的流水呆呆地望了许久。猛地,他转过身来,满怀热情地看着与自己同族的异*,毅然决然地说道:“不行的话,我下水去,试试看能不能把它引上来。” “你疯了,那可是三十八级的狂暴魔兽!”天知道是什么鬼东西遮住精灵射手理智的目光,居然让他提出这么冒险的主意来。我忍不住惊叫起,大声劝阻道。 “那还能怎么样?总不能让一个小女生一个人去冒险吧。”弦歌雅意竭力想把这句话说得豪迈些,却掩盖不住自己声音发颤的事实。 “小弦子……”这时候,妃茵走上前来,拍着弦歌雅意的肩膀对他说,“……在我的印象里,这是我们认识以来你表现得最有男子汉气概的一次……” 妃茵的话让弦歌雅意不禁更为英挺地昂起了头,“你不用劝我了……”他说道,“……既然是给雁阵帮忙,那总得帮到底才行。”说着,他斜着眼睛偷偷瞥了一眼雁阵的方向,长发的精灵少女此时正在看着他,与他目光一触,立刻有些羞赧地低下了头。 “我不是要劝你。”妃茵语重心长地说道,“我只是要告诉你,下水之前把自己的装备都脱下来,你被鳄鱼咬死了不要紧,咬坏了装备可是要花钱修理的……” “呃……” 这真是我所见过的最伤感情的告别景象了。 第四十二章 涡流巨鳄(下) 按照妃茵的要求,弦歌雅意除下了身上的所有装备,把它们丢到自己的魔法背囊中――除了头上戴着的那副眼镜:涡流巨鳄阿?斯坦的体型虽然巨大,但倘若弦歌雅意不戴着眼镜的话,恐怕就算一头撞到它牙**也未必看得到它在哪里。赤膊的精灵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孱弱,但总算还结实,在嶙峋乍现的肋骨之间,非常勉强地总算还能找到几块类似肌肉的身体组织。 “扑嗵”一声,消瘦的精灵射手一个漂亮的鱼跃,一头扎入水中,开始了他英勇的冒险路程。看着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水面上,我不由得有些替他担心,不知他此行的前途如何。在水中赤手空拳,面对着比他要高出好几级的强悍魔兽,即便是再机敏的逃遁大师,也很难做到全身而退。 没过多久,弦歌雅意沉下去的地方“突突”地冒上来几个水泡,我心中一紧,用力握住了长剑和盾牌,随时准备着抵挡跃出水面的巨兽。可是没想到,在冒了几个细小的水泡之后,水中就重新回复了平静,再没有下文了。 “杰夫,你看见什么没有?”妃茵伸长了脖子左右观望,试图从水中找到弦歌雅意的踪迹,但是和我一样,她什么也没有发现。 片刻之后,在原先冒水泡的地方,又重新“突突”地冒了一堆水泡上来。这次的水泡显然比刚才喷得更多,也更急,仿佛一个危险的征兆,预示着某些事情即将发生。可是…… 可是……对于一个如此巨大的怪兽的反应而言,这点水泡似乎又有些太微不足道了。 又过了一会儿,水面上终于出现了巨大的变化。只见在刚才冒水泡的地方,传来“咕嘟”一声轻响,然后…… ……我们看见弦歌雅意四肢向下、肚皮朝天,慢慢悠悠地浮出了水面。他两眼泛白,嘴唇青紫,肚皮高涨,似乎……已经死了有些时候了。 我和妃茵连忙七手八脚地把弦歌雅意的尸体从水里捞上来。虽然见多了朋友的死亡,但我仍然很不习惯,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倒是妃茵看起来要镇定许多,她把弦歌雅意的尸体扔在一边,自己随手支起了篝火,在几块野牛肉上撒了一些香料放在火上烤,很快就做成了三份“炙烤牛排”――妃茵的生活职业是厨师,经常趁着片刻的闲暇时间小试身手,以提高自己的厨师等级。比起她对金钱的执着偏好,她的厨艺倒是一直为我们所称道。就像这份“炙烤牛排”,外焦里嫩、鲜香扑鼻,吃了之后能在短时间里提升十五点防御力。 当我们刚刚把三份“炙烤牛排”吃完后,复活的弦歌雅意终于喷出了口中的最后一口积水,幽幽地醒转了过来。他的嘴唇看上去还是有些发青,但面色已经红润了许多。 “出什么事了?”我拉着精灵游侠的手臂关切地问道,“你怎么死得那么快?那条鳄鱼使用的是什么技能?难道连逃都逃不掉吗?” 听到我的问话,弦歌雅意看上去一脸的羞赧:“那条鳄鱼?我不知道,我根本没看见它。” “一下到水里我就沉到了水底,拼命扑腾也浮不起来,想要向前走也走不出去,喊你们救命又听不见,结果……” 他揪起一撮被浸湿的头发,下意识地把玩了片刻,才扭捏地继续说道:“其实……我是被淹死的啦,那个……” “……我不会游泳!”最后这一句话,他居然能说得理直气壮。 愕然,寂然,肃然…… 弦歌雅意的话让我们哑口无言,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时候,一只乌鸦从天空掠过,发出“啊,啊……”的沙哑叫声,那声音里仿佛蕴含着某种很深的玄机,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个大白痴!”短暂的沉默之后,女魔法师终于不可遏制地歇斯底里大发作起来。她披头散发,双眼发红,额上布满青筋,口中发出刺耳的尖叫,犹如邪恶女妖令人惊惧的呼号。强烈的魔法波动凝聚在他的手中,有如实体,散发着狂烈的能量,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失去控制: “你什么时候能变得正常一点?不会游泳你往水里瞎窜什么,害得我们在这里白白等了你半天……” “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把这件事情忘记了而已……而且在水里又没有窒息的感觉,我也是在死了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淹死了的……嗨,你听我解释……不要打我啊,对,把法杖放下,平心静气地听我说完……嗯,你在干什么……不要摆出施放魔法的姿势……哎哟,好了,够了,不要再用冰箭射我了……哦,我的意思不是让你用冰矛……魔法药剂可是很贵的……你再打我就要还手了……不要再打了,你快要又把我打死了……复活点离这里很远的……” “我就是要打死你,为民除害,为国争光!”妃茵恨声大叫着,手中毫不停歇地发着魔法。 “等等,为民除害我可以理解,可打死我和为国争光有什么关系?” “只要有借口痛扁你,管他有什么关系呢,乖乖受死吧!” “哎哟妈呀……救命啊……谁能来帮我制止这个疯女人……犯规,不许打击腰部以下部位……啊,我的屁股……” 在我和雁阵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无数绚烂多彩的魔法光辉把弦歌雅意团团围住,其间不时传来他凄凉无助的哀号声。看起来,妃茵确实已经被气得冲昏了头脑,一向嗜财如命的魔法师此时居然舍得痛灌一瓶魔法药剂,然后用“寒冰风暴”这样消耗魔力甚多的高级别魔法来痛殴刚刚死去活来的精灵射手――这足以证明我们的魔法师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在妃茵狂怒的神智中,总算还保留着一丝理智的成分,弦歌雅意因此而幸运地残留了一口活气,免除了再次从复活点跑尸体回来的悲惨命运。 (注:当年玩魔兽世界的时候,小弦子曾经一度打算从卡利姆多游泳前往东部王国,结果……………… 自然是溺死无数了…………) 第四十三章 拿什么来勾引你,小鳄鳄(上) 修理完干了蠢事的精灵射手,妃茵轻轻拍了拍巴掌,面带笑容若无其事地向我们走了过来。 “既然这家伙没办法下水,那么就只能让我们俩去把那头巨鳄引出来了。”她站在我身前,带着征求意见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嗯……好的,你说了算。”我得承认,当她微笑的目光从我的身上扫过的时候,我的心“咯噔”猛地往下沉了一下。弦歌雅意血淋淋的教训就摆在面前,只要我还没有罹患痴呆症,就会知道服从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们可千万别伤害这只小鳄鳄啊……”看到我们准备潜入水底,长发的精灵少女故态复萌,怜悯而忧虑地望了水中的巨鳄阿?斯坦一眼。她哀怨的眼神几乎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就好像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只温驯的羊羔,而我们反而成了暴虐的屠夫似的。 看着水中那个光是脑袋就比我整个身体还大的巨兽的阴影,我实在不知道她的无端忧虑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不管是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我们的处境更值得担心才对吧。 稍事准备,我和妃茵一前一后潜入了水中。水里的光线比在岸上时要暗淡许多,初下水时我还有些不太适应,只觉得眼前一阵冰凉昏沉。不过没过多久,我就适应了水下的环境,眼睛也能看到东西了。 水面下的涡流巨鳄阿?斯坦看上去似乎比它的真实大小还要更大一些,它的双目半睁半闭着,颇为闲适地在水中逡巡。他的身体宽大而肥壮,四肢就像是四根粗大的树桩,长长的大嘴微微张开着,露出两排锋锐坚固的牙齿。最惊人的是它的尾巴。它的尾巴足有一个人那么长,上面生满了粗糙的鳞片和倒刺,看上去粗壮而有力。虽然看上去很粗笨,但在他游动的时候,那条尾巴却在一刻不停地柔顺摆动着,看上去比人的两条腿还要更为灵活。 我一点也不想知道被这条大尾巴当头拍上一记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我和妃茵缓缓地游近,在安全距离的边缘时一起游出水面换了一口气。再次潜入水中的时候,妃茵冲我做了个手势,而后冲着体型巨大的水底魔兽发出了一枚冰箭。 还没等冰箭命中目标,妃茵拉着我就开始拼命地往回游,生怕一个迟疑就成了巨鳄口中的饭后甜点。面对体积如此巨大的目标,妃茵完全不用担心她的攻击法术会打偏,冰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巨鳄的后背,虽然对于巨鳄厚实坚固的表皮来说,这发冰箭的威力实在不值一提,可它毕竟成功地吸引了巨鳄的注意力。阿?斯坦立刻调转头来,怒气冲冲地直冲着我们扑过来。他的四肢和尾巴不时地拍打着水波,泛起阵阵水花,平静的地下暗河顷刻间变得狂暴起来,水花四溅、波浪滚滚。水下的游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立刻本能地四散逃窜起来,把原本就已经沸扬不止的地底暗流搅得更加混乱。 巨鳄的速度比我们想像的要快得多,大尾巴重重地甩上两三下,就已经疾冲到了我们的身后。好在这时候我们距离岸边已经不远了,我双臂用力,猛划了两下水冲到岸边,然后双手使劲一撑,滚到了岸上,然后回过身来攥住妃茵的手,用力向后一拉,把她拖出了水面。 “准备好,它要过来啦!”我声嘶力竭地大叫着,直到此时,我仿佛还能感觉到巨鳄喷出的水流直顶着我的脊梁。 雁阵早就已经掏出了哨子,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望着水面,弦歌雅意手挽弓箭,严阵以待地守在她身边。 巨鳄阿?斯坦露在水面上的脊背迅速地靠近岸边,正当我们以为它会不依不饶地窜上水面找我们麻烦的时候,没想到它在即将撞上岸边的瞬间忽地一个猛子向水中扎了进去,两只粗壮短小的后腿和长长的尾巴颇为滑稽地直树向天空,而后气势万钧地拍向水面,“啪”地一声溅起无数雪白的水沫。 然后,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水下那个巨大的阴影重新摆了摆尾巴,摇摇晃晃地游回到水中心去了。 妃茵和弦歌雅意的脸顿时拉得很长,从他们看我的目光来推测,我当时的表情也一定很难看。 我们冒着巨大的危险把它引到水边,本想趁它上岸的时候把它驯服,没想到这头狡猾的巨兽那么谨慎小心,居然连岸都不上。 “这可怎么办?”我愁眉苦脸地问道。 “要不,你们俩再下水去试试?”弦歌雅意恬不知耻地说道。 “你怎么不再去试试?”妃茵大怒。 “我……”弦歌雅意神色尴尬,“……我不是不会游泳嘛……” “我倒是有个主意,我们可以把你栓在线上扔到水里去,把那头鳄鱼钓上来,作为鱼饵,你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用不着会游泳。”我漫不经心地反讽道。 (昨天没能及时更新,实在是抱歉得很。白天我确实没有办法,因为给一个朋友的婚礼拍照去了。至于晚上………………小弦子想知道各位读者大人有没有遭遇过特别尴尬的情况,比如说像我昨晚一样,在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停电了………… 忽然发现,忘记写章节题目了…………) 第四十三章 拿什么来勾引你,小鳄鳄(下) 没想到我的这句话给了弦歌雅意很大的启发:“钓上来,这倒说不定是个好主意。你们谁会钓鱼吗?” “我会。”妃茵应了一声,从魔法背囊中取出了她的钓竿。作为一个称职的厨师,钓鱼是她获取食材的一个重要技能。 “可是……”妃茵看着手里的钓竿迟疑地说道,“钓鳄鱼应该用什么做鱼饵呢?” 魔法师的鱼饵盒子里有十几条蚯蚓、还有几条红虫和酒香虫。这些东西拿来钓普通的鱼类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如果用它们来钓涡流巨鳄…… 恐怕就算它真的想换换口感尝尝新鲜鱼虫的滋味,也很难从昏暗的河水中发现它们的存在。 “这到是个问题……”弦歌雅意愣了愣神,不知该如何作答。 “啊,果然还是把你串在线上做鱼饵更合适!”我想我发现了真理。 “为什么你不去当鱼饵!”弦歌雅意抗拒地反问道。 “因为你看上去白白嫩嫩的比较好吃。”我的理由十分充分。 “你怎么知道鳄鱼不喜欢吃黑黑壮壮的家伙,而且你的肉比我还要更多些。”弦歌雅意执意不从。 …… 就在我们沸沸扬扬吵闹不休的时候,妃茵忽然发现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咦,雁阵呢?她跑到哪儿去了?” 听到妃茵的提醒我们才发现,水边不知什么时候起少了一个人。 我们在四周搜索了一下,四周的石壁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该不会绕到对岸去了吧……”弦歌雅意满脸的焦急,话音刚落,就贴着山洞的墙边向水面对岸飞奔过去。 “我们也分头找找看,她应该就在这附近的。”妃茵冲着我的右侧指了指,自己转身向左走去。 “雁阵……”“小雁雁……”“你在哪儿啊……”我们喊着雁阵的名字,在把洞穴附近可以藏身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仍然没有发现她的身影。找了一圈,我和妃茵在分别的水边上重新相遇了。 “我没找到,你呢?”妃茵冲我问道。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 只有一个地方没有找过了,我和妃茵同时把目光转向了水中。 “她该不会是……”我吞吞吐吐。 “有这个可能。”妃茵面色凝重。从一开始,长发的精灵女游侠就对亲近水中的巨鳄表现出了强烈的好奇心,她趁着我们不注意一个人溜进水中的可能性很大。 妃茵紧皱着眉头看着水面,过了一会,她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我下去找她。” “我和你一起去。”我义不容辞了。 正当我们鼓足了勇气,打算再次潜入水中去面对那只凶暴的庞然大物的时候,水面忽然再次沸腾起来。一道道巨大的波澜从河水中心层层翻卷开去,预示着一件庞大的物体即将浮出水面。 “它要出来了!”妃茵指着河心大叫。 “看见雁阵了没有?”我伸长了脖子焦急地问道。 “没看见她,你那边呢?”妃茵大声问我。 “我这边也……嗯?!”我刚要回答,一个出人意料的景象堵住了我的嘴。 雁阵,那个长发的精灵少女,此时身背着那把马头人英雄遗留下来的巨大火枪,正趴在涡流巨鳄阿?斯坦的鼻子上,和它一起缓缓地露出水面。她看起来很好,不像是受了惊吓的样子,反倒是一直咯咯巧笑着,爱抚地摩挲着巨鳄粗糙的表皮。 “嗨,我把小鳄鳄带上来了!”雁阵一边俯下身去挠着巨鳄的下巴,一边对着我们大呼小叫着。阿?斯塔似乎被她挠得很舒服,不时发出“喔喔”的惬意轻吼声,就像是个受到长辈抚爱的乖娃娃。这诡异的景象看得我们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要瞪碎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我几乎要对这个神通广大的精灵女孩五体投地、顶礼膜拜了。 “很简单啊,我下了水,游到它身边,吹了吹哨子,它就听我的话了。”驯服这头巨兽的过程在雁阵的口中就像是采一根草药那么轻松――甚至比那还轻松:采药的时候你还得劳神去寻找草药生长的位置呢。 “就那么简单?”妃茵讶异得都快要把自己的舌头吃下去了。 “本来就这么简单啊,要不你还想怎么样?”雁阵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一只让我们心惊胆颤无从下手的凶暴魔兽,就这样在这个奇异的精灵少女手中轻松摆平了。让我心理严重不平衡的是,它甚至看起来很喜欢这样被摆平,而就在片刻之前,它简直差点就把我给活吞了。 简直太欺负人了,就算我长得没有雁阵漂亮,待遇的差别也不应该那么大吧! “说起来……”妃茵向四周瞧了瞧,有些好奇地问道,“弦歌雅意呢?他跑到哪儿去了?” “扑通!”她的话音刚落,对岸传来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 听起来,那应该是某个旱鸭子一头扎到水里的声音…… (真没有想到,曾经意图横渡魔兽海峡的仁人志士居然会有那么多,我道不孤啊我道不孤……………… 另外忘了一件事,本以为是强推的时候上架的,编辑特别提示:强推完了再上! 强推……完了……再……上? 听起来乖乖的。 思想纯洁啊思想纯洁,和谐社会啊和谐社会,阿弥陀佛啊阿弥陀佛,无量天尊啊无量天尊……) 第四十四章 一只战宠的诞生(上) 正如我们所知的那样,弦歌雅意在对岸久寻雁阵不获,和我们同样地,他也想到了长发的精灵少女会孤身人潜入水底以身犯险。 崇高而热切的游侠精神让他义无反顾地一头扎进了水中,遗憾的是,在他勇敢扑进水中的时候,雁阵恰好刚刚跃出水面。我相信弦歌雅意这番英雄救美的义举完全是发自精灵射手的内心,但显然没有经过他“进了水”的大脑。 于是,他的大脑就真的再一次灌满了水,平静的水面上就此又多了一具瘦弱的浮尸。 “如果是这样的话……”弦歌雅意看起来受到了颇为严重的打击。他垂头丧气地说道:“……那我刚才这两次岂不是死的冤枉得要命?” 对于他的问题,我和妃茵只能用同情的眼光望着他。 不过弦歌雅意笨拙而木讷的举动,似乎极大地赢得了雁阵的友谊和善意。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凝视着精灵游侠的脸,感激地说道: “谢谢你啊,那么紧张地找我,还害得你白白死了一回,真是对不起啦。” “没什么的没什么的……”弦歌雅意连忙摆手说道,脸上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幸福,红得就像是被晚霞染透了的云彩。他显得有些尴尬地抓了抓头皮,嘿嘿直笑,有些傻乎乎地直说着:“你看,也没能帮上你什么忙……呵呵……没帮上什么忙……” 一种甜蜜到诡异的气氛笼罩在我们中间,妃茵看了看他们俩,神秘地冲着我笑了笑。我忽然觉得,某些不为我们所知的微妙变化,正在这两个人之间悄无声息地发生着…… 我们根本没有办法把降伏了的涡流巨鳄阿-斯坦带回月溪城边的银星河畔——它在陆地上的行动可比在水中时要笨拙得多,与其指望它依靠那四支粗壮的短腿一步步缓慢地爬回家去,到不如我们找上百十个帮手把它一起抬回去更加可行些。 不过好在红山中的地下暗河正是银星河的一条支流,沿着它涡流巨鳄就可以一直游回到自己的栖息地去,这就省却了我们许多的麻烦。 临走的时候,雁阵顽皮地挠着这头巨大魔兽的鼻孔,指着暗河的出口与它依依不舍地告别。这头水中的巨兽似乎也很享受长发女精灵白皙的小手抚摸在身上的感觉,眯着眼睛“呜呜”地轻叫了两声,摆了摆尾巴,潜入到地下暗流的深处,很快就不见踪影了。 帮助雁阵完成了转职任务,我们也离开了红山洞穴。洞穴外不知从什么时候又拥来一群黑暗精灵,把整条山路都封锁了起来。遇到我们,这群不知从哪儿来的黑暗精灵援兵可是倒足了大霉。我们一路没费多大力气就再一次把他们杀得东倒西歪,给妃茵留下了一大堆尸体以满足她聚敛财物的狂热嗜好。 “该死的穷鬼,身上穿得花里胡哨的,兜里居然敢只揣着这么几个钱就出来丢人现眼,死了活该!”妃茵一边贪婪地把一具具尸体上能扒下来的东西就耙进了自己的行囊中,一边还在极度不满地抱怨着,不时还用脚上的尖头小靴子往尸体脸上猛踢两脚泄愤,对黑暗精灵男性俊秀文雅的脸蛋完全免疫。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我也到了三十四级,距离转职的要求就只剩下一级之遥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我们又在身后拖着一大群“小熊熊”、“小狼狼”之类的可爱生物穿过了宝石花平原。一路上,弦歌雅意一直被黑腹毒蛇重点照顾,中毒后的小脸蛋绿得发亮,活像是一根油光水滑的芹菜芯。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一直忍耐着没有向袭击自己的野兽动手还击。 “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动物的。我坚定不移地相信,动物是人类永远的朋友。”他一边冒着冷汗把紧缠在胳膊上的毒蛇小心翼翼地扯开,一边强颜欢笑地对雁阵说道。 扯淡!当初和我一起围杀狂犬开普兰的时候,我压根也没看出来他打算和那只大野狗交什么“朋友”,正相反,他杀起野狗来倒是最兴奋也是最积极的一个。幸亏黑腹毒蛇的毒性让他的脸一直绿油油地闪烁着,否则你一定能看到他现在的脸皮是红色的。 回到月溪城,我们径直找到城里的驯兽师训练师。这是一个长着一小撮山羊胡子的中年精灵,看起来他对雁阵的到来感到非常高兴: “啊,欢迎你回来,年轻的神眷者,愿奈彻妮娅的甘露永远滋润你的心灵……”雁阵刚一走到他面前,他就热情地说道,“……你完成了一项艰难的任务,你所做的一切证明了你有一颗自然之心。现在,你已经光荣地成为了野性之子的一员,稍后我会传授你一些基本的技能。” 很快,游侠雁阵——哦不,是驯兽师雁阵——就学会了驯服野兽的技巧。这是一个驯兽师最基本的技巧,她所驯服的野兽将会成为他终生的战友和同伴,与她共同生活、并肩战斗。每个驯兽师一生只能驯服三头野兽作为自己的宠物,而且一旦驯服,就必须忠诚于自己的选择,不能再更换宠物了。 看到好朋友功德圆满地完成了转职,妃茵兴冲冲地扑了过去,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想好了没有?你想抓一只什么样的宠物?” 弦歌雅意也立刻挤了过来,用颇为兴奋的语气强烈推荐道:“听说乌齐格山顶的黑豹不错,可以匿踪、偷袭,而且攻击力比较高;翁伯利安山谷的紫彩翼蛇也不错,附带毒性攻击;你也可以要个肉盾,在战斗中保护自己,那山岭灰熊就很不错,防高血厚,就算是被人围殴也有机会逃脱。还有……”看他那副热切得有些过分的模样,就好像是在给自己挑选宠物似的。 历数我曾经遇到过的野兽,真正强大出众的还真没有多少,选择什么样的动物作为自己的战斗伙伴还真不是件一时半会就能草率决定的事情呢。 “你可以考虑一下吸血蝙蝠,它的速度很快,还有吸血和尖啸两个技能;另外,草原食人蛛也挺好,不但有毒,还可以用它设置陷阱。”我比较了一下,也推荐了两个我认为不错的选择。 “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不够看,要我说,小雁雁,你把所有的宠物名额都留下来,等冲到高级别的时候,我陪你去抓只龙来当宠物,那才够威风呢。”我发现妃茵的想象力和她对财物的执念一样深不可测,不过这个主意的可行性比让我赤手空拳去打败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和他的亿万大军还低,只比让妃茵把她一半的财产拿出来送人的几率大一些。 “龙是魔兽吧,驯兽师是不能驯服魔兽做宠物的……”弦歌雅意小声提醒着说错了话的妃茵,却好心没好报地被拽长了耳朵…………啊,我忘记了精灵的耳朵本来就是长的。 “那个……”一下子听到了这么多的建议,长发的精灵驯兽师也很难下决定,她紧皱着眉头,嘟着小嘴,踌躇的脸蛋显得更为可爱了,“……我也还没想好该要什么宠物,我觉得应该先看看有什么合适的选择吧。” “我陪你去……”弦歌雅意忙不迭地要求同行。话刚说出口,他大概是想起了自己认识这个同族的少女还不到一天的时间,这样亲密的要求未免过于殷勤,脸上微微一红:“……‘我们’陪你去,反正明天是周末,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 好在妃茵并没有发现他的举止有什么不妥。女魔法师兴冲冲地搂着精灵少女的肩膀,颇为慷慨地挥了挥自己的手臂:“好,那我们就和你一起去找,一定要给你抓一只最威风最厉害的宠物……” …… (昨天晚上老婆大人提醒我:现在的章节看得很不连贯,分得太碎了。许多读者对我的小说有意见,这大概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吧。我觉得很有道理,可是没有好办法解决。强行把完整的章节割裂开来确实不是好主意,可谁让我的存稿不多呢? 不过,老婆大人的意见很英明,这是毋庸置疑的。 另外一件让我意外的事情是:书评区里出现了比较激烈的争吵——啊,争论——或者争议——听说只有比较优秀的作品才会引发不同人的不同观点,那么看起来,小弦子的《独游》……嘻嘻,大家总得允许我稍稍膨胀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感谢各位读者的投入阅读。两位读者的留言我觉得各有各的道理,从感情上和性格上来说,我当然更倾向于那位数字兄(好长的数字啊,记不住),他对游戏的认识和小弦子是颇为相似的——啊,别忘了为我攒一张推荐票的说。但是赵勇刚的话也是有道理的,尤其是他对小弦子表述不足的批评,我是完全接受的——不过因为游戏玩得任性就大脚踹老婆我是不赞同的,这就请酌情吧。 我在想,要不要做一个新的投票项,统计一下各位读者对于这两种游戏态度的偏好,顺便也给大家加加分。大家认为呢? 没听见反对的声音(当然没听见),那就这样决定了。晚上我就换投票项。 最后,提醒我的读者们,这部小说和游戏的性质也是一样的,大家都不要太认真了,要是相互争吵起来就更没有必要了。看着开心就好,是吧…… 啊,留了好多言啊,我拜otl………………) 第四十四章 一只战宠的诞生(下) 宝石花平原是一处物产充足的丰饶之地,受到了自然女神奈彻妮娅眷爱的沃土生长着远较别处为多的丰美花木,同样也生活着千百种习性各异的野生动物。在这许多种动物中,有的性情驯顺,只要不被招惹,就绝不会主动袭击人类;而另一些则生性凶残,一不留神就会受到它们的伤害,甚至有可能会丢掉性命。 普通的行人,如果不是为了完成某些特定的任务、或是想要依靠狩猎来升级,通常来说他们多半不会去招惹那些残暴的野兽,宁愿绕一些远路也要避开它们的行迹。而我们现在,却专门往恶兽聚集的地方探索,只盼着出现在我们面前的野兽再凶猛一些、再狰狞一些,好让我们的新任驯兽师小姐能够增添一个强悍可靠的战斗助力。 “那边的血毒巨蝎不错……”妃茵指着不远处那只危险的嗜血虫族兴奋地嚷着,那热情劲就像是在撮合一对情人似的,“……速度挺快,攻击力也高,还能用毒,就它了吧!” “野猪!野猪!野猪!”弦歌雅意指着另外一个方向的草丛亢奋地狂嗥起来,比看见了多年未见的梦中情人还要激动,“……高攻、高防、高生命值的物理系宠物,绝对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最佳拍档啊!” “野猪不好,又丑又笨,一点性格也没有,还是蝎子好,你看它长得多帅啊!”我非常仔细地看了看这只凶暴的节肢动物,努力试图给它一些艺术化的抽象想像,让它看上去尽可能显得“帅”一些,但遗憾的是,虽然我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但这只蝎子丑陋依旧。我觉得,在我和妃茵两个人之中,恐怕有一个人的审美观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蝎子才不好看呢,长得疙疙瘩瘩的,而且也不实用,高级别的怪物三两下就把它捶扁了。还是野猪好,能攻能守,还能用撞击技能让敌人眩晕,简直是十项全能。而且长得圆嘟嘟的,还挺可爱的。” 可爱?我不知道弦歌雅意是怎么从野猪那一对尖利的獠牙、挺拔又肮脏的鼻头、直立的鬃毛和挤成了一团的眉眼间找到这个单词的存身之处的,现在我忽然觉得,在我们三个人之中,恐怕不只是一个人、而是有两个人的审美观存在着严重的问题了。 “蝎子好!”妃茵义正词。 “野猪好!”弦歌雅意掷地有声。 “野猪不好!”妃茵抢先发难。 “蝎子不好!”弦歌雅意如法炮制。 …… 就在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他们忽地同时把头转向我: “杰夫,你说说看,到底哪个更合适?” 既然他们都来征求我的意见,我觉得我很有责任挺身而出,向我的两位朋友灌输正确的审美标准。 “我觉得,你们说得都不太合适……”我轻了轻嗓子,然后转脸对长发的精灵少女建议道,“……雁阵小姐,你觉得刚才河边的那只巨型阔嘴蟾蜍怎么样?” “那个……”我们的建议大概是让长发的精灵少女无所适从了,她迟疑地看看我们期待的表情,显然是希望找到一个不驳我们颜面的婉拒方式,但是看起来想要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太容易。 “啊,在那里……”正当雁阵颇为犹豫的当口,忽地,她眼前一亮,立刻撇下我们,朝着不远处的茂密草丛飞扑过去。我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就看见草丛中忽地闪出一道温暖的橘黄色光环,随即雁阵欢悦的叫嚷声从那里传了出来: “抓住了,抓住了,我终于有宠物了……” 好奇的心情立刻把我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们实在都很想知道,究竟是只什么样的宠物吸引了她的目光,居然想都没有想就将我们友好的推荐抛在了一边,毫不迟疑地就将它驯服了。它究竟有什么样的过人之处,能让阴毒的巨蝎、强壮的野猪和威武的蟾蜍顷刻间黯然失色呢? 片刻之后,长发的精灵驯兽师就手捧着她所驯服的第一只宠物走出了草丛。她满眼闪着星辰般闪亮的光彩,不住地抚摸着宠物的脊背,看起来对这只宠物既宠爱又怜惜。 她所驯服的是一只以敏捷著称的哺乳动物,皮毛雪白、四肢有力,尤其是它的后肢,饱满而充满弹性,随时都能迸发出强大的爆发力。它的目光殷红如血,狡黠而不安分地来回转动着。让人不满意的地方在于:它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小得甚至比雁阵的手掌大不到哪里去——我说过,它是被“捧”出草丛的。 这只宠物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以至于妃茵的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弦歌雅意的眼镜大概也因为他突出的眼球而显得有些紧,我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敲了一下脑袋,眼前一阵眩晕,满心欲哭无泪的苦涩。 “小雁雁!”妃茵一把把这只动物抢到了手里,冲动地在雁阵面前摇晃着,看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没有把这无辜的小东西一把掐死,“我知道你喜欢动物!我也知道,想要抓一只既厉害又好看的动物不太容易!但你毕竟是在找一只战斗宠物,就算你看不上血毒巨蝎,也用不着……也用不着……” “……也用不着一定要抓一只兔子吧!” 狂暴的女魔法师恼恨得直翻白眼,一不留神差点被自己的唾沫呛死。如果不是驯兽师驯服的动物不允许更换的话,我想她绝不介意当场熬一大锅兔子汤,然后勒令自己的朋友重新选定一只强悍的宠物。 没错,这个在第一时间抓住了雁阵的眼球、让她坚定不移地抛弃了那些战斗力强悍的优秀战宠、占据了一个宝贵的宠物名额的小动物,就是一只纯种的野生白兔。 这只一级的野生动物有着高达三十六点的敏捷指数,可它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只有象征性的一点,而且没有任何附加技能。把这只毫无战斗力可言的小家伙称之为“战宠”,绝对应该算是一个深灰色的反讽笑话。它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这实在是一只漂亮又可爱的小动物,红红的小眼球怯生生地望着周围,咧成三瓣的小嘴巴不住地蠕动着,牵动着两颊柔软的短小胡须微微颤抖,那娇小可爱的模样简直就是天生的魅惑技能,就连我也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它的小脑壳,弦歌雅意更是讨好地从背囊里掏出一只苹果凑到它的嘴边引逗着。 抛开战斗实用性来说,兔子和精灵倒也是一对挺般配的组合——他们都有着一双尖细灵巧的长耳朵,这显著的特征让人很那不疑心这两者之间或许真的存在着隐匿的血缘联系。 “可是……”雁阵把两根食指在胸前对在一起,低着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妃茵,小声辩解道,“它实在是很可爱啊……” 小兔子这时正把弦歌雅意递过去的苹果撇在一边,连看也不看一眼,却张着小嘴轻轻吮着妃茵的手指头,眯着一双小眼露出满足的表情,懒洋洋地把身子歪倒在一边,乖巧地露出肚皮尽情地接受着我们的爱抚。 在这样强大的可爱攻势面前,妃茵立刻丢盔弃甲、溃不成军。她竭力想要装出一副厌恶的表情来,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微微向上轻挑起来,伸出另一只手轻搔着兔子的小肚皮: “这次就算了,下次你可一定要抓只像样点的宠物来,要不然……”魔法师咬着牙根恨恨地对自己的驯兽师朋友说道,可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咯咯”地轻笑出声来,“……哎呀,你看它居然还会笑哎……” “给它起个名字吧,‘白兔’实在是太没有个性了。”已经完全丧失了立场的魔法师兴致勃勃地怂恿着,抱着兔子左摇右摆,简直都不愿意还给雁阵了。 “我已经想好了,就叫它‘兔擦擦’吧。”精灵少女按照自己一贯的风格,给这只战宠起了一个音调拐着弯嗲得腻人的怪异名字。 她话音刚落,小兔子头顶标志着的“白兔”字样立刻在一阵闪烁中消弭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兔擦擦”三个鲜亮的大字。 (从很早以前就想做个说明,结果一到发新章节的时候就忘掉。今天可不能再忘了。 不少读者大人问起主角的在线时间问题,24小时在线的话级别应该会很高的吧。我觉得这是个难于回答的问题,因为是第一人称的写法,我很难想到好办法仔细说明杰夫的级别为什么并不突出。 其实狠好理解,对于杰夫来说,做任务就像是工作一样,谁也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连续不断地工作,总要有一些休闲时间的说。比如说我们的杰夫同学,闲暇的时候就可以看看日出日落、或者灌杯啤酒跑到一座荒山上采花去——这种行为我不支持——大部分时间里的,杰夫的任务都是和朋友们一起完成的,开头的时候我也写过,他自己一个呆着的时候是没有什么追求的。对于玩家来说,级别和装备就是游戏的全部了,而对于npc来说,这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已。 另外,一个已经意识到自己和别人不同的人,总会想办法掩饰一下自己的不同的吧。级别太高了会招来危险的。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的级别那么高的话,小弦子就写不下去了啦,所以按照创世神的法旨,他的级别是不被允许增长得那么快的。 广告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看来每天晚上删一次已经不能够满足需要了。我会酌情增加书评区广告的频率的。不过写手都挺不容易,能多留一会儿我是肯定会手下留情的。 最后是一则广告:一个名字很像出家人的写手“行僧”写的《重生寻美记》,这种作者和书名的组合真是具有深刻的哲学思辨和宗教反讽意味啊。书号是180380,感兴趣的读者大人可以去看看哟。) 第四十五章 又一只战宠的诞生(上) “说定了哟,你可千万不能再抓这种没有用处的家伙做宠物了!”重新走上帮助雁阵寻找宠物的旅程,妃茵对自己的精灵朋友谆谆教诲着。不过她万般慈爱地把兔擦擦搂在怀里的架势,实在让人感觉不到一丁点说服力。 “嗯嗯嗯……”雁阵连连点头,不住口地保证道,“……这次我绝不会再那么冲动了。” 说实话,她那副看见什么动物都两眼发亮直淌口水的表情,就更缺乏让人信任的依据了。 “吼……”正在我们闲谈的时候,前面忽然传来了一声狂暴的吼声。对强大战宠的不住搜寻让我们对一切凶猛动物的线索分外地**,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步伐,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发出吼声的是一只巨大的狮子,它的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硕大,宽阔的大嘴中长满了刺目的獠牙,它的身上生着一身银灰色皮毛,犹如身披一层金属铠甲,表明了它与众不同的身份――“咆哮狩猎者奇利尔”,这就是这只三十三级“狂暴”级巨兽的名字。 这头巨大的狮子并不是独自在草原上游荡,在它的对面,正站着一只可怜巴巴的绵羊。这只绵羊大概刚刚成年,体型并不是很大,身上的绒毛还很细腻柔软。宝石花平原上丰美的水草为它的成长提供了非常有利的环境,它长得全身肉嘟嘟、胖呼呼的,一副木讷痴肥的傻样子。不过现在,它的右前腿正流着血,哆哆嗦嗦地勉强站立着,一脸无辜地盯着前方的狮子,仿佛心里害怕得就连害怕都不会了。 这头狮子居然在袭击绵羊,这倒是挺不常见的一件事情。我们曾经遇到过不少的野生动物,其中不乏性情暴躁、嗜血好杀的野兽,但它们一般只是袭击入侵自己地盘的涉空者们,对自己周围的其他动物倒没有什么敌意――野鸡和狐狸之间并没有什么难以弥合的罅隙,狸猫和野鼠之间也不存在你死我活的仇恨。事实上,当我们不慎踏入他们共同的领地时,倒是有可能招来它们同仇敌忾的攻击。 可这头狮子的表现颇为不寻常,他的眼睛里闪烁着饥饿的火焰,尖锐强劲的大爪子在地上不住地摩擦着,似乎已经按耐不住要把面前的绵羊撕成碎片了。它的名字叫做“狩猎者”,我想这应该和它的反常表现有一些关系才对吧。 “小雁雁,快看,快看,看它的属性!”我们站在安全的距离上观察着这场发生于两只动物之间的猎杀,这时候,妃茵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前面兴奋地大喊大叫。我下意识地看了看咆哮狩猎者的属性: “咆哮狩猎者奇利尔,三十级(狂暴),攻击力二十三,防御力二十一,生命九百七十二。咆哮:有80%几率使周围的生物虚弱二十秒;重击,使敌人眩晕五秒;灵魂吸收:主动吸收灵魂之力,加快等级提升速度……” “呵……”这头野兽的介绍不由得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样高阶的攻防属性、如此强盛的生命力、再加上实用强大的攻击技能,即便是一个技艺娴熟、装备齐全的老练战士,也很难在近身肉搏战中从它身上讨得便宜。凭借高出四级的等级优势,我虽然有信心独力搏杀这头凶兽,但恐怕也要费一番手脚。 更何况,这个“灵魂吸收”是我从来也未曾听闻的陌生技能,似乎这头野兽正是受到了这个技能的本能驱使,才在宝石花平原上捕杀弱小的野生动物,借此提升自己的力量。我不知道它原本应当是几级的野兽,但从现在的景象看起来,它是经过很多次的猎杀才积累起现在这三十级的级别的。 “驯服它!”我也忍不住大声提醒着雁阵。要知道,一旦驯服这样一头凶悍的巨兽,就意味着我们的驯兽师朋友在战斗中多了一个足以与职业战士相媲美的强大助力,甚至可以做到在以一敌二时也可以从容面对,不落下风。 “真的要这样吗?”雁阵不情不愿地看了看我们,迟迟不愿动身。 “小雁雁,记住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哟!而且,它看起来也很帅嘛……”妃茵威逼利诱。 犹豫了片刻,雁阵还是听从了我们的建议,脚步轻缓地向前摸去。弦歌雅意在她身后大声地鼓气呐喊着:“加油啊,雁阵小姐,一定要把它抓回来!” 弱小的猎物似乎让咆哮狩猎者奇利尔提不起精神来,虽然它又是吼叫又是磨爪子地准备了很久,可迟迟不愿给自己的猎物致命一击。一直等到雁阵摸到跟前,掏出驯兽用哨子做好驯服的准备时,才慢悠悠地晃到绵羊的身边,真正动了杀机。 很好,眼前的猎物吸引了巨狮的注意,使他根本没有发现靠近的驯兽师。雁阵已经来到驯兽哨子能够发挥作用的距离了……看,她把哨子放在嘴边了……哦,她已经开始吹了――那哨子发出的是一种我们听不见的声音,似乎只有野生动物超卓的听觉能够听到这只哨子的声音,并对发出声音的人生出亲切的好感。 “吼……”走到绵羊身边,狩猎者奇利尔再次发出了巨大的吼叫声,仿佛是在炫耀自己豪壮的力量似的,它不知道,片刻之后,它就会成为一头驯服的家畜,像那只可爱的兔擦擦一样,乖巧地追随我们长发的精灵少女了。就在它高高扬起粗壮的爪子,准备给面前的绵羊最后一击的时候…… ……长发的精灵驯兽师已经完成了她的驯服工作,从嘴边取下了驯兽的哨子…… ……与此同时,一道橘黄色的光环就地闪起,把巨大的野兽笼罩在其中――这熟悉的景象我们曾在兔擦擦被驯服时见过一次…… “好,太棒了!”妃茵高兴得手舞足蹈,我和弦歌雅意也在为漂亮的驯兽师小姐驯服了这样一只强有力的战宠而感到由衷的高兴。 “吼……吼吼……”正在这个时候,咆哮狩猎者猛地又连续发出几声凶猛的怒叫,转过身来猛扑向一旁的雁阵。 这大概是刚刚驯服的宠物在和主人嬉戏吧。大块头的宠物就这点不好,嬉戏的时候也怪吓人的。 “刷……”正在我们慨叹不已的时候,巨狮奇利尔一爪下去,雁阵头顶立刻血光四溅,生命大减。 嗯?!我们立刻瞠目结舌、面面相觑――怎么,和宠物嬉戏还要冒着生命危险吗? 这时候,站在一旁发呆的胖绵羊才迟钝地晃了过来,慢悠悠地跑到雁阵的腿边,用身上的毛蹭着雁阵的小靴子,一副低眉顺眼的驯顺模样。 我的心里顿时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 “你就叫羊咩咩吧!”即便是面对着这样一只凶猛的巨兽,雁阵也不愿与之交手,匆忙向后退去,一边跑还一边大声说道。 胖绵羊头上的“绵羊”字样随即隐去,片刻后,“羊咩咩”三个大字被它顶上了脑门,熠熠生辉。 果然…… “啊,小雁雁,你怎么把绵羊给抓回来了……”妃茵暴跳如雷,我已经在考虑今天的午餐会不会是一顿涮羊肉了。 “咦,你们不都是让我抓它的吗?”雁阵的口气里透着无辜。 “谁让你抓羊了,我们是说抓狮子,狮子!”妃茵连声怒叫着,肺管子都快要喷出来了。 “可是……”一边逃跑,雁阵一边回头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胖嘟嘟的羊咩咩,一脸舍不得地说道,“……你们不觉得它很可爱吗……” 可爱,也许吧。与兔擦擦的乖巧精明相比,羊咩咩的肥胖迟钝绝对属于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风格,圆圆地就像是一团棉球,晃晃悠悠迈着小碎步紧跟在雁阵身后,不像是在跑,倒更像是在滚着,说它不可爱绝对是昧着良心说话,但是…… “……可爱也不能当饭吃啊!”妃茵在我的眼中已经快变成了用鼻孔喷火的巨龙了。 我们知道,凭着雁阵宠爱动物的性格,是宁愿自己被咬死也绝不愿攻击动物的,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不得不莫名其妙地遵循这动物保护主义的信条。虽然对于我们来说,咆哮狩猎者奇利尔并不是什么致命的威胁,但在他们跑近之前,我们还是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啊……呜……”忽然,巨狮奇利尔一个箭步扑上来,张开大嘴,一口咬在羊咩咩的脖子上。只有三级的羊咩咩原本就已经身负重伤、生命垂危了,此时哪里还受得了这样凶狠的攻击,立刻脖子一歪、四腿一蹬,连哼也没哼一声就歪倒在了地上。 第四十五章 又一只战宠的诞生(下) 第四十五章 又一只战宠的诞生(下) “啊,我的小咩咩……”看到宠物惨死,雁阵立刻心疼地惊呼一声,两眼顿时变得水汪汪的。再次看向奇利尔的时候,精灵少女的眼中已经没有了爱护,那双碧绿色的眸子里喷射出一道无情的怒火,犹如我炼金时用火苗炙烤铜板时才会喷射出的绿色火焰。 “砰!”抬手一枪,威力强劲的火枪“塞拉·炯”犹如雷霆的愤怒,挟着巨大的火光将弹丸飞射出去,一下子把巨大的野兽撂倒在地。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长发的驯兽师少女将枪口对准动物。在“可爱”和“更可爱”之间,手持火枪的精灵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立志为不幸死去的宠物报仇。必须得承认,这头笨狮子的运气实在很不好,在它面前的五个目标中,无论它攻击哪一个都不要紧,偏偏只有这一个是它不应该碰的。它选错了猎物,结果把自己的性命也葬送了。 “嗨,快告诉我我是不是看花眼了,她居然动手打动物了,天呐……”弦歌雅意惊诧地瞪大了眼睛,完全不能适应精灵少女这颠覆性的狂暴举动,难以置信地冲着我小声问道。 “我看见的和你一样!”我简直是迫不及待地取出长剑,兴冲冲地挥舞着冲上前去。 在和雁阵一同冒险的这一路上,我可真没少受这些野生动物的窝囊气,不管是三十级的灰熊还是二十七级的野狼、甚至是就连二十级都不到的小白狐狸,都敢龇牙咧嘴地追在我身后,找机会在我的屁股上狠狠来上一口。而我却连还手的权力都没有,只能万分窝火地抱头鼠窜,任凭这些原来根本不堪一击的追击者们逞凶霸道,一肚子的苦涩委屈都无处伸冤。 可是现在,长发的精灵美少女终于亲手打破了自己的限制,我在这一路上积攒起来的所有耻辱和愤怒立刻找到了复仇的目标。顿时,我被毒蛇缠在脖子上勒了个半死、被蜘蛛喷了一身臭哄哄的毒液、被大野猪一头撞翻在地摔得鼻青脸肿等等等等一幕幕惨剧浮上我的心头,而在我心中造成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顿时都换上了一副狮子的嘴脸。一想到我终于有机会在一头活生生的野生动物身上出一口恶气,我的心轻快的就像是张上了翅膀一样。 “可是……我该怎么办啊?”弦歌雅意算是彻底受到了雁阵古怪禀性的感染,完全不适应和野生动物作战了。他提着一副弓箭傻乎乎地站在一边,射也不是、不射也不是,尴尬得直跺脚。 “笨蛋,什么怎么办,来帮忙啊……”妃茵毫不手软地连着甩了两枚冰箭出去,回过头来恼羞成怒地冲着弦歌雅意大叫起来,然后她又补充说道:“……杀了它之后别忘了把皮扒下来,我已经很久没拿到动物皮毛了!” 不得不承认,咆哮狩猎者的命运是悲惨的,在四个高出自己四、五级的冒险者面前,它很出色地扮演了一个肉靶子和出气筒的角色,至死都没有捞着还手的机会:刚被一枪崩得晕头转向,又被一剑砍得头破血流,最后身上插满了锋利的羽箭和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刺,终于一声不吭地爬倒在地上。而且,就算它已经一动不动地横死在地上了,雁阵还是觉得不解气,抬起自己漂亮的高跟小皮靴很是一通猛踩。 看着只因为想吃一顿午饭就被踩成了肉饼的狮子,我忽然感到心里平衡了许多,觉得自己尽管这一路上被追得东跑西颠的,但总算没有遇到什么生命危险,和这头被我们当成了出气筒和揉靶子的倒霉狮子相比也算不上是很委屈了…… 死亡对于被驯服了的野兽来说并不是完全的终结,在经过一段时间的生命冷却之后,它们的主人可以通过灵魂召唤的技能把它们重新复活。很快,在精灵驯兽师的召唤下,羊咩咩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在地上“咕噜”打了滚,重新站了起来。它抖了抖肉嘟嘟的身体和蓬松的皮毛,面色木讷地左右看了看,似乎对自己这趟死而复生的经历没有任何感触,对我们这些围在身旁的陌生人也没有一点兴趣,低头啃起一团青草,心无旁骛地大嚼起来。 “我的小咩咩……”和羊咩咩复活后表现出的矜持大度相比,它的主人可是又喜又悲,看起来十分失态。雁阵一把将她的第二只宠物紧紧搂在怀里,心疼地又亲又摸,眼眶里转着晶莹的泪滴,似乎还在为它刚才的惨死自责不已。不过,这份激动的性情可一点也没打动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它舒适惬意地趴在长发精灵的怀抱中,得意地眯起两只小眼睛,尖尖的嘴巴里还在大口地嚼着青草,不停地来回蠕动着…… “哼……”看着羊咩咩和兔擦擦这两个讨人喜欢的小家伙,妃茵一边眼睛喜欢得发亮,一边又恨得咬牙切齿,又气又恼地数落着雁阵“……你这个大笨蛋,抓了这两个小笨蛋,看它们以后怎么帮你战斗,活该!” 雁阵摸着小绵羊脑袋,慈爱地笑了笑:“本来我也没想让它们帮我战斗啊。” “那你还要它们来干什么?”妃茵恨得直跳脚。 “就是喜欢嘛,你看,它们多可爱……”雁阵偏着脑袋,想也不想,仿佛理所当然地说道,“……谁说宠物就一定要战斗了?我选它们做宠物,就只是因为喜欢而已啊。打架有什么好?” “可是……”雁阵的话让妃茵哭笑不得,“……你选的这个转职职业,要是没有宠物帮忙,肯定是打不赢别人的。” “为什么一定要打得赢别人呢?”雁阵反问了一句,同时取出驯兽师专用的魔法手镯,召唤出一个半人来高的空间门,轻手轻脚地把羊咩咩放了进去——如果需要它的话,她只用念动咒语,就能把它从魔法空间中召唤出来。 做完这一切之后,长发的精灵女驯兽师又从她的朋友手中接过兔擦擦,继续说道,“我来玩游戏,本来就是为了开心嘛。平时我在家见不到这么多的动物,在这里我能和它们在一起,就觉得很开心了。我又不觉得打架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打不过就打不过好了。难道你觉得打死别人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谁规定来这里就必须把别人打死的?” 长发的精灵少女是带着单纯的微笑说出这番话的,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孩子气、甚至可以说是天真得发傻。我相信,她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天真和不切实际,完全是把这些话当成笑话来讲的,并不打算赢得我们的赞同。 “我……”可是为什么,妃茵却被她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继续辩解。 不,不只是妃茵,包括我和弦歌雅意。在雁阵冒着傻气的天真话语面前,我们三个人同时语塞,无法作答。 我们都知道,驯兽师之所以能够与宠物结成伙伴,成为在战斗中相互守护、相互扶持的搭档,是因为他们都是自然女神虔诚的信徒,有着一颗如晨光般明澈而温暖的野性之心。他们之所以能够安然地行走于凶兽之间,博取他们的信任、赢得他们的忠诚,是因为他们敬畏自然、尊重生命,把自己看作是与一切生命相平等的普通一份子,与他们的宠物灵魂相契、生死相随。 可是,事实真是如此吗? 在我之前并不算很长的冒险经历中,尽管数量很少,但我确实也曾经遇到过一些成功转职了的驯兽师,并有幸目睹他们的战斗。遗憾的是,在他们身上,我已经看不见多少野性之心的痕迹了,动物在他们的眼中,仅仅是一柄武器、一块盾牌、一身铠甲或者是一个会移动的魔法发射台,他们驯服野兽的唯一用途就是为了战斗——更轻松、更安全、更迅速地战斗,击败敌人、保护自己、更有效率地杀戮。 他们毫无节制地驱使着自己的宠物,在最危险的地方冲杀奔走,而自己则呆在安全的地方,用弓箭或是枪支悠然地射杀自己的对手。在他们的宠物受到伤害、生命垂危的时候,我看不出他们有多么焦急或是疼惜。恰恰相反,当情况紧急、处境危险时,这些失却了对生命的敬仰心的野性之子们总是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他们的宠物,任由它们战死当场,好为自己的安然逃脱赢得时间。 驱使着忠于自己的伙伴,强迫它们、操纵它们、背弃它们,这些驯兽师们把这些事情做得如此的顺理成章,就连身为旁观者的我们都不觉得有任何不妥,把这当成了理所当然,甚至以此为标准,为雁阵挑选合适的宠物。 回想起来,我实在不怎么相信那些人真的会发自内心地去热爱一只剧毒的狼蛛、一头凶暴的灰熊,又或者是一匹长着獠牙和利爪的豺狼。倘若这些东西不能给他们提供颇为可观的战斗力,这些人或许连看都不愿多看它们一眼,甚至会大开杀戒,把它们的生命变成自己力量的一部分。 我不知道野性之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沦丧的,驯兽师已经失却了他们对自然的敬畏,沦落成了一个掌握着一门奇妙技艺的群体。对于宠物,他们充满了功利的企图心,只想着去更好地使用它们——或者说,是“利用”它们。 仅有我眼前的这个姑娘,她发自内心的喜爱着自己的宠物,愿意去保护它们,珍惜它们,对它们投诸关切和爱心,而不是去利用它们。 这原本是一件多么正常的事情,而现在,却在我们眼中变成了反常。 世上的许多事情就是如此,当谬误成为一种风行、被大多数人所惯见之后,那些原本真正正确的,反而不容易为人所接受。 或许吧,我想,在自然女神耐彻妮娅数以万计的信徒之中,只有这个女孩的所作所为是真正符合她的心意的。她真正做到了与动物为友,与自然为邻,做出了忠实于自己灵魂和信仰的抉择。 “我累了……”正在我微微发呆的时候,雁阵清脆悠扬的声音再次响起在我的耳边,“……今天就到这里了,剩下的一个宠物,就等以后再找吧。” “拜托你,就抓只有用点的吧。”妃茵见说服不了雁阵,只能这样软磨硬泡。 “我尽量……”雁阵顽皮地吐了吐舌头。 “请等一下……”见到雁阵要走,弦歌雅意连忙叫住了她。见她回过头来,开朗的精灵射手忽然脸上一红,吞吞吐吐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上线?到时候能不能给我发个消息来。最后那只宠物……让我陪你一起去抓吧……” 雁阵有些意外地看了弦歌雅意一眼,稍稍思考了一下,然后轻轻微笑着回答道: “好啊。” 第四十六章 战武士的转职任务(上) 第四十六章 战武士的转职任务(上) 我一直觉得,我的人生是由一个接一个的巧合组合而成的。这些巧合似乎在冥冥中被一只神秘的大手巧妙地拼合在一起,在最恰当的时候为我指明前行的道路,将我的生命串联成一条顺畅而完整的长线。有时候,我甚至会产生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念头,就仿佛我的生命只不过是一段早已被编排好了的情节,正按照某一个既定的程序,缓缓走向它的尽头。 当这些巧合连续不断地出现,在抉择面前将我们引入人生的轨道中时,它就拥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命运!是的,或许我们生命中任何细微的变化都屈从于命运的力量之下,它轻若无物,以至于在绝大多数时间里让你根本无法察觉;同时,它又无坚不摧,无论你顺从也好、抗拒也罢,终究得循着它的指引完成你的生命。 当我三十五级的时候,我刚好来到了里德城。这是德兰麦亚王国西北部的一座商业重镇,是晨曦河中游的第二大港口,交通便利,物产丰富。 你完全可以说这是一个巧合,我只是在这个时候“刚巧”到了这座城市而已,假设我升级的速度再快一点、或是再慢一些,这个时候或许我就正呆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之中,而不是行走在这座宏伟城池的大街上了。 可是,当我把托运的包裹送到里德城的守备官坎贝尔中校手中,完成了我所接受的最后一个任务,然后发现他身旁站着的那位强健壮实、全副武装的魁梧女人正是战武士的训练师时,我就不得不把这种巧合归功于命运的安排了。 我曾经说过,早在达到三十五级以前的时候,我就确定自己的转职目标——成为一名战武士。在瓦伦要塞,我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也没有找到战武士训练师的身影;就在我刚刚到达里德城外,杀死了那只淤泥怪,成功升到三十五级的时候,我还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使我成为一名战武士的引导者,没想到她出现得那么及时,简直就像是无所不能的至高神听到了我的要求,特地把她派遣到我身边来似的。 “嗨,小子,别以为你已经很强壮了,在我看来,你脆弱得就像是根破扫帚,我只用胳肢窝就能夹断你的脖子。滚远点,除非你想在追求力量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当我靠近时,那个健壮的战武士训练师轻蔑地打量着我,粗鲁地说道。 我得承认,身为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质疑我的力量,而我今后或许还要在战斗技巧上接受她的教导,这让我感到有些窝囊,但我还是理智地避免了与她冲突。一方面,坎贝尔中校和他的侍从们就站在一旁,我猜他肯定不会因为我带来了他朋友的礼物而任凭我当着他的面破坏城里的治安;而另一方面,战斗的直觉让我对眼前的这个女人本能地感到畏惧。尽管她只是一个女人,而且我们还可以说她是一个长相不算差的女人,但当我与她相对时,似乎能感受到她的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危险的气息——拥有这种气息的武者,绝不是像我这样的半调子战士能够对付得了的。 我偷偷瞥了这个女战武士训练师一眼,她的肩膀宽而厚实,臂膀虽然并不十分的粗大,但结实而富有弹性的肌肉仍然在上面勾勒出许多清晰刚劲的线条,让人感到这两条胳膊随时都能够爆发出致命的力量。 她的胸肌高高隆起,就连身上的束甲都不能完全收拢,不得不露出很大一片圆润的胸膛……哦,当然,那似乎也并不完全是胸肌,意识到了这一点,我的目光立刻十分克制地移向了别处——好吧好吧,我坦率承认,在转移目光的时候,我情不自禁地在那片古铜色的饱满胸脯上狠狠地剜了两眼。 “我希望能成为一名战武士,女士。”我郑重地回答道。 “你必须首先证明你的勇气和意志……”她用挑衅的目光看着我,“……在北边有一个名叫阿尔贝的村庄,现在,一群巨魔屠杀了那里的居民,把它当作自己的营地。我们迟早会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但是在那之前,杰夫里茨基德,你要突入他们的营地,把他们丑陋的部落旗帜带回来,用你的行动去打击他们的士气。在你把旗帜交到我手中的一刻,就是你成为战武士的时候!” 巨魔曾经是生活在法尔维大陆上的一个土著种族,对于他们的血统,我曾经听说过许多种传闻。有的人说,在我们所不明了的遥远历史,巨魔和精灵曾经有着相同的祖先,而他们同样尖细挺拔的长耳朵就是这一论点的明证;而还有一种说法则声称,巨魔和半兽人的血统十分相近,因为他们都有着蓝绿色的皮肤,而且在唇边都长着两颗粗壮的獠牙。 不过现在,这些体型高大、后背佝偻、相貌丑陋、性情残暴的大家伙在整个法尔维大陆上都已经变成了不受欢迎的客人,他们是堕落、背叛、凶恶和唯利是图的代名词,而这全都是因为两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在战争中,巨魔的首领、阴险诡谲的邪恶术士、“虚空之手”姆拉克带领着他的族人全部投向了末世君王,成为了他践踏和**大陆居民的得力帮凶。当“苍穹守护者”德多坦召唤出“吞噬之门”的魔法后,大多数的巨魔连同他们的主人随着被吞噬的大陆一同消失了,可在法尔维大陆上还残存着一些零星的巨魔部落。他们是整个大陆的公敌,也是大陆上最残忍、最卑劣的盗贼和匪徒,他们杀害行人、洗劫村庄,就连女人和孩子也绝不放过。 我很高兴有机会能给这帮匪徒一个教训,欣然领受了这个任务。按照战武士训练师的指引,我离开了里德城,一路向北,没过多久,一片村庄的废墟果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里应当曾经是一个宁静闲适的小山村,几排简单而坚固的小屋横在一座山丘的南侧,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小屋四周是一片麦田,一条小路贯穿其中,直通向不远处山坡上的一片果园。村里有个不是很大的谷仓和一个小牲口圈,这应当是这里仅有的几户居民共用的设施。尽管是一座简陋朴素到了极点的小村子,令人感动的是,这里居然还有一座供奉至高神达瑞摩斯的神庙,神庙位于村子西首的一块高地上,左侧靠近旁边的山石,背后挨着悬崖,是一座两层的小石屋,一层是至高神的神位,二层或许是这里唯一一名僧侣的住所。身处其中,你的脑海中很容易就会呈现出这样的情景:每当礼拜的日子,这座村子里仅有的二十几位居民齐聚在这座小神庙中,他们彼此熟识,不但是邻居,也是朋友,或许其中的不少人都有亲缘关系。他们在这里虔诚膜拜、听从僧侣讲解神的智慧之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平静而友善的笑容。 这该是一个多么温馨的场景啊。 可是现在,那些绿皮肤的大个子强盗把这一切全都毁了:许多屋子都被烧去了顶棚,有许多墙壁也坍塌了一半,所有的门窗都被毁了,使这些原本能够为人们遮蔽风雨的温暖小屋光秃秃地呈现在露天之下。麦田被烧成了一片焦土,果园里的果树也都被砍伐、烧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最后的几棵,瘦骨嶙峋地立在园中,看上去格外的寥落。 谷仓的墙上破了一个大洞,牲口圈里散落着不少被啃食干净的骨头,村庄里不少地方还在冒着缕缕轻烟,一些墙上嵌着染血的刀斧和箭头。在这座破败的山村废墟中,处处都能找到一场惨烈屠戮过后留下的痕迹。 我强忍住心头的愤怒,潜伏在小路旁的一棵烧焦的枯树背后,小心地观察着村庄废墟中的情况:袭击这座村落的是一个名叫“污斧”的巨魔部落,此时大概有三十多个污斧巨魔散落在村子的各处,他们大多是手持粗重单手斧的战士,但期间也掺杂着几个穿着长袍的萨满法师。 他们把自己部落的红色獠牙旗帜放在了村子里最大的建筑——至高神达瑞摩斯的神庙大殿里,正插在原本摆放至高神神像的神坛中央,而原本的神像已经被他们翻倒在地。从我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神像断裂的头颅已经滚到了墙边,至高神达瑞摩斯那张面孔磕掉了半个鼻子,正面对着墙角的一个老鼠洞,再也不复往日的仁慈与威严了。 从我现在的藏身之处到神庙中,大概有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这段距离之间总共设有四个污斧巨魔岗哨,每个岗哨都由两名“污斧砍头者”和一个“污斧招魂者”组成。除此以外,还有四个巨魔分成了两组流动哨兵,在村子里巡逻。他们都是些三十二、三级的战斗人员,倘若是一对一的交手,我有足够地把握制服他们,但倘若他们一拥而上,我恐怕就只有被乱刃分尸的份了。 我理智地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伏在原地看他们的行动。慢慢地,我发现了我的机会:那些固定的巨魔岗哨排列得很松散,并没有完全封锁进村的道路,只要我能够保持足够的距离,借助岩石和树木的掩护,完全可以安全地潜入村子里。而那两组哨兵在绕过神庙之后会拐向屋后,沿着神庙的墙壁兜一个圈子,然后再相互向反方向走去。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倘若我掌握好时间差、行动迅速些,也完全足够我进到神庙里去了。 经过再三地观察,我确定了自己的推论,下定决心去试一试。正当我贴着山坡向前摸索、想要绕开第一个巨魔岗哨的时候,我忽然眼前一动,看见在村子的另一头闪过了一个健壮的身影。 第四十六章 战武士的转职任务(下) 那个人穿着一身坚固的铜质铠甲,紫色的短披风随风飘扬,背后背着一把青铜色色剑刃的双手大剑,脚步坚实有力。和我一样,他也是一个战士,不同的是他更矮、也更粗壮。虽然头盔遮住了他的面孔,但却遮不住他结成了小辫的金黄色长胡须,毫无疑问的,这是一位矮人族的战士。他的头上显示着他的灵魂之名:夸张的哭泣。与他粗犷豪迈的外表相比,这个名字悲切哀婉,显得非常的不相称。 这个在意外出现的矮人战士打乱了我的行动计划,我怕他会冒冒失失地误了我的事,又很好奇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所在,于是潜伏在原地,装备上我亲手制作的“望远镜”,静静地观察着他的行动。 矮人战士的行动出乎意料地谨慎,他紧贴着路边的树木,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巨魔岗哨,双脚缓慢地向前挪动着。在他距离巨魔岗哨最近的时候,岗哨里的一个“污斧砍头者”朝他的方向转了转身,他以为自己的行动惊动了哨兵,立刻像只猫一样迅捷地收回自己刚刚迈出的右脚,一个旋身转到身旁大树的后面。不过这只是一场虚惊,片刻之后,那个“污斧砍头者”又重新转回头去,他长吁了一口气,重新绕出树干,小心地穿过了这个巨魔岗哨。 穿过第一道岗哨的成功增强了他的细心,这个名叫“夸张的哭泣”的矮人战士熟练地摸向第二道岗哨,并且很快就用同样的方法成功地穿越过去。看起来,他应该是和我经过了同样的观察和思考,并且得出了同样的结论,就连选择进入村庄废墟的方式都和我设想的一模一样,只是恰好我们身处的方向完全相反而已。 看到他成功穿过了最后一道岗哨,我的心里觉得踏实了许多――起码,他证明了我的想法是正确的,只要小心地保持距离,我完全可以在不惊动一个巨魔的情况下潜入村庄。 正当他要继续接近神庙的时候,由两名污染斧战士组成的巡逻哨从右侧巷口里走了出来。他立刻机警地缩了缩脖子,返身退回到了原处。等到两组巡逻哨在神庙门前交汇、然后双双拐入神庙后方的时候,矮人战士立刻双足发力,拼尽全身的力气冲向村里中央的那做袖珍型的神庙。矮人奔跑的姿势实在谈不上优美,他的两条短腿原本就粗壮笨重,身体又矮又胖,长长的头发和胡子还不住地在他脸前飘散,使他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把眉毛胡子抓成一把,才能不被它们阻挡住视线。他跑起来的感觉就像是一个长了金毛的巨大肉团子在地上滚动,又再加上一双镶嵌着金属板的战靴,每跑一步就会发出“哐哐”的声响,我简直感到奇怪,巨魔们似乎白白长了两只尖细的长耳朵,居然对这么明显的声音听而不闻,就这样任凭他接近神庙。 流动哨离开神庙门口的时间足够长,这使得夸张的哭泣有充裕的时间跑进神庙。我开始觉得这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他的目标似乎和我一样,也是污斧巨魔部落的旗帜。 刚一迈进神庙,一个小火球忽然迎面袭来,在矮人战士的胸甲上炸了开来。这一次的袭击并不严重,只消耗了他十五点的生命,随即,一个“污斧招魂者”从背向着我的墙角杀出。他挥舞着一根粗重的木棍,站在距离夸张的哭泣大概五步远的地方念动起咒语,在手中迅速地聚集起一道闪烁的电光。一根刻着神秘造型的图腾柱就插在他的身边,正又一次地冲着矮人战士放出一枚小火球。 这个“焰裂图腾”是多种火属性攻击图腾法术中最低阶的一种,能够在一段时间里从图腾柱中释放出简单的“火弹”魔法。对付低级的敌人,这种图腾倒是一个颇为有效的助力,但对于级别高于自己的对手来说,杀伤力相对微小的火弹最多只能起到骚扰的作用。 因为一直躲藏在背对着我的墙壁之后,我一直没看见神庙中居然还藏着一个敌人。幸亏夸张的哭泣抢先我一步冲进了神庙之中,把这个守护神庙的“污斧招魂者”引了出来,要是我一个人贸然闯入的话,恐怕免不了要为这个计算之外的敌人费一番手脚。 受到突然袭击的矮人战士不慌不忙。他根本无视焰裂图腾的微弱杀伤,直冲向正在释放攻击法术的“污斧招魂者”,连剑都没有拔,反手一拳向那个巨魔的大长脸上用力击去。刚好在这个法术释放前的一刹那间,矮人战士猛地向上跳起,努力甩开脖子昂头冲着污斧招魂者的那张绿色的长脸做了一个勇猛的冲顶动作,坚硬的头盔刚巧重重磕在了巨魔的下巴上――当然,这也是高大巨魔的整个脸部他能够击中的唯一的地方了――刚好打断了巨魔正在施展的法术。 这一招叫做“头锤”,是战士对付施法者的一个很有效的技能。它虽然造成的伤害很小,但同时也只消耗五点的斗气,而且能够在战斗中打断对手的施法咏唱、为自己赢得先手,在面对一个施法职业的对手时,这简直是一项太过物美价廉的技能了。唯一令人遗憾的是,这项技能的冷却时间稍稍长了一点,而且用过之后总是不免会带来一些脑壳疼痛的副作用。 打断了污斧招魂者的释法术,夸张的哭泣立刻反身从背后取下自己的长剑。尽管矮人族的战士大多以粗犷沉重的战锤或是战斧作为自己的武器,以此彰显自己的勇气和武力,但这把双手剑在这个矮人战士的手中并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纤弱。老实说,倘若这玩意不是两侧都开了刃的话,我宁愿把它当成一把巨斧。这把双手剑的长短和这个矮人战士的身高差不多,再我看来,只怕这把剑还要更长些,剑刃最厚的地方几乎比两个巴掌摞在一起还厚,我觉得即便不用来砍杀,只是用剑身横着用力拍打,这把凶器也已经足够致命了。 只两剑,焰裂图腾就被矮人战士砍倒在地,在这个当口,污斧招魂者终于召唤出了一道明亮犀利的闪电弧,把夸张的哭泣打了个趔趄。但是,这也是他唯一的一次对这个矮人战士释放出具有真正威胁意义的法术了,其后夸张的哭泣抡起他的重剑,用狂风骤雨般的凛冽攻势彻底压制住了衣着破烂的污斧招魂者。除了一些可以瞬发的简单法术,污斧招魂者始终没有再发出一个像样的攻击性魔法来。他也努力地使用手中简陋的长木棒来与对手搏斗,但身穿布甲的巨魔施法者无论如何搏命,在手持巨剑、以骁勇的近身搏斗技巧为生存手段的矮人战士面前也毫无机会。没过多久,污斧招魂者的生命已经到达了最后的极限,知道现在这个邪恶丑陋的家伙才感受到最死亡的畏怖,面色惊恐地向着神庙门外冲去。 技艺娴熟的矮人战士没有留给他逃生的机会,他跳前一步,重剑自上而下用力地砍杀下来,立刻将这个倒霉的污斧招魂者砍倒在地。巨魔的灵魂化成一道白光,顷刻间变成了增强对手力量的灵魂补品。 与此同时,两个流动的巨魔岗哨刚刚从神庙之后绕了出来,没有一个人发现神庙中的异状。 看到夸张的哭泣毫无阻拦地将双手伸向污斧巨魔的部落旗帜,我的心里着实有些沮丧。倘若我能够早来一步,这面旗帜就应该是归我所有了。现在让这个家伙抢占了先机,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挽救这次的任务,也不知道我的转职程序会不会受到影响。 就在我暗暗后悔焦虑的时候,夸张的哭泣毫不迟疑地握紧了旗帜,猛地向上一拔…… 一道绿色的魔法光焰冲天而起,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散落开来。在绿色光焰的映射之下,我看见矮人战士的脸色变成了惨淡的绿色,有些慌乱地茫然四顾。 似乎整个村庄的巨魔,都看见了这道魔法光焰…… (老广告卷土重来:《星际魔族》,1000587,就是之前我说的那个需要养肥了再杀的家伙,二十万字了,大家可以动刀子了…………) 第四十七章 好惨啊……(上) 片刻之前,我还很羡慕那个名叫夸张的哭泣的矮人战士能够抢得先手,先我一步获得污斧巨魔的部落旗帜。可是现在,我非但一点也不羡慕他,而且还十二万分地同情他现在的处境了。 在那面可能是用鲜血涂抹成红色獠牙图案的部落旗帜上,似乎被施了某种特殊的报警法术,一旦它被拔起,就会向整个部落的污斧巨魔们发出警报,召唤他们来夺回自己的旗帜。 顷刻间,正在村子里逡巡的超过五十名污斧恶魔瞪着通红的双眼向神庙的方向扑来,很快就将房门团团围住。顿时,我的视线就被数十条蓝绿色皮肤的尖耳丑汉的背影挡了个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见神庙中矮人战士的踪迹。透过污斧巨魔们组成的层层人墙,我只能隐约看见最前排的那几个巨魔战士正挥舞着斧头,十分卖力地向自己身前下方抡去,那动作既像是在劈柴,又像是在打桩。伴随着他们的砍杀,从人群前面不时传出一阵阵凄惨的叫声。 这个矮人战士的名字叫做“夸张的哭泣”,他的哭泣声是否夸张我不太清楚,但他的惨叫声却是夸张得名副其实。矮人战士的叫声就像是吃多了滩盐哑了嗓子的乌鸦正在痛苦地聒噪,听得我心头一阵冰凉,感觉就像是那些粗钝但凶暴的斧头正一下下砍在我自己的身上似的,这种感同身受的痛楚让我坐立不安。 我怎么能听凭这些邪恶凶残的巨魔对一个勇敢的矮人战士干出这种暴行?身为一个战士的荣誉心和责任感让我无法再继续容忍下去。终于,在夸张的哭泣一声裂帛般的嘶嚎之后,我再也按耐不住心头的不忍,毅然决然地…… ……从包囊中扯出两片绒布,堵住了自己的耳朵。 世界,终于清静了。矮人战士被屠戮的惨叫声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受了许多,满胸淤塞的负疚感也不是那么强烈了。 咳咳,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请不要责怪我见死不救吧,对于整整一个部落凶暴的巨魔而言,杀死一个人和杀死两个人的差别仅仅在于:后者可以带来双倍的杀戮乐趣,我如果在这个时候冲上前去,非但根本帮不上夸张的哭泣什么忙,而且还得平白地将自己的性命填进去。更何况,我距离他还有挺长一段路程,就算我有心帮忙,等我杀到跟前的时候恐怕他连尸体都凉透了。 矮人战士的抵抗出人意料地坚韧,他在被重重围困之下以死相拼,还接连干掉了两个污斧砍头者才满不情愿地倒地身死。 原本,这些涉空者们死后可以选择在某个“复活点”重新复活,这种选择会使身上的金钱减少百分之十,但其他物品都不会消失。但这一次有点奇怪,旗帜仍被握在矮人战士的尸体手中,发出一种神秘的滟滟红光,巨魔们杀死了抢夺旗帜的入侵者,但看起来似乎并没有散去的念头,仍然站在原地,围着红旗打转。 我有些奇怪地翻开任务说明,发现上面有这样的说明字样:“污斧部落的旗帜中蕴含着某种灵魂的魔力,和巨魔之血会产生奇异的共鸣,禁锢亡者的灵魂,使其无法回归。利用你的勇气和智慧,带着旗帜,远离巨魔的营地,你的灵魂才会不受束缚。” 看起来,在把部落旗帜带出村庄之前,这个倒霉的矮人战士是没办法在复活点复活了。他的灵魂必须回到这个巨魔的驻地,复活他的**,利用他的“勇气和智慧”把旗帜带走。话虽然是如此,但是我觉得,当自己的尸体被一群凶神恶煞的高大强盗围在当中,随时准备碎尸万段的时候,他的“智慧”看起来倒不是那么重要了,关键在于:他是不是有足够的勇气,顶着满头的战斧原地重新复活。 一直以来,矮人就是一个以坚强的信念和勇敢的精神而文明的种族,在这些倔强的矮子们身上,大多数都带有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坚定信念。看起来,夸张的哭泣很好地继承了矮人族这一值得敬佩的精神传统,大概过了不到三分钟,这些巨魔重新开始**起来,一些站在前排的“污斧招魂者”开始往地上插他们的“焰裂图腾”,一个接一个的火弹越过人墙,划出一道又低又平的线路,直窜进神庙之中。没过多久,这阵骚乱又重新平息下来――尽管看不真切,但我很清楚同样一件不幸的事情又再次地发生了。 对于矮人战士夸张的哭泣来说,今天一定不是他的幸运日。他现在已经陷入了一个万分窘迫的处境之中,只要刚一复活,就不得不面对数十个巨魔的围攻,撑不了多久就会重新牺牲,几分钟后再次复活,然后再次被围殴,然后再次被死神抓个正着……这个让人绝望的死亡循环接连重复了十几遍,我仍然没有看出他的处境有改善的迹象。起先,他还能依靠门口的地利奋力搏杀一两个巨魔,但随着污斧巨魔们的不断进逼,屋子里的巨魔越来越多,他不得不同时对付更多敌手的攻击,理所当然地,他也死得更快了。 尽管这样想很不道德,但我必须诚实地承认,夸张的哭泣的凄惨遭遇让我心中感到大为庆幸。要知道,我并不是一个像他一样的涉空者,我的死亡就意味着生命的终结,在没有别人帮助的情况下是无法重新复生的。如果不是他抢先一步吸引了触动了警报的话,此时我肯定早就被一阵乱斧砍成一具死尸了,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里都感到一阵惊悸。 就在夸张的哭泣被围在小神庙里走投无路的时候,猛地,他好像忽然间开了窍一样,终于找到了脱身的方法。再次复活之后,他不待这群巨魔们重新拥上,使足了气力“嚯”地一声大喝。这声大喝洪亮而沉重,就连我耳朵里塞着的绒布也阻挡不住,振得我一阵耳鸣,心头就好像被一记重锤“突”地敲了一下似的。 矮人战士身边的巨魔们猝不及防,顿时受到了这声喝叫的震慑,手足肃然,双目失神,陷入了短暂的恍惚之中――这就是每一个战士在三十级时从训练师那里学来的“恐惧咆哮”技能。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夸张的哭泣连滚带爬地冲出围住他的巨魔,手脚并用、十分狼狈地爬上了通往二楼的楼梯。 (在这里要向一位读者致歉……嗯……同时应该还要致敬。 昨晚在书评区发现了一个名叫谬论连篇的读者,我意外发现他在一位在完成小说之前就过失了的年轻写手的书评区里留下了过激的评价,一时气愤不过,也留下了几句抨击的留言。 现在看来,我的回复过于武断了。这位读者大人确实是无心之过,并且已经在那部小说的书评区里真诚道歉了。 所以,我也要向他道歉,同时向他致以我由衷的敬意。在我看来,在认识到自己的过失之后,愿意主动承担责任、并且真切地道歉――尤其这一切还都发生在彼此不必会面的网络之中――这种行为所需要的勇气和德行,总是令人钦佩的。) 第四十七章 好惨啊……(下) 在被围困的时候逃到楼上,这实在不能说是条好退路:这样一来,可以转圜的空间就变得更小了,而且距离出口也更加遥远。但对于夸张的哭泣来说,这却是他唯一的出路了,巨魔们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如果不想躺在原地被剁成肉酱,他也只有楼梯这一条后路可退。 看起来这个我的矮人同行的处境糟糕透了:身上的铠甲七零八落地在地上拖成了长长一串,跑起路来一阵迤逦斜歪的;头盔斜斜地耷在后脑勺上,要不是因为矮人的脑壳普遍要大一些的话,恐怕早就挂不住了;就连坚固的战靴也没有逃脱破损的命运,右脚的前脚面上破了一个大洞,把他毛茸茸的脚趾留在了外面。我猜如果他再像这样被砍杀几次的话,恐怕就只能光着身子裸奔回里德城了。 尽管门外的巨魔并没有受到“恐惧咆哮”的干扰,但他们被受到了惊吓的同伴挡住了去路,无法跟在后面追赶,只有地上的几根“焰裂图腾”还在不依不饶地放着火弹,但这种程度的攻击比起刚才无数把大斧要命的砍杀来说,简直轻微得可以忽略不计。 十几秒之后,被“恐惧咆哮”吓晕了的污斧巨魔们纷纷清醒了过来,他们恼羞成怒地大声嘶吼着,抡着他们粗笨的武器,气势汹汹地追着矮人战士向楼上挤去。 我很希望知道在楼上发生了什么,可惜墙壁阻挡了我的视线,让我无法亲眼目睹矮人战士究竟如何应对面前的大危机。这个时候,我只有取下塞在耳中的绒布,试图通过听到的声音来猜测二楼的战况。 “哎哟我的妈呀!”刚一取下布片,我就听到神庙的二楼发出一句惨烈的呼声,紧随其后的是一连串令人不忍听闻的惨叫。正当我以为我的矮人同行即将又一次一命呜呼的时候,让人意外的变故突然出现了…… 原本在神庙的二层小楼上,有几扇窗户正向外敞开着,面向着各个不同的方向。此刻,被逼至绝路了的矮人战士大概在无奈之中发现了这突破重围的唯一一个出口,当下毫不犹豫地一个鱼跃从窗口蹿了出来。他矮胖敦实的身材丝毫也没有成为这绝地一跃的累赘,那敏捷轻健的身手就像是一头穿行于林海中的优雅猎豹。 只是,还有一个小问题:他选择的窗口似乎不是那么正确。 我曾经说过,这间神庙有一侧靠近山石,两面对着村庄,从这三边的窗口中跳出来,要么会跳到一旁的岩石或是山坡上,要么就会掉在村子里的道路上,都不会造成太大的损伤。 不过,就在神庙的背面,还紧挨着一片悬崖峭壁。 很不幸,二楼上有将近十扇窗户,走投无路的矮人战士夸张的哭泣好死不死地,偏偏选择了最靠近悬崖的一扇,义无反顾地一头扎了出去。直到他的跳跃到达最顶端、开始以自由落体形态下坠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身边正飘过两朵浮云,而眼前则是一片让人赏心悦目的开阔沃野。 “啊……”当绝望的叫喊声从神庙的一侧传到我耳边的时候,夸张的哭泣的身影已经迅速地下坠,完全脱离了我的视野了。他的叫声底气十足、韵味悠长,在山峦间反复回荡着,久久没有消失。 直到我把一小块苹果奶酪细细地咀嚼、咽下肚子里去,然后在盔甲上擦干净油腻的手指之后,悬崖的下方才传来“啪”的一声让人感觉浑身黏呼呼湿漉漉的恶心轻响,让我不由得联想起一只烂柿子被拍碎在墙上时的情景。 哦,听上去这个悬崖好像还真不低呢。 不过这样一来夸张的哭泣应该就能脱离巨魔部落的范围,不再会受到灵魂束缚的影响了吧。这对于受到十余次死亡困扰的他来说,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希望他在复活点复活之后能够顺利地完成任务,并且忘掉这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我的心里这样为他默默祝福着。 除了祝福,我的心里还对这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充满了感激之情:他的勇敢――或者倒不如说是冒失――行径极大地启发了我,为我指明了一条取得污斧部落巨魔旗帜之后安全逃脱的道路。原本我一直在为从各处一拥而上扑过来的巨魔大军而感到头疼,不知道如果是自己的话该如何化解这个大危机。而现在,我的脑海中有了一个绝妙的设想,虽然它仍有可能失败,但我觉得成功的机会很大。 更让我欣喜的是,在他带走了一面部落旗帜之后没多久,一面崭新的旗帜又重新出现在了神庙中,而且我的转职任务记录也没有消除。这意味着我仍然有机会完成这个任务,转职成一名战武士。 其实这也并不十分让我感到意外:一个巨魔部落中多准备一面象征着自己部落标志的旗帜,以供随时换洗,这原本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在法尔维大陆上,从一具尸体身上翻出五六个人头的事情我们都能习以为常,就更不用说只是两面旗子的小问题了。 失去了矮人战士的踪影,污斧巨魔们茫然四顾了一阵,而后终于放弃了搜寻,各自回到了原本的岗位上去。原本隐藏在神庙中的污斧招魂者已经死在了夸张的哭泣的巨剑之下,不知什么时候,他的尸体已经失去了踪影,而一个新的污斧招魂者也取代了死者的位置,在神庙中缓慢地来回踱着步子。 很快,污斧巨魔部落的一切都回复了正常。没有一个人为部落旗帜的丢失而羞恼愤怒,就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这件事似的。 就在旗帜被偷的风波散去,一切都趋于平静的时候,我看准了时机,小心翼翼地朝着神庙的方向摸去…… (广告时间:我讨厌《末日战线》的作者岚澜,他在未经我许可的情况下擅自为我做了一个章节广告,幸亏我接到举报才不至于一直被蒙在鼓里。作为回击,我也在未经他许可的情况下为他做一个章节广告,并且希望大家都杀上门从头到尾教训他一顿,怎么样:》 书号:176260,大家大脚丫子一起踩过去啊…………) 第四十八章 力量源自勇气(上) 像之前成功潜入巨魔营地的矮人战士一样,我也紧贴着路边的树木,绕开道路对面那四座用原木搭建起来的简陋哨塔,一步步小心谨慎地向着巨魔营地缓慢前行。有那么两次我稍稍疏忽了一点,似乎被哨塔的巨魔觉察到了什么,引得他忽然向我的方向转过头来。幸亏我见机行事得快,一发觉情况不对就立刻退回浓密的树影中,直到确定他把注意力从我这里转移开去,才重新开始前进。 真见鬼,这应该是游荡者干的活才对吧!我胆战心惊地抱怨着,心里还在羡慕着游荡者们特有的“匿踪”技能。倘若我能像他们一样,将自己的身体从对方的视线中藏匿起来,此时该会省却多大的麻烦啊。 好不容易绕过了四座哨塔,我趁着没人注意,迅速退到一处僻静的灌木丛后面躲了起来。刚刚藏好身形,由两名污斧砍头者组成的巡逻岗哨就从一侧的山壁后面拐了出来,刚好经过我刚刚立足的地方。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一面暗自庆幸,一面擦着颊上的冷汗。一阵山风从我的身旁卷过,让我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寒意。 溜过了哨塔守卫的关卡,接下来的问题就要相对容易一些了。当两个巨魔哨兵再次从我面前经过的时候,我悄无声息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和他们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始终没有被他们发觉。 没过多久,我就成功地靠近了神庙门口。趁着两组哨兵绕到神庙背后交汇的当口,我猛地疾冲几步,一头扎进了破败的神庙大门。 潜伏在神庙中的那个污斧招魂者一看到我冲进门来,毫不迟疑地做出了反应。和之前的矮人战士夸张的哭泣所遇到的那个招魂者一样,我眼前的这个巨魔先是手脚麻利地在地板上插上了一根“焰裂图腾”,而后立刻将两手的手心相对平举在胸前,低声吟诵起魔法咒语,试图释放出一个威力强劲的闪电法术来攻击我。 有了矮人战士的前车之鉴,我早就想好了如何对付污斧招魂者的这套把戏。还没等他把咒语说完一半,我已经跨出一大步抢到他身边,用左臂的盾牌猛烈地撞击他的头部,使出了“盾击”的技能。我得说,我所自行领悟出的这一项战斗技能比战士训练师们所传授的那些普通技巧要实用得多,这一击不但打断了污斧招魂者的法术,还让他立刻陷入了昏迷之中。 这时候,“焰裂图腾”所喷射出的火弹已经射到了我的身上,一阵汹涌的灼热感顿时在我的右肩上炸裂开来。我这还是头一次被火系的魔法击中,尽管这只是最初级的火弹术,但它还是让我吃了不小的苦头。尽管它并没有真正对我的生命构成威胁,但在那团魔法火焰爆炸的瞬间,我能够感受到四周的空气仿佛顷刻间变得沸腾起来,我的每一口呼吸都因为高热而变得痛苦,当滚烫的蒸气涌进胸口的时候,我甚至怀疑自己的肺叶和气管会不会被煮熟。 我宁愿被一把大斧头痛痛快快地砍在身上,也不愿再像现在这样受到魔法火焰的炙烤了。趁着污斧招魂者正陷入昏迷中的时候,我挥起长剑猛砍向身侧的“焰裂图腾”。这根短小的图腾柱一点也不结实,在我的利剑面前表现得还不如一根硬木柴,三两剑就被砍倒在地,再也看不见半点魔法的辉泽。 我又连续刺了污斧招魂者三、四剑,他才重新回复了神智。这个长脸绿皮的丑陋家伙显然还没有死心,一恢复清醒立刻重新召唤起他的闪电魔法来。起先我并没有理睬他,只是趁着他念诵咒语的时候又接连砍中了两剑,直到眼看他的咒语快要结束、手中的闪电光团越来越亮的时候,我才突然发难,将体内的斗气运转至头顶,猛地一头向上撞去,不偏不倚正顶在他的鼻梁上。 这一记“头锤”立刻打断了污斧招魂者的闪电魔法咒语,轻松地化解了他的反击。就这样,这个不幸的巨魔就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获得,就已经只剩下了不足三分之一的生命值。 只让他草草施放了两个威力很小的瞬发魔法,我就将这个污斧招魂者逼上了绝路。他挣扎着想要扑出神庙大门呼救,我早有准备,一记“突刺”正中他的背心,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就呜呼哀哉了,他的灵魂也立刻附着在了我的身上,成为了我的力量的一部分。 仔细想想,这其实有些讽刺,他是一个污斧“招魂者”,然而他自己的魂魄,却注定不可能再被任何人召唤了。 直到目前为止,我的行动都进行得异常顺利,污斧巨魔部落的旗帜就斜斜地插在我的面前,只要我伸伸胳膊就能把它拔在手中。但我知道,这既是我最接近成功的时刻,也同样是我距离危险最近的时候。倘若我的判断失误,我所设计的行动计划并不如我想像得那般成功,那我即将面对和夸张的哭泣同样的处境,要孤身一人面对数十个暴怒的巨魔。我并不是一个能够无数次死而复生的涉空者,倘若我死于这些丑陋家伙的围攻,我的生命将会就此完结,再无延续。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再与我的灵魂有所联系。 一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不免有些畏缩:我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用我仅有一次的生命去验证一个冒险的假设?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我仍然还有机会放弃,或许……或许再过一阵子,我可以请求我的朋友们来帮助我,和我一起完成这个转职任务――就像我们帮助美丽的精灵女驯兽师雁阵一样。 目送着那两组巡逻的污斧巨魔渐渐远离神庙,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动摇了,只想着立刻放弃这次冒险,灰溜溜地逃出巨魔营地,重新回归到我原本平静安全的生活中去。 我重新看了看那面巨魔的旗帜,旗帜上獠牙血红的颜色氤氤欲滴,仿佛一张咧开着的大嘴,正轻蔑地嘲笑着我。 我是一个胆小鬼吗?我问我自己。当我看到这个平和美丽的山村被这些嗜血的丑鬼扫荡、变成一面面断瓦残垣,当我听闻这个村庄中所有的村民都受到屠戮、无一幸存,当我目睹至高神的神像被推翻在地、崇高纯洁的信仰被无情践踏的时候,我没有感到愤怒吗? 我是一个战士,一个应该用热血和身躯去抵抗残暴、去护卫弱小的人。倘若我因为畏惧死亡而放任恶行,将别人殷切的委托抛之脑后,那我的生存还有什么意义呢? 人,不应该轻易地放弃灵魂,将自己的生命挥霍到那一次次无意义的冒险中去;可有的时候,总有那么一些事情,是需要我们豁出性命、冒着巨大的风险去完成的。是的,我并不像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一样,有着享有无数次机会的坚韧生命,和他们相比,我或许是弱小的。但是,这并不是我畏惧困难、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依赖他们的理由。 朋友再强,也取代不了属于你自己的人生,这世上有许多事情,本就应当是我们独自去面对的! 站在巨魔部落的旗帜前,我再次定了定神,努力地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均匀,将右手手心里紧捏着的一把汗水用力地擦在裤子上。巨魔哨兵们此时已经走到了村子的两边,这是他们巡逻路径走到的最远处;现在距离我最近的污斧巨魔是站在谷仓门口的两名污斧砍头者,他们跑到这里至少需要十五秒的时间,我必须在这段时间里做完所有的事情。 伸手、拔旗、飞奔,绿色的魔法警报光焰冲天而起,把整个村庄都笼罩在一片惨淡的颜色之中。长面獠牙的巨魔们再次被警报吸引过来,他们手持利刃,满面狰狞,看上去绝对要让任何一个偷窃部落象征的外来窃贼付出血的代价。 (中午有事外出,没来得及更新,只能延后到现在,晚上还有一次。以后中午小弦子可能会很忙,说不定都要移到晚上更新。) 第四十八章 力量源自勇气(下) “咣当”!神庙大门被一脚踢开,第一个污斧巨魔低沉的声音在房屋的四壁摇荡:“一旦让我抓住你,小偷,我会把你撕成碎片在锅里煮烂!” 这个时候,我已经快步迈上台阶,来到了神庙的二楼。二楼的楼梯口有三扇木门,分别通往三个不同的房间。 楼梯上响起嘈杂的脚步声,暴怒的巨魔已经察觉到了我的存在,一起向楼上涌来。 没有任何迟疑,按照事先计划的那样,我立刻推开木门,冲进窗口靠北的房间里。这是一件简陋的卧室,里面只有一个破烂的衣架、一只旧椅子和一张铺着粉红色床褥的双人床,**摆着几件几近透明的女式内衣裤,床头还摆放着一张相貌轻佻的女人的画像。 嗯?这不应该是村子里唯一一名僧侣的房间吗?我还以为这些虔诚的信徒都是些脑筋死板的老实人呢…… “咚咚咚……”巨魔们攀登楼梯的脚步声不绝于耳,听起来最快的那个已经攀上二楼了。 事不宜迟,我立刻收回了关于这个村落的神庙僧侣私生活问题的种种猜测,一脚踏在窗边那张色泽暧昧的双人**,紧接着猛地向窗外一跃…… 我当然不会像前面的那个矮人战士一样,选择紧靠着悬崖的窗户往外跳――那非但不是一条能够让我安全逃亡的生路,简直算得上是一条直达地狱的快捷通道;同样的,我也不会选择跳到村子的中央广场上去,这同样是个蠢主意,直到现在,散落在村子各处的巨魔污斧巨魔们还在络绎不绝地往这栋两层高的小破楼里杀来,倘若我现在跳下去,肯定会落在一大群渴望杀戮的巨魔中间,等待着他们用沉重的单手斧和结实的木杖把我搅成一坨肉泥。 一开始我就选好了自己的退路:跳到小神庙西侧的山岩上去。在这块大岩石和窗口之间大约有一臂多宽的间隙,虽然距离不是很远,但从上往下看去总是让我觉得有些心虚。 原本我很想像个身手利落的勇士一样,在一个虎跳之后紧跟着单手撑地,在空中翻过一个跟头之后紧跟着轻松潇洒地稳稳站定。可惜的是,我的身体机能并不像我的想像那么英姿飒爽,整个动作从一开始就出现了偏差:在我尝试着用右手支撑地面的一瞬间,手肘的关节忽然一软,然后整个人就都失去了平衡,像一具僵硬的雕塑一样笨拙地拍上了岩石。在石头表面狼狈地摆成了一个“大”字的形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好像被这一下拍成了一个平面,鼻头和嘴唇都像是被挤进脸里去了一样,完全没有直觉。等到我终于重新感觉到了它们的时候,它们就开始用疼痛折腾起我来,搞得我鼻腔里总是酸溜溜的,眼角也挂上了泪花。 准确地说,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眼角的泪水是因鼻子摔在地上而产生的自然反应,还是这强烈的痛楚让我一时没能抗拒自己的怯懦。 一恢复直觉,我立刻连滚带爬地向前猛蹿了几步,在这块岩石上找到了一个合适的落脚点,小心翼翼地回头看着神庙里正在发生着的情景。 屋子里正发生着的事情总算让我长松了一口气。 污斧巨魔们仍然在一个接一个地挤上楼来,把这间原本就不是很大的小卧室挤得严严实实的。那些因为部落旗帜被抢而暴怒的巨魔们瞪着红通通的眼球在屋子里来回扫视着,把每一个角落都看了个遍。如果说他们的目光也是有温度的话,只怕这间房子此刻已经被烧成灰烬了。 不过这些木讷愚笨的家伙没有一个想得到我会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破窗而出,哪怕往窗外看一眼的人都没有。我看着这群蠢货满腔怒火无处宣泄、既愤怒又有些呆滞的表情,既觉得他们咎由自取,活该被我戏耍嘲弄,又忍不住为我自己的行动计划感到些许自得。 在岩石后面,我找到了一条小路,这条路一直连到通往村外的山路上去。虽然大部分污斧巨魔都因为旗帜的失窃而被吸引了过去,可路上仍然残留着三五个哨卡,还有一些在村子里游荡着的巨魔。不过这些根本阻拦不住我的去路。我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就摸清楚了他们行动的规律,毫不费力地从他们中间钻了出去,终于离开了这个简陋的巨魔营地。 走出荒废了的阿尔贝村,我直奔里德城而去。在城中守备军营地的门口,我又一次见到了那个身材壮硕的战武士女训练师。 “如您所愿,女士,巨魔部落的旗帜已经被我带回来了。”我从背囊中取出旗帜,双手捧到了她的面前。 搞到这面旗帜费了我很大的心力和精神,我甚至为之冒了生命危险,可这个女训练师对此似乎一点也不关心。她伸手抓起旗帜,用十分鄙夷的眼光看着它,手指还满不在乎地揉搓了几下,随后就像是扔垃圾一样把它扔到了身后: “我原以为你做不到的,没想到你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愚蠢……”她或许认为这么说是在褒扬我吧,可我对这种褒奖一点也不感兴趣。不过为了我的成功转职,我还是按耐下了心中的不忿,静静地等待她说完。 果然,很快她就继续说道:“……你的表现证明了你的有足够的勇气和智慧,能够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杰弗里茨?基德,我接受你成为英勇的战武士中的一员,欢迎你,力量源自勇气!” 一道紫色的光环从我的脚下升起,很快就将我包在了中央。一种怪异的力量循着我的神经走遍了我的全身,让我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就在这片刻之间,我的攻击力、防御力同时增长了十点,敏捷也提高了五点,生命力和斗气值各增加了五十点。 但我觉得,最大的变化并不仅仅是这些数据上的提高,而是源自于我的心。不知为什么,在转职成功的刹那间,我觉得自己的心里立刻升腾起一阵骄傲的热情,一种叫做“勇气”的东西充盈着我的心房,让我感到自己的鲜血也流淌得更为热烈了。我从未像现在这个感觉自己精神抖擞、战意高涨,只希望现在就能冲到一群末世君王的爪牙中间,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力量源自勇气!”这是战武士的战斗信条。我们相信真正的力量来自于自己生命中最坚韧最骄傲的那一部分,是无所畏惧的坚强信念让我们勇于战斗、不怕强敌。或许,此时的我,正是受到了它的鼓舞,才会产生这样的感触吧。 除了成功地转职,豪壮的女训练师还给了我一枚战武士的徽章和一柄长剑。战武士的徽章上雕刻着一只张满鲜花的盾牌,盾牌上站着一只昂首的海燕――据说这是一种敢于和惊涛巨浪拼搏的英勇鸟类。每一枚战武士的徽章上都被附上了一种魔法效果,当我们佩戴它的时候,每十五分钟就可以激活一次“振奋之心”,可以消除一切恐惧、魅惑、混乱和致幻效果,让我们从内心的困扰中立刻挣脱出来。 如果说战武士的徽章还只是一件不会经常使用的辅助品的话,那么这把“勇敢者之炎刃”的出现则简直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直到现在,我用的还是当初从剑齿山强盗手中夺来的那柄“剑齿撕裂者”。虽然在当时,它所产生的威力很让人振奋,附带的撕裂效果也非常实用,可它毕竟是一把低级别的武器。到了我现在三十五级的时候,它的杀伤力就很难再满足我的要求了。前一段时间我就想过要把它换掉,可是一直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也就一直把它用到现在。 和“剑齿撕裂者”相比,这把“勇敢者之炎刃”造型十分普通,既没有什么精美的花纹,造型也没有那么别致,平滑的剑身大约有三指宽窄,质地坚固而略显厚重,两侧各留着一道细腻圆滑的血槽,铜铸的剑柄上被刻成了粗细不等的几圈,握起来手感很牢靠。 这把剑可以增加三十点的攻击力,还能给使用者增加十点的敏捷和三十点生命。这把剑上还附加着一些火系魔法效果,每次攻击都会带来十点额外的火焰伤害,并提高了百分之十的爆击机会。 如果我能早点拥有这把剑,当初与大吸血鬼梅内瓦尔侯爵战斗的时候或许就不会那么艰难了吧。 拿到了徽章和长剑,我又多花了点时间,在训练师的指导下把使用长剑的能力提高到了“专精”级别,并学会了“固守”、“回身斩”和“剑刃壁垒”几项全新的战斗技能。正当我要离开的时候,忽然从左后方传来了一声满腔不甘的绝望惊叫: “放开我,救命啊,我不要转职……” (依旧是广告时间:格斗家的《异世功夫之王》。我是不是说过这个人“可能”是个练家子?现在基本得到证实,他就是一个练家子,而且住得离我不远,所以……大家都知道这个广告是怎么回事了。 同情小弦子的读者都来帮我报仇雪恨啊,1012358号的书,大家大脚丫子一起踩过去啊………………哎呀!) 第四十九章 圣骑士牛百万(上) 据我所知,每个人在转职之前都会从训练师那里领到一个颇为艰巨的任务,有的是剿灭一群狗头人强盗,有的是偷取某封秘信,还有些例如抓捕通缉犯、清除恶魔之类的。这些转职任务并不容易完成,而且还很危险――我自己就差一点在做转职任务时丧命。 因此,几乎所有人在成功转职时都会感到非常喜悦,因为他们付出了艰辛的努力,经受了危险的磨练,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也因此得到了他们应得的报偿。 不过这一回的情况似乎有点特殊,一个执拗的家伙正在声嘶力竭地高呼着“放开我”、“救命啊”、“我不要转职”之类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转职,倒像是头被捆上了四蹄准备挨宰的生猪似的。 这违背常理的叫嚷声立刻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发现一个高大魁梧的牛头人战士正被四名佩戴着星空骑士团徽章的圣骑士挟住了胳膊,往布告台上的教区圣女米莉娅?巴特斯菲亚女士的面前走去。老实说,与其说是“走去”,倒不如说是“拖去”更贴切一些。这个牛头人撅着他圆润饱满的大屁股,拼命地向下坠去,恨不能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起来了才好。他努力想从四位圣骑士的掌控中脱出身来,正十分艰苦地挣扎着,就连尾巴都因为用力过度拧成了麻花状。 不过,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这四位铠甲鲜亮、表情庄重的圣骑士个个都是六十级的强者,牛头人战士的挣扎在他们眼里就像是幼童的打闹一样虚弱。他们的手臂分毫也没有动摇,步伐也依旧整齐而坚定。看着他们虔诚敬仰的表情,我觉得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此刻正拖着的是什么――无论是拖着一个人还是一口袋燕麦,这些心中充满信仰力量的人们大概都会像现在这样一丝不苟地完成他们的任务吧。 在我们的人生中,处处都能遇见让人讶异的意外相逢,这一次也不例外。虽然只是遥遥地瞄了一眼,我已经准确无误地认出了这个即将转职成为一名圣骑士的牛头人是谁――他就是我走出坎普纳维亚城之后遇到的第一个涉空者、结伴冒险的伙伴和战友、身体雄健而又有些迟钝的长角战士牛百万。 其实认出他来是一件再简单也不过的事情了。无论走到哪里,他的头上都顶着那串长得让人眼晕的名字,活像是一个移动的告示牌,无论在哪里都能第一时间吸引住你的目光。 有牛百万存在的地方,从来都不缺少热闹的场面和欢笑的声音。就好比是现在吧,行走在城里大街上的人们看到这个以“天下第一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自我标榜的牛头人巨汉就像个撒赖的孩子一样被人在地上拖着,不少人都忍不住掩面而笑,不少年轻的女士们更是用很大的声音笑了出来。他们的笑声让我觉得很尴尬――不管怎么说,正在被人嘲笑的那个家伙毕竟是我的朋友。不过尽管如此,看着他撅着屁股面红耳赤撒泼打混的样子,我的嘴角也忍不住向上弯成了一个很大的弧度。 没多久,牛百万就被拖到了布告台上,被四位圣骑士强按着跪倒在了巴特斯菲亚女士的面前。直到此时,他还没有放弃挣扎,剧烈地摇晃着脑袋、膝盖和两只蹄子努力地在地面上刨着,口中兀自还在吵闹不休: “我不要转职!gm在哪里?这么做太没有人权了……” 对于他的激烈反应,米莉娅?巴特斯菲亚女士并没有露出任何不悦的表情。这是个相貌端庄、慈祥和蔼的中年女性,在里德城中,任何一样被批准转制成为圣骑士的人都将被送到她的面前,在她这里接受至高神的祝福和认可。 此时,这位可敬的女士已经缓步踱到了牛百万的面前,用她仿佛带着些许神性的、庄严而慈善的目光望着这位异族的大汉,微笑着点了点头,平伸出右手悬在了他的头顶: “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盖世无双天下无敌……浊世翩翩佳公子人间花花美少年……牛气冲天汗牛充栋小试牛刀气壮如牛虎背牛腰虎踞牛盘沉牛落雁龙飞牛舞之巨牛之牛牛百万……”巴特斯菲亚女士一口气说出了牛百万的全名――这多少有些让我吃惊。 我也曾经尝试过一口气读出他的名字来,可是最多只读了不到二分之一就快要窒息了,真难为了这个让人尊敬的中年妇女居然还有如此悠长的气息,不但把那么长的一篇名字(没错,牛百万的名字确实应该用“篇”计算)一气说完了,而且声音还颇为响亮,速度也始终不紧不慢的,只这一条就足够我钦佩半天的了。 “……感谢你,远方而来的异族勇士,你将一封万分紧急的信件及时送到了它应去的地方,这将拯救千万人的无辜生命,使他们从残暴和血性的侵略中获救,你的忠诚、坚韧和博爱的胸怀令人钦佩……” “放开我……”牛百万粗鲁的嘶叫不合时宜地响起,掩盖了女祭司的部分声音。直到他暂时住口,我才听清楚巴特斯菲亚女士又说了些什么: “……信仰不是阻隔我们的墙壁,而是连接我们的桥梁。虽然你的身上流淌着大地母神的血脉,但你的义举和勇行已经向我们证明,你有足够的资格身负至高神的光辉,成为一名高尚而勇敢的圣骑士。我宣布……” “我才不想要啊……”牛百万还在大声抗拒着。 “……以之高神的名义祝福你,赐你勇气与坚定……” “……我不想转职圣骑士……” “……你已经是一名光荣的圣骑士了……” “……早知道我就不做这个任务了……” “……为荣誉,为忠诚,为胜利!”说完这最后一句话,同样是一道紫色的光环从巴特斯菲亚女士的手中传了出来,把牛百万裹在了其中。在牛百万屈辱而无奈的惨呼中,他终于成功转职成了一名英武高贵的圣骑士。 这是我曾经目睹过的最隆重的一次转职典礼,和其他一切与至高神达瑞摩斯有关的事物一样,这个典礼庄严肃穆、凝重高雅,处处让人感到至高神无所不在的威严。讽刺的是,唯一和这个典礼不搭调的,偏偏正是这个典礼的主角――转职成功了的牛百万。从头到尾,他一直都在挣扎、叫喊,心不甘情不愿地,既狼狈又没有品味,根本就看不出丝毫献身于信仰和神祗的崇高自觉。 看完了这场热闹的好戏,街上的人们立刻轰然散去,出城打怪的出城打怪,原地摆摊的原地摆摊,寻仇斗殴的寻仇斗殴,交还任务的交还任务。一切又都重新回复到原先那种错落杂乱而又平静有序的状态之中,那场盛大的转职仪式就像是一枚石子被丢到了湖水之中,只暂时荡起了一圈微小的波痕,顷刻间就被风平浪静的湖面覆盖,犹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弦子在建材市场泡了一天,累得筋疲力尽了……) 第四十九章 圣骑士牛百万(下) 第四十九章 圣骑士牛百万(下) 是的,一切都恢复了原样,除了站在布告台上满腹牢骚絮叨个不停、头上顶着经文般冗长名姓的牛头人,新晋的神眷之子,荣耀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 “牛百万!”看着他一脸沮丧地踱下布告台,我不失时机地走上近前,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嗨,杰夫,你也在这里……”看到我的出现,牛百万的情绪似乎提高了少许,他紧皱的眉头稍稍展开了一些,声音也不像刚才那么颓丧了,“……真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你。” “刚才那场仪式几乎把整座城里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要是你在这儿没碰上我才是件怪事呢。”我笑着答道。 我的回答让他好像有点尴尬:“刚才的事儿……你都看见了?”不知这是不是错觉,在一刹那间,我似乎看见他脸上那张粗厚的牛皮脸居然变红了。 “当然看见了,你闹出来的动静可很不小呢!恭喜你,那么快就转制成功了。不过奇怪的是,什么时候牛头人也能转职成圣骑士了?”我好奇地问道。 在法尔维大陆上,因为种族和信仰的差别,每个种族能够选择的职业和转职的职业也都有所不同,比如说:牛头人和半兽人所信奉的是大地母神,认为亡者并非归于死寂之中,而是被收纳到了大地母神的怀抱,始终保佑着本族的后代,所以,他们的种族里有萨满法师这一职业,但相应的,没有一个牛头人和半兽人能够成为至高神达瑞摩斯的牧师;相应的,人类、精灵、矮人和侏儒也都无法成为一名萨满法师;除此之外,鲁莽粗豪的牛头人很难成为一名魔法师或是游荡者,淳朴执拗的矮人和精灵也不会考虑改变自己的信念,与异界的恶魔们做交易,成为一名术士;半兽人天生低沉嘶哑的嗓音决定了他们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吟游诗人。我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突破这层艰难的壁障,成为自己的种族难以成为的职业者。 同样,在转职时每个种族也会面对这样的制约:大多数种族在转职时有三种选择,但还有一些人则没有那么多。比如,从理论上来说,牛头人就很难成为一名圣骑士。 所以牛百万的转职成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项跨越时代的奇迹。 “哦,你就别再提这事儿了……”让我意想不到的是,一提到转职,牛百万就懊丧不已,一个劲儿地摇着脑袋,恨不得要把自己长着两支长角的大脑壳晃悠下来似的。 原来,就在片刻之前,牛百万刚刚结束了一次充满了艰险和意外的长途旅行。 这趟长途旅行的起因在于:我们的牛头人朋友想从瓦伦要塞赶到月溪城去,找到精灵族的药剂师训练师进修他的药剂师技能。 原本,他完全可以选择乘坐马车,可这个抠门的家伙很想把那只有几个银币的车费省下来,沿途顺路再采集一些草药,所以,他宁愿步行前往。 即便是这样,原本这也完全不应该有任何问题。这两个地方相邻的距离一点也不遥远,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你站在瓦伦要塞神庙的塔尖上甚至就能看清月溪城的轮廓,而且两座城市之间都是由砖石堆砌的醒目道路连接起来的,只要沿着大路一直向前走,就算是再怎么糊涂的人也绝不会搞错的。 而就在这条非常简单顺畅的道路上,我们的牛头人朋友再次展现出了他让人惊叹的歧路旅行家风范,不但令人惊讶的迷失了道路,而且还迷得着实不轻呢。 摊开他的魔法地图,我看见他行走的路线先是大刀阔斧地横穿乌齐格山脉,将高入苍穹的雄山峻岭从中间劈成了两半,然后那条路线沿着山脚诡异地画过一条弧线,直飙向一个叫做翁泽克高原的中部陆地——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个鬼地方,而且倘若不是看见了牛百万的地图,我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否还有机会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好在牛百万并没有彻底地愚蠢到家,当他在广袤的翁泽克高原上进行了一番艰难的长途跋涉、从致命的毒蜂、戴着大个木质面具的食人生番和游荡在草甸中的阴风恶魔中间拼死拼活地闯开去路挣扎出一条命来、面对着风原沙漠呼号的狂风和漫天黄沙时,一道神眷的灵光猛然震撼了他的头脑、极大地激活了他的智慧,让他获得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清明而睿智的真理式的判断—— 他迷路了! 如果牛百万此时能够按照原路返回的话,恐怕他在半个月以前就可以找到月溪城了,可惜遗憾的是,在探索和发现道路的方面,我们的牛头人朋友似乎有着不可思议的巨大天赋——当然,我指的是走错路的天赋。 他一路转向东方,在没有办理任何出境手续的情况下大摇大摆地偷渡到了隶属于温斯顿帝国的森图里亚平原。在平原中部的一个名叫达沃的小城中,他搭上了一条船,沿着晨曦河顺流而下。 当他下船的时候,德兰麦亚王国的三个港口城市早就被他远远抛到了身后,展现在他面前的是无边无际的彗星海岸。这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穿越了三个国家的领土,来到了位于彗星海边的半岛国家蒙第卡王国。而且他刚走到码头上,那个名叫潘林的港口小镇就受到了大量巨魔和食人魔强盗的袭击——后来他才知道,这个镇子附近有不少异族强盗盘踞的据点,他们每个月都会来到潘林镇扫荡一次,有时候一些涉空接到抵抗强盗的任务,组织起来帮助镇子上的居民抵抗这些匪徒,不过这一次他很不走运,并没有遇到那些在危机关头伸出援手、无私无畏的人们雇佣兵们。 他被强盗们撵在屁股后面追了几乎整整一天一夜、翻过了三座山峰、跨过了三条河流,最后在情急之中一头拱进了一片名叫“绿叶森林”的雨林之中。听牛百万自己说,这片森林里布满了危险的植物、粗大的“食人藤”和剧毒的“鲜红吞噬者”四处游走,一不留神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幸亏牛百万逃命的本事和他迷路的天赋同样出众,才能从着步步危机的险境中生还下来。 就在绿叶森林的深处,牛百万找到了一个由蔓藤和枝桠组成的林间洞穴。那是一个很深的洞穴,我们“勇敢”的牛头人战士根本就没敢探查到洞穴的深处。只是在洞穴靠近门口的一段逡巡了几步。正当他要退出洞穴的时候,发现洞口忽然多出了两株高大的“枝干敲击者”。他下意识地往身旁的黑暗处躲去,却没想到一步踩空,掉到了一个黑暗阴冷的大树洞里。 “那个树洞藏得可真严实,明明就在那个地方,可一眼看过去偏偏什么都没有……”牛百万眉飞色舞地向我描述着,“……就算现在再让我跑到那个地方去,我恐怕也没办法找到那个树洞的准确位置了。” 找到准确位置?我用异常怀疑的目光看着他。我可不觉得一个在一条宽敞笔直的大路上能迷路迷到山南海北去的家伙能确切地找到什么见了鬼的“准确位置”。 “你不用找到那个树洞,只要告诉我那片绿叶森林在这张图的哪个位置就可以了。”我不动生色地对他说道。 “大概……就在这里吧。”犹豫了片刻,牛百万无比确定地指在了地图的某个位置上。 不出我的所料,他完全无视魔法地图上“绿色森林”的文字标志,坚定不移地指在了西北方的圣狐高地上。这两个地方的位置差不多分处这张地图的最左上角和最右下角,从一处步行走到另一处,只怕需要起码半年的时间,甚至更长久。 “呃……我明白了……你继续讲吧。”牛百万对地理的认知和理解能力让我彻底哑口无言了。 在牛百万无意发现的那个树洞里,他看见了一个老迈而虚弱的侏儒圣骑士。当牛百万看见他时,这个侏儒圣骑士已经口吐鲜血卧床不起了,只有一个造型怪异的仪器,还在树洞主人的床边不停运转着。 这个苍老的侏儒圣骑士名叫封·加列特,看着他现在奄奄一息的模样,谁也没有想到他曾经参加过两百年前那场对抗末世君王的伟大战争,并且还是一个职位颇高的军官。他告诉牛百万,在那场战争结束之后,他并不觉得一切就此完结了,而是充满了危险的预感。正当整个大陆都为自由、主权和生命欢呼庆贺的时候,封·加列特骑士义无反顾地来到了这里,用他那双属于地底侏儒的巧手在枯萎之地消失的边缘安装了许多侦测空间魔法波动稳定性的魔法装置,独自一人守候在仪器旁,生怕枯萎之地载着末世君王和他的爪牙们再次穿过时空乱流,重新降临到这个世界上。 年迈骑士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几天前,仪器忽然显示出:这里的空间魔法元素出现了剧烈的波动,一个庞大得令人恐惧的东西蠢蠢欲动,正在猛烈地撞击时空壁障,想要降临到这个位面上,那巨大的魔力反应就像是天上的星星就要掉落到地面上似的。这一切的证据都将可能性指向了唯一的目标:枯萎之地正在向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位面移动,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回来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侏儒圣骑士封·加列特的生命之火也即将燃尽了。他卧病在床,命在旦夕,无法动弹。牛百万的意外出现为他守候一生的伟大事业延续了希望,他只能委托这个贸然闯入的异族战士,让他把自己穷其一生侦测到的资料送到里德城圣骑士训练师的手中。 幸亏在侏儒圣骑士的侦测站里有一个直通里德城的魔法传送装置,这无论是对于迷路迷得快要发疯了的牛百万来说,还是对于正面对着巨大危机的法尔维大陆来说,都是一根宝贵的救命稻草——要是依靠牛百万自己赶路,恐怕整个大陆都落到末世君王手中之后,他也还没有找到里德城在哪里呢。 剩下的事情我们就都知道了。被传送到了里德城牛百万第一时间就把封·加列特骑士的信件送到了圣骑士训练师的手中,这件事情无论是对于星空骑士团、对于德兰麦亚还是对于整个法尔维大陆而言,都是一件无法估量的伟大功绩,他的事迹无论用任何言辞来形容、用多少金钱来奖赏,都显得如此淡薄、远远不够。 或者说,这些吝啬的官僚压根就没打算掏一个铜子儿来奖赏牛百万。 于是,为了表彰牛百万“对前辈骑士及时伸出援手的仁义之心和及时报告危险信息的博大胸怀”,星空骑士团特别破例,招纳了这名牛头人成为圣骑士的一员,并将他的壮举通报整个大陆。只不过,这份殊荣来得太过突然,我们的牛头人朋友根本就没有做好半点思想准备: “冤枉啊,本来我只想转职成狂战士,压根就不想当圣骑士的啊。圣骑士的攻击力又低、速度又慢、组队的时候还得经常给别人加血,说是战士转职,明明是半拉奶妈职业嘛!见鬼见鬼见鬼,这下我可真的成了‘奶牛’了……” 第五十章 收费战争(上) “我真傻,真的……”牛百万开首说道。 “是的,你单知道从训练师那里接受转职任务,做完了才能转职;你不知道把别的任务交给训练师也是能转职的。”一听他开始念叨,我就觉得头疼。 自从转职成圣骑士之后,牛百万就只是对我反复说着他被迫转职的事情,一开始我还不忍心地劝慰他两句,可当他说到第十八遍的时候,就算我是尊最慈善的神像,也不再同情他了。到了现在,我几乎能背诵他的话,而且一听到就烦得头痛。 他张着口怔怔地站着,直着眼睛看我,接着也就走了,似乎自己也觉得没趣。但他还妄想,希图从别的事,如任务,信件,别的狂战士身上,引出他转职的故事来。倘一看见刚刚转职成功的狂战士,他就说: “唉唉,我要是不交那个任务,现在也就是个狂战士了……” 别人看见他的眼光就吃惊,催着自己的伙伴赶紧走。于是又只剩下他一个,终于没趣地也走了。后来我又知道了他的脾气,只要有狂战士在眼前,边似笑非笑地先问他,说: “牛百万,你要是不交那个任务,现在不也就是个狂战士了么?” “哎,我们的对话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被我一句话噎了回去,牛百万傻乎乎地摸了摸头上的长角,表情略显迟钝地问我道,“我怎么越来越觉得自己像祥林嫂?” “你说是就是吧……”这个“祥林嫂”是何许人也,我根本就不知道,这大概又是只有涉空者们才能领会的话语吧。对于这样的问题,或许随声附和就是最好的方法了。不过,出于对牛百万性别的考虑,我觉得说他像祥林“嫂”实在是荒唐了一些,于是我又补充了一句,提醒他道:“……不过说起来,你应该更像祥林嫂的丈夫吧。” 没想到,我这句好心的提醒出人意料地引起了他的强烈反应。他对我大声反驳道:“扯淡,你才像那个短命鬼呢!” “我可从来都没说自己像他。”我耸了耸肩膀,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恼羞成怒。不像就不像呗…… “可恶!”牛百万忿忿地说道,“然而……” 他“然而”了半天,也没有“然而”出什么东西来,最后只得重重地吞了一口气,忿忿地说了我一句:“可见是个谬种!” 说完这句话之后,圣骑士牛百万――这个名字听起来真让人觉得很别扭――展颜哈哈一笑,笑容里写满了一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恶作剧的意味。我知道,他这是在和我开玩笑,虽然我并不知道这几句话哪里有好笑的地方。我觉得这应该是仅属于涉空者的玩笑,而且是一个友善和颇为文雅的笑话,可是我却不太高兴。 “谬种”,这个词让我觉得有些刺耳。事实上,让人觉得刺耳的话语和形容往往都是些真实贴切的东西,此时此刻也是如此。 我是一个原生者,可我和那些循规蹈矩的同伴们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不是一个涉空者,可我又像他们一样的生活,一样的谈笑,一样的完成任务、打怪升级。我无时无刻不在隐藏着自己与其他人的不同,装扮成一个涉空者的模样,在我的生活中去扮演着另外一个人。可是无论我骗得过谁,也欺骗不了自己。 我知道,我和他们是不同的,完全不同,尽管我并不知道那些不同究竟出现在哪里。 那么,我到底是谁呢?我应该属于哪里?或许吧,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荒谬的错误,我确实算得上是一个“谬种”,这一点也不好笑。 “哦,我的仙女在叫我了!”正在我为牛百万的一句戏言而略觉伤感的时候,他忽然掏出自己的魔法笔记,看了看魔法信息栏,继而大声欢呼起来。 “仙女?你的?”我疑惑地看着他。 “嗨,就是那个仙女下凡脸着地。怎么,不记得了?女精灵,德鲁伊,会变狗熊的那个……”牛百万提醒着我。 “哦,是她啊!”我想起来了,原来牛百万所说的仙女是当初我们共同在地底冒险时偶遇的、一受到惊吓就会陷入狂暴状态的那个精灵女德鲁伊啊。看起来,他们最近联系得很是频繁,连对彼此的称呼都变得那么熟稔了。 “我告诉你,前一阵我陪着她做了不少任务,还想办法给他弄了几件属性很不错的新装备,前两天好不容易才让她同意跟我视频聊天。”虽然我的牛头人朋友身材格外魁梧、又刚刚晋级成一名圣洁高尚的圣骑士,可他在说这几句话的时候挤眉弄眼,忍不住露出一副似乎正在得意炫耀的奸诈笑容。 “我现在相信了,老兄,网络真的是会骗人的呀!”说到这里,牛百万把他的大脑壳摇得叮咣直响,口水都快要滴到胸前来了,“仙女下凡脸着地?她要是用脸着的地,那我这张面孔恐怕就得直接栽到下水道里去了。美女啊美女……罕见啊罕见……” “视频聊天”?我不太明白这个词的意思,猜想起来,或许他的意思是他们最近在另外一个更为真实的高等级位面上相会了吧。对于那些漂泊不定、在时空乱流中孤独跋涉的涉空者们来说,这确实称得上是一次值得庆祝的相逢――尤其是当相逢的对象是一位美女的时候。 “不过,你是不是也该给自己准备几件新装备呢?你这一身看起来也太惨了点吧。”我好心提醒他道。虽然已经三十五级了,可除了刚刚转职成功时巴特斯菲亚女士送给他的一枚戒指之外,牛百万的身上几乎找不到一件符合他级别的新装备。他全身上下挂满了只适合几级、十几级的新手使用的破烂货色,而作为武器的那根原木,更是从第一级时就开始使用的“笨重木桩”。 “这你就不懂了吧。打装备、升级、泡美眉,这是我的三个最主要目标,而其中又以泡美眉为首要目标,倘若其他目标与此目标相互冲突,均告无效。”真奇怪,都说牛头人是一个不苟言笑、耿直憨厚的种族,可现在正站在我面前的这个牛头人圣骑士真称得上是异类中的异类了。他一脸奸计得逞般的坏笑不说,表情还非常的浪荡猥琐,和“耿直憨厚”的牛头人形象就连半个字的关系也没有。 “哦,她又再催我了。对不起,杰夫,这下我可真的要走了。你慢慢升级,有机会再一起做任务。”魔法笔记本再次发出了收到信息的信号,牛百万匆匆看了一眼,立刻忙不迭地向我道别。 “好把,那就恭喜你啦,祝你们俩玩得开心,一路好运!”我立刻真诚地送上自己对牛百万的美好祝福。 “说起来,这还多亏了你当初带我们一起去做任务呢。祝你的桃花运也快点来哟。”牛百万还真是吃水不忘掘井人,临别时居然没有忘记为这件事情向我道谢。 …… (今早5点,爷爷起床时不慎摔倒,立刻送医急诊,现无大碍,但左半身无力,平衡感全无,而且,似乎已经不认识我了,现尚需住院观察,血栓可能性较大,且恐半身不遂。 小弦子识字,是坐在爷爷的膝盖上听读连环画开始的。爷爷是个军人,只经四年塾教,识字有限。给我读画时,每有生字,便翻出字典细细查阅,再三提示,生恐给我留下错误印象。小弦子读书十余年,爷爷是我的启蒙第一师长。 出生半年,我在爷爷怀中等泰山绝顶,为当日泰山游客中最幼小者。每每忆及于此,爷爷总调笑道:以后要你背我上山。爷爷年近九十,大腹便便,二百余斤,不过一笑而已…… 爷爷,孙儿想要背你爬泰山…………) 第五十章 收费战争(下) 在我与牛百万分别之后没过多久,枯萎之地即将降临的消息就传遍了法尔维大陆的每一个角落。仿佛就在一夜之间,每个人都知道了我们的家园即将再次遭受一场血肉与烽火的洗礼。不过,让人略为安心的是,这些立志守护乡土、抵抗侵略者的年轻的勇士们,并没有因为敌人的强大而畏缩;恰恰相反,他们表现出了让人惊讶的高昂斗志,仿佛已经等不及要让那些邪恶的家伙早一点出现,期待着用他们的死亡来彰显自己的勇武和荣耀了。 和所有发生在这个大陆上的奇怪事件一样,对于末世帝国入侵这件事情,那些穿行于各个位面之间的涉空者们也给它起了一个新奇古怪的专有名词:合并服务器。按照我的理解,这个所谓的“服务器”或许就是我们一般所说的“平行位面”吧。枯萎之地打破了位面的阻隔,与我们这个世界连接了起来,这就意味着两个“服务器”被合并在了一起。 事实上,对于行走于这个世界上的众多涉空者冒险家来说,末世帝国的入侵真的不算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起码据我所知,对于他们而言,至少还有一件事情比这要严重得多: 收费运营! 我是从两个不相识的涉空者口中听到这个完全陌生的词汇的,当时这两个家伙正走在前往武器店的途中,正走在我的前面。走在半路上,其中的那个侏儒游荡者忿忿不平地对他的矮人游侠同伴说: “这个星期六达瑞摩斯公司就要收费运营了,才免费公测了两个月就开始搂钱,真他妈的想钱想疯了。” 那个矮人看上去要心平气和一些,他轻叹了口气说:“收费就收费吧,大不了不玩了。收费游戏嘛,就是达瑞摩斯搂钱的耙子。现在的免费游戏那么多,不玩这个,还有别呢的。” 听他那么说,先前说法的侏儒反倒失去了大吵大嚷的脾气,垂头丧气地摇了摇脑袋:“算了,收费就收费吧,谁让它做得确实不错呢。现在市面上还真找不出几个感应效果像这个那么逼真的游戏。玩完这个再去玩别的,老觉得假得很,没劲。” 在这个问题上,他的矮人同伴的决定和他完全相反:“我可是不会再玩了。花钱打游戏,不值。有那笔闲钱,还不如给老婆多买件衣服实惠呢。” “咦,你已经结婚了吗?”侏儒游荡者惊讶地问道。 “结婚,我丈母娘有没有出生还不知道呢……” “那你给老婆买什么衣服啊?” “因为没老婆,所以才要攒钱准备着给将来的老婆买衣服啊,这叫做手中有粮,心中不慌。要是已经有老婆了,谁还会去费那个劲儿啊?你见过给已经钓上来的鱼喂饵的笨蛋吗?” 他这一番话让侏儒游荡者听得一脑门子冷汗,苦笑着冲矮人挑起了大拇指:“高见,高见……那我在这里就先和你告别了,祝你早日找到能帮你花钱的老婆……” 他们说到这里,我就拐上了岔路。对于他们所说的事情,我实在不是很了解,但听他们说话的意思,好像这个“收费运营”将会给这些涉空者降临到这个位面增加许多阻隔,或许会有许多人就因为这个原因,从此就不会再回到这里了,而决定这样做的并不是别的什么人,而正是我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的至高神达瑞摩斯的决定。 此后我的所见所闻证实了我的猜测,越来越多的人抱怨这个“收费运营”来得太早,收费的标准又太高,表示将不会再来到法尔维大陆。 我并不知道究竟是谁要向这些自由穿越时空的人们“收费”,他们又在“运营”着什么,我只知道这四个看似普通的文字现在就像是一勺滚热的油汤当头泼了下来,搞得整个大陆沸沸扬扬、人心惶惶。对于即将迎战强敌的法尔维大陆来说,这可真不是个好消息。我只能说,伟大的至高神陛下在这样一个时间里选择用这样的方法来彰显自己的权威,实在不是一个好时候。 “收费”居然比“战争”的威胁更大,把那么多人直接逼上了离去的绝路,断绝了他们回归法尔维大陆的希望,这是我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在震惊之余,我的心里也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不知道用在末世帝国的那群侵略者身上会怎么样: 如果说所有穿越时空位面来到法尔维大陆的涉空者们都要缴纳一笔高昂费用的话,倘若我们的至高神达瑞摩斯在从枯萎之地到达法尔维大陆的每条道路中都建起一个“收费站”、按照侵略军的人头数量收费的话,只怕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大军刚通过不到十分之一,他就要倾家荡产了。加入真的可以这样的话,恐怕末世帝国的那些邪恶生灵们一听到“法尔维”的名字就吓得魂飞魄散、捂着钱袋落荒而逃,那里还敢谈什么“侵略”? 可惜的是,这注定是个美好的愿望而已。 随着时间的推进,关于末世帝国入侵的消息紧跟着一条条传来。最初,我们只知道枯萎之地将会出现在东南部彗星海的海面上,成为一个巨大的岛屿;不久后我们得知,在枯萎之地降临后的第二天,末世帝国的侵略大军将会通过一个大型的魔法传送通道直达法尔维大陆的内陆地区,直接维达盆地;由于维达盆地原本就驻军稀少、抵抗力量薄弱,大陆联合军下令这一地区的所有守备军全部退守乌云要塞,遏制侵略军的进一步东进;紧接着,整个大陆上的各个国家、各个种族都发布了紧急动员令,征召所有四十级以上的冒险者,协助大陆联合军,在战斗打响之前赶到乌云要塞,参加这迎击末世帝国侵略军的第一场战斗。 这条动员令在整个大陆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升级热潮。在以往,每隔两三天的时间总会有那么一两天格外安静,似乎绝大多数涉空者们都选择在那几天里进行休息,为此后的冒险行程做准备。可当这条动员令下达之后,决定不受收费运营影响、留守在法尔维大陆的涉空者们疯狂了。他们连续几天几夜不知疲倦地出现在这个位面中,杀怪物杀得抽筋、做任务做得手软。 在那一段时间里,大街上堆满了那些目光呆滞、脚步踉跄、神情恍惚的涉空者们,虽然他们看上去疲惫不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休克过去似的,但只要看见隐藏于山林洞穴中的野兽、恶魔,或者是末世君王的爪牙喽?,他们就会立刻精神亢奋地冲上前去,以近乎疯狂的斗志和精神去战斗,直到将面前的敌人全部消灭、把他们已死的魂魄消化成自己的力量和级别。不足四十级的人在为四十级而奋斗,拼了老命也要赶上这场辉煌而荣耀的首战;而超过四十级的人也在为着更高的级别和能力而奋斗,期盼着自己能在战场上建立更大的功勋。 同样的,我也接受了守备海德尔城的任务,并且为此更换了几件铠甲和其他的装备,购买了许多大剂量的高效生命药剂,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没过多久,战斗的日子就在我们的紧张和期待之中,悄然降临了…… (父母在医院守夜,独自在家,心情惶惶,什么东西也写不出来。 接到编辑通知,明天或许上架,苦笑:许多事情总会挤在一起发生。 更新尚且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小弦子手头还有近二十万字的存稿,尚可支持一段时间。 傍晚小睡了片刻,梦到爷爷看见我时完全不认得的眼神,倏然惊醒,两泪涟涟。 2008年5月11日,独身一人的夜,我很害怕!很害怕,很害怕…… 另:谢谢各位读者对我爷爷病情的祝福,小弦子此时六神无主,所有能做的,也就只有说一声“谢谢”了…… 再另:忘记了,应该祝所有的读者大人们全家安康。希望真心祝福的人越多,能够分享到这份祝福的人也越多。) 第五十一章 激战前夜 第五十一章 激战前夜 乌云要塞位于绿叶平原的西南方,扼守着从维达盆地进入绿叶平原的一条最主要的道路。这是一座依照山势建造起来的坚固堡垒,城墙都是由最坚固的岩石紧密堆砌而成的,足有七八个人叠起来那么高,城墙上紧凑地排列着不少箭垛,每个垛口都可以为守卫城池的弓箭手提供颇高的铠甲保护。当我到达这里的时候,要塞中已经驻满了从维达盆地中上退守回来的各族守军,他们排成整齐的队列,时刻保持着警惕,随时做好了迎击侵略者的准备。除此之外,来自大陆各处的涉空者们也纷纷涌进了这座坚固的堡垒,他们的数量足足有数千人之多。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涉空者同时聚集在一起——平时,即便是最繁华的大都市,聚集在城里的涉空者最多也不过只有千余人而已。 由于维达盆地原本有两座大型的精灵城市,所以除了人类,精灵是守军中数量最多的种族。根据情报,他们的家园已经在末世帝国毁灭的铁蹄之下面目全非,如今已经成为了末世军团在法尔维大陆上最大的两个根据地。失去了家园的精灵勇士将自己的悲伤化作了复仇的怒火,他们中有几乎一半都是使用弓箭的游侠,这些擅射的士兵此时正身穿绿色的制式皮甲,站在箭垛的后面。他们此时已经抛却了种族天性中的仁厚和优雅,化身成了死神的使者,将会第一批亲手给那群残暴的入侵者带来永恒沉寂的不幸消息。 要塞的指挥官名叫雷利上校,是个十分年轻有为的六十级人类圣骑士。他的身材并不高大,栗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目光坚定而勇敢,身佩一把长剑。在大多数的时候,他都会呆在要塞中的作战会议大厅里,但每隔一段时间,他总会走上城墙、走进营地、走到要塞的各个角落中,进行细致的巡查。 “知道勇敢和勇气的区别吗?”每当雷利上校看到因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年轻士兵时,总会走到他身边,给他讲这样一番话。 “所谓勇敢……”他托起这个年轻的侏儒战士的下巴,坚定有力地说道,“……是指我们在战斗时无所畏惧、毫不惊怕;而勇气……”他弯下腰,用力拍了拍那个战士的双肩,“……则意味着我们明知道前路多厄、危险重重,而我们依然坚持到底、义无反顾。” “或许你并不勇敢,战士,但在你身上,我看见了勇气,那是比勇敢还要可贵的精神!” 这段感人的话语总能激发出那个正因为胆怯而发抖的侏儒战士心中的斗志,没到这时候,这个被激励的侏儒都会用力挺起他无论怎么用力挺也高不了多少的小胸脯,满怀敬意地向这个年轻的指挥官行一个军力,而后跑回自己的队列中。 不过,无论是多么感人的言语,倘若你每隔五分钟就要听见一次的话,只怕就算是从赞美诗里也能听出许多讽刺的意味来。而每当雷利上校经过这里的时候,总一个瑟瑟发抖的侏儒战士蜷缩在这里,就好像是在专程等待着他的鼓舞似的。到了后来,当雷利上校再次从这里走过的时候,队伍中就会有人不耐烦地大喊:这个家伙又来念经啦!而另外一些人则会模仿着他的动作和口型,开玩笑似的照着他的样子模仿一遍,学得惟妙惟肖,在人群中引逗起一阵哄笑。 尽管我们有一群枕戈待旦的职业军人、有一个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冷静和斗志的优秀指挥官、还有一支已经迫不及待要投入战斗的涉空者志愿军,可事实上,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战斗,每个人都明白这一点。 我们在接受“乌云要塞防御战”这个任务的时候,每一个发布任务的军官都已经明明白白地告诉了我们:守卫乌云要塞超过一天时间,任务即告完成。要知道,这一场战斗,我们的敌人已经足足准备了两百年,而我们仅仅准备了十几天而已。从军队的实力来衡量,这本身就是一场毫无公平可言的战斗,我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根本不可能彻底阻断末世帝国侵略的脚步,只能尽可能多地拖延时间,为我们身后的第二道防线争取时间罢了。只要时间一到,我们的增援部队就会到来,而我们就可以借助要塞内的魔法传送阵撤离,然后在任意一个任务军官手中收取酬劳。 我们终将战败,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回避的事实。虽然在这座城塞中我丝毫也感受不到即将到来的失败带给人们的沮丧和颓废,可这仍然让我的心里充满了徒然无益的虚弱感。 唯一让我高兴的是,我在这里遇到了许多好朋友。弦歌雅意、雁阵、妃茵、长弓射日、长三角、丁丁小戈、克拉多、降b小调夜曲、黑极光……等等等等。看到他们在这里,意味着他们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满足至高神达瑞摩斯“收费运营”的要求,守候在这个位面之中。看到他们选择留下来,我觉得心里安定了许多、也踏实了许多。要知道,从我获得新生之日起,几乎所有的事情都是在这些朋友们的陪同下完成的,倘若他们不在身边,我的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们是我的挚友和老师、同生共死的患难之交,是我和这个世界联系得最紧密的部分。只有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真正能感觉到自己是活着的。 他们能够留下,对我是一份莫大的支持和鼓舞。 大陆公历1457年11月26日,入冬,初寒,雨。 这注定是个将会被永远载入大陆史册的日子。 雨水接连不断地打在我金属质地的头盔和铠甲上,发出密集而清脆的碎裂声。水滴透过甲叶的缝隙渗透进来,给我的脊背带来一片冰冷的触觉。我握着长剑和盾牌的双手禁不住瑟瑟颤抖,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寒冷的天气、还是因为我心头的紧张。 “咔嚓!”猛然间,空中一道闪电劈过,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刺目的锐利光芒中,让人无法睁眼。片刻之后,一道惊雷“轰隆隆”骤然滚过,那撼动大地的声响死死扣住了每个人的心弦,仿佛一个巨大而又极度不祥的预兆。 这道雷电,为一场激烈的战斗扯开了帷幕。 在已开始最为震撼的一道雷电之后,在天的那一端又陆陆续续地划过了几道光闪。虽然它们并不像第一道闪电那样明亮得让人嗯眩晕,但却在天空中持续地蔓延着,十几秒钟后也没有消退。这些锐利的光线一道道汇聚起来,最终编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几乎将前方的整个地平线都笼罩了起来。 在闪电织就的巨大光幕覆盖下,天地仿佛都被扭曲了。一道道波纹在空气中平白无故地荡漾起来,使更远处的青山在我们的眼中轻微的晃动起来。渐渐地,这些透明的波纹越泛越厚,逐渐变得有如实体一般。在这些波纹的后面,我们隐约能够看见一排排攒动的人影。 “来了!”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是的,它们来了。那些危险而凶残的侵略者,他们成功打破了时空乱流的壁障,时隔两百年之后,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而我们,将作为这件事的第一批鉴证者,亲眼目睹这群匪徒的容貌。我不知道这究竟算是幸运还是不幸。 很快,第一批敌人已经穿过了这道空间传送的魔法大门。他们身穿粗重的铠甲,手里都举着两把沉重的大斧,肤色青蓝,身材高大而又佝偻,口中伸出两根长长的獠牙。 这些人就是末世帝国最凶残的走狗、法尔维大陆的叛徒、与利刃和鲜血相伴的残暴战士——巨魔斧手。 在他们之后,一群骨架必显、黑衣黑甲、手持剑盾、四肢腐烂、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火焰的亡灵战士缓步向前,将肤色黝黑的黑暗精灵射手保护在身后的方阵中。 一群身穿红色魔法长袍的家伙也缓步走出了传送门,这些人看起来和普通的人类差不多,但面色苍白、脸颊消瘦、瞳孔中显现出一种森然的暗红色。他们是吸血鬼魔法师,我曾和几百个这副模样的敌人战斗过,即便是像现在这样远远站在城墙上,也能嗅到他们身上的血腥味。 除了这些,对方的战斗序列中还有一些头上张着犄角、脚如羊蹄、身形魁梧的、肤色紫红的大块头,即便是和生长在法尔维大陆上的牛头人相比,他们的体型也绝不逊色。在这片大陆上,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物种,不过我看见他们的头上显示着“枯萎恶魔”的名字。 “恶魔”?这或许仅仅是在枯萎之地才会存在的种族吧。 巨魔、亡灵、黑暗精灵、吸血鬼、恶魔,很快我们就看全了末世帝国侵略军的所有种族构成。他们的军队数量众多、各个表情狰狞,而事实上,我们所看见的不过只是一支先遣部队而已。在他们身后,末世帝国的大军仍在源源不断地从空间魔法大门中穿越过来,就好像他们的人将会永远这样增加似的。我根本无法计算他们的数量,只有一点是我确信无疑的:他们的人数比我们可要多得多了。 除了这些成建置的正规军之外,对面的阵地上也出现了千余名阵型散乱、装备和职业各异的士兵。我想,他们和我们一样,也都是征召过来的雇用兵。此时他们也都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的城墙。 “好多人啊……”我听见身旁的牛百万发出惊叹的声音。我转过头,看见唯一的牛头人圣骑士表情很不自然地扭了扭脖子。从他的眼中,我丝毫也看不见属于一个英伟战士的坚强眼神,只能看见两团绝望而焦躁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撒向前方,有点像一只被吓傻了的野猫。 “你没事吧?感觉还好吗?”我有些担心他的状态,忍不住问了一句。 原本,我的只是怀疑他是不是被敌军巨大的声势所震慑,感到了些许畏惧——这并没有什么可惭愧的,事实上,看着这支面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侵略大军,我的嗓子也忍不住有些发干,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水。真的,感到恐惧并不是过错,只有被恐惧击败才是值得羞怯的。 不过,看起来我的担心是用错了地方。过了半晌,牛百万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像截木头一样僵直地转过脖子来,咬牙切齿地用一种异常吃力的声音费劲地吐出了两个莫名其妙的音节: “好……卡……” 好卡?老实说,我一点也不清楚他究竟想要传递给我一个怎样的信息,不过仅从他两眼喷火的可怕表情来看,他现在应该是一点也不害怕。岂止是不害怕,我觉得他现在恨不得一个人就把对面那支军队全部扫荡干净,天知道他的心底怎么会生出这么强烈的愤怒和仇恨。 看起来,他们对于抵抗外敌、守护家园有着比我更高的觉悟,只是看见敌人就已经怒火冲天、战意高昂了。 正当我还在琢磨这个“好卡”究竟是什么意思时候,周围的其他人也对牛头人圣骑士的说法表示出了极大的支持。 “是啊是啊,我这里也卡。”牛百万边上的仙女下凡脸着地皱了皱眉头,有些丧气地说道。 似乎每个人都被战前那份紧张的气氛压抑了太久,一旦找到了这个共同的话题,大家分分打开了话匣子,热烈地交谈起来。 “我这里全都是残像……”长弓射日叫苦连天。 “有残像就不错了,我这里看见的都是雕塑……”不远处,不知是谁接口说道。听到他的话,长弓射日的立刻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见鬼了,我这闪电还没停呢,眼睛都花了……”一个矮人女牧师捂着眼睛哇哇大叫。 “嗯?闪电?哪里有闪电?”一个半兽人萨满法师诧异地摇着脑袋东张西望,“我这儿什么动静还没有呢……延时得厉害……” “火星呼叫地球,火星呼叫地球,听见请回答……”谁能告诉我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我能听见自己的回声……声声声声声……”一个牛头人德鲁伊说道。不但他能听见自己的回声,我也听见了,这或许是因为这个牛头人的鼻子比较大、鼻腔共鸣异常响亮的缘故吧。 “看,那里有头会飞的狗熊!”一个半兽人术士指着天上惊讶地大叫。 “我这里倒是一点也不卡……”一个人类术士先是用炫耀的口吻大声嚷嚷着,随即面色一黯,声音郁闷地低沉了下去:“……不过我把所有视觉感应器的效果都关闭了,分辨率也调到了最低,现在无论看谁都是一个大个的正六面体……” “gm是干什么吃的,卡死了!”一个精灵游荡者似乎正在大声抱怨着,可我听不出来他究竟是在向谁抱怨。 “据可靠小道消息透露,gm正在用服务器下a片,再有六个小时就好了!”一个侏儒魔法师神秘兮兮地说道,顿时在人群中掀起了一阵“我晕”、“我倒”之类的喧闹声,中间也掺杂着少许“我要看兰兰”、“里子我的女神”之类的怪叫声。 “啊……”正在大家喧闹的时候,一个矮人圣骑士忽然一声惨叫,一头从城墙上坠落下去,在众目睽睽之下重重地拍落到地面,把城墙下的尘土溅起厚厚的一层,然后就直挺挺地趴在了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都来瞧、快来看,有人跳楼啦……” “靠,这么高都敢往下跳,佩服佩服……” “好一招屁股朝后,平沙落雁……” “别闹啦,来个牧师复活一下,对面快要开始战斗了……” 在经过一阵乱哄哄的抢救之后,这个跳楼的矮人圣骑士终于在一位精灵牧师的帮助下重新恢复了生命。他一脸沮丧地从城门走了进来,绕了一个大圈子迈上了城墙,然后在城墙的中段就蹑手蹑脚地坐了下来,再也不往人群里挤了。 “真他妈的倒霉到家了……”他狠狠地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我只是想转个身,结果转了半天一动也没动。等好不容易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的时候,已经趴在地上变死尸了。卡成这样还怎么玩啊,现在打死我也不往城墙边上站了!” 这时候,长弓射日忽然翻出自己的魔法笔记本看了一眼,满脸骄傲地大叫起:“嗨,我的网络延时是819,谁能比我卡呀谁能比我卡!” “这算什么,我已经一千一了。”长三角得意洋洋。 “1314。”牛百万志得意满,自豪地就连牛尾巴都翘起来了。 “1397,比你高了一点点。”降b小调夜曲不紧不慢地说道。 “啊哈哈哈哈,你们都差远了,我是2318,谁还敢跟我比卡……”这时候,妃茵尖着嗓子大笑起来。过了半晌,她才缓缓地站起身,炫耀而又全身僵硬地原地转了个圈,耀武扬威地扫视着四周的人群。 虽然我并不能确切地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似乎就在刚才短短的几句话中,他们就展开了一场激烈的竞赛。现在看起来,转职后的冰系女魔导师似乎已经以压倒性的优势赢得了这场比赛。她环视了许久,也没有人再站出来与她竞争。 “2318一次……2318两次……还有没有人出来挑战的?啊哈哈哈哈……”妃茵的笑声张狂得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是这样,那么我宣布,今天延时比赛的获胜者是……” “8972……”正当妃茵要最终确定自己的胜利时,一个幽幽的声音终于从一个角落中传了出来。顺着这个声音望过去,我看见了那个在地下洞穴中偶遇、并且一起探险的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身影。他此时正半蹲在城墙的墙垛下,半天一动也不动,就像是死了一样。 在大家的愕然中,丁丁小戈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 “……我从一开始就……把数字报出来了……可能……你们听见得……有点晚……我的线路是……网通……” 沉默…… 寂然…… 鸦雀无声…… 这时候,我身畔的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显示出了他极高的职业素养,不失时机地低声吟诵起一首寓意深远的优美诗篇: “世界上 最远的距离 不是天涯海角 不是 生死别离 而是 同在一个服务器中 你用网通 我用电信……” 长三角也咬着牙根举手伸出了大拇指,发自肺腑地从牙齿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真……强……” 第五十二章 揭幕,远程之战 第五十二章 揭幕,远程之战 “咔嚓!”又是一道惊雷闪过,震痛了人们的耳鼓。城外的平原上,那道半透明的魔法传送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化成了乌有。空气重新恢复了澄澈透明,却又染上了一丝铁器微咸的味道,让人嗅到肺叶中也觉得隐隐作痛。 最后一个走出魔法传送大门的,是一个即便弯着腰也足有两个人叠起来那么高、脸上用白的墨汁涂成吓人花纹的大块头巨魔。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硕大无比的法杖,杖头镶嵌着由魔力黑水晶雕刻而成的人类颅骨,大小几乎和正常人的头骨一样大。他头顶上的名字显示着,这就是背叛法尔维大陆的巨魔种族的首领、有着“虚空之手”称号的邪恶巨魔术士——姆拉克。 乌云重新堆积起来,闪电和魔法的光泽渐渐隐去,天地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昏暗起来,我已经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仔细地观察敌军的军容,放眼望去,只看见黑压压沉重的一片。 “咚咚咚咚……”一阵撼人心魄的鼓声从对面的阵地中传了出来。一排高耸入云的战车从敌阵中缓缓推出。这些战车大得惊人,几乎和我们的城墙差不多高矮,上面吊着一层厚厚的木板,背后是一条长长的阶梯,一直铺到地面。一旦这些庞然大物足够足够接近,将木板搭上城墙铺成桥梁,末世帝国的士兵们就可以通过它源源不断地攻入城里了。 于此同时,乌云要塞中也吹响了低沉的号角,静默的原生者士兵们排好了战斗序列,站在城墙上一言不发地望着步步逼近的敌人。城墙上,由矮人和侏儒们巧手制作而成的投石机开始运转,身强力壮的牛头人士兵用力扭动绞盘,绞绳死死勒住粗大的原木机械,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一种狂暴的破坏力量被掩饰在了这令人心颤的声音背后。 “这么卡,还打个屁啊……”我的身旁的战友们虽然一个个怨声载道,但仍然擎出了自己的武器,做好了迎接战斗的准备。 现在正是战斗开始前最令人压抑的时刻,敌我双方还没有任何的接触,即便是射程最远的城防武器也到达不了敌军的距离。可是,此时无声的战场上仿佛存在着一根看不见的钢弦,正被逐渐地绷紧,敌军每前进一步,这根弦就被绷得更紧一点。随着那排攻城器械的逐渐靠近,这根弦似乎已经被绷到了极限…… “嘣……”当敌军的攻城战车距离城墙还有差不多一百步的距离时,安放在要塞最高处的一尊投石器抛出了一枚巨大的石弹,机簧弹射发出低沉的声响,犹如一声威严的叹息,打破了笼罩在战场上空的沉寂。那枚石弹当空划过一道不祥的曲线,最终一头重重撞在一辆攻城车的车体上,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那辆攻城车受到了重创,顿时全身猛然一颤,前进的势头被阻了一阻,紧接着又继续前行。虽然还能使用,但它看起来已经破损了许多,前进的速度也慢了一些。在攻城车的顶端,显示它耐久度的绿色长条已经损失了一半。 这是一个令人鼓舞的开始,在这之后,城墙上的其他投石车也都紧跟着一起运转起来,硕大的石弹一枚接一枚地从城头飞出,然后在这些攻城车的身上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所在。在投石器巨大的破坏力面前,这些高大的攻城车并不像它们看上去的那样坚固,只要被石弹击中两次,它们就会被彻底摧毁、破碎成一堆木渣。 在投石器的威胁面前,末世帝**的攻城车就像是一条条丑陋的爬虫,战战兢兢地向前蠕动着,一不留神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可是,城头的投石器毕竟数量有限,它们不可能覆盖整个战场,而敌军攻城车的数量是如此的众多。最终,还是有超过三十辆攻城车成功地躲过了投石器的弹雨,逼近了要塞的城墙,而且在敌军的阵地中还有不少这种大家伙正缓缓向前移动。城墙上的守军将一支支锐利的羽箭射向城下的敌人;而在攻城车的顶端,两排名为“帝**远击者”的黑暗精灵也不甘示弱,将还击的箭雨向城墙上密集地泼来。 在这样的距离上,一些以远程攻击为主的涉空者志愿军已经有了用武之地。无论是手持弓弩枪械的游侠、还是操纵魔力的魔法师、术士,全都不甘示弱,纷纷投入了战斗。这些人都是四十级以上的强者,其中大部分都完成了转职任务,有个别升级迅速的家伙已经达到五十级了。他们的攻击手段更为多样,威力也更大,还附带着各种各样的附加属性伤害,杀伤力完全不是城墙上那群三十八级的精灵弓箭手能够相比的。虽然他们现在的状态都很奇怪,行动迟缓、动作僵硬——他们把这归咎于“卡”——但这些小问题在现在这种远距离的战斗上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起初,参与战斗的还只有那些以远程攻击为主要战斗手段的职业者,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已经不愿再成为这场战斗的旁观者,选择了各自不同的方法加入这场交锋之中。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我们的老朋友、曾经的半兽人游荡者长三角。和这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他此时已经成功地完成了转职任务,成为了一名影贼。作为游荡者的进阶职业,影贼除了仍然具备偷袭作战的能力之外,还擅长制作各种精密的机关和陷阱,并且擅长调配和使用许多不同类型的毒药,倚仗这些阴险的手段与敌人战斗。 不过此时,无论是机关陷阱还是毒素药物,在这样的距离上都起不到任何作用。长三角所使用的,是一种让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手段: 投石。 作为一名称职的影贼,把敌人引向自己设置的陷阱是一门必要的技术,因此每个影贼都要学习“投石”这项引诱敌人的技能,用投掷小石子的方式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将他引入自己设好的机关之中——当然,这仅仅是一项诱敌的技能,它仅有的杀伤力只能做到硬性扣除敌人的一点生命值,这即便是在极为低水平的战斗中,也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轻微伤害。 不过,这已经是长三角能够使用的唯一一种远程攻击技能了,我猜他想在这里使用这样一个技能,制造噱头、吸引目光、满足虚荣心的愿望似乎比参战杀敌的目的更为强烈一些。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当这个体态异乎寻常的大胖子中气十足地大喊一声:“都让开,看我的!”然后抡圆了他那臃肿的胳膊,以一种跃跃欲试的蠢笨姿态拼尽全力抛出一颗比山枣大不了多少的小石子时,确实引起了周围战友们一阵戏谑的笑声和掌声。 这颗石子扔得又低又平,根本毫无目标性可言,一飞出城墙便歪歪斜斜地向下栽去,看它的飞行路线,最多只能敲在一辆攻城车的底盘上,连个人影都打不着。这低水平的投石技术顿时在城墙上招来了一片嘘声,长弓射日油腔滑调地大声讥讽道:“三角,你丫是足球国脚吧?我看你射门的姿势很像亨利啊。” 这劣质的玩笑显然有些挫伤了长三角的自尊心,他又气又恼,羞得满面飞红,立刻反唇相讥:“你丫才是足球国脚呢,你丫全家都是足球国脚。”他这毫无说服力的反击立刻又引起了一片哄堂。 说话间,这颗无人寄望的小石子如每个人预料的那样正中攻城车的基座,轻轻敲打在它厚重的木板上,发出“托”的一声轻响,然后远远地弹飞了出去。 “哗嚓……”高如楼宇的攻城车应声而倒,木屑横飞、烟尘四起。在倒塌的一刹那间,两个惨绿色的字符从攻城车的顶端袅袅升起,犹如一道突如其来的逆流,将所有人的嘲笑声全都呛在了肺管子里——“—1”。 所有人的表情都被冻结在了惊叹愕然的一刻,他们张开的嘴巴个个都大得能塞下一块大砖头——个别牛头人的大嘴甚至能塞下两块——眼珠瞪得异乎寻常的大,几乎能够占满整张脸的三分之二,我甚至觉得自己依稀能够听见四周的人们眼眶碎裂的声音。 长三角的表情尤为夸张,我敢肯定,他的下巴之所以还没有脱臼,完全是因为他固定头盔的皮带绳捆得太紧了。不过,当一团又大又亮的灵魂之力飘到他的身体里,大大增幅了他的经验值,让他当场升了一级的时候,他也率先恢复了常态: “我是瞄准了才扔的……”他瞎话连篇、面无惭色。 “切……”谁要是相信他的话那才真是见了鬼了。 这一颗石子所带来的宏大战绩毫无疑问是一次巧合:那台倒霉的攻城车在进攻时曾经中过一枚石弹、耐久度已经损失了不少,在接近城墙的过程中又很不幸地遇到了城墙守军的击中攻击,挨了乌云要塞城防军不少的魔法飞弹和燃着的火矢,耐久度急剧下降,被摧毁只是迟早的事,根本无法避免。只是长三角的运气实在是好得邪门,当那颗小石子击中攻城车的时候,它的耐久度恰好就只剩下最后一点,结果一触即溃。而由于在此之前攻击攻城车的全都是原生者守军,他们无法将敌人的灵魂之力吸取成自己的战斗经验,所以破坏攻城车的功劳全部算在了长三角一个人的头上,让他平白捡了一个莫大的便宜。 长三角的撞大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大家突然发现,在这样的战斗距离上,并非只有远程攻击的职业者才能进行战斗,只要开动脑筋,近战职业同样也能进行远程作战。 一些战士和游荡者从自己的背囊中翻出了一些远程武器:弓弩、箭矢、飞镖、投枪……等等等等,这些原本是他们在历练过程中获得的战利品。之所以这些东西还留存在他们手中,有的是没来得及卖,有的则是想找个合适的买主卖个好价钱,在此之前,他们可能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使用这些不称手的兵器战斗。 虽然从来没有学习过相应的技能、能够制造的杀伤力非常有限,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好歹也算是一件武器,也能见血、能伤人。在这些外行使用者的操持下,各式各样的远程武器乱哄哄一片地飞向逼近的敌人。它们中有不少落了空,但更多的还是命中了目标,有些甚至当场致命。虽说取得的战果非常有限,但在这样的危急时刻,每多一份伤害对于我们来说都是令人欣慰的战果。 虽然我并没有收藏合适的远程攻击武器,但在我的背囊中,一些毫无属性可言的低级武器可很是不少,足足有二、三十件。这些破烂货色如果摆摊销售,根本就无人问津;而倘若卖到店铺,价格又实在低得可怜。所以我把他们全部都保存了下来,等待着像现在这样一个派得上用场的时刻。 我卸下原本装备的长剑和盾牌,随手从背囊中翻出来一柄二级的小匕首,瞄准攻城车上的一名“帝**远击者”,奋力掷了出去。转眼间,这柄破旧的匕首就插在了那个家伙的前额上。他的头上飘起“-120”的惨红大字,一声不吭地趟倒在地。 还记得吗?这是我自己领悟的“倾力一掷”技能。它能够以损失武器为代价、带来远远超出武器本身杀伤能力的伤害值,这使我的远程攻击力远比其他的业余远程攻击手要强得多了。 “嗨,杰夫,你这是什么技能?能教教我吗?”我一回头,看到牛百万此时正异常艳羡地看着我。我们崇高的牛头人圣骑士此时正拿着一只做工异常粗糙的木质弹弓,起劲地射着石质弹丸。对于牛百万来说,这只弹弓小得未免有些过分了,他根本没办法把它握在手心里,只能用左手的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头小心翼翼地捏着,然后像穿针眼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好小弹丸,再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两根手指头拉开弓弦,把弹丸弹射出去。最让人看着别扭的是,在做这一系列动作的时候,他两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指都温柔而自然地舒展开来,看上去就像是在绣花,总给人带来一种不协调的阴柔感觉。 你可以想像一下,一个高大魁梧、满面黑纹的牛头人,全身罩满神圣的光辉印记,两手细腻地捏着兰花指,正在玩弹弓。我不知道你看见这个景象有什么样的反应,反正我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只能说,战争是一件让人疯狂的事情。 “哦,这叫‘倾力一掷’,只要把你的武器扔掉就可以了。”我对他说道。 牛百万满脸不舍地看了看自己放在身旁的大木桩,遗憾地摇了摇头,又轻轻捏起了手中的弹弓…… 第五十四章 临时战地指挥官 第五十四章 临时战地指挥官 近战职业拿起了远程武器,所有人都倾尽一切力量阻止敌军的靠近,这是一个可喜的变化。每个人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为我们这一次的城防战争取时间。 但不客气地讲,虽然我们的涉空者志愿军们每个人都有远胜过敌人的战斗力,可在这片战场上,他们表现得更像是一群各自为战的莽夫,而不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这些家伙对攻击目标的选择毫无计划性可言,每当一个敌人被撂倒,紧跟着总有七八个攻击性法术、弓弩的羽箭、或者是火枪的弹药落空,有不少人甚至从一开始到现在就没有打中过一个敌人,所有的攻击目标都被别人捷足先登了。这种目标重复锁定、效率极其底下的打法,无论是对于弹药魔力还是我们的防守时间,都是一种愚蠢的浪费。 那些救助职业也是如此。不管是以圣光救护为本职工作的虔信者牧师,还是精擅自然恢复魔法的德鲁伊,又或者是借助灵魂力量催生生命的萨满法师,他们在救助伤员的时候毫无选择性可言,往往一个人刚受了点轻伤,就被人连着加了好几个救助法术,生命力过盛得都快要爆体而亡了,而他旁边生命垂危的重伤员却无人问津,只能靠自己喝生命药剂艰难维持。 总的来说,我们的战斗场面混乱、缺乏默契、损耗巨大、收效不足。幸亏那些训练有素的守军数量占了绝大多数,倘若只靠我们来防守整座城市,只怕早就被末世帝国的大军攻破城池了。 这或许是因为在平日的冒险中习惯了以三五个人的小队形式进行战斗,当面对眼前这数万人的庞大战场时,这些涉空者们反而无所适从。太多的鲜血在流淌、太多的生命在消逝,这是一场太过壮观的相互杀戮,使人很难找到一丝胜负的感觉。 不过,好在在任何一个群体中,总能找到一两个思维理智、头脑清醒、能够在混乱中最先觉醒、发现解决问题的正确方法的人: “不要打弓箭手,先打攻城车!所有人集中火力,打最靠近城墙的那辆车!”战斗中,一个浑厚的声音穿透了战场混乱的喧闹从身后传来。这个声音让我被厮杀的热望冲昏的头脑稍稍一滞,我回头望去,看见一个面带刀疤、身佩一刀一剑、头上顶着“佛笑”名字的人类剑客正抱着双臂站在一旁,气定神闲地冲着大家大叫。 与影贼一样,剑客同样也是由游荡者转职而成的战斗职业。准确地说,剑客应该是游荡者的逆向变种,他们完全违背了游荡者猎杀于阴影之中的战斗哲学,转而选择在堂堂正正的正面交锋中施展威力。 受到职业技能的制约,剑客所能挑选的职业范围非常有限,只能选择一些诸如佩刀、长剑或是匕首之类的单手利器。 剑客大多都是些性情高傲的极端主义者,热衷于攻击和杀戮的嗜血疯子。他们所追求的是巨大的杀伤爆发力、如风泼电涌般的攻击速度、以及流畅而华丽的强力战斗技巧。比起自身体格的锻炼,他们将更多的精力投诸到了对武器习性的研习上,开发出了许多将武器威力提升至极致的技能。 任何一柄单手刀剑,在他们的手中也能发挥出超过平时百分之二十以上的攻击力,并且产生爆击的几率也要比别人高出一倍。而更为神奇的是,即便是一把毫无特色的普通短剑,在他们巧妙的操纵下也可以任意产生撕裂、刺穿、重击等各种不同的特殊效果,这使得他们可以根据对手防护手段的不同来采取相应的战术:对于身穿布甲、生命力薄弱的施法者们来说,持续丧失生命的撕裂效果是一个致命的威胁;而对于那些身着链甲的近战职业者而言,刺穿攻击会使他们铠甲引以为豪的防护能力大打折扣。 作为精研剑道的代价,剑客们放弃了原本属于游荡者的一些特殊的技巧,最明显的不同在于他们无法匿踪潜行了;同时,他们仍然具有许多游荡者的弱点,譬如:最多只能穿戴皮质铠甲——对于一个只能近身厮杀的战斗者来说,这使得剑客的防护能力大大降低了——并且体格仍然不算强壮,生命值非常有限。 如果在战斗中遇到了一名剑客,你根本不用去思考如何抢得先手主动权,因为这根本不可能——他们的速度永远都比你想像得要快。你唯一需要思考的问题是:如何在最初的十秒钟时间里幸存下来。一旦与剑客交手,他们会在地一个瞬间里就用势不可挡的攻击狂潮将你完全吞没,他们手中的利刃就像是吸血妖魔的牙齿,在及其短暂的时间里把你的鲜血抽得一滴也不剩。 不过,如果你的生命力比他想像得更为顽强、异常坚韧地撑过了他的第一轮攻势,该头疼的就该是他了:对于剑客那脆弱的防御力来说,任何形式的反击都有可能造成致命的威胁。 因为职业限制的问题,这个名叫“佛笑”的剑客根本不具备远程攻击能力,这就决定了他暂时还无法介入战斗,只能做一个战场上的“场内观众”。不过,我觉得或许正式如此,才使得他能够更冷静地观察现在的局势、发现我们的问题。 “直接拆攻城车啊……”佛笑不住地大叫,希望人们能够照他所提醒的那样去做,“……先不要管车上的弓箭手!” 只有一小部分人听从了佛笑的建议,更多的人依然故我,将攻击的目标对准了攻城车上的“帝**远击者”们,在他们的死亡中体验杀戮的乐趣,根本不去考虑佛笑的提议是否有助于这场战斗,更有甚者,有些人还不屑地冲着他翻了翻白眼,或是嗤笑地小声嘀咕着,用这种方式对这个越俎代庖指挥战斗的家伙表达不满的情绪。 之所以他们会如此,我猜最主要的是因为他们并不喜欢接受一个与自己同等身份的陌生人的指挥,倘若他们就此服从了佛笑的指示,会让他们感到颜面受损。其实,这世上的许多人都是如此:他们从来不愿去思考别人说的是否正确,只看说话的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他们经常愿意无条件地去服从年纪较长或是社会地位较高的人,哪怕是去做一件很明显的傻事;而倘若是同侪或是晚辈的劝告,即便是再正确的道理,他们也会置之不顾。 即便只是少数人集中了火力,攻城车受损的速度也明显提高了不少。因为攻城车的耐久度实在太高,因此它无论同时承受了多少攻击,都很直观地反映成了他的损坏程度,没有一发子弹或是法术落空,一点儿攻击力也没有浪费,这在无形之中大大提高了我们的攻击效率。没过多久,打头的第一辆攻城车就随着一声闷响轰然倒塌了。 倘若攻城车还在的话,车顶的帝国远击者无论被消灭多少,都会及时得到补充,可以说是源源不绝、杀之不尽。但倘若一辆攻城车被彻底摧毁,车上的敌军就丧失了攻击我们的地利,只能退回本阵,这样一来,不但延缓了敌人接近城墙的时间,也减轻了我们许多的防守压力,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不仅如此,能够冲到近前的攻城车大都经过了投石车一个巨大石弹的洗礼,耐久度本来就损失了一半,而那些恪尽职守的原生者守军们也花了不小的力气试图破坏它们,这就使得接近城墙的攻城车大多残破不堪、摇摇欲坠,有的耐久度只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那些携手攻击它们的涉空者们只需要花费很小的力量就能摧毁这些庞然大物,同时收获到丰厚的经验值。这简直就是一个现成的大便宜,而且捡这个便宜一点也不费事。 随着一辆接一辆的攻城车成功被毁,越来越多的人改变了自己的攻击目标、加入到了携手破坏攻城车的行列中来。甚至有不少一开始对佛笑十分不满的家伙也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把攻击目标放到了攻城车的身上。随着我们人手的不断增加,攻城车被摧毁的速度也变得更快了。 虽然在这一小段时间里,我们已经取得了远远超出预期的丰硕战果——六辆攻城车在接近城墙之前就被打成了一堆碎木渣,但是,这还远不足以彻底遏制末世帝**进攻的脚步。没过多久,三辆攻城车几乎是齐头并进地向城墙冲来。对于城头的守军来说,这些庞然大物实在是太过坚固了,尽管绝大多数人此时正在拼尽全力地瞄准中间的一辆攻城车猛烈地开火,想要抢先击毁一辆。可从它们推进的速度来判断,只怕我们是根本无法在它们抵达城墙之前进一步扩大我们的战果了。 “不要再打攻城车了,魔法师注意节省魔力,弓箭手主要瞄准车顶的弓箭手!”那个名叫“佛笑”的人类剑客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又一次地大叫起来,提醒我们改变战术,“所有的影贼,都在城墙上安放陷阱!治疗职业加血,准备肉搏战!” 这一次,没有人再对佛笑的指示产生抵触情绪,刚才那场成功的作战已经给这个普通的人类剑客树立起了相当的威信,几乎每个听到他声音的人都按照他所说的那样去做了。那些拥有治疗技能的职业者自发地给身边的战友恢复生命,做好了迎接一场登城战的准备。虽然原生者守军的数量实在太多,我们很难一一医治,但好在我们有足够多的萨满法师,生命图腾的效果可以覆盖相当大的距离,一根图腾柱就可以为周围的十几个人提供治疗。很快,一排造型古朴的图腾柱就立在了城头上,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根,灵魂魔法的治疗效果所产生的淡蓝色光芒几乎将整面城墙都覆盖住了。 与此同时,数量众多的影贼也开始忙碌起来。各种设计精妙、用途阴险的机关被巧妙地安置在了城墙上,它们有的能释放出寒冷的魔力,将触发他的人冻成一个冰坨;有的在触发后会猛烈地喷射火焰,将一片区域淹没在火海之中;还有的则干脆是个脆弱易碎的瓶子,一旦被人踢破,瓶子里的毒素就会迅速地蔓延开来,使不幸笼罩在其中的人大吃苦头。在此之前,我还从未见过花样如此繁多的机关陷阱以这样大的密度呈现于人前,一时间,我甚至觉得这里简直不太像是一个战场,倒更像是一个机关产品的展销会似的。 已经晋级为影贼的半兽人胖子长三角同样出现在了这支安放机关的行列之中,此时他正在将一个长满了锋利锯齿的圆形钢钳小心地放置在城头。这是一个威力强劲的单体伤害机关,一旦有人踩在上面,钢钳上的锯齿就会迅速弹起合拢,死死咬住那家伙的小腿,这不但能给触发者造成相当大的伤害,而且还会使他的腿暂时致残,移动的速度大为降低。 必须得承认,这种阴损狠毒的机关确实很符合半兽人影贼龌龊卑劣的战斗天性。他很精明地为自己的机关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正对着一辆攻城车冲过来的方向,离城墙边大概一步左右的距离。无论是对于地形的把握还是对于距离的拿捏,半兽人影贼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天赋,我甚至可以想像得到,一旦这辆攻城车成功地将悬桥搭在城墙上,冲在最前面的士兵踏在城墙上的第一脚正好会落到这个阴损的陷阱里。 将陷阱安置完毕,长三角还恶毒地在锋利的锯齿上抹了一层紫绿色的“虚脱药剂”——毒药同样也是影贼的拿手好戏,凡是中了这种虚脱药剂的家伙,他的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会降低到原来的百分之六十,最大生命值也会减少百分之二十。制作这种凶悍药剂的原料每份现在起码值十五个银币——用这么昂贵的东西对付即将登城的普通敌军士兵,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 “小心点,不要踩上来了,否则后果自负!”做完这一切,长三角在机关上放了一个警示标记,提醒别人注意。看上去,他对自己这件散发着阴森杀意的作品非常满意,得意洋洋地挺了挺他的大肚皮,炫耀地看了看四周。 这时候,一支羽箭从城外飞来,不偏不倚正中长三角的屁股。这支箭的速度并不快,飞行的线路也歪歪斜斜的,与其说它是瞄准后的攻击,我觉得它倒更像是一支射偏了跳箭。 “哎呀!”这突然的一箭让长三角毫无防备,他凄惨地痛呼了一声,捂着自己的大屁股疼得直跳脚,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两部。 “咔……嚓!”一声机械式的脆响从地面传来,长三角的表情顿时一滞,定格在了张嘴呼痛的瞬间,目光流转,眼角顿时湿润了起来。 直到片刻之后,他才缓缓地低下头去,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咬着牙根痛苦地挤出一句话来: “哦,真他妈的疼……” 他的声音就像是只刚被踩断了尾巴的猫。 正如我们所看见的那样,那枚精密的钢钳正死死地咬在长三角的小腿肚子上,锋利的锯齿尖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腿肉里。一行“—250”的字样从他的头顶飘扬而起,仿佛是一面嘲弄的鲜红旗帜。 这时候,那辆攻城车正好前进到了合适的距离,“哐”地一声放下木板悬桥,悬桥的一端搭在城墙上,正好铺在了长三角的面前。 一个巨魔战士挥舞着大斧,从攻城车上凶猛地冲了上来,当头一斧向站在面前的半兽人影贼砍来。长三角想要躲闪,可腿部受伤,移动得非常缓慢,被一斧砍在了前额上,头顶上又一次血光乍现、大放光芒。价值15枚银币的毒药果然货真价实、份量十足,中了毒的长三角此时变得弱不禁风,头顶的生命槽**三百点,境况顿时变得岌岌可危。 紧接着又是一斧砍在长三角的肩头,而后那巨魔战士用力一踹,将长三角的尸体踹下了城墙——就这样,他光荣地成为了在这场战斗中我们第一个牺牲的涉空者守卫军。 我不得不再次赞叹,他安放机关的水平确实很高超,无论是放置的位置、陷阱的功效还是毒药的作用都是如此的精妙,配合得天衣无缝,必定会把触发机关的倒霉鬼逼上死路。 除了最后中机关的人出了点小小纰漏以外,这个机关设置的各个环节都可以称得上是完美无缺的了。 尽管我对他的牺牲感到十分悲伤和惋惜,但实在抱歉得很,我的心里实在很难产生同仇敌忾的愤怒心情。恰恰相反,长三角的死甚至在很大程度上缓解了我面对强敌的心里压力,可以怀着一种轻松愉快的心情投身到这场生死搏杀之中。而且我相信,在目睹他凄惨死状的战友中,怀着和我同样轻松心情的绝不只有偶然一两个而已。 这,或许就是长三角的死亡带来的唯一有价值的东西了吧…… 随着敌军士兵登上了城墙,一场注定无法善了的肉搏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第五十四章 城墙的争夺 第五十四章 城墙的争夺 末世帝**猛攻的势头实在太过强大,我们拼尽全力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攻城车逼近城墙。在接连七辆塔楼一般高大的攻城车被摧毁之后,终于,三辆攻城车将木质的悬桥搭在了城墙的边缘,手持大斧的巨魔战士、眼中闪着猩红色光芒的吸血鬼魔法师以及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不熄邪火的亡灵术士狂嚎着涌上了城墙,似乎正迫不及待地想用杀戮的狂暴填满自己邪恶的胸膛。 他们不知道正在迎接他们的,是怎样的一条灭亡之路。 打头的第一个巨魔战士三两下就轻松干掉了被自己设置的机关祸害得不轻的长三角,他狞笑着扬了扬斧头,刚想继续冲杀过来…… “嗡……”一声细弦震颤的轻响拨动了四周的空气,顷刻间,雨水滴落的声音似乎变得凄厉起来,还没等那个豪壮的巨魔战士有所察觉,三道染毒的利器就从隐藏在墙角里的机关中弹射出来,穿进了巨魔的大腿。受伤的巨魔头上顿时飘扬起一行“—100”的红字,而后因为中毒的缘故,每过片刻就会再次飘起“—20”、“—35”的字样。 这还仅只是一个开始,他并没有足够充沛的生命力被这烈性的毒药折磨太久。一眨眼间,一道明亮的集束闪电从另外一具机关中激射而出,从他的身前当胸穿过。这次受伤的可不只他一个,就连他身后的其他士兵也都受到了这闪电的连锁攻击,生命力成片地消退。 而后,一道幽幽的蓝光拔地而起,笼罩着他的全身。转瞬间,这道蓝光释放出一阵剧烈的寒气,四周空气中的水分急剧地凝固起来,凌空发出“嚓嚓”的冻结声,仿佛就连这一小块空间都被冻住了似的。很快,一层寒冷的冰霜甲壳就彻底覆盖了这个倒霉巨魔的全身,让他无法动弹。直到大约十秒钟以后,他才能破除冰霜的束缚、重新开始动作,只是受到冰冻的影响,他的动作变得十分迟钝缓慢,同时生命力也已经降低到了不足十分之一的程度。 就在他还在努力摆脱冰冻陷阱造成的移动困难的时候,他一脚踢到的一个火焰喷射机关彻底断绝了他的生路。这个奇妙而危险的魔法道具只有一只拳头那么大,前方有一个金属质地的小喷嘴,可它喷射出的熊熊烈火一瞬间就将这个巨魔战士的躯体整个笼罩在其中,直到烧成灰烬。 得到这种悲惨下场的并不只有这个巨魔战士一个人,几乎所有第一批踏上城墙的侵略军士兵都受到了这种灭顶之灾。佛笑事先的安排奏了效,那些影贼们安放的机关陷阱犹如一张张贪婪的大嘴,无情地吞噬着敌人的生命。 当所有事先安置好的陷阱被消耗一空的时候,足足有数百名侵略军永远地倒在了这些阴毒的暗器之下,另外还有两三百人因为受到了陷阱中毒素、爆炸或是冰冻的负面效果,根本无法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他们的灭亡也只是早晚的事而已。 在短短的一个照面间,就取得了这样辉煌的战果,这令我们每一个人都感到振奋不已,但我觉得他们本可以做得更好。 或许是因为初次在这样巨大的战场上使用这些小巧阴损的道具,我们的影贼同伴们并没有完全发挥它们的效力。这些艰险狡诈而又心灵手巧的家伙们实在太过急于杀敌建功,一窝蜂地都把陷阱设在了攻城车正在接近的方向。在这一段狭窄的城墙上,各式各样的机关道具密密麻麻地堆积在一起,侵略军的士兵随便一脚踩下去,很有可能会同时触动三、四个机关,连吭都没有吭一声就一命呜呼了。这样一来,我们杀敌的速度固然很快,可机关损耗的速度同样惊人,许多带有持续伤害效果的陷阱道具根本还没怎么发挥作用就被白白浪费了。 我觉得,倘若这些影贼们能够得到统一的指挥,将这些陷阱有规律地分布开来,让每一件道具的威力都得到充分发挥,我们所能获得的战果绝不会仅此而已。 很快,影贼们安置在城墙上的机关陷阱就被消耗得一干二净。在被用完之前,这些屠戮性命的专业工具所造成的辉煌战果大得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期:攻城车上跃上城墙的敌军士兵甚至还来不及站稳脚跟,就变成了一具具死状凄惨的尸体,就更不用想打开城墙缺口了。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集中火力,把靠近城墙的三辆攻城车中耐久度最低的一辆击毁。 当最后一具陷阱被触发、锋利的弹片随着剧烈的爆炸四散飞射、在敌人的头顶升起一片浓密的红云之后,这场战斗随之进入到了刀剑与血肉直接对话的残酷阶段。 我正面迎上的,是一个挥舞着双手长剑的亡灵族“战斗丧尸”。我一直很不喜欢和这些恶心的腐朽者战斗,无论在什么时候,这些家伙的身上总会散发出一种**的恶臭味,僵硬的面孔上还残留着不少丑陋的尸斑,创口处的肌肉扭曲着向外翻出,从里面不时地淌出淡黄色的脓水,只是看一眼就会让人觉得消化不良。不过,最让我讨厌的地方并不是这些。亡灵是一群依靠邪恶魔法活动、完全不依赖身体机能生存的魔物,对于那些“真正的”生命能够产生致命伤害的穿刺攻击,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毫无威胁。对付亡灵,一把锋利的大斧或是一只沉重的铁锤或许能够起到更好的作用,而对于使用长剑攻击的我来说,许多有效的穿刺技能根本无法施展,在战斗中总会受到许多限制。 好在这个战斗丧尸的级别不高,比我低了整整五级,他的攻击对于我来说既迟钝缓慢、又软弱无力,即便我不使用技能,只是用长剑单纯地挥砍,他也远远不是我的对手。只两三个照面,这个战斗丧尸的生命值就被一清而空,不得不接受他的第二次死亡。 这个时候,更多的攻城车已经将悬桥搭上了城墙,亡灵、巨魔、吸血鬼、恶魔、黑暗精灵……这些邪恶种族的战士们如同一道道潮水般涌上了城墙,对我们展开了更加猛烈的攻击。很快的,整段城墙就被战士搏斗时发出的粗犷嘶吼和兵器交错的金属铮鸣声覆盖了,鲜血飞扬,蒸腾起大片刺目的猩红雾气,几乎连同我们的呼吸都被染成了红色。 原本,这场战斗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艰苦。正像我所说的那样,他们的级别比守卫城墙的这些涉空者勇士们实在差得太远,要是在平时,即便是我们中级别最低的人也完全有能力以一敌三,并且稳操胜券。在我看来,他们无论是破坏力还是战斗的技巧都相当的拙劣,即便数量再增加一倍,也根本没有机会动摇我们的防线。 可此时此刻,我的涉空者战友们一个个就像是中了邪一样,动作僵硬、反应迟钝,以一种空前愚蠢的丑陋姿态慌乱地战斗着: 弦歌雅意是最离谱的一个,他迟钝地拉开弓弦,冲着一片空地仔细地瞄了半天——箭头指向的地方空空如也,连鸟毛也没有一根,鬼才知道他究竟是在瞄准什么东西。不过不管他瞄准了什么,那东西显然都仅存在于他的幻想之中。 一箭射出,毫无意外地落空,一头栽下城楼。弦歌雅意一直目送这支毫无目标性可言的羽箭破空而去,直到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这才懊恼地咒骂一句,再次慢吞吞地拉开弓弦,将身体转向另一片空地,朝着他幻觉中的敌人徒劳地射击。 在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七八次之后,我们的精灵神射手终于彻底精神崩溃了。他收起了手中的长弓,从背囊中翻出一把简陋到了极点的剥皮小刀,歇斯底里地冲进了敌群之中。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看见他冲出来…… 比起弦歌雅意,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的战斗力要可靠的多。和往常一样,这个狂热勇武的牧师又一次把自己扔进了敌人最密集的地方,用自己最拿手的攻击魔法“截拳道”将双截棍法杖舞得虎虎生风,一边还在用那始终让人感觉鼻子里蓄着一大泡鼻涕的声音大声吟诵着“哼哼哈兮”的咒语。 不过这个功防一体、威力强大的护罩法术所消耗的魔力是惊人的,几十秒之后,长弓射日的魔力值就见了底。糟糕的是,我们的矮人朋友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个状况,仍然在起劲地挥舞着自己的法杖。在战场上,失去了魔力闪耀的双截棍并不比一根烧火棒更具威胁性,刚才还被打得鸡飞狗跳的末世帝国士兵们此时没了顾及,高举着武器狞笑着把长弓射日围在了当中……然后,嘈杂的战场上就又多出了一个惨叫呼痛的哀嚎声。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按照涉空者们的说法,他们似乎是集体受到了一种名叫“卡”的大范围诅咒,彻底丧失了原本灵活迅速的反应力,就连一半的战斗力也发挥不出来,简直就像是一堆移动的活靶子。整个战场上,似乎只有像我这样的原生者城防军士兵没有受到这个诅咒的影响,还能够像往常那样正常战斗。 这简直令人恐怖。倘若末世帝**能够轻易地限制涉空者们的行动,让他们丧失战斗力,那还有谁能够阻止他们?直到现在我也想不通,他们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哎呀……”一声惊慌的尖叫从城头传来,发出这声音的是可爱的精灵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虽然同样受到了“卡”的困扰,可我们的德鲁伊少女看上去受到的影响并不大。她还能及时地在人类形态和巨熊形态之间变换,不时为自己施加一个医疗法术。可面对这么多敌人的激烈猛攻,精灵女孩难免应接不暇。当她生命力薄弱、不得不变回人形释放医疗法术的时候,一个恶魔族的“荆棘鞭笞者”猛地挤入战团,趁着她魔力不足无法还击的机会连连攻击,一直把她逼到了角落中。 “我来了!”危急中,圣骑士牛百万及时赶到,成功扮演了一个抵御邪魔、扶危帮难、救护女士的“白牛王子”的英勇角色。他双手一抡,手中的木桩激起一道鼓噪的风声,来势凶猛地击在了这个恶魔的腹部。让人意外的是,这个身材魁梧、一点也不比牛头人逊色的高大恶魔受了这沉重的一击,居然被远远地击飞了出去,跌跌撞撞地一直滚下了城墙,被摔成了一张肉饼。 牛百万的这一击并没有就此停歇,他双手搂住木桩的一头,以双脚为轴心大力地原地旋转起来。木桩螺旋飞舞,将周围方圆四五步的地方笼罩在一片危险的飓风之中,将仙女下凡安全地保护在自己身后。被他击中的敌人无不大受损伤、连连后退,其中有一些不走运的家伙直接就跌到了城墙边,一头栽下城楼,摔得一命呜呼。 这一招“强力旋风”是牛百万最早自己创造的一项技能,它附带的击退效果在这个特定的战场上收到了奇效。无论是还有多少生命力的敌军,被它扫下城墙就只有死路一条,面对着被一击必杀的耻辱结局。 在我和牛头人圣骑士之前的交往过程中,他给我留下的一直是一个胆怯、慌乱、在战斗中经常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而绝少能干出什么好事的不良印象,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以如此英伟的姿态积极主动地迎接战斗。他此时威风凛凛、豪气冲天,站在精灵德鲁伊少女的身前寸步不退,为她挡去了面前的一切敌人,让她有充裕的时间回复残缺的生命力。如果不是他头顶长得快要堆上天去的古怪名字正在我眼前晃动,我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 当牛百万的这一强力攻击技能施展完毕时,他仅凭着这一击就成了整个战场上战果最为辉煌的勇士:一共有八名敌人被他的粗木桩逼出了城墙边缘,摔了个一命呜呼,他们的生命成就了牛百万值得夸耀的光荣战绩。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侵略军被木桩击中,受到了轻重不等的伤害。 “你好厉害啊,大牛牛!”获救的德鲁伊女孩看着牛头人圣骑士身上遒劲雄壮的肌肉,两眼放射出无法抑制的灼热光彩,用一种异常兴奋的声音冲着奋战中的牛百万尖叫连连。 对于一般人来说,原地连续高速旋转的滋味很不好受——当然牛百万也不例外。他此时面色泛白,两腿发软,两只眼珠不自主地来回乱转着,看上去似乎是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忍住没有呕吐出来。可即便如此,精灵德鲁伊女孩的迷恋仍然让这头爱慕虚荣的长角牛漂漂然起来。 “那……当然……我还……没用尽……全力呢……”他一边脚下摇摇晃晃,一边却还没忘记恬不知耻地自我夸耀。要知道,“强力旋风”这个技能本来就有一个强烈的副作用,使用者将会经受一分钟时间的眩晕期,更何况原本牛百万的平衡感就糟糕得让人触目惊心。这个时候他就连安安稳稳地站在原地都很难做到,可在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的面前还偏要逞强,提起他的大木桩就向面前的敌人冲去。 看得出,他此时很想走出一条笔直的路线,可让人遗憾的是,无论他怎么修正自己的方向,脚下还是无可挽回地划出了一道圆弧,而且这条弧线的一端正在向着城墙边缘的方向不住地延伸过去…… “奇怪……这个地面怎么……老是在……晃?”被自己转晕了的牛头人圣骑士两眼发直,像个醉汉一样踉踉跄跄地走到城墙边,吞吞吐吐地说出了他最后的遗言…… 然后他异常坚定地迈过城墙,毫无悬念地一脚踏空,一头栽了下去…… “啊,好高啊……”牛头人感叹的声音从城墙外传了进来,紧接着…… “砰!” 经我研究发现,身材高大的牛头人摔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要比瘦弱的黑暗精灵更响一些。 牛百万百年难得一遇的英勇表现虽然不出我意料之外地以这种愚蠢的方式结束,可他的短暂战斗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启发。就在我一边强忍着让人腹肌抽筋的笑意一边继续战斗的时候,在我们身后,剑客佛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要硬砍,多使用击退技能,把他们打下城墙!”他此时左手持刀、右手拿剑,对追在他身后攻击的役使魔不理不睬,双刃狂风骤雨般砍向面前的亡灵术士。只几个照面,那堆人形骷髅就被他砍成了碎骨。役使魔没有了术士的法力支持,无法继续生存于这个位面之中,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与此同时,佛笑也已经被身后的役使魔逼到了弥留之际,一支不知从什么鬼地方飞来的流箭“一不小心”插在了他的小臂上,他立刻就因为这个微不足道的伤口送了命。 除了佛笑,也有不少人发现了这种便捷的战斗方式。那些手持战锤、巨斧、大棒之类重形武器的勇士们不再执着于将敌人消灭在自己的武器之下,他们步步进逼,尽可能地将面前的敌人迫向城墙,而后在适当的时机使用出势头强劲的大力技能,一举将敌人震出城墙。这样一来,他们的战斗变得更为快捷,使用的斗气和魔力也俭省了许多。 可惜的是,我的单手剑无法施展能够产生击退功效的技能,仍旧只能毫无花巧地砍杀敌人。看着别人一次次轻松地将城墙边的敌人推下城墙摔成肉饼,而我却只能用最笨的方法一剑一剑地放血,我的心里真后悔当初没有多学习一些战锤的使用技巧。 我心里懊恼,下手也就变得格外愤恨,不知不觉已经杀到了一具悬桥的边缘。前方,三四名侵略军跃跃欲试,争抢着想要和我交手。不留神间,我的身上已经多了三五处伤口,生命也削去了将近三分之一。 和这么多敌人面对面地硬拼可不够聪明,我拿定主意,“啊哈”地发出一声“恐惧咆哮”,想要趁着敌人受到惊吓的时候暂时退却。 让我没想到的是,受到了“恐惧咆哮”攻击,我面前的这群敌人茫然不知所。他们受到了我怒吼声的震慑,一个挨一个地向后退却,顿时在攻城车的悬桥上挤成一团。在拥挤中,“扑嗵”,两个巨魔战士被挤下了悬桥。这混乱形成了连锁反应,很快,一个黑暗精灵和一个恶魔也被挤了下去。我这一声吓唬人用的吼叫,此时居然成为了比我手中的长剑还要有效的杀人技能。 这个取巧的战术很快就在城墙上传播开去。在敌人的攻城车前,一个又一个战士的转职者发出巨大的咆哮声,把攻城的敌军吓得屁滚尿流,一个接一个地栽下城墙。除此之外,我的这一小小的发现还使其他一些人想到了异曲同工的巧妙招数:那些牧师转职成专事辅助和救护工作的虔信者后,可以学会一项名叫“灵魂牵引”的技能,借助至高神的神力暂时控制住一个敌人的灵魂,随心所欲地操纵他们。现在,这些“善良”、“高尚”、“纯粹”、“圣洁”的信徒就使用着这个技能把冲上城墙的敌人一个个地控制起来,然后指挥着他们去集体跳楼。 专精意念系的术士擅长使用许多针对精神的法术,其中有一个魔法叫做“精神震爆”。它可以在一定范围之内发出一道意念波,震撼四周敌人的精神,让他们感到畏惧,收到和“恐惧咆哮”相类似的效果。 在我们的这一轮反击下,城墙上的敌人越来越少。他们更多地被我们挤压在攻城车的悬桥上,进退两难,等待着被我们扔下城墙。顿时,我们感到攻城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或许只有一个人对这样的结果不满: “该死该死,把尸体都扔在城墙下面去了,这可怎么捡得到钱嘛……” 妃茵跳着脚不住地抱怨着,手中却毫不留情地放出一个“魔力重击”,将面前的一个吸血鬼士兵击下城墙。 第五十五章 因为卡 第五十五章 因为卡 尽管我们无法阻止敌军的攻城车靠近城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占据了什么具有决定性的优势。尽管我们的守备军数量占据了很大的劣势,但有了众多强悍的涉空者们的帮助,足以把那些攻城的敌军抵挡在城墙之外,让他们只能撅着屁股等待着被从攻城车上踢下去的结局。 不知不觉,已经有近三十个末世帝**士兵死在了我的手中。他们有的是被我用剑砍死的,有的则是被我的“恐惧咆哮”吓破了胆,一头从攻城车上栽下去摔成了肉饼的。让我感到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丑陋的侵略者既愚蠢又虚弱:他们的攻击软弱无力,只能象征性地让我损失几十点的生命,根本不疼不痒;而我只需要使用几个最简单的战斗技能,就能轻易地把他们摆平。 虽说这是一场关乎整个大陆安全的重要战役,但和这些“菜鸟”(涉空者们的说法,他们似乎总喜欢称别人为“鸟”)敌人们交手,简直让我精神倦怠,根本提不起半点战斗的情绪。在我看来,他们的威胁性甚至还不如奔行在乌齐格山林中的四十二级厚皮野猪。我甚至有些怜悯这些踏上必死征程的敌人们,他们豁出性命努力尝试的,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务。对于这场战斗来说,他们的死亡是徒劳的,根本毫无价值。 如果末世帝国的所有士兵都只是这种水平的话,那么这场战斗的结局根本无需猜测。哪怕他们的军队数量再翻一番,也根本无法冲破我们这条由血肉之躯组成的坚固防线! 一个头上长角、两腿蜷曲、两只脚像蹄子一样的“恶魔尖兵”挺着长枪向我当胸刺来。我举起盾牌,使用“格挡”技能轻松地弹开长枪,然后向前跨进一步,一个“突刺”将右手的长剑狠狠地插进这个“恶魔尖兵”的小腹。正当我想要转身反劈、继续砍杀他的时候,忽然,一道带着金属锐利触觉的寒风飞快地穿透了我的后背。 我的背上传来一阵巨大疼痛,让我忍不住低声地呻吟起来。这巨痛让我在一刹那间觉得十分虚弱,就好像我的力量和勇气都随着这一记重击从我体内流失了似的。 这一记偷袭砍去了我近两百点的生命,这可是从战斗开始以来我所承受过的最沉重的一次攻击。我心里一惊,连忙转过身去,想要面对这个背后施袭的危险敌人。 可他的身手敏捷地大大超出了我的想像。当我转过身去时,只来得及用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他模糊的身影,在这短短一瞥间,我看见一个吸血鬼刺客手持两把匕首,正用一种狼族捕食猎物般的贪婪目光注视着我。他的眼睛是紫红色的,瞳孔是两道黑色的竖线,一双白得发亮的短小獠牙露在下唇外面,和他鲜艳欲滴的唇色构成了鲜明的对比。他的头上顶着鲜红的“蛇雨仙”三个大字,这是他的名字。 作为游荡者的第三种转职职业,“刺客”真正吸收了游荡者战斗技巧的精髓,他们是黑夜的骄子、阴影的宠儿,潜伏于无人察觉的幽暗之中,将冷血的屠杀升华成为一种爆发于无声瞬间的艺术。匕首是他们的杀人利器,也是他们最忠诚的伙伴,“永不现身于人前”是他们不可更改的信条。他们是最卑劣的偷袭者,也是最危险的敌人,在他们的无耻刺杀下,甚至有人直到死亡都没有觉察到死期已至。 再没有哪一个种族比吸血鬼更适合于“刺客”这个职业了。这个见不得光的种族天生就具有在黑暗中隐形的技能,对于刺客的“匿踪”技巧有很大程度的加成,大大降低了被察觉的可能性。而且他们还具有“血液抽取”的天赋,能够在三十秒时间里将造成敌人伤害值的十分之一转化为自己的生命,并且和精灵一样天生就有着高人一筹的速度。我不知道你这一生有多少绝对不想遇到的对手,但我相信,一个技术娴熟的吸血鬼刺客绝对会是其中之一。 发现他又一次绕到了我的身后,我连忙一矮身,想要使用“旋风斩”的技能——这个技能可以一次性攻击身边所有的敌人,当我被包围或是从身后被偷袭时尤其有效。 我觉得自己的反应速度已经足够快了,可比起我的对手来还是慢了一步。在我的剑刃扫到他身体之前,我的后脑上被钝器重重地敲了一下——后来我才知道是匕首柄。这一击让我头脑昏沉,顿时失去了战斗的能力,只能蹲在原地等待身体复原——这是刺客特有的“猛敲”技能造成的后果,和游荡者的“闷棍”技能很相似,区别在于它不在“匿踪”状态下也可以使用。 趁着我昏迷的时候,这个狡猾的对手又抓紧时间猛刺了我两刀。 幸亏我在开战前更换了一具更坚固的铠甲,强大的防护力使这一连串的攻击并没有给我造成致命的伤害。但此时,我剩下的生命也已经不足一半了。 尽管“猛敲”造成的眩晕让我身体无法动弹,但我的头脑还很清醒,我仍然能够分辨和思考。我很清楚,这个蛇雨仙和我之前遇到的所有敌人完全不同:他和我一样是四十五级,狡黠而敏锐,灵活地使用技能和我战斗,包括他那与众不同的名字,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事实:他也是一个“涉空者”。 没错,在末世帝国的侵略军团中,同样也有“涉空者”的存在。之前或许是因为城中投石车的巨大威胁,这些聪慧而危险的家伙都没有冒险出击,只是让那些弱小的低级士兵打头阵。而到了现在这个短兵相接的时候,他们也已经开始了行动。 敌军中“涉空者”的出击会给这场战斗带来什么样的改变?紧张的战局并没给我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很快,眩晕的效果消失了,我又重新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刚才吃的亏让我吸取了教训,晕眩效果结束后,我并没有急着转身想去和这个名叫蛇雨仙的吸血鬼刺客正面交锋,而是在第一时间使用了“恐惧咆哮”的技能。受到“恐惧咆哮”的影响,蛇雨仙顿时陷入了茫然的状态,漫无目的地原地来回打转,这才让我有时间灌下一瓶生命药剂,而后接着又大喊了一声,使用了“勇气战呼”的技能,让自己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升。 蛇雨仙的身上应该装备着某种能够保护意识的装备,他陷入恐惧状态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恢复了神智。我生怕他重新发挥出自己的速度优势,抢先出手,逼着他和我正面交锋。两个照面过去,我仗着铠甲厚重,占了不小的便宜。蛇雨仙见势头不对,立刻对着我的脸撒出一大把闪烁刺眼的魔法粉末,让我眼前一花。当我再次看清楚周围事物的时候,他已经重新藏匿起了自己的身形,让我无法发现了。 虽然我看不见,但我知道他并没有走远,仍然守候在我的周围,等待着再次向我发起袭击。被一个刺客盯上的滋味可真不好受,我不得不一面和攻城的侵略军交战,一面提防着身后的一切风吹草动。战场上十分嘈杂,哀嚎遍野、金铁相交,可此时从我背后传来的任何轻微声响都能把我惊出一身冷汗。即便没有任何人偷袭我,我仍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阵的刺痛,就好像那个吸血鬼刺客的森然锐利目光也能刺进我的身体似的。 正在这慌乱的时刻,忽然一件东西让我眼前一亮,心里有了主意。我继续挥动着长剑,脚下不着痕迹地向右后方移去。 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就在我站稳身体不到三秒钟的时间里,那道凌厉的劲风再次从我的背后袭来。尽管我已经十分警觉,可还是没能及时闪避,又挨了这沉重的一击。不过与此同时,一声“咔嚓”轻响也从身后传来——那是一个陷阱被触发的声音。 这是一个驯兽师安放的陷阱——我没有看见到底是谁干的,但我必须得好好谢谢他——它并没有明显的伤害作用,最大的用途是使出发陷阱的野兽速度降低,以便于驯兽师驯服。它的上面被标记上了大陆联合军通用的陷阱标志,我看见它之后灵机一动,转移到了这里背靠着它进行战斗,这样一来,如果蛇雨仙想要偷袭我,就不可避免地会触发这个陷阱了。 只有一件事情我没有料到:蛇雨仙的这一记偷袭打出了爆击,整整消去了我四百点的生命力。这样一来,我的生命值就比敌人低了很多,这使得我陷入了巨大的被动之中。 这时候,我们两个人都已经没有了退路,只有彻底放开手脚,正面一搏了。即便速度受到了阻碍,蛇雨仙的战斗技巧仍然让人惊叹。即便是在这场正面交锋中,他总有办法找到我的破绽,绕到我背后防御薄弱的地方进行攻击。他的攻击力高得惊人,即便我接连服用药剂也根本无法抵偿生命流失的速度。 不过,刺客脆弱的皮质防具也让他吃尽了苦头。我几乎每一剑都能使他损失上百点的生命,他的生命槽消退的速度简直就像是酒馆里矮人面前的酒瓶,一刻不停地减少下去。 这样的消耗战斗注定坚持不了多久,很快,我们两个人的生命力就都见了底。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再一次照面,就将是这场战斗的最后一个回合了。 对于我来说,这实在不是一场公平的生死战。死亡对于我的敌手来说,只不过是一次失败的冒险,而对于我来说,却意味着永久的终结——尽管战场上有不少的治疗职业者都有复活的技能,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看见我的尸体呢——我必须比我的敌人更努力、更拼命,才能保住我存在的机会。 这一剑,我使用了“挥砍”的技能,全力出击,毫无保留。 可就在我出手的刹那间,一阵恐慌笼罩了我的心头:蛇雨仙,我的对手,刚才一直受到陷阱的约束,行动受阻;可就在这最后一击释放的瞬间,陷阱的影响到了时限,他的身形重新回复了原先的敏捷,手中的匕首像魔兽的利齿一般,直扑向我的身体。 我要完了吗?这个念头闪电一样席卷了我的胸膛,让我全身的血脉都因为这绝望的景象而变得冰凉。我攻击变得徒劳无益,即便能与他同归于尽,我也是最后的输家。 正当我满心绝望的时候,最靠近我们的城墙忽然发生了塌陷,一座塔楼轰然崩塌、碎裂开去。一时间,烟雾弥漫、石屑横飞,四周的景象发生了巨大变化。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塔楼崩塌的一瞬间,周围似乎所有涉空者——不论是我的战友还是敌人——动作全都发生了短暂的停滞,当然,我面前的蛇雨仙也不例外。 城墙崩塌本是一个非常不利的消息,可此时对于我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的救命良机。我的动作没有丝毫迟缓,一剑砍在蛇雨仙的脖子上。他的头顶迸出最后一片写着“—72”字样的红岚,紧接着就倒地丧命了。 倒地前,他无比痛恨地盯着崩塌的那座塔楼,万分不甘地说出了这一轮生命的最后遗言: “真他妈的卡啊……” 擦着鬼门关的门槛走了一圈,我的心后怕得都快要跳出来了。我连忙趁乱躲到战阵的后列,把能够补充生命的食物和血瓶猛塞一气,这才重新走向战场。 刚才这场战斗起码告诉了我们一个好消息:“卡”这种诅咒并不是只有我们才有,我们的敌人同样也受到了它的影响。我想像不出会是什么人传播了这种可怕的诅咒,但是只要敌人也不会因此占到我们的便宜,那就称得上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时刻 第五十六章 最后的时刻 一段城墙的倒塌引发了对我们不利的连锁反应:更多的敌人涌进了城内,愈加疯狂地冲击着城防军的防线,把我们的军队压得节节后退;终于,一座城墙塔楼上大陆联合军的旗帜被拔起,换成了一面象征着恐怖和毁灭的末世帝国黑色九连星王旗,这象征着我们的敌人已经完全占领了一段城墙;没过多久,第二座、第三座塔楼上的旗帜也被更换,落在敌人手中的城墙越来越宽,很快,我们就只剩下了城门附近的四、五段城墙可以固守,而且看上去也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造型独特的巨大撞车从末世帝**的阵列中被推了出来。这是一个木质的攻城器械,撞车下排满了轮子,上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皮质甲层,上百名强壮的恶魔躲藏在甲层下,推着它缓缓前进。一根粗壮到了极点的原木被固定在车上,作为撞槌,它面向我们的一端已经被虚成了尖头。我不知道他们是从什么地方搞到如此巨大的一根木头的,它看起来好像曾经是支撑某个精灵城市的生命树——只有这种富含着巨大魔法和旺盛生命力量的精灵之树才能长得如此高大。 城墙沦陷,这辆撞车虽然速度迟缓,但没有了投石机的威胁,它还是成功地接近了城门。巨大的撞槌撞击着城门,发出暗哑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是丧钟的鸣音,直撞在我们的心头。乌云要塞的城门虽然坚固,但也很难承受像这样冲撞的巨力,每次撞击都会使它损失上百点的耐久度。最多再过一刻钟,我们的城门就会被攻破了。 不少人尝试着攻击这辆撞车,希望它能像之前的那些攻城车一样,在城门陷落之前就被摧毁。可是,这根本不可能,这辆撞车坚固得令人绝望,不但防御力高得惊人,而且代表着它耐久度的绿色槽线也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几千点的损失对于它来说根本微不足道,如果你观察得不够仔细的话,几乎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差别。这简直就是一辆不可摧毁的战争机器,我们拿它根本无能为力。 原本,胜利的天平就已经开始向我们的敌人倾斜了,而这辆撞车就像是一枚沉重的砝码,被放置在了末世帝**的托盘上,加速了我们的失败。 和我们令人忧虑的战局相对的是,在这场弥漫着众多鲜血和死亡的战斗中,我却以异常神勇的表现始终活跃在战场之上,创造了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的辉煌战绩。不知不觉,已经有超过二十名末世帝国的涉空者雇佣军死在了我的剑下,被我杀死的普通原生者士兵更是多达五十人,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增加——其实,战斗的狂热早就让我失去了冷静判断的能力,我根本就记不住到底有多少条性命断送在了我的手中,还是妃茵提醒我,在魔法笔记本“战场成绩”的一栏里面会留下我的杀戮纪录。 和战友们的艰苦挣扎不同的是,除了与我厮杀的第一个敌人的涉空者、吸血鬼刺客蛇雨仙让我身处险境之外,再没有第二个敌人真正给我带来麻烦。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很简单,它从一开始就深刻影响着这场血腥的战斗,而且还在紧要关头救了我的命,那就是“卡”——一个莫名其妙而又似乎无所不在的巨大诅咒。 对于像我这样一个四十五级的战武士来说,那些不足四十级的原生者杂兵根本不足为虑,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可以孤身一人杀退他们六、七个甚至更多。我真正的对手本应是那些同样超过了四十级、已经成功转职了的涉空者雇佣兵们,只有他们才有足够的力量威胁到我的安全,让我有必要小心提防。 可是,“卡”,这个覆盖范围无比广大的负面状态影响魔法把他们都给毁了。在城墙上,所有的涉空者们——不仅是敌人的,也包括我们的——此时都已经陷进了歇斯底里的狂乱之中,他们时而呆立在原地,无论如何高声叫骂都分毫也动弹不得;时而又在转瞬间飘移到数十步之外——有的人干脆就直接瞬间移动到了城墙下面、变成了一张张大小不等的肉饼。而且,这个糟糕的情况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好像城墙上堆积的人越多,他们就“卡”得越厉害、僵硬的时间就越长。 在我看来,这些被卡住了的涉空者们远比那些脆弱的原生者士兵还要好对付多了——那些士兵虽然级别较低,但起码他们还能战斗、还会反击和躲闪,要是他们聚集得人足够多的话,还是很需要我费一番手脚的,可许多时候,这些涉空者们简直乖得就像是一具具人形的标靶,由着你一剑剑把他扎成筛子,绝不挣扎,甚至连疼也不叫一声,就更不用说反击了。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能算是在战斗了,我就像是一个农夫,正在自己的田地里收割。我和他们唯一的区别在于,他们是在收割自己播种的谷物,而是则是在收割生命——别人的生命。 这场收割有时也会被一些意外的插曲所打断,比如说当我来到一个亡灵魔法师面前时,好奇心就让我暂时放下了手中的屠刀,仔细端详起来。我之所以会这样,只是因为想弄清楚这个理论上已经死了的人究竟是个男的还是个女的——他的身体外面包裹着一件男女都可以穿着的、造型普通的“**师之袍”,在这件浅蓝色的魔法长袍里面,包裹着一堆光洁的骨架,所有的肌肉和软组织都已经彻底朽完了,头盖骨上的头发狂野而杂乱地披散着,大概刚没过肩膀: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留着这么长的头发都很常见。在她克服了“卡”的状态发出声音之前,我实在难以判断她的性别。 后来还是她的手指解开了我的困惑,让我断定这是一个女性亡灵——她不知用什么植物的汁液把左手仅剩的三枚指甲染成了粉红色,还用染料在上面画上了几朵桃红色的小花,甚至还把一些闪闪发亮的廉价矿石碎片粘贴在了上面作为装饰。我简直搞不懂,一个全身上下只剩下骨头的骷髅架子,究竟还有谁会关心她已经为数不多了的指甲是什么颜色。恐怕只有女性才会浪费这么大的精力在这毫无意义的装饰上——无论她是哪个种族的生物,甚至无论她是不是还活着。 让我非常窘迫的是,在最后一刻,这个用骨头勉强拼接起来的亡灵女魔法师短暂地摆脱了“卡”的影响,能稍微动弹一下了。你知道,刚才为了鉴定她的性别,我难免好奇地掀了掀她的袍子——指着至高神的荣耀发誓,除了一堆骨头,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她好像刚刚察觉到这一点,用一种刺耳的噪音“啊”地尖叫了一声,然后下意识地抓住自己长袍的两端,死死地把它裹在了身上,就好像生怕我要非礼她似的,就连这最后一个难得的还手机会也彻底放弃了,然后直接再一次地被“卡”成了石化状态。 谁他妈想看了?把一把腐烂的骨头堆在一起很美吗?要不是因为好奇,这种已经毫无“身材”可言了的身材,就算是盛情邀请我也不会看一眼的。 我猜这应该是个刚刚变成亡灵的死者,她似乎还没能很好地把自己的角色转变过来,还保持着一些身为人类时的下意识反应。难道她还没有意识到,她只是一堆骨头。就算我再怎么禽兽无耻……嗨,谁还能把一堆骨头怎么样? 嗯……那个……好吧,我实在没有办法欺骗自己。必须承认,以上这些话都只不过是我自我安慰的借口而已。不管怎么说,在大庭广众之下掀起一个女性的衣服来,露出了她的身体——或者说,无论她是否有身体可露——总不是一件能给我带来荣耀的事。我不禁面颊通红、心慌意乱,内心源源不绝地涌出罪孽深重的情绪来。为了避免尴尬、略微减轻我心中的负罪感…… 我用最快的速度三下五除二解决了这个亡灵法师,把她的灵魂送到了她来的地方,然后草草地从她的尸体里翻出十几个铜子儿——直到倒地身死,她还在死死地拽着自己的长袍,把身体包得严严实实的,就像个经文中描述的那些贞洁的圣女一样——然后仓皇地逃离了这里。只是看我当时的表情,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是我杀死了她,倒像是她把我给击败了似的。 希望她在死亡和转生的轮回中忘记刚才这场小小的不愉快,愿她的灵魂能够早日安息,而最最重要的是,希望刚才她在慌乱之中没有看清楚我的名字才好——至高神保佑这一点!一边迅速地逃离现场,我的心里一边这样虔诚地祷告着。 无论如何,只依靠我一个人的英勇表现,终究还是无法抵御成千上万敌人的攻势的。无论我如何拼命厮杀,全线的整体溃败实在已经无可挽救。就在天空放晴、细雨止歇、红日西垂、彻底没入连绵不绝的乌齐格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漫天血色红霞开始被昏沉的夜色一点点吞没的时候,敌人的巨大撞车成功完成了它的使命,敲开了乌云要塞巨大的城门。十分钟后,插在城门塔楼上的最后一面大陆联合军旗帜也被降下,换上了敌人的军旗。 城门沦陷,整面城墙都落到了敌人的手中。这意味着我们的涉空者战士们将无法在靠近城墙的墓地区就地复活,所有重生的灵魂都只能聚集在内城的陵园之中。 大势已去,我们不得不忍痛放弃城墙,退入内城。这里是我们退却的极限,雷利上校此时正站在内城城楼的指挥部中。一旦他在这里战败身死,我们也将输掉这场战役。 我们的敌人一刻也没有停顿,紧随着我们的脚步扑了上来,犹如一道汹涌的钢铁狂潮,用力拍打在内城的墙壁上。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们的了,在争夺外城的战斗中,我们的守备军已经全军覆没,此刻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就只剩下两千名上校的近卫军了。他们都是些四十二、三级的士兵,素质要比之前的守备军人要高出不少,可只凭着他们的力量,根本不可能与数十倍与自己的敌人对抗。那些涉空者雇佣军们已经成了战场上的主力,他们散落在内城的城墙上,和不断攀涌上来的敌人做着殊死的搏杀,只是为了让这场失败来得更晚一些。 或许是因为内城的人数大为减少了的缘故吧,涉空者们“卡”的情况得到了不小的缓解,许多人已经可以发挥出自己的力量、比较自如地进行战斗了。虽然有时难免还会出现片刻的僵直,但比起之前动弹不得的窘境来说,他们现在几乎可以称得上是置身天堂般的幸福了。 直到这场战斗即将结束的时候,它才显露出真正残暴的一面来。 或许有人会认为,成千上万木讷呆板的原生者士兵狂热粗豪地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用最原始最野蛮的力量相互痛击、成片地制造死亡,这样的场面已经足够壮观、足够血腥,可是只有当你亲眼目睹之后才会了解,与涉空者之间的杀戮相比,那种拙劣愚笨的厮杀根本就算不上是在“战斗”。 比起那些只会奋力砍杀的士兵,涉空者们更善于挑选对手、选择战术、把握时机和使用他们的技能。他们并不拘泥于正面作战,有时会有计划地围殴,有时则会选择性地撤退。丰富的创造力让他们把自己的战斗技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每一分魔法或是斗气都被很有效率地转化成杀伤力,落到对手们的头顶。装备、陷阱、诡计……他们用尽了一切可以使用的战斗手段。在他们手中,丑陋的厮杀几乎变成了一场精彩的艺术表演,创造出了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杀局: 一个恶魔术士刚刚冲进内城,他还没来得及召唤出一个魔法,三个刺客阴惨的身影就将他围在了中央,明亮的匕首和短剑映射出恶魔术士绝望的表情,在这些职业杀手们的围攻之下,他就连喘息一下的机会都没有。他的生命以极高的速度减少着,从他身上溅起的层层血花几乎都跟不上刺客们挥动武器的速度。 五秒钟,最多只有五秒钟,一个生命就此不复存在了。这是我所经历过的最长的五秒,在此之前,我从来也想像不出,这转瞬即逝的短暂时间就足以让一个鲜活的生命变成一具冰冰冷的尸体。 一个矮人影贼把他的对手——一个巨魔魔法师诱到了他所埋设的陷阱之中,巨魔被一道寒冰冻得全身僵硬、行动迟缓。正当这个矮人想要趁着对手行动不便的机会冲上去大开杀戒时,巨魔魔法师使用了一个“瞬间移动”轻松摆脱了陷阱的纠缠,不但保住了性命,而且和对手拉开了距离,成功扭转了自己的劣势,用一道“球形闪电”要了矮人影贼的命。 一个人类的吟游诗人和一个黑暗精灵德鲁伊缠斗在一起,吟游诗人不住地变换着手中的工具,短剑、六弦琴、手鼓、风琴、小号、匕首……他差不多已经将吟游诗人敏锐的观察力和应变能力发挥到了顶点,各式各样的乐器和武器在他手中走马灯一般娴熟地流转着,更像是在表演一个杂耍而不是正在战斗。形形色色的战歌声从他的乐器和口中发出,不但让他自己变得更为灵活有力、让他面前的对手迟钝虚弱,更影响着周围所有的友军和敌军,竭尽所能地为战友们争取细微的优势。 而那个黑暗精灵德鲁伊,则表现出了一种灵活机变的战斗风格。随着吟游诗人吟唱战歌效果的改变,他也不停地变化着自己的形态,努力减小敌人的战歌给自己带来的不利影响。吟游诗人弹奏起“脆弱旋律”时,他会变成一头巨大的黑熊,以强壮的体格来提高自己的生命力上限;当吟游诗人唱出“钢铁之歌”增强自己的防御力时,他又会化作一只敏捷的猛虎使自己的攻击力得到提高;而当受到“枷锁之束缚乐章”的攻击时,德鲁伊也会毫不迟疑地变回到精灵形态,保持距离,使用自然谱系的一些魔法进行战斗,同时恢复自己损失了的生命力。 是的,这就是涉空者之间的战斗,无数种可能性相互碰撞,使一场场生死搏斗充满了未知的变数。你很难预料一场战斗将会在何时结束,有时它也许会持续很久,而有时则会终结于瞬间。 无论我们如何奋力抗争,都已经无法再逆转整个战局。绝对的数量优势使敌人毫无悬念地压倒了我们,一点点蚕食着我们的防线,将我们步步逼退。当他们的兵锋越过最后一段内城的城墙,直指向我们的指挥部时,一个慷慨激昂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回响在我们的耳边: “今天,我们在这里并肩战斗,不是为胜利,而是为生命寻找自由和尊严的归宿。勇士们,跟随我,用我们的灵魂,点燃法尔维大陆的斗志!” 随着这声激励人心的呐喊,雷利上校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的身旁。这个六十级的圣骑士左手拿着一只金光闪闪的巨大塔盾、右手紧握着长剑,大踏步迎向向他袭来的汹涌人潮。 这场战斗,已经到了最后的时刻! 第五十七章 徒劳的胜利 第五十七章 徒劳的胜利 雷利上校的出现,几乎在一瞬间就吸引了敌人的绝大部分火力。弓弩、火枪、魔法……不计其数的远程攻击手段雨点般落在他并不算是高大的身体上,闪烁的魔法光束刹那间就把他整个身体都淹没了。这种高密集的饱和攻击让我们全都猝不及防,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指挥官遭受袭击,根本想不到如何去帮助他才好。 只在短短的片刻间,雷利上校的生命就足足降低了将近四分之一。幸亏在这紧要关头,他施展出了“圣光护佑”的圣骑士专有技能,一层受到至高神祝福的神圣魔光环覆盖在他的身上,将所有袭向他的攻击完全吸收。在这层魔法光环的防御极限到来之前,没有任何攻击可以威胁到上校的生命。 圣光护佑为我们赢得了反应时间,我立刻就听到有人连声大叫着:“所有的治疗职业给上校加血!”立刻有人响应了他的号召,牧师、萨满法师、德鲁伊、圣骑士……形形色色的生命魔法在上校的身上连番闪耀,我们的指挥官很快就重新变得生机勃勃、血气旺盛。当“圣光护佑”的魔法效果消散的时候,他的生命也差不多被重新补满了。 “继续给上校加血,不要停。别让他们靠近上校,尽量拖延时间!”这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我抬眼望去,果然又是那个名叫佛笑的剑客正在发号施令。他一边大声呐喊着,一边冲到战阵的前列,将手中的刀剑舞成一团狂暴的旋风,然后……啊,很不幸的是,他转瞬间就被一个挥舞着战锤的亡灵砸倒在地。 在战场上,勇士永远都不会缺少伙伴。当一个人彰显出足够大的勇气,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会受到感染,进而激愤起来。 战局失利、身处绝境,原本不少人已经彻底失望,丧失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勇气。我们身旁的一些涉空者早就彻底脱离了战斗,穿越时空位面,离开了这个战场,其他人同样士气低落,缺乏斗志。 可是此时,佛笑的话语激励了剩下的人们,让我们看到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希望。那些几欲放弃的人们重新振作起来,加入了战斗的行列。 “坚持住!时间快到了!”有人这样大声叫喊着,“还有不到五分钟!” 是的,我们或许已经无法挽回这惨败的战局,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我们要让这些敌人滞留在这里,呆够整整一天,为我们后方的大陆联军赢得组织防线的时间。正是抱着这样的愿望,才能让支持着这些涉空者继续战斗下去,没有过早地放弃。 这最后的时间限制也激起了敌人最后的疯狂。那些远程攻击者们彻底放弃了自身的保护,任凭我们的反击剥夺他们的生命,只是不要命地攻击着上校。 而他们的近战职业者也在奋力地冲杀,我面前的每一个对手都因为兴奋和焦急而变得无比狂热。,他们只求尽可能地杀伤我们的治疗职业者,减缓我们救治上校的速度,毫不顾及自己的安全。 就在片刻之前,一个恶魔狂战士十分鲁莽地冲到了牛头人萨满克拉多身边,先是一斧头劈碎了他的生命图腾,接着又打断了他的治疗波,抡圆了胳膊把可怜的牛头人往死里砍。我站在他的背后,一剑又一剑地刺在他的身上,直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保住克拉多的这条命。可这根本没有用,自始至终,这个狂野的恶魔战士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直到把克拉多砍成一头死牛,然后心满意足地被我杀死。 战斗变得异常艰苦,我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这群亡命之徒战斗。我甚至希望他们能多砍我两刀,让一个牧师或是一个圣骑士多活一会儿,可这样的愿望根本就无法实现。 这时候,真正的战场已经不再是士卒之间的刀兵相向了,维系整个战局的只有一点,那就是雷利上校的生命。我们争夺的已不再是杀敌的数量、又或者是占领战场的面积,而是上校头顶上那根绿色的生命槽线。 上校生命值的变动生动地反映出了这场战斗的艰辛。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个人的身上落满了这样多的魔法,无数道魔力光环缠绕在他的身上,熠熠生辉,让人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样貌。他的生命值颤抖地来货波动着,每一次变化都牵动着人们的心神。 一道魔法闪电击出了爆击效果,顷刻间就使上校损失了五百多点生命,一些胆小的战友甚至忍不住“啊”地惊呼起来;可就在下一秒,一个“生命礼赞”的法术又落到了上校的头顶,为他补充了四百多点生命,不少人又“呼”地长松了一口气。 我们显然不能指望敌人和我们的治疗队能保持良好的默契,让上校生命值的变动按照一定的规律波动。不少时候,上校会接连不断地遭受攻击,使他的生命值接连下挫;而有时候几道、十几道治疗法术也会同时在他身上发生作用,让他的生命力节节攀升。真想不到,这简单的数字变化有时也会变得如此惊心动魄,我真怀疑那些心脏机能不好的人会不会在这里当场心脏病发作。 “太紧张了……”弦歌雅意紧张地拍打着自己的胸口,竭力想要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比股市行情还刺激呢。哎呀……”就在他抬眼看过去的一瞬间,接连三把火枪弹药射在了上校的身上,上校的生命值急转直下,把他吓了一跳。幸亏立刻就有两道治疗波重新笼罩在上校的身上,稍稍弥补了他损失的生命,这才让他心下稍安。 “呸呸呸,胡说八道!”听到了弦歌雅意的话,一旁的妃茵立刻杏眉倒竖,破口大骂,“你没看见这家伙的生命值持续下跌,早晚变成跌停板。股市要跌成这样,我撕烂你这张乌鸦嘴!”说着,彪悍的美女魔法师随手就扔出两道冰风暴来。几个倒霉的“巨骨亡灵”不幸承受了妃茵的怒火,被一下子冻成了冰棍。 虽然我不太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可是妃茵的话有一点我很清楚:不管我们多么努力地为雷利上校治疗,他的生命仍然是在反复震荡中减少的。敌人攻击我们治疗队的战略奏了效,我们治疗上校的速度明显变得缓慢了。 “还有最后一分钟了,挺住,挺住!”佛笑振奋人心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他的声音是从我们身后传过来的。我忍不住回头瞟了一眼,我们冷静的剑客此时衣衫褴褛,武器残破,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从复活点里往外跑,看来他在刚才的厮杀中可吃了不小的苦头。 这最后一分钟的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难挨,每过一秒,雷利上校的生命就会减少成百成百地减少。此刻对于我们来说,时间就是最大的仇敌。它的存在简直令人憎恨。如果我们知道有什么方法能让这恼人的时间在一瞬间就流逝得干干净净,我们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地去尝试。 “最后三十秒!”我已经分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了,倒计时的叫喊声已经此起彼伏,时间在此时仿佛已经凝聚成了一条有形的河川,以我们肉眼可见的形态缓慢流淌。 “……二十五、二十四……”长弓射日已经放弃了战斗,一边拼命放着治疗波一边大喊着。 “……二十二、二十一……”雁阵一边悄声嘟囔着,一边狠狠地扣下扳机。 “……一百二十、一百一十九……”呃……时间对于丁丁小戈来说似乎总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我晕,你丫延时延得也太厉害了吧!”长三角忍不住用力敲了敲半兽人术士的脑袋。 时间,终究流淌得还是太慢了。在还有十五秒的时候,雷利上校的生命已经只剩下七百多点,无论怎么计算,他也很难再撑过十秒钟了。 无论我如何敬仰他,我都已经不再奢望这个伟大的战士还能继续存活。可让我倍感痛心的是,即便豁出了性命、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墙,他也无法扞卫自己的荣誉,将敌人挡在身前。 “他快完了,再加把劲!”一个声音大叫起来,嘲笑着上校无奈的命运。这激起了我的怒火。一剑、两剑、三剑……我有些失去理智,直到杀了那个人之后,还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十秒钟,三百点生命,时间,在向着死亡的方向流淌。 上校还在战斗,从他的脸上,我没有看到畏惧。他承担了自己必死的命运,可只是几秒钟的差别,他的死亡或许就变得不再有意义。 在这一刻,我有些绝望了。这将是一场一事无成的失败,我们不但没能战胜敌人、更连阻击敌人的任务都没有完成。当人们倾注了极大的热情和心血、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去投入这场战斗的时候,失败的苦果,总是更难吞咽。 然而,我的绝望来得未免有些太早了。我毕竟还是小瞧了我的涉空者战友们,小瞧了他们对于战斗的坚毅信念和奉献精神、也小瞧了他们把握战局的敏锐天赋和无穷创造力。 当距离这场战斗的终结还有最后十秒钟的时候,六个身披银白色重装金属铠甲的圣骑士勇敢地站了出来,他们从各个方向围合在了一起,组成了一道密不通风的环形屏障,把雷利上校严严实实地挡在了中央。 与此同时,这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将左手高高擎起,口中高声祷颂起受到至高神祝福的神圣咒语。六道神圣的金黄色神圣魔法光环从天而降,把这六位笃信神恩的虔诚骑士环绕起来。 “圣光护佑”,这个圣骑士所专有的防护性魔法在这场战斗的最后时刻发挥了超出人们想像的巨大作用,为我们赢得了比钻石还要宝贵的短暂时间。击中这层光环的所有攻击都无功而返,在这层防护光环被彻底摧垮之前,它将会为施法者抵御一切外来攻击——同样的,它也保护了这层人体壁障中的雷利上校。 这六名圣骑士只有四十级出头,同样的魔法,从他们手中释放出来的威力和雷利上校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在如骤雨冰雹般落下的远程攻击面前,谁也无法预料这层看似坚固的保护光环能够坚持多久。或许它支持不到五秒、或许三秒钟就会被摧垮,到了那个时候,为我们的指挥官抵御敌人攻击的,就只有这六个人的血肉之躯。 他们并非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们还是这样去做了——义无反顾、慷慨就义。在他们中间,有一个人看上去迥然不同:他的身材特别魁梧,比他身旁的战友们最少高出了一个头去——而且这个头还尤其地大,大得连他的脖子都快看不清楚了。最与众不同的是,他的头上还长着两支尖锐的利角,以他祖先的血脉为凭,骄傲地指向天空。 古往今来,在整个法尔维大陆,或许只有一位圣骑士有着这样与众不同的独特外貌,碰巧我和这个人还很熟。 毫无疑问,他就是误打误撞完成了圣骑士转职任务,在万般不甘的情况下被押上公告台被迫进行转职的牛头人战士,我们的朋友牛百万。 他此刻正背对着我们,将自己的正面勇敢地迎向数万敌军,豪气满腔地仰天怒吼。谁能想像得到,就在几天前,他还曾经是个在转职时撒泼打混哭爹喊娘的狂战士追寻者? 除了牛百万,在这六位骑士中还有一个我熟悉的面孔,他是一个人类,名叫“一生执着于梦”。我们曾在探索林间陵寝的时候和他见过面,那时候他是另一支冒险队伍的首领,因为队伍中的成员太多,才把克拉多和黑极光这两个只会说方言土语的家伙塞给了我们。现在这个一生执着于梦已经四十七级了,让我艳羡不已的是:这个家伙的装备一如既往地好——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些好货。 四秒钟,“圣光护佑”的光环只支撑了四秒钟的时间就分崩离析了。密集的魔法和弓弩枪弹失去了屏障,无情地攒射在这六个人的身上。只不过一瞬间,这些骑士的生命就带着他们无法估量的功绩和荣誉走到了尽头,六具尸体无声无息地向前倒下,结束了这个绝无遗憾的生命轮回。 四秒钟就足够了,我们的治疗职业者没有辜负了六位骑士的牺牲。雷利上校的生命重新攀上了一千五百点,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这是一个足以让他们死心的数字。 那场战斗的最后六秒,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了。我们的敌人更加狂热地攻击着,但在这层狂热的背后,是他们自暴自弃式的绝望。 我们没有再留给他们任何的机会,治疗队伍很好地完成令他们的任务,将上校的生命一直延长到了时限之后。我站在热情而骄傲的人群之中,耳边充满了“……四、三、二、一……”的倒计时声。当最后一声读秒终止时,乌云要塞的顶端传来一阵“嗡嗡”的低沉声响,不知何时,一个浅灰色的巨大魔法阵已经出现在要塞的上空。每个人都被天空中出现的异像吸引,不安的**顿时笼罩在末世帝**的阵列之中。 猛地,一道强烈的蓝色光柱从天上的魔法阵中落下,随着这光柱一同落下的,还有一支由法尔维大陆各个种族组成的军队。这是一支强大、迅猛、训练有素的部队,他们中级别最低的战士也超过了五十级。 只是在片刻之间,要塞内的战局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末世帝**队节节败退,最后不得不撤出城墙,回到原野。 遗憾的是,在这反败为胜的时刻,我们还是没能挽救雷利上校的生命。就在强援到来、胜利在望的时候,一道邪恶的黑色闪电从敌军的身后猛扑过来,像一条毒蛇一般狠狠地咬噬在上校的身上。我们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不懈努力在这一刻化为了泡影,上校头顶生命槽线的绿色腿到了尽头,留下的是一管淡红的虚影。 在闪电的那一端,巨魔一族的首领、邪恶的黑暗术士、“虚空之手”姆拉克露出了狰狞的面容。 “凭着末世统治者的尊严,赐予他的敌人死亡的恩宠!”在说完这句话后,一片黑色的影子从地上翻卷起来,将姆拉克的身体包裹在了其中,然后渐渐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雷利上校死了,我的头脑陷入了一片混沌。 我们奋战了一天、拼搏了一天,用无数的鲜血和牺牲去扞卫的一个人,在我们以为胜利即将到来的一刻,就这样轻易地倒在了我们的面前,你觉得我该想些什么? 死亡来得到太快,让我无法思考。 任务完成,我的涉空者战友们功德圆满,成群结队地走进了传送阵中,离开了他们拼搏了一天的战场。这些看破了生死红尘的时空旅行者们,是不会为了某人的死亡而心生感触的。对于生命,他们远比我智慧,也远比我豁达。 只有我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上校冰冷的尸体。即便已经死亡,他仍然以剑撑地,牢牢保持着站立的姿态,慷慨英伟地面向着敌人。 “永别了,勇士们,我无畏的战友,我持剑的兄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的上校用他冷静而沉着的声音,这样对我们说道。他的脸上带着骄傲的笑容,仿佛这样的死亡对于他来说,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能够死在你们的身边,是我的荣耀……” 漫天的夕霞终于被大地全部收入怀中,只有一丝苍白的余辉,还在天边隐现,将上校的尸体勾勒成一个渐渐淡去的剪影。 终于,我将目光从那剪影上移开,转过身来,向着传送阵的方向缓步走去。 永别了,上校……我在心中默默地说道: 能够曾经活在你的身边,也是我的荣耀! 传送门在我的眼前缓缓开启,蓝光闪过…… 第五十八章 百人斩 第五十八章 百人斩 很难有人能说清楚乌云要塞会战的最终胜利者是战争的哪一方。如果只是从当时的战果上来看,不足三万人的法尔维大陆联合军战斗到了最后一刻,以差不多全军覆没的惨重代价将数倍于自己的末世帝国大军拼死栓在了乌云要塞之内,使整个大陆联盟得到了宝贵的喘息机会,很好地组织起了纵深防线。“星空骑士团”——一支借助大规模远程传送魔法从天而降的精锐部队,将要塞内的敌军一扫而光,并且跟在末世帝国的先头部队后面追杀了足足三天三夜,创造了足以让整个大陆震惊的辉煌战果。 如果仅从数字角度上来进行对比的话,毫无疑问,大陆联盟赢得了这场会战的胜利。 但是,尽管一度在局部战场上取得了巨大的优势,可在末世帝国庞大主力军团的全线挺进下,七天之后,大陆联盟不得不主动放弃了大陆东北部包括乌云要塞等五座战略要塞以及大片土地,全线收缩防御。这样一来,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夺下了整个法尔维大陆接近五分之二的土地,顿时形成了“帝国”与“联盟”两强相争、比肩而立的大陆格局。 曾经让英雄抛血殒命的光荣战场,就这样轻易地沦为了敌人手中的战利品,从更高的战略角度上来说,无论多么辉煌的战绩都不足以掩盖这巨大的耻辱。我们的敌人完全有理由夸耀地宣称,自己才是这场会战的胜利者。 让人感到有些意外的是,在经过了这场残酷的会战之后,战局并没有因此而连锁展开,将整个大陆都淹没在战争的血色之中。参战的双方似乎都从这一次激烈的交手中感受到了敌人的顽强和勇猛,不敢冒昧地再次开启战端,法尔维大陆反而因此进入到了一段难得的平静时光中。除了局部地区还有一些小规模的摩擦之外,整个大陆仍然应该称得上是和平的。 不管这战争背景下的和平来得多么虚伪、在它波澜不兴的表面下潜藏着如何让人压抑窒息的汹涌暗流,起码对于那些曾经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苟全性命的人来说,他们有足够的理由安闲地站在太阳底下,让明媚的春光晒去战争的阴影,暂时安享这难得的平静生活。 “听说了吗……”长弓射日一棍子把一头“岩甲蝾螈”掀翻在地,紧跟着冲着它的脑袋丢过去一个“生命虹吸”法术,一口气把它抽成了一具干瘪的标本,这才接着对我们说:“……帝国那边的人对合服战斗的结果很不服气,说我们让圣骑士开着无敌硬顶是缩头乌龟战术,觉得我们赖皮呢。” “放他妈的狗臭屁!”牛百万勃然大怒,大声叫骂起来,“圣骑士伤害输出又低、生命魔法又弱,单挑弱得连只臭虫都杀不死,全靠着无敌硬顶了。我们乌龟?有本事让他们也乌龟一回看看!” 说完,牛头人圣骑士大柱一挥,一头“利爪速龙”惨叫了一声,立刻头破血流倒地不起,用它的实际遭遇证明了牛百万所谓的“连只臭虫都杀不死”实在是一句扮猪吃老虎的虚伪之词。 在乌云要塞会战之中,我们凭借六名圣骑士最后关头的英勇献身,在任务时间要求之内艰难地守护住了雷利上校的生命。虽说那场战斗早已结束、一切战局都已尘埃落定,可因此引发的一些口头官司却始终没有停歇。 末世帝国的人对于这样的结果很不服气,他们觉得圣骑士的“圣光护佑”是至高神达瑞摩斯对法尔维大陆智慧生命的过度偏袒。因为宗教信仰的问题,枯萎之地的居民无法成为信仰至高神的圣骑士,而只能转职成信仰死亡与毁灭的堕骑士,他们当然无法得到至高神的保护,也就无法使用“圣光护佑”的技能。 因为在“圣光护佑”破灭之前,释放法术的圣骑士本人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所以人们形象地把这个法术称之为“无敌”。末世帝国的家伙们觉得,倚仗着“无敌”的技能撑过任务起先的最后几秒钟,这种做法根本毫无一个骑士应有的战斗风范,简直是一种毫无名誉可言的、无耻下流的“乌龟”战术。 这种说法当然是荒谬的,我们都曾经亲眼目睹这六名骑士在那场战斗中英勇无畏的战斗意志和豪迈无私的奉献精神,他们绝对是至高神座下最虔诚最忠贞的勇敢信徒。这六个人已经成为了那场战斗中的英雄,对于他们的崇拜和敬仰流传在我们的口中和心中。在我们的强烈呼吁和号召下,圣.达瑞摩斯教会公开认可了这六个人的伟大功绩,授予他们“骑士中的骑士”这一光荣的头衔,并且给予了他们相应的奖励。 作为六名“骑士中的骑士”之一,牛百万也在战斗结束后不久应邀前往了位于圣城弗雷斯希特的圣.弗雷德里克大神庙,接受了他的荣誉和奖赏。至高神的恩赐是宽厚而慷慨的,在得到一大笔赏金之后,牛百万还从神庙中获得了一件让他几乎乐疯了的奖赏:一根坚固而沉重的黑曜石柱——要知道,像大木桩这种冷僻的“奇门兵器”根本无法在武器店中寻觅踪迹,而我们又从来没有见过哪个怪物扛着一根大树桩在野外闲逛,所以从一级直到现在,牛百万还在一直使用他最初获得的一级木桩作为武器。无论这件个性化的巨大武具从外观上来看多么的帅气有型,作为杀敌的工具它的攻击力终究还是受到了很大的局限。 这根黑曜石柱有着让人惊叹的属性:它能够增加125的攻击力,附带一定几率的粉碎、击昏和击退的效果,还能增加50点的防御和400多点的生命力,并且黑曜石特有的魔法属性还能使牛百万的魔法回复速度每秒钟提高5点。 当然,这么巨大而坚固的石质武器自然也会有它特有的缺陷:因为份量沉重,所以使用这根石柱战斗的攻击频率降低到了2.3秒一次。不过好在牛百万的身上带着一个增加攻击速度的魔晶“开普兰的迅捷之心”,大大弥补了他攻击速度迟缓的缺陷。 为了表彰六名圣骑士的勇敢和虔诚,教会把每一件赐予他们的礼物都镌刻上了他们的名字,以示这份奖赏的荣誉感和唯一性。这下子牛百万可占了大便宜:他那诘屈坳牙的名字长得堪比一部经书,不得不逼得教会的工匠在石柱上玩起了微雕艺术。我得说,幸亏他选择的武器个头比较大,虽然名字刻得密密麻麻的,但总算还是一个字不少地刻了上去。如果他选择的是一件比较小的装备——比如说:挂坠——恐怕就连教皇都要因为琢磨怎么把他的名字全都刻上去而愁得吐血。 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这让我怎么看都觉得别扭。这件武器总给人一种不吉利的感觉,就好像每次牛百万都是在拎着自己的墓碑上战场似的,让人实在忍不住对他的前途感到忧虑。 不过,牛百万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这件武器上所包含着的倒霉兆头。每见一个人,都不免要拿出石柱向他大大地吹嘘一番。 “仗都打完了,随便他们怎么说去吧……”我从一具恶鹫的尸体中翻出来一根七彩鹫尾翎,把这件任务用品随手扔进魔法背囊里,然后安抚地对牛百万说道,“……你在这生闷气也没什么用,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他们尝尝厉害。” “对,给他们点颜色瞧瞧!”牛百万骄傲地挺了挺胸脯,豪情满怀地说道。然后他犹豫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 “要是打不过他们,我就到他们新手村去杀小号!” 说完,他很没有出息地点了点头,似乎真的在认真盘算着如何去施行这个毫无荣誉感的计划。 我忽然觉得末世帝**对圣骑士提出的指控也未必都是诽谤——起码对于我身边这个圣骑士来说,还是非常恰如其分的。 “我还听说了一件事……”长弓射日又神秘兮兮地说道——也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打听到了那么多的八卦新闻。 “……合服战役的杀敌统计已经公布出来了,排名第一的是联盟的一个战武士,他的杀敌数大概是一百五还是一百六,第二名连他的零头都没杀到……” “……吹牛呢吧你,当时战场都卡成那样了还能杀一百多?我拼了老命也才杀了二十几个……”牛百万对长弓射日的小道消息嗤之以鼻,紧接着补充了一句道,“……然后被杀了四十多次……” “……谁闲着没事吹你玩……”长弓射日扯了扯牛头人圣骑士的牛尾巴调侃道,“……刚听说的时候我也不信。要是个刺客投机取巧搞暗杀还差不多,一个战武士怎么可能只靠肉搏杀了那么多人?而且最变态的是,他居然一次也没死。有人怀疑是不是有人用了bug或者是外挂,可gm证明战役期间没有人用外挂。” “打出这样的成绩还没有用外挂!你问问gm他自己信不信。在中国,就连打扑克都有外挂,gm说话靠得住,母牛都能爬上树了。你告诉我,这个家伙叫什么名字?”牛百万满脸不屑,嘴巴撇得就像个烂柿子一样。 “不知道,他很低调,一直没有公开自己的名字。”长弓射日摇了摇头。 “切,那就肯定有问题,不是游戏公司老板的私生子就是gm的同性恋人。正常人玩游戏,干什么把自己的id都藏起来不告诉别人?”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真有这样的高手存在呢?要知道,林子大了,可什么鸟都有啊……”长弓射日显然是个怀疑论者。 “我呸,要是林子足够大,里面可不一定只有鸟,还他妈有鸟人呢!”牛百万忿忿不平地大口啐着唾沫,鼻孔大得就像两根烟囱,装模作样地往外重重喷了一团热气。 说完,他似乎对自己的俏皮话很得意,和长弓射日嘻嘻哈哈地一阵坏笑起来。 “那个……杰夫里茨,你觉得呢?”笑了一阵,长弓射日还是不太死心,转过脸来冲我问道,“……不用外挂,一个战武士能不能做到百人斩?” “啊……那个……又不是我……我怎么会知道……”我心里一紧,涨红了面皮,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我知道那不是你……”我的过激反应被长弓射日看在了眼里,他忍不住大声揶揄我道:“……看看你那副心虚的样子,要不是咱们俩认识,恐怕我真的要怀疑你就是那个杀人狂了——你说怎么那么巧,你还正好就是一个战武士。” “啊……真的不是我……”我大窘,急得直挠头。 “啊,利爪速龙,我还差一只就够完成任务的了……”没等我说完,长弓射日大喝一声就冲了上去。 “……嗨,那只明明是我的,我还差三只呐……”牛百万掂了掂手里的黑曜石柱,紧跟着也扑向那头受惊的速龙。 幸亏那头速龙刚好出现,及时地解了我的围,否则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摆脱眼前这尴尬的窘境。关于那个“百人斩战武士”的消息是真实可信的,而且他也并不像长弓射日和牛百万所猜测的那样使用了所谓的什么“外挂”或者是bug(尽管我并不太清楚这些东西究竟是些什么玩意)。我想,再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这个人的具体情况了,而之所以如此,完全是出于一个让我的朋友们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的现实: ——那个家伙就是我! 是的,就在那场战斗中,我一个人杀死了一百六十二名末世帝国的士兵,其中包括了超过七十人的涉空者。事实上,当我看见这个数字的时候,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在狂热的战斗中,根本不会有人记得自己究竟杀死了多少个敌人,在终结掉一个生命之后,每个人都会用自己血腥的瞳孔套住下一个不幸的对手。对于那时的我来说,杀掉了多少人没有任何意义,唯一重要的,只是干掉眼前这一个敌人而已。 不过就在会战结束后,我也同样受到了来自圣城的信件。那些最靠近至高神的宗教领袖们在写给我的信件里说,为了表彰我辉煌卓着的战绩,他们授予我“神威之惩戒者”的荣誉称号,并邀请我到圣.弗雷德里克大神庙接受奖赏。 在收到邀请信之后,我犹豫了良久——这个时候,我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和别人的差别是多么的巨大。在战斗中,那无所不在的“卡”的诅咒力量对我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是我之所以战绩如此辉煌的根本原因,这一巨大的优势让我的杀敌数量远远超过了排名第二的战场勇士,他的杀敌数甚至连我的一半都不到。我很清楚,如果让别人知道我就是那个以一敌百的战场狂人,我就不得不时刻接受别人异样的眼光,被人没完没了地盘问和质疑。这样一来,我就难免会露出破绽,无法掩饰我的特殊身份,被别人当作怪物一样看待。 我甚至一度想放弃这个荣誉,隐姓埋名,只去过我简单而隐蔽的生活。 可是,人类天性中残存的市侩和贪婪让我改变了主意。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我孤身一人来到了圣城弗雷斯希特,在大神庙外兜了三个圈子,直到确定没有人发现我才偷偷摸摸地溜进神庙,找到了当值的卫兵。那个时候,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自己是个载誉归来的勇士,其实我更像是一个窃贼,来窃取这份原本未必应该属于我的荣耀。 在神庙里,我荣幸地受到了费雷罗大主教的接见。他是个精神矍铄、慈眉善目的长者,倘若脱去身上那件象征着荣耀和虔诚信仰的红色长袍,就和一个慈爱的祖父没有什么区别。首先他询问我是否愿意公开自己的名字,这个出人意料的问题实在人性化得让人感动,我甚至愣了愣神才意识到他在征求我的意见。毫无疑问地,我选择了隐藏自己的名字,这个举动赢得了大主教的称赞,使他格外诚恳地赞许了我的谦虚和恭谨——这种称赞让我觉得有些脸红。 紧接着,他亲自将一个盛着200枚金币的托盘送到了我的手中,还允许我在三件受到过神恩祝福的魔法装备中选取一件。 我没有选择那把魔法战刀,尽管我最希望得到它。这柄武器实在太过精美华丽,无论是分成三叉的刀锋还是镶嵌着秘银的护手都闪烁着七色的光辉,一看就知道不会是通过打怪升级、杀鸡剥皮这种“正当途径”得来的。我可不想因为它的惹眼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愿意绞尽脑汁编造一段谎言以搪塞这把战刀的来历,所以不得不忍痛放弃了它。 基于同样的原因,我也没有选择那件同样不同寻常的铠甲。最后,我只有选择那双看起来很俊俏、但造型又不是那么夸张的黑色战靴——“风精灵的足迹”。 当我刚把靴子拿在手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选中了一个了不起的魔法装备:这是一双镶嵌着厚重金属片的战靴,能够为我额外增加60点的防御力,可它拿在手里的感觉是那么的轻,如果不是因为摩擦引起的触觉,我甚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除了防御力的增加,这双靴子还可以给我增加300点的生命、32点的敏捷、63点力量和百分之五的移动速度加成。除了这些之外,这双靴子上还被至高神的宠儿、旅行者与信使的守护者、风和速度神祗杜比西斯亲自祝福过,永久附加了一个“英勇闪现”的战斗技能,而且一点也不耗费我的斗气值——这意味着我穿上它之后,也可以像那些魔法师一样,施展出一个类似“定向移动”的技巧。不过和他们不同的是,在使用“英勇闪现”之后,我的第一次打击将肯定出现暴击效果。 这原本应该是鼓励一个战武士更加勇敢地投入战斗的技能——在别人意想不到的距离上发动突然袭击、然后用暴击制造巨大的杀伤力,抢得战斗的先机。不过在我看清这个技能后的一瞬间,满脑子里想得都是如何利用这个它逃脱战斗溜之大吉的方法。基本上可以肯定的是,虽然这个技能的名字叫做“英勇闪现”,可等到我真正需要“闪现”的时候,一定不会是因为我的“英勇”。 最让人吃惊的是,这个双靴子不但属性出众、而且还会根据使用者的等级提升而不断进化。每当我提升五级,它的各项加成都会相应提高,而且还有可能衍生出新的技能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具有如此超凡特性的装备,它虽然没有传说中的神器那样毁天灭地的巨大威能,但也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稀有宝物了。 当我把这双“风精灵的足迹”穿在脚上之后,心中的那份贪婪和好奇忍不住蠢蠢欲动,不免揣测起那把战刀和那身铠甲的属性来。老实说,这个时候我的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别的赏赐或许会更好,我的心里这样想着。 这是一种由**引起的、永远无法摆脱的愚蠢悔意,事实上就连我自己都很清楚,在这个时候无论我的选择是什么,事后都一定会后悔的——除非我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可那就无所谓选择了。 人生也正是如此,我们只能在无知中做出自己的选择,然后用自己的行动去验证它。 有时候回想起这些,我们或许会犹豫、会迟疑,会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如果那时我如何如何……”许多人都会陷入这样的猜想之中,可终究,他们还是失却了证明这些猜测的机会,只能走过已经铺在脚下的这唯一一条道路。 “万岁,我的速龙已经杀够了,任务完成……”长弓射日得意洋洋。 “该死的矮子,你使诈!我都把它打得只剩下半口气了,你居然用远程攻击来抢怪……”牛百万愤怒不已。 “着什么急啊,你不是也只剩下三只了嘛,我陪你一起完成这个任务就是了……”已经转职成虔信者的矮人牧师拍打着牛头人圣骑士的大腿根部——嗯,他也只能够得着这里——安慰地说道。 “把你的手从那个地方拿开……”牛百万怒火中烧。 “啊?哦,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长弓射日一脸地讪笑,转而对我喊道:“……杰夫里茨,你的任务怎么样了?还差什么没打?” 他的叫声把我从回忆中唤醒,我抖擞了一下精神,看了看我的任务记录,一边走一边回答道:“快完成了,还差两枚蝾螈的心脏。” 在行走时,我并没有忘记故意放慢自己的速度,掩饰着脚下这双靴子所带来的加速效果…… 第五十九章 三对三 第五十九章 三对三 “停下!”在我们三个人完成了任务、正走在回城路上的时候,我忽然拉住牛百万和长弓射日的身体,喝止了他们的脚步。 “怎么了?”牛百万疑惑地问。 “嘘……”我打断了他的声音,伏低了身体,凝神望向前方。 三条陌生的身影悄然出现在草原前方,正不急不缓地向着我们走来。由于距离太过遥远,他们的名字我没法看得很真切,只能看见他们每个人的头上都顶着两行长短不一的模糊小字——可以肯定的是,草原上野生动物们的名字绝不会像这样怪异地排列。 名字的长短和排列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最为重要的是,这三个名字都是由鲜红的颜色写就,那血一般的色泽隐隐发亮,即便是在这么遥远的距离上,也能让我感受到危险迫近的强烈征兆。 要知道,根据每个生命的灵魂状态不同,他们头顶的名字也会显示出不一样的颜色。那些温顺无害的小动物们,他们头顶的名字就会呈现出安全的浅绿色,而那些有一定反击力量的普通食草动物,他们的名字则是黄色或是褐色的。名字的颜色越深,说明这个生物对你的敌意越强、威胁也越大。当你看到某个人或是某个动物的名字是红色的时候,你最好把你的武器放在你随时都拿得到的地方,因为一场战斗已经靠近你的身边了。 理所当然地,末世帝国子民的名字在我们眼中同样也是红色的,战争决定了我们难以调和的敌对立场,我们必须随时警惕着敌人的出现。而此时出现的这三个人影,毫无疑问就是来自帝国领地上的侵略者。 “你看见什么了?”长弓射日瞪圆了两个小眼睛,摇头晃脑地边看边问。 “帝国的人,有三个……”我回答道,“……正向我们走来。” “在哪了在哪了……”牛百万好奇地大声嚷嚷着,“……我怎么什么也没看见?” 我解下佩在腰间的“望远镜”,递到牛百万的手里: “带着这个你就看得见了。” 当“望远镜”在牛百万和长弓射日手里转过一圈、重新回到我手中的时候,那三个身影已经走近了不少,让我终于能够辨明他们的身份: 走在最右边的是一个恶魔族的四十三级狂战士,他的身型比牛百万稍显瘦弱,身上的青铜铠甲从他的左肩斜斜覆盖下来,将他的左胸、整条左臂和小腹紧紧包裹起来,但整个右肩和右臂却完**露着,**出赤红色的粗大肌肉,彰显着他的勇武刚强。他的背后斜插着一把长柄砍刀——这是一种比较少见的武器,因为握柄太长,所以很难自如地挥舞,攻击的速度也很缓慢,但如果你因此而轻视它的话,它强悍的攻击力和超长的攻击范围一定会让你吃足苦头。 传说中,恶魔族是一个性别比例严重失调的邪恶种族。或许是受到追求强大力量、满足破坏**的种族天性的驱使,这个种族的男性成员远比女性要多得多,人口比例几乎超过六比一,这就使得这个种族中男性获得配偶的几率变得非常渺茫,种族繁衍的压力十分巨大。这一特殊情况在这个粗豪鲁莽的恶魔狂战士的名字上十分明显地表现了出来,他的名字叫做:男名牌本科城镇户口体健貌端无不良嗜好有固定住房年薪十万。 这个名字虽然远不如牛百万来的惊天动地、连篇累牍,但也是难得一见的长名了。虽然我不太明白他所谓的“名牌本科”、“城镇户口”是什么意思,可“体健貌端”云云的含义却非常明显。显然这个恶魔狂战士的父母高瞻远瞩、用心良苦,早在他出生时就给他的名字打上了鲜明的求偶印记,让他在残酷的种族繁衍竞争中赢在了起跑线上。、 走在最左边的,是一个面颊细长、紫色短发的女性吸血鬼。她的眼眶四周涂抹着蓝黑色的闪亮眼影,两只大眼睛闪烁着媚人的光泽,下唇不四露出两枚细小洁白的獠牙。她身上披着一套艳红色的皮甲,背后反插着两支轻刺剑,腰间悬挂着一把银月琴,一身装束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的,让人猜不透她的职业究竟是什么。 这是一个四十四级的剑舞者。或许你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惭愧的,因为这原本就是一个很少见的职业。 剑舞者是吟游诗人的一个转职职业。作为一个艺术之美的拥护者和音乐魔力的拥有者,吟游诗人也有三个转职方向:那些歌声昂扬、振奋人心的英雄组歌唱颂者,将会转职成为“北地诗人”,用他壮怀激烈的咏叹调去激发战斗伙伴们的潜力,为他们加持各种辅助状态;而那些喜欢流行小调、歌声通俗轻快的吟游诗人,则可以转职成“小丑”,在战斗时用自己的歌声魅惑敌人,为他们加持种种不利的状态,让他们变得迟缓脆弱。 在组队冒险时,无论是“北地诗人”还是“小丑”,都是很受欢迎的冒险职业。他们本身的杀伤力虽然不强,却可以通过自己的战歌使整个队伍的战斗力大大提升,如果使用合理,绝对会收到一加一大于二的良好效果。 相较而言,“剑舞者”是吟游诗人中的独行侠,他的绝大多数战歌只会对自己产生效力,提高自己的速度、力量等等数据,却无法更好地帮助队友。除此之外,剑舞者通过自己对音乐领悟能力的不断加深,还掌握了一种充满节奏和韵律的“剑舞”之术,是一群能够在剑刃上独舞的优雅武者。他们对于剑道的理解独辟蹊径,任何一柄普通的长剑在他们手中都会产生超出本身质地的威力,那些传说中的伟大剑舞者甚至能够用一柄只加五点攻击力的初级长剑制造出比高阶魔法利器还要巨大的破坏力。 不过这个女性吸血鬼之所以会成为一名剑舞者,恐怕不是因为受到了音乐之神的引导,而是受到了先天条件的限制,不得不选择这个不必大声吟唱的转职职业。 口吃跑调还忘词,这是她的名字。我不得不说,一个有着这种名字的家伙能够选择吟游诗人作为自己的职业,这是需要不小的勇气的。而当这家伙是一个女性时,这份勇气就只能用“彪悍”来形容了。 走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四十四级的亡灵魔法师,他的名字是“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一个很适合于亡灵的名字。水蓝色的魔法长袍和一支不时撒下些许冰晶的长杆法杖说明他和妃茵一样,是一个专精于冰系魔法的法师。 他们的头上并不是只有这三个稀奇古怪的名字。在他们每个人名字的下方,还都带着长长的一串一模一样的红色小字:作风强硬又红又专执法必严违法必究末世帝国枯萎之地城镇管理小脚红袖章纠察大队。过了很长时间我才反应过来,这大概应该是他们所属的同一公会的名字——这实在是一个让人愕然的公会名。 这三个来自枯萎之地的冒险者渐渐地走近,恐怕再有两三分钟的功夫,他们也就能发现我们的存在了。 “怎么办?”我看了看身边的两个同伴,低声问询着他们。 “有什么好想的?把他们杀光了再说!”长弓射日兴奋地舔了舔嘴唇,长满了棕红色长胡子的肉脸蛋不由自主地堆起一层险恶的笑容。 对于狂热好战的矮人族虔信者来说,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不具备任何思考的价值。不要说前面只有三个敌人,哪怕是三十个、三百个敌人正向这边走来,这个鲁莽的战争狂人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拎着棍子冲上前去“哼哼哈兮”狂捶一通,直到把自己的魔力耗尽……呃……当然……最后再被人狂捶到死。 牛百万并没有急于决定,而是又把我的“望远镜”借了过来,瞄着那三个人又观察了一阵,这才把“望远镜”又还回到我的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他们三个……比我们都要低上三四级……”牛百万虔敬地低下头去…… 然后兴冲冲地把他的黑曜石柱扛上了肩膀,脸上挂满了欺软怕硬的欢快表情。 看看吧,这就是法尔维大陆上最圣洁、最高贵、最有风度的“骑士中的骑士”的真实面目,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要是枯萎之地的战士们都有这家伙一半的邪恶,法尔维大陆早就被他们荡平了也说不定。 我们迫不及待地冲向那三个送上门来的倒霉鬼,在我们心里,早就把他们当成了可以任意揉捏的软柿子——并不是我们太过轻敌,对于这些涉空者来说,三四级的差距意味着很大程度的灵魂力量优势,我们无论是攻击力、防御力还是本身的生命力都大大占优,更何况,根据刚才的一番观察,我们在装备等级上也占了不小的便宜,在这种情况下交手,我们要是输了那才真的是见了鬼了。 果不其然,那三个末世帝国的家伙看见我们突然出现,完全乱了阵脚,手忙脚乱地摆出抵抗的架势。一看就知道他们没什么战斗经验,衣甲单薄的魔法师居然站到了最前面,狂战士和剑舞者毛手毛脚地杵在魔法师身后,完全没有替战友抵挡攻击的自觉。 借助战靴“风精灵的足迹”的帮助,我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头,长剑一挺,一个“威武冲击”迎着那个剑舞者杀了过去。 见我逼近,那个吸血鬼小妞连忙低声吟唱起一首短小的战歌来。她的歌声轻灵飘渺、若有若无,听起来十分悦耳,既不口吃跑调、也完全没有忘词的迹象。事实证明,她那个糟糕的名字根本就是名不副实。 跟随着歌声的旋律,剑舞者的身躯也轻柔地摇摆起来。尽管我站在敌对的立场上,但我也不能不承认,她的舞姿颇为优美,柔软的腰肢有韵律地扭动着,将全身的肌肉都牵动起来,犹如一支曼妙的花朵在随风摇曳。 随着舞姿的不断变换,剑舞者的身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在我的眼中,她原本清晰明了的身躯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身后仿佛还拖着一截摇摆不定的虚影,就好像在她的身体之外又附着了一层妩媚的薄纱,飘然欲起。 这个技能是回旋之舞,在战斗时能够提高自己的敏捷,并且让身躯在舞动中产生残像,提高闪避敌人攻击的几率。 不过,战斗的技巧弥补不了我们之间灵魂等级的差距。我一剑刺去,依然是血花四溅,这个女性吸血鬼顿时损失了一百多点的生命。她痛叫一声,挥起双剑猛烈地向我反击。 剑舞者的剑术确实颇为独到,无论这个吸血鬼的攻击多么凶悍,却始终都能保持着优美的姿态,将一丝艺术之美不着痕迹地融入到了残酷的战斗中。短短片刻之间,我的肩头、手肘和左肋已经连着中了三剑。 不过,没有足够的攻击力作为后盾,她的凌厉攻势对于我来说终究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而已,最多只能带来几处皮外伤,根本不具备足够的威胁性。仗着铠甲坚固、防御强悍,我拉开了架势蛮横地和她对攻起来。在力量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这种蛮不讲理的无赖打法恰恰是最容易奏效的。三五个回合一过,我就牢牢抓住了战斗的主动权,那个吸血鬼剑舞者只能依靠敏捷的身法暂时摆脱我的攻击抽空喝上一瓶生命药剂,这才能勉强坚持战斗下去。 “杰弗里茨,你这家伙可真无耻,居然欺负一个女孩子,人家可比你低三级呢!”牛百万一边大声嘲笑着我,一边抡起打石柱兴高采烈地砸向面前的恶魔狂战士——这头贱牛可比这个想老婆想得发疯、连名字里都写满了求偶信息的可怜恶魔高了四级还多,我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有什么立场能够这么理直气壮地指责我“无耻”。 就在牛百万分神冲我怪叫的功夫,恶魔狂战士大吼一声,一道强劲的力量从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来。顷刻间,他原本就粗大结实的肌肉立刻变得更大了一圈,而且血脉贲张、遒劲饱满,原本深褐色的眼球变得炽热红灼,仿佛即刻就要滴出血来似的。 “来啊,同你死过!”恶魔狂战士呐喊着扑向牛百万,他手中的长柄砍刀舞得虎虎生风,攻击速度明显提高了不少。 狂战士之所以被称为“狂战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必须能掌握狂战士的看家本领——“狂暴”。一旦使用了这个技能,在一定时间里,狂战士原本就惊人强悍的攻击力还会进一步提高,速度也会得到极大的加强。当然,他们也必须为这短暂的强大付出代价,在狂暴期间,他们的防御力会降低许多。 进入狂暴姿态的恶魔狂战士将手中的砍刀恶狠狠地劈向牛百万,指望着自己的强力技能能扭转眼前的不利局面。他可没有想到,就在他举刀欲砍的时候,牛百万的口中迅速地念过一段咒语,然后高举左手,一层金色的神圣魔法光罩顿时覆盖了他的全身。 “噗!”砍刀重重地劈在光罩上,发出破败的摩擦声,无功而返。 牛百万毫发无伤。 “忘了告诉你……”趁着狂战士防御薄弱的时候,牛百万不依不饶,抡起黑曜石柱猛砸,一边砸还一边得了便宜卖乖地奸笑着说,“……其实,我是一个圣骑士!” 在着三个敌人中,最郁闷的大概要算那个亡灵族的魔法师了。遇上了长弓射日,他以前对付施法者的战斗经验完全失去了参考价值。我猜他这还是生平头一回遇上追在他屁股后面挥舞着棍子砸人的虔信者,偏偏这个矮子的攻击速度快得超出了常识,任何一个准备时间稍微长一点的魔法他都不敢使用,生怕被长弓射日抓住机会砸个满脸开花。 终于,亡灵魔法师“此人已死.有事烧纸”抓住了一个难得的机会,一记“冻结术”把长弓射日冻在原地无法动弹。正当他长吁一口气,打算拉开距离用远程攻击的法术磨死这个暴力虔信者的时候,长弓射日双手在胸前交叉,大声念诵咒语,手中发出一道充满圣洁神力的魔法光剑,追着亡灵魔法师的屁股就射了过来。这正是普通虔信者最拿手的攻击法术:“神赐利刃”。 无论是远攻还是肉搏,长弓射日样样拿得起放得下,打得亡灵魔法师彻底没了脾气。 这完全是一场不公平的战斗,我们从一开始就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如果一切都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会用一场屠杀来宣告自己的胜利。就在我们陷入了战斗带给我们的慷慨热情中、畅想着获胜之后的快意和荣耀时,我背后的空气中似乎忽然产生了一阵不正常的波动,一道凉飕飕的轻风抚过我的脖颈,让我猛地心生警兆。 第六十章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第六十章 点子扎手,风紧扯呼 正当我面对着那个名叫“口吃跑调还忘词”的女吸血鬼剑舞者,用一记记重剑将她逼得步步后退时,忽然间,我的脖子后面掠过一道凛然的寒意,一层浓密得有如实体的危险杀气触动了我的神经,让我全身寒毛倒竖。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我的肢体在第一时间顺从了我的直觉,猛地右前方扑倒过去。在向前扑倒的一刹那间,我感到左侧的空间仿佛产生了某种莫名的扭曲,在一个透明的轮廓内,不少事物的形状都被拉长或是揉扁,产生了一些不规则的变化。而这个透明的轮廓本身,看上去似乎是一具人体的模样。 尽管我的反应已经不算迟缓,可毕竟还是晚了。转眼间一件冰凉而锋利的金属制品狠毒地刺入了我的后背,而后向下猛地一扯。一阵巨大的疼痛瞬间充满了我的整个躯体,一刹那间,我甚至以为自己全身都已经被撕裂开来了似的。 无需猜测,我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很显然,就在片刻之前,一个高级别的刺客已经使用“匿踪”的技巧悄悄接近了我,趁着我没有防备的时候对我发起了偷袭。 我一转身,一个身着骨甲、身躯佝偻、手持一长一短两把利刃的蓝皮巨魔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我的身后。他头顶的灵魂标识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做“谁敢比我丑”,和那三个被我们伏击的家伙隶属于同一个冒险者公会。 怎么说呢,这个巨魔刺客的名字原本带有某种宿命论的神秘感、充满高雅诗性的自嘲风韵和辨证思维的哲学意味,可用在他的身上却是完全彻底地贯彻了写实主义命名手法。我从来没有遇到过相貌这么丑陋的家伙:唇边的两支獠牙上布满了裂纹,有几个地方还有残缺,就像是块被风化了的石头;左侧的脑袋秃了一片,右边亚麻色的头发却像野草一样疯长着,从脑门一直长到了下巴颏——哦,我看错了,那是胡子;鼻子上穿着两个巨大的铜环,两边的耳朵上也都打着一串小一些的铜环,总计不下二十个,看起来如果他还想再多扎两个耳环的话恐怕得考虑往脸皮上打眼——那两个耳朵密密麻麻的,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地方了。 我无法准确地估算出他究竟有多高——如果他全身都能够站直的话,或许比牛百万还要高出一头。可他的腰始终佝偻着,几乎从脊椎尾骨开始就完全地折叠了过来,这使得他的脑袋所处的位置比我还低了半头——我很怀疑是不是因为脸蛋子的铜环太多太重了,以至于把他坠成了现在这副超级罗锅腰的模样。 “老公,你可来了!”看见巨魔刺客现形,吸血鬼剑舞者终于松了一口气,欣喜地叫了出来。 老公?看着英武俊俏而又不失娇媚的吸血鬼小妞,再看看獠牙都快要扎到脚面上的猥琐巨魔,我和我的同伴们不由得大为震惊。 “可惜啊,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长弓射日忍不住说出了他的心里话,这同样也是我的心声。 “嗨,这事和‘牛’没关系!”牛百万对自己的种族成分始终耿耿于怀。 “呵呵,俊男美女看多了也烦,选个长得磕碜的调剂调剂也挺好。”对于长弓射日的出言讽刺,谁敢比我丑并没有生气,而是面带笑容地解释起来。出人意料地,这个巨魔有着与他相貌截然不同的温和嗓音,说起话来也很和气——可手上却丝毫不停,一把匕首一把短剑就像两条毒蛇一样拼命往我身上钻来。 巨魔刺客的加入立刻彻底扭转了战斗的局面。我们三对三还能掌握主动,可以三敌四就立刻落在了下风——更何况,这个新加入战团的暗杀者还是个四十九级的高手。 我现在心中大悔,直懊恼自己挑错了对手,选谁不好,偏偏选上了这家伙的老婆,现在被他一直追杀,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这时候,那个吸血鬼剑舞者的生命力恢复了一些,也挺剑再次加入了战团。我以一敌二,顿时险象环生、叫苦连天。要不是我本身防御力足够强悍、他们的武器杀伤力又不是很强,恐怕我现在早就成了一具死尸了。 正在砍杀时,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忽然挥手撒出一把闪亮的魔法粉末,然后他的身体就逐渐隐没在这一片刺眼的空气中了。他再次藏匿起自己的身体,让我心中一阵恐慌。一个越来越紧迫的直觉告诉我,当这个丑陋的汉子再次现身的时候,他带来的将会是是致命的一击。我拼命想要逃脱这个险境,可剑舞者小妞却死死缠住了我,让我一时无法脱身。 “咣!”猛然间,我的头上被一根木棒用力敲了一记,顿时头痛欲裂、全身瘫软。经我亲身试验证明,脑袋和坚硬的钝器发生激烈碰撞时会变得非常疼,如果不是有什么特殊原因的话,你最好还是不要轻易尝试。 我知道自己中了刺客的一记“闷棍”,在三秒钟时间里无法动弹。这相貌极不搭配的两口子很好地利用了这三秒钟时间,当我恢复知觉时,我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一百点了。这样的生命值,恐怕我就连一轮攻击也承受不住了。 总算我还有一个保命的技能,教会赐予我的战斗奖赏在这个时候终于发挥了它的最大功效。在这千钧一发的要命时刻,我发动了“风精灵的足迹”附带的“英勇闪现”技能,只一瞬间的时候,我就站在了距离那对末世帝国夫妻十米开外的草坪上,安全逃离了战场。 见我仓皇逃跑,长弓射日和牛百万也同时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他们高举左手,不约而同地召唤出了“圣光护佑”的无敌魔法防御罩,转身立刻抱头鼠窜,全然不顾对手的武器魔法敲在屁股上一路“砰砰”作响。 “点子扎手!”长弓射日义正词严地高呼。 “风紧,扯呼!”牛百万也一边跑,一边正容大喊。 果然不愧是经过严格筛选和训练的至高神的“职业信徒”,就连逃跑的架势都是那么整齐划一、有章有法。尤其是他们叫嚷的内容,每个字听起来都是那么的清晰,却又让人根本无法理解,充满了崇高奥秘的高尚神性,想必是向至高神祈祷的某种“专业方式”吧。 “有种的就给我们站住!偷鸡摸狗,打不过了就逃跑,算什么本事!”四个敌人紧紧地追在我们身后。那个狂战士暴跳如雷地高声喊着,看起来不让他亲手宰了我们恐怕难以消弭他心头的恨意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你是个菜鸟。我卖你一个乖,告诉你,打不过能跑得掉可是很大的本事,没本事的人可是既打不过又跑不了的!”牛百万一边逃跑一边坏笑着调侃道。 “你们跑得掉才怪!”亡灵魔法师森冷地对我们说道。他忽然施展出了“定向移动”的法术,身体陡然从原地消失,唰地一下凭空从我们身后闪现了出来,而后双手一张,一个冻结术立刻笼罩了我们四周。 一层次冰蓝色的寒霜立刻从天而降,覆盖在了我们的身上。牛百万这一次运气出奇地好,对这一次魔法攻击居然产生了抵抗效果,完全没有被冻结。而我在中招之后彻底放开了“风精灵的足迹”的加成效果,速度并没有降低多少。 不过长弓射日可倒了大霉,他身中冰冻,速度立刻迟缓了下来,与身后追兵的距离立刻被拉近了不少。幸亏亡灵魔法师“此人已死.有事烧纸”害怕被我们围攻,在施完法术之后立刻退了回去,否则要是被他缠住脚步,我们的矮人虔信者一定性命难保。 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看见长弓射日掉队,立刻欢呼了一声,伏低了身子猛然加速。顿时,他的脚步变得无比轻捷,脚尖只在草坪的表面轻点一下,整个身体立刻远远地向前弹射出去。在他的极速奔行面前,草原上游荡的风似乎都驯服地拜倒在他的脚下,任他驱使、由他驾驭。 幸亏这“冲刺”的技能只能持续八秒钟的时间,谁敢比我丑只是赶到了长弓射日背后的两步处,还没有追到攻击范围之内。可即便如此,这个危险的距离也把长弓射日吓得嗷嗷直叫,只可惜他那两条小短腿无论怎么努力,最多也就只能和巨魔刺客保持着现在的距离。 虽说面对战斗,我们的矮人虔信者所表现出的狂热喜好一向不是那么清醒,可他毕竟还不是个彻底的疯子,面对死亡他还是会觉得害怕的。尽管对于他来说,死亡不过就是一次死而复生的经历,可生命毕竟还是宝贵的,能不死还是别死的好吧。 “救命啊!帝国的家伙杀人啦!”身后传来了长弓射日杀猪般的嚎叫声。 “哼哼,你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你的。”谁敢比我丑慢条斯理地说到,脚下却是一步也没停。 “破喉咙、没有人,你们在哪啊,快来救我啊!”长弓射日仍不死心,扯着他的破锣嗓子继续喊。 “呃……”谁敢比我丑一时气结。 “大哥……”听到后面的追兵没了声息,长弓射日居然满口胡言乱语地告饶起来,“……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八岁的幼子,中间还有一个只会花钱不会挣钱的败家老娘们,你就高抬贵手,饶了我吧……” “对于你的遭遇,我也实在是很同情啊……”谁敢比我丑一边伸长了胳膊想要砍长弓射日一剑,一边真诚地说道,“……可是你们刚才欺负我老婆,我总得替她报仇吧。你帮帮忙,站住了让我杀,我保证,只杀三次,杀完就走人,绝不守你的尸体,怎么样?” “不就是个老婆嘛。凭着老兄你相貌……那个……啊,是吧;一表……那个……啊,那啥……”回头看了看巨魔刺客的面容,长弓射日语焉不详、口不对心地说道,“找个三宫六院的也不是什么难事,何必要听一个小妞的指示啊。” 听了长弓射日的话,那个吸血鬼剑舞者“口吃跑调还忘词”面色顿时一寒,在后面冲着巨魔刺客大声命令道:“老公,你要是能把这个胡说八道的家伙杀三次,往后三个月的碗我就替你刷了。” “报告首长,坚决完成任务!”巨魔刺客听了这话大喜过望,和蔼可亲地对着长弓射日说道:“大哥帮个忙,求求你让我杀三次吧。” 长弓射日面色惨白,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们还真是两口子啊?” 谁敢比我丑嘻嘻一笑:“结婚三年了。” 长弓射日立刻大声哀号起来:“大姐,刚才打你的人可不是我,你受了委屈也不能迁怒别人啊!” 后面很快传来了女吸血鬼的声音:“你要是能让刚才打我的那家伙替你死三次,我就让我老公饶了你。” “杰弗里茨、杰弗里茨,这里有两个人找你有事,你过来一下!”真的,长弓射日是我见过的最两面三刀的矮人。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你当我是傻子啊,还要死三次?只要一次我就彻底魂飞魄散了。 “啊,你小子可真没有公德心啊!”长弓射日声泪俱下。 切,我可不觉得能和随便找兄弟做替死鬼的家伙讨论什么“公德心”的问题。我瞥了一眼身边的牛百万,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步频,努力使自己的速度和他保持一致。 像这样逃了大概两分多钟,一个破败的村庄忽然出现在草原的右侧。这显然曾经是一个半兽人村落,已经废弃了许久。我猜这里大概是遭到了末世帝**队的扫荡,十几栋东倒西歪的砖石房和茅草屋堆积在那里,四周还有几面坍塌毁弃的石质围墙,一片荒芜的景象,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第六十一章 牛是怎么死的 第六十一章 牛是怎么死的 突然出现的村庄吸引了我们的注意:我和牛百万对视了一眼,立刻冲着那个村落飞奔而去去——在这片一马平川的打草原上,无论我们怎么跑也不可能摆脱身后的追兵。要是逃进那个村落中,借助复杂的地形,说不定倒能找出一条逃生之路。 翻过围墙,我们立刻东扭西拐,尽挑些崎岖的小路,向村子深处摸索过去。只拐了三、四个弯,我们就已经看不见追兵的踪迹了,只有身后不时传来的凌乱脚步声证明了我们的敌人还紧跟在后面。再跑过几个转角,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清晰,听上去倒像是敌人分兵追赶,搞得只有一个人跟在我们后面似的。 穿过一条前街,我们跑倒了一堵倒塌的围墙后面。我眼前一亮,发现前方有个仓库,里面乱七八糟扔了不少的木料,堆得倒是挺高,只要伏低了身子,完全可以隐藏起来。追兵如果不爬进库房,很难发现里面藏着的人。我纵身跳进了木料堆中,一转眼,却发现牛百万站在墙檐地下,直盯着面前围墙的缺口,高高举起了他的黑曜石柱子。 “牛百万,你在干什么?”我压低了嗓子问道。 “嘘……后面好像只有一个人,只要他一露头,我就给他一下狠的,吼吼吼吼……”牛头人圣骑士笑得很奸诈。 他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了。在以前的冒险中,他就经常埋伏好,等我们把难以对付的野兽引到他的面前,进行突然袭击。我得说,我们的牛头人朋友当个圣骑士实在是有些屈才,以他一贯猥亵的性格和狡诈的头脑,做个游荡者去干那背后敲人闷棍的勾当才是正途。 可是,这个白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别……”我吓了一大跳,哑着嗓子想要制止他。 “小声小声!”他冲着我手舞足蹈,示意着我不要出声。 “快跑!”我冲着仓库后门的那条道路用力指了两下,示意他快点离开。 牛百万愕然地看了看那里,然后伸直了耳朵听了半天,然后一转头,冲着我耸了耸肩,似乎是在告诉我:那里没有追兵,我听错了。 我懊恼地拍了拍额头,拼命往自己的头顶指了指,示意他往上看看。 这头蠢牛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他原本的奸猾个性,傻乎乎地往仓库顶上看去,当然,他什么也没看见。 我大为恼恨,举起长剑在自己的脖子上来回比划,示意他危险将至。 他居然把他的那个大脑袋往石柱子上虚撞了两下,然后做出一副晕厥的鬼脸来。 至高神在上,性命攸关,谁他妈有心思跟你开玩笑啊!我真恨不得狠狠地踢他屁股两脚。 不过看起来,我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笨牛,快逃啊,他们能看见你的名字……”这时候,长弓射日忽然从墙角的一口大水缸里伸出头来,大声叫道。嗯?奇怪,他不是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么?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藏到这里来了?我居然没有看见他。 长弓射日话音刚落,一道血泉从牛百万的身后爆然炸起。紧接着,吸血鬼剑舞者、亡灵魔法师和恶魔狂战士一个接一个地越墙而入,抄起各自的武器就气势汹汹地冲他砍来。牛百万刚想施放“圣光护佑”的魔法,却被谁敢比我丑从身后一棒子砸晕,然后就成了一具固定肉靶,被各式各样的武器争相残虐。那堆人群中还不时传出诸如“让我再捅一刀”、“让开点,我还想再踹他一脚”之类的声音,显然那四个末世帝国的冒险者砍人砍得心情很飘逸。转眼间,高大的牛头人圣骑士就变成了一具挺拔的牛尸。 就算是这样,邪恶的亡灵魔法师也没有放过他,蹲在他身边撕着他的尸体大口吞食起来。这是亡灵族特有的一种种族技能,可以通过吞食敌人的尸体恢复生命力。不过现在“此人已死”的生命值明明是满的,他这样做显然只是为了泄愤而已。 “要是能做成肥牛火锅就更好了……”没过多久,牛百万的尸体就被他啃成了一堆牛骨头——也不知道这具骷髅架子的身体里哪来的空间容纳那么多的牛头。他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用力咂了咂嘴,显得意犹未尽。 希望牛百万复活之后不会因为自己突然减肥而感到苦恼。我心里这样想着。 虽然牛百万是我的伙伴和战友,但公允地说,他落到这个下场纯粹是活该倒霉、自寻死路。我想大家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没错,那堵墙确实遮住了牛百万的身体和那根粗大的黑曜石柱,可这个大蠢蛋忘了自己那个该死的名字是多么的长。那些野兽或是普通的原生者看不到人们头顶的灵魂标记,所以在对付野兽时他的偷袭百试百灵。可对于这四个末世帝国的涉空者来说,牛百万头上那一长串自吹自擂、恬不知耻的千古巨名,就像是平地里树起的一块超大号的广告招牌,就算是在黑夜中也是光芒万丈、熠熠生辉,恨不得一直铺到天上去,让居住在天顶的诸神也知道他牛百万就在这里。 与其说他是中了敌人的伏击而死,我觉得倒不如说他是自己蠢死的要更贴切些。 “这条大笨牛……”我心里小声嘟囔着。 “解决了一个,下面就轮到你了。”巨魔刺客看了看窝在水缸里的矮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要是你刚才不出声的话,我们还真不一定能找得到你呢。” 长弓射日沮丧地摇了摇脑袋,慢吞吞地从水缸里爬出来,耸了耸肩膀:“谁让我是个好人,为了救朋友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呢。”说着,他冲着我藏身的方向喊了一声:“杰弗里茨,出来吧,他看见我们了。” 那四个人的目光立刻向我这边转来。 我心头大恨,就连一手掐死那个该死的矮子的心都有了。 我从木料堆里跳了出来,脚没着地就开始破口大骂:“你想当好人就当好人吧,干嘛非吧我拉上垫背?你被发现了,我可是一直……” 猛然间,我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那四个人一转过脸,长弓射日就撒开了两条小短腿,像个弹球一样冲着仓库后面的小路直奔出去。可一看见我跳了出来,他满脸地愕然,张大了嘴巴停住了脚步。 “……藏得好好的……”我茫然无措地把这句话说完了。 “杰夫?你真藏在这儿呢?”长弓射日话让我吐血。似乎……那个好像……刚才他指向我这里,只是为了引开这四个人的注意力。 “你不是来得比我早吗?我进来的时候你没看见?”我反问了一句。 “我一直蹲在缸里面,听到有声音连头都不敢露,谁知道是你们啊?后来听到没动静了才敢观察一下情况,结果就看见牛百万那个笨蛋了。” 我可不觉得这个暴露了自己位置的笨蛋有什么资格说牛百万是笨蛋。 而我居然被这个笨蛋骗得自投罗网,看来在这个“比比谁更笨”的愚蠢游戏里,我才是最终的胜出者。 我们的对话让四个敌人听得面面相觑,过了片刻,他们爆发出剧烈的笑声,那个亡灵魔法师笑得下巴脱了臼,自己好不容易才把下颌骨重新装上,恶魔狂战士笑得连站都站不稳了,吸血鬼剑舞者笑得花枝招展,连手里的剑都拿不住,而那个巨魔刺客的腰笑得更弯了,直接把脸抢到了地上。 要是他们四个能像这样一直笑下去,笑得肝肠寸断一命呜呼,倒是个不错的结局。可惜的是,他们的自制力比我希望的要强得多。 “好吧,好吧,既然你们二位都在这里,那我的事情就好办多了。老婆……”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回头看了看他的吸血鬼爱人,伸出三根瘦长的手指头,“……刷三个月的碗哦。” 吸血鬼剑舞者肯定地点了点头:“说三个月就三个月!”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巨魔刺客带着三个同伴满脸歉意地向我们走近:“实在是太对不起了,你们二位就请委屈委屈,替我刷了这三个月的饭碗吧。” 我很清楚即将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样的结局,连忙对身旁的虔信者叮嘱道:“我没办法跑尸体,等你回来可一定记得要复活我啊。千万千万要记着,一定要来复活我啊!” 此时此地,长弓射日是我最后的依靠,除了他,我已经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延续我的生命了。我只能希望他有足够的正义感和责任感,满足我的愿望。 “跑尸体太远了,我还是喜欢让死神妹妹原地复活……”他的责任感实在是强得有限。 “你们还是一起到了复活点再聊吧!”恶魔狂战士急不可耐,挥着长柄大刀一马当先冲了出来。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是没有办法到复活点去的,不过看上去他对此并不感兴趣。 “嗖!”一道凄厉地破风之声凌空传来,紧接着我们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一道流星划过。转瞬之后,星芒熄灭,一道血色光焰喷薄而出,然后我们就听见恶魔狂战士捂着脑袋大叫了一声“哎哟”,一支精钢羽箭不偏不倚地正插在他的眉心上。 “嗨,杰夫,好像每次我看见你的时候,你总是遇到麻烦啊。”在东侧的一堵残墙上,飘来一个懒洋洋的男性的声音。我循声望去,看见站在那残墙上的,是两个高挑颀长的英挺身影。 第六十二章 援兵天降 第六十二章 援兵天降 一男一女两个精灵族人正站在那堵残墙上,那精灵少女长发如缎,水一般流淌在她的肩头,黄昏的夕阳照射在她的秀发上,那光芒竟好似无法停留在那润滑的秀发上一样,只能在发丝间不停地流动,仿佛一道碧波闪闪的清泉正从那精灵女子的头顶倾泻下来。 尽管身材略显单薄,可这个女精灵手拿着的武器却大得骇人听闻。那是一支巨大的火枪,枪口几乎比她的胳膊还要粗,把整支火枪放在地上,几乎能和精灵少女的鼻梁一般高,简直就是一门精装压缩版的地精榴弹炮。这件巨大的火器每一个零件都充满了粗犷暴戾的气息,完全颠覆了这个精灵少女身上温柔娴静的感觉。 在精灵少女的身边,半蹲着一个高大挺拔、略显慵懒的精灵男子。他此时双手环抱,把手中的长弓搂在胸前,嬉皮笑脸地看着我们。刚才命中那恶魔狂战士的一箭,显然就是出自他的手中。他的脸上带着一个奇怪的面罩,两片厚重而透明的圆形玻璃镜片紧蒙在他的眼睛上,几乎把他的面颊遮住了一半,再加上他身上的一身绿色劲装,使他的看起来有点像一只特大号的蟾蜍。 一只浑身洁白的小兔子正盘着身子懒洋洋地躺在那个精灵射手的头顶,看上去正在打瞌睡。这个圆滚滚的小肉球天生大概就具有一切雌性智慧生物无法豁免的魅惑魔力,那个吸血鬼剑舞者“口吃跑掉还忘词”女士一看见它就两眼发光,异常失态地扯着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的胳膊大叫:“老公,你看兔子,兔子,好可爱的兔子哦……” 传说中,蟾蜍和兔子是月光女神最钟爱的两只宠物,每当这美丽的女神出游时,都会把他们带在身边。而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这一幕,恰似一幅变成了现实的月光女神出巡图。 不过,我当然不会把那个长发的精灵女子错认成掌管月与星辰的夜之女神,她只是一个名叫雁阵的普通精灵族驯兽师而已。而蹲在她旁边的那只蟾蜍——啊,错了,是那个精灵——不正是我们的老熟人、近视的精灵族神射手弦歌雅意么?至于说道盘踞在弦歌雅意头顶的那只兔子,自然就是雁阵亲手驯服的第一只“战斗宠物”——白兔“兔擦擦”了。 看见他们的突然出现我心里顿时踏实了不少:有了他们的帮助,起码我们现在是以四对四的局面,而且敌人中除了一个高级刺客的级别比我们略高,其他人的级别都普遍较低,我们的胜面反而更大一些呢。 趁着敌人精力分散的当口,我拽着长弓射日就往弦歌雅意他们身处的那段断墙的墙根跑去。那四个人忽然醒悟,怒叫着挥起武器跟在我们后面追杀了过来。那个亡灵魔法师抢先射出一支冰矛,正中我的臀部。我先是觉得屁股上一痛,继而一道冰凉麻痒的触觉就从我的尾巴根上一层层地渗了进来,我的半个身子立刻变得又冷又酸,苦不堪言。我只有在一瘸一拐逃窜的同时,在心里头诅咒这个阴险的魔法师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不过随即我发现这个诅咒有一些技术上的困难:这个亡灵明显只剩下一具干干净净的骷髅架子,什么肠子肚子早就不知被哪只野狗吃了,而且他是一个亡灵哎,早就已经死过了。想让他再一次地“肠穿肚烂、不得好死”,这个难度……似乎是相当地大啊。 总算我们跑得不慢,很快就进入了两个精灵的射程之内。只听见“哐”地一声巨响,雁阵手中的火枪爆发出惊雷一般的巨响,立刻把那个魔法师轰了个春色满园。她站在墙头,单手毫不费力地平举起这支铁棍一样的巨型火枪,目光睥睨,长发狂舞,枪口腾起朵朵不祥的黑烟,那身上散发出的腾腾煞气让人心里不由得透出一阵隐隐的寒意。 几乎在同一时刻,弦歌雅意张弓搭箭、双手连弹,超过二十支利箭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呼啸而出,覆盖了我们身后的一段道路。跟在我们身后的敌人猝不及防,顿时每个人身上都中了几箭。好在他这“连射”技能速度虽然极快,杀伤力却不是很强,剩下的那三个追兵也都只是吃了一点小亏。 巨魔刺客见势头不对,将斗篷往自己身前一遮,顿时化作一团阴影,在我们面前失去了踪迹。而那恶魔狂战士却仗着自己生命强悍,挡在吸血鬼剑舞者身前,硬着头皮冲过了这层羽箭屏障。 我心里一动,立刻转身迎上了那个恶魔狂战士。他仗着长柄大刀攻击范围占优,没等我靠近就一刀横扫过来。我早有防备,立刻举盾招架。刀盾相击,我立刻觉得左手一滞,没能彻底防住他这一击,宽大的刀锋横刮在我的手臂上,让我损失了上百点的生命。 虽然中刀受伤,但我并没有停住脚步,反而加紧了步伐,一记“直刺”捅在了狂战士的腰间,继而反手斜劈,在他的胸口又砍出一道血痕,紧接着左臂横拍,一招“野蛮撞击”将盾牌重重拍打在他的胸口上。正当我还想继续攻击的时候,恶魔狂战士仰天大吼了一声,让我心里不由得一慌,动作顿时停滞下来。 我知道,这是“恐惧咆哮”的效果,作为战士的攻击型转职职业,狂战士同样也继承了这一震慑敌胆的战呼技能。不过幸亏战武士的徽章中蕴含着的“振奋之心”魔法能够解除包括恐惧在内的多种不良状态,我立刻发动了这个魔法,重新恢复了自己对身体的控制。 “力量源自勇气!”我长嘘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战武士的信条。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正当我想要继续攻击的时候,那个想老婆想疯了的恶魔狂战士眼圈忽然一绿,一道莹莹的幽光顿时射进我的眼中。我觉得眼前忽然一花,眼中所有清晰明了的景象猛地扭曲起来,逐渐变得无法分辨,最后全都成了模糊混乱、色彩斑驳的一团,什么都看不见了。 后来我才打听到,这是恶魔族特有的一项种族技能,名叫“灵魂扰乱”,可以用他们的魔力之眸直接侵入对手的心中,让对手陷入短暂的混乱之中。 虽然这种混乱的状态只有五秒钟的时间,但对于无知无觉的我来说,却好像已经过了很久了。当我一睁开眼,就看见狂战士的大刀当头砍下,一刀带走了我超过两百点生命,而他刚才被我砍杀造成的伤害,已经重新恢复了回来。 虽然一交手就吃了亏,但我心里却踏实得很。长刀的攻击速度实在是太过迟缓,他砍我一刀的功夫足够我反刺他三剑,就算他进入狂暴状态,我的攻击速度也要比他快一倍,再加上的我的防御力远远胜过他,这一仗怎么打都是我占便宜。 这一边我和恶魔狂战士交战正酣,那边长弓射日已经和吸血鬼剑舞者交上了手。遇上这个对手,矮人虔信者可是牢骚满腹,向我抱怨了半天: “啊,杰弗里茨,你怎么把她留给我了?太过分了,你不知道他老公就在旁边站着吗?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这脖子上就要挨一刀啊!你这可是把我往死里推呀!你这个卑鄙的家伙,快点给我换过来!” 我和这个女吸血鬼战斗的时候,牛百万说我“无耻”,现在我躲着他,长弓射日这个矮子又说我“卑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想当个好人就这么难么? 我斜瞥了长弓射日一眼,当然没有搭理他。一想起巨魔刺客背后偷袭的那一击,我的心里就一阵胆寒。这一刀,还是让更受至高神宠爱的信徒来挨吧,他们不是常说“以自己的身躯替人承受苦难,是神降下的考验”吗?长弓,神和人民考验你的时候到了,你可要坚持住啊,就不用感谢我给你这个接受考验机会了。 见我没有调换对手的意思,矮人虔信者只有哭丧着脸,十分勉强地和那个吸血鬼剑舞者交起手来。 不过,我怎么老觉得他这满腔的怨言背后,隐藏着一丝邪恶的兴奋呢? “大姐,你可要手下留情啊,我从来不敢和女生打架的……”右手一挥,骨质双截棍带着“呜呜”的风声就当头打下。 “我可从来都是尊重女性、爱护女性、支持女性独立的妇女之友啊,我最喜欢看的节目就是中央电视台的《半边天》了,一期也不落……”“啪啪”连着两棍迎面飞去。 “大哥,你也看见了,我可是不愿和大姐交手的,要怪就怪那边那个卑鄙的家伙吧,是他非逼着我和大姐交手的。这可都是他的错啊……啊打……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 遇上这样一个卑劣猥琐的对手,就算剑舞者女士“口吃跑调还忘词”是个吸血鬼,也羞恼得几乎岔气,差点喷出一口淤血出来。 其实,真正让我担心的并不是我面前的这个狂战士,也不是与长弓射日交手的剑舞者,而是一直隐藏在一旁的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这个高级别的杀手神出鬼没,有着让人畏惧的强大爆发力,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他一击致命。现在,我们明明知道这个家伙就潜伏在我们周围,正伺机向我们发起凌厉的偷袭,可就是不知道在哪里。虽说在正面的战斗中占据上风,可我总感觉自己就像是条在砧板上挣扎着的鲜鱼,迟早都要挨上一刀。 我宁愿他显出身型,和恶魔狂战士两个人一起围攻我一个,起码这样就算是死也可以痛痛快快地厮杀一场。像现在这样生死掌握在敌人手里的滋味,可真让人心里发虚,难过得要命。 我现在知道为什么有人说“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了。那隐藏在黑暗之中的未知的威胁所带来的威慑力,有时候甚至比他真正的破坏力还要强大。 让人没想到的是,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近了战团。他取出弓箭,虚搭在手中,却没有射击,任凭恶魔狂战士和吸血鬼剑舞者和我们奋力交战。我不知道他想干什么,正觉得诧异的时候,他干了一件令我难以置信的事情: 他居然将脸上那副宽大厚重的眼镜摘了下来。 我好久没有看见他那副白皙俊朗的面容了,他这乍一摘眼镜,我还真有点不习惯。没了眼镜的帮助,他的双眼恍惚朦胧,要是不明就里的人看见了,或许还真会用“深邃”这个词来形容它们呢——呃……我当初好像就是这样形容的。 弦歌雅意带给我们的惊讶并没有到此为止。他并不只是摘下了自己赖以视物的眼镜,现在居然连眼镜也闭起来了。他低下头,侧身冲这我们站立,将左耳对着我们的方向。他的耳朵格外地灵活,居然还能不住地转动,看起来有趣极了。 “弦歌雅意,你想干什……”我刚想大声呵斥这个自废武功的白痴,话还没有说完,忽然间,只见精灵神射手稍稍向右侧了侧身,双手以简洁到了极致的动作拉开弓箭,对着面前的一片空地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支箭只射出了不到五步就停了下来,箭头上溅起一层薄薄的血雾。 在箭头的一端,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渐渐地显出了身型。 长弓射日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隐形的杀手就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 弦歌雅意立刻戴上了眼镜。 我在想我是不是也应该给自己弄副眼镜戴戴,因为现在我觉得自己的眼珠子正在努力地挣脱眼眶,如果没有一个东西在它们前面挡一下的话,我恐怕就得满地找我的眼球摔成的碎片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长弓射日嗷嗷直叫,又是兴奋又是不解地冲着弦歌雅意直嚷嚷,“……你能看见他?” “准确地说,是能听见……”精灵神射手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膀,然后又是一箭飞出,正中谁敢比我丑的腰间,“……昨天打怪忘了修装备,眼镜坏了没法戴,结果被一群狼人堵在山洞里了。我闭着眼睛乱射一气,最后被砍回了复活点,复活之后就发现又多学会了这招‘听风箭’,靠声音也能射中附近的敌人。哎,就是威力小了点,斗气消耗又大,冷却时间也太长……”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半残废精灵居然还得了便宜卖乖地摇了摇头。 而在一定战斗时间之内,一个刺客拥有两次隐藏踪迹的机会。这两次机会决定了他们在战斗中进可以偷袭致命、退可以隐身逃匿的绝对主动权。对于一个刺客来说,他最强大的武器并不是手中的利刃,而是这种来去无踪、攻人不备的战斗方式。如果在全无防备中让一个出色的刺客抢占了先手,他甚至可以凭借自己爆炸性的强大攻击力在一瞬间把你干掉;而如果他无法在短时间内得手,也可以隐藏起身型,从容地离开战场,潜伏在一旁等待下一个机会。 可是现在,在弦歌雅意这个异常罕见的靠耳朵射箭的精灵面前,谁敢比我丑彻底丧失了抢夺先机的机会,只能被逼无奈地选择他绝不擅长的战斗方式,用无法投机取巧的正面肉搏与敌人交手。这样一来,他的战斗力顿时大幅度下降。 即便是这样,狡诈的精灵神射手也没有给他太多近身搏斗的机会。弦歌雅意且战且退,始终和对手保持着一定距离,远远地射上几箭,然后转脸就跑。巨魔刺客一度施展出了“冲刺”的战斗技能,好不容易欺近他的身边,刚痛痛快快地砍了两剑,又被弦歌雅意一招“勾脚摔”摔瘸了腿,眼睁睁看着对手又一次远远逃开,然后继续开开心心地射起了移动靶。 我们和各自的对手打得不亦乐乎,长发的精灵驯兽师雁阵也和亡灵魔法师“此人已死.有事烧纸”交上了手——事实上,这两个远程攻击职业者才是我们最先开始战斗的一对。 之前,亡灵魔法师被雁阵一枪击中,他立刻还击,一道冰锥紧跟着一支冰矛连续地射向站在墙头的精灵驯兽师,拉开了这场远程对战的帷幕。一道道幽蓝色的魔法光辉在空中穿梭,其间不时伴随着一声巨大的轰鸣和冲天的火光,气势异常地惊人。这或许不是我们中最为凶险的异常战斗,但肯定是最热闹的一场。 在我这边,我正依仗着敏捷的身手和恶魔狂战士战斗。虽然他的攻击势大力沉,杀伤力强劲,但我却依靠着更高的攻击速度占据了上风。 而雁阵那边的情况刚好相反:精灵驯兽师的巨大火枪威力异常强劲,不时还会触发击倒效果,把亡灵魔法师轰得连翻一溜跟头。但是,火枪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她每射出一枪的工夫,对手早就放出了两三个魔法,这些单体攻击魔法虽然威力并不强劲,但挨得多了造成的伤害也很惊人。更何况,这些魔法都附带有冰冻属性,雁阵被击中后,行动变得愈加迟缓起来。 很快,雁阵就成了我们在这场战斗中唯一处于劣势的人了。看她紧咬牙关苦苦支撑的样子,我心里顿时焦躁起来,恨不得立刻干掉眼前这个缠人的狂战士去帮她的忙。要知道,她可是为了救我们才被卷入了这场冲突,我可不希望为了我们能幸存下来,让一个女孩断送了性命——战武士的荣誉心绝不允许我让这种事情在眼前发生。 正在我心里焦躁不安的时候,雁阵居然停止了攻击。她默念了一句咒语,一个通往驯兽师宠物魔法空间的大门出现在她的面前。不用她招呼,盘踞在她脚边的兔擦擦顺从地跳进了这个魔法宠物门中,紧接着,那头肉嘟嘟胖乎乎、看起来憨态可掬的绵羊战宠“羊咩咩”摇头晃脑地从宠物门里溜达了出来,走出大门时它的嘴边还衔着一把嫩草。 又一枚寒冰刺射在了雁阵的身上,美丽的长发精灵毫不畏惧。她右手对着亡灵魔法师的方向一指:“羊咩咩,上!” 得到主人的命令,羊咩咩顿时连蹦带跳——哦,也许连滚带爬更准确一些——地向着亡灵魔法师冲了过去。它身上柔软膨松的膘肉来回摇摆着,几乎把它原本就不怎么明显的四根小蹄子都遮住了,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能够自由活动的胖肉球。让人意外地是,就算胖成了这副小模样,它的速度居然很是不慢,颤颤巍巍地很快就“滚”到了亡灵魔法师的面前。 尽管我不愿在背后非议我的同伴——尤其是在她是个女性的时候——但我此时不得不说,她这简直是在浪费时间。她能指望这团软绵绵肉嘟嘟的小肉球干些什么呢?除非她的对手恰好对羊毛过敏,这或许是个绝妙的好主意。可是……可是…… 你觉得一对骨头架子会对羊毛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吗? 有这个召唤宠物的闲工夫,还不如多开两枪,尽可能削弱敌人的生命力来得划算呢。 亡灵魔法师显然没有对这只人畜无害的小羊羔有什么防备,尽管眼睁睁看着它靠近,但也只是给自己加了一层冰封铠甲,然后专心致志地召唤起他的攻击法术来。这一次他准备的时间比较长,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寒冰风暴”的高级魔法。如果被这个魔法击中,整个人会在一瞬间被冻成一尊冰雪雕塑,需要五秒钟的时间才能恢复知觉,而且此后冰冻造成的迟缓影响还会持续五秒钟。 这个魔法已经酝酿了半天,一大团寒气逼人的魔法元素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亡灵魔法师的手中,闪烁着冰蓝耀眼的光芒。雁阵对这个魔法也很是焦虑,她瞄准了亡灵魔法师连着开了两枪,虽然全部命中,但却没有出现击倒的效果,只是稍稍拖延了一下魔法师的施法时间。眼看着这团魔法光球越来越大,其中汇聚着的魔法力量也越来越足,很快就要脱手飞出的时候。 “咩~~~”羊咩咩忽然软咩咩地轻哼了一声,然后猛地一跳,凌空跃起,就像是一团巨大的毛线球被人突然踢到了天上…… “咣!”两只虽然不大但也很坚硬的绵羊角种种地磕在了亡灵魔法师**的颅骨上,发出一声骨质材料特有的空洞声响。 魔法光球顿时烟消云散,这个积蓄了半天的高级魔法就这样被羊咩咩彻底破坏了,随之一起被破坏的,还有我对“可爱”这个词的理解方式。 再没有谁能比一个曾经的战士更了解刚才发生的事情了,羊咩咩那高高跃起的一次攻击明明是一记再标准不过的战士技能——“头锤”。它可以导致敌人产生片刻的眩晕,而且能够打断所有施法者正在施放的法术。 第六十三章 披着羊皮的狼 第六十三章 披着羊皮的狼 我们眼前所发生的一切,足以使任何一个英勇无畏的近身战斗职业者无地自容、羞愤欲死——起码我自己现在的感觉就是这样的。 在可怕的亡灵魔法师“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面前,身体浑圆雪白、有如一颗粉嫩的肉丸子一样的绵羊宝宝羊咩咩展现出了一个堪比职业战士的精湛武艺,把面前的亡灵魔法师打得死去活来——当然,他原本就是一个死去活来的怪物。 除了用一对娇小可爱的犄角连续冲撞,羊咩咩同样也很擅长使用它细小的牙齿和尖利的小蹄子进行战斗。倘若你因为这些天生的武器模样娇小而轻视它们的话,那你的下场完全可以参考这个亡灵魔法师的凄惨遭遇: “嗷……”耳边传来亡灵魔法师凄厉的惨叫声,然后我们就看见这个可怜的家伙一瘸一拐地哀号着从我们面前跑过,在他的右脚上,羊咩咩狠狠地咬住了他的脚趾,整个身体都软绵绵地挂在他的脚上。从的表情来看,羊咩咩似乎觉得用一张嘴吊住整个身体是一件颇为有趣的游戏,而且对嘴里这个坚韧的咀嚼物的口感非常满意。 “哎呀……”亡灵魔法师的努力挣扎终于收到了效果,只听他一声惨叫,羊咩咩好不容易被他一踢脚甩飞了出去。这个胖乎乎的小肉球不知是哪个部位先落的地,身体还极富弹性地在地上弹了几下,然后才懒洋洋地滚了起来。它颇为不满地“咩咩”轻叫了一声,然后撇了撇嘴,吐出一件东西来。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好像是亡灵魔法师的一根脚趾骨。这种凶狠的撕咬能力让我不得不严重怀疑:在羊咩咩身上这层细密的羊毛下面所隐藏着的,是不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是一只罕见的胖狼。 羊咩咩忠实地完成着主人发出的攻击命令,一滚起身就毫不迟疑地再次冲了上去。这时候,亡灵魔法师已经充分认识到了这头“战羊”的厉害,连忙发出一道暴风球来阻挡。这一击就把羊咩咩的生命打掉了三分之一,可遗憾的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再连续发出第二个攻击法术。 “嗵!”肥胖的战羊借助强大的冲击力,一头撞在了魔法师的裆部,那巨大的声响让我这个旁观者都不由得感到大腿根一阵发麻。此时此刻,我只能庆幸自己没有站在那个可怜的魔法师的位置上。 魔法师发出了翠鸟一样尖锐的声音,加紧了两腿痛苦地弯下腰去——这是一件很让人费解的事情,一具骷髅架子的裤裆里除了胯骨之外还能有些什么呢?按理说他似乎不应该痛苦成这个样子才对吧。 对于在痛苦中挣扎着的敌人,羊咩咩充满了战斗的大无畏精神,丝毫没有怜悯和同情。它猛地向上一窜,顿时越起半人多高,并且凌空转体一百八十度,两只后蹄以迅雷不及掩而之势“啪啪啪”在亡灵魔法师的脸上连踢了三脚。 实事求是地说,羊咩咩的攻击力一点儿也不能算高,每次十几、二十点的生命损耗对于亡灵魔法师来说只能算是刚刚擦破了点油皮——如果这个骷髅还有油皮可擦的话——可不知怎么回事,这头凶悍的绵羊在攻击时有着高得令人难以想象的击昏概率,几乎每**次攻击就会使对手产生片刻的昏厥,偏偏它的攻击速度又高得惊人,让面前的对手难得找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如果此刻羊咩咩对上的是战士系或者游荡者系转职的近战职业,它也很难发挥出太大的作用。如果一个战士豁出去拼着挨上几枪,只要三两下就能把这个生命力极端脆弱的小肉球送回魔法空间去。可它遇上的偏偏是个魔法师,绝大多数有效的攻击都不得不借助咒语的威能。我猜这个倒霉的亡灵魔法师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咒语竟然都会如此地冗长,以至于在面对这头骁勇非凡的“战羊”时咬掉舌头也说不出一句囫囵话来——如果他还有舌头可咬的话。 这是羊咩咩的表演时间,它在魔法师身上大力冲撞、无情践踏、用力撕扯,简直无所不能。昔日懦弱可欺的可爱生灵,如今到了精灵驯兽师的手中已经彻底变了样,犹如一只从上古传说中奔出的洪荒野兽,把它所有的残忍和暴虐,都倾覆在了眼前这个不走运的亡灵魔法师身上。它甚至把这个倒霉的敌人一头顶翻在地,然后高高跃起,一屁股又一屁股地重重坐在了他的脸上——哦,至高神在上,这实在是太残暴了,我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在羊咩咩的帮助下,雁阵的战斗形式已经发生了逆转性的巨大改变——她的对手从移动靶变成了固定靶,任凭她一枪枪地射得骨渣四溅,而且基本上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值得庆幸的是,这一幕幕太过血腥的限制级虐待镜头没有演出很长时间,这场战斗一会儿就结束了。魔法师“此人已死.有事烧纸”的尸体被可怕的战羊摧残的体无完肤——当然,他原来就没有皮肤——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我猜等他复活的时候,恐怕还得花费很大一番手脚把自己重新拼装起来才成。 毫无悬念地干掉这个可悲的对手,羊咩咩兴冲冲地跳上断墙,在精灵驯兽师雁阵的身边又舔又蹭。这个时候,夕阳已经没入了地平线,一轮浅白色的满月刚刚升起,正挂在远山的轮廓上。羊咩咩伸长了脖子,后腿盘起,前腿直撑,整个身体半坐在墙头,冲着那轮满月放声长啸: “咩~~~~~咩~~~~~~~~” 我越看它越像一只错投了羊胎的狼种! “这头肉羊是怎么回事?”羊咩咩的英勇表现让我战武士的自尊心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我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才有勇气正视这样一个惨淡的事实:一只二十级刚出头的小肥羊似乎比一个四十多级的战武士更有用。 “我们也没想到……”弦歌雅意一边努力躲闪着巨魔刺客的猎杀,一边大声回答我道,“……本来我们只是一路带着它升级玩的,没想到它五级的时候就多生出来一个‘撞击’的技能,有10%的几率击昏对手,然后……”精灵神射手的俏脸蓦地一红,转身反手射了一箭,这才继续说道: “……然后,好像就变成它带着我们升级了……” 看了被这头战羊伤到自尊心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这下子我心里平衡多了。 虽然没有强力战宠的帮忙,我无法很快战胜对手,但没过多久,我这边也即将分出胜负。在我拥有的巨大速度和级别优势面前,恶魔狂战士根本无计可施,只能愤怒地连声咆哮——可惜的是,他的战斗力并不像他的嗓门那么强大。 其实原本他还是有机会战胜我的,在他进入狂暴状态之后,曾经连续三次打出了暴击效果,一下子就使我的生命力数值处在了劣势地位。可是一道治疗光波使我的生命力大大恢复过来,彻底粉碎了他的最后一次机会。我偏头向一边看去,长弓射日悠闲地抡着双截棍,笑嘻嘻地看着我,吸血鬼剑舞者“口吃跑掉还忘词”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安静地躺在一旁了。 当我一剑把恶魔狂战士刺倒在地,整个战团中就只剩下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还在勉励挣扎——弦歌雅意的游击战术虽然成功地保护了自己,但同样也让他无法全力进攻,这使他的攻击力大打折扣。尽管他始终占据优势,但一时半会也还无法给巨魔刺客造成致命伤害。 可是现在,他不得不面对我们四个人的围追堵截,雁阵的火枪、弦歌雅意的弓箭、长弓射日的双截棍和我的长剑不停地在他身上留下伤痕,很快就把他逼到了绝境。他也曾经一度撒下一把闪光药剂,使出了匿踪的本领,想要逃脱我们的围杀,可弦歌雅意的听风箭再次让他显出了身型。最后一招保命的技能也被识破,巨魔刺客谁敢比我丑终于沦落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万般无奈地长叹了一声: “我不想刷碗啊……” 然后被长弓射日一棍子敲在背上,顿时倒地不起。这场战斗就此结束了。 “多亏你们及时出现,要不然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战斗一结束,我立刻走到两位精灵友人的身边,向他们表达着我由衷的谢意。 “是啊是啊,差点就死在这里了……”长弓射日大大咧咧地说道,对于弦歌雅意和雁阵的救命之恩,身为涉空者的他显然不会像我那么看重。他看了看地上四具帝国冒险者的尸体,狞笑着舔了舔唇边的胡须,杀气腾腾地问道:“……下面你们打算干什么?要不要在这里守他们的尸体,杀到他们下线?” 这个主意刚说出口,敌人的四具尸体忽然被分解成细小的颗粒,化作一道青烟,向着刚刚入夜的天空中飞去,直到化为一片虚无,就好像他们从来也不曾出现在那里一样。 这意味着那四个刚刚和我们进行了一番死战的对手选择了在复活点重新复活,宁愿损失随身携带的金钱也不愿再冒被我们守尸猎杀的危险原地复活。看来长弓射日的计划是无法完成了。看着好战的矮人虔信者意犹未尽的惋惜表情,我们不由得暗暗好笑。 “我们的弓箭和弹药不多了,还需要补给一下,先找到附近的集镇再说吧。”弦歌雅意提议道。 “集镇就在东边,翻过那个山坡就到了,我们带你们去。”我一边说一边走在了最前面,为我的精灵朋友们领路。很快,我们就出了这个荒村,一路向着距离我们最近的卡勒镇走去。 在路上,雁阵说起她为自己正在使用的这把巨型火枪“塞拉.炯”而头痛。这把火枪的级别太低,已经不是很符合精灵驯兽师现在的级别了。可是,这件稀有武器的各项附加属性又特别出色,就这样舍弃不用,实在有些可惜。这让她难以取舍——其实这一点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很明显地体现了出来:在级别占优的情况下,雁阵的火枪在那个亡灵魔法师的冰系魔法面前难有还手之力,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因为火枪的攻击力不足造成的。 听闻雁阵的苦恼,长弓射日得意洋洋地昂起了头:“交给我办了就好,我的生活职业是武器制造师。武器制造技能升到二十四级的时候,就能对武器重新改造,提高它们的属性了。” 听到长弓射日自吹自擂的夸耀之词,雁阵的脸上一阵欣喜:“那太好了,你现在几级了?” “十二级……”长弓射日脸上一红,灰溜溜地夹起了他的……胡子。 “等你升到二十四级的时候,这把枪都已经可以卖废铁了。”听到长弓射日的回答,弦歌雅意冲他翻了翻白眼,看他的表情似乎比雁阵还要失望。 我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连忙解下背囊,从里面找出了一大包“高能火药”。这是需要六级炼金术才能炼制的物品,比市面上能够买到的普通火药具有更大的爆炸力,我之前在练习炼金术技能的时候做了不少出来。据介绍说用这种火药制造的火枪子弹具有更大的杀伤力,还能提高穿透攻击的发生概率。 “这些东西会不会有什么帮助?”我问道。 看见这些高能火药,长弓射日眼前一亮,立刻兴奋地大叫起来:“嗨呀,我怎么忘了这里还有一个炼金术士?杰夫,可真有你的,这下我有办法了!” 长弓射日告诉我们,他在前两天刚好学会了制造火枪“穿甲弹”的技能,所需要的材料他都找齐了,就是没有找到足够数量的高能火药——这大概是因为学习炼金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的缘故吧。 长弓射日向雁阵许诺,一到达卡勒镇就为她制造出一批穿甲弹出来。这些高级火枪弹药足以使雁阵的火枪攻击力提高一个档次,虽说仍然谈不上出类拔萃,但也足以应付她可能要面对的战斗了。 正说得兴高采烈,长弓射日忽然眉头一皱,有些犹豫地看了看我:“奇怪,我怎么老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呢?” 刚才忙着赶路,我一点也没感到有什么异常。可现在经他这么一说,我忽然也觉得有些不对头,只感到心里空落落的,总好像身边少了点什么似的。 我们相互打量了一下:铠甲、头盔、武器、靴子、背囊……一应俱全,一件不少,可心头那种有什么事情没有想起来的不祥感觉却越来越强烈。少了什么呢?我们心里直纳闷,埋着头一起犯起了迷糊。 这时候,一道微风将一阵愤怒的咆哮声送到了我们的耳朵里:“杰夫,长弓,你们打完了架,居然说走就走了,还走得那么快,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里。长弓射日你个尾巴长在下巴上的死矮子,你是怎么当牧师的,就连复活术都不给我用一个,害得老子拼死拼活跑了十分钟才找到地方,连尸体都烂成一具牛骨头了。你们都给我站住,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们一顿,我就不姓牛——虽然我本来就不姓牛!” 我们猛然醒悟——难怪我们始终没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东西,原来我们什么东西也没有忘——我们忘记的是个大活人……呃,应该是头大死牛——牛百万的尸体被那个亡灵魔法师啃成了一堆牛骨头,战斗结束之后我们只顾着回镇子,结果把他给忘了。 看着背后双眼发红、两角发亮、挥舞着比我的腰还要粗两圈的黑曜石柱冲上来的牛百万,无比悔恨的歉意从我的心头涌上胸口,我只能用一种方法向他表达我发自内心的忏悔之情…… “快跑啊,别让他追上来了!”我冲着长弓射日大喊一声,拔腿就跑。落后一步的矮人虔信者同样又惊又悔,脸都吓得白了不少,跟着我跑了起来,一边跑着还一手一把抄起胸前又厚又密的长胡子,生怕被它们绊住了脚。 “老牛,你不要生气啊,关于你的尸体变成牛骨头的问题,你完全可以坐下来喝杯茶,平心静气地听我解释……救命啊!”他一边逃一边大声叫嚷着。 第六十四章 神爱世人,更爱牛头人 第六十四章 神爱世人,更爱牛头人 回到卡勒镇,我、长弓射日和牛百万三个人纷纷找到各自的雇主,把已经完成的任务向他们交接完毕,领取到了属于我们的那一份酬劳。弦歌雅意和雁阵也跟着我们把整个镇子逛了个遍,修理好了身上的铠甲装备,也备足了各种药品。 卡勒镇是个规模挺大的城镇,人口众多,商业繁华,不亚于一座中型的城市。在这里寻求帮助的市民和商人也特别多,一般的冒险者在这里都能接受到不少任务。不过,这个热闹的集镇位于坎森平原的东部,面对着物产丰富的大草原,是捕猎者和皮货商人的天堂。在这里接到的任务,十有**和捕猎有关,不是猎杀几头草原雄狮,就是扒几张蜥蜴的外皮。和雁阵这个动物保护主义者在一起,弦歌雅意只能看着那些报酬丰厚的捕猎任务无奈叹息,可怜兮兮地接受了一个送信的任务。 这个任务需要他们穿越草原,去萨尔忒萨斯高地的提特洛城,把一个六十多岁、脸上的褶子比蝙蝠还多的中年贵妇的情书交给驻扎在那里的兵团参谋恩里克子爵阁下。 在弦歌雅意他们俩之前,我们早已经帮这位贵妇送过三封情书,并且亲眼看见了恩里克子爵阁下的容貌——那是一个年轻俊朗的英武军人,收到这些年龄足以当他祖母的情人写给他的情书时,他居然欣喜异常,对着写满绵绵情意的信纸亲吻个不停。我当场就感到自己身上的大颗鸡皮疙瘩砸肿了脚面。相信我,亲眼见证这段惊天动地的旷世畸恋,对于送信者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更过分的是,恩里克子爵只会给你十枚银币作为送信的报酬——这点零钱甚至还不够穿越大草原时靴子的磨损费用,而如果你还想乘坐公共马车回到卡勒镇,就不得不自己掏腰包补贴路费了。 面对这个举世无双的超级垃圾任务,雁阵居然饶有兴致,拉着弦歌雅意就一起上了路,而我和长弓射日则趁他们送信的时间制作穿甲弹,等雁阵回来的时候交给她。 在卡勒镇的炼金实验室里,我把一路上搜集到的材料分拣出来,放到魔法熔炉中搅拌,努力制造出更多的高能火药。长弓射日则坐在一旁,掏出形形色色的工具对着刚买到手的铜板又敲又打,忙个不停。已经完工的穿甲弹一排排地放在桌面上,比起普通的火枪弹药,这些特殊的子弹更加细长,弹头也更尖锐,只是看上去就给人一种刺痛的感觉——我可不想知道被这种东西一枪打在屁股上的滋味如何。 只有牛百万无所事事,在实验室里漫不经心地四处溜达,有时候走到我们身边看看我们的工作,不过很快他就会感到乏味,立刻又走到一边去。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这已经是焦躁的牛头人圣骑士第九次向我们问这个问题了。 “很快就好了。”我这也已经是第九次这样敷衍他了。 “可你刚才就是这么说的。”他不满地嘟囔着。 “哦,是吗?我下次还会这么说的。”我白了他一眼。 他一时语塞,又耐不住性子地溜达到了别处,把门口桌子上的几件试验工具摆弄得乱七八糟,走到门口东张西望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又转回了门里,十分烦躁地摸了摸头上的犄角,终于忍不住又跑回到我的身边问道: “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干完啊?” “你给我闭嘴!”终于,我和长弓射日的耐心消磨到了尽头,已经完全无法再容忍他这折磨人的絮叨劲了。我简直怀疑牛百万头上那对长角和身上那张粗糙的牛皮会不会只是一个精妙的伪装,如果我们用力把它撕开,也许会在里面发现一个饶舌碎嘴的半身人。 我们粗暴地把这个唠叨的大块头一脚踢到墙角中去,勒令他在我们完成工作之前不许再多说一句废话,否则我们并不介意把他那根超长的牛舌头割下来做条腰带。我们的恐吓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作用,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中,牛百万只敢畏畏缩缩地蹲在墙角里,用满含幽怨的硕大目光安静地瞥我们两眼,然后伸出右手食指在实验室的墙壁上郁闷地画圈圈玩。他那根手指又粗又壮,划在墙上不时发出破坏性的“咯吱咯吱”响声,我甚至有些担心,他万一把自己满腹的委屈都发泄在这堵墙上,把墙壁抠出一个打窟窿来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很快我们的牛头人朋友就找到了一个打发时间的更好方法。 这个炼金实验室是由一个破旧的老瓦房改造而成的,房屋低矮阴湿、破旧不堪,地板比外面的路面还要低上一截。即便是在生物种类繁多的自然界中,能够适应这种恶劣地居住条件的物种也屈指可数,人类很不幸地占据了其中的一个名额,而另外还有一种不怎么受欢迎的小动物,也经常在人类不知晓的情况下未经许可就成为了我们的邻居。 我想你已经猜到我说的是什么了,没错,那就是——老鼠。 和所有阴暗潮湿、陈旧破败的老房子一样,这间炼金实验室里也居住这一个枝繁叶茂的老鼠家族。那些恼人的小东西经常从黑暗的角落里偷偷爬出来,然后趁你不备“吱”地一声飞快地逃窜到另一个角落中,然后没入隐藏在书橱或是餐桌后面的洞穴里。 正当牛百万蹲在墙角的时候,一只倒霉的老鼠刚巧从他身边跑过,牛百万随意地朝它拍了一巴掌,那只老鼠顿时凄惨地四脚朝天当场死去,灵魂化做一条纤细的白线射入牛百万的胸膛——它脆弱的灵魂为杀死它的“豪勇”的圣骑士象征性地增加了一点经验值。 立刻,牛百万就爱上了这个充满了挑战性的捕鼠游戏。他开始专注地观察房间的各个角落,寻找老鼠出没的痕迹。起初,这些老鼠迅捷的行动很是让他手忙脚乱了一阵,四五只老鼠接连逃脱了他的捕杀。但是很快,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就掌握住了这些老鼠行动的规律,逃脱他捕杀的老鼠越来越少。再到后来,就很难再有一只老鼠能够活着逃脱他的魔掌……呃,牛蹄了。 对于牛百万通过虐杀一级的小老鼠来彰显自己强大武力的心理扭曲的行为,除了视而不见,我实在想不出更合适的方法来对待了。事实上,只要他不再继续虐待我们的耳朵,我们并不在乎他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干些什么。更何况,尽管提供的灵魂之力非常稀少,但杀老鼠毕竟还算得上是一件锻炼身体、提升经验、有益身心的健康工作。 这时候,一男一女两个侏儒和一个女性矮人结伴从窗前走过。他们走得挺快,我没能看清楚他们的职业和名字,不过在他们的名字下面都写着一模一样的一行小字,让我瞧了个真切。上面写的是: “拔你长增高鞋垫vip客户联谊会”。 很显然,这应该也是一个冒险公会的名字。从它的名字来判断,我猜这肯定是一个矮人和侏儒成员占据了大多数席位的公会。 “原来我们大陆联盟也有了公会了啊。”我随口说道。 “那次合服战役之后就开放公会系统了,听说现在联盟的公会已经快到二十个了吧。”长弓射日对我解释道。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说法似的,一个已经加入公会的半兽人战武士背着大斧正巧这时候从窗口走过,他隶属的公会名叫“上海老年斧头艺术表演团——前上海斧头帮”。 “说起来,刚才我们杀的那四个末世帝国的人好像也是属于一个公会的吧。”我忽然想到这一点。 “是啊,帝国那边的公会好像也有十六七个了呢。”长弓射日的消息好像比我灵通得多…… “咚!”一声巨响从旁边传来,把我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我们发现,“骑士中的骑士”牛百万阁下已经完全沉迷到了这个宰杀老鼠的暴力游戏之中了。在接连杀了四五十只老鼠之后,他已经不再满足于使用普通的攻击来解决这些弱小的生命,转而开始使用起他的技能来。神圣冲撞、惩戒之光、沉重打击、战争践踏……即便是面对强敌的时候,我也很少见到他如此大肆地使用战斗技能,对魔力的巨大浪费一点儿也不惋惜。如此众多的强力技能以如此密集的频率敲打墙壁和地面,这间房屋之所以直到现在都没有被摧毁,我只能将它归于至高神达瑞摩斯无所不在的伟大意志。 粗大的黑曜石柱挟着强烈的旋风抡过,宵小鼠辈无处遁逃,只能在圣骑士强大的战力面前束手待毙。看见这个景象,我忽然觉得,养猫未必是防范鼠患的最好方法,或许在家里养一个牛头人会是一个更好的灭鼠良方——当然,你可能要冒上一点点房子被他暴力拆除的小风险,可是,这世上无论做什么事情不都得冒一点风险么? 无奈地把鄙夷的目光从牛百万的身上收了回来,我们一面接着进行手中的工作,一面继续着关于公会的话题。 “这么说,现在的公会好像不是很多呀。创建一个公会很难么?”我好奇地向我的矮人朋友请教道。 “要求还是挺多的,像什么会长和两个副会长必须要达到四十五级以上啊、成员要超过二十个人啊、公会财产要超过五千金币啊、缴纳五百金币的建帮费用啊之类的。不过这些都还算简单,最难的是要必须得到一块‘信念之石’,有了信念之石才有资格申请建立公会。”我一直很纳闷,长弓射日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些消息的? 吵人的“哐哐”声不时从牛百万那里传来,弄得我几乎连长弓射日的说话声都听不大清楚了。我不满地瞥了一眼正沉醉于欺凌弱小的变态快感的牛头人,继续问道: “信念之石?那是什么?在哪里能找到?很难得吗?” 长弓射日无奈地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怎么,老兄,难道你从来都不浏览主页的么?主页上都有通知的呀!”不等我问他这个“主页”是什么,他就继续说道: “信念之石的获取几率是很低的,整个服务器一天最多只能出两块,帝国一块,联盟一块,而且还有可能一块也打不出来。它出现的地点完全随机,没人知道在哪里能找到这玩意儿。不过,据说有些地方掉落的几率可能更高一些……老牛,你的动静能不能小点,我都快要听不见自己说话啦……” 训斥完喧闹得有些过火的牛头人圣骑士,长弓射日继续说道:“还记得那个‘一生执着于梦’吗?就是当初和老牛一起开无敌做挡箭牌的那个圣骑士,开放公会系统的第一天,他就认准了龙脊山脉的炽热洞窟,带着人连着刷了七次,结果果然刷出一块信念之石来。他创建的‘惩戒之锤骑士团’也是咱们服务器第一个公会。” “那他的运气可真不错。”我羡慕地赞叹道。 “只靠运气可不行,人家可是花了很大工夫在公会上的……我说老牛,你不用对一只耗子使用神罚.星光这种群体攻击的超必杀技吧!” 牛百万半跪在地上,面前是他虔诚召唤神力降下的无数毁灭之光,那晶莹闪耀的光环把整个房间都映成了碧蓝的颜色。那只可怜的老鼠早在第一道星光降下的时候都被击成了一具鼠尸,没能有幸目睹这场至高神降下人间的璀璨光辉。听了长弓射日的痛斥,牛百万有些羞涩地看了看我们,面颊居然难得地泛起一层微弱的红光。 “加入公会有什么好处么?”我继续向消息灵通的矮人虔信者请教着。 “有许多事情还是很方便的,你升级技能需要的原材料有人提供,完成高难度的任务有人帮忙,买装备钱不够了可以借款,下副本的时候还能随时找到帮手。” “既然那么好,那你怎么不加入一个公会呢?” “有许多事情会变得很麻烦,你要提供被人升级技能需要的原材料,帮别人完成高难度的任务,借钱给别人买装备,随时准备陪别人下副本……” “听起来好像是挺麻烦的。”我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得出了自己的结论。 “……最讨厌的是加入别人的公会,一点成就感和归属感都没有。就算要加公会,也是自己找几个朋友成立一个的好。”长弓射日补充说道。 “是啊,要是我们自己能成立一个公会,那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了。”我完全赞同长弓射日的说法。 “成立公会?哈哈,做梦吧,打到一块信念之石,比你在一天当中连续被雷劈中两次的概率还低。指望着咱们能打到一块信念之石,我还不如去买两张彩票碰碰运气呢。” “哐当!”牛百万大概是终于厌烦了在房间里捕杀老鼠的游戏,终于把他的黑曜石柱仍在了地上,表情紧迫地向我们走来——在这之前,他恐怕已经杀了不下两百只老鼠。居住在这个房间里的老鼠家族还真是异常地繁盛,就算是损失了那么多亲友的性命,它们还是接连不断地出现在墙角,并且不知死活地持续让牛百万拍扁。 “长弓、杰夫,你们……”牛百万急切地想要开口说道。 “……我们马上就干完了!”我真的怕了这个牛头人圣骑士的啰唆劲儿,还没等他说完,我就忙不迭地打断了他的话,连声回答道,“……只要再等一小会儿就好了。”这一回我说的是事实,现在我已经把手中的原料消耗得一干二净,不可能再制造出更多的高能火药了。只要长弓射日再加把劲儿,把眼前这堆火药全部做成穿甲弹,我们的工作就完成了。 “……可是,杰夫……”牛百万对我的回答并不感到满意,仍然不依不饶地继续说道。 “拜托,你还是有始有终地完成对着墙角画圈圈这份很有前途的工作吧!”长弓射日恨不得一脚把这个大块头踢进墙里面去。 “其实我已经……”牛百万看起来忿忿不平。 “我们都知道你已经等了很久,不过既然那么久都等了,你应该不介意再继续等一小会儿吧。而且,就算我们做好了这些子弹,不还是得等雁阵他们回来吗?”我竭力安抚着我们的牛头人朋友。 “可是我杀老鼠……”牛百万似乎觉得有些委屈。 “杀老鼠是件很高尚的工作,消灭四害、人人有责。而且杀老鼠还有经验拿。你不是快升级了吗?你看,只要你再杀……嗯……七万九千六百四十一只就够了,其实这也不是很多嘛。”长弓射日对牛百万消灭老鼠的英勇行为赞不绝口。不过他显然没有考虑到,如果这间破房子里如果真的藏着七万多只老鼠的话,与其让牛百万思考如何消灭他们提升级别,倒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如何逃命的好。 “我只是想……”牛百万不屈不挠地为自己争夺话语权! “你给我们住口!”“让我们给他一个教训吧!”终于,我们的忍耐心彻底被消磨到了尽头,对这头饶舌牛的不满得到了彻底性的清仓大爆发,试图用强制性手段让牛百万重新学会如何保持沉默。正当我们一拥而上,三拳两脚把他掀翻在地,开始讨论究竟是用臭袜子塞住他的嘴还是用裤腰带给做个牛嚼子的时候,牛百万奋力挣扎,从我们坐在他身上的屁股底下好不容易伸出一只手来,手里拿着一块淡黄色的透明晶体,在我们面前努力挥舞着。 看见这块晶体,我和长弓射日瞬间进入了石化状态。 信念之石,蕴含着信仰原力的神迹之石,灵魂的瑰宝、勇气的源泉。获得他的勇士将会团结自己的伙伴,成为让人敬仰的领导者,开创一番伟大的事业。 以上就是这块晶体的介绍语。 “你……你从哪儿得到这个东西的?”在长弓射日之前,我还从没见过一个矮人的眼珠子能够瞪得比牛头人还大。 “唔唔……这是我刚刚打出来的……”牛百万声音沉闷地回答道——因为长弓射日的屁股正坐在他的脸上,所以他的声音没法不沉闷。 “从哪里打出来的?”长弓射日看上去快要抓狂了,从他的眼神里,我看到了和我心里所想的同样荒诞的猜测,难道说是…… “这里除了老鼠,难道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杀吗?” 居然是真的! 一道无声的惊雷撕裂我的头脑,彻底毁灭了我原本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美好的感官。这究竟是什么世道啊,说什么“辛勤复出总能得到等值的回报”,可有的人费尽千辛万苦、怀抱着满腔的热情和勇气,面对强大凶残的地狱炎魔复出了巨大牺牲才得到的稀世宝物,另一个家伙居然闲着无聊随手杀杀老鼠就毫不费力地拿到了手中。我生平头一次觉得,无上的至高神达瑞摩斯对待他创造的智慧生命也并不完全公平…… 最起码从眼前发生的事情可以推断出,他对牛头人就显然更慷慨一些! “你们……看清楚了没有?”牛百万用低沉的声音费力地对我们问道。 “看得很清楚。”我们如实回答道。 “那是不是……可以把你们的屁股……从我身上拿开了?” 我们这才幡然醒悟,刚才我们好像还差点把臭袜子塞进这个走运的牛头人嘴里。长弓射日站起身,愣了愣神,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灵光乍现似的对我们说道: “我先下线一下,大概十分钟以后就回来。”说着,他的手中发出涉空者特有的魔力光辉,身体变得稀薄透明——这是涉空者正在穿越时空位面的乱流、离开这个位面世界的象征。 “你要上哪儿去?”牛百万急忙问道。 “……去楼下买张彩票!”长弓射日的声音渐行渐远,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就已经完全消失,彻底离开了法尔维大陆。 第六十五章 闲着无聊 第六十五章 闲着无聊 “……就叫做‘信息产业边缘化群体网际数码焦虑应激行为及自我异化诱发的单向度自我伦理新思潮与构建网际无政府主义伦理道德体系研究中心’怎么样?”靠在大树底下举手发言的是弦歌雅意。这个博学的精灵最让我钦佩的一点是,以上这一长串话他都是以最标准的大陆通用语来讲述的,可我硬是一个字也没听懂。老实说,我很怀疑,如果让他现在再讲一遍的话,他能不能把这个名字一个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弦歌雅意的话立刻引起了相当强烈的反响,最先跳出来表示反对的就是我们的矮人虔信者长弓射日: “这个名字不好,书卷气太重,威慑力不足,我们应该有一个威武雄壮、能够让人望而生畏的强悍名字,比如说‘反攻枯萎之地全歼来犯之敌枪杆子里面出政权之法尔维大陆联合公立陆军指挥学校首期函授班’怎么样?” 不管你们的感觉如何,反正我个人是丝毫没有从这个名字里听出一丝一毫威武雄壮的意味来。 “我反对,火药味太浓的名字不好,而且在野外容易引起帝国玩家的敌意,太危险了,而且这也不符合时代潮流。当今世界的两大主题是和平与发展,冲突和战争只是局部行为嘛,我提议,就叫‘枯萎之地喀斯特地貌特色自然生态风光自助游旅行团’吧。”长三角摇头说道。 “我觉得……” “我认为……” “还是叫做……” 我们都知道,我们勇敢的正义之友、幸运神迹的彰显者和传播者、牛头人中的至高神信徒、猥琐鼠类的屠戮者和死敌——圣骑士牛百万——从一只死老鼠身上翻出了一块建立公会所必备的“信念之石”。尽管这件事情怎么看都像是至高神的意愿被曲解了的样子,可它毕竟还是确定地发生了,而且让我们对自己的未来浮想联翩。等到长弓射日不知道从哪里买完了那个不知是什么鬼东西的“彩票”重新归来、弦歌雅意和雁阵也完成了他们的送信任务回到卡勒镇之后,我们进行了一番简短的讨论,最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意见:由我们自己来组建一个全新的公会。 对此,我的想法是:既然至高神让这件不可能的幸运之事在我们手中发生,那他必定是有他的用意的,我们应当遵从神的旨意行事。 明确了近期的共同奋斗目标,我们五个人都翻开自己手中的冒险日记,开始翻检里面那长长的一串联系人名单,希望能够从中挑选出志趣相投的朋友,尽快凑足组建公会的人员数量。 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对于组建一个新公会的事情抱有兴趣的人出乎意料地少,他们要么已经是某个大型公会的成员,无法在接受我们的邀请;要么则干脆地告诉我们自己是个懒散的人,在法尔维大陆冒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也不希望受到更多的约束;还有一些人,他们并没有立刻明确地答复,而是非常有礼貌地告诉我们,如果有任何事情需要他们帮忙,他们一定会义不容辞,而这种承诺事实上是一种很有技巧地拒绝,言下之意是:加入公会的事情,就免谈了吧。 最终我们能够联络到的人并不多:牛百万第一个拉来了可爱的精灵族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长弓射日找到了半兽人影贼长三角;我给已经不知道转职成了专精哪项技能的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发了一封邀请信函,可半天也没有收到回音,正当我对这份邀请彻底绝望了的时候,他的回函才万分不愿地姗姗来迟,告诉我们他“马上”就到——对于这个家伙十分扭曲的时间观念,我实在不抱太大的希望。 我还给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发出了一份邀请,可他立刻回信说另外一个朋友刚好正在邀请他加入公会,而他也已经同意了。正当我不得不遗憾地把他从备选名单上划去时,牛百万告诉我们,他成功地邀请到了一位侏儒吟游诗人的加盟,这让我立刻明白了降b小调夜曲所说的那个“另外一个朋友”是谁。 雁阵拉来了他的好姐妹妃茵——尽管长弓射日、弦歌雅意和我都和这位令人尊敬的人类魔法师小姐很熟,可都不约而同地把她放到了最后一个备选名单上,连她都不得不获得了邀请,可见我们是多么的无奈。 可是即便如此,我们也只凑齐了组建公会所需要的二十个人的人数下限的一半。没过多久,为了组建一个全新公会而聚集到了一起的人们就汇合到了一处,开始为了这个新公会光明而曲折的未来展开了热烈的讨论。 最先引起讨论的,是这个计划中公会的名称问题。在大家高昂热情的推动之下,我们确实征集到了不少名字,可让人头晕的是,这些名字都是诸如“法尔维大陆奸夫**妇痴男怨女你情我愿**红杏出墙藕断丝连援助交际情感速配联谊会”、又或者是“德兰麦亚法律援助中心唯一认证有黑社会性质和严重暴力倾向的合法组织”、还有“伦理与道德的狭缝中追求爱与和平风靡无数同人腐女的末世君王达伦第尔陛下法尔维大陆联盟阵营秘密后援团”之类的东西。在这一轮一轮又一轮热烈而友好的争论中,我唯一的收获就是:我发现自己认识的所有人,都是一些只会把名字起得古里古怪而晦涩深奥的家伙,会把名字起得短小明白的人,居然令人绝望地一个也没有。 很快,大家就发现关于公会命名的问题一旦开始讨论,就没有办法停歇下来。这个不幸的现实让大家很快达成了统一意见:不如把公会命名的事情暂时先放在一边,让我们考虑一下目前需要解决的其他问题,比如说——如何凑齐二十个人。 妃茵很快提议,给在场的十个人下达指标,让我们每个人都规定时限之内至少诱拐一个人入伙,如果如期完成了诱拐任务,就把这份成绩计入未来公会的贡献值之中;而如果逾期没能完成的,则要采取罚款的惩罚措施。尽管对于组建公会来说,“诱拐”这个词似乎并不专业,但用在这里却是相当的精准恰当。这是一个很公平的提议,很快就一致通过了——此时我们都忽略了一件小事情:如果我们终究没能凑齐二十个人组建公会,这笔罚金要交给谁。不知为什么,似乎凡是接受了这个提议的人,在内心深处似乎都默认只有妃茵大小姐才是唯一有资格接受这笔罚金的人。 “可是,如果别人问起来,我们这到底是什么公会,那我们该怎么回答啊?”长三角忽然想起了这个重要的问题,发问道。 “就叫‘同在一片蓝天下泛大陆野生动物生存权益绿色和平保护机构’吧。”雁阵忽然提议道,这个时候她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话已经毫无预兆地成为了一场混乱的诱因,。 “那还不如叫‘老歌大家唱经典怀旧金曲爱好者歌友会’。”一听名字就知道这是降b小调夜曲提出的建议。 “能不能叫‘一路发发发国际经济贸易集团有限公司派驻法尔维大陆办事处’?”妃茵忽然插嘴道。 “我看还是叫……” “应该叫……” “就叫做……” 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现场重新恢复了原先嘈杂混乱的样子,各式各样又臭又长让人光是理解字面含义就起码需要发上两三分钟呆的诡异名字像匕首和投枪一样被掷来掷去,而事实上,它们存在的生命力比正确理解它们所需要的时间还要短暂,这些名字一旦被某个人提出,就会立刻遭到更多人的无情打击,立刻成为一个作废的备选公会名,被下一个同样愚蠢的名字取而代之。 “杰夫,你难道没有什么建议么?”终于,弦歌雅意从这场看起来没有最蠢只有更蠢的无意义的争论中暂时挣脱了出来,然后,他很自然地发现了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没有发表任何见解的正常人——我! “我?”突然被问到,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耸了耸肩回答他说:“本来我是希望公会能起一个类似‘夜风低语者’或者是‘无声之刃’之类又冷又酷的名字,可是现在看起来,我们和‘轻吟’、‘低语’、‘静寂’、‘沉默’之类含蓄矜持的冷静词汇实在是搭不上边,只是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而已。所以说……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来……” 听到我的回答,弦歌雅意忽然眼睛一亮,打断我说:“咦,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名字来。” “不是这个,是上一句啦,上一句!” “上一句吗?嗯……我说了什么?” “你自己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话吗?” “谁会把这样随口说说的话记得那么清楚啊!” “就是那一句拉,我们是一群什么样的人来着?” “哦,是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啦,怎么了?” 弦歌雅意猛地拍了一下手掌,转回头冲着仍然在七嘴八舌争论不止的人群大喊了一声:“大家都不要吵啦,杰夫里茨刚刚想到了一个好名字!” 刚才还如同一大群马蜂一样嗡嗡哄闹的人群“唰”地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就好像刚才的所有声响在忽然间就被某种奇异的魔法冻结成了冰块、再也无法在空气中传递了的样子。四周安静得就连风吹草叶的沙沙声都显得很嘈杂,这乍然出现的沉默气氛让我不留神吓了一跳。 八双疑惑和期待的目光同时望向我的脸,如果眼神也会像凸透镜一样聚焦产生热量的话,恐怕此时我的脸已经被烧糊了吧。我手足无措地看着身旁的弦歌雅意,自己心里暗自纳闷着:咦,我说了什么特别的话了吗? “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怎么样?”弦歌雅意兴奋地说。 怎么样?什么怎么样?我越发纳闷了起来。我刚才被吵得昏昏沉沉的头脑此时还没有完全恢复清醒,不晓得弦歌雅意究竟在说些什么。 其余的人面面相觑,一开始都是一阵白痴般的愕然,渐渐地,有些人的脸上显露出了少许了然的表情,进而有了赞许的笑容。 “这样啊……”降b小调夜曲说道,“……虽说听起来有些古怪,可倒是很准确地把握住了我们共同的特点哟——我们本来就是一群闲着没事的人嘛,有事的话谁会来这里?” 啊?不会吧?难道说他的意思是……我有些脑袋发懵。 “而且一天到晚打怪升级,本来就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嘛!”长三角也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什么跟什么嘛,他们该不会是打算……这也太荒唐了吧!他们还真是一群乱七八糟的家伙啊! “而且我们刚才好像也确实是在七嘴八舌喋喋不休吧。”精灵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红着一张俏脸,对他们刚才的混乱行为做着深刻的反省。 “而且……”长三角四下看了看加入这个团体的人,最后终于死心地承认道:“……恐怕我们以后也会经常这个样子吧。” “所以说……” “于是……” “这样看来……” “我同意……” “终于决定了吗……” “名字确定下来,实在是太好了……” 救命啊!不要啊!以至高神洞察一切的如炬目光祈祷,这里除了我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正常的生命体存在了吗? “那么……”弦歌雅意清了清嗓子,用热情洋溢的声音大声说道:“……我在这里正式宣布,我们公会的名字就叫做:‘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吧!” 此处有稀稀拉拉的凌乱掌声响起。 第六十六章 仓库也疯狂 第六十六章 仓库也疯狂 “……等级二十五的灵智头盔,二十智五十命,新手小极品挥泪大甩卖,一枚金币半卖半送了啊……” “……专营腐骨水、迟缓药剂,兼营各类强效毒素,物美价廉、老少咸宜,绝对是您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等级提升,清仓处理自用装备一套,批零兼营,接受小刀,非买勿扰……” “……职业代练,两百块钱,三周四十级,加一块百包魔法装备一套,先钱后号,诚信经营,连锁服务,有意者请联系……” “……组队抢劫我们家楼下的建设银行,有强力肉盾、强力冰法,只要治疗,只要治疗……” 我和半兽人影贼长三角茫然地站在里德城的中心广场上,看着眼前这些声嘶力竭大声叫嚷着的商贩们。他们大多在地上铺开一张布匹,将自己要出售的货品摆在上面,然后口若悬河地大声吆喝着,熟练地使用着商人们那套特有的叫卖语言,热情地向过往的行人推销着自己的货物。还有一些人的口号喊得很吓人,自称什么:“血泪斑斑跳楼大降价”、“千载难逢只此一天特卖会”、“一朝拥有别无所求的超级极品”,让人很难不怦然心动。其实只要你仔细观察对比一下,就会发现他们的货物并不真的像他们所吹嘘的那么好,而且价格也不是真的特别低廉。 “我们……该怎么办?”我迟疑地问长三角。 “我怎么知道?”长三角冲我翻了翻白眼,“自从大学毕业前在学校里卖旧书之后,我已经快十年没有摆过摊了。” 大学是什么? 为了尽快凑齐创新公会所需要的二十个人,妃茵下达了死任务,命令我们每个人无论使用坑蒙拐骗哪种方法,必须在两天内至少发展一个“下线会员”,否则就要接受罚款的处罚。每发展一个下线,都会增加相应数额的贡献值,发展的下线越多,贡献值就越高;而倘若下线继续发展下线,那么上线也可以得到相应的贡献值提成——唔,好复杂的算法。 在通过这一系列决议之后,我们斗志昂扬地排成一排,在妃茵的带领下振臂高呼“我们是最棒的”、“我们的公会一定成功”、“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之类振奋人心的口号,然后就开始积极行动起来,分散到各个城市中招收潜在的会员。 临别前,弦歌雅意看起来面色苍白,胆战心惊地问长三角:妃茵是不是打算在这里搞传销? 长三角无语摇头,一脸“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的无奈表情。 现在,我们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紧皱着眉头,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愣了半晌,长三角咬了咬牙,凑到我耳朵边上小声地说了几句话。等他说完,我瞠目结舌,惊讶地合不拢下巴——这下子我彻底相信,半兽人的廉耻观和人类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了。 再次站在熙熙攘攘的里德城街头,我们的身上已经换了一套虽然级别不高、但是色彩很艳丽的衣服,长三角的前额上绑着一根红色的头带——这原本是只有一级的新手才会佩戴的初级头部护具——而我的手中也多了一个小鼓和一支鼓锤——这也是吟游诗人的初级装备之一。 “这样真的能行……吗?”我十分不确定地问道。 “以前的老电影里都是这么干的,应该有效吧。”从长三角的语气中,我实在感受不到任何自信心的存在。 “不管怎么样,总要试试看才好。我们现在就……” “……上吧!”他无比悲壮地说道。 “咚咚咚咚咚……”长三角一声令下,我卖力地敲打起手中的小鼓来。虽然我不是从旋律的艺术中获取力量的吟游诗人,无法使鼓声产生任何效力,但这并不能妨碍我把它敲得很难听而且大声,足以将周围许多人的目光吸引到我们的身上来。 看到我成功地吸引了过往人群的注意力,长三角清了清嗓子,开始卖力地吆喝起来: “……诸位哥们姐们弟们妹们老少爷们们……” “咚!”我不失时机地敲了一下小鼓,强调着半兽人影贼的语气。 “……常言说得好……”“咚!”“……在家靠父母……”“咚!”“……出外靠朋友……”“咚!” 刚开始的时候,长三角还不太适应在众多围观者面前大声叫嚷,说话的时候总未免有些面红气短。可慢慢地,他渐渐适应了这份街头叫卖的工作,直到后来就完全进入了角色,彻底松弛了精神,开始用一种让人费解的市井语态异常流利地胡说八道起来: “……有道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家财万贯也难免一时不便,古诗有云,儿行千里母担忧,路上行人欲断魂,孤帆远影碧空尽,西出阳关无故人……” “咚!”我真不知道这个粗鲁肥胖的半兽人是从什么地方学到这么多怪异韵文的,它们的含义听起来似乎确然是有一些关联的,可当它们像这样组合到一起之后,我又觉得完全不符合正常的语言逻辑,让人根本无从理解。 在长三角的卖力吆喝下,围过来的人越挤越多,里里外外站了好几层。有些外围的人看不到里面的情形,只能好奇地问自己周围的人,而这些人同样也只是一知半解,只能半蒙半猜地给出一些奇怪的答案: “听说有人学会了新技能,马上会表演胸口碎大石……” “大概是卖巨人药水的吧,和大力丸不是一回事么……” “两个笨蛋被盗号了,正在**要饭呢……” 先不管我们的行为在别人的眼里发生了什么样的偏差,好不容易,长三角终于说完了他那套啰唆的开场白,进入了实质性的话题: “……我们想要组建一个公会,希望大家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大家多多帮忙、多多照顾。有意报名的,请留下联系方式……” 长三角的话还没有说完,人群已经开始哄闹着散开了: “什么啊,原来是公会招人……” “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公会,连人都凑不齐,没前途的……” “大力丸呢?卖完了吗?” “我们要看胸口碎大石!” 正当我们因为招收计划的失败而沮丧不已的时候,在广场上的不远处,传来了巨大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忽然从空气中感受到一缕清明的寒意,一些细小的“嘶嘶”声从半空中传来,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我们看到半空中有一片空间发生了变化,天空中的云朵从上面经过,结果都被扭曲成了滑稽的形状。紧接着,这片空间逐渐呈现出冷艳的蓝色,然后一块块发着蓝色幽光的冰晶从这个扭曲的空间中散落下来,覆盖住了广场上的一片无人空地。冰晶不断地碰触着地面,不住发出着清冽的声响。 一团乌云不知什么时候覆盖在了这片冰晶的上面,继而从乌云中落下道道耀眼的闪电。闪烁的电光透过从天而落的冰晶,散发出比蓝宝石还要亮丽璀璨的奇异光泽,同时一道嫩绿色的旋风凭空升起,为着场冰与电交织的奇异景象增添了一丝生命的气息。这精彩的景象立刻就吸引了大量的人群。 这样一个短暂而绚丽的人造景观其实是由三个大范围攻击魔法组成的,首先是一个“暴风雪”四十级魔法,其次是三十五级雷电系魔法“电闪雷鸣”,最后一个则是由掌握了大自然破坏力量的德鲁转职职业“守护者”施展出的法术“绿野之风”。 这三个魔法的等级都不高,任何一个转过职的魔法师和德鲁伊都可以从训练师那里学到它们,并不是什么稀罕的法术。但是,像这样把它们组合起来,产生出与战斗完全无关的奇妙视觉效果,这就需要三个施法的人无论是对施法时间还是对施法位置都必须有着良好的控制,相互紧密配合才能成功。 当这场精致而华丽的魔法组合表演散去,一个名叫瑞雪飘香、身上穿着粉红色和白色相间的可爱套装的精灵族女牧师站了出来。她四下看了看,笑容可掬地冲着围观的人群打着招呼,然后走到空地的中央,用清脆的声音向大家说道: “大家好,我是‘惩戒之锤骑士团’人力资源管理部的香香,这三位是我的助手……”说着,她指了指站在旁边的两个魔法师和一个守护者——刚才施放法术的应该就是他们了吧。 惩戒之锤骑士团?那不是我们的老熟人,圣骑士“一生执着于梦”创建的第一个大陆联盟的冒险公会吗? “……今天我们来这里,是为了向大家公布一个好消息……”精灵女牧师瑞雪飘香继续说道,“……我们‘惩戒之锤骑士团’,即将招收十名新会员,他们的主要任务将是探索骷髅旗群岛的暗礁堡副本……” “……新会员必须是四十五级以上的转职成功人员,至少能保证每天晚上有两个小时的在线时间,强力防御职业和治疗职业条件可适当放宽,我们优先录用……” “……新会员入会,将会获赠相应职业的高防御、高生命铠甲一件,并有机会无条件更换强力武器……” “……探索副本所得的物品可以优先挑选,下副本前三次所获金钱全部归新会员个人所有……” “……公会成员在公会交易所内可以享受药品八折、装备修理七折、各种生活职业生产资料九折的优惠……” “……前十名报名者,无论录取与否,都将免费获得我们公会提供的一次武器升级锻造机会……” “……名额有限,机会难得,希望加入我们‘惩戒之锤骑士团’的朋友们请尽快行动,只要将你的种族、职业、级别等相关资料寄给我,就有机会加入最强大的联盟公会……” 瑞雪飘香说完这些话,三个施法职业者再次联合出手,制造出了一个绚烂的魔法景象。许多人当场就掏出自己的魔法笔记本,开始给瑞雪飘香写报名邮件。不少人闹哄哄地围着瑞雪飘香问这问那,大部分都是一些关于加入公会的问题,当然中间也偶尔夹杂着“公会里有多少女玩家”、“像你这样的美女多不多”之类让人很感兴趣的问题。 看着惩戒之锤骑士团招收会员的热闹景象,在看看我们这边人丁寥落的可怜模样,我不由得看了看手中的小鼓,又转过脸来瞧了瞧长三角那张肥胖的兽人脸蛋,轻声地说了一句: “三角,你的法子……好像……不管用啊……” 臃肿的半兽人影贼愣了愣神,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掏出自己的魔法日记本,飞快地在上面书写起来。我掂着脚尖瞥了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给瑞雪飘香写报名入会的信笺。 “你疯了?你真的打算加入那个惩戒之锤骑士团么?那我们怎么办?”我大吃一惊。 其实长三角加入哪个公会对我来说影响都不大,真正让我担心的是强悍的“货币采集者”妃茵大小姐的态度:要知道,找不到新会员就会受到罚款的惩处,要是我告诉他我非但没有找到新人,反而把长三角倒贴出去了,不知道她会不会把我剥皮熬油去换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加入这个公会,以便逃离妃茵的魔掌呢?我这样思考着 “谁说的!”长三角重重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不想加入就不能报名了么?你刚才没听她说吗?前十名能免费报名的升级武器,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对哦,那我也该碰碰运气吧!”在半兽人胖子无比睿智的提醒下,我也迅速翻开了自己的魔法笔记本…… 就在我刚刚完成自己的报名信件,马上就要把它发送出去的时候…… “咦,杰夫里茨?长三角?你们在这里?太好了!”我诧异地想要抬起头,不过只抬到一半就停止了自己的动作。在我裤腰附近的高度,一个拿着简陋钉头锤、叫做“仓库也疯狂”这个怪异名字的矮人族大妈正用异样热情的眼神望着我,让我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我下意识地退了一步,在慌乱中手里的鹅毛笔一不留神点到了魔法笔记本“删除”的按键上,好不容易完成的一封报名信就这样报废了。 该死,我的武器升级机会!我环伺了一下周围忙于报名参加公会的人群,看来我是没有机会成为前十个报名者了…… “你是谁?怎么会认识我们?”对于这个破灭了我占人便宜这一伟大理想的矮人大妈,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的语气。 “我是……”她压低了嗓门,小心地看了看周围,直到确定附近没有什么熟人,这才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地说道: “……我是降b小调夜曲……” 眼见着一个牧师职业的矮人大妈口口声声告诉我们自己是我们熟知的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我的心情只能用震惊来形容。我的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刹那间,“借尸还魂”、“变性手术”、“人格分裂”……无数个熟悉的和陌生的词汇在我的头脑中喷涌而出,让我口不择言。恍惚中,我说出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肯定不可能会想到的一句连我自己也觉得古怪的话来: “咦,你好像长高了啊!”我比量着矮人大妈的头顶说道。 第六十七章 一种叫做“小号”的灵魂状态 第六十七章 一种叫做“小号”的灵魂状态 曾经有人形象地说,人的学识就像是一个圆圈,在圆圈的里面包含着他自己全部的知识,而在圆圈之外无限广大的部分,则是他未知的世界。一个人所知的东西越多,他的圆圈就越大,而他所接触到的未知世界就越广,他也就会因此而觉得自己越无知。 我觉得这实在是很有道理的比喻,尤其可以证明它的一点是,每当我们学会了什么新的知识的时候,我们不会觉得满足,而只会觉得惊讶,然后然不住对自己说道:“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存在啊!” 而我现在,就在惊讶地对自己说:“居然还有这种事情存在啊!” 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小号”这种事情的存在。 “小号”又叫做“马甲”,准确地说,“小号”并不是某个具象的事物,而只是一种别样的灵魂状态而已,而要理解这种灵魂状态的奇异,就要进一步了解“涉空者”穿越时空位面这种行为本身的原理。 对于涉空者来说,穿梭位面的行为只能存在于意识状态——也就是灵魂状态——他们无法携带着自己的身体从其他的位面中直接穿越到法尔维大陆上来。在他们降临大陆之前,必须要先创造一具躯体作为容纳灵魂的容器——他们把这称之为“创建角色”——然后以这具躯体的姿态行走于这个大地之上。 这听起来很困难,但对于这些能够自由穿梭时空的伟大生命来说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们并不是只能创建一个角色,而是可以创建两个。当一个涉空者选择了一个级别较低的躯体降临法尔维大陆的时候,我们就可以说他的灵魂进入了“小号”状态,而当他选择了级别较高的角色时,灵魂就处在“大号”状态。 也就是说,“小号”和“大号”不一定是固定不变的,当“小号”的级别高于“大号”的时候,它也就自动升格成了“大号”,但是有些人还是习惯性地称它为“小号”,所以有时候会有某个人的“小号”比“大号”还大这种诡异的情况出现。 而且更让人难以想像的是,一个人的灵魂对他建立什么样的角色居然没有任何约束作用,他可以在大号成为一个大陆联盟的战士,同时也在小号成为一个末世帝国的法师,唯一约束他们不这样做的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忠诚心和好奇心而已。我们通常认为,一个人的性别决定着他的灵魂,反之亦然,可这些涉空者们却可以丝毫不受约束地在大号建立一个男性角色,同时在小号建立一个女性角色。 对于这一切,我只能说,这真是一个疯狂的世界。我不是灵魂的游者、位面的穿行人、掌握了时空之秘的伟大旅行家,更不是可以随时随地在两种性别之间任意切换的人妖,要让我理解这一切,实在是太困难了。我对此仅有的一点不成熟的见解只是:当长三角问我是“大号”还是“小号”的时候,我犹犹豫豫地告诉他我是“大号”,而且声明恐怕也不会在有什么“小号”出现了。 而在我们面前的这个矮人大妈,就是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的“小号”了。实在让我想不通的一点是,当我得知他完全可以选择人类、精灵、半兽人、牛头人这些高大的种族时,为什么创建的角色不是侏儒就是矮人? 我对此能够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是:这个对于音乐有着与众不同鉴赏能力的家伙,似乎对于自己的身高也有着十分偏执爱好, “你在这儿干什么?”长三角疑惑地对面前这个一级的矮人牧师仓库也疯狂……降b小调夜曲……啊,算了,还是让我们称呼她头上显示着的名字吧——对着仓库也疯狂问道。 “我在招收新会员啊。”仓库也疯狂微笑着对我们说道。她的声音憨厚稳重,是纯粹的矮人族女性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和他还是降b小调夜曲的时候仍然有些相似,但如果不是明知他们是同一个人的话,我是绝对听不出来的。长三角向我解释说,这是一种叫做“变声插件”的魔法装备的功劳——不过我实在没有看出来他把这个装备佩戴在了身体的哪个部位。 “你招收的新会员呢?”我问。 仓库也疯狂先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然后摊开了两只手臂,炫耀式地对我们说道:“就是我喽!” 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长三角已经咬紧了牙关,愤恨地对他说道:“你这个死人妖,居然想得到这一招。”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原来降b小调夜曲打算以仓库也疯狂的身份再次申请加入我们的新公会。虽然他们是共用一个灵魂的两个角色,但对于我们的公会来说,却是两个不同身份的人。就这样,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完成了招收新会员的任务。 这真实一个让人赞叹不已的绝妙又龌龊的好主意啊! 不过,这样做并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仓库也疯狂仍然面临这一个巨大的困难需要解决,而这也正是他找到我们的原因。 “你们得把我送到圣城弗雷斯希特去才行啊!”侏儒吟游诗人以矮人牧师大娘的姿态哀求着我们。 原来,如果我们要创建一个公会,就必须找到位于圣城弗雷斯希特的公会申请处。公会申请处就会在收取手续费、认证公会资产、核准信念之石之后,在门口贴住一张公告,告知别人这个公会申请成立的事情,同时征集公会成员的签名。如果在一天之内征集到了超过二十个签名的话,公会就创建成功了。而如果没有成功征集到足够数量的签名,那公会就创建失败,手续费也会被扣除一部分。 虽说圣城弗雷斯希特并不是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对于我们来说路途也并不凶险,但如果想要到达哪里,至少也得到三十级以上才能保证旅途无忧。对于只有一级的矮人大妈仓库也疯狂来说,这一路上无论是三级的山猫还是六级的野狼,都是致命的威胁,更不用说二十多级的灰熊和毒蝎了——恐怕只有当初的牛百万才有这种的本事,在一级的时候就裸奔千里,几乎横穿了整个法尔维大陆。 所以,仓库也疯狂如果想要成功地在公告栏中签上自己的名字,就需要我们护送她到达圣城弗雷斯希特才行。 对于这个要求,长三角很痛快地就答应了下来,作为交换,矮人牧师大妈也答应了引领长三角的小号安全抵达弗雷斯希特。我虽然明知自己不具备创建小号的生理条件,但还是决定和他们一起完成这一趟旅途——反正在长三角拙劣的表演之下,我们的公会还没有成立就已经在里德城臭名昭着了,我对在这里招收新会员的前景算是彻底绝望了,倒不如换个地方去碰碰运气。 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对于两个快要达到五十级的、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来说,这段旅途十分地轻松,最多只不过算得上是一次小小的郊外远足。一路走来,我们既没有遭遇什么险阻,也没有碰到任何麻烦。虽说一路上有不少的野兽、山贼和末世帝国的爪牙骚扰,可在我和长三角的保护之下,矮人大妈仓库也疯狂没有遇到任何的凶险,反而在一次次可以称得上是“仗势欺人”的战斗中获取了大量的灵魂之力,连着升了四五级。保守估计,照这样的速度前进,等我们赶到弗雷斯希特城时,她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十几级的经验丰富的冒险家了。 我记得我们离开里德城的时候,太阳刚刚升到天空的顶点,正是正午时分,而当我们并排坐在俄涅山脉西侧的橡叶峰上享用丰盛餐点的时候,天空已经走过一遍由明到暗的轮回,重新布满了晨曦的亮色。新生的太阳赤彤彤地从我们背后升起,将我们的影子投向正前方。 正如它的名字所表明的那样,橡叶峰是一座生长着为数众多的粗大橡树的山峰。这座山峰并不十分高大,我觉得与其称呼它为一座低矮的“山峰”,倒不如说它是一个略嫌高大的“丘陵”。 这里的地形并不十分险要,穿越山峰的小路隐没在橡树的倒影中,一不留神就会失去它的踪迹。可对于旅行者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担心——在这座树木疏散的山林中,只要你行路的方向没有改变,迟早还会重新找寻回失去的道路的。 就在我们将携带的餐点一扫而空,充分恢复了体力,收拾行装准备完成最后一段路程的时候,长三角忽然停住了自己的动作,手指前方压低了声音小声地提醒我们道: “你们看!” 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两个人影在树林间时隐时现,正在一前一后地逐渐远去。因为有树木的遮挡,他们的名字和模样我总也看不真切,可即便如此,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尽管看不清那两个人的名字是什么,但即便是在这样的距离上匆匆一瞥,也不难分辨得出他们名字的颜色。我分明地看到,那两个人的名字是一红一绿两种色彩,而且尤其让人担心的是,那个红色的名字始终飘在绿色名字身后十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地缀着。 面对这样的情况,任何一个思维能力正常的人都只会得出一个结果:一个大陆联盟的冒险者被我们的死敌、来自枯萎之地的侵略者盯上了,而他自己并没有发觉。那么或许不知什么时候,这个迟钝的旅行者就会承受从身后袭来的致命一击。 幸而这危险的景象被我们及时发现了。看着那个带着邪恶红色标记的名字缓缓地向前靠拢,在我血脉中流淌着的正义感和荣誉心在一刹那间爆发开来,我的心中立刻腾起一道不可遏制的激荡火焰,全身的骨骼和肌肉因为一个决定而充满了搏斗的力量。 我要救那个不知道名的同胞!几乎没有经过思考,这个念头就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我无法对一件即将发生的谋杀无动于衷,更何况将要亲手犯下这项罪孽的,还是一个残暴的侵略者、是这个整个大陆动荡也灾难的根源。 当然,我们的人比较多一些,打架会很占优势,这也是我毫不迟疑地要践行这项义举的一个重要原因。 在两位同伴的眼中,我也同样看到了这份战斗的慷慨热情。如果说我还是在为被敌人盯上的那个同胞的生命安全担心的话,我身边的这两个家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他们正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杀人的乐趣似的——不知这是不是巧合,好像我认识的人大都是一些残暴的家伙,对于杀戮生命的行为都很热衷。 而且不客气地说,他们也都是些欺软怕硬的家伙:如果让仓库也疯狂这个十级不到的矮人大娘一个人面对这种事情,恐怕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跑得越远越好,不被敌人发现就是她天大的幸运,更不用说还想去救别人的命了。 这也难怪,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兼具扶危济困的正义感和面对强敌的勇气的。要知道,就算是这里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嗯……嗯……嗯……我恐怕也会当机立断地选择溜之大吉吧。 喂,不要露出这种轻蔑的表情,知道规避危险、保存有用之身的伟大智慧和普通的怯懦是不可以混为一谈的。 不管怎么说,在像现在这种占据绝对有利形势的情况下,我没有任何必要展现我预知危险、和躲避危险的眼光和智慧。我们三个人只是很有默契地相互点了点头,就立刻加快的步伐,向着前方的那一敌一友追赶了过去。 其实这两个人走得并不慢,我们原本很难在短时间内跟上他们。但好在他们执着地沿着崎岖盘旋的山路前进,绕了不少弯路,而我们却抛开了山路在林间穿梭,直奔他们的方向而去,因此没过多久,我们就悄悄地缀在了他们的身后。因为害怕太早惊动前面那个枯萎之地的家伙,我们没敢靠得太近,始终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而他似乎也一直专注于前方的猎物,因此并没有发现他自己已经成了我们三个人猎杀的对象。这样以来,在我们几个人之间就形成了一个富含深厚哲学意味的独特景象,那些涉空者们管这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个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前面那两个人的名字。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人类剑客,对于他我们并不陌生。他的名字叫做“佛笑”,早在当初合服战役的时候我们就曾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从战斗技巧上来说,这个家伙很难称得上是一个优秀的武者,但他大规模的交锋中却有着过人的观察力和决断力。在那场战役中,倘若不是他及时地站出来现场指挥,恐怕我们很难支持那么久的时间。 悄悄尾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男性黑暗精灵刺客。黑暗精灵往往比其他的种族更容易成为一名行走在阴影中的优秀暗杀者,行动敏捷和善于隐藏的种族特质使他们更容易领会到潜伏和偷袭的精髓。我们眼前的这个名叫“红狼”的黑暗精灵就是如此,他的脚步如山猫般迅捷而轻缓,落在地面上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虽然一路上紧紧地跟在佛笑的身后,可成为尾行目标的人类剑客好像丝毫也没有发现他的存在,自始至终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树林在我们的身旁不住向后退却,狭窄弯曲的山间小道逐渐变得笔直宽敞起来,原本简陋的泥土路也渐渐变成了铺着青条石的石质路面。前方不远处,树林投下的阴影已经无法再遮蔽阳光温暖的照耀,一团明亮的光汇聚在树林的出口处,圣城弗雷斯希特在道路出口处隐约投下自己高大洁白的身影,犹如一座云中的城堡,正沐浴着众神的光辉。 在这个时候,黑暗精灵刺客红狼大概发现一旦走出山林,自己的行迹就无法再继续隐藏下去,自己也将错过最后的偷袭时机。他终于按耐不住,于是突然加快了脚步,向前方的人类刺客步步紧逼。 这个大意的杀手并不知道,在他选择动手的一刻,我们的攻击已经迅猛地展开了! 第六十八章 这是我哥们儿 第六十八章 这是我哥们儿 在距离前方的黑暗精灵刺红狼只有不到二十步距离的时候,我们身份诡异的矮人牧师大妈仓库也疯狂左手拄杖、右手平伸,低声念诵起了一个并不算十分简短的咒语。一道带着微弱圣洁力量的光亮从半空中射落,将仓库也疯狂笼罩在一片柔和的光辉中。继而,她平伸的右手前端凝聚起一大蓬形光芒,这光芒在她的咒语声中越聚越密,逐渐变得形若实质一般,最后仿佛已经承载不住更多神圣的魔法力量似的,带着破灭一切邪崇和污秽的强大气势义无反顾地猛然向前迸射出去。 这充满这天地正气和神明支持的正义一击,拖曳着一条乳白色的纯净光线,眼看着就气势万钧地重重冲击在黑暗精灵刺客的后背。一时间,光芒大作,那团凝练的神圣魔法光团在瞬间爆发出了全部的力量,将我们的敌人紧紧包裹在一团神圣威严的惩戒之光中。顿时,黑暗精灵的头顶腾起几个惨红的大字,将这次偷袭的辉煌战果展示无余: 攻击无效! 果然,就算是偷袭,一个不足十级的新兵也很难给接近五十级的老手造成伤害啊…… 直到受到攻击,那个感官迟钝的黑暗精灵才察觉到背后还有其他人的存在。看起来他也算不上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冒险者,在看见我们之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躲闪或是逃避的动作,就连武器也没有拔出,而是惊慌失措地冲我们不停地摆着手,嘴里居然还天真地喊着:“等一下,听我说……” 即便是敌人,对于将死之人的最后遗愿,任何一个有修养有道德的仁义之士都是不会置之不理的。我们很乐意竖起耳朵仔细倾听黑暗精灵的遗言,但显然听别人说话并不会妨碍到手脚的动作。所以我们只有一边奋力挥动着武器,一边把黑暗精灵被砍杀时不断“哎哎啊啊”的惨叫声一个字不落地统统听到了耳朵里——要知道,给敌人喘息的时机是既愚蠢又危险的,而当面对的敌人是个游走于黑暗和死亡边缘的职业刺客时,这份愚蠢和危险来得就更明显了。 我的运气还不错,第一击就催发出了我的长剑“勇敢者之炎刃”的附加伤害效果,附加的火焰属性伤害虽然不多,但却持续不断地让对手损失着生命,暗红色的火光和头顶不时浮现出的生命损失数值使得他的“匿踪”技巧一旦施展就会被暴露出来。 一个无法潜行偷袭的刺客,在三个对手的夹击之下,实在是比一个会移动、会出声的移动靶子强不了多少。这个可怜的倒霉鬼就连自己的武器都没来得及拔出来就横尸当场,尸体上的剑痕匕首洞可着实不少,右脚上直到死还套着一个超大号的老鼠夹——半兽人影贼长三角居然在如此紧张的战斗中还有余裕去安装陷阱,这实在不能不让人佩服他技巧的高深;而把一个老鼠夹子做得大到连头狮子都能卡得死的地步,也让你很难否认半兽人确实有着让人很难接受的独特审美观。 就连不足十级的矮人大妈仓库也疯狂也很是逞了一把威风:在发现自己的法术难以奏效之后,她奋不顾身地加入了战团,慷慨豪迈地用自己手中那根比烧火棍长不了多少的“双手长柄法杖”猛击黑暗精灵的腰带以下部位。虽说她让敌人损失的生命值并不是很高,但我总觉得黑暗精灵的惨叫声倒是有一大半都和她有着直接联系。 这场蓄谋已久的伏击战就像是一阵狂烈的龙卷风,瞬息间就判出了生死。它开始的是如此迅猛,结束的又那么突兀,以至于这场战斗的最后一个当事人——始终走在最前面的人类剑客佛笑——在听到动静之后只来得及回头望一眼,然后意外地“啊”了一声,就目睹了黑暗精灵刺客红狼从一个生机勃勃的**动物变成一具尸体的全过程。 对于眼前这景象,佛笑大概是太过震惊,甚至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表情愕然地看了看地上的尸体——新鲜出炉的黑暗精灵尸体标本栩栩如生、音容宛在——又目光呆滞地望了望我们——像我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大好青年当然不会居功自傲,我只是一边努力装出一副淡然处之的坦荡表情,一边心花怒放地享受着他崇敬的目光而已。 “这家伙一直跟在你身后……”矮人大娘仓库也疯狂用一只脚踩了踩横在地上的尸体,用一种拼命掩饰着矜夸心情的平静口吻说道,“……我们怕他对你图谋不轨,顺手就把他干掉了。” “你……你们……”佛笑激动得结结巴巴地,双手颤抖地指着我们,刚说了两个字…… “只是举手之劳而已……”长三角那张长着獠牙的绿色面孔上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让人尊敬的凛然正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不用感激我们,我们也不会贪图你的报答。任何一个人看见这种事情都不会置之不理的。” 如果他没有在说到“报答”这两个字的时候两眼突然迸发出金子般贪婪的光芒,说不定我还真的会以为他是个胸怀坦荡的勇士呢。 “不过……”似乎对长三角的慷慨大度觉得心中不安,佛笑又想要反驳什么。 “你真的不用感到于心不安……”以我志趣高尚的道德水准,显然和那两个庸俗的家伙不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起码我会始终保持着一颗平和宁静的心,绝不会那么露骨地夸耀自己的功劳。 “……你不用对我们的救命之恩耿耿于怀……”嗯,我只是稍稍加强了“救命之恩”这几个字的语气罢了,“……我们只是很凑巧地救了你的命而已。”咦,我为什么把“救了你的命”的语气说得那么重?就好像我在提醒他什么似的。至高神在上,我可一点贪图报答的心思也没有啊——不过如果他对我的话产生了什么误会,以为我是在暗示着什么的话,我想我也没有义务个责任去纠正他。 “可是……可是……”终于,佛笑勉强压抑住了满心翻腾的情绪,指着地上黑暗精灵的尸体对我们说了这样一句话: “嗨……这是我哥们儿啊!” 静…… 面面相觑。 风吹过,卷起一片枯黄的落叶,向远方静静地飘扬开去,萧索! 天上的太阳好圆啊。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非常想说:今天天气哈哈哈。 难道说,这种心里凉飕飕、脸上却又热烘烘的感觉,就是人们经常说的“尴尬”吗? 也许吧…… “你……你怎么不早点说呀?”仓库也疯狂圆嘟嘟的小脸上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喃喃地说道。 “早点说?”佛笑气得暴跳如雷,“我刚一转身,你们就嘁叱咔嚓稀里哗啦把他给大卸八块了,我倒是想早点说,你们也得给个机会先啊!” “呵呵,你不要太过赞叹我们强大的杀伤力嘛,我们是会不好意思的。”长三角难为情地摸着后脑勺,难得害羞地低下了头去。 “我这不是在夸奖你们啦!”佛笑愤怒地大声咆哮。 “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满脸困惑地问道,“他可是末世帝国的人啊?” 听到我的问题,佛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相识,完全是一个意外……” 不管佛笑是以多么轻松的口吻来讲述这件事情的,在我听来,这是一个关于“友情”的壮美的故事: 雪夜! 血夜! 提俄涅山脉深处,一个不知名的危险洞窟中,剑客佛笑挺剑而立。 他是来做任务的。 他不是来送死的。 可是现在,他却要死了。 雪山巨猿,行动迅速、力大势沉、皮厚如铁、爪利如刀。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它们都是让人头疼的对手。 而当这些雪山巨猿受到了魔法的侵染,变异成为“雪山魔猿”这种魔兽,遇上它们的敌人可就不止是头疼那么简单了。 此时,人类剑客佛笑不但头格外地疼,而且全身上下的骨头也开始疼起来了。因为正站在他面前虎视眈眈的雪山魔猿,不是一只、也不是两只,而是六只。 在刚才的交手中,一只魔猿已经命在旦夕,但佛笑也在它们的围攻之下,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生命。 而最要命的是,当他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摸到这个地方之后,身上的生命药剂已经耗费得差不多了。在他的背囊中,只剩下了最后一瓶强力生命药剂。 难道还有什么样的处境比这更糟糕么? 事实告诉佛笑:还有! 背后忽然传来轻缓的脚步声,他回头一望,看见一个面目漆黑的黑暗精灵正手持利刃逼近他身后。 黑暗精灵的头顶写着一个鲜艳欲滴的名字:红狼。 鲜红的名字在洞窟中隐隐闪烁,犹如血脉搏动,带着浓浓的杀意。 精光闪动,黑暗精灵的身体在刹那间隐没,无形的危险不知将在何时袭来,此时的佛笑虽然还活着,但他却觉得自己仿佛已经死了。 血光迸射…… 洞窟中,佛笑与红狼比肩而立,一个白衣胜雪,一个肤黑似漆。 地上,六具雪山魔猿的尸体堆积在一起。 为什么不杀我?佛笑问。 杀了你,下一个就是我。红狼擦着匕首上的血迹,沉声答道。六只魔猿,你对付不了,我也不行。 那为什么救我?佛笑再问。 为了找个帮手。红狼头也不抬地答道。 佛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个任务很危险,一个人很难完成。 而且这里很难找,等到明天也不一定有第三个人来,我只能找你。红狼坦然说道。 你不怕我在背后杀了你?佛笑眉头一挑。 除非你放弃这个麻烦得不得了的任务。红狼胸有成竹。 佛笑忽然笑了,笑得很真诚:你说的对,你只能依靠我,我也只能依靠你。 红狼也笑了:你是个聪明人! 佛笑点了点头:你也一样! 红狼打量着佛笑全身上下的装备,忽然说道:你装备很烂! 佛笑脸上一红,然后露出一丝坏笑:你也一样! 最后,红狼看了看地上雪山魔猿的尸体,仿佛是想起了刚才战斗时的景象,轻叹了一口气说:你的操作很垃圾! 佛笑已经乐不可支:你也一样! 两个小时之后,洞穴的墙角中,佛笑站起身来,手里捧着一支蓝色的龙樱草。 我的任务完成了,他说。 红狼点了点头:我的还没有。 佛笑把玩着手中的龙樱草,忽然说道:这里很危险,山洞又很黑,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任务,我才不想来这里呢。 傻子才想来,红狼点头表示同意。 佛笑轻轻地把龙樱草放进自己的背囊:其实,我现在已经可以走了。 红狼面不改色:是的,你可以走了,而我还得再呆一会儿。 佛笑忽然嘴角一咧,露出了一副邪恶凶狠的面容:其实,我也可以不走,只要跟在你身后,趁你战斗的时候随便找个机会,就能轻松地杀了你。 红狼没有答话,手中的匕首却握得更紧了。 佛笑的手忽然动了,那是剑客的手,灵巧而有力。左刀右剑在他的手中掀起一道凛冽的寒风,在身前卷起一个死亡的金属螺旋。 一只雪山魔猿在刀剑的肆虐下,全身染血,哀号着倒下。 走,我们完成任务去。佛笑抬头微笑,笑容有如升起在黑暗洞窟中的一轮太阳。 他说的是“我们”,就仿佛这原本就是属于两个人的任务似的。 走,我们完成任务去。红狼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这句话。 如果说在刚进入这个洞窟时,这两个人的心机还因为功利的原因而很有些复杂的话,那么在经过了一路默契配合的厮杀之后,一些别样的情绪在这两个人的心里,正不知不觉地发生着细微变化。 没过多久,红狼在洞穴更深处的地方,挖出了一口破旧的箱子,里面放着一本黑暗精灵的历史笔记。红狼迅速把笔记本收在了背囊中。 你的任务也完成了。佛笑语气轻缓地说道。 我们可以出去了。红狼点了点头。 你难道还想走出去么?忽然,佛笑开口这样问道。 红狼先是一讶,而后沉思了片刻:确实,这里实在太偏僻了,走回去要花上半天时间,还不如直接复活回去的好。 佛笑轻咳了一声:刚进来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 我说了很多话。红狼答道。 你说我操作很垃圾。佛笑的瞳孔忽然收缩了起来。 是,你说我也一样。红狼不住地用匕首蹭着自己的裤边。 我忽然很好奇,你觉得我们两个人的操作,谁会更垃圾?佛笑左手挽了个刀花,戒备地向右侧缓慢移动着。 你不会想知道答案的。红狼傲然说道。 不管是谁更垃圾,另外一个人都没办法独自走出洞穴,所以,你不用觉得自己被我杀了是吃了亏。佛笑的脸上带着只有胜利者才有的笑容。 说不定我匿踪之后能溜出去呢。黑暗精灵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隐起了身型。 片刻之后,黑暗精灵黑魆的面容倏然出现在佛笑的面前,刀剑交集、金铁铮鸣,利刃寒光伴随着如泼的鲜血,凌空画出一道道闪亮的霓虹。 “叮!”“当!”“噼!”“啪!”“嗷!”“啊!”“糟糕!”“倒霉!”“哎呀!”“哦哟!”…… 恐怕,我们不得不等到以后才能知晓这两个人谁更厉害一些了。就在他们激战正酣、杀意正浓的时候,一群路过的雪山魔猿万分欣喜地亮出了它们尖利的大爪子,对着这两个屠戮自己同胞的入侵者拍了个不亦乐乎,直接把这两个惺惺相惜的灵魂拍回了各自的复活点中。空气中只留下他们濒死时的最后哀号: “加我好友,以后常联系啊……啊……啊……啊……啊……” 第六十九章 国际主义战士 第六十九章 国际主义战士 必须承认,我在之前的那一段描述中有一半来自佛笑自己的叙述,而另外一半来则自属于一个热血澎湃的年轻武者发自内心深处不可遏制的、富有浪漫主义英雄色彩的、虽然不尽不实的、但完全可以理解的合理想像……好吧,我承认,我想像的成分可能还要再多一些,也许是三分之二,大概是四分之三,但肯定占不了五分之四那么多——我以至高神的名字保证。 但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的本质没有任何变化。一个人类和一个黑暗精灵成为了朋友。在那以后,他们时常通信联系,结伴冒险。虽然在冒险中经常相互误伤,而且每次遇上别的冒险者总会闹出误会,可他们的感情却越来越深。 不管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在我看来,这是一段伟大的友谊。处于敌对立场的两个豪迈果敢的年轻冒险者,在艰苦的战斗中相遇相识、相知相敬,结下了深厚的战友情谊。 我经常能够感到,我们生活在一个太过巨大的时代中,每个人在面对这庞大的时代之轮时,都显得如此的微不足道。这个时代正弹奏着一曲名为“战争”的主旋律。 在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硝烟弥漫的旋律之中,我们每个人似乎都无处可逃,只能作为这支曲子中的一个渺小的音符,成为满洒在大地上的尸体和鲜血的一部分。 可是,我眼前的这两个人让我看见了一点希望:战争对于我们并不是生活的全部,除了他,我们还有许多其他珍贵而美好的东西存在着,比如说——友情。他们这段炽烈的友情冲破了种族的枷锁、撕碎了政治立场的樊笼,无法被任何以“大义”为名的道德教条所容忍。虽然注定难以为世俗所接受,却又足以感人肺腑、惊世骇俗! 看着横尸就地的黑暗精灵红狼,我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懊悔:我们真的应该听他把话说完的。 这时候,死而复生的红狼从地上抬起了头来。 他左右看了看,发现刚才在眨眼间就结果了他性命的三个凶神恶煞此时正瞪大了眼睛把他围在中间时,吓得“啊”地尖叫了起来,连滚带爬跑到了佛笑的身后,心惊胆颤地露出半个脑袋扯着嗓子大声叫道: “不要太过分了啊,杀一次就好了,守尸体是非常不道德的行为。我我我是这家伙……”他从佛笑身后伸出右手食指,横着指了指佛笑的脑袋,“……的朋友。” “……我个人完全同意联盟各种族对法律尔维大陆共同享有的所有权和支配权,尊重法尔维大陆的主权和领土完整,坚决承认只有一个法尔维大陆的原则,强烈谴责末世帝国对法尔维大陆的侵略和分裂行径,并强烈支持联盟各种族保家卫国、抵抗侵略的正义行为……” 呃……似乎刚刚被我们杀害的,还出人意料地是一位……国际主义战士?! 好在佛笑很快就澄清了误会,我们也十分尴尬地向这个死而复生的被害者道了歉。他大度地接受了我们的歉意,而后我们五个人结伴向圣城弗雷斯希特走去。 “……红狼,你去圣城干什么啊?”半路上矮人大妈仓库也疯狂忽然瓮声瓮气地问道。 “这个……”虽说我们正走在辽阔的旷野中,四周的情形一目了然,除了几头在草原上闲晃的刺鬃野猪,再没有什么会动的东西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中,可黑暗精灵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看四周,然后压低了嗓子神秘兮兮地反问我们道: “……你们知不知道圣城里伦布理神殿有个大祭司?” 我曾经说过,为了领取我在合服战役中赢得的奖赏,我曾经去过一次圣城弗雷斯希特,也曾经到过黑暗精灵所说的那个伦布理神殿。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居住在神殿里大祭司名叫依芙利娜,是一个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的清甜少女,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居住在弗雷斯希特城里的最为年轻的宗教领袖了。 伦布理神是居住在西南丛林的蛮族广为信仰的神明,因此这个大祭司也和我所见过的其他宗教领袖有所不同。她的身上穿着画着各色符文的粗布长袍,头上带着插着九支七彩长翎的头冠,脸上抹着油彩,脖子上挂着一排用野兽的牙齿攒成的项链,手持一根画着异族图腾的神秘手杖,脚下没有穿鞋,但在手腕和脚踝的地方都套着用一些魔法晶石雕刻成的饰品。 这一切使得这位大祭司不像其他的宗教领袖那样严肃呆板,而是全身上下充满了明媚清澈的青春野性之美,因此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那你们有没有查看过她身上的装备?”红狼追问道。 作为一个光明正大的豪迈武者,谁会做出查看一个女孩的衣衫这种极没有修养的、很不礼貌的事情来呢? 所以,我当时没好意思靠得太近,只是站在远处偷偷地瞄了一眼。 而只是这纯粹处于好奇心的偷偷一眼,就让我感到有些疑惑…… “你们知不知道,在帝国和联盟的所有领袖级的npc中……”这些涉空者们总喜欢把那些木讷的原生者称之为“npc”,这大概是他们所习惯的另外一种别称吧,就好像他们喜欢把自己叫做“玩家”一样…… “……在所有的领袖级npc中,目前只有这个大祭司装备的级别和属性是我们可以查看得到的,等级最高的项链是70级装备……”我可以证明,红狼说的都是真的。这正是让我奇怪的地方:尽管大祭司的装备对于我们来说仍然是非常高端的,而且属性也足堪用“极品中的极品”来形容,可对于一个身份高贵的宗教领袖来说,身上的装备最高只有70级,最低的甚至还不到60级,这对于她来说不能不算是一件有**份的事情。 “……你们都知道吧,等级差别超过三十级,就无法查看对方的装备,而现在级别最高的人,也只是刚刚五十级出头而已。也就是说,这个大祭司是和我们级别差得最小的领袖级npc。”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长三角不耐烦地嘟囔着说道。 “亏你还是个影贼。”红狼轻蔑地看了半兽人一眼,“难道你就一点联想力也没有,提醒你一下:盗窃技能只有在对高于自己三十级以内的对象使用时,才有可能成功。” “难道说你……”长三角显然是想到了什么,险些大声惊叫起来,却被黑暗精灵刺客及时地勒住脖子捂住了嘴巴。 “该死,难道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黑暗精灵小心地看了看四周。他的小心显然是多余的,即便是佩戴上望远镜,在我们视力能及的范围之内也只有几十只野猪、野兔和田鼠之类的野生动物,他们显然不会对大祭司的装备产生任何兴趣。 “唔……唔唔……”长三角被勒得眼珠泛白,口吐白沫,两只手拼命挣扎着,指着自己的头顶。在他头上,象征着他生命力的数字正“—30”、“—50”地不住飘散,眼看着这个活生生的半兽人胖子就要休克了。 “啊,对不起对不起……”发现了这个情况的黑暗精灵连忙松开了手,“……你位置站得实在是太爽了,我一不小心就用上了‘绞首’技能,职业病,职业病……” 不理睬拼命大口呼吸顺气的长三角,黑暗精灵刺客清了清嗓子,继续对我们说道: “……级别的落差得刚刚好,难道你们觉得这仅仅会是巧合那么简单么?”黑暗精灵提出的问题发人深省。 “……据有可靠消息来源的小道消息透露……”黑暗精灵的眼睛就像是黑夜中的山猫一样闪闪发亮,神态鬼祟地小声说道:“……只要能潜行到这个npc的身边,就有可能偷得到她身上的装备。而且以后级别越高,能偷到的npc也就越多,每提高二十级就会有新的npc领袖装备可以偷到——当然,首先必须得潜入对方阵营的主城里去,己方阵营的npc是不能偷的。” “所以你……”仓库也疯狂试探地问道。 “没错……”红狼咧开嘴狡黠地笑了笑,“……我想去碰碰运气。” “什……什……什……什么?”尽管一早我就知道,愿意冒着一次次被人宰杀的危险跑到敌对阵营的主城去的人,绝不会仅仅是为了自费的旅游观光那么简单,可红狼的回答还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之外。从义正词严的国际主义战士到贼胆包天的国际大盗,这两个角色之间的落差实在是大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一时间我都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眼前的这个黑暗精灵。 “你不可能成功的……”长三角揉着被掐出一拳紫痕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大泼凉水,“只是圣城的守城士兵就都是六十级的,他们一眼就能看破你的隐身,你就连城堡大门也进不去。” “别把我和你这种业余的小贼相提并论……”红狼骄傲地撇了撇嘴,“……为了这件事,我可是做了精心准备的——你看看我身上的装备就知道了。” 他这么一说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仔细查看了一下他身上的装备,发现他的铠甲、披风、靴子和手套是一副少见的套装,分别叫做夜鹰之羽、夜鹰之翼、夜鹰之翎和夜鹰之爪。 这套名为“夜鹰之乘风者”的套装对于装备者的防御力并没有显着的提高效果,在增加装备者的生命力、防御力、攻击力之类的属性方面也并不比一件破烂皮袍子强得了多少——难怪面对我们之前的偷袭,红狼显得出人意料地不堪一击呢——但它对于装备者的敏捷却有着惊人的加成。只是一双靴子就为这个黑暗精灵提升了将近三百点的敏捷,四件装备合在一起至少使他的敏捷提升了超过一千点。我猜,如果把这套魔法装备给一只乌龟套在身上,它说不定也能跑出就连骏马猎豹都会自惭形秽的速度来。 而当同时穿戴上这四件装备之后,还可以激活这个魔法套装的两项隐藏技能——“夜之静谧”和“**之手”。前者不能给他人带来任何直接的影响,却可以让装备者在使用“匿踪”技能时大大加强隐蔽效果,而后者却可以大大提高“盗窃”技能的成功率——简直就是一件翻墙越户、偷鸡摸狗的必备良品。 “为了准备这次行动,我还专门花大价钱买了这个……”仿佛是为了炫耀似的,红狼露出了一副得意的表情,从背囊中拿出了一瓶淡灰色的魔法药剂。 蒸发药剂,能够在三分钟内大大增强匿踪效果,使使用者更难以被察觉,同时使匿踪时的移动速度提高百分之一百。据我所知,这一小瓶药剂在市场上的价格已经超过一百枚金币了,而在此之前,我一直也想不通一个盗贼要用它去偷些什么宝贝才能把这一百枚金币的成本给赚回来。 “……不但如此,而且我特地花了半个月的时间,专程把盗窃技能练到了最高的四十级。”红狼自我陶醉地自吹自擂,面无惭色地正视着我们鄙夷的目光。 第七十章 国际大盗 第七十章 国际大盗 “四十级?这怎么可能?”长三角难以置信地尖叫起来。这个肥胖的半兽人影贼从很早以前开始,就已经养成了动手捅人前先翻翻对手钱包的优良习惯,进而发展到了在翻过对手钱包之前宁愿被砍死也不愿动手杀人的偏执狂地步。我敢说,他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最勤奋的盗窃技能修行者,即便如此,他的盗窃技能也不过刚刚练到了二十五级而已。 “对于你来说,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提醒过你,别把我和你这种业余的小贼相提并论……”红狼面有得色地讥讽道。 据黑暗精灵自己解释,之所以他可以用远远超出常人的速度将盗窃技巧练到登峰造极,完全是因为他自己碰巧创造了一项特别的技能。早在他刚刚学会盗窃这项技术的时候,一次偶然让他误打误撞地发现,自己可以“妙手空空”,两手同时施展这项高难度的物品转移技巧。这样一来,他每次盗窃成功后会同时获得两份战利品,而因此获得的技能经验也会多出一倍。 不过,即便是如此,四十级的盗窃技能也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些。要知道,每当技能升上一级之后,再升一级所需要的灵魂之力往往要比上一级高出起码三分之一,级别越高,所需要的灵魂之力也就越多,四十级技能所需要的灵魂之力可是二十级的数倍,这绝不是什么“双倍经验”就能够简单地叠加出来的。 发现我们正用不信任的目光盯着他,红狼似乎感到受到了轻视。他挺了挺胸脯,有些恼羞成怒地直嚷嚷:“怎么?不相信?看起来不让你们开开眼界,你们也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手!” “是三只眼才对吧……”听到红狼矜夸的话语,长三角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开口质疑道。 “哼,三只眼有个屁用,还是三只手实惠些。”红狼轻蔑地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 很快,我们就“有幸”见识到了四十级的盗窃技能神乎其技的惊人演出: 一开始,我们只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红狼的双手,想要看出他什么时候才能施展出这令人赞叹的独门绝迹。无意间,我转头瞥了矮人牧师仓库也疯狂一眼,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一阵古怪,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 终于,我发现了问题所在:“咦,你的帽子怎么不见了?”原本矮人大妈的头上一直戴着一顶“僧侣的帽子”,能把矮小敦实的身材衬得稍稍挺拔一点,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顶帽子居然不翼而飞,让她变得愈加臃肿笨拙,难怪一看见她就觉得不对劲。 发现怪异现象的并不只是我的一个人,我话音刚落,矮人大妈忽然惊讶地问道:“长三角,你的手套呢?怎么就连护臂都只剩下一只了?” “杰夫,你的盾牌怎么不见了?”最后,长三角同样困惑地望着我,“刚才你不是还把它拿在手里的吗?” 剑客佛笑表情发窘地看了看我们,转脸又看了看红狼。 “这个……”黑暗精灵刺客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长耳朵,转身从自己的背囊中拿出了一些让我们怎么看都觉得眼熟的物品,“……我忽然发现,我这里好像突然多出了一些东西……” “啊,我的手套……”长三角惊讶地大叫大嚷,“……还有这些毒药,你是什么时候偷走的?” “我的帽子也在你那里……”仓库也疯狂指着其中一顶颜色暗淡的新手帽子说道。 自然,我的盾牌也在其中。不仅如此,我刚刚发现,那里面的一堆硫磺粉和页岩与我的背包里丢失的分量完全吻合。 面对长三角的发问,黑暗精灵愈发地尴尬起来,他两手一摊,十分抱歉地对我们说,“其实……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它们跑到我这里来的……” 遗憾的是,对于长三角的这个回答,我们仅仅以为这源自他职业性的幽默感,根本没有发现它背后的深层含义…… 作为一次顶级盗窃技能的现场表演,这样的结果确实已经足够成功了。要知道,半兽人影贼的技能无论练习得再怎么娴熟,在他行窃时手臂和手指还是会留下相应的动作的,而我们面前的这位国际大盗,我甚至根本就没有发现他的双手有任何异常动作,就已经着了他的道,我想破头也猜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手的。这种飘杳无痕的技巧,几乎已经脱离了盗窃的范畴,转而晋升到了某种行为艺术的领域,确实令我们赞叹不已。 而真正令我们见识到这门技艺高绝之处的,却是在红狼试图把这些东西交还给我们的时候: “这个盾牌是我的,还有这些页岩……”我一边翻看着自己的包裹,一边看着他把东西递还到我的手上,“……三瓶大生命药剂,一条猎鹰的皮裤,两捆白芽草,三块黄油奶酪……”真见鬼,这些东西源源不绝地从红狼的手中递过来,仿佛永远也拿不完似的。 “该死的,我的头盔呢?还有两张蜥蜴皮、熟羊皮、腌牛腿……啊……我的页岩怎么又不见了……” “那个……”红狼站在一旁,看着抓狂的我,有些犹豫地说道,“……我发现我这里好像又多了两份硫磺,是不是你的?” 我终于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把失窃物品不断还给我的同时,红狼还在不停地从我的身上扒窃着。而且以他出神入化的盗窃技巧来看,只怕他扒窃的速度比交还给我的速度还要更快些。如果在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只怕我在拿回自己所有的东西之前,早就毫无抵御能力地被他剥成了一只光猪, “够了,给我助手!”我气急败坏地大吼着。话音刚落,我的靴子就凭空消失了。 “我也不想这样啊……”红狼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明明看见他的两只手都露在外面,可还是发现自己的钱袋里一下子少了二十枚银币。 我立刻左手提着裤子、右手死死户住胸部,胳肢窝用力夹住长剑,逃命似的远远退开五步…… “告诉你别再他妈使你的盗窃技能了,我已经见识得足够多的了!”我穷凶极恶地威胁道——如果裤腰带没有被他偷走的话,我的底气原本可以更足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想收手也收不住啊……”红狼委屈兮兮地斜着眼睛看着我分辨道:“……这是个被动技能……” 此前我一直认为,盗窃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行窃时能够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在别人无所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一次偷盗。 而红狼的出现彻底颠覆了这个粗浅的认识。 仅仅是神鬼不知,终究还是要发乎于心,无论再怎么精湛娴熟,总是有迹可循的。而红狼的境界却更为超绝高远,前无古人—— 他扒窃时就连自己都不知道,彻底的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了。 换句通俗一点的话来说,这个贼眉鼠眼的黑暗精灵根本就是个管不住自己双手的盗窃癖患者。 既然是被动技能,那么对于红狼来说,“盗窃”已经不再仅仅是一种行为,而是成了一种状态。这种状态就和魔法师的魔力护盾、德鲁伊的动物变身一样,不需要你一次次地刻意发动,只要使用一次,就能长时间保持在这种状态中。 在“妙手空空”的状态中,红狼将会无差别地窃取身边所有人的物品,但同时也会失去一切战斗能力,直到三分钟后技能冷却。 好在和普通的盗窃技能一样,这项技能的效果对于那些普通的原生者来说更为明显一些,而涉空者由于天生的抗性,所以大多数时候只会被偷走一些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否则的话,红狼恐怕早就已经超越了末世君王达伦第尔,成为了法尔维大陆最令人恐惧的存在了。 现在我们知道他这高得令人咋舌的盗窃技能是如何练成的了——他根本就是开着技能把自己扔到人堆里去,在一路扒得盘满钵满之后心满意足地被人拍成肉饼——一次次如此,乐此不疲。 好吧,让我们彻底忘掉那些有关于“盗窃境界”的评价,正确地审视一下这个来自于敌国的流窜犯。其实严格地来说,他也不完全是一个盗窃癖患者…… 他根本就是一个有严重受虐倾向的盗窃癖患者! “把东西还给我们!”这起公然盗窃案的三名受害人红着眼睛振臂高呼——唯一阻止我们没有一拥而上再次把他砍成十七八块的原因,是因为我们不想在掏刀子杀人前的一刹那连刀子都被这个黑皮扒手偷走了。 “等我技能冷却下来再说!”红狼满脸委屈。 “你们都别靠近……”终于,站在一旁的佛笑开口了。他显然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从一开始就没有靠近红狼的身边,现在,他冲着长三角和仓库也疯狂摆了摆手,阻止了他们的进一步行动。 这根本不用他多说,现在就算把钢刀架在我的脖子上,也休想让我靠近这个貌似无害的黑暗精灵一步! “现在,红狼,把所有不属于你的东西都放到地上。”看到我们都站在盗窃技能无法波及的地方,佛笑接着对红狼说道。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相信在短短的片刻之间,我们居然有那么多东西已经被转移到了红狼的身上。 当黑暗精灵放下了所有的赃物,远远退到一边的时候,我们三个这才提心吊胆地围过来,把属于自己的物品一一装入囊中,同时在心里把红狼归为了“极度危险的人物”之一。 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的游荡者、刺客和影贼,可偏偏只有红狼一个人领悟了“妙手空空”的盗窃技能。我们必须得相信,在某些特殊的领域之中,确实是有一些远远超出我们常识之外的“天才”存在着的。 见识了红狼的超凡本领,我真的无法想像,当他的四十级盗窃技能一旦全力施展开来,该会如何地令人震惊——或许就算他把大祭司的内裤偷出来也不会被发现吧。 我忽然觉得,他那个惊世骇俗的疯狂盗窃计划没准真的能成功也说不定了。 “你怎么没有加入工会?”仓库也疯狂站在距离红狼五步开外的地方,满心疑惑地问道,“像你这么高级别的盗窃技能,下副本的时候应该会有很大帮助的吧。” 听了矮人大妈的问题,红狼反问道:“你觉得任何一个稍有一些理智、没有彻底发疯的公会会长,会愿意接收一个杀伤力比牧师还低、防御性比法师还差、生命值比吟游诗人还脆、死得比战士还快、既不能顶怪、也不能加血、还没有辅助技能、且很少输出伤害、战斗时只顾着偷钱、还会把队友缴了械、有危险第一个开溜、总是莫名其妙地引来一大堆怪、然后隐身藏起来眼睁睁看着团灭的的家伙入会吗?” 一致摇头…… “遗憾的是,帝国那边的公会会长们和你们观点一致……”黑暗精灵满面惭色地点了点头,“……所以,每当我换了一家公会之后,我都悲伤地意识到,不知道我底细、还有可能收留我的公会又少了一家。” 或许这个黑皮肤的家伙身上有着数不清的缺点,但他至少还拥有一项高尚的美德,足以成为这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智慧生物的楷模,令人对他高山仰止: 他真的非常非常有自知之明!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末世帝国所有的公会我都已经试过了一遍,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人毫不留情地赶了出来。要是再想加入公会的话,恐怕我只能到联盟这边来碰碰运气了……”红狼垂头丧气地说道,“……没准还能碰上一个脑筋糊涂的会长把我留下来。”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黑暗精灵的这句话立刻刺激起来了身边两个人口贩子的巨大热情: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还不如到我们的公会来碰碰运气!”我立刻接口说道,顺手就想亲切地拍一拍他的肩膀。可一想到他神出鬼没的盗窃技能,手刚悬在半空,就立刻收了回来。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的会长正好是个精神病?”红狼困惑地问道,“不会那么巧吧?” 尽管在我们即将建立的公会中,恐怕除了我之外很难再找到第二个精神正常的家伙,今后的会长是个神智不健全者的可能性很大,但对于这个问题,目前我还很难下一个定论。 “事实上,我们正在组建一个新公会,但是遇到了一点麻烦……”我尴尬地笑了笑,向这两位旅伴讲述了我们目前正面对的窘境。 “……如果凑不齐二十个人的签名,我们的公会就建不起来,我们正在为这件事头疼呢。”虽说主要是在向黑暗精灵讲述我们的遭遇,可我一边说一边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他身旁的剑客佛笑——让一个黑暗精灵加入大陆联盟的公会,这件事情成功的几率实在不大,不过如果能成功地鼓动这个人类剑客加入,对于我们也是个不小的收获。 令人意外的是,黑暗精灵红狼对这件事情居然大感兴趣: “你是说,不用递交任何申请,只要在告示牌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就能加入这个公会吗?”黑暗精灵仔细地问道,“要知道,敌对阵营是没有递交申请的选项的。” 长三角仔细查阅了建立公会所需要履行的手续,然后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那我还真想试试看呢……”红狼兴冲冲地说道,“……没准能还真找到一个系统漏洞呢。” 系统漏洞?那是什么?哦,还是算了,我想我是不可能理解的。 “那真是太好了,不管你能不能加入公会,我们都一定全力帮你去偷大祭司的装备。”长三角信誓旦旦地保证。在长三角的眼中,和妃茵大小姐铁一般严酷的招收指标相比,大祭司依芙利娜阁下的极品装备完全不具备考虑价值,毫不犹豫地就被他出卖了。 既然黑暗精灵已经愿意尝试加入公会,他的人类剑客伙伴自然也不会置身事外。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之下——错,应该说是在我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循循劝导之下——佛笑也同意了加入我们的新公会,我们的公会成员招收工作终于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性进展。 这时候,我们已经行到了圣城弗雷斯希特的附近,正前方,城门洞开,出入的行人并不是很多,城门侍卫的面孔隐约可见。 第七十一章 一点小困难 第七十一章 一点小困难 “杰夫,你向左偏一点;仓库也疯狂,你再靠近一点;佛笑,你往右一步……够了够了,再往右你就要撞到我身上了;长三角,你离我远点,你的锤子都快顶到我的肚脐眼了……”虚空中,黑暗精灵刺客红狼的声音凭空传来。 “杰夫,你别推我。”长三角直嚷嚷。 “仓库也疯狂,你踩着我的脚啦!”我低声喝道。 “佛笑,别老踢我的脚后跟。”矮人大娘不乐意地嘟囔着。 “哎哟,哪个白痴在捅我的屁股!”人类剑客佛笑一脸忿恨。 在红狼的指挥下,我们一阵混乱。 “我说,你们就不能安静一点吗?”红狼恼火地说道。。 “你还好意思说,究竟是谁造成我们举步维艰的困难局面的,某个跟着我们溜进来的小偷应该有足够的自觉才好。”长三角脑袋向左一偏,对着一片虚无的空气义正词严地说道。 “嘘,小心,有人过来了!”红狼忽然提醒我们道。 两个年轻的精灵族少女从前方的路口转过一个弯,有说有笑地向我们走来。然而,当她们发现我们的存在时,嬉笑声戛然而止,一副惊讶和畏缩的表情僵在了她们的脸上。 她们所看见的,是四个表情狰狞、怒目横视,手里把玩着武器,用凶悍冷酷的目光不怀好意地望着来往行人的恶棍。这四条恶棍错落地站成了一个扁平的菱形,将这条原本就不太宽敞的小路霸占了一大半,正狞笑着缓步向她们靠近。 很快,其中一个背着弓箭的精灵女孩就偷偷地拉了拉同伴的衣角,两个女孩低着脑袋怯生生地拐到了另外一条道路上,连看都不敢多看我们一眼。 看到她们的背影离开视野,这四个恶棍长吁了一口气,重新混闹在一起: “长三角长得太丑了,把两个漂亮妹妹都吓跑了。”仓库也疯狂指着半兽人影贼的胖脸大声嘲笑着。 “胡说八道,我的身材是那么伟岸、我的表情是那么和蔼、我的目光是那么温柔、我的笑容是那么性感,明明是你这个变态死人妖老太婆把人家吓跑了。看你那没出息的样,看见美女鼻血都快要喷到脑门子上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个子太矮,所以大气压强特别地大。”长三角不甘示弱,立刻反唇相讥。 “好了好了,不要争了,要想分出你们两个谁比谁更难看,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空气中飘荡着红狼诡异嘲讽的声音。 “不知好歹的家伙,你以为我们这样做到底是因为谁啊?”面对黑暗精灵的挑衅,矮人牧师和半兽人影贼迅速结成牢固的同盟,异口同声对着空气怒斥道。 必须承认,“夜鹰之乘风者”套装对于提高刺客匿踪技能效果有着令人惊叹的显着效果。尽管站在圣城弗雷斯希特城门两侧的六位守门卫兵比他高出了近十级,可在这套职业套装的帮助下,黑暗精灵刺客红狼仍然成功地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溜进了城门。 在他潜入城门的时候,发生了一段紧张的小插曲:就在他即将完全进入城门时,一队手持长戟巡逻的士兵迎面走来,向城外进发,恰好和我们在城门**汇。心怀不轨的黑暗精灵吓了一跳,生怕被巡逻兵发现,连忙向右侧躲了一步,为他们让出了足够宽敞的通道。但是,这个动作却使他与右手边最后排的那个城门卫兵的距离突破了安全界限。 这名警觉的城门卫兵立刻对黑暗精灵的行踪有所察觉,他猛地偏过头去,警惕地盯着黑暗精灵的方向,那双犹如鹰隼般明亮的双眼仿佛能够穿透空气,直望进人的心里去似的。 红狼毫无准备,就像被这个意料之外的变故吓傻了似的,竟然和那个士兵大眼瞪小眼地僵立在当场。眼看他的第一次潜入计划就要被轻易地扼杀在摇篮中,我忽然急中生智,站在那个卫兵的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先生,请问我该到哪儿才能找到城里的药剂师?铁匠呢?杂货铺呢……”我用力挥舞着手中的魔法地图,恨不得把整张地图都糊在他的脑袋上才好。 我的办法果然奏效,这名警惕性很高的卫兵立刻放弃了对潜入者的搜寻,尽心尽职地在地图上为我指示出了药剂师的所在。等到他再次抬起头来向黑暗精灵的藏身之处观望时,非法潜入的偷渡客早就溜得无影无踪了。 尽管受了不小的惊吓,但成功溜进城门还只意味着黑暗精灵的盗窃计划刚刚开始,随之而来的就是另一个让人头疼的难题:如何在这座城市中行动。 要知道,弗雷斯希特是整个法尔维大陆上最大最繁华的城市之一,虽说现在并不是涉空者们降临大陆最繁忙的时间,可城市中的街道上仍然有不少行人往来穿梭,在一些拥挤的路段,人们难免会发生轻微的碰撞接触。 对于身为敌对阵营冒险者的红狼来说,哪怕是我们最轻微的接触都会打破他的匿踪状态,使他全身暴露。即便没有人碰触他、即便他有专门提供匿踪加成的套装保护,在拥挤的人群中,我们也很难保证不会有一两个格外警惕的行人会发现他的行踪。而一个黑暗精灵一旦在法尔维大陆联盟军的主城之中暴露了行迹,你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满大街满腔爱国赤诚的大陆“愤青”们将会怎样“热情周到”的接待他。 为保护红狼的行踪不至泄露,在我们行进时,我、长三角、仓库也疯狂和佛笑四个人排列成菱形,将他包围在中间,避免黑暗精灵与其他行人近距离接触。而当在狭窄的路段中遇到落单的行人时,我们便会努力做出一副凶狠霸道的模样,尽可能让他们绕道而行。 这听起来很简单,可实际上并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当刺客匿踪时,他的移动速度会降低到平时的三分之一,即便刺客职业套装可以提升匿踪时的移动速度,红狼的行进速度仍然比我们要缓慢得多,走在他身后的那个人一不留神就会踩上他的脚跟。而他匿踪的效果又实在好得离谱,尽管我们明知道他就站在中间,可很多时候我们一不留神还是会彻底失去他的踪迹——找不到他的位置,自然就没办法和他保持距离。 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按照黑暗精灵的指挥调整自己的步幅和速度了。在黑暗精灵乱七八糟的指挥下,刚才那混乱的一幕已经一再地在街头上演。 我们首先护送着红狼来到了弗雷斯希特城的公会申请处,这是一座木质结构的小平房,整栋建筑出人意料地简陋。一道栅栏把这个原本就很狭窄的房间隔成两半,一个脸上皱纹厚重得几乎能夹死苍蝇的老年侏儒双脚悬空坐在一张加高了的靠背椅上,正面对着栅栏有气无力地眯着一双小眼,他就是整个法尔维大陆联盟唯一一位获得法律认可的“公会申请员”。 和整个大陆其的许多地方都一样,这些政府的办事机构总是会安排一些上了年纪的大爷大娘来处理这些公众事务,凑巧地是,这些工作人员往往都有着一些共同的特点,比如说:他们的工作效率总是很低下,脾气暴躁,服务态度非常地差,而且总是喜欢跟你讲许多和国计民生、大陆格局、全世界人民都有关系而唯独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的、莫名其妙地大道理。 在房屋的外面竖着一块告示牌,每一个申请成立公会的告示都会张贴在这里等待公会成员的签名。这块告示牌矮得让人崩溃,我几乎得把腰弯成一个直角才能正常地阅读上面的文字。 据说把这块告示牌的高度经过了弗雷斯希特城城市管理部门有关专家的精密测量,把它放到了最最适合的高度上,以便于城中所有种族的市民——尤其是侏儒和矮人族——也能顺利地在上面签上自己的名字。这一作风严谨的行政举措深刻体现出了一种“政治文明”的“人文关怀”,受到了最广大人民群众的一致好评云云。 可据我观察,虽然侏儒和矮人勉强能够摸得着这块告示牌的下沿,可想在告示上签下自己的名字,恐怕一定得踮着脚费好大的力气才能办得到,而如果像牛百万这样高大的牛头人想要清晰地辨认上面的字迹,恐怕就非得趴在地上不可了。 事情总是这样:为了尽可能照顾到所有人的“人文关怀”,联盟当局往往会劳心劳力,采取许多十分费力的复杂措施,而最终产生的结果却是让每个人都感到非常地不方便——对于法尔维大陆联盟政府当局来说,类似这种好心办坏事的情况发生的频率如此之高,很多时候简直让人怀疑这些执政官员的本职工作就是绞尽脑汁千方百计地给我们找麻烦。也不知道政府官员们那天才的脑子里怎么会装得下那么多绝妙的好点子,居然能够想得出那么多人想破头都想不出来的馊主意——比方说,我就想不出来。 我一直很好奇的是:他们怎么就不能在这儿立上一高一矮两块牌子呢? 和公会申请处的小破屋一样,这块告示牌矮小而破败,完全就是几块破木头用非常粗糙的手法七拼八凑勉强组装起来的一个木头架子,倘若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它旁边路过,恐怕真的会以为这是某个缺少公德心的行人随手丢弃的一堆垃圾。只有笔直守护在它旁边的两个雄壮的佩剑士兵,才稍稍彰显出了一些这块破木板在法律上的权威性和庄严性。和这座城市里的大多数卫兵一样,这两个守护告示牌的士兵,也都是达到了六十级的强者。 如果你亲眼看见两个强壮的武士手持利刃、表情严肃地守护着只到他们腰带高矮的一堆烂木头,这强烈的反差恐怕很难让人对他们生出什么由衷的敬畏之情——就我个人的感觉而言,你甚至很难不生出一丝由衷的滑稽感觉。 此时,告示牌上正张贴着新公会“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申请组建的公告,公告上已经有十几个人留下了自己的签名。公告牌的周围还站着一些人,其中有一些陌生的面孔,但大多数都是我们的老熟人——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这些人都即将成为我们的公会会员。 有两名高级士兵的守卫,红狼根本没有办法接近公告。我们只能远远地跟站在告示牌下统计人数的女魔法师妃茵打了个招呼,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长三角他们三个把黑暗精灵刺客护在中间,我则向妃茵他们的方向快步走去。 “妃茵,现在已经有多少人了啊?”我远远地问道。 “已经十五个了!”妃茵看起来精神抖擞,她歪着脑袋往我身后看了看。她显然看不见匿踪状态下的黑暗精灵红狼,理所当然地只看见了我、长三角、仓库也疯狂和佛笑四个人。 “再加上你们四个,就只差一个人了。降b小调夜曲这个家伙真迟钝,到现在还没带人来报名。要是因为他耽误了组建公会,我绝轻饶不了他……”女魔法师虽然嘴里说得咬牙切齿,可眼睛里已经迸射出了金币般黄灿灿的光芒。 我连忙向她解释道:“哦,那个矮人牧师就是降b小调夜曲,佛笑是我带过来的。” “那么说是长三角一个人也没找到喽?”听了我的话,妃茵兴致勃勃地打量着长三角的大肚皮,满脸恨不能把我们肥胖的半兽人影贼熬油卖钱的贪婪表情。 “事实上……”我不得不继续解释说,“……除了佛笑,我们还带来了一个人,只不过他暂时没办法来签字……” 我把红狼的情况简略地向妃茵介绍了一下,还特别提醒这个管不住自己双手的盗窃大师的极度危险之处。起先我还担心她会因为敌对阵营的关系而反对黑暗精灵加入公会,可很快我就发现,我的担心纯属多余…… “你说的都是真的?”妃茵忍不住尖叫起来,脸蛋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那家伙的盗窃级别那么高了?一定要想办法把他拉进公会!天啊,四十级的盗窃,这可是一台长了脚的自动提款机啊,只要他每天上街转一圈,我们可就发财了!” “可是……”我为难地指了指告示牌旁边的两个高级战士,“……有他们在这里守着,他根本没机会靠近签名啊。” “这个……”妃茵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从脚后跟一直武装到了牙齿的职业军人,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都别傻站在那里了,都给我滚过来出出主意!”能够消费别人的,就绝不动用自己的,这是我们贪婪的冰系女魔法师妃茵大小姐一直以来秉承着的人生信条——对于金钱如此,对于脑细胞大概也是如此。这个问题她只思考了几秒钟的时间,就习惯性地找到了一条最为简便而且不必她费神的最佳方法——伤脑筋的事情让别人来做就好。 我们把目前遇到的难题向在场的同伴们讲述清楚,希望能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不出意料地,绝大多数人对与黑暗精灵的加入持完全悲观的态度——他们绝不相信我们有办法在自己的主城里收容一位来自敌对阵营的刺客加入公会。不过,好在喜欢用自己的头脑挑战世俗法则的人,在我们的公会中绝不会是少数: “就让他隐身靠近公告,未必会被发现吧……”说话的是一个名叫“光明的角落”的侏儒刺客。 让好不容易才溜进弗雷斯希特城的黑暗精灵红狼拿自己的命来测试高阶卫兵的反隐形能力显然是不现实的,所以光明的角落自告奋勇地做了一下试验。他施展开“匿踪”的刺客技能,收敛行踪靠近了木质告示牌,当他刚刚把笔尖放到公会申请公告上的一刻,一道柔和的白光忽然一闪,笼罩了他的全身。身材矮小的侏儒刺客立刻无所遁形。 我们都小看了块简陋的告示牌。尽管看上去就像是一堆烂木头——当然,实际上也确实是一堆烂木头——可这堆烂木头毕竟是整个法尔维大陆唯一一个发布公会申请公告的场所,它上面被人永恒加持了神圣的魔力,绝不容许有人藏匿身型、鬼祟地靠近。 于是,实验一毫无悬念地以失败而告终。 “我替他签个名行不行呢?”牛百万窜过去那起笔在公告上涂写起来,可他无论怎么写,笔下都只是空荡荡的一片,除了第一次留下的签名,他一个多余的字也写不上去。 “如果……替人签名……也可以……的话……那我们当初……何必……还要……再招人来呢?”看着牛百万面红耳赤地忙活了半天,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们每人……写两个……名字……不就……够了吗?” “妈的,你也不早点提醒我……”牛百万讪讪地嘟囔着退到了一边。 这愚蠢的实验二甚至不能算是一次有实际意义的实验。 “我觉得,我们思考的方向都不对……”这时候,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缓步从人群中踱了出来,他理性的声音让人不由得精神一振,“……那个黑暗精灵无法签名,是因为有两个高级卫兵在这里守着,大家一直在琢磨怎么样让他不被发现地靠近这里,可我觉得我们应该充分发挥主管能动性,不该受到经验主义、本本主义的约束,要充分发挥创新思维、逆向思维的能力,进一步解放思想、实事求是,思考一下怎么把这两个卫兵弄走才对。” 弦歌雅意高屋建瓴的发言大大拓展了我们的视野,让我们眼前顿时一亮。我立刻满怀期待地望着他: “那么说,你有办法把这两个卫兵调走咯?” “这个嘛……”弦歌雅意面带微笑,胸有成竹地点了点头,在数十道期盼的目光中,不负众望地说道:“……啊,其实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啦……” “没有办法还啰啰嗦嗦地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浪费大家的感情!”妃茵立刻进入暴走状态,这个身材纤细的魔法师一巴掌就把我们伟大的现实主义空谈家抡翻在地,然后以泰山压顶之势把他敲了一个春光旖旎。被弦歌雅意欺骗了感情的公会成员们也都很好地发扬了棒打落水狗的光荣传统,每个人都在这个孱弱的精灵射手身上找到了以众欺寡打太平拳的变态快感。这些涉空者们的尺度把握得刚刚好,非常成功地把精灵射手打成了猪头,却偏偏一点儿也没有伤害到他的生命。站在一旁的卫兵瞪大了两只眼睛看着这场发生在自己身边的暴力事件,完全没有阻止的意思。 正在大家为心头的郁闷得以宣泄而雀跃不止的时候,忽然,长发的精灵族女驯兽师雁阵不耐烦地小声嘀咕了一句: “真麻烦,实在不行就把这两个卫兵都杀了吧?”面对那些具有智慧的人形生物,这位美丽的精灵族少女一向都是非常冷酷无情的。 整个场地忽然安静了下来。 大家你瞧瞧我,我瞧瞧你,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眼里射出的那一道道蠢动的烈焰,已经充分说明了他们对这条建议的认同。最终,大家都把目光落在了妃茵的脸上。冰系女法师紧咬了咬嘴唇,死死地盯住那两个卫兵,似乎正在做一个艰难的判断。 “有什么好想的,先把他们杀光了再说!我先上,你们掩护!”正在大家考虑究竟该如何动手的时候,一个矮小的身影已经挥舞着短小的法杖,狂野呼号着,在没有任何作战计划的情况下,孤身一人就奋勇地扑了上去。 在我们的公会中,只有一个人会对暴力如此地热衷,如此不假思索地投入战斗,那就是我们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我非常确定,他对于战斗的炽热**完全是发自于他满腔热血的内心深处——但显然完全没有经过大脑。 立刻有人紧跟在他的身后扑了上去,想要为他这狂暴的攻击提供后续的支援,不过,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长弓射日的旷野攻势。眨眼间,长弓射日的双截棍就第一次重重敲打在佩剑卫兵的身上时…… “唰……”一道凛冽而神圣的白色光芒当空斩落,犹如一道粗壮的闪电当空劈落,仿佛连天空和大地都被斩成了两半。 白光过后,那名卫兵昂首持剑、傲然挺立。 长弓射日翻着白眼、吐着舌头、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前额上留下一道鲜红的伤痕,死相很狼狈。 难道说,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击必杀?! 时间似乎突然被停滞了,所有抄着武器扑上前去的人在这一刻不约而同地完全停止了自己的动作,犹如一具具被石化了的雕像,瞪大了眼珠傻傻地望着长弓射日的尸体。 我这时也抽出了长剑,可我离得太远,没能为我的矮人虔信者朋友在战斗时提供及时的援助。 对此,我实在是感到非常庆幸啊。 而且我相信,在场的绝大多数人心里都是这样想的。 “狂徒,不要在神圣的城市里挑战众神的威严!”那名士兵还剑入鞘,看着长弓射日矮小的尸体,鄙夷地说道。 一旁的妃茵瞥了一眼长弓射日的尸体,失望地摇了摇头,面不改色地转脸继续问道: “谁还有别的主意?” 第七十二章 扰乱社会治安 第七十二章 扰乱社会治安 矮人虔信者长弓射日因为他的一时冲动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在我的印象中,这个鲁莽的家伙从来也没有死得如此有价值——他用自己毫无反抗之力的死亡,证明了谋杀圣城守卫计划的不可行,因此也就间接地挽救了在场众多跃跃欲试者的生命。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这个蠢蛋冒冒失失地独自一人冲了出去,等到大家盘算好了一起攻击的时候,我们这个尚且未能组建起来的公会肯定会遭受更为惨重的损失。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长弓射日的死,死得其所、永垂不朽。 不过,招揽黑暗精灵红狼加入公会的行动,在这里也受到了巨大的阻拦——我们实在想不出什么好方法让这个来自异国他乡的异族男子名正言顺地成为我们的一员,坦率地说,我几乎已经完全放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正当每个人都一筹莫展、无计可施,就连妃茵都要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这个颇合她胃口的敛财工具时,佛笑忽然离开了红狼藏身的角落,缓步走上前来。 “我倒是有个办法,说不定能管用。” 大家疑惑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人类剑客,太多次的失败已经很难让这些失望的人们重新提起尝试的精神了。 “哦,是么?说来听听?”妃茵勉强装出一副感兴趣的样子。 “想要杀死这两个卫兵,以我们目前的级别,估计是不可能了。不过……”佛笑稍稍停顿了一下,再次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两名卫兵,这才继续说道,“……要把他们引开却未必不能做到……” 佛笑把我们召集到了一起,详细地解释着他的方案。听了他的叙述,我们从开始时的心灰意冷,逐渐变得斗志高昂起来。妃茵那双原本就不小的眼睛越睁越大,闪闪发光,犹如两颗非常非常值钱的蓝宝石。 经过一番挑选,我们选中了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和一个专精闪电系魔法的精灵族法师“分天焚骨”。大家都远远地闪到一边,只留下这两个人站在中间。 “喀喇……”一个最低级的闪电箭魔法射到了牛百万的身上,与此同时,牛头人圣骑士挥起他的大石柱,不轻不重地在分天焚骨的身上敲了一下。 真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强烈的职业责任感使守护在告示牌边上的那两名卫兵无法对发生在城市中的违法斗殴现象置之不理,他们拔出长剑,高喊着:“以神的名义,守护荣誉与秩序!”立刻冲向面前的那两个人,试图制止他们的打斗、给予他们适当的惩罚。 牛百万和分天焚骨看见这两个卫兵上钩了,立刻转身就跑。牛百万毫不迟疑地施展出了他“圣光护佑”的无敌防御技能,而精灵魔法师则使用了“瞬间移动”的技巧,转瞬间就拉开了与卫兵们之间的距离。 这正是佛笑所预期的结果:让两个涉空者在城市卫兵的面前斗殴,把他们从自己的岗位上引开,为黑暗精灵争取签名的时间。 “万一我们俩也像长弓射日那样一剑就被他们宰了怎么办?”在计划实施之前,分天焚骨犹豫地说道。 “这不可能……”对于这个问题,佛笑十分笃定地回答道,“……你应该仔细看看规则。规则规定,在城市里袭击守卫,会立刻招致守卫的致命反击,这属于正当防卫。但在城市中相互斗殴,卫兵只会出面制止,然后用监禁和罚款的方法进行处罚。”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牛百万奇怪地问道。 “笨蛋!用你的猪脑子仔细想一想,你袭击卫兵是谋杀,是严重的刑事犯罪;你们俩打架斗殴属于扰乱社会治安,谁还会枪毙你吗?”弦歌雅意身上的伤痕好不容易渐渐愈合,听到这里,忍不住开口解释道。 “我这不是猪脑子,是牛脑子!”牛百万不满地嘟囔着。 “……我见过一些在城里打架的事件,事实证明,虽然打架斗殴的人肯定打不过卫兵,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还手之力,至少还能拖延一段事件,甚至有些腿脚麻利的人还能成功逃脱追捕……”佛笑不理睬他们的口舌之争,继续说道。 佛笑确实分析得很有道理。作为一名曾经的城门守卫,我曾多次制止过发生在城市里的斗殴事件,对这种事情应该是最有发言权的。因为受到了某种强制性纪律的约束,在处理这种情况时,我们从不会把闹事者当场格杀。虽然现在回想起来,当时那些家伙脆弱得像刚脱壳的小鸡仔,我们轻易地就能要了他们的命,可每次他们总有机会尝试着挣扎一下——当然,我从来没有让一个闹事者从我的手中逃脱,不过在坎普纳维亚这样的城市,只有十级以下的新手才会逗留,他们显然没有学会任何能够用于逃跑的技能。 佛笑详细地向两个计划实施者安排道:“……等到他们一动手,圣骑就立刻开无敌,然后边跑边给自己恢复生命,魔法师就用瞬移,尽可能拉开距离——但是也别跑得太远,要引着他们一直追你才行,追得越远越好……” “……如果计划能够成功的话,我们就能争取到最多十五秒的时间,而签个名需要五秒钟的时间,在加上红狼来回走路的时间,也就足够了……” 我们的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正佛笑所预料的那样,长弓射日毫无还手之力地被就地正法的惨状果然没有在圣骑士牛百万的身上重演,光是他施放的“圣光护佑”防御罩,就让两名卫兵花了四剑的功夫才被打破,在这之后,牛百万仗着皮糙肉厚生命力充沛,又执着地拼命向外跑出了十几步才被擒获。而精灵魔法师分天焚骨做得更出色,他在成功施展了瞬间移动魔法之后,并没有急于逃窜,而是始终和两名卫兵保持在一定的距离之内,确保他们不会追赶。直到牛百万就地伏法,他才成功地接过了吸引卫兵注意力的接力棒,撒开两腿转脸就跑,临逃跑时还没有忘记就地使用一个“冰封术”的魔法,使卫兵们的追击速度大大降低,直拖延了接近十秒钟的时间,这才束手就擒。 牛百万和分天焚骨的出色表现为黑暗精灵红狼赢得了充裕的时间。两名卫兵刚一离开,红狼的身影就立刻出现在告示牌的前面。他略有些紧张地回头望了一眼卫兵们的背影,在确定他们不会立刻返回之后,一把抄起插在告示牌面前的鹅毛笔,对着我们的公会组建公告伸出了手。 直到这个时候,我们的心里还连一点把握也没有:既不知道被加持了神圣魔法的告示牌会不会主动排斥来自枯萎之地的黑暗精灵,也不能完全确定敌对阵营的冒险者是否真的能被允许加入大陆联盟的公会。在场的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盼望着红狼能够成功地签下自己的大名,而当红狼手持鹅毛笔,真的在公会公告上清晰地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大家却又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意外的惊叹声,仿佛根本就没有人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似的。 和其他每个人都一样,黑暗精灵花了整整五秒钟的时间,成功地在公告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安然从容地远远溜开,重新隐匿起了自己的行踪。这时候,两个持剑卫兵才拎着饱尝了一顿老拳的牛百万和分天焚骨,一溜小跑回到了原地。 “怎么样?怎么样?成功了没有?”瘦弱的精灵族魔法师被捆成了一团,由高大雄壮的卫兵轻飘飘地拎在手里,不住急切地向我们大声询问着。 “干得漂亮,我们成功了!”妃茵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劲儿,冲着他们做了一个象征着胜利和赞美的手势,大声地回答道。 “真的?那可太好了!”牛百万此时被捆得犹如一个超大号的麻包,同样被另一个卫兵像只小鸡仔一样单手提在了身前。那个六十级的卫兵面色如常,仿佛根本没有感觉到牛头人高大魁梧的块头产生的沉重份量,不由得令人对他们的实力肃然起敬。 “既然任务都完成了,那就快点救我们出来吧!”分天焚骨挣扎着大叫着。 “好啊,我们该怎么救?”妃茵痛快地回答道。 “只要交十枚金币的保释金,我们就可以被释放了……”精灵魔法师急切地说道,他显然一点也不了解妃茵,“……要不然,我们就得在小黑屋里被关上五分钟呢。” “咦,怎么还要钱的?”听到要花钱保释,妃茵立刻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钱袋:“……十枚金币,怎么那么多……不能打折吗?交二十枚银币就差不多了吧……” 妃茵仔细思考了一下,又赶忙加上了一句:“……我们可以分期付款的?” “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分天焚骨苦着脸挣扎着说道——从他的表情来判断,被绳子困成一团的滋味恐怕不是那么美妙。可片刻之后,他大概是从我们无比同情的表情中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你该不是说真的吧?” “算了吧,兄弟,就算是我们被判了个无期徒刑,她也绝不会拿出一个子儿来赎我们的。”比较起惊慌失措的精灵魔法师,牛百万显然更了解妃茵的性格,早就已经做好了把牢底坐穿的心里准备。 “喂,你不是说加入公会,可以定期发放薪水,下副本可以优先分配收入,购买高级装备公会有特别赞助费,发展下线还有提成,三金保证,福利优厚吗?”分天焚骨奋力争取着,试图唤起妃茵的责任心。 他的话让我们这些了解妃茵的老熟人听得冷汗直流——在妃茵手下,这些优厚的待遇只怕只会在梦中出现吧——不,加入你真的梦到他们了,大概妃茵也会以“卖给你一个美好的想象内容”而收取相关费用吧。为了拉人入伙,这个可怕的女人还真是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啊…… “你说的没错,可我什么时候也没说过可以替你交保释金的呀?”妃茵瞪着两只可爱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分天焚骨,一脸无辜地说道。 作为弗雷斯希特城官方唯一认可的暴力执法机关,城防卫队显然不是个讨价还价的好对象,而且圣城所代表着的天上众多神祗的荣耀看起来也绝对不会只值二十枚银币。最终,当城里的巡逻队经过时,还是把被捕的牛百万和分天焚骨带走,投进了监牢。在那里,他们将会与臭虫、老鼠和阴冷潮湿的墙壁共同度过半个小时的难忘时光。 “我会想念你们的……”当他们被带走时,妃茵表情悲切地站在一旁,挥舞着一条洁白的手绢,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中,裙裾随风轻摆,犹如送别心爱的恋人般,依依不舍地叫道。 “要是真的想我们的话,那现在就帮我们交保释金吧……喂,不要摆出一副好像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把头转过来,我在跟你说话呐……喂……”随着巡逻队的身影逐渐远去,分天焚骨的最后一次努力终于徒劳地落空了。就这样,我们令人敬畏的妃茵大小姐,在一只手成功地把黑暗精灵刺客红狼拉进公会的同时,另一只手也同样成功地把两个无辜的帮众推进了监牢。 “我们真的……不去保释他们么?这样不太好吧。”回头看了看被提溜走的两位公会同志,我于心不忍地小声对妃茵说道。 “哎……你以为我想这个样子么?”妃茵白了我一眼,“组建公会需要五千枚金币的保证金,你以为你们这帮穷光蛋一共才凑了多少出来?剩下的还不是我一个人兜底?别以为我现在很有钱,刨去五千金的保证金,我现在手头只剩下不到十枚金币了,哪儿还有闲钱为那两个家伙赎身?” 第九卷 跟班第七十三章 一场盗窃引发的血案 情深意切地与两位慷慨入狱的同伴挥别了之后,我们定好的那样,掩护着红狼来到了伦布理的神庙前。 在弗雷斯希特城里大大小小近二十个神庙之中,西南蛮族的守护者、掌管酒与农牧业之神伦布理的神庙大概是最破旧也是最狭小的一个了。他的神庙与公会申请处建在同一条僻静的小路上,不同的是,公会申请处位于这条道路的中段,而神庙却处在道路的最西端。 虽然说起来是间神庙,但这里实际上是一个几乎完全露天的小型广场,四周用高大的栅栏围住。广场上摆放着三尊和宗教有关的青铜雕塑。一些信徒在神庙中巡着,他们全都赤足、散发,还用白和煤灰在自己的脸上画上几道线条。神庙的四周有十六名忠诚于信念的神殿斗士,全都是六十级的强者,身材健硕、**着上身、下身穿着用兽皮缝制的裤子。脸上黑白两色的装饰为他们平添了几分野兽般凛冽彪悍的气息。 广场中央是一个一人多高的石台,高台四周是四根粗大的石柱,一同支撑起上面的穹顶。石柱上大部分都是葱绿一片,上面已经爬满了蔓藤。如果不是还有人站在这里,恐怕每个人都会错以为这里只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旧庄园而已吧。 年轻的大祭司依芙利娜小姐诶就站在土台上,面向着大门,用她那纯洁的微笑迎接着那些用朴素心灵追寻信仰地虔诚信徒们。不过让人遗憾的是,从神庙前门庭冷落的情形来看。恐怕我们这一群居心叵测的犯罪团伙,比曾经来这里追求信仰的人要多得多了。 和其他主神的神庙相比,伦布理神的神庙大门实在是窄得可怜,大门两侧各有两位神殿斗士守护着。因为担心红狼在进门时被发现,我们还是决定用老办法把这四个碍事的家伙引开。 我们用抽签的方法选出了两个作诱饵地倒霉蛋,分别是佛笑和仓库也疯狂。他们俩很成功地完成了任务,同时也异常顺利地迎来了自己冒险生涯中的第一段牢狱之灾。 进入神庙之后,就再没有任何人能够阻碍红狼接近大祭司依芙利娜了――神庙中虽然有不少的信徒,可他们都是些十几二十级的老弱残兵。就算黑暗精灵把他们地兜全兜摸空,他们也发现不了这个异国窃贼的踪迹――事实上他也确实这样做了,并把这当成了正式行窃之前的热身运动;而那些神殿斗士虽然级别足够高了,可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站在神殿四周的墙角中。红狼当然不会有那种闲情逸致跑到他们身边挑战自己地技能极限。 我们始终没有失去红狼的行踪,这完全得益于我们的精灵族神射手弦歌雅意。我们都知道,这个天生弱视的变种精灵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一招名叫“听风箭”地技能,可以完全依靠听觉寻找到匿踪的敌人。他在确定了黑暗精灵的位置之后。又在他身上施放了一个名为“生命标靶”地技能,这个技能完全没有伤害效果,却可以在中招者地头顶制造出一个箭靶状地魔法标记。和我们的名字一样,这个标记似乎关联着某种灵魂地能量。除了我之外,只有那些涉空者才能发现它的存在,而那些注定终生都无法离开这个物质位面的根生者们则永远也不会发现这个标记的存在。 只要确定的红狼的位置。再搜寻他的身影就不再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了。尽管他的匿踪技巧登峰造极。但只要循着魔法标记望去。我们总还能够模模糊糊地看到他透明的身体轮廓。 唯一的困难来自于大祭司本人,虽然她看起来只是一个人畜无害的普通邻家少女。但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已经超过了七十级的英雄级人物,对于四周反常现象的感知力更为敏锐。就在红狼走到高台楼梯前的时候,依芙莉娜小姐忽然警惕地偏过头去,往他的方向狐疑地看了一眼。黑暗精灵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夹着尾巴转身就溜。这一险情连续发生了三次,红狼就连高台的边都没有摸着一下,弄得我们都跟着一起揪心。 行动连番受挫,逼得黑暗精灵不得不孤注一掷,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隐约中,我看见红狼将一个灰色的小水晶瓶子送到嘴边,接着又把里面的东西一饮而尽。顷刻间,仿佛一股蒸汽从他的脚下涌出,将他原本就难以发觉的透明身影完完全全地包裹起来,进而完全消失掉了,只留下一个圆形的魔法标记,仿佛是凭空悬挂在那里一般,让人看不出一点端倪。 我知道,我们的黑暗精灵朋友已经用上了他准备已久的“蒸发药剂”。从使用效果上看起来,这种昂贵的药剂之所以能卖出让人砸锅卖血 价格,还是自有一番它的道理的。 剩下的事情我就很难再用语言来详细描述清楚了,我只能告诉你,我眼睁睁看着半空中那个圆圈套着红心的魔法标记颤颤悠悠地飘上了高台,成功地没有引起年轻大祭司的注意。而后,它又鬼鬼返叵虼蠹浪镜纳肀咂去,继而成功地贴在了她的背后。 它停在依芙莉娜身后的时间并不长,大约最多只够两次深呼吸的工夫。但我觉得,对于像红狼这样一个盗窃技能已经达到了四十级的积年老贼来说,这点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把一个人揣在内衣夹层里面的钱囊掏得干干净净然后掏出纸笔写上一首表达诸如“感谢你的慷慨解囊”之类炽热情感的十四行诗再塞回到空钱袋子里再把钱囊贴身放回到原处而让失主毫无察觉的了。 要知道,对于某些拥有特别技艺的人来说,时光流淌得似乎总是异常地缓慢。 无数的事实告诉我们,无论你能够借助多么极品的装备或是珍贵的药剂,两个人灵魂级别的差距是还是难以弥补的,不管是在战斗中还是在行窃时――尤其是当两个人差了将近三十级的时候。虽然“蒸发药剂”的价格超过了一百枚金币,并且物有所值,但它也仅仅只为跨国巨盗黑暗精灵红狼在机警的大祭司身边争取到了最多五秒钟时间。花一百枚金币去购买这五秒钟的时光,这不由得让我想起曾经听人说过的“一寸光阴一寸金”之类拗口的谚语。 这话说得可不是很准确,眼前的事实证明,这“一寸光阴”可不止值那么点金子。 “入侵者,伦布理神不会垂怜你的勇气,愿惩戒的光芒永远笼罩你受诅咒的灵魂!”大约五秒钟的时间一过,大祭司依芙利娜小姐忽然惊觉到背后有人,大声呵斥起来,红狼的好运气也在这声呵斥中走到了尽头。只在片刻之间,这位年轻的宗教领袖就立刻换下了那副邻家女孩的清甜模样,显露出了与她的年龄绝不相称的超凡实力。 只见她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挥,一层浓重的翠绿色光环立刻从她的体内向四周爆裂开去,引起一道激烈的震荡。潜伏在她身侧的黑暗精灵顿时受到了这无差别级的强大震荡袭击,完全暴露出了自己的行迹,体内的生命力就好像被水泵往外抽取似的**不止,转眼间就到了弥留之际。 虔诚坚贞的神殿斗士在听到大祭司召唤的第一时间,就立刻高举起手中的长矛,要用行动忠实地履行起自己的职责。原本我还以为这些勇武的战士会一拥而上,把被发现的非法潜入者捣成一堆烂蒜。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的攻击竟会来的如此迅猛: 在大祭司话音刚刚响起时,这群粗壮的神殿守护者立刻将手中的长矛脱手掷出。我保证,那是此时你能够想象得到的最凶悍凌厉的远程攻击方式了,那一支支长矛仿佛具有剖开时空的巨大力量,甚至连你的目光都无法捕捉到它们的存在,只在空中留下一道道带着死亡气息的黑色暗影。直到它们准确无误地命中目标、将黑暗精灵单薄的身躯完全贯穿之后,你才能听到它们仿佛死神狞笑般“呜呜”的裂空之声。 甚至直到死,黑暗精灵的身躯都没有来得及倒下,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个倒霉的窃贼满身透明的窟窿眼站在那里的死相,就像是块干透了的黄油奶).结结实实地生受了大祭司依芙莉娜小姐的一记特大号的强力攻击性魔法“飓风连斩”――在此之前,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死得如此浪费,在明明只需要一根手指头轻轻一捅就足以毙命的时候,还受到了如此令人惨不忍睹的鞭尸酷刑,使那位可敬的大祭司小姐平白消耗了如此之多的魔力值。 黑暗精灵的死,唯一让我们感到有些期待的是,在他的尸体完全消失之前,他的右手似乎始终在紧紧地攥着,仿佛确实偷到了什么东西的样子…… 第七十四章 大祭司的秘宝 第七十四章 大祭司的秘宝 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墓地,都是一个让人感到悲伤和凝重的地方。这里是一个个智慧的灵魂饱蘸着自己的生命写下人生纪录最后一个标点的地方,也是那些在这个繁忙纷乱的人世间奔波了一生、终于得以最后休息的场所。没有人会喜欢呆在这样的地方,因为在这里除了死亡,你什么也感觉不到。时光仿佛在这个地方加快了流逝的速度,让你能够更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飞速地奔向死亡。于是,一种对生命紧迫的危机感会在潜意识中催促着你,让你尽快逃离这个让你感到惶惑的区域。 可是在今天,弗雷斯希特城外东南方向的一座公共墓地迎来了一群不同寻常的访客。他们满怀希望、兴高采烈地簇拥着挤进了这个满地坟茔的沉寂之地,给这里带来了一片绝不和谐的嬉笑喧闹之声。这群对死亡毫无觉悟的、对死者缺乏最基本的尊重心的、完全不合时宜的死亡观光客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这块死气沉沉地土地,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大声叫嚷着: “在哪呢在哪呢?” “偷到什么好东西了……” “快点复活,让我们看看……” 随着他们的涌入,一个亡命者的灵魂开始在虚空中汇聚,渐渐变得实化,最终凝结成了一个黑暗精灵的模样,他的头上顶着几个鲜红的大字:“红狼”。 我们来自异国他乡的黑暗精灵盟友在贴身搜刮了年轻的伦布理神庙大祭司依芙莉娜小姐之后,被她好一顿痛捶,淋漓畅快地送进了亡者之界。他显然不敢用传说中“跑尸体”的方法在伦布理神庙中就地复活,只能付出相应的代价,选择在附近的“复活点”重生。虽说墓地这种地方原本就人迹罕至,但有时也免不了有一些缅怀亡者的人——或者干脆像红狼一样重获新生的人在这里出没。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黑暗精灵只有等我们齐聚在这里之后,才敢享受他的又一段生命旅途。 在我们的翘首企盼中,红狼当众捧出了他这一次盗窃的战利品。这是一个边缘镶嵌着铜片的精致木匣,木匣上雕刻着的花纹虽然简单朴素,但同时又让人感受到一种高贵大方、古朴自然的典雅之美,用我第一眼看见它时最单纯的直观感受来形容它,那就是:“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这个精美的木匣的名字很容易让人产生对宝物和财富的无限美好憧憬,更能轻易地点燃我们这些恶意分赃者心头贪婪的**——“大祭司的宝盒”,这个金黄色的名字仿佛披挂上了珠光宝气的名贵外套,在我们的眼中闪闪发光。 “快……”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个宝盒,妃茵兴奋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气短,“……快打开来看看,里面是什么东西……” 我是不是应该提醒一下漂亮的女魔法师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起码先把嘴唇边拖着的长长一串晶莹剔透的口水擦干净? 打开这个被锁住的宝盒需要二十四级的开锁技能,这对于盗窃惯犯红狼来说当然不成问题。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心情激动地掀开了宝盒的盖子,取出了里面的第一件物品。我的心在顿时仿佛被一根绳索提了起来似的,立刻停止了跳动。每个人在这一刻都停止了呼吸,屏气凝神地等待着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强大魔法装备一见天日…… 少女的化妆盒:青春少女的必须品,由化妆水、粉底、胭脂、口红、唇笔、眉笔、眼影、眼线、睫毛膏、卸妆水、卸妆油、隔离霜、遮暇笔、粉底霜、粉饼、散粉、眉笔、眉刷、眼影、眼线笔、睫毛膏、睫毛夹、腮红、高光粉、唇膏、唇彩等十九种专业用具组成,满足你美丽的梦想。使用后可有一次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容貌,但不能改变种族(仅限女性涉空者使用)。 风吹过,摇曳着坟墓前枯涩的小草,萧索…… 在一阵无声的尴尬后,红狼又伸手取出了宝盒中的第二件物品…… 多功能指甲刀:日常美甲的必须品,符合人体工程学的刀刃设计,可以安全省力地修整你的指甲,并带有细腻的锉刀,帮助你将指甲打磨抛光,更富闪亮魅力。使用后可修整指甲形状,可重复使用(仅限女性涉空者使用)。装备后可增加2点攻击力。 昏沉的天空,一只年迈的乌鸦从上空经过,留下长长一串“啊!啊!”嘶哑叫声,萧索…… 红狼的脑门上渗出了几颗细小的汗珠,哆哆嗦嗦地取出了宝盒中的第三件物品…… “顺滑闪亮的稀有药剂”,这个神秘的名字让在场所有的人不由得精神一振,可在看清它的介绍之后,大家不由得都失望地长叹了一口气:来自遥远东方的神秘配方,纯天然的绿色护发精品,从发根渗透至发梢,如丝般柔顺不再是梦想。使用后可又一次机会重新选择自己的发型(仅限女性涉空者使用)。切勿吞服,后果自负! 夕阳,将漠然的昏黄涂满了整个天空,人们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直指向夜晚的方向,萧索…… 红狼脑门上的汗水变得像蚕豆那么大,如同瀑布一般“唰唰”地流淌下来。我真担心他会不会因为出汗过多而脱水。 又一件令人振奋的物品被取了出来。只看它的名字,你绝对会认为黑暗精灵这一次的盗窃不虚此行——“大祭司的秘宝”! 而事实上,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也确实让这一次的偷盗计划不虚此行——起码,这样让人窘到了极点的场面,已经足以让你的所有付出值回票价了: 大祭司的秘宝:小枕头、防侧漏,更干、更爽、更安心,贴身保镖、亲密伴侣,使你来去自如、行动无忧。装备后可以提高移动速度百分之一(仅限女性涉空者使用)! 静…… 萧索……萧索……萧索…… “扑哧……”不知道是谁,第一个打破了尴尬的沉静,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这来历不明的笑声解救了大家。有它开了一个好头,我们终于不用再强忍住让人膈肌紧张的笑意,可以尽情宣泄自己满腔的嘲讽了。我们真该感谢最先笑的那个人,要不是它,我恐怕已经忍得要岔气了。 这笑声一开始,就很难再收得住尾了。许多人笑得扶住了陌生人的墓碑,有些人则笑得栽倒在不知是谁的坟头上,还有些人已经已经笑得无法站立,在坟堆与坟堆之间打起滚来。开始的时候,大家还是在因为红狼那惊世骇俗的战利品而笑,到了后来,受到狂欢气氛浸染的人们只要相互看一看对方脸上那层无法抹消的怪异表情,就会重新找到放声大笑的理由,哪怕冒着腹肌全部抽筋的危险也要义无反顾地大笑下去。 恐怕只有一个人笑不出来,那就是花了一百枚金币买了一瓶“蒸发药水”、结果偷到这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女生用具的黑暗精灵大盗红狼。他原本黝黑的面色此时因为羞怯和愤慨变得又红又青,既像一条长势喜人的茄子,又像一根发育过剩的苦瓜,脸拉得很长,就连以脸长着称的驴马在他面前恐怕都要自愧不如。 红狼另外一只手中拿着从大祭司身上摸出来的第二件战利品——总共五十枚银币三十二个铜子儿的“大祭司的私房钱”——虽然这根本于事无补,但就算是他为筹划这次跨国盗窃行动付出惨重代价的安慰奖吧。 事实证明,无论身份多么尊崇、无论智慧多么深远、无论级别多么惊人、无论力量多么恐怖,我们可敬的大祭司依芙莉娜小姐终究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而且还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青春期少女…… 这一次,妃茵格外难得地没有打别人战利品的主意,她甚至没有对黑暗精灵的盗窃成果表现出丝毫的占有欲——事实上,红狼倒是提出来把这些独一无二的赃物送给她的,可是被她立场坚定地婉言谢绝了——尤其是那件神奇的“大祭司的秘宝”,不要说只增加百分之一的移动速度,我敢和任何人打赌,就算是增加百分之一百乃至更多,也绝不会有哪位女士有足够的勇气把它公开装备使用的。 横跨半个大陆,无数次冒着被屠杀的危险为代价穿越国境线,提着自己的脑袋行走在到处充满了杀意的敌国土地上,以脆弱的生命和赤贫的腰包为代价成功实施的这一次惊世骇俗的跨国盗窃活动,就这样换取了一个令人欲哭无泪的凄凉结局,除了懊恼和沮丧,我相信此刻黑暗精灵红狼的心里再也容纳不下其他更多的情绪了。他意兴阑珊地和我们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在原地涉空而去,离开了我们所身处的时空位面。 我很难判断红狼的盗窃计划究竟应该算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他确实从大祭司的身上成功窃取了不少举世无双的独有装备,只不过这些装备的实用性同样很不巧地也低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而已——但是有一点我们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我们的公会创建计划非常成功:只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我们就成功地收集齐到了二十个工会会员的签名,无比幸运地没有一个人让妃茵抓住终身剥削的机会,对此,妃茵似乎看起来非常遗憾。 只需要再过两天,一个崭新的公会就将获得法尔维大陆联盟的官方认可、正式注册建成了。对于那些急切盼望着公会成立的热心会员们来说,他们目前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如何度过这等待中的两天时间。终于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件大事,不少人都继红狼之后暂时离开了法尔维大陆,在属于他们自己的时空位面中,一边放松休息、一边等待着公会的成立。 女魔法师妃茵却并不想那么急切地结束自己在法尔维大陆上的冒险行程,她从背囊中掏出一个卷轴,有些无奈地皱了皱眉头,转身向着城门的方向缓步走去。 “妃茵……”女魔法师的忠实友人、长发的精灵族女驯兽师雁阵喊住了她,“……都这么晚了,你还不休息么?” “明天调休,不用早起……”妃茵懒散地耸了耸肩,手一摊,亮出那个卷轴继续说道,“……刚打出来一份食谱,正好烹饪技能快要升级了,我把食材找齐学会了再走。” “哦,是什么宝贝食谱,居然需要妃茵大小姐牺牲睡眠时间熬夜练习?”弦歌雅意闻听好奇地凑了过来。 我忍不住也靠过来看了一眼,只见女魔法师的新食谱上写着: 里卡德鸡蛋煎肉卷:为了争抢盘子里的最后一个鸡蛋煎肉卷,怯懦的里卡德侏儒甚至会毫不犹豫地向巨龙发起挑战。这种美味的食物会让你情绪高昂、精神振奋,在半个小时之内生命和魔法的恢复速度提高50%,同时增加三百点生命上限。 “哇哦……”我和弦歌雅意不约而同地齐声惊叹起来。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得出这道大餐的可贵之处,它几乎相当于在半个小时的时间内雇佣了一个牧师贴身护卫,忠心耿耿地保护着你的生命安全——对于一个依靠蛮力和身体与敌人正面对抗的近身战斗者尤其如此。有了它,我甚至有把握同时挑战五只和我同级的猛兽,或是独自面对超过我三级的“首领”级对手。 “还缺什么食材没找到?我们来帮你的忙吧。”雁阵好心地问道。 在“食材”的那一栏里,我看见了不少诸如“新鲜的紫魔鬼芥蓝”、“扑鼻的深渊肉蔻”、“喷火龙辣椒盐”之类吓人的名字。 以往的经验告诉我们,名字越是复杂晦涩的物品,它们的来头就越大,也往往非常珍贵,想要得到它们也就愈加艰难。比如说,如果你只是想要一把名字简单明了的“短剑”,那么只需要到随便那个小山村路口铁匠铺里花上十五个铜子儿就能得到;而如果你想要的是类似“晶莹闪亮于月光之下令人窒息的白色圣光祷告者凡罗那锋利的左手”那样的高级货色,恐怕就只有经过一番艰难险阻,冒着生命危险,在某个危机重重的地底洞穴之中打败里面强大危险的邪恶异界生物才能得到了。 “是啊,我们帮你一起找吧。”我和弦歌雅意义不容辞地连连点头。 没想到,妃茵慌慌张张地摆起了手,毫不留情地对雁阵严词拒绝道:“千万不要,我一个人去就好,要是你一起跟来,我恐怕打一晚上东西也凑不齐。” “你到底还缺什么材料啊?”看着妃茵严肃的表情,我忍不住开口问道。 “鸡蛋!”妃茵干脆地回答。 第七十五章 食品加工鸡 第七十五章 食品加工鸡 鸡,一种矜持而随和的动物。在法尔维大陆上,几乎每一座城市或是村镇的城墙边都会散布着几群鸡,它们成群结队、倚墙而立、昂首阔步,以一种冷峻高傲的目光观察着往来的行人。如果你不去招惹它们,它们便永远都不会理睬你。 可如果你不小心激怒了它们,而此时你又恰好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低级新手的话,那么恭喜你,你将难得地有幸见识到这种矜持的动物狂躁暴虐的一面——在冒险生涯之初,我就曾经和牛百万共同面对过一群疯狂的母鸡,直到现在我一闭上眼还总能看到那铺天盖地的鸡爪、鸡嘴和纷乱的鸡毛。尽管我如今已经四十多级,身上的防御力早已不是寻常的母鸡能够攻破的了,可至今我看见这种体态高昂、短羽高冠的家禽还是忍不住会心虚气短,宁可绕远路也不愿轻易从它们身边经过。 不过,要是你想要得到“鸡蛋”这种大众化食材的话,就没办法不和这些隐藏在我们身边的猛禽打交道。得到鸡蛋的途径只有一种,杀死一只母鸡,然后在它的尸体里碰碰运气。据我所知,鸡蛋并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么容易得到,有些运气不佳的烹饪技能学习者或许接连杀上二、三十只母鸡也找不到一枚鸡蛋;但是,这个离谱的世界并不排斥一些运气特别好的人存在,有些人的运气甚至强悍到了超越动物生理学常识的地步,居然从公鸡的尸体中也能找到鸡蛋。 啊,这些诡异的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鸡…… 妃茵的烹饪技巧已经快要达到十五级了,她凑齐了所有稀有罕见的珍贵调料,唯独还短缺最最普通的鸡蛋,这听起来似乎有些滑稽,但其实也并不难以理解:作为一个超过了四十级的冰系魔法师,她长期漂泊在荒芜人烟、危机四伏的荒原、密林和洞穴之中,身为初级家禽的母鸡是绝不会出现在这些偏远地方的,而她的时间也大多耗费在回报丰厚的冒险旅途中,不大可能以杀鸡为目的专程回到主城。 因此,妃茵的魔法背囊里装满了巨大的鸵鸟蛋、粗糙的蜥蜴蛋、坚硬的海龟蛋、狭长的翼蛇蛋等等等等你能想象得到和许多想象不到的大把蛋类食材,唯独没有最简单易得的“鸡蛋”。 “要是你一起跟去的话,我们一只鸡也杀不了,到时候恐怕我们不被鸡啄死就算幸运的了。”妃茵毫不迟疑地拒绝了雁阵帮忙的提议,对于她的理由,我们十分赞同。 没想到,雁阵眨了眨她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嬉笑着说道:“那么说,如果我给你鸡蛋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去杀那些无辜的小**了?” 虽然我们都知道雁阵有用“小”字加两个叠音的方法来称呼那些动物们的习惯,可当她说出“小**”这个词的时候,我和弦歌雅意还是忍不住红着面孔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可能会有鸡蛋……”妃茵不信任地说道,“……你又不会去杀鸡……” 妃茵的话还没说完,雁阵已经低声念诵了一句咒语,打开了她喂养宠物的魔法空间之门。当空间扭曲到了极点、一个不透明的空间之门完全凭空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一只脑袋几乎比身体还要大、眼睛明亮、硬喙短小、全身长着黄色绒毛的小母鸡急不可耐地一头窜了出来。 刚一踏上法尔维大陆的土地,这只小母鸡看起来十分兴奋。它敏捷地在附近的草地上来回奔跑,一边跑一边还努力地闪动着它那一对毛还没有长齐的小翅膀,发出“扑腾扑腾”的声音,小嘴里叽叽喳喳地不停欢悦地轻叫着。冷不丁被脚下的杂草绊倒,“咕咚”一头栽倒在地上,然后头重脚轻地爬起身来,就像个醉汉似的摇着脑袋蹒跚了几步,而后歪歪斜斜地继续飞奔出去。 这只精神亢奋的小母鸡头上标注着它的名字:“李小鸟”,这就是它的名字了吧。 “难道说……”看着这只绒毛尚未褪尽的小母鸡,妃茵显然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这无情的现实来的太过突然,一时让她有些难以接受,“……这就是……” “是我的第三只宠物啊,前两天刚刚抓到的。”雁阵歪着脑袋,看着地上那团毛绒绒的小东西,微笑着说道。 果不其然! “可是……”妃茵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给它起了一个这么奇怪的名字?” “很奇怪么?”雁阵歪着脑袋、一脸纯洁无暇地说道,“一点也不啊。这么可爱的鸡宝宝,当然要跟我的姓了。我姓李,它姓李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已经习惯了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有许多种不同的姓名组成,只要你经常和他们呆在一起就会知道,雁阵在这里所说的她“姓李”的事情,和标识在她头顶的灵魂印记完全是并不相互矛盾的两回事。 妃茵微微张了张嘴,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的样子。可她最终只是用力地咬了咬自己的牙床,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我们都知道,雁阵作为一个狂热的动物保护主义者,对于那些毛茸茸的可爱小动物根本就缺乏最基本的抵抗力,这只仅有一级、毫无攻击力的秃毛小母鸡在她眼中,只怕比一只高阶飞禽火凤凰还要宝贵。而对于她来说,衡量一只宠物宝贵与否的唯一标准就是:它够不够可爱。这只头身比例差不多达到了一比一的幼小橙黄色绒羽禽鸟显然非常符合这个标准。 “你们不要小看我的小鸟鸟,它可是天生就具有一项技能的哦,兔擦擦和羊咩咩可都是在五级以后才生出自己的第一个技能来的呢。”雁阵蹲下身,伸出手指逗弄着面前的新科“战宠”李小鸟,眉飞色舞地向我们介绍着。 “是吗?什么技能?”雁阵的介绍让妃茵看到了一丝希望。无论是什么样的宠物,只要它能够具备一些强力的战斗技能,就算本身的素质差一些,在战斗中也同样可以帮上很大的忙。 雁阵手一摊,露出掌心里一枚白乎乎的椭圆形球状物,献宝似的炫耀道:“它会下蛋哟!” 妃茵的表情就像是刚刚把一枚鸡蛋带壳生吞了那么难看…… 不管怎么说,李小鸟每隔三十秒一次的产蛋量很好地满足了妃茵练习烹饪技能的需求,很快,妃茵就凑足了足够学习制作里卡德鸡蛋煎肉卷的鸡蛋数量,顺利地掌握了这一门新厨艺。 不过李小鸟似乎还意犹未尽。随着“生蛋”技能的不断娴熟,的经验也在不断提升。刚生了十几枚鸡蛋,李小鸟的级别眼看就要突破一级,达到“二级职业生蛋鸡”的段位了。 因为在招收宠物之后雁阵一直没有机会召唤出这只小母鸡并肩冒险,而且它的“生蛋”技能对于学习裁缝的雁阵来说没有任何意义,所以就连雁阵本人也刚刚才发现,李小鸟的“生蛋”技能就像是我们普通冒险者的生活技能一样,每次使用都可以积累相应的经验值,使技能和自身级别同时提升。发现了这个秘密之后,妃茵他们顿时睡意全无,只想着看看李小鸟的生蛋级别提高了之后会生出什么样的东西来: “大概生的蛋会越来越大吧。”虽说看上去文质彬彬,但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的思维模式经常陷入到一种僵化的形而上学模式之中。在他的头脑中似乎已经形成了某种定式,似乎级别越高的东西块头就会越大——这多半是在冒险过程中积累下来的经验主义错误,在探索那些偏僻的神秘洞窟或是废弃陵园的时候,那些最后出场的首领级高级怪物块头往往都很大。 他自己忘了一个很浅显的反例:他从一级一直升到了现在的四十多级,可骨瘦如柴的消瘦身材却一点也没见壮硕。 “白痴啊你!”妃茵一巴掌拍在精灵神射手的后脑勺上,“你看清楚,所有的食谱上食材都是按‘个’计算的,制作一份鸡蛋煎肉卷,无论多大的鸡蛋都要两个,下得蛋大有个屁用啊!” 弦歌雅意摸着自己被拍疼的后脑勺委屈地说:“我又不是学烹饪的,谁会注意这种事啊?那你说会怎么样?” “我猜会不会……”妃茵眼珠转了转,不确定地猜测道,“……它的级别越高,生得蛋就越多。二级生两个蛋,三级生四个蛋,四级生八个蛋……”她越数越兴奋,当她算到“二十级生五十二万四千二百八十八个蛋,每个蛋卖三个铜子儿,每生一次蛋卖一万五千七百二十八枚金币零六个银币四个铜子儿,每分钟生两次,每小时能赚到一百八十八万七千四百三十六枚金币零八枚银币”的时候,已经开始出现昏厥和脱水的症状了。 “……要是这样的话,我就每次分给你们八枚银币!”天啊,我该不是听错了吧。对金币和宝物的偏执胜过巨龙的妃茵大小姐居然主动提出要分钱给我们,这一刻,简直连至高神都要因为她的慷慨而感动得落泪了。虽然这笔钱暂时还仅仅存在——恐怕也将永远只存在于——她美好的想象之中——这也足以看出这笔巨额财产已经让她兴奋得彻底失去理智、完全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个一毛不拔的“人形巨龙敛财者”妃茵了。 级别越高意味着数字越大,进而意味着更加巨额的财富,这确实是一个标准的“妃茵”式回答。 “大概会生出双黄蛋来吧。”雁阵大胆猜想。 这个……如果它级别更高了呢?我幻想着在一个蛋壳里包裹着十二、三个蛋黄的神奇景象。 不需久等,结果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就在李小鸟的级别达到二级的时候,毛绒绒的小母鸡得意地“啾啾”乱叫了一通,趴在地上撅了撅小屁股,在留下了自己技能升级后的第一件产品之后欢快地跑开了。 满怀期待的四个旁观者立刻集体失语。 谁能告诉我们这是怎么回事? 留在地面上的,是一个黄澄澄、圆滚滚的松软固体,它的名字是“蛋糕”。 这个蛋糕的出现并非是一次偶然,片刻之后,李小鸟又接连生了两只蛋糕,这才又重新生了三枚鸡蛋。随着技能的不断娴熟,它在生蛋过程中产下普通鸡蛋的几率不断地降低,等它达到八级时,每生十次蛋就只有一次能产下鸡蛋、其他全都是蛋糕了。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只小巧可爱、功能强大的“食品加工鸡”,眼睁睁看着它不断地产蛋升级,接连产下了“蛋茸饼”、“蛋松卷”、“蛋黄派”等以鸡蛋为主要原料的多种食物。虽说它仍然只会一种“生蛋”技能,可此时它生下来的东西,已经完全不再是天然的鸡蛋了。当它以十几级的孱弱身姿奋不顾身地进行工艺改良,产下了一种名为“葡式蛋挞”的新品时,妃茵的精神终于开始崩溃了。 “我直到三十级以后才学会做蛋挞的……”看着这只小母鸡只用了不到半天时间就将自己花费了几个月的烹饪技能融会贯通,人类女魔法师不由得妒火中烧,心态严重失衡,进而由妒生恨,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暴力倾向: “……不知道可不可以把它杀来吃,我正好刚学会了一种麦辣鸡翅的做法……” 到了超过二十级的时候,升级开始变得缓慢起来,单纯练习生蛋技能已经很难像刚才一样快速提升李小鸟的级别了。而且眼看着再这样下去,恐怕不用妃茵学习,过不了多久李小鸟自己就会“批量生产”出大量的里卡德鸡蛋煎肉卷来了。为了早点休息,同时也为了照顾一下妃茵的颜面,雁阵及时地唤回了生命不息、“生蛋”不止的李小鸟。 “时候真的不早了,我们也该休息了。”雁阵和颜悦色地对我们说道。 “是啊是啊,忙了一天,我也困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于雁阵的一切提议,弦歌雅意都开始无条件地附和起来。 “你们先走吧,我再等一会儿。”妃茵冲他们摆了摆手。 “你的技能不是已经学会了吗?还要再干什么?”雁阵好奇地问道。 “这些东西扔在这里太浪费了,我要把它们全收起来!”看着李小鸟留下的遍地劳动成果,妃茵露出了心有不甘的表情。 “这么多,收完说不定需要一个多小时……”弦歌雅意用右手搭了个凉棚放在额头上,遥望着快要铺到天边去了的遍地鸡蛋大餐。 “这些可都是钱啊……”妃茵咽了一大口唾沫,恨声说道! 第七十六章 个人崇拜是不对滴 第七十六章 个人崇拜是不对滴 现在看来,我们当初对于筹建公会的前景未免预计得太过悲观。当公会公告展示时限来到时,公告牌上除了原本已有的二十个签名之外,还多出了七个计划外的陌生签名,人数大大超出了组建公会必须的限额。这样一来,一个新鲜上市的冒险公会“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就正式挂牌成立了。 凭借其无以伦比的威望和经营手腕,人类女魔法师当仁不让地成为了这个公会的第一任会长,掌管着这个公会的一切钱粮财产。当妃茵会长春风得意地走马上任时,每一个公会成员都欣喜地发现,我们的公会虽然人数很少、规模不大,但如果从账面上来看,无论是物力还是财力都异常地雄厚,甚至远远超过法尔维大陆联盟第一大公会“惩戒之锤骑士团”。本公会拥有的公有资产超过五千万枚金币、库藏战备足以把每一个公会成员用最顶级的武器装备武装到牙齿。加入这样一个实力几乎堪比一个小型国家的强大公会,真是每一个公会成员的荣幸和幸福啊! 不过这和现实有一些小小的出入,那就是:我们绝大多数的财富资产和装备库藏,都仅是停留在公会账单上、尚未兑现、且不知何时才能真正兑现的公会外债,而这一切债务原本的债主都是我们的现任公会会长、法尔维大陆理论上(这一点非常重要)最富有的人、财富的敛集者与收藏者、将毕生精力致力于讨要欠款的高利贷商人、社会财富两极分化现象日益加剧的重要原因之一——妃茵;而公会中超过百分之七十的成员都是公会公债的负债人,并注定将因此长时间地陷入赤贫状态。起码在可以预见到的很长的未来之中,他们都将一直比弗雷斯希特城垃圾站外面的那个断了腿的侏儒乞丐还要穷——起码那个乞丐身上的破烂衣裳和手里裂口的破瓷碗都是属于他自己的个人财产,而这些经过妃茵敲骨吸髓的可怜虫真正完全彻底地做到了“一无所有”。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他们身上穿戴的一切装备、他们背囊里存放着的一切物资、包括他们的身体能够提供的一切思维力和劳动力,统统归属于妃茵和我们的公会所有。我相信,如果有人能出到足够高的价钱的话,妃茵一定不会介意把他们的眼球和肾脏换成金币的。 不过说真的,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妃茵无止境的敛财嗜好感到由衷的庆幸和钦佩——倘若不是有她的话,这个公会的建成怕是只能存在于我们美好的构想之中。组建公会需要五千枚金币的巨额保证金,这对于我们这些四处游荡、居无定所,手头稍有一点闲钱就立刻买药水换装备花得精光的小市民阶级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我们掏空了腰包七拼八凑也没有凑齐这笔金额的三分之一。 幸亏有了妃茵,她仅凭一己之力就补齐了所有余款,还能留下近百枚金币作为公会运营的启动资金,这让我顿时恍然大悟,明白了为什么豪门显贵家中的少女会被称为“千金”——在这之前,我一度以为这个文雅而隐晦的词汇指代的是她们不愿为人所知的体重。 仅凭这一点,妃茵就众望所归、毫无争议地成为了公会会长选举的热门人选——事实上也是唯一的人选——并毫无悬念地赢得了会长的选举,被她的拥戴者们——更多的是负债者们——推上了会长的宝座。 在妃茵大小姐荣登公会宝座的第一时刻起,她就“慷慨而无私地”将自己手中所有的个人债务并入公账,使我们的公会拥有了一笔就连任何一个强大帝国的君主都会感到无比羡慕的巨额财产;而从我们的库藏清单上来看,无论是精灵族大咏者红焰的招牌双刀“风火双刃”还是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的魔法盾牌“拒绝之墙”,甚至就连全知全能的至高神陛下遗失在人间的传说中的超级神器“创造力之创世魔杖”,都已经成为了我们公会的共有财产。 如果我们的债务人真的有一天能把这些债务一一兑现,那我会完全相信我们的公会有能力独自与末世帝国的侵略者们相抗衡,并且仅凭一己之力将他们驱逐出法尔维大陆。但在相应的债务人真正把它们送交公库之前,这些所向披靡的无敌法宝不得不以公会流失资产的形式万分遗憾地流落在外,正在被不知其他什么人暂时保管使用着,下落不明。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这笔仅仅在名义上单方面属于我们公会的虚幻财富,对我们现在并没有任何实际的帮助意义。而一切导致的最终结果是:我们在自称是法尔维大陆最富有公会的同时,也不得不同时面对“我们是法尔维大陆最贫穷的公会”这样一个凄凉的现实。事实上,仅仅是为了凑齐组建公会需要的那五千枚注册资金,就已经让不少人过上了勒紧裤腰带喝西北风的困难日子,不但新的装备没钱买,就连修理旧装备需要的那几个银币都要找会长举债才能付得起了。 正因为如此,经过一番象征性的讨论,最终由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拍板定案,将“尽快把债务还清”定为我们公会的最高纲领和终极愿望,并以“杀人未必要偿命,欠债一定要还钱”作为本公会的组织信条,将之持之以恒地贯彻下去。 解决完了组织问题,在场的所有成员们并没有因为目睹公会的建成而感动很久,很快就呼朋引伴地各奔前程:挖矿的挖矿,采药的采药,练摊的练摊,下副本的下副本……加入公会之后,大家的生活似乎并没有什么显着的改变,除了钱袋里的钱变少了、头顶上多了一长串字迹之外,原来该干什么的,现在还在继续干着什么。 我和佛笑恰好都接受了一个侦查末世帝国城防的任务,一早就约好了一同完成。正当我们要离开的时候,一张满脸谄媚的笑脸忽地挡在了我的面前: “二位老大有空吗?能不能带小弟升升级?” 站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装备暗淡、满面堆笑、神情猥琐的男性人类牧师。他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中年人,粗重的眉毛、刚毅的轮廓、满腮深棕色胡须像毛刷一样浓密而挺拔。此时,这样一个硬汉式的大叔正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期盼地望着我们,看的我心里直发毛。 “老大,帮帮忙吧,我还差三级就要专职了,接到的任务不是经验太少就是难度太高,实在是受不了了啊……”看到我们露出犹豫的表情,牧师大叔连忙畏畏缩缩地求告道,“……看在都是一个公会的兄弟份上,只带小弟半个小时就好了,二位老大……” 看他拉着我们的衣袖苦苦哀求的样子,我真担心如果我们拒绝,他会不会趴在地上搂住我们的大腿不放。好在我们这个任务要去的地方敌人登记也不是很高,我们两个人带着他也足够应付得来。我询问地望了佛笑一眼,他稍稍思索了片刻,也点头同意了。 别看这个家伙可怜兮兮的见人就喊“老大”,仿佛见着谁都要小一截似的,他可是有着一个让人叫不出口的嚣张名字:我是你爸爸。他是公会成立征集签名时最后签名的那七个额外成员中的一个。他是目前我们公会中级别最低的一个,只有三十一级,还没到转职级别的下限。 听他自己说,当时他正好刚来到圣城弗雷斯希特,稀里糊涂地就迷了路,然后碰巧就看见了公会征集签名的告示。他立刻就像看见了亲人一样,兴冲冲地在上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指望着能找到一个稳固的靠山。看到他顺利入会后拣了大便宜似的高兴模样,我很难不为他以后被妃茵大小姐盘剥压榨的日子提前哀悼一下。 “咦,你都三十多级了,怎么还在用十几级的装备?”出城之前,我们照例去购买药品、修理装备。在修理装备的铁匠铺里,佛笑不经意地查看了一下,意外发现这个名字很猖狂的牧师大叔还在使用一些相当劣质的低级装备,与他目前的级别全不相称。 牧师大叔我是你爸爸老脸一红:“一个人到处瞎闯,副本下不去,高级怪打不过,只能这样先将就着了。” 大概是他的窘相触动了佛笑的恻隐之心,他立刻从背囊里翻出一件三十级的“精灵长袍”、一根二十五级的“魔力环短柄法杖”和一只十五级的“气息手镯”,豪气地放到了牧师大叔的手中: “这些你先拿去用,把身上那堆垃圾换下来吧。以后我要是再打着合适你用的装备,就给你留着。” 在我看来,佛笑送出去的这几件装备算不上什么好东西,属性加成非常有限,市面上的价格也不高,加起来也值不到五个金币。可这对于穷困的中年牧师来说,这些东西的价值却不啻于寒冬季节李的一捧炉火、雷雨天气中的一柄油伞、**时的一只安全套(涉空者们都这么说),珍贵得完全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老大!”牧师大叔感动得热泪盈眶,“以后你就是我的老大,我着你混,小弟我高山敢上,火海敢下!”他说得情深意切,满腔感激溢于言表。 “客气什么,都是自家兄弟嘛……”佛笑故作姿态地挥了挥手,“……以后有什么难处直管跟我说,有我罩着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看得出,战斗技巧十分一般的白衣剑客佛笑很少受到如此的礼遇,更不曾被人这般追捧,心里难免有些膨胀,说话不免夸大其词。 白光以闪,一招“神圣一击”,接着白光又是一闪,又一招“神圣一击”,白光再次闪起,还是一招“神圣一击”,终于,一记“治疗波”使他被那个长角恶魔的打掉一多半的生命得到了缓解,然后是继续重复不断的初级攻击魔法“神圣一击”…… “喂,他可是恶魔系的敌人啊,你用‘罚罪之光’攻击能有百分之十五的加成啊!”终于,我是你爸爸这种愚蠢透顶的战斗方法让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站在一边看着这个三十一级的牧师战斗,简直比让我独自对抗一群发了狂的钢鬃魔人还要累。我很怀疑,这家伙是不是从一级开始就只用过这一个攻击法术进行战斗。 “‘罚罪之光’?这个……我不会用啊……”果不其然! 这个蛮干的家伙居然靠着最初级的攻击魔法一路坚韧不拔、顽强不屈地升到了接近四十级的高度,这份勇气和毅力简直令人肃然起敬,堪为整个法尔维大陆人民的杰出典范。我觉得如果每一个大陆公民都以和他一样的坚强意志去和敌人战斗,末世帝国的侵略者们只怕早就被我们赶下彗星海喂鲨鱼去了——当然,这一切前提条件是,大家在变得坚毅勇敢的同时,还要继续保持着像现在一样的正常智商才行。 “那个可是你二十多级的时候就能学会的法术,你该不会从来也没学过吧……”佛笑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学过啊……”呼,还好,总算这个家伙还没有笨到家,“可是我的法术界面上没有啊……” 咦?这怎么可能? 每一个冒险者都会在脑海中随时浮现出一个技能界面,无论是魔法、武技、战歌还是其他的那些生活技能,都会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在这个界面上。当然,一些生疏的冒险者想在其中中寻找到他想使用的技能,可能需要花费一段不短的时间,但是那些像我一样老练娴熟的冒险家们则完全可以省略这种选择时间,只需要心念一动,就能够随心所欲地使用任何他所通晓的技能, 可是,一旦你曾经学习过某种法术和技能,就肯定能在这个界面上找得到,像大胡子牧师所说的这种技能消失的情况,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你再仔细找找,它应该是在第二页上。”佛笑一边和三只魔法仆役战斗着,一边大声提醒道。 “嗯?第二页?还有第二页吗?我怎么不知道?”大胡子牧师讶异地反问道。 “我咳咳咳……”我只觉得胸口的气血一阵剧烈地翻腾,从记事起所学会的所有骂人的话语都争先恐后地堆在喉咙口,并且拼命地想要向外喷涌。我为了强忍着怒气不破口大骂所花的力气远比和面前这几个异界魔物战斗所花的力气要大得多了。 片刻之后,我是你爸爸忽然欢天喜地地叫嚷了起来:“啊,真的有第二页!我靠,居然还有第三页,咦,还有第四页,那么多法术,怎么用啊?”他一边鬼叫个不停,一边还在不停地把一个“神圣一击”紧跟着一个“神圣一击”扔在长角恶魔的身上,制造着比跳蚤吸血强不到哪儿去的轻微伤害。 “你试试看就知道啦……”佛笑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于是,牧师大叔我是你爸爸开始了一段十分混乱的魔法乱舞表演: 一道金灿灿的光芒闪过,我是你爸爸的头顶飘起来一串“+25”、“+30”之类的绿色数字。随着这些数字不断地飘起,他的生命开始相应一点一点地得到回升。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个十六级的治疗魔法,名叫“生命祝福”。 “生命祝福”的魔法有效期是十五秒中,在这段时间里,被施法者的生命可以得到持续的恢复。不过在我是你爸爸的身上,这个医疗法术的效力就连五秒钟都没有坚持到…… 两句喃喃的低诵过后,一道清明柔和的风以大胡子牧师为中心向四周吹散开去,周围的空气随之变得一阵澄澈,与此同时,刚给牧师大叔自己加了不到一百点生命力的“生命祝福”立刻停止了治疗效果。 这个“沉寂之风”似乎是一个十八级的魔法,当使用它的时候,会驱散施法者周围的一切魔法效果——当然,也包括他给自己增加生命的治疗魔法。 趁着技能生疏的牧师忙着自摆乌龙的机会,长角恶魔看准时机,用他的利爪连续追加了两次进攻,“生命祝福”所发挥的短暂效果立刻付诸东流,双方剩余的生命值又重新回到了同一条起跑线上。 一道明亮得耀眼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我是你爸爸包裹在正中央,正当他惊喜于自己居然能搞出如此声势浩大、辉煌壮丽的非自然景观的时候,长角恶魔毫发无伤地一头扎进这道光柱之中,右掌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这是什么魔法?怎么什么效果也没有啊?”乌龙牧师我是你爸爸莫名其妙,怪叫着捧着一大瓶生命药剂边喝边逃。 “这个魔法是‘活化’,只是用来解除石化和冰冻状态的……他又没有被石化,能有个屁股的效果啊!”尽管我努力地劝说自己,试图让自己心平气和地接受这个完全指望不上的冒险伙伴,可当我看见他如此胡来地浪费魔力的时候,还是被气得直翻白眼。 一道凌厉的光带猛地从大胡子牧师的双手中射出,凌空翻卷开一个闪亮的螺旋,而后当空落下,把那个长角恶魔围在当中,一道道包裹起来。 “好!”我是你爸爸兴高采烈地大声欢呼着,“我把他捆住了……” 他的话音还没落,长角恶魔大步上前,轻易地从包裹着他的那层光带中脱身而出——准确地说,他并非是“脱”身而出,而是完全没有阻碍地冲上前来,就好像那层光带并不存在一样。 “那个魔法是‘束缚亡灵’,只对亡灵族有效果……”佛笑无奈地哀号声响起在耳边,“……拜托,在使用魔法之前你就不能先看看它的介绍吗?” 这样折腾了半天,终于,就好像久旱的大地等来了第一场甘霖,就好像冰封的山野绽开了第一捧春泉,就好像离家多年的游子终于遥望见家园的炊烟,我们看见了一道亲切的电光激射在长角恶魔的身上,迸发出八十四点的伤害。 罚罪之光,他终于找着了…… 我从来也不知道,看着别人战斗,自己居然也能感动得热泪盈眶。 为了亲眼见证这一个魔法的出现,我们已经等了太久了! 啊,这些混蛋,居然敢趁着我感慨的时候偷袭…… “我做到了!我赢了!我打败他了!我没有死……啊哈哈哈哈……”一只脚踩在长角恶魔的尸体上,大胡子牧师我是你爸爸仰天大叫,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心头的狂喜。 “……我终于能打败和我同级的怪物了!”这可真是一句超没有出息的胜利宣言啊。 我警觉地向着四周望了望,幸亏周围没有其他的人靠近…… 否则,我一定装出一副陌生人的样子来才行。 “佛笑老大,真是多亏了你的指点,我才会有这么巨大的进步啊……”我是你爸爸感激万分地冲着佛笑战斗的背影大叫着。 等等,刚才指点他的,似乎不只是佛笑一个人吧? “这家伙怎么会笨成这个样子?一点基本常识也没有嘛……” 看着大胡子牧师精神亢奋的模样,佛笑一剑放倒最后一只纠缠着他的魔法仆役,一转脸皱紧了眉头小声对我说: 对于佛笑背地里的评价,我深表赞同。在这片大陆上,我见过的涉空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还从来没有一个人笨成他这个样子的…… “老大,你居然能以一敌三,还都是三十四级的怪物,你真是太强悍了!”看着佛笑脚边的尸体,大胡子牧师的眼中射出崇拜的光芒,就好像佛笑的身上环绕着一圈至高神的光环似的。听到他的叫嚷,佛笑脸上微微一红。 这个缺乏最基本观察能力的蹩脚牧师似乎没有发现,他所赞美的那个战技平庸的剑客才杀了三个魔法仆役就已经满身是伤,只剩下了不到四分之一的生命。而在他旁边还有一个英伟的战士,以一敌四还能大获全胜,甚至不用浪费他的魔力治疗伤势。 果然个人崇拜是会让人失去理性的判断能力的呀…… 我的心里酸溜溜地想道。 第七十七章 死去活来 第七十七章 死去活来 侦查敌军城防的任务非常简单,我们只需要登上被末世帝**团占领的查美拉城东侧的山峰,在上面远远地观望一下,确认城中是否驻扎着成建制的敌军部队就可以了。这也许是我曾经接受过的最简单、最轻松的任务了。 查美拉城中,帝国士兵们正在营地外列队操练。他们旌旗猎猎、杀气腾腾。身着重铠的“赤睛恶魔城防军”屹然挺立在城头,警觉地观察着城外的动向。与他们共同警戒的,是一些身着紫袍、手持火枪的吸血鬼——“血族远射者”。 虽说城里的情况一目了然,但我生怕还有什么遗漏,瞪大了眼睛看了足足有十多分钟,直到佛笑忍不住提醒我道: “不用那么久吧,已经侦查完了,只要回去交任务就好……” 听从了他的劝告,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要转身离开。在离开之前,我最后向城里望了一眼,确认自己确实没有什么疏漏。 “咦,那儿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临别的一眼居然让我碰巧发现了城中的异常,“城里怎么这么混乱?” “是么?那儿了?”佛笑和我是你爸爸顺着我目光的方向,好奇地向城里望去。 查美拉城中最宽敞的南北大陆上,忽然雪崩一般涌出了一大群人。他们大声鼓噪着冲出巷口,手中不时地射出强力攻击魔法或是弓弩枪弹之类的东西,场面似乎完全失控了。 因为佩戴着可以增加视野的装备“望远镜”,所以我看得比佛笑他们俩更清楚一些。仔细看了半天,我才发现,在那群疯狂粗鲁的暴民前面,一个纤细柔弱的身影正在向前没命地飞奔,似乎是在逃跑。每当他经过一处,总会带来路人的一阵慌乱。可就在片刻之后,被他路过的陌生路人就会很快回过神来,高声叫嚷着加入追击的队伍。 逃亡者被逼得慌不择路,只能沿着大街一路向前。就在他经过一个路口的时候,一发冰棱箭精准地射在了他的身上。逃亡者立刻被冻成了一具人体冰雕。身后追赶的人群立刻一拥而上,他们手里各式各样的武器立刻派上了用场。只在瞬息之间,逃亡者的胸口就被一柄利剑穿胸而过,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亲眼目睹这个逃亡者当场毙命,那些追击的人们似乎还感到不太满意。不少人自发地站在尸体周围,仿佛在等待着这个逃跑者原地复活,然后把他杀之而后快。 他们的等待很快就有了回报。没过多久,这个被追砍了一路的亡命之徒就再次原地复活了。看起来,这家伙已经习惯了这套复活之后立刻逃亡的把戏,一恢复意识,立刻像根弹簧一样蹦起来,飞快地向城外弹去。 他的动作很快,选择复活的时机也很好,周围的人们都没有什么准备,差点就让他冲了出去。可倒霉的是,他刚跑出去没有几步,就一脚踩上了一个影贼设置的机关陷阱,被一只大夹子咬住了左腿。于是,他很快地又一次落入的追捕人群的包围圈里,瞬间淹没在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之中。 这样的事情再三发生,从路口到城门短短百十步的距离,这个倒霉的逃亡者足足死了有二十多次,直到接近城门的时候,还被一个“赤睛恶魔城防军”一刀当口斩落,转眼间脑袋就被开了瓢瓤。 我还从来没见过死亡如此频繁地降落到一个人的头上,这个倒霉鬼的悲惨处境仅仅用“凄凉”来形容已经完全不能尽述了。在最后逃出城门的几步路上,他几乎是拿自己的命一步一步地垫过去的。几个恶魔城门卫兵的攻击刀刀都有一招毙命的巨大杀伤力,根本就不容他有任何的反抗机会。他所能够争取的,只不过是在这必死的一刀砍到脑袋上之前能向前迈出一步还是两步而已。 不知经过了多少次死而复生的尝试,这个倒霉的亡命之徒好不容易才从城门卫兵的屠刀下脱出身来,挣扎着冲向城外的原野。在这之后,追击的人们又一直追出城外,连续杀了他四五次。直到有一次,这个逃亡者好不容易才成功地使用出了“匿踪”的技巧,在追杀者的众目睽睽之下当场消失,这才彻底摆脱了这群人的残酷镇压,追杀的人群逐渐散去。 我们抱着有热闹不看白不看的欢快心情,从头到尾、淋漓畅快地看完了这出好戏,这才踏上了归程。在下山途中,我们三个人意犹未尽地回味着刚才亲眼目睹的这场血腥屠杀: “刚才那个人死得可真惨啊……” 大胡子牧师果然是虔诚皈依的圣职者,一开口就是一副悲天悯人的腔调,话语声中带着深深的惋惜。 “……要是我也能砍他两刀爽爽手就好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 “好像帝国的职业和我们不大一样,刚才我好像看见了几个人,用的魔法和技能我从来也没有见过。”相比之下,我更关注于这些将来有可能会威胁到我自身安全的事情。 “本来就是嘛……”佛笑倒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帝国那边没有德鲁伊职业,但是比我们多出一个亡灵法师,而且在有的职业转职之后也会和我们有差别,就好像他们不能转职圣骑士,只能转职堕骑士……”这一点我倒是听说过的,“……还有他们的牧师无法转职成虔信者,而是会变成暗影信徒……” “哦,原来是这样……”我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让我觉得一直很苦恼的是,虽说佛笑他们这些涉空者的级别都比我高不了多少,可他们通晓的事情总是比我多得多,甚至许多级别比我低很多的新手也了解很多我不知晓的事情。我记得他们都说是在什么“主页”上看到的这些咨询,但是我把去过的每个城市和村镇都转了个遍,就差没有挖地三尺偷坟掘墓了,还可是从来没有发现过“主页”这种神奇装备的存在。 “是啊是啊,我就一直想转职成圣骑士的……”大胡子牧师故作深沉地点了点头,看起来好像对这些全都通晓似的,不失时机地插嘴道。 “圣你个大头骑啦,你可是个牧师,只有战士才能转职成圣骑的!”佛笑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我看他大概是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把这个脑子不开窍的小弟一刀砍死的冲动。 幸亏还有像我是你爸爸这种明明一窍不通还要不懂装懂的、彻头彻尾的大菜鸟存在,才让我的心里找回了些许的平衡感。 嗯,总归还是有比我还要笨得多的家伙存在的啊,这种感觉,怎一个“爽”字了得啊! “哦,原来是这样……”我是你爸爸立刻灰头土脸地垂下头去。他似乎急待摆脱这种尴尬的境地,没话找话地开口问道: “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在自己的城里自相残杀起来了?城市里不是不允许打架斗殴的吗?而且怎么城门卫兵也跟着一起动手了呢?” 虽说这个不学无术的圣职者有一个实心且无比坚硬、难以开化的榆木脑袋,但他现在却提出了一个远远超出他智商之上的问题。这也是始终让我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这场杀戮到底是如何发生的呢? “咳咳……无数前辈先烈用他们的鲜血和意志向我们揭示了这样一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佛笑清了清嗓子,以少有的义正词严的姿态朗声对我们说道: “……对于那些我们暂时还无法解释的事情……”他顿了一顿,在我们充满旺盛求知欲的期待目光中加强了语气,铿锵有力地挥了挥他的右手: “……都可以归结为人品问题!” “大哥,你简直就是划世纪的伟大哲学家……”我是你爸爸激动得泪流满面,满脸崇拜,热切地望着刚刚大放厥词的佛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万知万能的至高神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赐给我一个脑筋正常一点的冒险伙伴啊!我居然现在还没有被这两个家伙恶心死,这大概应该归功于我对至高神的信仰始终坚贞不移吧。 “咦,看那里……”虽说大胡子牧师的厚颜吹捧和佛笑表扬与自我表扬相结合的说话方式让我全身上下都感到恶寒不已,可总算还是让我保留了一丝身为冒险者的警觉心。在我们经过一个山路转角处、即将返回山下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前方出现了一些状况: 一个穿着丁字内裤、全身上下的衣着比什么都没穿强不到哪儿去的家伙,此时正背对着我们,趴在山路出口处的岩石后面,鬼鬼祟祟地往外瞧着。 通常人们形容一个人落魄的样子时,总会说他“衣衫褴褛”,可是我要说,用这个词汇来描述这个几乎光着屁股冲着我们的人,实在是太抬举他了。他身上披着的那几片破布,实在很难让人看出它们曾经和“衣衫”有过什么联系。我甚至怀疑,这个人如果要修理装备所花费的代价,只怕比买身全新的还要高昂。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这个猥琐的裸奔男万分惊惧地转回头来看向我们,脸上写满了绝望,看起来随时都做好了匿踪隐形逃之夭夭的准备。 不过一秒钟之后,他就用带着哭腔的感动声音颤巍巍地朝我们靠近,伸开两臂想要用一个巨大的拥抱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心情。 “杰夫、佛笑,居然是你们……”我和佛笑面色大变,立刻长剑出鞘,在他靠近之前的一刻将他逼出了两步开外,他只能面对着两道锋利的剑刃,有些尴尬地继续说道,“……我终于看见亲人了啊!” 我是不是应该向你们隆重介绍一下这个让我们敬而远之的乞丐?他是一个纯血的黑暗精灵,身材比我略高一些,紫色短发,盗窃大师,四十七级的刺客,他的名字赫然写在头顶…… 红狼! 在他的名字下面标注公会名的地方,有着和我们一样长长的一串小字: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 和上次我们见到他时差别最大的一点是:此时我们再看他的名字时,已经变成了亲切无害的翠绿色——这应该意味着他已经完全脱离了自己邪恶的祖国,光荣地加入了大陆联盟的阵营之中。 现在你们应该了解,我们为什么宁愿对他刀剑相向也绝不敢让这个有偷窃癖的国际大盗近身了吧。倘若我们毫无防备地和他热情拥抱的话,只怕分开的时候我们的身上就连内裤也剩不下来一条了。 “红狼,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对于黑暗精灵友人的突然出现,佛笑感到非常意外。他惊异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对方潦倒的模样,忍不住脱口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 忽然,佛笑的身体一僵,仿佛想到了什么。我的脑子里也好像被一道灵光划过,想通了一个刚才一直没能想通的问题。 “莫非……” “难道……” 我和佛笑异口同声地怪叫起来: “……刚才那个被一路追杀的家伙就是你?!” “就是我啊,我好惨呐……”红狼泫然欲泣,仿佛有满心的冤屈和苦闷无处申诉。不过,片刻之后,他就满心充满疑惑地回过了神来: “嗯?你们怎么会知道的?” 咦?佛笑为什么昂着脖子一直往天上看,就好像这个问题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刚才一路上好像没有听他说起过得了落枕的症状啊? 哎呀,红狼,你不要瞪着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我看个没完嘛,虽说你是个男的,可我也会不好意思的呀——更确切一点地说,正因为你是个男的,所以我才会不好意思的呀…… 嗯,天上的太阳果然好圆啊…… “难道说,你们一直都在藏在旁边,眼睁睁看着我被人守尸体还在袖手旁观……”红狼咬牙切齿地说道。 站在广阔草原的边缘,任凭柔和的风声抚过耳鼓,听不到一丝尘世的杂音,心情好安宁、好安宁、好安宁…… “居然还幸灾乐祸,笑得那么**荡……” 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日子里,我们的心中充满着对生命的讴歌、对众神的感激,面带笑容、心怀坦荡地面对生活,这难道不是很正常、很合理、很符合逻辑的么? “你们这两个丧尽天良的家伙,不要装出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的样子……” 无论是联盟还是帝国,无数的战士都将葬送在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或许一些家族、一些种族都将因此而灭绝,可是,对于这一片无边辽阔无比平静的草原、对于这一座座高耸的山峰、对于这一朵朵洁白无瑕的云彩,战争的残酷对于它们,不过一场短暂的闹剧吧。看着眼前广阔无垠的美景,我的思想忽然变得好高远、好深邃、好智慧、好锋利…… 好锋利? 咦?红狼什么时候把他的匕首亮出来了? 全身的装备都被撕成了破烂,只有这把匕首还光洁如新,这真是奇怪啊奇怪…… 嗨,我知道你很激动,但是也不要靠得那么近嘛。而且在心情激动的时候还拿着刀子,很容易伤到人的。我不是害怕受伤,实在是害怕你伤到自己啊。都说你用不着那么激动了,你怎么还过来?你再过来,你再过来我可就要…… “跑啊……”面对着手持匕首步步靠近的裸奔刺客,我和佛笑不约而同地在同一时间采取了同样的应对措施——撒腿就跑。 “红狼,你别这样,理智一点,有话好好说嘛,刚才的事情,我们可以解释……”佛笑一边跑一边哇哇大叫着。 “我理智、我很理智、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理智过……”身后传来红狼锲而不舍的声音,“……等我把你们这两个没有义气的家伙没人捅上十七八个窟窿,说不定我就会更理智了……” 第七十八章 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第七十八章 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在圣城弗雷斯希特成功制造了一起惊天窃案,成功偷走了大陆联盟著名英雄之一、年轻的伦布理神庙大祭司依芙莉娜小姐的贴身装备——“大祭司的秘宝”——之后,身手不凡的国际大盗红狼又先后两次穿越时空位面,降临法尔维旅行冒险。而查美拉城正是他上一段旅途的终点。 当他又一次忍耐不住对这个大陆位面的思念,再次降临到查美拉城的时候,他还没有意识到,有一些事情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咦,真的能够加入联盟的公会啊,真有趣……”一身夜行服的红狼刚一“上线”(注:涉空者语,成功降临位面的意思,和“玩家”、npc一样,是个稀奇古怪的词汇,下同),就通过魔法笔记收到加入公会成功的魔法信息。他抬头看了看那个冗长而毫无荣誉感可言的公会名,惊喜地说道,却没有发现他站在人群中变得非常惹眼,越来越多顶着红色姓名的帝国公民纷纷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且一个个都不怀好意地向他靠近…… “咔嚓!”一声脆响,一具白生生的白骨之笼当头扣下,把红狼困在了中间。还没等我们的盗窃宗师对这从天而降的攻击有所反应,无法计数的攻击魔法和锋利兵刃就从白骨之笼的缝隙间穿透过来,把这个原本就十分狭窄的魔法牢笼填得满满的。 “这哥们胆儿可真肥,名字都红成这样了还敢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城里!”一个多愁善感的恶魔战武士一边将手中的狼牙棒挥舞得虎虎生风,一边不乏钦佩地感慨道。 “他是个公会成员,不会回来找我们的麻烦吧……”一个谨慎的黑暗精灵暗影信徒迟疑地提醒着身边的人群——我的意思是,他的话语十分迟疑,可手上却干净利落得很,一个黑暗风暴搂头盖脸地向着牢笼中的黑暗精灵刺客扔了过去。 “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公会,从来没听说过。这样的垃圾公会能找个屁的麻烦,老娘招呼一票人来拆了它的老家!”一个女性巨魔术士大义凛然地高呼着,她的头顶带着“思恋之牙”的公会印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属于末世帝国第二大公会。 这大概是红狼这辈子最风光的一次——他从来也没有成为过受到这么多人关注的焦点人物。不过他成为焦点人物的时间稍稍短了一点,之过了大概两三秒钟的样子,他的尸体就被搅成了一堆黑暗精灵肉酱,立刻魂飞天外。 直到粉身碎骨,黑暗精灵刺客红狼才意识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在他成功加入了联盟公会的同时,也自动脱离了末世帝国的管辖,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联盟的阵营。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大陆联盟抵抗军战士,并且成为了大陆联盟第一个如此深入地潜进敌人军事重镇的勇士,这可是一份他自己做梦也梦不到的巨大荣誉——或者说,如果他真的梦到了的话,那应该是个十分可怕的噩梦吧…… 让红狼倍感绝望的是,他的噩梦并没有随着这一次生命的结束而结束。当他变成了一个死去的虚弱灵魂、以一个已死者的眼光打量着四周环境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末世帝国的战士公墓之内,而这个该死的公墓就建在查美拉城的城镇最中央。这意味着即便他想以灵魂状态直接在墓地复活,也只能出现在有重兵把守敌军城堡内——相比之下,反而是他的尸体距离城门更近一点,逃出去的机会也就相应地更大一些。 这个令人尴尬的现象完全是枯萎之地那群暴民低劣而又愚蠢的设计艺术和建筑审美观造成的——你想想,多蠢的人才会把城市中央商业价值最高、价格最昂贵的土地建成一座埋死人的公墓?聪明的大陆联盟城市管理者早就在这里插满了各式各样能够赚取高额利润的商业店铺了。这群污浊发臭的家伙怎么就不动动他们拙劣蠢笨的脑壳,他们难道就不知道尸体腐烂会散发出恶劣臭气,非常不利于市容环境卫生的保持,而且还会因此引发出一系列的瘟疫灾害吗? 呃……当然,他们可能不在乎这个,那些烂完了肌肉**着骨头的亡灵族在他们的城市里满街乱跑,似乎也没有因此爆发瘟疫。对于他们来说,所谓的“公墓”,其实也就是和公寓差不多的东西吧。 别无选择的红狼只有拼着老命一次次在死亡处原地复活,用传说中“拖尸体”的方法向城门口行进。他的英勇壮举立刻惊动了全城,整个查美拉城的男女老少纷纷赶到街头,用各式各样威力强大的魔法和武技为他夹道送行。在这样密集的追杀下,红狼的引以为豪的“匿踪”技能根本无从施展——还没等他从人群的视线中消失,就立刻会有一个魔法标志牢牢地栽在他头上,让他无所遁形。 一次次死而复生的经历几乎让这个可怜的家伙对死亡变得麻木不仁,在这死与生的循环间,红狼,这个终生行走于黑暗中的潜行者和盗窃者,终于悟透了生命中的一条宝贵人生至理:人活着,早晚是要死的! 不用他再继续讲述下去,剩下的事情,我们就都已经很清楚了:这个也许是自众神创世以来最倒霉的男人,几乎是光着屁股被人从城市中央追杀到了大草原上,这之间他被杀的次数就连他自己也数不清了。如果不是这群追杀者一时疏忽、让他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匿踪潜逃,我们还不知道他还会被杀死多少回。然后,被杀得草木皆兵的刺客红狼就心惊胆战地躲藏自傲山路旁的岩石后面,生怕一露头就被一群杀人不眨眼的狂人围住一通乱砍。 幸亏我们一路冒险游历,身边少不了有几件杀败敌人后获取的战利品。我和佛笑随手翻了翻,总算给红狼凑齐了一套十五、六级的低级装备,让他把身上那身已经破得不像样子的旧装备换了下来。大胡子牧师我是你爸爸自然少不了大肆追捧剑客佛笑对待朋友出手大方、慷慨豪爽的性格,完全无视我拿出来的装备数量更多、级别也更高。作为等待“慷慨的佛笑老大”无私救助的可怜对象,红狼对这个花样百出、娴熟地操持着各种马屁技巧的大胡子牧师自然是白眼以对,这立刻为他博得了“白眼狼”的不良声誉。 回到弗雷斯希特城的道路——当然,对于红狼来说,是“再次前往”弗雷斯希特城的道路——是平静安全的。一路上散居着的野兽和怪物们多半都只是些四十级左右的家伙,就连已经学会了怎么使用高等攻击技能的牧师我是你爸爸,在面对它们的时候也有了充裕的自保能力。没过多久,我们再次踏入了环绕圣城的俄涅山脉橡叶林中,正前方,圣城圣洁白净的城墙已经遥遥在望。 我喜欢这种穿行于林间的感觉,无数落叶在肥沃的土地上堆积起一层柔软的黄褐色地毯,踩上去安静、舒缓,仿佛让你全身都放松了下来。阳光射不透浓密的枝桠,阴影覆盖着林间的道路,只让人感到沁人的阴凉,却丝毫没有阴森的感觉。在遥远的路途中劳碌地奔波了一程之后,能够享受到如此静谧安详的一段归途,这简直是至高神的恩赐。 佛笑走在最前面,我是你爸爸点头哈腰地紧跟在他后面,无孔不入地施展着他的马屁功夫,表达着他对佛笑这个新任老大的敬仰之情。我走在他们身后,无意加入到这场让人厌倦的吹捧闹剧之中。红狼紧紧尾随在我的身后,自从远离了让他无数次葬身送命的查美拉城,这家伙的心里似乎对死亡产生了十分强烈的恐惧阴影,闲着没事就会使出匿踪的技能躲藏起来,悄无声息地跟在我们后面,就好像别人多看他一眼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眼看这条林间小路的出口就在前方不远处,弗雷斯希特城门卫兵的样貌已经依稀可辨,这段完全谈不上艰险的旅途即将走到尽头。 “红狼,快点走,我们马上就要……”想起跟在身后的黑暗精灵刺客只来过这里一次,我回过头来,好心地想要提醒他一下。 “唰!”“噗!”“扑通!”“当啷!”“哎呀!”“哦哟!”“啊……”一声濒死的惨叫紧跟着一连串嘈杂的声音迎面而来,我不巧亲眼目睹了一幕惨剧的发生: 一个名叫“我嘿嘿”的矮人狂战士手持着两把嵌满钉子的链锤,挥出两道危险的圆弧,正十分暴力地抡在红狼的脑袋上。在他身旁,一个名叫“菲亚”的精灵族女剑客正手持尖利的刺剑,狠毒地捅在红狼的屁股上。不远处,一个火系侏儒魔法师“枫林刀声”手中喷射出滔滔烈焰,炽热的魔法火焰犹如巨兽的牙齿,毫不留情地咬噬着黑暗精灵的身躯。 这三个突然出现的陌生旅人级别并不是很高,最高级的矮人狂战士“我嘿嘿”也不过只有四十一级,女精灵菲亚也只是刚刚转职,枫林刀声更是只有三十八级,尚未转职成专精某一系魔法的法师。而他们偷袭的对象、黑暗精灵红狼,则已经是四十八级的高级刺客了。这接近十级的差别,意味着威力更大的伤害技能、效率更高的闪避技巧和更加强韧的生命力,这巨大的优势绝不是简单的人数累积能够消除的。如果是任何一个其他四十八级的涉空者,都绝不会轻易地让这种级别的低级冒险者偷袭得手,相比之下,这三个冒然施袭的家伙抵挡不住对手的反击、偷鸡不成赔掉性命的可能性反而更大些。 不过走运的是——或者说不走运的是——他们的目标红狼原本就不是一个以战斗见长的刺客,这个在偷盗技巧上倾注了绝大部分精力的国际大盗在战斗上所展现出来的天赋远没有在藏匿行踪和扒窃掏兜方面那么出色。他的生命远比那些和他相同级别的涉空者要脆弱得多,即便是低级别的新手也能给他造成相当程度的重创——更何况,此时他身上穿着的还是我和佛笑东拼西凑给他临时换上的一些十分低级的新手装备,即便是在这三个最高四十级出头的新手面前,防御力也低得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于是乎,正如我所看到的这样,红狼很快就不负众望地倒在了血泊之中,用自己的生命成全了三个低级菜鸟的勇名,又一次死在了围殴和偷袭之中。 嗯……我为什么要说“又”呢? 直到看见这三个偷袭者兴高采烈地相互击掌相庆,我才忽然惊觉:在刚才杀戮正在进行的时候,我是不是应该适当表现出一些劝阻的愿望才比较妥当?像这样呆呆地看着自己公会的伙伴被人活活打死,似乎谈不上是一种很有手足情兄弟爱的表现吧…… “我们看见这个黑暗精灵一直鬼鬼祟祟地跟在你们身后……”矮人狂战士我嘿嘿粗鲁地一脚踹在红狼尸体的屁股上,满脸骄傲地对我们说道,“……所以我们赶过来救你们,顺手就把他干掉了。” 咦,我忽然觉得这场面似乎在哪里见过?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只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不必报答我们……”名叫枫林刀声的侏儒魔法师一脸正气。不过,当他说道“报答”这两个字的时候眼睛里闪烁出的一丝贪婪神采,让我感到他说这番话的动机未必是那样单纯。 这种言不由衷的表情我好像在某个无良的半兽人影贼的脸上看到过。 “不用在意我们的救命之恩……”那个精灵女剑客菲亚重重吐出了“救命之恩”这四个字,“我们也只是碰巧救了你们而已。”“救了你们”这四个字她也恨不得像块石头一样一口喷到我们脸上才好。 这种奇怪的口吻啊……我怎么越来越觉得十分熟悉呢? 啊,我和长三角、仓库也疯狂第一次看见红狼,误以为他是要刺杀佛笑的帝国侵略军时,好像也这样说过。我下意识地环看了一下四周——好熟悉的场景啊,当初我们好像也是在这个地方对他下的毒手。 事实证明,这片幽密的橡树林,果然是一个杀人封口、毁尸灭迹的绝佳所在。 “实在是太谢谢你们了,可是……”看着那三个偷袭者得意而矜夸的模样,我实在不忍心破坏他们奋不顾身、见义勇为的良好感觉。 遗憾的是,我们的生活最让人失望的地方就在于:现实似乎总是和我们想象的不一样…… “……这个被你们砍死的家伙,好像是我们公会的会员哟……” “咦?”和我所料想的一样,我的回答让这三个动机不纯的见义勇为者大感意外。骁勇暴躁的矮人狂战士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个黑暗精灵吧……” “你们没看见我的名字是绿色的吗!而且我头上的公会名和他们也是一样的啊!”好在我是你爸爸一路与我们通行,虽说这是个让你很难对他放心的家伙,但好歹他总算还是一个将近四十级的牧师,很快就把死去的红狼重新复活。刚一活转过来,红狼立刻暴跳如雷,既冤枉又忿恨地叫起了撞天屈: “苍天啊,大地啊,帝国那边排着队追杀我,到了联盟又被人偷袭暗杀,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红狼的存身之地了吗,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这个……”枫林刀声似乎意识到了他们和我们之间巨大的级别差距,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畏缩地辩解道,“……树林里的树叶太密,你的名字看不大清楚。而且你……”他心有不甘地白了一眼哀怨的红狼,接口说道,“……谁让你走路鬼鬼祟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好人,我们还以为……” “就是嘛就是嘛……”精灵女剑客菲亚也觉得自己很委屈,“……再说了,谁知道黑暗精灵会出现在联盟阵营里啊,怎么看都像是敌人啊……” “你们……你们……”这三个杀人犯的辩解并非没有道理,说得红狼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才好。片刻之后,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自己刚才莫名奇妙被杀的愤怒心情,语重心长地对这三个杀人犯谆谆教导道: “要知道,一个黑暗精灵,毫无利己的动机,把法尔维大陆人民的解放事业当成自己的事业,这是他妈的什么精神?”看得出,接连被杀、死得奇冤无比的黑暗精灵心情有些激动,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听得大家一愣。他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继续慷慨激昂地说道: “……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这是**的精神,每一个法尔维大陆的人民都要学习这种精神……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激动的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除我以外、包括三个杀人凶手在内的六个人不约而同地和他一起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这真是我所听过的最精彩的一次演讲,尽管我深知,红狼加入联盟阵营的原因远不像他所说的那样高尚,但是这段话仿佛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还是让我忍不住对他心生敬仰,仿佛感受到了从他那具黝黑的躯体中不断勃发出来的国际主义博大情怀。不过,这份让人心情激荡的情怀遗憾地没能保持足够长的时间…… “看,这有一个黑暗精灵!”身后的树林中,传来了一声惊呼。 “居然敢跑到这儿来示威,太不把我们联盟的人放在眼里了!”这个粗犷的声音里透着愤愤不平的鲁莽。 “前面的兄弟们,坚持住,我们来帮你们,一起干掉这个帝国的黑鬼,抽死他丫挺的!”说这话的人显然是一个具有联盟沙文思想倾向的种族主义者。 硕大无比的闪电链直接穿透了红狼的身体,紧接着一排凌厉的羽箭准确无误地插在了红狼的后背上。还没等他对这连续的攻击做出反应,一根沉重的生铁长棍、裹挟着一道能够产生毒性效果的魔法力量,刚劲有力地直砸在红狼的额角。这一轮攻势的发起人显然都是些级别颇高的冒险者,攻击的威力绝不是刚才那三个菜鸟所能比拟的。只是这一波攻击终了,就把红狼狠狠地打翻在地,当场让他彻底了账。 临死之前,黑暗精灵怀着对生命的无比留恋、对世界的万般热爱,艰难地吐出了他这短暂一生的最后一句遗言: “你大爷……” 第七十九章 十八铜人阵 第七十九章 十八铜人阵 自从傍上了佛笑这个便宜老大之后,大胡子牧师我是你爸爸的惨淡人生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钱不够了,老大随手就会打赏三五枚金币的“巨款”;任务艰巨,老大左刀右剑所向披靡,一直把三十多级的首领怪兽砍得命悬一线再象征性地让他“亲手”宰杀;装备落伍,老大随便从自己的背囊里扔两件装备出来都是他平时想也不敢想的“超级极品”——当然,对于接近五十级的我们来说,这都是些带着碍事、卖了不值、扔了可惜的劣等货色——这一切不由得让我是你爸爸由衷庆幸:老大选得好,走遍天涯和海角;老大跟得对,天天都换新装备! 不过,笨成像我是你爸爸这个样子的涉空者,真的是十分罕见。无论是技能的使用还是任务的做法,这些最基础的冒险知识佛笑都要教上十几遍他才能稍稍领会那么一点儿,害得我们的人类剑客频频抓狂,经常破口大骂:“你小子今年到底几岁啊?小学毕业了没有?怎么就笨成这样呢?” 不过骂归骂,骂完了之后,佛笑还是努力教导这个脑子不开窍的菜鸟。 我很奇怪佛笑为什么会如此尽心尽力地提携这个一无是处的马屁精,他狡诈地笑着回答说:“上次听他说起,我正好和他住在一个城市里。这些破烂装备,全卖了也值不了一二十个金币。可要是送给这个菜鸟的话,嘿嘿……吸溜……”白衣剑客得意地搓着双手,忍不住吸大一大口唾沫,“……他答应转职以后请我到五星级大酒店去暴搓一顿澳龙哦。” 尽管对于佛笑话中的深意我还无法完全地领会,但起码有一件事我认识得很清楚:佛笑成功地用这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断码”新手装备占了那个不开窍的牧师一个大便宜,而那个受骗上当的家伙还得对他千恩万谢。 就这样,在佛笑的一路保驾护航之下,我是你爸爸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就从三十一级“一跃”升到了三十五级,成功跨过了转职的级别门槛——你知道,对于我们这些智商正常的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升级速度没什么值得炫耀的,不过对于那个花了俩礼拜才从三十级升到三十一级的人类牧师来说,这样的升级速度简直可以用“奇迹”来形容。这也难怪他会对一直关照自己的佛笑老大千恩万谢了。 一般来说,虔信者是绝大多数牧师在转职时的第一选择。作为牧师的进阶职业,虔信者在任何一支冒险队伍中都会受到热烈的欢迎。他们能够比牧师更迅速地帮助队友恢复生命力、使用多种魔法技能提高他们的各项属性,倘若你在冒险旅程中不幸死亡,他们也可以及时地挽救你的生命,免除你长途跋涉“跑尸体”的尴尬。虽说在魔法攻击力上比起同等级别的法师、术士要逊色不少,但虔信者对于整个冒险队伍的辅助力量完全可以弥补攻击力的不足——甚至于,在面对那些死亡复生的亡灵怪物的时候,虔信者的神圣魔法反而能够产生巨大的加成,取得更好的攻击效果。 不过,我是你爸爸心中信仰的火种似乎并不满足于在灵魂中默默地燃烧,而是希望以一种更为炽烈、更为热忱的方式来表达他对神明的景仰和尊崇。因此,他并没有把虔信者作为自己的转职职业,而是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和严酷的信仰之路,成为了一名以自己的身躯守护神座尊严的宗教战士——武僧。 尽管很罕见,但在至高神达瑞摩斯的众多信徒中确实存在着这样一些人,他们对于至高神的教义有着一种让人难以理解的偏激认识,认为对神的信仰就意味着自残和自虐——当然,他们是不会用这个词的,他们只是把这称之为“试炼”。 这种“试炼”包括许多不成文的古怪仪式,比如说:连续几天坐在巨大的瀑布下面承受水流的强大冲击、在阳光曝晒下发足狂奔直到中暑休克、每天持续不断地连续用脑袋撞墙五百次、用手指**进被烧得滚热的铁砂子里等等等等……不管怎么说,这些愚蠢的试炼确实产生了许多他们希望见到的现象,其中之一就是:那些通过了试炼的人们,无一不是体格强壮远胜于常人的壮汉。 对于自己体质的巨大改变,这些头脑不甚清楚的狂信者将之归功于自己的“试炼”受到了至高神的认可,给予了自己神力的恩赐。其实稍有一些头脑的人都能够发现这是个多么逻辑混乱的念头:无论是什么人,倘若在经受了这一系列匪夷所思的自杀式的“试炼”之后居然还能够苟延残喘、幸免于难,那他的体格原本就一定比别人要强壮得多——而那些不够结实的家伙早就在“试炼”的半道上早就已经一命呜呼了。 不管怎么说,这些饱受宗教极端主义思想摧残的自杀幸存者越来越多,也就逐渐衍生出了一个全新的教派,这个教派信徒就被人们称之为“武僧”。出于对信仰的偏执,武僧们坚持认为至高神的庇护是他们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保护,因此拒绝穿戴一切金属铠甲;同时,他们也坚信至高神赐予自己的“神圣而正义的铁拳”无所不胜,因此只愿意以自己的拳头对敌,强烈排斥除了“拳套”这种特种装备之外的一切武器。 长期非人历练打造出的强悍身体结构,再加上虔诚信仰换取的神圣魔力,也确实使武僧们创造出了不少仅属于他们自己的战斗技能,其中主要是一些用途各异的光环。这些光环不会受到魔力和时间的限制,只要一经发动,就会一直包裹在武僧身体周围,起到各种防御效果。 我知道一个很能说明武僧们精神和心理状态的光环技能,它叫做“圣光反射”。当这个神圣的光环包围在武僧周围时,能够吸收一定比例的近身物理性伤害,并且会把吸收的伤害值成倍反射到施放攻击的敌人身上去。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会是一个具有多么强烈自虐倾向的战斗技能:为了给敌人带来更大的伤害,那些心理扭曲的武僧们热切期盼着承受对方更多的攻击,在饱受摧残的同时,还在享受着用身体报复敌人的变态快感。他们用这种方法来忠实践行着至高神“有人打你的左脸,你要伸出右脸让他接着打”的神训,这种自杀式攻击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不人道的恐怖主义行径。 总的来说吧,所谓的“武僧”,就是一群四肢无比发达而又喜欢钻牛角尖的宗教狂。他们一门心思地认为自己受到了众神的护佑——不过在像我们这样的正常人眼中看来,他们倒更像是受到了众神的忽悠。 鉴于我是你爸爸曾经有过仅仅凭借着初级攻击魔法、宰杀了上万只野猪狼犬之类的初级野兽还没有精神崩溃、而且还顽强不屈地一路升到三十多级的“坚韧壮举”,我觉得“武僧”这个职业对于他来说简直再合适也没有了。 武僧的转职任务并不像我们想象中那么困难。我和佛笑护送着准武僧我是你爸爸来到了一个叫做“少室山大教堂”的地方,这里曾经是武僧们修行和试炼的圣地,如今却被一群来自枯萎之地的赤眼巨魔占领了。 我们一路杀了进去,在少室山大教堂的后院找到了一间狭长的密室。我是你爸爸刚一踏进密室,就有十八个闪烁着黄铜光泽的的金属魔法人偶挥舞着双拳把他围了过来。按照任务提示,我是你爸爸必须独自一人闯过这危险的十八铜人魔法阵,冲到密室的另一端,用一个烧红了的铜柱在自己的手臂内侧留下魔法烙印,才能算是通过了武僧的试炼。 这些黄铜人偶大概具有某种独特的魔法甄别能力,把所有的目标都对准了参加试炼的我是你爸爸,而对我和佛笑置之不理。我们原本也很想加入战斗,帮助我们可怜的准武僧过关,可这间古怪的密室大概是专门为参加试炼的武僧准备的,其中的魔法禁制让我们这些局外人根本无法靠近战团,只能眼睁睁看着我是你爸爸陷入苦战。 这世上有一种名叫“怜悯”的高尚情操,当你具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在目睹弱小者遭受凌虐时会心生不忍,对他手下留情。现在我的心里就充斥着这种强烈的感觉,我甚至觉得在这一会儿功夫,我就已经把这辈子积攒下来的所有怜悯一股脑地全都倒出来了。 令人遗憾的是,你显然不能指望这十八个铜质的人偶会理解“怜悯”的深刻含义——它们对于制造被怜悯的对象倒是很在行。这些魔偶的手中虽然没有拿着任何兵器,但沉重的金属拳头本身就是一件威力巨大的武器。当这些拳头重重捶打在我是你爸爸脸上时,发出一连串爆豆子似的脆响,让人只是听着都觉得牙疼不止。 当三十六根粗壮的金属圆柱体像打桩机一样争先恐后地夯在你脸上、把你的鼻子拍得几乎和嘴唇一样平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觉得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倒霉的人了?可以让你感到安慰的是,据我所知,比你更倒霉的倒霉蛋起码还有一个,那就是我们正在转职任务中苦苦挣扎的我是你爸爸。 在被十八个铜偶围殴的时候,至高神的信徒试图奋起反击,但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这些极不厚道地以多欺少的铜偶居然对他的神圣魔法完全免疫,就连象征性的一两点伤害都没有造成。失去了神圣魔力的庇护,这个至高神的信徒比一具长着大胡子的人肉靶子强不到哪儿去。据我观察,这两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就在于,他挨揍的时候会爆发出惨烈的哀号声。 在十八铜人暴施老拳之下,我是你爸爸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花四溅,限制级的场面一再地出现,强烈地刺激着我和佛笑的同情心承受底线。我只觉得热血上涌,肌肉紧绷,心底一阵难过,战友为了信仰而不屈奋斗的惨状让我心中又敬又痛,实在无法再眼睁睁看着他承受这样的暴行。 所以……呃……我们都转过了身去。 “你还差多少经验到五十级?”佛笑问我。 “啊啊……”我是你爸爸惨呼,我们无视。 “还差三分之一吧,快到了。”我查看了一下自己的状态,回答道。 “嗷嗷……”我是你爸爸不屈不挠地惨呼,我们继续无视。 “五十级就能捕捉坐骑了啊……”佛笑无限憧憬。 “哎呀……”我是你爸爸变着花样惨呼,我们仍旧无视。 “抓坐骑可没那么容易,现在五十级的人已经不少了,可我只见过两三个有坐骑的。”我提醒他说。 “我的妈呀……”我是你爸爸这一声叫得特别惨烈,我几乎忍不住想要关心地回头看一眼了,可是稍微迟疑了一下,硬起心肠,继续无视。 “这种事情……”佛笑淡然一笑,“……要看人品的……” “……”咦,我是你爸爸的惨呼声出人意料地没有如期而至,反而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我好奇地一转头,发现他僵硬的尸体已经躺在了地上,十八个铜人漫无目标地站在他身旁,只等着他复活过来再继续刚才的暴行。 “他的速度好慢啊,怎么还没完成……”佛笑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略显不满地撇了撇嘴。 “无所谓了,反正也没有什么急事。”我伸了个懒腰。 “是啊,坐下来聊会儿天吧。”佛笑大概是站累了,席地坐在了我的身边。 “好啊,聊什么呢?”我也坐了下来。 “哎呀……”重新响起的惨呼声预示着我是你爸爸已经再次原地复活过来,我不知道这时候到底是应该恭喜他还是替他祈祷。 佛笑回头看了一眼,大略推算了一下我是你爸爸在这条道路上推进的速度,然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谈人生,谈理想吧……” 魔法人偶的无情重拳虽然可怕,但也阻挡不了我是你爸爸侍奉至高神的虔敬之心。在这严酷而危难的考验之下,我是你爸爸不屈不挠、不懈不馁、不离不弃、不死不休,使出了传说中无坚不摧、无往不利、无人能敌、无可救药的“拖尸体”**,终于成功地冲出了这群要命的铜人堆,爬到了这间密室的另一端。 当他站在那根炽热的铜柱前时,密室中的魔法自动解除,我和佛笑发现自己也可以走进密室中间了。 所有的铜偶停止了攻击,脚步迟缓地走向他们自己原本摆放着的地方。在我们与一铜偶擦身而过的时候,我忽然发现他的胸口上都有一个两指粗细的窟窿。我心中微微一动,好奇地伸出手指头在那个窟窿里戳点了一下…… 那个人偶顿时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了。 “哎,小子……”我指着这个人偶,兴奋地对刚刚转职成功的我是你爸爸叫道,“……好像戳一下这个窟窿,他们就不能再攻击你了哟。” 我是你爸爸面色惨然地看着自己身上一身破烂到家的装备,痛不欲生地对我哀号道:“老兄,你为什么不早说啊……” 第八十章 逆天的拳击手套 第八十章 逆天的拳击手套 回到里德城,我是你爸爸找到了武僧训练师。当他把手臂上的武僧烙印展示给训练师看的时候,他的身上猛然绽放出一道淡紫色的光环,这象征着他的转职任务已经成功完成了。 我是你爸爸喜不自胜地上下打量着自己,不断试验着刚刚学到手的几个初级武僧技能。三四种色彩斑斓的魔法光环在他身上时隐时现,每次技能变换的时候,他都要手忙脚乱地查阅一番这项技能的作用。忽然,他大概是发现了什么问题,惊讶地“咦”了一声。 “老大,你快来看看,这是怎么搞的……”他惊慌失措地望着面前的佛笑,“……怎么我的攻击力忽然变得那么低了?” 我也仔细查看了一下他的状态,果然,在成功转职之后,无论是他的生命力、斗气值还是防御力、敏捷度等等等等各项属性,都有了明显的提高,唯独攻击力不升反降,居然从原先的七十三暴跌到了三十四——要知道,原本牧师就不是以战斗见长的冒险职业,其攻击力的底下程度是我们有目共睹的,而此时这个新晋武僧的攻击力居然比他做牧师的时候还低,这怎么能不让他的心里顿时两了半截? 佛笑也是困惑地看了片刻,忽然一拍后脑勺,恍然大悟:“啊,该死,我忘了!把你手里的法杖扔了吧,武僧是只能用拳套的。” 他这么一嚷,我顿时也明白了过来:武僧们偏执的信仰决定了他们只能选择拳套作为自己的武器,而转职过后,我是你爸爸手中的那根“魔力环短柄法杖”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比一根烧火棍更有价值了,这根法杖所提供的攻击力加成对于他的主人来说,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这下麻烦可大了。如果我是你爸爸需要的是其他装备,我和佛笑说不定都能凑出一两件属性还不错的代用品来,尤其是武器——因为我的“奋力一掷”技能会一次性消耗一件武器,所以我平时冒险中得到的一些低级武器都会保存起来。 但是和普通的刀剑铠甲不同,拳套这种武器只有武僧能够装备得上,我的“奋力一掷”技能也用不上它,而整个法尔维大陆上的武僧毕竟不多,平时我就算是碰巧得到了这种东西也绝不会保存很久,一般都是在第一时间转手卖给路边的商人,还能赚两瓶生命药剂的小钱。这个忙,我们看来是很难帮得上了。 “老大,你帮人可要帮到底啊,像我现在这样赤手空拳的,就连城门都不敢出啊……”这一下,我是你爸爸可真的慌了神。他拉着佛笑的衣襟,连声哀求不止,生怕他一狠心就把他一个人留在城里。 佛笑显然不是一个缺乏责任感的老大。看着手下小弟窘迫的样子,他安慰地拍了拍武僧的肩膀: “别担心,我正好要去东彻尔德港做个任务,那里就能打到你的拳套。” “老大,真是太谢谢你了……”我是你爸爸的眼角湿润了。 “没什么,我们能住在一个城市里就是缘分,远亲不如近邻嘛。”佛笑的眼睛里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那个什么什么……东拉西扯港吧。”我是你爸爸已经有些急不可耐了。 “东彻尔得港。”我小声提醒他道。 “管他呢,现在就出发吧。明天早上我还有点事,今夜不能熬得太晚了……”我是你爸爸迈开大步,径直向前奔去。 虽说我并没有非帮我是你爸爸配备武器装备不可的必要,但碰巧我的手中反正也没有什么着急要完成的任务,本着帮助公会兄弟的念头——更重要的是,佛笑不认识通往东彻尔得港的道路——于是我也和他们一起来到了这个海盗猖獗的港口城市。 东彻尔得港在彗星海的北岸,是属于蒙第卡王国治下的一个小港口。这里出产的黑啤酒和这里的海盗一样著名。人们实在无法确定,究竟是因为这里的啤酒特别出众才使得海盗们选择这里作为自己的栖息地,还是因为海盗们在选择在这里聚集才使这种口味浓烈的酒精饮料大行其道。 对于东彻尔得港来说,证明这里仍旧是蒙第卡王国领土的证据,仅仅是城墙内那几个懒散的巡逻兵,一旦你走出城市大门,就不再受到王国力量的保护。那些在城市周围游荡的海盗们随时有可能一拥而上,把你捆起来扔到海里去,能够保护你的,就只有你手中的剑和你心中的勇气而已。 好在这些“鬼礁海盗”们都只不过是些不到四十级的小杂碎,对于即将到达五十级的我们来说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讨厌的是,这些海盗们总是成群结队地四处逡巡,他们中一旦有一个人发现了你,其他人也都会跟着一起蜂拥而上,跟你一直纠缠到底,不死不休。虽说我和佛笑两个人不怕这种程度的群殴,但刚满三十五级的大胡子武僧我是你爸爸却难以抵挡这样密集的战斗,我们不得不分神保护他的安全,这使得我们的行程一点也不轻松。 虽说我是你爸爸在战斗中的表现只能用“拙劣”来形容,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他选择转职武僧,实在是一个聪明的决定。武僧的“圣光反射”光环非常适合现在这种面对一群乌合之众时的近身肉搏,这绝对是一个以少胜多的绝佳技能。 鬼礁海盗们的刀剑砍到我是你爸爸的身上,每次只能减少他三四十点的生命值,可他们的生命却七十八十地往下减少,用不了多大功夫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这让我和佛笑的战斗也轻松了许多。我甚至感觉,根本用不着什么拳套,只凭着这种反射伤害的强力技能,我是你爸爸完全可以在略低于他本身级别的地方冒险杀怪。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圣光反射”能够发射别人的攻击,但自己受到的伤害却一点也没减少。尽管有我们的保护,我是你爸爸还是屡次遭遇了濒死的危险,而转职之后他又失去了身为牧师时救助生命的神圣法力,幸亏我们准备充足,在出城之前给他买了慢慢一大兜的生命药剂,这才能勉强保住了他的小命。 好在我没有记错地方,东彻尔得港果然有不少带着拳套的海盗出没。对于他们的这种做法我总是有几分不解:他们显然不是通过了试炼的武僧,而且他们在战斗时也从不使用拳套这种特别的武器装备,可为什么平时还会随身带着一副又大又难看的拳套四处游荡呢?就好像是专门带出来等着某个转职成功的武僧来从自己的尸体上吧它们拿走似的——就像我们现在正在做的这样。 没过多久,我们已经有了不少的收获,什么“蛇信拳套”、“崩牙拳刃”之类的东西找到了很是不少。不过让人遗憾的是,这都是些十几二十级的低级装备,对于已经三十五级的我是你爸爸来说未免有些掉价。这也让我感到非常的恼火:人人都知道,只有三十五级以上的牧师才能转职成武僧、而只有武僧才能使用拳套,居然还会有这样的笨蛋,制造出了那么多级别如此之低的拳套,这简直是太浪费了。 其实,在得到一个二十六级的“意念重锤”拳套之后,我是你爸爸就已经感到心满意足了。这个没见过市面的土鳖大概只有在一级的时候才用过和自己级别相当的装备,现在有一个只比自己低了不到十级的武器,他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真正感到不满意的是佛笑。在他看来,我们跋山涉水地专程跑到这里,结果只给三十五级的小弟搞到一件二十几级的粗劣装备,这对于他这个将近五十级的资深冒险家来说,大概算得上是一件有失颜面的事情吧。在他的一再坚持下,我是你爸爸满脸不舍地把这个拳套丢在了一边,继续垂头丧气地跟在我们身后,向着距离距离东彻尔得港更远、海盗级别更高也更危险的地方探索过去。 终于,佛笑的坚持得到了回报。在已经看不见东彻尔得港城墙的海边棕榈林中,我们击溃了蜂拥而至的第二十七拨海盗,在其中一个海盗头目的尸体上,我们翻出了一副三十四级的“海盗的铁锚爪”。 这副拳套能够提高佩戴者八十四点的攻击力,还能增加三十点的防御力七十五点的斗气值。在拳套手背的地方,三道弧形的利刃阴险地探出头来,发出幽莹的冷光。在战斗时,这三个暗藏的利器可能会在击中对手时扯开对手的皮肉,有百分之十五的机会产生撕裂效果——这和我曾经使用过的佩剑“剑齿撕裂者”有异曲同工的效果。 “老大,跟着你混小弟我实在是太幸运了!”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下,一个这辈子连件囫囵衣服都没穿过的苦孩子,在得到这样一件武器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我是你爸爸双手捧着“海盗的铁锚爪”,表情热切的简直恨不得要把“崇拜”两个字写在自己脸上。 得到了趁手的武器,我是你爸爸匆匆告了声别,然后很快就穿越位面,离开了法尔维大陆。我和佛笑功德圆满地抱着一大堆低级拳套,转身向东彻尔得港走了回去。 在东彻尔得港的杂货店里,我们俩把这些没有用的拳套全都扔在了柜台上准备出售。杂货店里的人很多,都在排着队等待交易。佛笑等得有些不耐烦,无聊地翻弄着那堆拳套: “这个拳套看起来挺酷……”他随手翻出一副“坚固之手”戴在手上,这件十二级的牛皮拳套虽然级别不高,但是缝制得纹路非常细腻,上面镶嵌的铜片也造型独特,更像是一件装饰品而不是武器——事实上,对于不能使用拳套的剑客来说,这副漂亮的“坚固之手”确实就是一件没有任何实际效用的装饰品。 “这一个也很炫啊……”我也顺手抄起一副“蛇信拳套”戴在手上。这副拳套的表面有着一种凛冽的冰冷质感,通体黑得摄人心魄,只在手腕的两侧露出两片斑斓的蛇鳞花纹,给人一种邪恶的华丽感。 “这一副也不错啊,两只手都是不一样的。”他手里拿的是“平衡格斗者”,右拳略小而坚硬,左拳略大而且更柔软,非常适用于那些右手进攻、左手防守的初级武僧,流线型的造型体现出了一种不对称的奇妙平衡美感。 “咦,你怎么把自己的装备也扔出来了……”正在这个时候,我发现柜台上摆着一副名叫“拳击手套”的东西。比起作为武器的拳套来说,它的造型更像是一副当作铠甲的手套:朴素的外观、匀称的造型、舒展的五指,因此我错以为是佛笑不留神摘错了自己的装备。 “没有啊。”佛笑伸了伸双手,他的手臂护具“愤怒的中指”果然还套在手上。 我拿起这个“拳击手套”仔细瞧了瞧它的介绍,果然,这仍旧是一副拳套,只是它的名字和造型太过普通,以至于很容易让人混淆。 我好奇地顺手把它戴在了手上,忽然,一阵怪异的感觉从我的手指间流淌过来。我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于是习惯性地看了看自己的属性。 “咦……”我轻叫道。 “这些是你们要出售的吗?”这时候,我们已经排到了队伍最前列,杂货店老板娘指着那堆拳套,微笑地向我们问道。 “是……”佛笑刚一开口,就被我粗暴地打断了: “不,我们不卖!”说完这句话,我抱起所有的拳套,拔腿就往外跑去。在我们身后排队的人们纷纷恼怒地用白眼球瞟着我们:“不卖东西还来排队,浪费我们的宝贵时间。” 我无暇理会他们声讨的白眼,径直走出了城门。在城外一个荒僻的角落中停了下来。 “杰夫,你这是干什么?”佛笑对我的举动感到十分莫名,拉住我的胳膊气恼地大声问道。 “嘘……”我谨慎地四下张望了一下,除了距离我们五十步之外闲逛的海盗,我确定没有任何人的踪迹。 “看看我的属性。”我小声地对佛笑说道。 佛笑愣了一下,而后立刻凝神查看我的属性。当我把这副“拳击手套”摘下来的时候,他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叹: “啊,居然……” 在我摘下“拳击手套”之前,我的各项属性是:攻击力123+40,防御力159+173,敏捷86+97,生命值4893,斗气值2256;而把它摘下之后,我的属性变成了123,防御力159+150,敏捷86+82,生命值不变,斗气值2186,攻击速度也减缓了8%。 所有属性的变化数值,和“拳击手套”的属性加成一一对应。 这说明什么? 一个让人无法抗拒的诱人答案几乎已经呼之欲出了。 我拼命压抑着心中的亢奋,手臂颤抖着拿起了自己的长剑。 在长剑入手的一刹那间,我看见自己的攻击力飙升至123+200。 我的猜测被证实了! 不知是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副十五级的“拳击手套”和我们所见过的一切拳套都不一样。即便你不是武僧,把它戴在手上仍然能起到属性加成的效果。而且,它的功效和你身上的其他武器装备并不冲突。 佛笑立刻发疯一样饥渴地扑在那堆拳套上,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他好不容易从里面翻出一副同样的“拳击手套”,立刻急不可耐地往手掌上套。当“拳击手套”完全套上他的手掌时,他先是愣了愣神,然后激动得仰天长啸。 这副神奇的拳套在他身上,也产生了同样的效果。 忽然,他停止了张狂的宣泄,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死盯着散落在地上的那堆手套,从他的眼里,我看见了一种迫切的狂热和发现的**。不需要语言,我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不约而同地,我们齐声狂叫,再次向满地的低级拳套猛扑过去。 一个贪婪的声音充斥着我的大脑:说不定还有更好的…… 几个小时过去了…… “这一副没有……”我一挥手,把一副拳套远远扔了出去。 “这个也没有……”佛笑也很不爱惜地把他手里的拳套扔进了海里。 “没有……嗯?暴烈拳套,我刚才好像试过了。”手里的拳套实在是眼熟得很。 “刚看出来啊?那玩意我都试了三次了。”佛笑无精打采地摇摇头…… 为了寻找能够提升属性的高级拳套,我们俩踏遍了东彻尔得港周围的山山水水,把所有能找到的海盗营地都翻了个底朝天,收集到的拳套足以开一个规模不小的博物馆,然后一副一副地试了个遍,一直试到手指头都被摩肿了,也没有找到第二副能够提升属性的拳套。 “看来就只有它了……”佛笑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拳击手套”,尚且有些不满足地说道,“……就是级别太低了,只能加上四十点的攻击力。” 这个家伙显然不知道“知足”也是一种美德,带上“拳击手套”之后,刚才我明明看见他只用了两个照面就把一个海盗剁翻在地,杀伤力比原先有了显著的提高。 “不要得了便宜卖乖,加了这四十点攻击力,就算是五十级的武器也不一定比你现在强……”作为他显然更为豁达也更为智慧的朋友,我语重心长地告诫着他做人不能贪得无厌的人生至理: “……当然,要是防御力能再加高点就好了……” 第八十一章 跟班总是如此相似 第八十一章 跟班总是如此相似 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们尊敬的公会会长妃茵大小姐喜欢上了一个名叫“拉图多荒野”的地方。这是法尔维大陆北部的一片不毛之地,光秃秃的戈壁和荒芜的沙丘构成了一片辽阔而狂野的北方风貌。只有最坚忍的生物才能在这片被强烈的日光和漫卷的风沙包围着的荒野上生存下来,比如说:半兽人。 在荒野的中部,有一座名为“拉图多城”的半兽人城市——对于这群暴躁而粗豪的绿皮异族来说,所谓的“城市”,不过是被一层岩石、木栅、巨大兽骨和兽皮层层包裹起来的巨大要塞而已。这个城市是十几个历史悠久的半兽人部落的故乡,也是通往更北方寒苦之地的旅人们能够找到的最后一个中继站。 妃茵大小姐一直呆在这里,显然不会是因为突然发神经热爱上了这里粗犷辽远的北方风貌,更不会是因为被这里奔放粗犷的半兽人风情所感染,而是因为这里经常会有被大陆联盟联合通缉的要犯试图从这里向北逃窜,当地半兽人政府经常会发布一些逮捕这些危险分子的通缉任务。 “这里的社会治安情况可真差,满大街晃来晃去的都是通缉犯,就连路边的面包房老板都随时有可能拎着把菜刀跳出来砍人。最近可真把我忙得要死,不是去追杀罪犯,就是在去追杀罪犯的路上。”在给我们发送的魔法信息上,妃茵这样写到。 依照我们对妃茵的了解,她可完全谈不上是一个具有维护社会治安功德心的见义勇为好市民。抓住通缉犯会得到相当可观的奖赏——这恐怕才是妃茵愿意长期逗留再此的唯一原因。 “那你现在在干什么?”我好奇地回复问道。 “……在被罪犯追杀的路上……”看了妃茵的回信,我只觉得背后冷汗涟涟。 妃茵的信息对于我们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主要是最后一条信息——我和佛笑更换了一身能够大幅增加防御力和敏捷度的铠甲装备,又把在市场上能够找到的最大剂量的生命药剂塞满了行囊,在确信自己的生存能力已经足以让骆驼和蟑螂自惭形秽之后,我和佛笑高昂起骄傲的头颅,踏上了通往拉图多荒野的旅途。 越是恶劣的环境,就越会滋养出凶狠强大的野兽和怪物,那个地方也就越发地危险。拉图多荒原上生活着十余种五十级左右的残暴物种。巨大的风沙使他们大都磨砺出一身厚重的外壳,使他们对一切物理攻击的抗性被大大地加强。而且,像“噬骨巨蚁”、“沙砾浮蜥”这些群居生物都是成群结队地在荒滩上游荡,一发现行人的踪迹就成群结队地向你发起袭击,就算是经验丰富、战技高超的冒险家,有时也不得不在这种大规模的兽海战术面前落荒而逃。而其中有不少家伙,就很不走运地把自己的骨头扔在了这片荒原上…… 我们是在一座沙丘上发现妃茵的身影的。当我们遇见她时,她并不是独自一人,一个名叫“烛光里的奶妈”的牛头人女——或者应该说是“母”——德鲁伊正左手持盾、右手挥舞着一支硕大的流星锤跟在她身后。 烛光里的奶妈的级别不高,只有三十三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应该也和那个大胡子武僧“我是你爸爸”一样,是那七个最后主动报名加入公会的新成员之一。坦率地说,想要准确地辨认出这个牛头人是公是母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她的体格远比绝大多数其他种族的男士要粗壮得多,黑白相间的皮肤组成了富于变化的花纹、鬃毛又刚又硬、鼻子的左侧依照许多牛头人的粗犷风俗挂着两枚硕大的黄铜鼻环——只有当这两个环像现在这样挂在她鼻子上的时候,我才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它们是“鼻环”,如果你把它们取下来放在我的手里,我或许会以为这是一对造型古朴的手镯。 在她那张生满横肉的大脸上,只有一点能看出她明显的女性特征,那就是她的双唇。这是一对丰润饱满的肥唇,唇齿边泛着一层明亮妖艳的桃红色,犹如夜幕下的一轮血月,让人对它生出许多绯色朦胧的幻象…… 比如说:一头挂着鼻环、涂满了口红的河马正在戈壁荒滩上狂奔? 是的,我们都知道出于种族的血统差别,牛头人的嘴巴一半都是突出而宽阔的,但即便是在他们之中,也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像这个女人一样大的嘴巴。看着她在妃茵背后拼命大叫的样子,我们差点错以为她是想一口把我们的会长大人吞下肚去。 “大姐头救命啊……它们要追上我了……”牛头人德鲁伊声嘶力竭地大叫着。以她得天独“厚”的口腔共鸣,她没能成为一个吟游诗人实在是演艺界的一大损失。 在她的身后步步逼近的,是一大群张牙舞爪的“无骨荒灵”。 当某些生物惨死在荒原上时,它们就有可能受到魔法的侵染,变成这种没有实体的四十八级魔物。这些东西的攻击力并不算高,但对于魔法的抵抗力却比同级别的野生猛兽要强得多。即便是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妃茵也要费一番手脚才能消灭对手,三十三级的德鲁伊更是连想也别想。更何况,现在追在她们俩身后的无骨荒灵足足有不下十只。 在这种敌我力量比例异常不均衡情况下,妃茵毅然决然地做出了一个只有明智老练的冒险者才能够做出的唯一正确选择,那就是: 逃命要紧! 妃茵眼见这群荒灵越追越近,忽地原地转身,口中默念咒语,两手向后一挥,一个经过威力升级的“冰封术”立刻从她身前喷射出去。冲在最前面的几只“无骨荒灵”立刻被冻结在巨大的冰块中,动弹不得。 “笨蛋,你不是会变身术吗……”做完这一切之后,妃茵一秒钟也没有停留,立刻再次向后飞奔而去,边跑便对着牛头人德鲁伊破口大骂,满脸恨铁不成钢的痛苦表情,“……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变身成猎豹可以增加移动速度!” “可是……”烛光里的奶妈看起来既委屈又焦急,“……技能表里有好多技能啊,哪一个才是的呀……” “选择‘变身’选择栏!‘变身’啦!筛选出来就少了!”妃茵此时的目光中充满着残忍的光芒,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就用不着无骨荒灵出手了——狂暴状态的魔法师免不了会亲手把她愚蠢的同伴一刀搠倒。 “技能还是有好多啊,到底哪一个才是的……”烛光里的奶妈说话都带着哭腔了,显然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个一个试!”妃茵暴躁地狂吼,我现在转而开始担心,她会不会一口把这个粗壮魁梧的女牛头人给活吞了。 吼完这一句,妃茵就赌气使了一个“瞬间移动”,把烛光里的奶妈抛在了身后,看上去是打定主意不再去搭理这个除了会拖累人之外一无所长的同伴了。 “大姐头,快来救命啊……我要死了啊……”没想到,她刚刚移动出去,就听见身后再次响起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无论妃茵的心理承受底线已经被锻炼得如何坚韧顽强、无论她下定了多么坚定的决心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去理会那个让人抓狂的牛头蠢女人,可当她回过头来的时候,眼前发生的景象还是刺激得她几乎把满腔的鲜血都喷了出来。 苍茫的荒野上,一只黑黑胖胖、硬皮厚甲的大乌龟正伸长了脖子,拼了老命用它的四只短爪在沙地上缓缓地向前爬动着。谢天谢地,它的速度总算是比蜗牛要更快些——如果说真的有什么蜗牛能够在沙漠里存活的话。 变成乌龟,这同样是德鲁伊教徒们拿手的变身技能之一,只不过他们只会在潜水时这样做。而在陆地上,只有有严重自杀倾向的人和脑子抽筋的人才会在战斗时以这种迟缓、笨拙、攻击力又特别低下、完全无用的爬行动物形象出现。 看起来烛光里的奶妈对于生命有着无比热切的渴望,那么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她只有可能是后者了。 对于紧追不舍的无骨荒灵来说,牛头人德鲁伊变成的乌龟无疑是一个目标显著、品质优良的肉靶子——而且还是个固定靶!只在转眼之间,大乌龟就被一群荒灵围得水泄不通,痛殴不已。 无奈的妃茵,只有转过身来重新冲入战团,将手中的强力魔法一个接一个地扔在那群荒灵的头上,试图驱散它们,把变成乌龟的牛头人救出来。 “你这个白痴,变成乌龟干什么啦!”妃茵一边冲着自己的战友痛骂,一边无情地施放着她最强大的杀伤性魔法,看起来就像是要把对女牛头人的满腔怨气统统撒到这群荒灵身上似的。 “可是……”乌龟无比冤屈地哀叫着,“……大姐头,是你让我一个一个试技能的啊,这就是第一个技能……” “你……”妃茵一时语塞,用力一脚踢在厚厚的龟甲上,“……你还变成乌龟的样子干什么?等着下蛋么?快点给我变回来啦!” “大姐头……”乌龟慢吞吞地惨叫道,“……我也想变回来的啊,可是魔力刚刚用完了啊……” 妃茵的脸色就像猪肝一样灰白:“这下又要让你给害死啦!” 我和佛笑当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公会会长和战友惨死在自己的面前。就在她们陷入苦战,眼看脱身无望的时候,我们这两个生力军从右侧斜插进来,顷刻间穿透了无骨荒灵们的包围圈。 “妃茵,坚持住,我们来救你啦!”我冲着妃茵大喊着,一记“盾击”将一只荒灵击退,而后一剑将另外一只刺了个对穿。 虽说荒灵是没有实体的魔物,但刀剑的伤害对它同样会起到作用。这一剑刺下去,我虽然感到手中轻飘飘地没有受力,但还是让它损失了接近二百点的生命。 “杰夫,佛笑,你们来的真是太及时了……”见到我们,妃茵立刻喜形于色。她立刻喝完了手中的生命药剂,冲着我们连声高喊:“……你们还有生命药水没有?快给我两瓶啊!” “我们都带了不少,马上就给你……”佛笑高声回答道,左手刀右手剑上下翻飞,片刻间就把面前的一只荒灵砍得只剩下了一丝血皮,同时他自己也被一群荒灵砍得只剩下了一丝血皮…… “太谢谢你了,佛笑……”看到佛笑如此奋不顾身地营救自己,就连以铁石心肠著称的妃茵也被感动了。她用充满感激的语调大声说道: “……别忘了,你上次买头盔还欠公会一百二十四枚金币呢,算上这两天的利息一共是……” “我忽然觉得让这群家伙把会长杀了也是一个好主意……”佛笑小声地对我说…… 如果说这场战斗还有什么让人感到兴奋的地方,那就是我们终于有机会彻底激发出了拳击手套的攻击加成效果。自从莫名其妙地带上这个东西之后,我们这还是第一次与级别相当的对手正面交手——要知道,此前的对手都是些弱不禁风的低级怪物,即便没有拳套的属性加成,我们也能把它们轻松摆平。 而此时,无骨荒灵们的脆弱表现,简直一点也不像是和我们级别相当的魔物。他们就像是一群比我们低了三、四级的普通怪物,在我们连续的重击下哀号不断,生命值以极快的速度向下跌落着,很快就彻底断绝了生机,化成一团黑烟,完全消融在空气中。 每一次攻击所造成的伤害,都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如今,即便是一次普通的攻击,就可以给与我同级的对手造成超过两百点的伤害,而如果使用威力强大的攻击技能的话,有时我的伤害值甚至可以超过六百。我从未感到自己像现在这般强大,居然能够以压倒性的优势将本应是势均力敌的对手彻底击垮。 我们现在所拥有的,是完全超出了我们级别之上的强大力量。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我们所窥见的,是众神所不允许的一处隐密的错误,它打破了世间万物所必须遵从的某种规则,使我们得到了本不应属于我们的力量,令我们有机会凌驾于其他所有人之上。 这力量来得太过轻易又太过突然,并没有令我感到心中窃喜,反而让我觉得忐忑不安:我不知道获得这种力量究竟意味着幸运还是灾祸,但我猜想,这种行为万一被众神察觉,必将承受沉重的惩罚,那时我们将要承受的,或许就会是一场灭顶之灾了。 不过不管未来将会如何,起码这力量现在对我们很有帮助。 错身间,一只荒灵在我的剑下灰飞烟灭,另一只尖啸着伸出它的魔爪,刺进我的左肩,却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我撤步回身,用盾牌格开了第三只荒灵的攻击,反手斩在第二只的脖颈上,它的头顶爆出了大朵的血花——真是奇怪,一个完全没有躯体的魔法怪物,居然也会爆出血花——顿时变得生命垂危了。 没过多久,我就接连干掉了三只无骨荒灵。看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这场交战就会以我们的胜利告终了。就在我因为即将结束战斗而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咔嚓!”一记剧烈的撞击从我的手中传了过来。 第九十章 决定生死的重要一人 第九十章 决定生死的重要一人 在为了寻求冒险而穿越无数时空位面、降临到法尔维大陆上的勇敢涉空者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看似粗鄙、却又无比正确的至理名言: 不怕牛x的对手,就怕傻x的战友! 我完全相信,这是一句由无数次的耻辱、失败、死亡和鲜血所堆砌起来的绝对真理,它就如同一座风暴中的灯塔,为在死亡边缘挣扎着的冒险者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提供了反省的标的。当你在战斗中山穷水尽、难逃一死的时候,再回过头来看看这一句话,你会发现,能够最早说出这句凝练而睿智的诤言的,一定是一个伟大的诗人、一个英勇的冒险家、一个深邃的哲学家以及一个被愚蠢队友拖累死无数回的倒霉鬼。 “咔嚓!”一阵剧烈的撞击从我的剑下突然传来。因为一直在和没有形体的荒灵战斗,使我已经习惯了在战斗时不发生碰撞。这一次撞击来得出人意料,我一个拿捏不稳,长剑几乎被脱手磕飞出去。 一只足足有我半腰高的“噬骨巨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我的身边。这种巨大的昆虫全身上下包裹着一层厚重的甲克,即便和普通的金属铠甲相比也未必逊色。我的长剑就是砍在了它的身上。 如果仅仅是一两只偶然出现的噬骨巨蚁,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太大的威胁。但我定睛看去,忽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种贪婪饥饿的巨大昆虫已经在我们周围聚起了十好几只,甚至比原先无骨荒灵的数量还要多。 见鬼了,这么些危险的大家伙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的? “救命啊……怎么到处都有怪物啊……”牛头人德鲁伊烛光里的奶妈歇斯底里地叫喊声吸引了我的目光。跟随着她的身影,我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我们的敌人会越打越多…… 刚开始的时候,只有一只生命值已经不足三分之一的无骨荒灵紧跟在她的身后,偶尔射出一两个不疼不痒的“暗影箭”,就把已经下破了的胆的牛头人德鲁伊打得哇哇惨叫。 烛光里的奶妈显然是被吓糊涂了,在她前方明明盘踞着一个噬骨巨蚁的群落,她居然慌不择路地一头就扎了进去,还莫名其妙地顺手仍了一团魔法火焰,正中一只五十级的“变异噬骨巨蚁”的屁股。 “你在往哪儿打呢!”眼看着又一群暴怒的噬骨巨蚁尾随着烛光里的奶妈、气势汹汹地向我们杀来,妃茵咬紧了牙关大声咆哮着。 “我……我……我忘记切换目标了……”烛光里的奶妈一边奔逃一遍气喘吁吁地辩解着,满脸无辜的蠢相。 话音刚落,她就毫无知觉地从一只沙砾浮蜥的大脑袋上踩了过去。 我们假设一下,你趴在沙滩上惬意地晒着太阳,和你的老婆孩子们一起,正享受着与世无争的悠哉生活,这时候,忽然有一个冒失的家伙跑出来,在你脑门子上狠狠地踹了一脚,你会怎么样?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叫上一票兄弟抄着家伙好好教训那个冒失鬼一顿,让他知道走路的时候注意脚下是一件最基本的道德规范。 这只浮蜥显然也是一只和我一样很有教养的野生动物,它正是向我说的那样做的。 七八只一人多长的沙砾浮蜥立刻也加入了追杀女牛头人的队列,领头最狂暴的那一只前额上印着一个清晰可辨的圆形牛蹄印。其它还有几只则愤慨地杀进我们的战团,用它们犀利的爪牙和坚硬的前额和我们厮杀起来。 拜托,招惹你们的是那个长角的蠢女母牛我们可都是无辜的呀……我一面汗流浃背地挥剑抵抗,一面心里暗暗咒骂着。 没过多久,附近方圆两百步的沙漠居民几乎全都被烛光里的奶妈挨个骚扰了一遍,她的身后也拖起了常常的一列追杀队伍。被激怒了的怪物和野兽在牛头人德鲁伊的背后恶狠狠地咆哮着,在戈壁荒滩上掀起一道冲天尘迹,看起来蔚为壮观。 最后,这些暴躁的家伙全都追随着奶牛大傻妞的脚步,两眼发绿地冲着我们杀了过来。原本就已经陷入苦战中的我们被这群怪兽铺天盖地地压了过来,顿时感到压力倍增。无数危险的利爪在我的面前晃动着,让我完全疲于应付,持盾的左手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完全僵硬。即便是这样,烛光里的奶妈仿佛还嫌我们死得不够快似的,转脸又引了两只由沙漠植物变异而来的“刺棘仙人掌怪”。 在这样剧烈的混战中,即便我们有拳套在手、药剂傍身,也必须绷紧每一根神经,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命丧当场。而最可气的是,造成这一切恶果的罪魁祸首,居然还在恬不知耻地大声求救: “大姐头,快来救救我啊,我要坚持不住了……” 妃茵面色铁青,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恨不得当场在牛头人德鲁伊的身上穿两个窟窿: “你坚持不住了?废话,就连我也快要坚持不住了!你发什么神经啊,引那么多怪过来找死吗?你一个人死还不够,还要把我们都害死啊!” “大姐头,我错了……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烛光里的奶妈委屈地分辨道。 我完全相信这一切不是她故意造成的,我甚至怀疑如果她成心想要这样做的话,还不一定能搞出那么大的场面来呢——可正因为如此我才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之中:一个人如果蠢成了这个样子,那是真的已经完全无药可救了。 终于,随着两只噬骨巨蚁大力的撕咬,烛光里的奶妈终于闷叫了一声,安静地趴在地上变成了一条死牛。 烛光里的奶妈的死亡使我们的冒险队伍少了一个人。 少了一个四处引怪的人、少了一个浪费生命药剂的人、少了一个需要照料和掩护的人、少了一个“十分重要”的人。 我说牛头人德鲁伊是“重要”的,这绝不是言过其实。她刚一毙命,我立刻就能感觉到面对的压力小了很多:再也不会有人把生命充盈的新怪物引到我的面前,以替换下那些已经被我砍得垂危的危险野兽了;也再也不会有人挡住我的视线,让我的攻击技能失去目标了。我消灭对手的速度变得比刚才更快、也更有效率了,同时我喝药水的频率也不像刚才那么快了。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能够自由、正常地战斗居然也会是一件如此幸福的事情。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衡量,烛光里的奶妈的生存与否都确实是这场战斗的最关键所在——她一个人就决定了这场战斗的胜负平衡,是具有决定因素的重要砝码! 我不得不说,牛头人德鲁伊的死亡实在是她能给我们做出的最伟大的贡献——她要是再不死,恐怕我们就要死绝了——当一个冒险者对于伙伴的价值已经达到了这种“生不如死”的地步时,我想说,你已经不能再单纯地用“实力”的高低或是“智商”的高下来评价他生存的意义了。 这简直堪称是一种“境界”! 去了烛光里的奶妈这个大拖累,我、佛笑和妃茵三个人少了许多负担,且走且战,坚决避免与大群敌人硬碰硬的交锋,集中力量一个个地消灭着对手,充分发挥出了机动灵活的游击战术。大约十多分钟以后,那一大群凶兽魔怪终于被我们彻底消灭干净了。 坐在沙丘的斜坡上,我们一边享受着从激战中幸存的快慰,一边等待着牛头人德鲁伊的复活。佛笑指着地上的那具尸体忿忿地问道: “你从哪儿找到这么一个大菜鸟的?差点害得大家一起灭团!” 妃茵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刚加入公会的新人,听说正好和我住在一个市。我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带带她,笨得要死,只会斗狠胡闹,然后引一大堆怪出来。我已经被她害死好几回了。” “那你还带着她干什么?这样的弱智家伙,就让她自生自灭得了!”佛笑不依不饶地说道,显然对刚才的险情还心有余悸。 “算了吧,不过就是玩嘛,何必那么认真。毕竟是一个市的,远亲不如近邻嘛……”真是难得,妃茵居然也有如此慷慨大度的时候。 “……再说了,她还答应有时间请我吃饭呢。有这样的便宜不占,那是要遭报应的啊……”会长大人补充说道。 咦,这些事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 “原来是这样啊……”佛笑心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想起来自己也正处在和妃茵相同的遭遇中。 “大姐头……”终于,刚刚死去的牛头人德鲁伊烛光里的奶妈复活了。刚一站起身,她就一脸倒霉相地冲着妃茵哭诉:“……你送给我的这一身宝甲都坏了啊,我就连修理的钱都不够了……” 宝甲?我一脸幸灾乐祸地看着牛头人身上那件做工低劣的皮甲。一般来说,这种淘汰货涩只有放在杂货铺里发霉烂掉的份儿,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愿意把这套垃圾穿在身上,而且还如获至宝。 菜鸟可真是好骗啊……我的心里由衷地感慨道。 “好了好了,不就是修理费嘛……”妃茵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扔过去十几枚银币,“……剩下的你就自己留着买药吧!” 这可是我头一次看见妃茵出手如此大方——她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提还钱和利息的事情。不过考虑到她说的“请客吃饭”云云,虽然我还不能完全理解,但有一条我是非常肯定的: 没有便宜可占的事情,我们的会长大人才不会做呢。 “大姐头……”烛光里的奶妈顿时激动地双手抱住妃茵的胳膊用力摇着,宽厚的嘴唇贴在妃茵的脸上,“……你可真是我的最好最好的好姐妹,要是没有你的话,我可怎么办才好啊……” 目睹一个比男人还要孔武雄壮的牛头女人,像个柔弱小女人似的摆出了一副嗲气肉麻的亲昵姿态,我只感到全身上下黄豆般大小的鸡皮疙瘩一串一串地砸在了自己的脚面上。 牛头女人这般感激涕零、得遇知己的肺腑之言,让我和佛笑很难不想起一个刚刚分别没有多久的熟悉身影——我是你爸爸。这个长着满脸大胡子的新任武僧在拍马屁、戴高帽的表现上,和烛光里的奶妈惊人的相似。 “那个……奶妈大小姐……”佛笑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一共有几个兄弟姐妹?” “你问这个干什么?”牛头人德鲁伊立刻一脸警觉地望着佛笑。 “哦,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佛笑讪笑着回答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可能刚刚见过你哥哥……” “对了,你们俩大老远的跑到这儿找我干什么?”妃茵忽然向我们发问道,她下意识地捏紧了钱袋,“可别说是来借钱的,还钱欢迎,借钱免谈!” 看着会长大人一副守财奴的模样,我和佛笑哭笑不得地对视了一眼。佛笑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嗓门对妃茵说道:“我们刚刚发现了一个bug。” 虽然我不明白bug是什么意思,但是看起来妃茵却很清楚。她松开了紧捏着钱袋的右手,疑惑地看着我们:“bug?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我清了清嗓门,摘下手上的那副“拳击手套”,从帮助我是你爸爸转职开始,详细地讲述起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直讲到我们验证只有这一种拳套可以给武僧以外的职业增加属性。 “……就是这样,我们发现这个拳套我们也能装备使用,而且和其他的武器装备并不冲突。”佛笑也褪下自己的拳击手套,让妃茵看清楚自己的属性变化。 烛光里的奶妈站在一旁看得两眼放光:“这个拳套我们德鲁伊也可以戴吗?” “应该是可以的吧,我们没有试过。”佛笑把一副拳击手套递到她的手中,示意她可以试验一下。 牛头人德鲁伊满怀希望地把自己的一双大手塞进拳击手套里——居然没有把手套撑裂——而后兴奋地大叫起来: “大姐头,真的可以哎。我的攻击力也增加了四十点!” 拳击手套增加的四十点攻击力对于我们来说或许还不是十分明显,可对于这头菜牛(菜鸟母牛的简称)来说,却是一个质的飞跃。她喜爱又贪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手指不停地揉搓着,仿佛是在验证那副手套是否还套在自己的手指上。看她那双瞪得发红的牛眼,简直恨不得让那副手套直接长在自己的牛皮上才好。 烛光里的奶妈一副很没有出息的小农模样就连妃茵都看不下去了:“好了好了,这种十几级的低级装备到处都有,你要是想要的话,这副手套你就自己拿着用好了。” “真的?大姐头,你可真是个大好人,太谢谢你啦!”烛光里的奶妈满脸欣喜,再次抑制不住地给了妃茵一个闺房姐妹式的亲切拥抱——只是在妃茵的强烈抗拒下,她才没能把自己的大嘴再一次印在妃茵的脸蛋上。 牛头人德鲁伊显然是太激动了,因此并没有听见妃茵后面说的那句话: “……反正你也用不了几天。” “我去试试看它的效果……”烛光里的奶妈雀跃着跑了开去。 这个时候,我们三个人都正在忙着讨论拳击手套的使用方法,因此大家都疏忽了这头菜鸟母牛的去向。我胡乱地应承了一声,然后急切地问妃茵道:“会长,下面我们该怎么办?” “给咱们公会每人都发一个吧,这样的话我们公会的力量可就强多了……”佛笑按耐不住心中的兴奋,“……攻击力强了,下副本什么的都方便,说不定新的大副本我们还能率先开荒呢……” 妃茵微笑着摇了摇头,刚要说话,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 “啊,那个菜鸟刚才走的时候说什么来着?” “她好像说……要去试试拳套的效果……”我一边回忆一边回答道。等我把话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这句话背后潜在的巨大危险。 “啊,我的攻击力变得好高啊,加上这个拳套果然有用……”沙丘的那一侧传来烛光里的奶妈兴奋的叫嚷声,我们三个人面如土灰——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哎呀,别打我……这边怎么还有……啊,那边还有……怎么全都围过来了……大姐头,救命啊……” 一个格外粗壮的女性身影从沙丘的顶端连滚带爬地翻了下来,片刻之后,沙丘的顶端翻腾起冲天的迷雾,仿佛飓风卷过。刚开始,只有零星的几个黑点漫过了沙丘,沿着山坡向下扑来。没过多久,这些黑点已经聚集到了让人触目惊心的地步,几乎爬满了整个山坡,远远看去,就好像整座沙丘都在向前倾颓,整个情景无比壮观,令人发自内心地感到震撼,简直让人感动得想要落泪。 我们的眼泪也快要滴落下来了,不过这和内心深处的“感动”没有任何关系。 “见鬼了,这个白痴女人是不是把整个荒野上的怪物都到这儿来了……”妃茵连头也不回,一个“瞬间移动”就冲到了我们的最前方,一边逃命一边骂道…… 第八十三章 守点的日子 第八十三章 守点的日子 在东彻尔德港西北城外西北八百步左右的地方,是一片茂密的棕榈树林。从一个隐藏的路口走进树林,用不了三十步伐你就会发现一个岔路口,分别通往两个不同的海盗营地。每隔三分钟,都会有一个三十二级的“鬼礁海盗”从左边的路口往右边的路口跑,我只要用三个“突刺”、一个“格挡”和连续两记“斩杀”就可以干掉他,然后从他的尸体里找到四十五枚银币、一小卷绢丝、一小瓶海盗黑麦酒,每经过四个信使——无论你有没有杀死他们——再杀死第五个的时候你会找到一封“海盗的联络信”。 而没过两分三十秒,就会有一个三十三级的“鬼礁海盗”从右边的路口往左边的路口跑,我需要一个“突刺”、一记“连斩”一个“背身斩”再加上三次普通的攻击才能以最高的效率干掉他。在他的尸体里,我会发现六十七到九十二之间不等的一些银币,两小卷白纱布、一根烤鸡腿,有时候还有一块海盗头巾或者是海盗眼罩。每经过五个海盗二副,我就能从第六个的尸体里多发现一样东西——一副拳击手套。 我知道,仅仅是阅读完上面短短几行枯燥的文字就已经让你烦透了。可是我要告诉你,这是我整整六天没日没夜辛勤工作所总结出的全部经验,实在堪称是光荣的劳动人民在劳动生产过程中产生的一项伟大的智慧结晶。 自从我们的公会会长妃茵大小姐得知拳击手套能够额外地增加属性之后,她用最快的速度召集起了所有的公会成员,带领着一大票人马浩浩荡荡地杀向了东彻尔德港。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尽可能多地收集“拳击手套”,速度越快越好。 这样一来,东彻尔德港外的海盗们可算是倒足了大霉:他们往往是在全无知觉的时候,就会从某个不知名的犄角旮旯里窜二十几个级别远超过他们的冒险家,搂头盖脸地把他们捶翻在地,然后如同饥饿的食尸鬼一样贪婪地扑向他们的尸体,从里面拣出死者十分微薄的遗产。 这群狂暴的疯子完全没有身为四十级以上高手的自觉,即便是面对三十级出头的海盗也鲜有单打独斗的时候,就像是一大群危险的蝗虫,蜂拥而上,而后狂掠而去,除了死者的遗骸,什么都不会留下。说他们是一群“冒险者”实在是一种过度的美化,这群人根本就是一群黑吃黑的强盗。他们在打闷棍拍黑砖扒钱袋子刨绝户坟方面所体现的良好职业素质,就连身为同行的海盗对手们都要感到惭愧和汗颜。 这场黑吃黑的灾祸很快传遍了东彻尔德港口附近的所有海盗营地,每一个被袭击过的海盗营地残骸都像是被耙子反复耙过了三遍一样干净,所有能拿走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剩下的所有东西加起来,也未必能值得上一枚铜币的价钱——你当然知道这会是谁的做事风格。 对于海盗们来说,这场无妄之灾来势凶猛,简直是他们遭遇的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难,而对于这场劫难的策划者和实施者来说,这不过是一轮附近地区拳击手套掉落可能性的“摸底调查”而已。 一轮深入细致的“摸底调查”之后,妃茵对于这附近可能掉落拳击手套的地方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我们立刻被分派到各个地点,开始了我们的“守点儿”生涯。 找到一个毫无威胁的对手,从容地将他击倒,而后拿走他身上的物品,接着再寻找下一个——这就是几天来我生活的全部。这听起来很让人羡慕,不是么?简单,安全,毫无负担,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工作。 但是我要告诉你,如果有人让你在拿把生锈的菜刀去屠龙和在这种低级点儿熬上一个星期之间选择一个的话,我强烈推荐你去把菜刀磨一磨——守点儿实在不是一件仅凭人类的精神就能够胜任的工作。 起初,我确实度过了一段轻松惬意的美好时光,在那些只有三十级出头的弱小海盗身上,我着实体验了一把所向披靡的强者感觉,这极大地满足了我的虚荣心。但是渐渐地,当这种高昂饱满、令人振奋的自我膨胀感开始消退,一种消极低迷的情绪开始在我的心中滋长——无聊。 是的,无聊。总有那些一些时候,你会忽然发现,你的周围似乎已经没有什么值得让你特别注意的事情,你不必关心什么、也不必惦念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向着某一个固定的方向前进着,而你的存在变得可有可无。这个时候,你开始心灰意懒、百无聊赖——对,你无聊了。 除了杀死海盗、抢夺拳击手套,我开始关注一些无意义的事情,以填补我枯涩的心灵。我开始计算拳击手套掉落的精确频率,并且特别关注究竟是那个位置上的海盗身上藏着着件特殊的装备。我甚至能够分辨得出这里的每一个海盗都在沿着什么样的路线游荡,片刻之后又将去向哪里。 一种可怕的孤独压迫着我,让我变得心烦意乱、粗暴易怒。每当我孤身等待海盗经过的时候,我的心就像正在被蛀虫侵蚀一样,发疯似的想要看见一个海盗的身影,就像是盼望着一个忠实伴侣一样盼望着他的出现。可当他们终于出现之后,我又会迫不及待将他杀掉,就好像多看他一眼都会让我恶心。 我仔细地观察着周围,满心期待地希望看到一点变化——哪怕只是某个海盗迈错了一步、某片叶子飘错了一点、某阵海风偶然变缓或是变急……可是没有,什么也没有。一切都依然故我,就像是众神的巨手在背后毫无偏差地执行着这一切。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站在坎普纳维亚城门站岗的时光,除了我,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而我的变化也根本无法影响到任何事物。 可如今的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城门卫兵的我,这种永无止境的枯燥重复几乎令我崩溃。 难怪那些涉空者都说,只有职业玩家和疯子才能在一个点儿守那么久而不知厌倦。无论他们口中的“职业玩家”是个什么东西,我显然都与之无关,那么这一切都正在将我向一个疯子的方向推去。 为了不变成疯子,我很快找到了一些消遣时间的好方法: 我尝试着用不同的方法来杀死同一级别的海盗,并从中遴选出效率最高的技能组合。这是一项繁杂的数学工程,运用我所学习过的一些系统炼金术理论知识,我发现仅仅是把所有可能出现的技能组合方式演练一遍,就需要大概六十四年零三十九天半的时间。而如果再计入暴击、抵抗、没有命中等等等等一系列可能出现的未知因素的话,想要把它统计清楚可能需要借助“两个排列矩阵的广义性相对增益阵列的迭代收敛性”之类的相关知识。所以,我放弃了。 在剩下的三天半时间里,我趴在海盗的尸体跟前数过他们腿毛的数量,也测量过迈多大的步幅才能正好用九十九步从小路的这一端走到那一端,还考虑过用炼金术的分子构成原理来证明当一块暴风角鲜蛋糕从两米以上的高空落地时奶油一面落地的几率比非奶油一面落地的几率高千分之五点四四…… 就在我终于成功证明“如果一个封闭空间中所有的封闭曲线都可以收缩成一点,那么这个空间一定是三维圆球(庞加莱猜想)”这个假设,并在论证“任何一个大于等于七的奇数都是三个素数之和,任何一个大于等于四的偶数都是两个素数之和(歌德巴赫猜想)”的猜想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时候,我终于收到了妃茵会长的魔法信息: “把打到的所有拳击手套都带着,来东彻尔德港城门口集合。” 我立刻将这几天消磨时间的所有数学游戏成果抛到九霄云外,难以自抑地流下了幸福的泪水。毫不夸张地说,我就像是一条脱缰的野狗,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里。我发誓,甭管是什么人,这辈子都别想再让我多看一眼棕榈树了。 经过一众公会成员六天来的不懈努力,最终我们收集到了六千四百六十七副拳击手套。妃茵轻轻点了点头,似乎对这样的成绩感到还算满意。我不知道她囤积那么多的拳击手套究竟有什么意义——一旦它的特殊功效泄露出去,无论是谁,只需要花费一点点时间,都能在这群海盗身上搞到一副。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我们囤积的存货将会变得一钱不值。 “会长,你让我们搞这么多垃圾来,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啊?”降b小调夜曲一屁股坐在地上,忍不住大声抱怨起来。他的询问立刻引来了不少附和的声音。 妃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然后抄起一副手套,现场演示起它的功效来。 不知妃茵是出于什么样的考虑,她一开始并没有告诉其他公会成员拳击手套的特殊用途。除了她、我、佛笑和烛光里的奶妈,其他公会成员都还是第一次发现这件装备的神奇之处。大家顿时变得兴奋起来,连续几天来的枯燥疲惫立刻一扫而空,满腹的牢骚和抱怨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大家都急不可耐地选了一副拳击手套戴上,然后发出幸福的惊叹声,感到这几天的辛劳有了令人满意的回报。 “事情就是这样……”妃茵看了看自己手下的众喽啰,“……这个bug是个大赚一笔的好机会,但这个消息不能过早泄露出去。我们是个小公会,这是个坏事,也是个好事。坏在我们没有能力独占这个bug的资源,但好在我们的人不多,消息也不会走漏得那么快。” 说到这里,她忽然轻笑了笑:“……所以说,在今后的一天时间里,大家都要听我的指挥。这是我们公会的第一次集体行动,如果能成功的话,咱们就用不着再过穷日子了。” “明明是只有我们在过穷日子吧……”牛百万喷了个响鼻,不满地斜着眼睛,偷偷瞟了满身珠光宝气的妃茵一眼。 “你说什么?”空气中立刻传来一阵寒意,魔法元素不安地躁动起来,“我记得某人上次买手镯,还欠了公会七百多枚金币,牛百万,今儿可是大年三十儿,我们的债可不能再拖了,你要是实在还不起钱……” “会长大人,我保证一切都听您的!”牛百万顿时面如黄土,用力拍着胸脯表示自己立场坚定。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小声嘀咕了一句: “我要是有个喜儿抵债就好了……” “没有喜儿,让仙女下凡替你抵债也是可以滴……”降b小调夜曲阴阳怪气地说道,引起了大家的一阵哄笑。在笑声中,精灵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双颊通红,不禁往牛百万的身后躲了躲。 “咳咳……”妃茵轻咳了一声,暂时制止了这场哄闹,继续说道: “……如果这笔生意做成的话,公会的财政会宽松很多,部分债务就可以抹掉了……”说着,她斜着眼睛别有用心地瞟了一眼周围。 “会长,您放心吧,我的嘴巴严着呢!” “打死我也不说!” “谁敢泄露消息,我们一人一口唾沫啐死他!” “会长,为了不让自己说漏嘴,我这就把声卡驱动卸载了。” “我这半天不上线了!” “咦,刚才会长您说什么了吗?我可是什么也没听见啊……” 我横着扫了一眼,发现了一个普遍规律: 欠债越多的人,喊得就越响。 对于大家的一致赞同,妃茵满意地点了点头。她轻咳了一声,接着说道:“下面,我们就来分配一下工作任务……” 第八十四章 宅男营销攻略 第八十四章 宅男营销攻略 在短短的半个小时的时间里,整个法尔维大陆上级别最高的三十位著名冒险家全都收到了一条魔法信息: “发现增加四十点攻击力的bug,只售五百金币,不需账号密码,当面交易,现场演示,先货后钱,保证有效。信不信由你。” 这些信息的发送者不一而足,取的都是些诸如“砸锅卖铁娶老婆”、“**型性职业商人”、“父母苦劝不住跳楼卖血降价还债”之类商业气息很浓郁的名字,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在这一刻之前,他们从未在法尔维大陆上出现过。 正如我们所知的,这世上有一种叫做“小号”的特殊灵魂状态,他们就全都是如此。 或先或后的,他们陆续收到了那些冒险强者的回信。没过多久,在许多城市的犄角旮旯里和一些荒无人烟的僻静地带,这些初级的小号和那些绝世强者进行了一次历史性的会面。会面结束后,强者们都心满意足地带着一副十二级的“拳击手套”离开了现场,而每当一笔交易完成,一个名叫“妃茵”的谜之魔女的口袋中,就会多出五百枚金币来。 如今,这个谜样的女魔法师正站在我的面前,傻笑着咽着口水一遍遍地数着口袋里的金币。那“哗哗”的数钱声对于普通人来说完全是噪声,可对于这个女人来说却像天籁般动听。 “把一件十二级的破烂买五百金币,是不是太黑了?”沉默了片刻,我实在忍不住说道。要知道,同样的一副手套,在路边的小摊上最多只能卖到十二枚银币。尽管我一开始也是抱着狠狠捞一票的念头,但超过了四千倍的暴利还是让我觉得太过惊人了。 “你这样想就不对了。”妃茵一边数钱一边理直气壮地教训我道,“我跟你说了多少遍,能那么快升到这个级别的,都是宅男?宅男你知道吗?” 我一脸困惑,摇了摇头。 “所谓的宅男,一定什么时候都能在线上找得着他们。要选就选最暴力的职业,练就练最高等的技能,boss直接solo,小怪最少也得五六个,什么亡灵啊、恶魔啊、巨魔啊,能给他拉的全给他拉上。左手杀青龙,右手杀白虎,中间还堵着一圈牛头怪,全都是精英级,特耐打的那种,怪拉过来,甭管攻击防御魔法治疗,有什么技能用什么技能,抬头一数,十六种属性状态,倍儿有面子……” 妃茵描绘出的暴戾场景让我心惊胆寒。如果一切都像她所说的那样,那么“宅男”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在他们面前,我们所熟识的战斗狂人长弓射日就像是一头小绵羊般的温柔。 嗯……需要特别说明的一点是:我指的绝不是雁阵的战宠绵羊羊咩咩。 “……有了钱就加属性,先加攻击力,光暴击率就得加到百分之二十……”妃茵继续介绍着一群丧心病狂者的生活习性,“……接着加防御,敏捷要加、生命值要加、魔法值也要加,就一个字,高!周围人的属性不是加到三千就是加到五千,你要是买件装备只加了三五点属性,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你说这样的宅男,肯花多少钱买四十点额外杀伤力?” 我低头盘算了一下,十分大胆地猜测道:“那我觉得最多也就是两百枚金币吧。” “两百枚?那是底价。我一口价五百枚还是保守估算。你别觉得贵了,这算是便宜的。你得研究宅男的心理。愿意花上三五万金币买一身铠甲的,根本不在乎花五百金币买副手套。什么叫宅男你知道吗?宅男就是买东西只看属性高的,不看价格低的。所以我们的口号是:不求合适,但求价高!”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忽然发现了一个小问题:“既然他们都已经知道你给他们的是拳击手套,如果他们不买,自己去打一个不就完了么?干吗要上你的当啊?” 妃茵奸笑道:“你这就不懂了吧,打一个拳套得花多少时间,那可是要耽误他们升级的速度的。既然能买到手,他们是不会浪费这个时间的。” 我皱紧了眉头:“这不是傻么?” 妃茵赞许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同学,恭喜你,你终于准确地概括出了宅男最显著的特征。” 我:“……” 没过多久,妃茵搂钱的触手伸向了那些排名在前三十位以下、但级别仍然很高的冒险家们。和妃茵最先盯上的三十名铁杆“宅男”相比,这些级别较低的家伙脑子反而好使得多——最起码他们知道如何砍价。很快,小号们就以从三百金币到一百金币不等的价格又多卖出了十来副拳击手套,几乎每过几分钟就有一大笔钱汇到妃茵的邮箱里,紧接着,一直守在邮箱旁边的会长大人立刻就会把钱取出来,然后小心仔细地删除汇款消息,不留一丝痕迹。 估算了一下时间,妃茵大概觉得时机已经成熟,立刻向早已准备好了的五名公会成员下达了“行动开始”的指令。 片刻之后,法尔维大陆联盟阵营中排名前五的大公会的会长面前,都将站着一个“情深意切、义气深重”的好朋友。这几位好朋友将会把拳击手套的特殊功效毫无保留地告诉这些会长们,同时怂恿他们抓紧时间赶往东彻尔德港,抢占拳击手套的生产资源。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几分钟以后,通风报信的五个人纷纷回信,这些公会已经集体开赴东彻尔德港抢占地盘了。 妃茵满意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发出了她的第三条指令。 我也立刻掏出自己的魔法笔记本,翻开联系人的一页,挨个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发送出这样一条消息: “听说了没有,拳击手套有bug,人人都能戴,可以额外增加四十点攻击力。自己朋友才通知你,一般人我不告诉的。” 公会里二十几个成员立即执行,至于另一个时空位面中,还有一些公会成员利用qq、bbs这些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神奇魔法装置传递这些消息。 我非常怀疑,仅靠二十几个人,能够在多大范围内传播这个消息?可事实看来,我真是太过小瞧“口耳相传”这种原始的信息传递方法了!几分钟以后,就发现街道上低头收发魔法信息的人明显多了起来,慢慢地已经增长到不看信息的人只是少数的地步。 借助这些玄妙的魔法传信设备,这个消息的覆盖面正以爆炸式的方式急速膨胀着。刚刚给魔法笔记本上的第三十五个人发出这条消息时,第三十六个人的名字忽然开始闪烁——那是他在给我发信息的信号——我打开信息,之间上面赫然写着一句熟悉的话: “听说了没有,拳击手套有bug,人人都能戴,可以额外增加四十点攻击力。自己朋友才通知你,一般人我不告诉的。” 看起来,我没必要继续了…… 短短半个小时,拳击手套的特殊作用已经传遍了整片大陆的大街小巷。我不敢保证能做到尽人皆知,但不知道的人绝对是屈指可数。 时间已经差不多了,妃茵的第四条指令接踵而来。 这个时候,整个法尔维大陆联盟所有的主要城市里会立刻会有一批来历不明的神秘商人,打出“拳击手套,限量发售,每副十金”的鲜明旗号。这将是这些商人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次露面,当他们摊位上的手套卖完之后,这些人就将永远消失在人群之中,没有人会知道他们去到了何处,正如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表明,这些黑心的商人和我们的公会有丝毫联系。 这个时候,妃茵高超的商业手腕已经被展现的淋漓尽致: 为什么妃茵要把这么珍贵的消息如此慷慨地免费提供给其他公会,如果把它们标价出售的话,说不定还能卖个更好的价钱。 “只有让那些大公会完全垄断生产渠道,才能在短时间内造成市场上商品极度短缺的现象,我们才有机会提价出货。”对于疑问,妃茵如是说。 她所说的话有一大半,我都没有听懂,但眼前发生的一切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很快,那些匆忙赶往东彻尔德港的人们不得不空手而归的——起码在三天之内将一直是这个样子——大陆联盟排名前五的公会成员们已经把整片港口地区围了个水泄不通,所有能够出产拳击手套的地方肯定都被他们占领了。在这群组织严密的公会众面前,那些零散的涉空者肯定一副手套也弄不到。 当人们只能在地摊市场上搜寻拳击手套的踪迹时,那些神秘商人的摊点顿时成了一座城市中最热闹的地方。就在我们身前不远处,就有一个名叫“我要挤垮家乐福”的矮人战士正打着出售拳击手套的旗号。我十分确定他就是我们公会中某人的小号,但却无法分辨出他具体是谁。 现在在他的周围,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每一个都捂着钱包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身前的那堆拳套,眼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却始终没有人掏钱——十个金币的价格对于一件十二级装备来说,确实谈不上什么公道。 “太贵了……”这些人啧啧感叹道,不时拿眼睛轻瞟着摊主,似乎正巴望着他能够主动降价似的。 “我要挤垮家乐福”根本不理睬他们。现在整个城市里售卖拳击手套的只此一家,在定价上完全是他一个人说了算——准确地说,完全是妃茵一个人说了算。 事情就这样诡异地僵持了几分钟,没有人打破这个僵局。 我轻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分开众人,径直来到“我要挤垮家乐福”的身边: “给我来一副。”我努力装出急促的声音来。 “十金,不还价!”看到我出现,那个摊主先是一愣,然后闷声说了一句。从他的表情里,我看见了一丝隐藏得很深的窃笑。 “十金就十金。”我爽快地交了钱,结果手套,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手指头塞了进去。尽管在场的每个人肯定都听说过拳击手套的特殊功效,但当他们亲眼目睹我的属性发生变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的呼声。 知道有bug的存在是一回事,亲眼目睹一个鲜活乱跳的大活人凭空增加了四十点攻击力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的现场展示立刻冲垮了在场所有人头脑中最后一道关于商品价值规律的理智底线,大大刺激起了他们强烈的购买**。 我一走出人群,立刻有第二只手扔出了十枚金币,接着是第二个和第三个。一旦有人带头,后面的人就仿佛得到了某种保证似的,立刻挥动着金币蜂拥而上,前仆后继、络绎不绝。一阵前所未有的抢购狂潮被这群疯狂的买主掀动起来了,甚至有些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连招牌都看不清的路人,也奋不顾身地把自己扔进了人堆里。 “嗨,里面在干什么啊?怎么那么多人?”一个牛头人一头扎进人群,挤得不少人东倒西歪。 “你不知道还往里挤个屁啊?”在他的大腿边上,一个快要被人踩死了的侏儒怒骂道。 “人多的地方肯定有好事……”牛头人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后面的,排队排队,有点素质好不啦?”一个清脆的女性声音从人堆里传了出来,人头攒动,我实在无法辨认这个声音究竟是从那个脑袋里迸发出来的。 “我们这不正排着嘛……”外面一群人随声附和道。 恩,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里的所有人确实都正在排队,且秩序井然。只不过,这个队伍虽然不是很长,但是很粗…… 我和妃茵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一大群人自发自愿地排着队送上门去被人按着脑袋挨个放血。我实在搞不懂这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任何一个稍微有一些思考能力的人都知道,五大公会不可能永远霸占住东彻尔德港,拳击手套一定会越来越多。迟早有那么一天,他们只需要花上三五枚银币的路费就能自己去打一副戴在手上。而现在,他们却宁愿花上远远不值的一大笔钱,扎堆来抢着当这个冤大头,生怕落到别人后面。 其实许多事情都是这样,在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绝大多数人都不愿自己决断,而是宁愿选择跟随在别人的身后,就好像倘若自己站在了多数人的立场上,就算是错误的事情,也能变得正确似的。他们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对于一个你不了解的陌生人,你凭什么信任他而不是新任自己?你凭什么确定他的判断会比自己的要英明? 为什么所有的智慧生物都是群居的? 大概他们要在彼此的身上找到心灵的依赖吧。 所谓的“托儿”,就是这样产生的。 “那个人是谁啊?”妃茵瞄了一眼那个商人问我。 “佛笑。”尽管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我还是听出了他熟悉的声音。 很快,佛笑干净利落地卖掉了最后一副拳套,然后一秒钟也没有多停,立刻穿越位面离开了法尔维大陆。他卖完得正是时候,就在他离开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街上陆陆续续地又多了几家贩卖拳套的商人——我猜那都是五大公会的人。拳击手套的价格立刻因为他们的相互压价而大幅下挫,先后从一开始的十枚金币跌倒八枚、六枚、五枚、四枚,最后大体稳定在了三枚金币的价格上。 最早花钱买手套的那些人立刻惊觉自己片刻之间就成了“冤大头”这个名词的特指对象和生动范例,怨声载道连成了一片。 我在想,如果我告诉他们有那么三十个缺心眼的家伙花了五百枚金币买了一副和他们一模一样的破烂手套,而且这三十个人还都是他们耳熟能详的“知名人士”,他们的心里会不会觉得好受些。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的佛笑已经来到了我们身边: “嗨,你这个游手好闲的铁皮罐头,我在那里摆摊摆得好好的,你跑过来捣什么乱啊?”一露面,白衣剑客就直冲我抱怨起来。 “你可真是忘恩负义呀,要不是我,你恐怕直到现在还没开张呢吧!”我立刻反唇相讥。 “本来我还能多卖十个金币的,结果让你给浪费了呀!”佛笑完全无视我的宣传作用。 我立刻把拳击手套扔到他的脸上:“别忘了,你还欠着我十个金币呢。” 嬉笑了几句,佛笑把买手套的收益递到妃茵的手上,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同行,有些愤愤地说道:“会长,这些人抢了我们的生意,咱们要不要再多弄点手套来,挤垮他们?” 妃茵白了他一眼:“你白痴啊?咱们公会一共二十几口子人,还有马甲、还有菜鸟,五大公会我们能挤垮谁?再说了,现在价钱已经提不起来了,费那么大的劲去赚个零头,还没有杀怪卖装备赚得多,傻子才去凑那个热闹呢。” 说着,妃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都来卖吧,卖的人越多越好。都来抢着做这个生意,我们就不是那么显眼了。” “那么……我们现在该干什么呢?”我好奇地问道。 妃茵嫣然一笑: “找gm,报告bug。我们可是守法公民……” 第八十五章 天神降临 第八十五章 天神降临 “你……你……你说什么?”妃茵的回答让佛笑吃了一惊,“你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没有啊,我说的是真的。”妃茵的表情虽然看起来很轻松,但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意思。 “我们不是刚卖完……”佛笑看起来已经糊涂了。 “哪条法律禁止玩家卖装备了?我们卖的是拳击手套,又不是卖bug,有什么好担心的?”妃茵理直气壮,“有人自愿花十个金币买十二级的拳套,我们又不抢他的,干嘛不卖啊?再说了,你们不都是用小号卖的吗?谁知道是我们干的?” “可是……这……那……”佛笑看起来脑子已经停转了。 说话间,我们已经出了城,四周的人渐渐少了。妃茵四下打量了一下,没有看见其他人,于是解释道: “……一开始我也想过,如果有可能的话,我们自己保住这个bug的秘密,不让别人知道,这是最好的。可是再仔细考虑一下,这种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就算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公会里的其他人都不知道,也难保会有别人发现,把它公之于众。等到每个人都能戴着一副拳击手套招摇过市的时候,这个bug就一钱不值了,我们留着这个秘密,一点儿好处也没有。” “所以我只能想办法把这个bug的利益最大化。卖钱是最现实的,可我们势单力薄,绝对比不过那些大公会,只能趁着别人刚知道的时候抢先占领市场,创造最大利润,同时把消息泄露给其他公会,让他们帮我们堵住零散玩家获取这个bug的渠道,我们趁机出货。” “我们算过,一共有不到二十个点儿能打出拳击手套,产能是固定不变的。如果我们只告诉一个公会的话,他们很快就能达到人手一只,所以他们守不了多久。而且就算他们想要独占这个bug,以一己之力也势单力孤。如果别人来抢也守不住。同时告诉五个公会,他们的速度就会相互受到牵制,给我们留下的时间也更长一些,我们的存货就能尽快出完。” “等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市场已经成熟,竞争加剧,呈现出饱和状态,完全是买方市场,利润被削得很薄,根本卖不上价去,只有实力最雄厚的才能存活下来。这个时候谁还再往里冲,谁就等着被那些垄断企业——啊不,是垄断公会——挤垮吧。”说着,妃茵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说对不对,杰夫?” “嗯?你在说什么?”什么“产能”、“垄断”,我听得精神十分恍惚。 妃茵立刻面色一沉,我感受到四周危险的气息袭来,顿时精神大振、举臂高呼: “凡是会长大人提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会长大人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 会长大人的表情立刻转云开雾散,口不对心地说道:“呵呵,小同志,不要搞个人崇拜嘛……” “可是可是……”佛笑还是有些想不通,“……那你也不用那么快就急着向gm报告啊……” 听了佛笑的话,妃茵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你怎么那么糊涂啊,现在这个事情已经闹得尽人皆知,就算你不说我不说,迟早都会有人说出来的;就算一直没有人说出来,那么明显的事情,gm也早晚都会发现。既然早晚都会败露,那还不如我们先报告的好。要知道,报告一个bug可是有奖励的呀,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抢了先……”说到这里,妃茵稍稍顿了顿,“……这是第一点理由。” “那第二点呢?”我接着她的话茬问道。 “我痛恨一切形式的垄断组织!”妃茵说得咬牙切齿。 “那只是因为你自己垄断不了吧……”佛笑的表情很诡异。 尽管我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垄断”是什么意思,但身为一个四十九级战武士的敏锐本能告诉我:佛笑说的才是真话。 gm和bug到底是什么?这个问题我一直也没有搞清楚。含含糊糊听我的涉空者朋友们说起过,似乎gm是一种人人想抓却很难抓到的臭虫,而bug好像一群掌握着统治和管理整个大陆重要权力的人物——大约就是一群享有绝对统治权力的贵族吧。 嗯,更正一下,好像我记颠倒了,bug是臭虫,gm才是贵族。 不过这其实无关紧要,bug和gm、臭虫和贵族,这两者之间原本就是没有太大差别,大多数时候甚至就是一回事。在我看来,gm存在的本身或许就是一个巨大的bug——绝大多数贵族都是蛀虫! 如果我事先真正能够明了gm意味着什么的话,是绝不会产生这样亵渎而危险的念头的。 妃茵带着我们两个在里德城西南角的一个山坳里停住了脚步。这是一个贫瘠荒凉的地方,距离城市比较远,而怪物的级别又不是很高,所以一向没有多少人光顾这个半吊子的鬼地方。即便是在平时,在这里杀怪升级的人也是屈指可数,更何况现在每个人都被拳击手套的传闻搞得心神不宁,谁还会把心思花在这块不毛之地上呢? 所以,当我们到达的时候,这里正如我们所期待的那样——一个外人也没有。 妃茵掏出了她的魔法笔记本,翻到画满了怪异魔法符号的一页。我记得这一页的标签上写着“系统”,可始终没有搞清楚它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只是本能地感觉到这一页上面附着着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让我不敢轻易地去尝试。 妃茵把自己的手放在了这页魔法符号上,脸面上带着一副肃然的表情,用充满虔诚和求告的语气急促地说道:“报告gm,我发现了一个系统bug,请快点现身。” 我猜她正在施展的是某种特殊的召唤魔法,但她的咒语实在是太过简单朴素,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魔力的震荡。正当我怀疑她的魔法究竟能不能奏效的时候…… 一种嗡嗡的轻响忽然凌空传来,在我的耳轮边震荡不休。这声音带着一些简单的韵律,不住单调地重复着,却如歌如诉、辉煌壮美,一点儿也不让人感到厌倦。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让我感到心情平和,全身洋溢着一种被眷顾和爱惜的幸福感。 一道无比圣洁的光辉忽然凭空射下,穿透了原本就很明亮的天空,在我们的脚下画出一个标准的正圆形。空气中,圣光的辉泽层层地波动荡漾,虽然温和柔美,却又凝而不散,勾勒出一根流光溢彩的巨大光柱,直通天界,令人仰视。 抬头望去,我看见一个黑影承受着圣光的辉泽,沿着这道圣光的轨迹凌空缓缓降下。他依稀是个男子的模样,因为逆光的原因,我看不清他的面容。但我可以肯定,他绝不是属于这个凡间的生灵,而是来自遥远天外那片最崇高的神居之所。他或许本身就是一位神祗——起码也是一位身负众神眷顾的神使,因为他的背后带着不属于这个凡间的神圣印记——一双洁白的巨大羽翼。 这双羽翼遮蔽了一块天空,在地面上投下一道神圣的光影,正覆在我卑贱的躯体上。坦率地承认,我被深深地震撼了,感动得热泪盈眶。不要嘲笑我,我打赌当你亲眼目睹这样壮美的景象时,表现得绝不会比我更好。除了虔敬和幸福,我这时的心里再也容纳不下更多的东西了。 “gm果然都是群鸟人……”佛笑瞥着天上,毫无敬意地说道。 “他的装备肯定很值钱!”妃茵流着口水盘算着,就好像正在目睹一只装满了金条的钱袋子从天而降。 嗯……好吧,我承认,总会有一些人对于神祗的信仰不是那么地坚定和虔诚,但必须强调的是——他们毕竟是极少数。 可让我感到很见鬼的是,为什么我碰上的人全部都属于这极少数之列呢? 且不管我身边的两个异教徒吧,我此时正沉浸在剧烈的心灵激荡之中。谁能想象得到,我居然会有一天拥有如此巨大的荣耀,能够近距离亲眼目睹一位神祗的降临,甚至还沐浴在他神圣的光影之下。我只想幸福地尖叫,又或者是虔诚地跪倒在地上,用我全部的身心去表达我内心的激动。可此时此刻,我的喉咙干涩枯哑、双膝僵硬发抖,全身上下好像是一块岩石,紧张得一动也不能动,只能用我纯洁的四十五度角仰视目光,表达我内心深处澎湃汹涌无法遏制的崇敬之情。 这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圣洁的时刻了,我真希望这样的时刻永远都不要过去。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一只乌鸦的突然出现把这一切都毁了…… “啊……啊……”空中穿过一道漆黑的影子,一边飞着、一边发出让人烦躁的叫声。不早不晚,正当天神降落到和它同一高度的时候,这只乌鸦刚巧扎进这道圣光之中,一头栽在那个长翅膀的天神怀中。 “哎呀……不好……这是怎么搞的……别过来……我控制不住了……救命,救命啊……”乌鸦的突然出现似乎打乱了天神降临的步调,他在空中手忙脚乱地抓瞎起来,似乎是正在努力保持着平衡。因为全身凌空,他的手脚找不到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只能无助地胡乱挥舞着,双翼却还在僵硬地扇动,这使得他看起来就像是一只——众神饶恕我不敬的罪过——从水沟里被钓起来的蛤蟆。 慌张的挣扎非但无助于他保持平衡,反而加快了他倾覆的速度。终于,当他距离地面还有三十步左右的高度时,尊敬的天神大人终于完全失去了平衡,屁股向天、大头朝下,为我们展现出了一个标准的自由落体运动轨迹。 “啊……噗通……哎哟!”天神神圣的叫声在天空中划过一道穿透力极强的声线,最终以一声巨响终结了这短暂的翔空之旅。在他着陆的一刹那,逼人的神威立刻夹杂着飞扬的尘土扑面而来,让我忍不住屏气闭上了眼睛。这一刻,我真切感受到了空气在呻吟,脚下的大地也在畏惧地颤抖。 当然,如果不是天神,而是好大一块石头从半空中掉到你的面前,你一样也会感到大地在颤抖。但我非常确信的是,这两种颤抖完全不同。 究竟是哪里不同?老实说,这个我也说不上来。 反正就是不同的吧! “啊……啊……”天空传来乌鸦不怀好意的叫声。 不愧是天神大人,尽管出了一些小小的意外,但从那么高的空中坠落到地面,他仍然保持着令人敬畏的庄严身姿,身体如标枪一样挺拔昂扬,笔直地矗立在我的面前。 让人遗憾的是,当我希望能一睹他庄重的神颜时,遇到了一个技术性的难题——恐怕我们得先把他的脑袋从土地里面抠出来才成。 是的,正如你想象到的那样,我们伟大的天神大人的脑袋深**进了一片泥土中——其实不止是半截脑袋,他的肩膀连同半截胳膊都被塞进了泥土里,这让他的四肢很难找到一个合适的着力点——全身笔直僵硬,双脚并拢朝天,两翼软趴趴地俯倒在地面上,不时还在**着两下,整个身体倒竖屹立。 总的来说,如果不是地面上的泥土很松散的话,我们眼前的这位天神大人说不定已经直接从天堂一头插进地狱里去了。 即便是像现在这个样子,我也能够感受得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惊人的气势,他此时倒竖的英伟姿态犹如一座给人以巨大启示的伟岸丰碑,让人无法不尊敬!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富有诗意和哲思的名字,正符合眼前这发人深省的一幕: 天空没有痕迹,鸟人已经飞过! 天神大人采取这样的方式与我们会面,一定别有他的深意,但这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个小小的困扰:我这会儿到底是应该毫不迟疑地全身趴倒在地发自肺腑地山呼万岁,表达我由衷的虔诚呢;还是应该抱着天神那双圣洁的大腿、搂住他圣洁的腰肢、把他圣洁的脑袋从地上那个圣洁的窟窿里面弄出来呢? 这实在是一个两难的抉择,似乎无论选择哪一样都犯了莫大的渎神罪过啊。 我求助地向我身边的同伴望去: 妃茵和佛笑显然也已经被天神大人极富震撼效果的降临方式弄傻了,他们两个人的眼珠子瞪得都快要蹦出眼眶了,嘴巴更是张大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角度,实在让人很难不担心他们的颌骨会不会一下子脱了臼。 看来我别想从这两个人身上得什么有用的建议了。 “喂,有人吗?谁能来帮帮我的忙?”好在经过了一番奋力挣扎,我们的天神大人终于确认仅凭他自己的力量实在无法把脑袋从地上的窟窿里拯救出来。他十分艰难地朝后摆了摆手,十分明确地向我们传达了他的第一条神谕。 大地之下,传来了他沉闷的声音。 我顿时肃然起敬:神祗就是神祗,从那么高的地方一头栽下来,居然还能如此坚强地活着,如果是普通的人的话,此刻只怕整个脑袋瓜子都被直接拍到肚子里,直接还魂去了。 同时,我的心里也感到一阵庆幸: 幸亏我们是在一片草地上,而不是在一堆岩石上召唤他的! 得到了天神大人的命令,我们三个人这才忙不迭地跑上前去。佛笑抱住了他的左腿,我抱住了他的右腿,妃茵一把抓住了他的中间——咳咳,我指的是他的腰带——三个人一起喊着号子,好不容易才把天神的脑袋从地里面上拔了出来。 天神大人的小腿是**的,腿毛挺拔而刚硬,带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一想到我居然有这般天大的福分,亲手和天神大人粗壮的小腿发生亲密的肌肤碰触,我的心理都充满了难以言明的幸福感和自豪感。 顷刻间,我的眼角湿润了…… “真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翅膀这种装备实在是太难用了,我总是掌握不住平衡……”完整无缺地站起身,天神大人面色羞赧,挠着头皮对我们说道——我简直太感动了,这真是一个平易近人的神明啊! 直到这时,我才抬起我卑微的目光,看清楚天神大人头顶上的名字: gm007 残翼堕天使。 这真是个富有先见之明的好名字…… 第八十六章 山寨厂名牌代表作 第八十六章 山寨厂名牌代表作 我正在深深的忏悔中。 我只是从涉空者朋友们那里听过关于gm的一鳞半爪,就盲目而武断地认为他们只是群权势惊人的普通贵族,并且不止一次地在心理暗暗地辱骂和讽刺他们。 至高神达瑞摩斯为我作证,我真的不知道gm原来是神明的一种别称。倘若我知道的话,以我这颗虔诚的心灵,是绝不会犯下这等渎神的罪过的。 糟糕的是,万知万能的至高神应该也是gm中的一个,我对gm的种种腹诽大概也一句不落地被他老人家知晓了吧。虽说我并不是有意为之,但万一他的心情忽然不好,对我的言行感到十分不满,那么…… 我心惊胆颤地偷偷瞥了降临神祗——gm007 残翼堕天使——一眼,生怕从他脸上看到对我谴责的怒容。 堕天使大人正脸色和善、面带微笑地看着妃茵,只是偶尔用两眼的余光扫视我一两眼。 嘘……看来情况没有那么糟糕,或许神明们很忙,根本无暇顾及到我对他们的小小不恭。我稍稍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道。 不,不会是这样的!猛然间,我的灵智突开,立刻警醒起来:万知万能的神祗如何会不知道我这草芥凡人鄙贱的心思?难道说,我们还有什么事情能够瞒得过神明的威能吗?对于我的小小得意,这为神祗绝不会没有察觉。 那他在干什么?他为什么不揭穿我?批判我?惩罚我?用他那无所不在的神力给予我这罪人应有的惩处?还要站在一旁装腔作势,对我完全不理不睬? 答案只有一个:他在等待,等待我幡然悔悟、等待我自行忏悔。他给了我一个悔过的机会,让我这罪人在无边的孽海中能够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多么仁慈又多么伟大啊,神明的胸怀果然如天空一般辽阔、大海一般宽广…… 我又一次深深地被感动了! 我静默地站在一旁,用景仰和感激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这位神祗:如果去掉羽翼的话,这就是一个相貌平平、身材普通的人类,棕黄色的皮肤,黑色的眼睛,稀疏的两绺眉毛无精打采地耷在前额,使他看上去显得文弱而疲惫。我敢打赌,如果他藏起羽翼走进人群之中,转眼间就会消失不见,就像一个平凡无奇的路人一样。这,就是属于一个神祗的容貌,在平凡之中揭示着深刻的真谛。 尽管相貌平平,但他的装扮却遵循着某种我所不能理会的、神圣而深奥的审美情趣: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简陋的拖鞋——哦,请允许我感叹一下,多么朴素的神明啊——在鞋底的两侧,画着两个锐利而飘逸的白色钩形图案。 虽然只是由一双鞋底和两根宽大的带子拼接而成,但我始终没有看出这双鞋子究竟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它看起来像水晶一样晶莹,像羽毛一样轻巧,更柔软得如同一团棉花。我的炼金术的知识在神明这无穷的创造伟力之下完全失去了作用。我深刻地认识到,在神明面前,我就和一只普通的蝼蚁一样,是卑贱而无知的。 “对号牌拖鞋,超纤维鞋面,全掌气垫,耐磨鞋底,带给你行走于云端之上的美妙享受。移动速度+5000,防御+2400,生命+1600,装备者可提高移动速度2000%,无限使用瞬间移动技能。” 堕天使的下身穿着一条彩色大裤衩,裤脚刚刚没过膝盖,这使得他圣洁的小腿不得不露在外面,接受我们这肉眼凡胎无礼的亵视——嗯,我有没有说过天神大人的腿毛挺拔而刚硬,带着令人肃然起敬的威严? 这条大裤衩的颜色实在是太过花哨了,简直就像是块画家用来清洗调色板的抹布——这么说吧,凡是我曾经在这世上看到过的颜色,都能在这条短裤上发现与之对应的彩色条纹。当尊贵的堕天使大人走动的时候,我仿佛看见一条彩虹在我面前移动。 “颈霸短裤,第二个入选卢浮宫的中国品牌,大师设计,光谱创意,令你的下身时刻感受阳光沐浴。力量+3000,防御+2600,生命+5000,抵抗冰冻、混乱、石化、睡眠、中毒等所有异常状态。” 如果说鞋子和短裤的质地令我无法分辨的话,那天神大人的上衣就更是简朴得令人心酸——他上身穿着的显然是一件纯羊绒织物。对于羊绒这种东西我一点儿也不陌生,当我从事炼金术的各项实验时,经常需要用到这种常见的动物纤维。 这件一副前面没有扣子,应该是像重铠一样从头上套上身体的——我猜这象征着神的温暖包容世人;它的袖子很长,几乎要包住堕天使大人的手指——我猜这象征着神保护用双手勤劳工作的人们;它的下摆很短,路出了堕天使大人的肚脐——我猜这意味着神鼓励我们挺身承受生活苦难的侵袭;它的左侧是黑色的、右侧是白色的——我猜这是说明神的威严不分白天黑夜地笼罩大地;它的上面带着两个交叉的花纹——我猜…… 总之,我深信,神的装束绝不会粗鄙随意,它的每一个细节都有着无穷的深意和内蕴,足以让我们这些碌碌愚蠢的人们倾其一声去领会、感受。 “恒圈祥绒线羊毛衫——牛牛牛!国际知名品牌,贯彻前卫先锋的广告宣传艺术,用充满黑色幽默的未来符号温暖您的冬季。力量+2300,防御+8000,敏捷+1500,生命+1400,装备者可无限制使用圣光护佑技能。” 再往上看,天神大人的脖子上还捆着一条红色的绳子——这大概是神明们严于律己时时自省的一个标志。 “银利来领带,男人的世界,为你带来迷人的男性风采。智慧+8000,防御+1300,生命+3400,装备者可无限制使用死亡一指技能。” 除了这些之外,伟大的天神残翼堕天使还佩戴着一些诸如“gucgi男士品味毡帽”、“铂芳八心八箭通灵钻戒”之类的护具和装饰物,手里拿着威力足以毁天灭地的神武之器“爱疯无线移动通信接收器”,一辆“永远28寸自行车”存放在他专门放置坐骑的魔法空间中,时刻准备着以超越声音的速度启航冲锋…… 好吧,让我们重新审视一下这位尊敬的神祗:脚踏对号拖鞋、腿套颈霸短裤、身穿恒圈祥绒线羊毛衫、脖挂银利来领带、头戴gucgi毡帽、指佩八心八箭钻戒、手握爱疯移动接收器、下跨一辆永远28寸双轮魔法战车…… 必须得承认,他的这身打扮让我感到十分别扭。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被拔了一半羽毛的鹌鹑——而且还是被开水刚刚烫过了一遍的那种。 但同时我也深知,我眼中所谓的“丑”,仅仅是基于我这个肉眼凡胎的凡人的低级审美水平。我们之所以觉得丑陋杂乱,完全是因为我们的志趣更为低贱。对于那些万知万能的神明来说,或许只有这样的装扮,才真正符合真正高尚、真正圣洁的审美情趣。 在这副装扮之下,堕天使大人无论何时何地都完美地展现出了一个天神高雅纯美的神祗形象。无论是在人类之中还是在精灵之群、又或许是在牛头人、矮人、侏儒以及整个法尔维大陆各个种族的集群里,像他这样一个拉风的男子,永远都会像是黑暗中的星火一般明亮出众,引领人们的灵魂前进…… “gm大人,你这一身穿得都是什么跟什么啊……”果不其然,天神大人庄严郑重的衣着大大增强了他所散发出来的神圣气息,甚至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妃茵都被他深深地慑服震撼,用充满敬意的崇拜目光热切地望着他惊叹道: “……全是国产山寨厂名牌的代表作啊……” 残翼堕天使大人面颊微微一红,不由得低下头去,双唇嚅嚅地低声回答道: “嗯……这个……我们公司正在拓展广告业务,因为gm的装备一向很受关注,所以各种装备的冠名权就都卖出去了……所以我们就……”他耸了耸肩,面带无奈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打扮。大概是觉得一个天神这样轻易的回答凡人的问题未免有失尊严,堕天使大人轻咳了一声,正色问道: “你说的那个bug在哪里?” 妃茵的眼珠子狡黠地转了转:“我在主页上看见,玩家举报bug是有奖励的吧?那个……奖励是什么呢?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啊?” “按照工作手册第三十二条规定,第一个举报bug的玩家一定会获得奖励的。但是奖励的内容是不一定的……”对于妃茵近乎无礼的盘问,我们可敬的天神大人表现出了足够的耐心,“……一般来说,都是根据举报的bug对系统造成的影响大小进行奖励,bug越严重,奖励就越丰厚。” “那能不能告诉我都有什么样的奖励呢?”妃茵的脸上带着一副天真烂漫的微笑,仿佛一个人畜无害的清甜少女模样——按照我对会长大人的了解,每当她露出这副表情的时候,心里一定在盘算着敲诈勒索的鬼主意。 “根据工作手册第五十四条规定,给予玩家的奖励只能从金币、点卡和经验值奖励中进行选择……”堕天使大人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发现的bug到底是什么啊?” “会不会奖励给我们一个威力巨大的装备啊,类似神器之类的那种东西?”妃茵的眼睛里兴奋地闪烁着一层纯净明亮的光泽,将天神大人的问题直接无视掉了。 “这个……对不起,这种东西是没有的。修正bug本来就是为了保证游戏平衡,按照工作手册第七十九条规定,我们是不可能给予玩家一个会影响到游戏平衡性的装备的……”堕天使大人耐心地说教着。 忽然,妃茵大胆地拉住了天神大人的手臂,撒娇地来回摇晃着,两只眼窝中流淌出小猫一般纯洁得令人心碎的可爱表情:“那能不能偷偷给我一件啊……一件就好了,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们拉钩……”说着,她伸出了右手的小拇指。 被这样一个少女拉扯着,堕天使大人看起来尴尬得要命。他连忙挣脱了妃茵的拉扯:“咳咳……真的没有啦,按照工作手册第一百二十条规定,我是不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的。你还是快点告诉我bug在哪里吧。” 确认天神大人真的不可能赐下神器,妃茵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有些失望地嘟起了嘴:“喂,该不会我们举报完了,你向公司一报告,转脸就把我们的奖励给私吞了吧。我可是听说过这种事情的哦。” “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本公司始终如一地秉承着服务玩家、回馈社会的企业理念,全心全意保护玩家的切身利益和游戏成果,在业内是有口皆碑的。”堕天使大人慌忙义正词严地解释道。 妃茵撇了撇嘴:“哼,在报告bug之前说的都好听,说不定一收到bug就把我们一脚踢开不理不睬了哟。这就和拆迁一样,拆房子之前好话说尽,拆完了之后我们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哼,房地产开发商都是这样的……” 天神大人委屈地嘟囔着:“我们又不是房地产开发商……” “道理反正都是一样的……”妃茵斜着眼睛不信任地看着残翼堕天使,“……你的话那么可疑,我觉得自己的利益很难得到保障啊……” 被指责为“可疑”的天神大人表情大窘:“这真的是不可能的。按照工作手册第一百六十六条规定,如果你没有拿到奖励的话,可以直接给客服部打电话举报,客服部的号码在主页上有,我的号码是007……”天神大人指了指自己头顶的名字,“……欢迎监督我的工作。” “哼,那万一你把我们的奖励吞了一半,我们拿了东西,又不知道该拿多少,不就吃了哑巴亏吗?” “呃……”大概我们的天神大人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么胡搅蛮缠的异教徒,一张瘦脸被憋得通红,听起来说话都带着一点哭腔了“……我真的真的不会这么做的,工作手册第一百七十二条规定,gm的身份证号码都被锁定,是不允许另外注册账号进入法尔维大陆的,我要你的奖励有什么用处啊?” “哼,我才不相信这一套呢。这就和售楼捂盘是一样的。说是业主订购登记的身份证号码,其实花点钱向农民工买一个来就可以了,十五块钱就能买一个号码,买三个还能送一个……” “我们不是房地产开发商!”堕天使大人大声地纠正着。他现在脸红脖子粗,看起来精神已经快要到了崩溃的边缘。我简直担心他会不会一个暴怒之下就把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轰成一堆碎片。但令人敬佩的是,他居然能够忍耐下这个凡人的冒犯,还继续向她解释——哦,这是多么博大的胸怀呀…… “好吧好吧好吧,算我怕了你了。或许我可以动用工作手册第二百五十条特别规定,在发生特殊情况时,以维护公司声誉和利益为首要原则,可以灵活采取一些特殊手段……” 天神大人们的工作手册的条款可真是多得令人震惊,居然有人能够把这些条款倒背如流,这已经足以让我由衷感叹了;而他居然还能够根据不同的场合来灵活选择适用的条款,恐怕唯有神明的头脑才能具有如此的智慧了…… “……不过,这些资料都是受到保密条例限制的,只能让你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哦……”他仔细地叮嘱着。用期盼的目光看着我们,我们连忙点头。 “……就算是不小心告诉了别人,也不能说是我说的哦……”正当我们都以为他要说出这些秘密的消息时,他又补充了一句。 点头。 “那个……就算不小心让别人知道了是我说的,也不能说是我故意告诉你们的哦……”虽然对神的训示我是一直怀着敬畏之心的,但是他……哦,没有什么但是,我敬畏、我敬畏、我敬畏…… “……就算让别人知道是我故意告诉你们的,也不能说是我在受理报告期间告诉你们的哦……” “……就算是……” 天神大人把小心谨慎的崇高美德发挥到了极致。不过,很快我就发现,按照他这样一步步延伸开去的说法,似乎就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把这些神界的内部消息告诉了我们,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好像总有办法可以应付得了。 “够了够了够了!”对于天神大人仔细的叮咛和祝福,妃茵似乎感到非常的不耐烦——这当然是不对的,能够亲耳听到神明的教诲,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尽管他似乎一直在啰嗦着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我保证谁也不告诉,没有那么多的‘就算是’,ok?”妃茵连声保证道。她转脸看了看我和佛笑,我们俩立刻坚定不移地点了点头。 “那好……那我就说了……”看到我们信誓旦旦的样子,残翼堕天使大人好像放了点心,他松了口气,这样说道。 见他即将把神界的秘密说出口,妃茵忙不迭地凑到他身边,竖起了耳朵,生怕错过一个字。 “……你们真的谁也不能说哦……”犹豫了半天,天神大人还是不放心,憋出了这样一句话来。 “你还有完没完啦!”高亢的尖啸声差点刺穿了我的鼓膜,如果不是我在一旁死死拦住的话,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说不定当场就会犯下弑神的巨罪来。 这简直太可怕了…… 第八十七章 神的恩赐 第八十七章 神的恩赐 “咳咳……”不知道为什么,名为“残翼堕天使”的天神大人频频地干咳,让我不免为他的身体非常担忧——天神大人们为了护佑法尔维大陆上的苍生,日理万机,实在是太过辛劳了啊…… “好吧,我就把我们的奖励额度告诉你们……”终于,堕天使大人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 “……具体的数值虽然要根据bug的内容进行调整,但一般来说,一些细节上的小bug是奖励五万枚金币,或者是一周的免费时间,又或者是二十万的经验值;中等的bug是十万枚金币,或者是一个月的免费时间,又或者是三十万的经验值;一些设计到基本程序的严重bug是十五万枚金币,或者是三个月的免费时间,再不然就是五十万的经验值……” 说到这里,谨小慎微的天神大人又干涩地吞了一口口水,做贼似的缩着脖子四下望了望,细细叮嘱道: “……你们可真的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妃茵低头盘算了一下,然后问道:“那你能给予的奖励权限都有多大比例的浮动额度呢?” “按照工作手册第一百六十条规定,bug奖励额度都是由公司决定的,gm没有自行调整的权限。”咦,堕天使大人的额头那些上大颗闪亮的东西是什么?难道那就是传说中的冷汗么? “不可能吧……”妃茵不相信地瞥了他一眼,“……卖房子的售楼员都有两个百分点的让价权限。” 残翼堕天使立刻好像喝水呛到了一样突然咳嗽起来,过了半天才费力地挣扎道:“我们真的不是卖房子的……” “那么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促销活动?返券、折价、贵宾卡、积分返现、买新房送装修之类的……”妃茵不依不饶。 “对不起,我们不送装修、不送家电、不送煤气、不送电费,因为我们不是房地产开发商,过去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是!”堕天使大人说的斩钉截铁。 “哦,原来是这样啊……”妃茵好像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天神大人究竟在说什么,可还是不甘心地说道,“……可是gm大人啊,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bug,你总得给我们一点优惠吧。你看我的级别那么低,还那么热心地向你报告,你总得让我有点成就感吧……” 堕天使大人仔细思考了半天,终于万分为难地点了点头:“如果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个bug,我就向你透露一些内部资料,这就已经是极限了。” 妃茵立刻精神大振:“那好那好,我现在就向你报告。”说着,她向我打了个手势,残翼堕天使大人的目光立刻投向了我。 被天神大人凝视着,我的心里顿时充满了骄傲和慌张。我战战兢兢地摸出从佛笑那里买来的那副拳击手套,抖抖索索戴上了双手: “我们碰巧发现,这副拳套会额外增加攻击属性,武僧以外的职业也可以装备。”我郑重地向面前的堕天使大人报告着。 堕天使大人看了看我的属性变化,又从虚空之中抽出一本和我们完全不一样的魔法笔记本,翻看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嗯,这个bug确实还没有人报告过,我会记下你们的账号,等到奖励批准后尽快通知你们。现在选择一下吧,你们想要什么奖励?金币、点卡还是经验值?” 妃茵问询地望了望我们,随手指了指腰间的钱袋,征求我们的意见。我赞同地点了点头,佛笑犹豫了片刻,紧跟着也点了点头。 就这样,我们仅仅是在这次与天神短暂的会面中所赢得的财富,就已经大大超出了之前费尽心机赚取的金币数量数倍了。 很久很久以后,回想起这时的情景,我不由得有些后怕:倘若当初我们选择的不是金币而是别的什么东西、倘若堕天使大人留下的不是妃茵的联系方式而是我的,那么我的人生,恐怕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堕天使大人刚一完成记录,妃茵立刻两眼放光地扑了上去:“gm大人,你说的那个内部资料,到底是什么啊?” “这个……”衣着高雅的天神大人沉吟了片刻,最终仿佛痛下决心似的,“……记住了,千万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妃茵用力地点了点头。 得到这个非常不可靠的保证之后,天神大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一本小册子递到妃茵的手中:“虽然我没办法直接给你一件神器,但可以把这本神器介绍手册给你。这本手册里包含了所有神器装备的属性、掉落地点和掉落几率,可全都是未公开的内部资料哟……” 一本这世界上所有神器的藏宝图? 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抠门的神明,居然会赐下如此珍贵的礼物。 毫不夸张地说,这真的是一件珍贵到了极点的恩赐。我们当然不能妄想着坐享其成,让神明大人慷慨地将一件神器交到我们的手中。但是,他给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他这样做必然有他的深意,或许,是想籍此给予我们这些渺小的存在一点必要的磨砺,看看我们是否有资格拥有和掌握这些神界的利器。 但不管怎么说,一旦拥有了这份图谱,我们将是这个世界上最接近神祗破坏的伟力的生灵。只这一条,就足以让我们对这位慷慨的神祗感恩戴德。 妃茵两眼放光,飞快地翻着这卷收藏着大陆神器秘密的图谱。她激动的心情我们完全可以理解,不过…… 咳咳,会长大人,身为一位气质贤淑的——或者说是自认为气质贤淑的——高贵女士,你是不是应该把嘴角的口水擦擦先? 在我们崇敬的目光中,残翼堕天使大人略显生涩地张开背后的双翅,憋足了力气努力挥动起来,缓缓地升上天空,向着太阳的方向飞去。随着他的远去,他的身影逐渐变成了一个浮动的黑影,几乎要融化在了明媚的阳光之中。 “哎呀……”忽然,他左边的翅膀突地一僵,身体立刻像一块石头一样笔直地落了下去,直冲向远方的一座山包。正当我们都以为又一场飞行事故将要发生的时候,他在最后的紧急关头终于调整好了平衡,让人揪心地勉强重新升上了天空,万分艰难地向着遥远的未知世界飞去。 多么坚韧的天神大人,冒着巨大危险穿行于神界与人间,为了众生的福祉辛苦奔忙。我的眼中蓄满了感动的泪水,手心里还攥着一大泡因为他生疏的飞行技巧而流出的汗水啊…… “会长,没想到你会选择金币啊……”离开的路上,佛笑对妃茵说道,“……我还以为你会选择点卡之类更实际的东西呢。” “要点卡多没意思啊……”妃茵回答道,“……市场经济,花钱找乐趣,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要是为了省钱,在游戏里面累得要死,好不容易攒了点钱还用来买点卡,变成了天天被游戏逼着玩,这就得不偿失了。再说了……”妃茵咽了口唾沫,“……五万枚金币呢,能买将近二十万瓶生命药剂呢,真是想起来就爽啊……” 我们的会长大人有一点让我一直很费解: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总喜欢将金币的数量直接代换成廉价的生命药剂的数量,进而得出一个远比金币本身的数量要大很多的数值,这时候她就会变得愈加高兴。似乎对于这个女人来说,数字变得越大,她就会下意识地以为手中的财富变得更多,进而生出更强烈的满足感。 说的好听一点,她是一个心思细腻敏锐、对于数字格外**、形象感知能力和思维能力格外强大的聪慧女子。而如果要说得通俗一点的话…… 这纯粹就是自欺欺人吧! “嘻嘻嘻……”会长大人得意地笑着,“……不但如此,还从gm那里a来了神器资料。法杖“死亡指引者”、长弓“风之轻吟”、长矛“空间法则”,还有……嗯?” 忽然间,妃茵似乎刚刚发现了一些问题,立刻停住了脚步,面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杰夫,你现在应该已经四十九级了吧?” “是啊……”我纳闷地点了点头,不知道尊敬的会长大人为什么要问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那你升到五十级需要的经验值是多少?” 我查阅了一下自己的属性:“八十三万五千三百二十七,你问这个干什么?” “先等一下……”妃茵面色惨白地冲我挥了挥手,而后将双手伸到耳边,做了个上举的动作,仿佛正把什么东西从头上取下来似的。而后,她就像离了魂儿似的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倒是嘴里不住地发出些“噼噼啪啪”的奇怪数字,倒像是有人正在按着什么奇怪的按键。 我一点儿也不感到奇怪:涉空者们经常会做出这种怪异的举动,过不了一会儿他们就能重新恢复过来。 果然,不久之后,妃茵重新恢复了神志。她显然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咬牙切齿、目露凶光,再看那本神器卷宗的时候,已经不复刚才欣喜不已的神情,反而好像与它有深仇大恨似的,恨不得一口口把它给嚼碎了咽下去。 “这里面级别需求最低的神器也要二百级才能装备得上……”妃茵挥舞着这本卷宗恨声咆哮着,就像是一只发了狂的母狮子,“……五十级就要八十多万的经验,每升一级经验还会提高至少百分之三十,至少还需要三千二百九十二万万万亿点经验。假设我每天上线四个小时,按照我现在的速度一刻不停地练级,也需要至少八年时间才能练到两百级!八年时间啊,日本鬼子都大炮了,这个短命的公司到时候还有没有都说不定。再说了,就算八年之后它没有倒闭,这些资料到时候也该公开出来了,我现在拿到这些有个屁的用处啊,这里面提到的副本现在根本都没有开放呢……” 说着,妃茵气势汹汹地朝天上伸出了一根中指:“该死的gm,居然扮猪吃老虎耍老娘,我跟你没完!你们的投诉电话不是对方付费么?哼,我……我要去投诉你!我每天打二十个国际长途去投诉你!啊……气死我了……” 我不知道妃茵为什么会如此的暴跳如雷,在我看来,她似乎只是因为不能立刻搜寻这些神器而遗憾得有些失态。这种想法很不可取:神不会平白地关爱我们这些庸俗的生命,他在赐予的同时,必然也会考量我们是否有资格接受他的恩赐。只要我们怀着足够的虔诚、抱着坚毅的信念,心怀坦荡地接受神的考验,终有一天,他会将承诺的福泽施予我们的。 不过只是一个两百级的门槛而已,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达到的,难道不是么?倘若我们就连这些许的毅力都没有,又有什么资格去接受他的恩赏呢? 甚至我们可以说,神明赐予我们的,并非是这些威力巨大的神器,而是一个发人深省的劝诫。他用这种方式劝诫我们:我们应该抱着虔诚的信念、坚定而耿直地生活,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谱写自己的生命。只有我们足够努力、只有我们付出了足够的汗水,才会有等值的回报在等着我们…… 这种隐晦的方式来劝诫我们,并且给爱贪便宜的女魔法师一点小小的惩戒和人生宝贵的指引,这是多么的智慧、多么的宽厚、又是多么的公正啊! 这一刻,那飞翔在天空中摇摇欲坠的gm大人的身影,已经将一份诚挚的景仰和崇敬,深深地投射在了我的心中…… 如果你从来也没有过怀揣上万枚金币在大街上溜达的亲身体验的话,我劝你真的应该去试试,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此时我腰包的分量前所未有的沉重,仿佛储物魔法都失效了似的。放眼望去,满大街原本昂贵得让我羞于问津的商品,此刻顿时都变成了“便宜货”。我自信满满、趾高气昂,看见所有的东西仿佛都低了一头似的。 倘若谁正因为腰肢佝偻而感到烦恼的话,我有一个绝妙的主意——只需要在他的腰包里塞满了金币,让他上街走走,他立刻就会变得挺胸昂头、身姿英伟。 在天神gm007残翼堕天使大人降临之后没有几天,妃茵就收到了来自神界的丰厚恩赐——超过五万枚金币的奖励。这堪称是真正的一堆“从天上掉下来”的黄金,再加上我们此前四处兜售拳击手套的暴利收入,我们的公会顿时一夜暴富,账面上有了超过七万枚金币的巨额现金。 大陆公历1461年10月15日,这是一个应当被载入史册的日子。就在这一天里,我们的公会“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迎来了比公会建成还要具有更大纪念意义的大日子——终于发薪水了! 因为这个bug是我和佛笑发现的,所以我们每人得到了一万五千枚金币的奖励,而公会中的其他人也得到了数千数百不等的酬劳。公会的伙伴们感动得手舞足蹈、热泪盈眶。长弓射日代表绝大多数公会成员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真没想到,我们还有活着从妃茵会长手里拿钱的一天。” 他得到的当然是会长大人的一记犀利的冰风暴法术和一声奔放的笑骂。 隐藏在这些放肆调侃之后的,是一份幸福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我觉得,这种幸福并非全然是沉甸甸的金子所带来的:在整个过程中,所有的公会成员们周密设计、合作无间,成功地达成了一个艰难的目标,只有亲身在整个过程中付出过辛劳的人才能体会得到这其间的骄傲感受。 但同时,这份幸福又并非和这些金币全无关系:只有当你的辛劳工作得到了相应的报偿,你才能够从这份成功中领受更大的喜悦。无论报偿是否真的和你的付出等值,当你将这些金币拿在手里的时候,你都会觉得他们格外地宝贵。 我忽然想起,如果当初我们选择的不是金币,而是那不知所谓的“点卡”,或是无法转让的灵魂之力,那现在的景象又会如何呢? 而当初最先做出选择的,却是我们拜金贪婪的女会长妃茵大小姐。 她其实原本可以选择得到更多的,不是么? 我们的会长此时正被她的会员们扯住手脚奋力抛向天空,祝贺她的计划成功实施。这种祝贺的方式似乎并没有得到她的认可,她惊骇得紧闭着双眼,在半空中大声尖叫着,一会儿要提高这个人的利息,一会儿又要缩短那个人的还款日期,威逼利诱着要大家把她放下。可平时对她像老鼠见猫一样畏惧的会员们,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服从她的命令,只是哄闹着一起把她抛得更高而已。 看着她难得一见的惊恐表情,我忽然觉得,如果她当初的选择不是如此的话,得到的或许只会更少吧。 谁知道呢…… 在每个人都领到各自的薪水之后,公会还剩下来将近两万枚金币的余款。妃茵筹划了一下,拿出了其中的一半,购买了不少练习生活技能所需要的各种原材料,供给我们这些拥有炼金、烹饪、缝纫、锻造等生产能力的公会成员升级技能。另外一半则被存到了大陆银行中,作为公会的公共积蓄,以备不时之需。 与此同时,大陆各处的神庙和官邸都发出了联合通告,就在今晚,万知万能的父神达瑞摩斯将会施展神威,消除拳击手套的这种悖神的特性,同时还将调整这个世界的多种细微的规则,请所有的涉空者届时不要在这个位面中逗留,免受牵累。 他们管这叫“系统升级”。 这个公告让满大街手上套着拳击手套的冒险者们怨声载道——那些抱怨得最大声的人看起来都很眼熟,似乎都是些花费了五百枚金币从我们手中买下这个秘密的“vip客户”。但是,嘘……我们都装作从未见过他们的样子,静静地离开了。我真心希望他们永远也不知道是谁向别名为gm的天神们告的秘。 在整个大陆人均积蓄不足一千枚金币的今天,像我这样一个万元户绝对是一个让人羡慕的存在。我花了五千多枚金币,将我身上的所有装备从上到下换了个遍——除了那双神庙赐予的靴子。 现在,我的盾牌已经换成了能够增加一百二十点防御力和三百点生命值的长方形塔盾“图书馆的墙”,它还能比现在提供一成的格挡几率。我的剑也变成了能够增加一百七十点攻击力的“响尾蛇的劈风刃”,尽管它的攻击力和我换掉的那柄“勇敢者之炎刃”差不多,但攻击速度却提高了四分之一,攻击命中率也相应地提高了不少,还附带毒素效果。其他的装备也得到了很大的改善。 除此之外,我还买了一件“稻草人的锁子甲”。如果你能亲眼看看这件铠甲,就会发现它并不像自己的名字那样听起来那么脆弱。它之所以被叫做这个名字,是因为铠甲上金属链条编制得十分细密平整,就像是田野中稻草然的编织方法一样。这是一件五十级以后才能装备的铠甲,作为一个……咳咳……有钱人,我决定为我的将来做好打算。 凑齐了这一身装备,街道上的涉空者们已经十分稀少了,剩余零落的几个人也都在忙着交任务领报酬,或者是就像死人一动不动地摆摊卖货——他们的身体虽然在这里,可我却觉得他们的灵魂早就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我在路边找了一个小酒馆,向大腹便便的酒馆老板要了一杯麦酒——这种东西可以加快你斗气的恢复速度,但喝多了会使你头脑昏沉、降低命中率。这种麻醉神经的饮料对于战斗的害处比他的益处还要大一些,通常在战斗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服用这种饮料。不过在平时不需要战斗的时候,人们大都喜欢在酒馆里喝上一杯,这主要是因为它爽朗的味道比那种腐烂的生命药剂要强得太多了。 酒馆里只有我一个客人,我低头浅啜着,眼看就将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美酒…… 再一次地,我与无边的黑暗不期而遇了。 第八十八章 原罪的证明 第八十八章 原罪的证明 黑暗仿佛只存在于一瞬间,甚至连我敏锐的神经也没有捕捉到这场黑暗的降临。我端坐在酒馆中,一切如旧。除了我和老板,酒馆里空无一人,我手握酒杯,没有喝完的残酒还尚且存留在杯中。倘若不是一早就已经知晓,我甚至根本就察觉不到至高神的威力刚刚在这一片广大的土地上得到了彰显。 但是不管怎么说,我坚信,那场骇人的黑暗曾经笼罩——而且一定笼罩了很久。之所以它显得如此短暂,是因为整个都被至高神的巨手抛到了时光洪流的夹缝之中,因此我们并没有察觉到时间的流动。 而且,我更为坚信的是,在至高神宏伟巨力的修正之下,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一些细微而又深远的变化。 当我把杯中最后一口麦酒饮下,身旁的空间忽然发生了一丝微妙的扭曲。一个涉空者矮人的身躯在空气中渐渐显露出来。很快,他就成功地完成了这趟时空旅程,完全地显现在了我的身边。 看见我已经站在身旁,他亲切地对我笑了笑,友好地跟我打了声招呼:“你来得可真早啊。”不等我张口回应,他已经细细检视起自己的各项属性,而后略带恼火地摇了摇头: “哎,果然改回来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花这笔冤枉钱了。”说着,他把手上正戴着的那副“拳击手套”褪了下来,无奈地冲着我耸耸肩,愤愤地骂道:“他妈的,白花了十枚金币,买了件没有用的十三级垃圾装备,就这样一下子都废了。” 说完,他就用力把这副手套扔在酒桌上,连看都不愿再多看它一眼——只有那些从不挑剔客户的原生者开设的店铺,才愿意接收这种十三级的垃圾货色,而他们最多也只愿意出几十个铜子儿的价钱。想必这个矮人不会缺这点零钱给自己找不痛快吧。 我注意到,在他摘下手套之后,他的属性没有丝毫变化。 十枚金币的价格,这意味着他肯定是从我们公会不知哪位奸商小号的手中抢购到的这件破烂,对于这一点,我的正直的内心多多少少还是会感觉到有些惭愧的。站在他身边,我只觉得浑身不自在,生怕他看出来我和那个卖他拳套的坏小子是同党一样——尽管我们都知道,这种可能性完全不才能在。 我神色尴尬地和他敷衍了一会儿,说了两句类似“我也被骗了一笔钱”、“实在是太坑人了”这样连我自己也不信的鬼话,然后就落荒而逃奔出了酒馆。大街上空荡荡的,绝大多数涉空者还没来得及降临,只有那些老实得近乎木讷的原生者商贩们还在沉默不语地照看着自己的商铺,等待着那些早晚会出现的客人。这么安静的街道让我觉得很有些不适应,我望着空荡荡的大街发呆,正不知该何去何从,一阵清冽的微风忽然迎面拂来,吹得我头脑一阵清醒: 哦,我自己装备的拳击手套也还没来得及摘下来呢。 我伸出双手,打算按照神的旨意,将这副违背神意存在的拳套除下。 可当我摊开双手的时候,一丝惊讶立刻冲击着我的头脑: 幸亏我在神威降临之前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幸亏我的记忆力还不错,把各项属性全部记了下来;幸亏我出于好奇,在摘除手套之前又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属性,幸亏…… 总之,我惊讶地发现,我的属性和之前相比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响尾蛇的劈风刃”只有170点攻击力,算上我自己本身的123点攻击,一共应该是293点。而此时,我发现自己的攻击属性上赫然写着“123+210”的字样。我看遍了我的新头盔、新腰带、新戒指、新饰品等等等等这一系列刚换上身的崭新装备,不出所料地没有发现它们有任何提升攻击力的效能——那多出来的40点攻击力,总之不会是我新换的内裤加上去的吧。 不止如此,我的攻击速度提升的数据也远比这把长剑上标注得要少,多出来的部分倒是和拳击手套的攻速加成非常吻合。 最妙的是,以前人们带上那副拳击手套的时候,会在检视属性栏时看见两副手套的介绍,无论是拳击手套还是原本的铠甲护手都不会被掩盖住。 而现在,当我摊开手掌时,分明能够清楚地看到那副拳击手套就戴在我的手上,可当我检视自己的状态时,却怎么也无法在装备栏里找到它的踪影。这副违背众神法则存在的拳套,在我的手中就像是一个神秘莫测的鬼影,在“有”与“无”之间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成为了一个悖论式的存在。 我一时有些头脑发懵,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很快我意识到了这意味着什么——我的攻击力将永远比别人高出一阶!在我今后将面对的无数危险的冒险生涯中,这一点点不为人知的优势或许会成为我最后的一招杀手锏,在最危急的时刻救下我的命。我顿时觉得自己就好像被一块美味松软、香甜可口的馅饼当头击中一样,拣了现成便宜让我难耐不住、心中一阵窃喜。 但很快,这层兴奋激荡的心情逐渐褪去,理智重新控制了我的思维能力,我开始试着冷静地思考这件事情可能产生的后果: 拳击手套的特殊作用是不为神祗所接受的错误存在; 方才的事实证明,拳击手套的特殊效果已经被至高神的神力所消除; 至高神的神力并没有消除拳击手套附加在我身上的特殊效果…… 稍有一点简单推理能力的人都会很容易地发现,一个令我心底冰凉的结论已经呼之欲出: 或许——仅仅是或许,这是一个我绝不愿意承认的假设——或许,我的存在就是一场错误,我本身就是至高神所不能接受的一个孤独的灵魂。 倘若我的这小小的与众不同一不小心被人意外发现…… 我心里倏地一惊,双手交叉,立刻就想将这副拳套从手指间剥落下来。我害怕,害怕在众神的眼中,这个难以察觉得到的拳套就是我无法弭除的原罪的象征;害怕今天这点小小的贪念在有朝一日会变成我耻辱的罪证,给我带来令众神震怒的惩罚。 可当我的手指触及到拳套皮质的表面时,一个大胆到了极点的问题倏地出现在我的头脑之中:我做错了什么? 从我有记忆的第一天起,我就遵循着众神划定的法则,胸怀坦荡地生活在这片广袤丰饶的土地上。我对神明虔诚尊敬,待人真诚热切;帮扶弱小必竭尽所能,对抗残暴者也都坚定不移。 或许吧,我还远称不上是这世上最善良、最虔诚的代表,在众神明锐的眼光中,我还只是一个满身污点的凡人,卑微而渺小;但是,我胸中怀着的是一个追求勇气与正义的战武士的心,从不曾愧对于脚下踩踏的这片大地。 众神,那些居住在九天之上、我们根本无法理解和揣摩的至高无上的存在们,他们是否真的会因为我这特殊的存在而完全否定掉我的灵魂?一颗虔敬的心,是否真的会因为他存在的方式不同而变得污浊?那些最智慧也最伟大的存在们啊,难道会无视一个人的品行和德操,令他为从未做过的事情而受到灭顶的惩罚么? 不,我不相信!倘若我们就连神明的智慧和仁慈都要怀疑的话,那我们的信仰也就根本无从谈起。如果我坚信自己并无过错,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逃避和掩饰我的不同呢? 我双拳紧握,牢牢抓住了手中的拳套,彻底打消了除下它们的念头。我决定遵从于自己所坚信的公正,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情,剩下的,就让神的意志来验证我的判断吧! 另外,我不得不承认的是:能够偷偷地变得更强,在战斗中占到对手的便宜,确实是一件非常有**力的事情,很难不让人心中暗爽啊…… 解开了心中的困顿,我觉得心头一阵轻松,就连心跳也比往常轻快了许多。我觉得我的整个身心都得到了巨大的振奋,被一种坚实而笃定的伟大意志祝福着。 信仰,坚定的信仰,那是一种能够让人寄托和依赖的东西,让你的精神在彷徨中找到可以支撑的握柄,抚慰你惊惶无措的灵魂。 每个生命都需要自己的信仰,不论那究竟是什么:神明、理想、友谊、亲情……哪怕你去信仰一个橘子,只要你愿意相信,就会是幸福的。 遗憾的是,当我终于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已经无所谓信与不信了…… 下定决心,我暂时抛却了拳击手套给我带来的情绪波动,按照魔法信息的指示,从城市邮递员的手中领取了我的包裹——用公会公款购买的一批炼金术的原料。 看起来,炼金术师确实是一个比较罕见的生活职业。在我们公会的二十多名成员中,总共也就只有我这么一个炼金术师,而像是矿工、药剂师、制皮师这些职业的人却有很多。 和其他这些普通的生产型职业相比,炼金术师的学习和升级是艰难而缓慢的,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在于:修习炼金术需要收集多种多样不同类型的炼金材料,从常见到俯首可得的灯笼草、岩灰,到只能靠撞大运才能偶然获得的魔力元素、星辰碎片,炼金术所涉及的材料涉及到药剂、烹饪、锻造……等等等等多种不同的职业范畴,而且通常来说,炼制的物品等级越高,它所需要的原材料就越多,也越是珍贵稀有、价格昂贵。 不可否认,这世上确实可能存在着让人琢磨不透的高人隐士,凭借着我难以想象的天赋和辛劳刻苦钻研着,成为了让人景仰的高级别炼金术师。按照常理来推断,他们要么是富甲一方的有钱人——他们根本不在乎花钱买材料进行炼金术的研究,这很让人羡慕;要么是家徒四壁的穷光蛋——他们把所有的钱都填进了炼金术这个无底洞中去了,这很让人同情。 不过让人遗憾的是,通常来说,那些神志正常的有钱人多半不会从事炼金术师这样一个烧钱的生活职业,而那些神志正常的炼金术师也绝不会为了修习和试验而掏空自己的腰包,这就使得那些高级别的炼金术师变得和至高的神祗、异界的魔鬼、母亲腹中的胎儿和完美无缺的恋人一样,成为了只听说过而没有人见过的东西。 因此,我们很容易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二十多级的矿工和厨子满大街都有,而一个像我这样只有十八级的炼金术师都已经非常难得一见了。 不过现在,最大的困难已经被我们尊敬的会长大人轻易地解决了,现在我手中堆积如山的原材料足以满足二三十个我所知道的最高等级炼金术的需要,这意味着我的炼金术等级至少还能再升上一级。我简单估算了一下这些材料的价格:如果按照市价来计算,这堆东西恐怕要值上近万枚金币的价格;即便这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其他会员们贡献给公会的库存,恐怕至少也要花上四五千枚金币的代价。 这时候,我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我们的会长大人随货物一同给我寄来的那封信笺,这是一封很简短的信,只有一句话: 等你炼金术级别提高了,可是要用产品还债的哦! 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们的会长大人对我还真是信心十足,可我实在看不出她对我的信心究竟是从何而来的。直到目前为止,我的炼金术技能也只能完成一些最基本的材料加工,充其量只是在转手过程中收一小笔加工费而已,还不如冒险打怪卖战利品的利润丰厚。指望着我靠炼金术偿还那么巨大的一笔债务——难道她还真的以为我有办法把水银和铅块变成金子么? 当然,这也不是不可能,按照炼金术的基本原理,只要能有一台功率足够强大的粒子对撞机,能够把粒子射入或射出物质的内部,强行改变物质的原子构成,就算是块石头我也可以把它变成一块黄澄澄、沉甸甸24k的纯金。按照目前最先进的地精工业制造水平,只需要再过不到两千年就完全有可能把这种东西生产出来了。 我倒是并不介意满怀期待地等待着那一天的来临,可问题在于:我们尊敬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是否愿意等那么久。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一头扎进了我的炼金术研究之中。按照我手头的这些配方,成功地把许多金属矿石融合成了一堆更为轻巧而同时又十分坚韧的合金,同时从蛇信藤中提炼出了一种更有韧性的植物纤维,可以代替铜丝缝制更为坚固的铠甲。当完成这一切的时候,我的炼金术等级也升高到了二十级。 对于炼金术而言,二十级又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门槛。在我到达这个级别之后,我发现无论我又炼制出多少物品,此前所有的配方都已经无法再提升我的炼金术技能经验。 这种情况曾经在我的炼金术达到五级后出现过,从那时起,简单的提炼和改变物品外观的初级炼制就已经无法再提高技能,直到我学会了利用提炼出的物品制造成望远镜才获得升级,并且掌握了制造合金的方法。 看来,想让我的炼金术更进一步,恐怕还要先找到更新的炼金术配方才成。 反正手头的材料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我停止了自己的炼制,恰好发现长弓射日也在,随手给他发过去一条信息,询问他的位置——刚刚炼制出来的这些合金对我全无用处,可在这个矮人武器制造师手中却有可能发挥更加巨大的作用。 很快我就收到了他的回信: “我在圣城,我能改良武器了!” 第八十九章 改良武器 第八十九章 改良武器 当一个武器制造师达到二十四级的时候,就可以开始学习“改良武器”的进阶技巧,可以使一件武器的级别和属性得到一定程度的提升。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随便就能将一把只值二十个铜子儿的一级“缺口的钝剑”改造成所向披靡的屠龙利刃。要知道,你不可能无休止地重复改良一件武器,每件武器都有改良次数的上限。对于一堆只有一级的废铜烂铁,我们能给它的最大的预期也不过就是被改造成一堆三级的废铜烂铁,而且改造它所需要花费的代价,或许比你直接买一件属性平庸的三级武器还要高一些。只有那些基础属性还不错的低级武器,才能通过改良提升级别,发挥出更加巨大的威力来。 所以,在下决心改良自己的武器之前,你最好先考虑清楚它是否值得让你花费这个代价。 当我找到长弓射日的时候,他正站在一个熔炉旁紧张地忙碌着。一支几乎有一人多长、枪管比胳膊还粗的大号火枪摆在他的面前——我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属于精灵族女驯兽师雁阵的强力远程攻击武器“塞拉.炯”。 雁阵和弦歌雅意正站在一旁,充满期待地注视着长弓射日的动作。除了他们俩之外,半兽人影贼长三角和白衣剑客佛笑也已经闻讯赶来。 长弓射日用熔炉将几份金属融成**,再通过他的工具浇铸到火枪上,紧接着用一只小号的锤子在上面轻轻敲打,一分一分地改变着金属的形状。很快,一层温暖的暗红色光泽呈螺旋状在火枪的周围闪现开来,接着又迅速地隐没下去,昭示着火枪的改良工作已经完成了。 “呼……”长弓射日松了一口气,将火枪送到雁阵的面前,“……我说过要帮你改良武器的,答应过你的事总算是完成了。” “真是太谢谢你啦!”雁阵高兴地捧起“塞拉.炯”,双手在锃亮的枪管上爱惜地抚摸着,美丽的双眸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在欣喜中,她似乎是习惯性地偏过头来,向着精灵族神射手绽放出一簇明媚的笑容,仿佛正用这种方法与这个精灵男子分享自己的喜悦。弦歌雅意的脸上也带着会心的笑意,默契地冲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在他们俩的眼神之间,仿佛有一朵温暖的火苗在轻轻燃烧着。 雁阵的喜悦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在长弓射日的悉心改造下,火枪“塞拉.炯”的级别提升到了四十五级——雁阵正好可以使用——威力更是远胜从前: 它的攻击加成提升到了160点,命中+15,生命+120,30%的击倒几率没有变化,而且攻击速度更提高了20%。如果说还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失去了之前的散射攻击效果,无法再进行群体攻击了。不过随着我们级别的提高,敌人也变得越来越难对付,比起华而不实的群体攻击效果,强大的单体攻击能力可是要实惠得多了。 火枪的武器属性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对此我羡慕不已,心里也同样兴起了拜托长弓射日帮我改良武器的念头。但是,身为一个曾经成功接受过挫折教育灵魂洗礼的资深过来人,当初亲手磨碎了一座山峰、几乎是一不小心才成功磨制出一枚玻璃镜片的惨痛经历及时地让我悬崖勒马:这种刚刚学会的新技能总是存在着很大的不稳定性,在长弓射日的改良技能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我最好还是观望一下再说。 事实证明,我的顾虑是非常具有先见之明的…… 亲眼目睹一次偶然的成功,往往会使人们忽略潜在的危险,这种缺乏理性思考的通病不但适用于许多人类,同样也适用于绿皮獠牙的半兽人,比如说:长三角。 眼见雁阵的武器成功升级,肥胖的半兽人影贼顿时兴奋起来。他捧着那把“尸毒匕首”亲热地凑到长弓射日的身边,拜托他帮忙改良这件武器。他的脸上挂满了亲切的笑容,犹如一朵“鲜艳的食人花”绽放在他那张大盘子脸上。 矮人武器制造师没有拒绝长三角的要求,他仔细看了看这把匕首,按照需要从背囊中翻找出不少优质的骨材,而后用工具一块一块仔细地镶嵌了上去,又用他的工具将匕首细细地打磨了一遍,在刃背上雕刻出几道凶狠的纹路。没过多久,又一道暗红色的闪光亮起在长弓射日的手中,经过了改良的尸毒匕首终于在我们期待的目光中闪亮登场了。 经过了长弓射日的改造,这把匕首的造型变得更加阴冷邪恶,那用指骨拼接而成的握柄扭曲地盘结在一起,犹如一个濒死者痛苦挣扎的手掌,充满了后现代非主流颓废主义的那种冷峻而又绝望的华丽风格。 凭心而论,改良之后的尸毒匕首在外形上确实大有改观,与其说它是一件精美绝伦的武器,我甚至更倾向于把它当成一件杀伤力强劲的艺术品。 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大概也是这次改良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了。 “尸毒匕首:伤害+88,敏捷+19,生命+99,30%的机会一击造成两次伤害……”这是我从它的属性栏里看到的内容。有没有觉得很眼熟?你说对了,它的所有主要属性都和刚刚制造出来的时候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完全无法想象,仅仅是刚刚学会武器改良技能的长弓射日到底是如何在“加”与“减”之间达到如此完美无瑕的平衡的,以至于能使他之前所作的一切都变成了无用功。 而这,竟然还远远不是全部。 在“尸毒匕首”的附加技能这一栏里,我看见了这样的说明:“……附加技能:尸毒,每15分钟有一次释放尸毒的机会,连续30秒给敌人造成每秒最少30点的伤害,使用者受到3倍的尸毒反噬……”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以前尸毒的伤害是每秒最少20点,而尸毒反噬的效果只是2倍而已。 发现了这仅有的一点属性区别,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长三角的生命以每秒90点的速度减少直到被榨成干尸的凄凉景象——除非他的生命值充盈到了尿血的地步,否则肯定禁不住这种自杀式攻击的致命折腾。 这简直是一个伟大到了极点同时也愚蠢到了极点的奇迹,我甚至怀疑是不是伟大的至高神借助长弓射日的双手完成的这一切,而他这样做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证明他已经无所不能到了随时随地让人傻眼的地步。 “长……弓……射……日……”半兽人影贼咬牙切齿地喊着矮人武器制造师的名字,恨不得把这个名字连同它的主人一起,狠狠咬在牙根底下嚼碎舔烂磨成碎渣才能表达自己心头愤慨似的: “……你管这叫什么?武器改良?这该死的玩意儿到底什么鬼地方变‘良’了?” “嗯……”矮人捋着自己纷乱的红胡子低头沉吟了片刻,好不容易才避重就轻地憋出了一个答案:“……至少它尸毒技能的杀伤力比以前提高了。” “你这个把尾巴长在脸上的二等残废,这种杀伤力提高了有个鸟用啊!除了能让我自杀时死得更快一点儿,你还干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吗?”长弓射日的答案显然不具备任何说服力。在这令人崩溃的“神奇”武器面前,长三角表现出了明显的狂躁症表征,他就像是吞了一大坨火药一样突然爆发起来,一把拽住长弓射日的衣领拼命摇晃,冲他愤怒地大声咆哮着——为了能成功扯住矮人的领子,他不得花费好大力气把自己的大肚皮折叠起来深蹲下去才成。 在半兽人的暴怒面前,长弓射日羞怯地蜷缩着,原本就并不高大的身体比往常更矮下了一截去。他委屈地将两手的食指在胸前对准,低着头可怜兮兮地辩解道: “……它明明还比刚才更漂亮了的说……” 激愤、麻木、失望、哀凉……无数种负面情绪同时浮现在长三角的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跌宕起伏、峰回路转。我从来没有见过谁的脸上能做出如此复杂的表情来,这简直就是“百感交集”这种抽象心理状态的表情具象化。 显然,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大概脸越大,能够做出的表情就越丰富吧? 看着长三角满脸绿皮褶子、扭曲得就像是片大仙人掌一样的面孔,我心中暗自想到,同时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只有他一半宽窄的面颊——无论如何,我也做不出那么丰富多彩的表情来。 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给朋友带来的损失,长弓射日主动要求为长三角改良他的副手武器:一柄二十五级的战锤“阴险敲击者”。 对于即将突破五十级的半兽人影贼来说,这柄战锤的级别实在是低得有些可怜了。但影贼在战斗中更多依赖于他们的各种威力强劲的机关陷阱,就算是近身搏斗也更擅长使用右手的匕首和短剑。长三角之所以直到现在还使用着这把低级战锤,主要是看中它额外附加的5%击昏几率——当你和一个影贼战斗时就会明白:短暂的昏厥往往意味着一个强力的陷阱和一个隐身的对手,而这两者无论那一个都有可能成为你死亡的原因。 因为武器本身的级别不高,长三角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看来他的心里已经严重想开了:反正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被改得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 和前两次一样,长弓射日尽职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在一道明亮的光芒亮起之后,一柄经过了脱胎换骨的“阴险敲击者”闪亮登场了。 攻击力+120,斗气值+100,15%击昏几率,攻击速度+10%……在刚看到这把战锤的属性时,我的心里流淌过一阵令人窒息的心悸:这把战锤的属性已经提升到了一个令人眼晕的地步,它最重要的击昏属性非但没有消失,而且攻击力也得到了大大加强。 面对着这样一柄人见人惧的“人间凶器”,即便是最最挑剔的人也只能流着口水满脸艳羡地说上一声:“哇噢……”我甚至已经打起了重新学习战锤技能的念头——如果这柄战锤属于我的话。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由衷地觉得:长三角这下子可真算是走了狗屎运。 不过,他自己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你这个短腿的垃圾制造者,难道就不能做出点真正有用的东西来吗?”长三角一把揪住正在沾沾自喜的红胡子矮人,抄起刚刚改良完成的战锤咬牙切齿地一下下用力贯在他的头顶上,看起来恨不得要把矮人的脑袋敲进肚子里。 “住……住手!你要干什么!这把锤子的属性只能那么强了,你还想我怎么样啊?”长弓射日奋力地挣扎着,一边无助地挥舞这自己的两条手臂,一边大声反问道,其间还不时夹杂着他脑壳上发出的“砰砰”地声响。 “强你个大头鬼啦!这破烂玩意儿的耐久度只有一点,你管这叫‘武器’?我啐!苍蝇拍子都比它结实……”长三角敲得正爽,忽然手上一轻,那柄精光闪烁的战锤突然褪去了满身的光彩,变成了一把严重锈蚀破烂不堪的生铁疙瘩,所有属性顿时清零。 长弓射日这才好不容易从长三角的狂怒报复之中逃脱出来,不过他看起来已经矮了不少——脖子明显短了一截。 听了长三角的话,我们这才重新凝神看去。果然,在武器属性栏很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中,标注着这样一行凄凉到令人心酸的文字: “耐久度0/1”! 仅仅是经过刚才那几下轻轻的敲打,这柄战锤就已经彻底报废了。 长三角虽然已经见识过长弓射日那离谱的武器改良结果,也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可是这一刻,无论发生了什么都能够坦然接受。可长弓射日的改良本领实在是太过玄妙,以至于无论你做了多么充分的心里准备,他总有办法轻而易举地突破你的心理底线,一举将你推向崩溃的边缘。 比如说现在:面对一堆没有用的破铜烂铁心里的感觉是一回事,而面对着一件属性出众的极品武器却根本无法使用,那心里的感觉又是另一回事了…… 望着手中时刻准备着要了自己性命的自杀式匕首和有着一身惊艳属性却时刻准备罢工战锤,半兽人影贼深邃的眼眶终于湿润了。 他深深地认识到了一点: 呃……今天大概不是他的幸运日吧…… 一个涉空者曾对我讲过这样一句充满深奥哲思的话语:人生充满了未知的悲苦,你永远不知道哪一脚会踩到大便。 如今,长三角连着踩了两脚大便,用他的亲身经历验证着“人世无常”这个词的玄妙和深奥,简直称得上是苦上加苦。 直到现在,我们也没有人知道,武器制造师的改良结果,到底是遵循着一条什么样的规律。在那冥冥的虚空之上,众神的手指究竟在拨动着谁人的命运之弦,将这谜样的结局呈现在凡人的眼前。 莫非…… 莫非真如佛笑曾说过的那样:在我们已知的所有知识范畴之后、在所有的科学和魔法能够触及到的真实之后、在我们双眼可见双手可触的这个世界的表面之后,众神神圣的意志竟一直盘踞在每一个微不足道的生命的头顶,用另一种庞大繁复的体系,决定着我们的命运! 这种神意决定命运的巨大体系,叫做“人品问题”。 如何测量和统计“人品”这个隐藏属性,这大概是众神所共守的秘密,属于这世上永不可解的谜吧。 通过实地观测,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长三角的人品值似乎是不怎么样的…… 对于两件草包武器的典范之作,长三角每看一眼都像是看破了红尘的沧桑,只在短短片刻间,这个臃肿的半兽人影贼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我还有点事儿,先下线了……”他心灰意冷地说道。 “这才刚到中午,你走那么早干什么?”长弓射日的神经似乎比大腿还粗,这个时候居然还问得出这么不知死活的问题。 “我去找心理医生,问问遭受重大打击后产生的反应性抑郁症该怎么治!”长三角没好气地瞪了红须矮人一眼。 “你确定不是因为肥胖诱发的继发性抑郁症?”长弓射日虽然自觉理亏,面上微微一红,可还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长三角愤怒地抛过来一个杀人的眼神,让矮人立刻住了嘴。 “是啊是啊,有点太早了吧……”站在一旁的弦歌雅意也劝解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匕首还能用,锤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让长弓赔你一把不就完了么,也不用被打击成这样吧……” 长三角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解释道:“其实不是这个原因啦,我上个星期报名参加了个瑜伽班,准备运动减肥,今天上课的时间快到了……” “瑜伽?你?”他的解释立刻引起的轩然大波,长弓射日、雁阵、弦歌雅意和佛笑四个人从头到脚用眼神画了个弧线(因为肚子突起的缘故)上下打量了长三角一遍,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我实在不明白这个“瑜伽”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会引起那么巨大的**。 “嗨,谁说胖子不能练瑜伽的?我练瑜伽就那么奇怪吗?”长三角面皮微红,恼羞成怒而又不无尴尬地大叫起来。 点头…… “我抗议,这是身材歧视!”长三角气急败坏。 异常默契地点头,附加上四副“歧视的就是你”的认同表情…… “我……”在众人的逼视之下,长三角的气势受到了极大的打压,气焰终于逐渐地小了下去。他喃喃地小声解释道: “……直到目前为止,我只练过冥想的部分……” “哦……”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似乎这个关键的解释是非常顺应天理民意的。 “俗人!一群俗人!”长三角看着他们几个促狭的表情,愤世嫉俗地唾骂道,“瑜伽的精髓在于那种完全打开的精神状态,讲的是顿悟。身体的各种动作,那是皮毛啊皮毛,我非不能也,实不屑也……” 我觉得他的这番话说得很深奥,也很玄奇,似乎很有道理。可是,我的同伴们似乎并不这样认为。 他们一个劲地冲着长三角翻白眼,表示出极大的蔑视和不信任。 “爱信不信,我们教练都夸奖我的悟性高呢,哼……”半兽人胖子的自尊心显然受到的巨大的打击,从他翻向天空的大鼻孔里愤愤地喷出一团废气。 “……她说,她从来就没有见过刚刚冥想五秒钟就开始打呼噜的强人……”九十: 第九十章 太欺负人了 第九十章 太欺负人了 我们依依不舍地送走了对冥想很有研究的半兽人影贼,长弓射日锲而不舍地将热切的目光重新投向了我们,期待着自己刚刚习得的改良技术能够再次大显身手。他急切而友善地问道: “还有人要改良武器的么?” 他可真是个好人,真的,居然这样废寝忘食、不遗余力地想为朋友提供帮助。 这个高地矮人对友谊的执着和无私,赢得了我心中最大的敬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真的愿意倾尽一切力量去帮助他。 但是,在现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 嗨,你小子再敢盯着我的剑多看一眼,小心我拆了你的骨头! 自从目睹了长三角的两番不幸之后,我们实在没有人再有这个勇气,愿将自己的趁手武器送给矮人武器制造师去创造新一轮“奇迹”了。这个貌不惊人的矮子似乎有着化一切神奇为腐朽的伟大力量,我可不想亲眼目睹价值五百多枚金币的上品长剑刻间蜕变成一把“生锈的餐刀”或是“开刃的通条”之类砍人刀刀软自杀样样行的“绝世孤品”。 正当我们因为不知该如何面对长弓射日期盼的目光而沉默窘迫时,一声惨烈的呼号声终于打破了这个僵局,将我们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佛笑老大,我终于找到你了……” 循声望去,一个身材高大的大叔冲着我们直奔了过来。他身材魁梧、肌肉饱满,满脸的络腮胡茬,浓眉大眼,面部的线条刚毅而方正,处处体现出一个中年男子深沉稳健的成熟之美,用他浑厚而充满磁性的嗓音颇有威严地高呼着: “老大,我被人欺负了,你送我的宝甲也被人抢了,你可一定要替我出头啊……” 说着,他眼泪婆娑地一头扎进了白衣剑客佛笑的怀里,有如乳燕投林,又似渴马奔泉。 就这样,我们再一次地见到了佛笑随手捡来的便宜跟班、我们公会中唯一的一个转职武僧、以绝高的毅力使用初级技能一鼓作气升上三十级的狂人:我是你爸爸。 我是你爸爸现在的状况看起来非常不好,他身上的衣甲破损得非常严重,原本一直长到脚面的精灵长袍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件无袖小马甲,露出了他坚实有力的肱二头肌;头盔“信仰的光环”只剩下了一道左高右低、前宽后窄的破铁环,十分勉强地耷拉在他的头顶上,让人很难将它与对至高神从崇高的信仰联系起来。除此之外,他的护臂、裤子、鞋子这些装备同样破损得不像样子,单从外形上来看,已经不知道它们原本应该是什么模样了。 一个体健貌端的成年男子被人“欺负”到了如此衣冠不整的地步,这很难不让旁观的人们投以惊诧的目光;而当这个被“欺负”了的可怜虫这样亲昵地投身到一个白衣倜傥的俊俏少年怀中时,旁观者的思绪很自然地就被引导到了道德边缘之外那片禁忌的天空中去了。弦歌雅意等人看待佛笑的目光顿时多了一层意味深长含义。 发现自己恍惚间似乎成为了禁忌话题的潜在男主角b(本话题没有女主角,只有潜在男主角a),佛笑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我是你爸爸”温暖的臂弯,气急败坏地大声声明着: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笑的?这事儿可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 至高神在上,我可是心灵纯洁的虔诚教徒,可不敢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象”,佛笑实在是太多心了。 什么?你问我怎么知道他多心了?切,你哄谁啊?你以为我不知道他自以为知道我们想的是什么么?还不就是那点事嘛?我可是压根儿也没想到过哟…… 在佛笑的询问下,我们很快就了解了发生在大胡子武僧我是你爸爸身上的事情: 在公会第一次发薪水的时候,我是你爸爸并没有到场。但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并也没有忘了他,专程给他汇去了两百枚金币。 可以想象,当这个从十几级起就一直在温饱线上挣扎、身上连两位数的银币都很少见到的穷光蛋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手里多出了两百金币的“巨款”,他的心情该是如何的激动。没有任何新意地,他选择了所有没出息的暴发户在拿到钱之后的第一选择:购物。 在购买了一条裤子一副手套一双皮靴和一根腰带之后,他忽然发现自己的魔法背囊居然已经塞满了。我实在无法想象这个菜鸟怎么会积攒下那么多的压仓货来——要知道,我们的魔法背囊容量可不是一般的大,我的背囊最满的时候也不过堆积了三分之一的容量。我甚至一度认为这个魔法背囊是无法填满的,而这个不到四十级的菜鸟居然真的完成了这个异常艰巨的任务。 他该不会从来都没有卖过旧货吧? “我……只知道怎么买,不知道怎么卖……”我是你爸爸面色红润地小声说道。 啊,果然! “在交易栏的右侧有两个按钮,一个是买,另一个就是卖啦……”剑客佛笑无力地摇着脑袋,感叹着神明怎么会允许这样一个全无生活常识的白痴存在。 “咦?是吗?下次我会好好注意的。”我是你爸爸的表情就像是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总之,为了穿上这些新装备,大胡子武僧进行了一番“汉诺塔”式的置换工作。他先是把背囊里的东西取出来一些,接着又把身上的旧装备放进背囊里去,再把新买的装备穿戴整齐,打算最后再把原先取出来的东西重新装回到背囊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路过的涉空者当着他的面把他扔出来的东西全部拿走了。 “佛笑老大,你给我的那件宝甲也被他一起拿走了啊……”大胡子中年人说到此处,泫然欲下。 太没品了!虽然这起劫案完全是我是你爸爸的愚蠢造成的,可就连那么笨拙的菜鸟都要抢,这更印证了那个抢匪的卑鄙无耻。 “你送他什么‘宝甲’了,让他心疼成那个样子!”我偷偷问起身边的佛笑。 “一件‘坚韧的上装’,四十级的垃圾,看他快要四十级了,随手扔给他的。”佛笑小声告诉我。 正如其名,“坚韧的上装”只有一点好处:和同级别的布甲相比,它的物理防御能力是最好的,但其余各项属性加成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要知道,防御力再高的布甲,也仅仅是布甲而已。如果真的有哪个家伙在四十级的时候穿了那么件既不中看也不中用的垃圾货色招摇过市,那可是会被人追着屁股嘲笑的。 太没品了——我顿时勃然大怒——就连这么垃圾的装备都要抢,这个无耻匪类实在是没品到了极点! 在行径卑劣的匪徒面前,我是你爸爸表现出了一个至高神的苦行信徒对待邪恶应有的勇敢和坚韧:他不依不饶地追着那个劫匪出了城,在谈判未果的情况下果断地采取了武力措施。 遗憾的是,虽然至高神教导我们说善必然能胜过恶,但仅凭着勇敢和坚韧是无法打倒对手的,凭着我是你爸爸那简陋到令人吐血的战斗技巧,倘若他真的打得赢对手,那才是对至高神意志的耻辱。 就这样,我是你爸爸被打得鼻青脸肿、丢盔弃甲,连续三次死在那个劫匪的手中。那个恶匪甚至狂妄地放出话来:只要我是你爸爸能杀了他一次,他就把抢来的东西如数归还。剩下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正当我是你爸爸打算做第四次徒劳的尝试时,他碰巧看见了路边的佛笑。 “佛笑老大,这个仇你可一定要帮我报啊……”大胡子武僧悲切地哭诉着,“……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嚣张了,抢东西杀人不说,居然还发消息挑衅,说我被一个二十九级的新手杀得屁滚尿流,夹着尾巴不敢留面了……” “你说什么?”佛笑听得满头青筋:“你说他几级?” 我是你爸爸发现自己说错了话,不免支吾了一阵,而后终于惭愧地低下了头:“二十九级……” 这个魁梧壮硕的中年武僧三十七级。 “你是白痴啊!”佛笑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破口大骂:“居然让一个低你将近十级的菜鸟杀了三次?还有脸找我帮你出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呐!” “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打不过他啊……”一脸倒霉相的中年人十分没出息地说道。 “那就别搭理他,自认倒霉算了!”被公会的同伴看见自己的跟班没出息成这个样子,佛笑自觉颜面大损,一脸怒容道。 “可他不停地发信息骂人,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啊……您看看,他又发信息来了!”我是你爸爸无奈又愤恨地打开了自己的魔法笔记本,看了一眼,然后狠狠地啐了一口,顺手就把这条消息给删除了。 “我还忙着做任务呢……”被纠缠住的佛笑眉头紧皱,掩饰不住脸上不耐烦的神色,只是碍于情面才没有直接拒绝这个赤手武僧的恳求,“……哪有工夫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看到佛笑如此推诿的样子,我是你爸爸咬了咬牙,拍着胸脯大声说:“老大,啥也别说了。你再帮小弟这一次,明天晚上六点半,燕翅楼三楼龙王厅,你把大嫂一起带来,我摆一桌谢师宴,恭迎大驾光临!” 谢师宴的力量果然是巨大的,我是你爸爸这番话一说出口,佛笑的脸皮“唰”地一下子翻了上去,脸上堆满了装模作样的笑容:“这个……你这是干什么,都住在一个城里,遇上了就是缘分,远亲不如近邻么,互相帮忙都是应该的。只不过这件事,实在是……” “老大,出来混是要讲脸面的!那混蛋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你面子啊!这口气,您可一定要帮我出啊!”看到佛笑的口气松动了不少,我是你爸爸唯恐天下不乱地煽风点火,“要是您真的不去的话,那我就算是死上一百次,也非跟他拼了不可!”说着,大胡子武僧做势要走。 “站住!”佛笑及时地大声呵住了我是你爸爸的脚步,“做老大的,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小弟去送死!算了,这个仇,我帮你报了!”白衣剑客大义凛然。 “老大……”我是你爸爸感动得热泪盈眶,“……真是太谢谢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你的仇就是我的仇,说什么谢不谢的……”佛笑挺胸昂头、义正词严: “……三楼龙王厅是吧?明晚六点半我准到!” 虽说被抢走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二十九级的对手也不需要重视,可毕竟公会的伙伴被杀了好几回,我们怎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很快,我们跟着我是你爸爸来到了城外的一片空地上。 “就是他抢了我的‘宝甲’!”大胡子武僧指着不远处正在杀熊的一个名叫“和稀泥”的游荡者愤声说道。 看见一下子来了那么多人,和稀泥看上去也有些着慌,可嘴上却仍然不依不饶:“三十七级的白痴又来送死了吗?你还没死够吗?还带了那么多人来旁观,你也不嫌丢脸!” 我是你爸爸的脸色青一阵红一阵,咬牙切齿地盯着那个正在耀武扬威的游荡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佛笑责备地横了他一眼,上前走了几步: “就是你抢了我朋友的装备吗?” “我可没抢,他自己扔出来不要的,谁捡着归谁!”面对一个将近五十级的剑客,和稀泥没敢再出言不逊,只是分辨了两句。 “那装备是我送给他用的,你交出来就算了,我也不想找你的麻烦。”佛笑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对于他来说,这实在是个让然尴尬的处境,如果态度太蛮横,就像是以大欺小;而要是低声下气地向一个低级别的菜鸟讨要,又会觉得很丢人。看着他不自然的表情,我真的很庆幸自己没有一个像我是你爸爸这样能惹麻烦的小弟。 “凭什么?又没人逼着他把东西扔出来。有本事让他自己来拿,杀我几次我都认了!”和稀泥咬着牙根发狠,可声音已经毫不响亮。所谓“让他自己来拿”云云,不过是硬着头皮希望佛笑这个高手不要亲自动手而已,与其说是顶撞,倒不如说是另外一种形式的服软。 本来,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事情也不是不能商量。 可世上总是有一些不识好歹的笨蛋存在的。 遗憾的是,我是你爸爸偏偏是他们中最不识好歹的一个…… “老大,他杀了我三次,不能就那么算了。让他把铠甲送回来,再杀他三次,守他的尸给我报仇啊……” 我是你爸爸在佛笑身后大声鼓噪着,一副绝不肯善罢甘休的架势。 听到我是你爸爸的狠话,和稀泥面色大变,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啊,看来你们是打定主意以多欺少了。你有公会,我就没有公会么?喊人帮忙谁不会啊,你瞪着瞧!” 话音未落,他已经掏出魔法笔记本,连着发了好几条消息出去: “不就是打群架嘛,谁怕谁啊!” 搂头扣上了一顶以多欺少的大帽子,被冤枉的佛笑满脸发青,回头狠狠地剜了自己的便宜小弟一眼,恨不得随手抄起一块泥巴把他的臭嘴糊上才好。 这时候我才发现,那个名叫和稀泥的游荡者名字下面还有一行公会名,上面写着“惩戒之锤骑士团”的字样。 咦,这个名字好像很眼熟的样子? 猛然间,我脑子里豁然开朗,终于想起来这个熟悉的名字在哪里见过了。 惩戒之锤?大陆第一公会? 这下麻烦大条了! 第九十一章 交代后事 第九十一章 交代后事 在这个大陆风雨飘扬动荡不安、帝国主义的铁蹄践踏肆虐、法尔维大陆各种族处于生死存亡边缘的时刻,任何一个胸怀大义的有志青年,都应该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高举民族解放的旗帜,求同存异、一致对外,为了法尔维大陆各民族的解放事业而奋斗终生。任何大陆内部力量的自相残杀,都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反动行为。 因此,我坚决反对在这个时候和法尔维大陆联盟第一大公会“惩戒之锤骑士团”开战! 嗯……尤其是在他们不下五十个人面色不善地把我们包围起来的时候…… 原本,这只是一场由两个二三十级的小菜鸟和一件属性奇差的垃圾装备引起的小小摩擦,而现在看来,事态已经扩大到了失去控制的地步。惩戒之锤骑士团的公会成员们在二十九级菜鸟游荡者和稀泥的召唤下,以超出我们预料之外的踊跃态度涌向了这片小小的空地。在我看来,这些凶相毕露的家伙们大概是不打算以和平手段解决这场不必要的纷争了…… 这么多人,简直都可以发动一场小规模的战争。 数十名级别在四十级以上的战斗人员将我们围在中央,用显然不怀好意的目光直盯着我们。目光如刀,似乎已经在我们身上穿了无数个透明窟窿,看得我们后脊梁发麻、手脚冰凉。 不过,他们也只是站在那里,却迟迟没有动手,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见鬼了,在这个人命关天的紧要当口,我们公会的那帮家伙居然下线的下线、下副本的下副本,连个帮手都找不着。唯一能顺利联系上的降b小调夜曲还正在大陆东南侧探险,这时候正乘着海船一路东去。等他靠岸后沿着彗星海一路狗刨游回大陆,只怕我的骨头都要朽完了。 面对着压倒性的优势力量,我们当然不敢主动出手攻击,但也不可能若无其事地从包围圈中溜达出去。于是,我们六个人只能背靠背地站在一起,心惊胆战地和周围的这群家伙对歭着。 “妈的,早知道刚才二话不说一刀把他砍死出口恶气拍屁股走人就好了!这下看来死定了。”佛笑看着周围那么多人,后悔不已。 “呸,那你干嘛还装什么高手风范,非要等着他把人喊齐再说……”长弓射日轻蔑地冲着他直翻白眼,“……要是刚才你听我的,早就把那菜鸟砍死十七八遍了。” “我哪知道他一个二十多级的小菜鸟居然能喊来那么多打手?哦他妈的,居然连五十多级的都有,这些无聊人不老老实实升级,跑到这儿来凑什么热闹啊,pk很好玩吗?又没有经验拿的……”望着一个衣着华丽、一身耀眼装备的五十二级魔法师,佛笑狠狠地咽了一嘴口水——也许是一嘴苦水——全然忘记了自己原本也是“不老老实实升级跑到这儿凑热闹的无聊人”中的一员。 “这下……我们该怎么办啊?”菜鸟武僧我是你爸爸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阵仗的群殴队伍,顿时两腿发软、声音发寒,彷徨无措地看向我们。 “我倒是有个好办法……”长弓射日两眼充血,兴奋地搓着双手,在我们满怀期待的目光中接着说道: “……跟他们拼了!” 喂,周围的敌人们,在你们动手之前,能不能给我们留点时间先把这个实心儿脑袋的矮子给宰了? “如果我跟他们说我只是来打酱油的,压根儿不认识你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放我一条生路。”弦歌雅意张弓搭箭警惕地望着前方,嘴里却在说着全无斗志的丧气话。 “等了半天了,怎么还不来杀我们?赶紧杀完了我还要去修指甲呢。”雁阵急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在这个超凡脱俗的精灵少女眼中,生死实在是一件渺小得不能再渺小的事情了。 “拜托,大小姐,送死这种事情不用那么着急的吧……”对于雁阵的不耐烦,佛笑一脸的无奈。 总之,在这个生死存亡的危急时刻,我身边的这些朋友们依然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洒脱模样,完全没有身为一个将死者绝望惊惶的自觉。 作为一个随时能从死亡的巨手中挣脱的涉空者,他们有这个资格。 可是,我没有。 所以,在这个时候,我没有更多地选择,只能抱着万分沉痛的心情抓紧时间说两句有用的话: “朋友们,我很高兴这辈子能认识你们,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真希望还能有机会和你们一同冒险,可是……”我心情沉重地摇了摇头,而后勉强振作起精神,提剑在手,大声说道: “不过,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能和你们并肩战斗,就算是死,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如果说我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的话……”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长弓射日,最终,我还是没有克服对死亡的畏惧,抱着渺茫的希望说了一句最要紧的话: “如果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长弓,你没有及时地把我复活……” 这大概是我短暂一生中最慷慨、最悲壮的时刻了,但我的朋友们对此的反应是: “哈哈哈哈……杰夫,没想到你还有这种冷脸说笑话的本领……” “就是就是,好像在交代后事一样,那么郑重其事的……” “说的很感人,可是你忘了交代遗产分配问题了,遗嘱里要有我一笔哟……” “复活点离这里太远了啦,我还是更喜欢在死神妹妹波涛汹涌的怀抱中复活啊……” 在他们的调侃中,我尴尬地笑了笑。对于我此时内心的恐慌和绝望,他们当然是不会理解的,对此,我一点也不责怪他们。 我不想对他们多解释些什么,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必死的时刻。和他们能够得到的唯一一种死亡不同,面对死亡,我是有选择权的: 我可以选择作为他们熟悉的朋友,在他们的身前、在他们的怀抱中壮烈地死去;或者是作为这世上唯一的一个异类,在他们异样的眼光中孤独地、漠漠地死去。 我宁愿选择前者。 “好吧,来打个赌……”我努力卸下慷慨赴死的表情,露出一副轻慢无畏的笑脸:“……最后一个死的算赢!” “那我肯定赢?”长弓射日摇晃着手里的双节棍。 “弦歌,你可别第一个就死了!”雁阵银铃般笑着。 “别瞧不起人,灰孙子才第一个死呢!”弦歌雅意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凭什么啊?那我这个灰孙子不是当定了?”在这种群殴面前,只有三十多级的武僧我是你爸爸自然不堪一击。 “一人十个金币,最后死的全拿走,武僧不算!”佛笑提议。 “好!”大家自然纷纷响应。 这时候,惩戒之锤骑士团的包围圈忽然出现了某种**,包围者们似乎一下子兴奋起来,纷纷取出了自己的武器。” 终于要开始了么?这场无意义的屠杀。 我握紧了双手的剑盾,掌心的汗水让手指的触觉变得细腻。 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握住我的武器了吧? 对不起了,我的朋友们,无论胜负,请都原谅我不能兑现这场赌约了。 “老大,你可来了,我们都要等不急了啊……”就在我好不容易鼓舞起战斗的大无畏精神,准备慷慨赴死的时候,那个名叫和稀泥的游荡者忽然看了看身后,高兴地大叫起来。 一个穿一身金色“正义骑士”套装、右手“神罚”战锤、左手“正义守护”盾牌……一身炫目极品装备的圣骑士走进了人群。 “老大,就是他们仗势着人多,要抢我的东西的。”和稀泥忙不迭地贴到这个圣骑士身边,指着我们贼喊捉贼、栽赃陷害。 那个圣骑士眉头皱了皱,朝着我们遥遥望了一眼,先是一愣,然后露出了一副亲切和善的笑容,冲着我们招了招手: “嗨,杰夫,啊,长弓射日,你也在这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你们啊?” 原本,我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在这次战斗中用我英勇奋战的背影告别人生。可当我看见这个圣骑士的时候,心里那根绷得紧紧的勇气之弦似乎猛地断裂开来,求生的本能挑拨起被我强压在心中的软弱。这一刻,我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仿佛连同压在胸口的巨石也一起吐了出来,刹那间全身都感到一阵疲惫的虚弱。这时我忽然发现,我的两腿居然不受控制地发抖着,紧握武器的双手也因为过度的紧张而微微抽搐。 人们什么时候最软弱? 有人说,是在将死而又未死的时候。 其实,这是不对的。当一个人在面临着必然的死亡,避无可避,必须直面的时候,他反而会抛开一切其他的念头。在与死亡搏斗的过程中,他根本没有更多的心念去软弱,也没有时间去软弱。 最软弱的时候,恰恰是你在自以为必死的时候,忽然有人给了你的一丝生的希望。这希望**着你、撩拨着你,让你愈加贪恋生的美好,也更深地感受到死亡的恐怖。 看到这个金甲的男子,我知道,或许,我们不必死了。 刚刚来到的那个人,是惩戒之锤骑士团的领袖、大陆联盟第一公会的会长、曾经与我们有过几面之缘的圣骑士——一生执着于梦。 这是一个热情而又诚恳的人,与他相处,你时刻都能感受到他的友善。他是个出色的冒险家,级别虽然不是出类拔萃,但也可以跻身到“高手”的那一群中,装备更是让人羡慕的一身极品,但和他交谈时,你绝不会感受到一丝的骄傲和矜持,他就像是个邻家的兄长,似乎随时随地都准备着和你交个朋友。 这样的一个人,想必不会让这场屠杀惨剧发生在我们这几个无辜的可怜人身上吧。 虽说我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死亡,可是如果没有必要的话,咱还是能不死就别死的好吧…… 我镇定了一下情绪,打了个招呼,和长弓射日一起快步走上前去。 “好久不见,现在你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第一大公会的会长威风可是不小啊……”一开口先送上马屁一记、高帽一顶,就算你真想杀人也不好意思马上动手了吧。 “惭愧、惭愧,大家都捧场,凑个热闹,随便玩玩而已……”一生执着于梦的笑容透着些得意,又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我心里又是一喜:看来他对我们没有什么敌意。 “……对了,那个名字老长的牛百万也是你们公会的吧?他最近怎么样?”他看了看我们的公会名,不由得忍俊不禁,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 “这小子最近上线的时间不多,好像是在和我们公会的一个女德鲁伊搞网恋来着,天天在家玩视频……”长弓射日撇了撇嘴。 “难怪老是见不到他……”一生执着于梦恍然大悟,“……前几天幸亏他赶着来告诉我拳击手套有bug,我还没好好谢谢他呢。” 想到妃茵低买高卖、诈骗告密的恶劣行径,我和长弓射日顿时大窘。当时联盟的前五大公会都被我们奸诈的妃茵会长当了枪使,惩戒之锤作为第一大公会,自然出力最多——不过这件事情,我们还是不要向他表示感谢的好呀。 “呃……这个……后来bug不是被取消了么。”长弓射日的表情相当不自然。 “你们不知道……”我们面前的圣骑士大手一挥,“……当时我们正在开荒黑骨地牢,打了十几次都没打过去。幸亏他告诉我们这个bug,好不容易才把boss给杀了,要不然我这身正义骑士套装还凑不齐呢。他可是帮了我们大忙啊,我们怎么也得给他送一份大礼好好答谢才行。” 知恩图报、光明磊落,看看人家的会长,再看看我们的,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奈的颓然。一样是公会会长,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捏? “不过,这里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几个怎么会跑来抢我手下的装备?虽说我们是熟人,但是这可有点过分了啊。他还不到三十级,你们这么做可有点太欺负人了啊。”说到这里,一生执着于梦面色沉了一沉,有些气愤地说道。 “这事可不能怪我们……”长弓射日连连摆手,忙把佛笑喊了过来,把刚才和稀泥抢装备杀人还口出污言挑衅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个明白。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听了我们的解释,一生执着于梦转脸对和稀泥说问道。 “我又没有抢……”和稀泥急急分辨道,“……这本来就是他自己扔出来的东西。他扔的东西被我拣了,他又来抢,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再说了,他级别本来就比我高,我一对一单挑赢了他,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凭什么喊那么多高手来抢我的东西?” 圣骑士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又疑惑地看了看我们。 “你别乱说啊,我只是和你商量而已,哪有动手抢?”佛笑也觉得冤枉。 “那家伙还说要杀我三次,守我的尸呢!”和稀泥愤愤不平,一手指向我们身后的大胡子武僧。 我们也回头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要不是这个没眼色的家伙,我们哪儿来那么大的麻烦! 这是一笔越算越糊涂的烂账,双方各有各的道理,很难争出一个对错来。一生执着于梦听得头昏脑胀,挥了挥手,制止了我们的争论。 “先告诉我你到底拿了人家什么东西,搞得人家紧追不舍的。”他有些好奇地向自己的手下问道。 “喏,就是它,你看看。”和稀泥随手掏出了那件“坚韧的上装”。 一看见这件破烂货,一生执着于梦顿时气结:“你小子也给我有点出息,这么个破烂货你也值得去拣?” 他的话一出口,我们顿时觉得脸上大失光彩:二十多级的菜鸟都不值得去拣的破烂货,我们这几个快五十级的家伙居然还堵着门问人家要,这确实是有点……哎…… “老大,那就是他抢我的宝甲!”一看见和稀泥取出这件让人脸红的破烂货,我是你爸爸立刻两眼放光,很没有出息地大叫起来。 “宝……甲?”一生执着于梦微微一愣,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下那件“坚韧的上装”,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经济地位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立刻换了一种十分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们。 我顿时感到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撕裂伤害,不但持续流血,而且还是一记暴击。 第九十二章 战斗在魔鬼客场 第九十二章 战斗在魔鬼客场 “说起来,这件事应该是我们的不对……”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生执着于梦诚恳地对我们说道,“……如果只有我们几个人的话,我现在就该把这件……嗯……‘宝甲’……”这两个字如此慎重地从满身绚烂的圣骑士口中说出来,总让人感到带着深刻的反讽意味,“……还给你们。” “老大……”和稀泥立刻不忿地大叫起来,“……这怎么能是我们的错?明明是我捡到的东西,干嘛要还给他们?又不是打不过,就算是杀到他们下线,也不怕……” “好了好了……”圣骑士会长摆了摆手,制止了和稀泥的反对,“……你也给我有点出息,只是为了抢这么个垃圾装备就兴师动众,要是传出去:惩戒之锤五十多人把人家六个人杀到下线,就为了抢堆破烂,名声会很好听吗?你把我们的公会当成什么了?废品收购站?” 说到这里,这个貌似公正的圣骑士阁下用非常差劲的眼光瞥了我们一眼,我的心里顿时生出了身为一个捡破烂的拾荒者的深刻觉悟。 简直太不厚道了! “不过……”一生执着于梦话锋一转,指了指四周自己的公会部属们,面有难色地继续对我们说道,“……你们也看见了,这次我们公会来了不少人,我想放你们离开恐怕他们都不会同意,更别提二话不说就把这件……嗯……‘宝甲’……” 哦,至高神在上,求求你你别再说这两个字了! “……还给你们了。到时候不但我会很为难,恐怕他们事后也还是会来找你们麻烦的吧……” 他的话说得我们一阵糊涂:听他这话的意思,似乎是打算把我们几个宰了平息众怒;可如果他真的要杀我们的话,刚才就应该动手了,也不用等到现在啊? 可再仔细想想,我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确实有道理:如果说是你,在收到了公会伙伴的求助信息之后,凭着一腔火热诚挚的公义之心跋山涉水千里迢迢地赶来帮忙,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地帮他摆足了架势、撑足了面子,正要放手痛快一搏的时候,忽然有人告诉你:这儿没你的事儿了,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这个时候,你会是什么感觉? 或许就像是将一块染着的木炭扔进一盆冰水里一样,一瞬间就让你炽热的心浸得一片冰凉,进而感受到被朋友戏耍和玩弄的屈辱。或许在当时,你能够很好地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当场发作,可是过了一段时间,当你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再有公会的兄弟伙伴向你求助的时候,你还会像这样毫不犹豫地赶来帮忙吗? 当一个公会人心涣散、离心离德,失去了友爱互助的凝聚力,这个公会也就距离解散不远了。 想到这里,我对于圣骑士会长的忧虑有多了几分理解。 “那……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我摇了摇头,有些心虚地问道——理解归理解,他要是真的想把我当场宰了以泄民愤,我虽然不乏直面惨淡人生的勇气,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有些好怕怕的。 “我倒是有个主意……”一生执着于梦温和地同我们商量道:“……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不如在这里一对一pk一场,输赢就以这件……嗯……‘宝甲’……” 嗨,你是诚心拿这个讨厌的词汇来揶揄我们的吧! “……作为赌注,赢的把它带走。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能有个台阶下,也不会伤了和气,你们看怎么样?” 一生执着于梦这种友善平和的商量口吻带有很大的欺骗性,差一点就让我们错以为自己还有选择的权利。 从表面上看,这似乎是个很公平的好主意。但仔细想想,我们不难发现这个联盟第一公会的会长心中强烈的自信心:他那群斗志高昂的属下们可是抱着杀人越货的凶念赶到这里来的,想要让他们感到“有台阶下”,恐怕是非赢不可了——输掉的决斗显然只会激化矛盾,对于缓和情绪没有任何帮助。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骄傲的圣骑士阁下就根本没有考虑过输的可能性。 不过对于身陷重围的我们来说,这已经是个宽大得令人感动的决定了。如果一切按照第一公会会长所设想的情节进行的的话,这倒也的确算得上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主意,双方都得到了各自想要得到的东西:他们有了面子,而我们保住了性命。 很快,决斗的消息就被传扬开来。这个消息果然在很大程度上消除了这群“惩戒之锤打手团”的不满情绪,并且激发了他们看热闹的好奇心。没过多久,为首领加油助威的呼喊声就响遍了这块空地。 事实证明,惩戒之锤骑士团不愧为大陆联盟第一公会,不但人数众多、实力强劲,而且绝对是人才济济。只是在这片刻功夫,围观的会员们就已经做出了无数篇讴歌自己会长英伟勇武、引起群情激昂的华丽诗篇: “啊,我们的会长,是大陆联盟的战士,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是特殊材料制成的人。他的豪迈气概从哪里来?因为他对大陆人民无限的爱,对侵略者切齿的恨。在惩戒之锤公会里,有千千万万个像他一样的人,这就是我们伟大公会的骄傲和光荣……(参见电影《英雄儿女》著名台词选段)”一个浑厚雄壮的男中音大声朗诵着。 一生执着于梦器宇轩昂、昂首挺立,仿佛地陷进去独身挡,天塌下来只手擎,让人不禁感叹:为什么战旗美如画,为什么大地春常在…… “会长大人,pk、pk、pk,会长大人立功了,会长大人立功了,不要给对手任何的机会。伟大的会长大人,他继承了pk强人的光荣传统,开膛手杰克、异型、电锯杀人狂在这一刻灵魂附体,会长大人一个人开创了我们公会彪悍风格和传统,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不是一个人……”一个显然是后现代野兽派的吟游诗人扯着他的公鸭嗓子声嘶力竭地高喊着。 一生执着于梦面带微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挥手致意,仿佛正在提前预祝胜利。 “会长大人,pk无敌。一统江湖,寿与天齐!”一群穿着短裙的年轻女魔法师搭着肩膀并排站在一起,一边大声加油一边整齐地踢着高抬腿,不时露出裙底几分旖旎的风光,惹人无限遐思…… 不知为什么,一生执着于梦面色微微发红,皱起了眉头,神色有些尴尬。 在他愣神的片刻之间,立刻又有人当场吟诵了一篇激励意志的慷慨诗章:“会长大人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如不自宫,也……” 虽说我不知道“自宫”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这首诗说的大概是再激励别人百折不回、发奋图强、只有付出巨大代价才能获得最后胜利的意思吧。 这果然是一篇波澜壮阔的不朽诗篇,让一生执着于梦听的心情激荡、壮怀激烈、斗志昂扬、面色……咳咳……铁青。 不说惩戒之锤骑士团的热场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观众气氛十分高涨,这块临时的角斗场顿时毫无疑义地变成了他们的主场——而且毫无疑问还是个魔鬼主场。而被迫无奈客场作战的我们,只能在一声声刺耳的挑衅和谩骂声中决定着出战人选: “他的装备太好了,我们实在没什么机会……”弦歌雅意仔细大量了我们的对手一眼,气馁地说道,“……反正他们也就是想赢下来要个面子,咱们输了就输了吧……” 弦歌雅意右倾投降主义的论调立刻引起了精灵女驯兽师雁阵的白眼:“瞧你那点出息,还没打就认输了,一点男子汉气概都没有……” 精灵神射手在异性同胞的训斥下惭愧地直缩脖子:“谁说我认输了,我又没说不打……”他红着面孔讪讪地答道。 “虽说胜面不大……”佛笑想了想说道,“……可是我认为,这一仗也不能输得太惨了,一来我们总不能太丢人,二来也不能让他们感到我们是在敷衍他们。比如说,我们让我是你爸爸上场……” 大胡子武僧的名字起得真古怪,谁喊他都像是在占别人便宜。 “……然后他一出场就被人两锤子砸死,对方反而会觉得我们瞧不起他,说不定会惹来更大的麻烦,这就不好了。” 我觉得佛笑说得很有道理。 “让我去让我去……”矮人虔信者长弓射日按耐不住战斗的热情,大声嚷嚷着,“……不就是打架么,脑袋掉了碗大的疤,是死是活底朝天,我跟他拼了……” “咳咳……”佛笑轻咳了两声,面带微笑,小声地提醒他道,“……长弓,我刚才是不是说过:咱们这一仗不能太丢人了?” “是啊……”长弓射日鲁莽地点了点头,“……那又怎么了?” “所以,你还是不要去了吧。”佛笑依然面带微笑地说道。 “哦,好的。”长弓愣了愣神,一时还没有弄明白这两件事之间的联系,只能满脸狐疑地点了点头,退到了一边。 “咦!?”片刻之后,迟钝的高地矮人才稍微明白了一点儿佛笑话语中的意思,有些疑惑地向他求证道:“你刚才那句话的意思是在讽刺我吧?” 佛笑顿时绝倒,用观察稀有动物的目光重新打量了一下长弓射日,好不容易皱紧眉头努力挤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重重点了点头。 “噗……”佛笑尴尬的表情被他的忠实跟班——大胡子人类武僧我是你爸爸看在眼里。他的心里立刻生出了智力上的优越感,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弯下腰拍了拍长弓射日的肩膀:“老兄,你不会真的迟钝成这个样子吧?” 说完,他堆起一脸讨好的笑容,转脸对佛笑问道:“老大,既然是这样,你那么厉害,怎么不去和他较量较量啊?” 这个问题刚一问出口,佛笑嘲讽长弓射日的表情立刻僵硬,双颊的肌肉微微地抽搐起来。片刻之后,他恶狠狠地瞪了这个没眼色的跟班一眼,气急败坏地说道:“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吗?咱么这一仗不能太丢人了,所以我是绝不会上场的!明白了吗?!” 我是你爸爸被他这么一吼,灰溜溜地躲到了一边不敢吱声。 又稍稍过了片刻,长弓射日忽然恍然大悟,又一脸兴奋地向人类剑客问道:“佛笑佛笑,你刚才那句话应该是在自嘲吧?” 佛笑咬牙切齿,满脸铁青,强忍住乱刀把面前这个好奇宝宝砍成大排的冲动,恶狠狠地点了点头…… 这样一来,不到四十级的我是你爸爸当然不在出场人选之列,一脸颓丧相的弦歌雅意显然也指望不上了,佛笑只是个蹩脚的三流剑客,而长弓射日更是个不务正业的兼职布甲狂战士,有资格上场参加这场决斗的,只剩下了精灵驯兽师少女雁阵和我两个人了。而任何一个富有骑士风度和坚强责任感的男士,在这样的时候都应该挺身而出,而不是让一位女士以身犯险——对于像我这样一个满腔热情、慷慨正义的战武士来说,就更是如此了。 所以,我只能被逼无奈地自告奋勇——我知道这句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这是事实——向着场地中央走去,准备迎接我人生中第一场意义重大而又前途惨淡的决斗。 当然,之所以我会这么干脆地承担下这份责任,最主要的原因是:在这场高奏着友谊与理解主旋律的决斗中,败死的一方也是会被当场救活的…… 第九十三章 该输的没输 第九十三章 该输的没输 这是一场很麻烦的决斗。 原本,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考虑,这一仗我都非输不可:一生执着于梦需要平复公会成员的情绪,惩戒之锤骑士团需要一份胜利的荣誉,我们需要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要找到一个与对手和解的台阶,这就意味着…… 真见鬼,好像每个人都盼着我输掉! 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虽然我是一个富有荣誉感的战武士,但并不是个呆板的死心眼,仅仅是为了可笑的虚荣心就辜负了一生执着于梦的好意,并且断送掉自己宝贵的一条性命,这种蠢事我是不会干出来的。不就是一场无伤大雅的失败嘛,我完全能够接受。 可最麻烦的是佛笑的叮嘱:我要输,却又不能输得太明显,要让对手感受到我对这场决斗的重视,让他认为我已经全力以赴,最终技不如人,在一场公平的较量中体面地倒下;而不能让他发现我其实心不在焉,并因此感到我们对他的轻视,反而生出受辱的感觉来…… 对于这种要求,佛笑做出了很深奥的解释,大体的意思是:这叫以退为进通过在战场上制造微妙局面而缓和气氛使敌我双方达成谅解以赢得在外交谈判中的主动权云云…… 简单点说,我的任务就是:不但要让一生执着于梦赢,而且要让他赢得爽;不但要让他一个人赢得爽,还要让惩戒之锤骑士团的会员们看得也爽;不但要让他们看得爽,而且还得让佛笑他们不是太丢人,面子上也要爽一爽。 然后我就很痛心地发现: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每个人都可以很爽,只有我一个人会很不爽——废话,如果我一刀子捅死你,然后再问你一句:“老兄,这下你爽了吧?”难道你还会心满意足地点头称是么? 沉重的心理负担让我心烦意乱,一时很难集中精神。我甚至不知道这场胜负已定的“决斗”是如何开始的。当我意识到自己正在遭受攻击的时候,一生执着于梦的战锤已经挥到了我面前不到一节手臂长短的距离上。沉重的锤头凌空划过一道圆弧形的轨迹,发着“呜呜”的低吼声,直奔向我的头顶。 慌乱中,我的整个身体立刻向后仰倒过去,顺势高举起左手的盾牌迎向袭来的战锤。雷鸣潮涌般的一生闷响炸裂在我的头顶,我只觉得这一锤似乎并不仅仅是落在了我的手臂上,而是落在了我的心上,将我仅存的些许信心和勇气都敲成了碎片,使我的心中越发地茫然起来。 在这一击之下,我彻底失去了重心,重重地躺倒在地面上。身上的铠甲摩擦着地面,发出猫爪般刺耳的摩擦声,听起来十分狼狈。在这个大敌当前的紧要关头,我居然根本就没考虑如何应付对手的攻击,而是下意识地向佛笑他们的方向看去,心中深感惴惴不安:倒霉,第一下就被打倒了,会不会太丢人了?对手该不会觉得我是故意让他的吧?这可怎么办? 我看见佛笑用右手扶住额角,表情无奈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对我的表现十分不满,心里愈加慌乱起来,不知该怎么样才好。 其实,比起我心头的恍惚,生命值的损失反而微不足道。无数次战斗的经历让我的身体及时做出了正确的反应,一个简单的“格挡”技能将这一记重击弹了出去,我的生命值只因此减少了不到三十点——用弦歌雅意的话来说,这简直是个“用创可贴都嫌浪费”的皮外小伤。 担心自己的被动表现令人误解,进而引发出什么严重的“外交冲突”出来,我就地一滚,半轨起身子,左手盾牌上撩,护住上身,右手长剑猛然向前使出了一记“直刺”,扎在了一生执着于梦的大腿上。 “噗呲……”一道血光溅起,一百五十点生命狂飙而出。 坏了——我的心里立刻又犯起了嘀咕——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早知道我就不使用技能,用一个普通攻击就好了。万一把对手伤得过重,惹他生气了可怎么办? 我又瞥了一眼,看见弦歌雅意皱着眉头冲我指手画脚,看起来好像是在指责我什么似的。 我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里愈发没了底。原本以我的攻击速度,此时还可以再多刺一剑的,却因为害怕犯错,也被我错失了机会。 你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之后的几个回合对于我来说是一种多大的煎熬。每次出手我都瞻前顾后,生怕砍得重了让对手不愉快,又怕砍得轻了让他错以为我在羞辱他;同样的,每次他攻击的时候我也十分犹豫,不知该尽可能地闪开这一次攻击,还是老老实实亮出屁股来生受一记。 幸亏圣骑士这个冒险职业的防御力虽然特别坚韧,但攻击力并不怎么值得称道,我和一生执着于梦几番交手,也只是相互砍掉了三分之一左右的生命,并没有发生我错手把他杀掉或者过于轻松地被他错手杀掉的外交惨剧。 即便如此,我的处境也已经足够糟糕的了。我发现自己成功地掉进了一个难以解脱的恶性循环之中:心里越是慌张,就越要忍不住看看我的伙伴们有什么意见;而他们或是沮丧或是恼怒的表情对于我缓和情绪没有丝毫地好处,只会让我的心情愈加慌乱起来。 这样的局面当然不会持续太久。很快地,我就在慌乱无措的情绪中失掉了战斗的节奏,不知到底该如何应对当前的局面了。当我刚刚目睹长弓射日暴跳如雷的剧烈反应之后,刚一回头,就发现眼前一片巨大的黑影已经迎头蒙了上来…… “哐……” 我敢和任何人打赌,没人比我更清楚被一把粗大沉重的战锤迎面拍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起初,我只感到整个天地都发生了剧烈的震颤——事实上只有我的脑袋发生了震颤——进而一种强烈而刺激的刺痛感沿着我的鼻腔一直钻进了我的颅骨中,让我感到又咸又辣、又酸又疼,就好像有人正在把大瓶的“科卡劲爆芥末酱”一管一管地硬挤进你的鼻子里,又像是有人在你的鼻孔中塞进一支“庆典冲天大礼花”然后把它引爆了,甚至干脆是有人在你的鼻子里塞进了一支规模庞大的管弦乐队,正在用最大的音量演奏一曲雷鸣斯特拉风舞曲,而且还配送一支两百人的合唱队,把冲天的噪音直接灌你的脑袋里。 这是一种“刺鼻”的疼痛,相信我,这绝对比你知道的那些“刺骨”的疼痛要难熬得多。 我一边止不住地流下凄惨的泪水,一边前所未有地嫉妒着半兽人的长相——这些绿皮的丑陋家伙鼻孔很大,开孔差不多和嘴巴保持平行,就好像是被人直接在脑袋中间钻了两个窟窿,几乎完全没有“鼻梁”这种英俊挺拔同时而又脆弱累赘的器官可言。所以我可以断言,如果他们被战锤这样拍上一下,肯定不会像我这么疼痛难忍。 不过我又转念一想,心里顿时平衡了:嗯,幸亏我不是牛头人…… 这沉重的一锤给我造成了短暂的眩晕,在这期间我的左肩又重重地挨了一下。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我的鼻子正疼的厉害,所以这次攻击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大的痛楚——当然,这好像也没什么值得庆幸的。 接着,鼻腔的疼痛并没有消失,而是转移到了我的前额,汇聚在眉心一点的位置上。我觉得这种不断震荡着的疼痛感觉在拼命地膨胀,几乎恨不得把我的脑壳都要撑得炸裂开来了。我不知该如何排解这极度的伤痛,只能捧着脑袋大声惨呼: “嗷……” 我惨叫的声音如此之大,甚至就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时候我才发现,这一吼我下意识地用上了“恐惧咆哮”的技能。幸亏如此,我才暂时阻止了一生执着于梦的继续追击,为自己的恢复赢得了片刻的时间。 我的体内的斗气随着“恐惧咆哮”在体内不住地涌动着,不知是出现了意外还是只是我错觉,我好像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逆流而上,大力冲击着我的额头,仿佛一只大锤,正不断敲打着令我疼痛难忍的眉心。疼痛的触觉被用力挤压着,双倍地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明明感到脑袋愈加的胀痛,但却又十分难以理解地觉得这种感觉很舒服,并没有因此而更加痛楚难耐。 忽然间,我感到一股跃动的力量猛地向上一压,而后前额好像真的被撑得炸开了似的。 我的脑袋裂了一条缝!起初我惊惧地感到。 不,是我的思想裂了一条缝!紧接着我摸了摸完全正常的额头,做出了正确的判断。 随着这个裂缝的开启,那拥塞在我头脑中的无数要将人逼疯的痛楚仿佛找到了一条宣泄的通道,像是被真空抽了出去一样,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满胸大石挤压般的抑郁感觉也烟消云散。我的头脑感到前所未有的晴明澄澈,就连双眼双耳也格外敏锐起来,仿佛能从一树花枝的摇曳中,感受到某种深奥玄妙的哲思来…… 感谢一生执着于梦——虽然他不太可能是有意为之——这当头的一锤敲醒了我的神志,让我摆脱了那些令人困扰的思虑,仿佛一时明悟。 简单地来说,这一锤把我砸开窍了。 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情: 正在与我交战的,是大陆联盟第一公会的会长,身经百战的豪勇之士,一个与我同级的圣骑士! 他可不是一个任我砍杀的低级菜鸟! 看看他身披的铠甲,那金灿灿的一身是专属于圣骑士的“正义骑士”套装,在我们现在的级别下,这可已经是千里难求的极品装备了。就算是级别超过五十级的高手,也未必凑得齐这样一身炫目的铠甲。 再看看他的武器,这柄“神罚”战锤和牛百万的黑曜石柱一样,是这个勇武的圣骑士在合服之战时凭着他勇敢的表现获得的神殿奖赏,附加着多种属性,他的盾牌同样是品质优良、属性不凡。除此之外,他的戒指、项链、披风……也无一不是令人羡慕的高级货色,令我这个刚刚挣了一万多枚金币的暴发户艳羡不已。 这样的一个对手,就算我倾尽全力、毫无保留地与他搏命厮杀,都未必是他的对手。我居然还在考虑什么“不要把他伤得太重”,或者是“不要被他杀得太快”? 这完全是一厢情愿的自大想法! 认清现实吧,我根本就没有能力来控制这场决斗的结果! 既然是这样,我还要顾虑个屁啊! 跟他拼了! 反手砍杀,我看见一道惨绿的暗芒在我的手中颤抖,而后狠狠地刮在圣骑士的胸口。 他此时也已经从“恐惧咆哮”的影响中摆脱了出来,巨大的战锤敲打在我的肋部。 九十五比一百三十,在这场金属与鲜血的交换中,我似乎是吃亏了。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长剑的攻击速度本就比战锤要快上许多,更何况我会看中这柄“响尾蛇的劈风刃”原本就是因为它的速度迅捷。 又是一剑掠过,一生执着于梦再次损失了一百零七点生命。不但如此,长剑上附加的毒素效果已经产生了作用,他的生命正以每秒钟二十多点的速度持续下降着。 看得出,第一公会的会长阁下对于自己的防御力格外自信,也已经习惯了这种顶着对手的攻击蛮不讲理地猛冲猛打的战法。实在是他的装备太过豪奢,在这个级别阶层中无论是遇到谁都多少会占到一些优势。 但是,他遇到的是我——一个游离在众神法则之外的天弃之人。 而我的手中,还隐藏着一件违逆众神意志存在着的逆天装备:拳击手套。 额外增加的四十点攻击力似乎并不多,但却将我的攻击力提升了差不多有四分之一。一剑两剑看不出太大的差别,可数个回合之后,就积累成了让人无法忽视的严重损伤。 终于,在这场粗犷豪烈的拼杀中,一声执着于梦露出了怯相。他惊讶地发现我居然能给他造成颇为严重的损伤,在正面搏杀中占据上风。当我还剩下四百多点生命的时候,他的生命值已经降低到了三百点左右。 而且,这个差距还在拉大…… 第九十四章 不该赢的赢了 第九十四章 不该赢的赢了 以圣骑士会长的战斗经验,他当然不会坐等败亡。而且我们也都心里有数,他还远未到达山穷水尽的地步。在我积蓄了足够的斗气,想要再发出一记“砍杀”技能的时候,他忽然右手高举战锤,左手护住胸口,口中发出了一声恳切的召唤。 一道圣光凭空出现在我的周围,如灵蛇般游动,将我拦腰缠上了一圈。我顿时发现,自己的动作虽然没有受到影响,但移动的的速度却大大降低了。发出这道“禁锢之环”以后,一声执着于梦立刻向后退却,脱离了我的攻击范围,紧接着默念咒语,右手一挥,为自己套上了一层淡黄色的透明光罩。 这是圣骑士保命的看家招数,通常被人们形象地称为“无敌”的防御性魔法——“圣光护佑”。 想要打破这层魔法护盾,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抓紧时间全力攻击,用过饱和式的狂砍滥劈来冲破“圣光护佑”的防御极限;要么就只有暂时远遁开去,等待这个魔法的持续时间结束。 刚才的那几轮血性的搏杀已经彻底燃起了我心中战武士的灵魂之焰,让我此时战意高涨,全身的血管里奔流着勃发的力量。为什么要进行这场决斗?我应该在决斗中做些什么?这场决斗将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这些问题已经通通不存在于我的脑后了。此时此刻,我就是一个纯然的斗士,正在用我的热血和灵魂,去追逐一份应属于我的荣誉宿命。 全身一松,圣光无声地消散,溶解在空气之中,没有留下一道光影。 “禁锢之环”消失了。 我大步上前,直奔向不远处的圣骑士。 一只“厚皮野猪幼仔”很不巧地正好爬到了我和一生执着于梦的中间,并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挡住了我的去路。这只只有三级的小胖猪像个敦实的绒线球,攻击力近乎于零,对我完全没有威胁。如果它不是正巧出现在那里,我是绝不会多看它一眼的。 但这个时候我不想让这个不速之客打扰我的决斗。我眨眼就冲到了近前,一脚把它踢开…… “啊!好可怜的小猪猪……”背后传来雁阵同情的声音。 太对不起了,我心里默念着,可这会儿我实在顾不上你的感受了。 砍!! 凌厉的剑光如一道染满了毒素的闪电,重重落在那层难以击破的光罩上。虽然并没有把它一举击破,但那层光罩顿时暗淡了少许。 一生执着于梦不为所动,紧跟着又立刻施放了一个“至高神的祝福”将他的生命力恢复到了接近七百点。 我心头大急又是一剑劈下。 护盾的光辉被这一剑劈得仅剩下一缕毫光,几不可见。可这一剑,毕竟还是挡下来了。 我的圣骑士对手立刻乘胜追击,抡起战锤就给我当头来了一记“光明重击”。八十四点生命瞬时消去,我的劣势愈加明显。 这时候,我终于彻底击破了一生执着于梦的防御,长剑在他的身上划出了一道血色的痕迹。短短片刻之间,这场决斗转过了一个轮回,将我们再次推到了以血肉相搏的命运交叉点上。只是这一次,胜利的天平显然更倾向于我的对手所处的那一个端点。 三百对七百,生命值的差距对我大大不利。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这个时候我应该想办法和他拉开距离,再灌下两瓶生命药剂,休养生息,然后再战。但是这一次,我做出了一个就连我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决定:我并没有后退,而是继续挺剑向前,奋力拼杀。 老实说,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是在这一刻,隐藏在我内心中的一个战武士骄傲的灵魂突然苏醒了过来,夺取了我身体的控制权,宁可战死也不愿再退后一步。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刻的险状,在这种巨大的劣势之下,所有让人自豪的勇气与信念已经完全没有了作用,就连一个人的力量和武艺也已经不再重要,此刻唯一能够救下我的,或许只有一点点的运气而已。 奇怪的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没有感到丝毫的畏惧。对手的战锤和魔法在我的面前来回舞动着,正在无情地收取着我的生命,而我却完全没有一个命在旦夕的濒死之人的自觉。一种难以言说的自信让我握剑的双手充满力量,我不知道这份自信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就是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这一场决斗我绝不会败,也不会死。 好在一生执着于梦并没有猜到我此时的决心,他好不容易才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时机,能够在占据那么大优势的情况下与我正面硬拼,当然不愿看到我逃走。于是,他故技重施,再次召唤出了那个“禁锢之环”的魔法,限制了我的移动速度。 既然我根本就没想逃走,那这个魔法当然就失去了作用。而我趁着他施放法术的时间,我还顺手多刺了他一剑。 此后的战斗完全是一团混乱,长剑与战锤在两个人之间来回挥舞,不住地从对方的身上汲取着血液。决斗进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可言了,有的只是两个男人在对方的身上挥霍着原始的蛮力,相互印证着自己的勇武和顽强。 这样硬碰硬的搏杀对我终究是不利的。很快,我的生命就已经下落到了两位数,而一生执着于梦的生命却还剩下两百多点。在这一个瞬间,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战锤砸落下来,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挨得过这一击。 我听见战锤砸在我肩头上的声音,看见了一抹如泼的血浆喷洒的情景。这时候我已经无暇再去辨识自己究竟失去了多少点生命,只知道自己万幸地挺过了这一击,万幸地还活着。 对于其他人任何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无可挽回的败局了:在对手强韧的防御力之下,即便我有拳击手套的暗藏属性加成,也绝没有任何一个技能能够在一个回合内消耗掉他接近三百点生命。而以我现在的微弱生命力,只怕他冲着我打个喷嚏就能一口把我吹死。 而我还没有绝望! 我所有自信都来自于一双靴子,一双除了我以外别人都没有的靴子—— 魔法战靴:“风精灵的足迹”。 这是我在合服战役中因为战功卓著而从神庙赢得的奖励。除了远优于普通战靴的属性加成之外,这双靴子还附加了一个很棒的魔法: 英勇闪现! 一直以来,我都把它当成一个纯粹为了保命用的逃跑技能,一旦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就立刻逃之夭夭。有不少次我都是靠着它才从致命的险境中逃了出来,否则我这条只有一次的脆弱生命恐怕早就不知断送在哪个危险的洞窟里了。 正因为它逃跑的效果格外出众,所以许多时候我几乎都忘记了这个技能的另外一项特别的属性: 它能使闪现之后的第一次攻击百分之百出现暴击…… 禁锢之环虽然能困住我移动的脚步,但对“英勇闪现”的魔法效果却无能为力。在一生执着于梦的最后一击落下之前,我忽然从他面前消失,然后出现在他右后方十步左右的地方。 圣骑士会长并没有因为我的突然消失而惊讶太久,在他看来,无论我的这个技能是多么的不可思议,也绝对难逃失败的下场——一个生命垂危的战武士拖这一个禁锢光环能逃到那里去,最多只会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他其实真的应该小心一些的。 一脱出战斗,我并没有忙着去喝那些救命的生命药剂——它们的见效速度实在是太慢了,等到一瓶药剂发挥作用,恐怕我早就被拍成一个人肉派了——我收起了手中的长剑,转而取出一柄形状粗豪的车**斧。 在一生执着于梦迫不及待地向我冲来的时候,我大喝一生,将这把比我的腰都宽上几分的巨大战斧扔了出去。 倾力一掷! 一声执着于梦完全没有想到我居然会有一个威力如此强悍的远程攻击技能,根本没有准备。等他惨叫着想要躲开的时候,战斧已经不负所托地迎头砍在了圣骑士的脑门上。 当然是一记暴击! 在最开始的生活,我的确仅仅是把“英勇闪现”当作一个纯粹的逃跑技能来使用的,但是随着战斗的经历逐渐增加,我越来越感到这实在是一种巨大的浪费:在许多生死搏斗的紧要关头,一次暴击说产生的杀伤力绝对有着扭转整个局势的作用,倘若使用得当,完全有可能反败为胜。 于是我开始试着思考:如何在保存自己、远离敌人的时候,仍然能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这一次暴击加成的作用, 尽可能地给对手制造杀伤? 好在我的远程攻击手段并不多,很快我就找到了答案: 倾力一掷!当然是倾力一掷! 这原本就是一个威力巨大的技能,在使用时会以牺牲武器本身为代价,产生暴发性的破坏力。而暴击属性又将这可怕的破坏力成倍地增强,甚至已经提高到了令我自己都感到惊惧的地步。在一次用生命力强韧的雪山怪兽做实验时,我甚至曾经打出了一击八百多点生命的最高纪录,这甚至能够一招秒杀掉与我级别相当的普通野生怪兽。 “噗!”可怕的声音传来,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成熟的西瓜被剖开时突然间红水四溅的景象。 正如我希望的那样,两百多点生命顷刻间化为乌有。原本还占尽优势的圣骑士会长阁下此时已经一个脑袋两个瓢,半半拉拉地爬在地上,彻底没有活气了。 直到这时我才有时间查阅自己到底还剩下几点生命。 查看的结果让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1点,只剩下了1点。 这场决斗胜得凶险到了极点:哪怕刚才一生执着于梦的那一锤再加上一根稻草那么重的力量,恐怕我也早已经先走一步,再不会有之后那惊天一掷的巨大逆转了…… 这场诡异的逆转大战让惩戒之锤骑士团的观众们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但很快他们就回过了神来,发现倒地身死的居然是自己的会长。巨大的集体主义荣誉感让这些公会成员们怒不可遏,他们纷纷亮出了各色兵器,看上去是打算给自己的会长报仇了。 佛笑他们站在我身后,早就被这场预料之外的胜利吓得面如土色。我呆呆地站在哪里,心里也是又悔又怕、懊恼不已: 坏了坏了,本来不是说过一定要输的嘛?怎么一时冲动居然赢了?早知道刚才跑什么跑,伸着脖子让人家再砸一锤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你逞什么能啊?这下可怎么办,这下可怎么办…… 就在我面对几十双气势汹汹的目光,汗流满面、心里慌成一团乱麻的时候,忽然,我的左腿感到一阵瘙痒。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去,一只生命值已经见了底的“厚皮野猪幼仔”正靠在我的左腿上,歪着脑袋、张大了嘴巴,露出两根小拇指粗细的白色獠牙来,嘴唇边还滴着两道晶莹可爱的口水。见我低头看它,这头小野猪也瞥着眼睛瞄了我一眼,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很傻很天真。 看归看,这头小野猪的嘴巴可没闲着,找准了地方之后一口咬了下去。 左腿微微一疼…… 咦,天怎么突然黑了? 第九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 第九十五章 外面的世界 我真的很想告诉你,我的这次死亡只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意外…… 可比死亡更让我个人感到遗憾的是:这根本就不是个意外…… 众所周之的是,所有的野生动物对于潜在的危险都有着及其敏锐的感知力,这种感知力在面对比自己强大的对手时,尤其明显。要知道,没有任何一只在野外生活的野兽,会主动攻击超过自己十级以上的冒险者,更不用说这个差距会高达四十六级。 我可以非常不情愿地给你举一个非常不恰当的例子:比如说,一只三级的厚皮野猪幼崽,面对着一个四十九级的战武士。 我恨死了这个活生生的鲜明例证! 如果我当时没有一脚把它踢开的话,它是绝不会来攻击我的;或者我那一教踢得再重些、甚至一剑把它捅死,它也就不会有命再来向我反击了;倘若一生执着于梦最后的那一锤能够再留一分的力气,哪怕让我剩下两点生命都好,小野猪攻击我时硬性扣除的一点生命值也不至于会要了我的命;再不然,如果它的攻击能再晚上一两秒钟,让我残存的生命能够自动恢复稍许,它的攻击力也就再也追不上我的生命力自然恢复的速度了。 除了这些,原本还有很多的意外有可能发生:我闪避掉了它的攻击、它的攻击失准、或者我的铠甲干脆完全抵抗住了它那威力微弱到了极点的袭击……以我和这头小胖猪之间的等级差别,这里的每一种意外发生的可能性都非常大。 然而,它们一样也没有发生。 于是,我在生命垂危时没有被凶残的野兽杀死,在千军万马之中没有被如潮涌来的帝国士兵杀死,在搏命决斗时没有被令人敬畏的对手杀死,却在风平浪静的时候被一头蠢笨的小野猪一口咬死了。 这可真是一种毫无名誉可言的死法啊…… 不过,我的死亡并非完全地一无是处。原本,我们的对手们已经开始杀气腾腾地摩拳擦掌,看上去是不把我们几个拆成碎骨绝不肯善罢甘休了。但是,我的意外身死立刻令他们陷入了巨大的愕然之中。当我在长弓射日的帮助下重新复活起来的时候,对方的阵营里爆发出了巨大的哄笑声。受到我这前所未有愚蠢死法的强烈刺激,惩戒之锤骑士团的会员们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再继续保持同仇敌忾的激愤心情了。巨大的心理反差让他们一时间很难准确地表现清楚自己的情绪,于是许多类似这样的哄闹声传入了我的耳中: “砍死那家伙……哈哈哈哈……会长被他杀了……太他妈的搞笑了……为会长报仇啊……不行了,谁来扶我一把……” 这种断断续续的复仇口号显然不会起到任何鼓舞士气的作用,反而让他们笑得更加剧烈。作为一个机智敏锐的战武士,我完全能够感觉到环绕在我周围的杀气正随着笑声在迅速地消退中…… 嗨,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一个战武士被一头野猪幼崽咬死了,我们就不能说他机智敏锐了吗? 这一刻,我生平第一次痛恨自己的脸皮不够厚,没法抵抗住那些铺天盖地的嘲讽技能就好了。这些伤人自尊心的哄笑声甚至比投枪和匕首还要锐利,直刺进我受伤的心里。最让我恼火的是,这些伤人的投枪和匕首有不少还来自于我的背后: “弦歌雅意,你要真想嘲笑就大声嘲笑我吧,可也用不着像这样满地打滚吧!”我满腔冤火无处宣泄,只能冲着躺在地上抽搐的精灵神射手大吼道。 “我也不想打滚的……啊哈哈哈……嗝……”弦歌雅意声音凄惨,可还是忍不住地惨叫地大笑着,将自己痛苦与欢愉的情绪同时调到了极点,中间还忍不住发出接连的打嗝声,声音惨不忍闻: “……我的肚子抽筋了……啊哈哈哈……哎哟……嗝……” 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情,我觉得还不如乖乖地让圣骑士会长一锤子砸扁的好。 没过多久,一生执着于梦也被救活了过来。看到自己的手下们欢声雷动、掌声如潮的样子,这个后知后觉的家伙莫名其妙,满脸疑惑地向身边的人问道:“我不是死了吗?到底是谁赢了啊?” 等他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立刻懊恼地捶胸顿足,哀叹着自己死得太早,没能赶得上亲眼目睹这一幕千载难逢的人间奇迹。 他的脑袋显然还没有从死而复生的懵懂中恢复过来,以至于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如果他不是在那个时候刚巧死掉了,后面这件该死的倒霉事儿又怎么会发生呢? 就这样,这次决斗以为一个十分诡异的结局宣告终了:战胜的一方灰头土脸,垂头丧气,没有显露出半分胜利者的自豪来;反而战败的一方喜笑颜开,冲着这场决斗唯一的胜利者指指点点,大加嘲讽,倒好象是他们赢了似的。 虽说事情并没有像我们事先所预料的那样发展,但结局却和我们所期盼的相差不远。在我和一生执着于梦的共同努力下——当然,更多地是在我个人的努力下——我们与惩戒之锤骑士团和平地解决了这次争端。 “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不管他强忍笑意的扭曲表情让我感觉多么不自在,令人庆幸的是,一生执着于梦果真毫无保留地遵守了他的诺言,“……这件……嗯……宝甲……就还给你们吧。” 在他的要求下,和稀泥极不情愿地献出了那件“坚韧”的上装。他并没有把他交易到武僧我是你爸爸的手中,而是气咻咻地把铠甲直接扔到了武僧面前的地面上,藉此表达着自己心中的愤恨和不满。 我是你爸爸顿时喜不自胜,还没等和稀泥转过身去就迫不及待地趴在地上把这件铠甲抓了起来,万分宝贝地塞进到自己的背囊之中…… 天空真蓝啊,远山好绿啊,树木好葱翠啊……至于大胡子武僧那极度没有出息的猥琐表现,我完全没有看见啊没有看见…… 横眼扫去,我发现我的同伴们也都很有默契地翻着白眼直往天上看,生怕让别人错以为自己和那个拿着破烂当宝贝的菜鸟很熟。 “佛笑老大,这件宝甲拿回来了,真是多亏了你呀……”我是你爸爸显然没有发觉四周凝重的气氛,满面欢颜地挥着手臂冲着佛笑大喊。 佛笑面色铁青,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双手握在自己刀剑的握柄上,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用非常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一生执着于梦识趣地走了,同时带走了他的公会人马。他很友好地和我们告了别,告诉我们如果有需要的话,随时都可以找他帮忙,看起来根本不像是刚刚和我进行了一场生死较量、并且最终两败俱伤的样子。 对于许多人来说,这种话只能当作可有可无的客套随便听听,但是对于这个如阳光般热情的大陆第一公会会长,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指望得上的承诺。或许我这一辈子都不会有需要他帮忙的时候,但是我知道,如果我真的遇到麻烦,他的名字肯定会在我发送求助信息的名单之内。 “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家了。”佛笑急着想要离开这个位面,他的理由让人很费解,“我妈给我打电话了,她还以为我今天补课呢……”说着,白衣剑客一阵窃笑,仿佛很得意的样子。 “老大,原来你还是个学生啊?逃学可是不对的哟。”我是你爸爸摇了摇头,显然对佛笑的做法持否定态度。 “本来是应该补课的,可是老师今天正好有事。反正那么早回家也没别的事干,好不容易放个暑假,总得让我休息休息吧。”佛笑眉毛一挑,不服气地争辩道。 “也对,也对,劳逸结合嘛。想起来也真是羡慕你们啊,想当年我上学的时候可没有这么好的游戏……”大胡子武僧对佛笑的话表示了部分支持,然后满脸憧憬地回忆起来。 “别忘了,你还欠我一顿海鲜呢……”佛笑适时地打断了跟班的忆苦思甜,再次提醒道,“……我可是要带女朋友去的哟。” “老大,你放心,燕翅楼三楼龙王厅,明天晚上六点半,死约会,我们不见不散!”我是你爸爸拍着胸脯大包大揽。 就这样,这一仆一主定下了在另外一个时空位面的约会,而后向我们挥手作别,一道离开了法尔维大陆。 长弓射日约了其他的朋友一起去“k歌”,雁阵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美容”,而我们的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垂头丧气地抱怨着自己下午要去“加班”。我已经习惯了我的朋友们因为这些千奇百怪的陌生原因而暂时地离去,我知道,在那遥远的星辰之外,在那我所不能知晓的无数位面之中,一定还有着另外许多种和法尔维大陆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 对于我来说,这里就是我的全部,而对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来说,在这个世界上经历的一切注定只会是他们生命中非常微小的一个组成部分。 有时候我不禁会猜想:他们所经历过的其他位面的生活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他们会不会像我们一样,在面对恶行的时候勇敢地挺身而出,义不容辞地去制止和惩戒那些为恶的匪徒? 他们会不会像我们一样彼此真诚相待,面对艰难险阻也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后背留给自己的朋友,虽死不疑? 他们会不会像我们一样每个人都用努力的拼搏战斗来决定自己的等级,公允地得到酬劳和荣誉? 他们又会不会像我们一样每个人都愿意伸手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们,即便报酬再微薄也不会介意,至少愿意帮助他人的的灵魂会得到补偿,而且一旦接受了他们的委托,就会排除万难,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会忠诚地完成自己的责任? 我并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我总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应当都会是这样的生命。以我所能看到、听到和想象得到的所有情景来参考,一切似乎原本就应该都是如此的。我想象不出倘若不是这样,那么那些位面世界会变成多么可怕而混乱的样子, 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世界会因为怯懦而纵容恶行;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世界会背信弃义、抛却友情;我想象不出什么样的世界会使人不劳而获,让级别与技能底下的人居于高位、受人尊敬;我也同样想象不出人们会抛却了灵魂的得益,而仅仅将金钱的酬劳当作是善行的回报。 如果一切都如我想象那样的话,即便是那些位面世界也像这里一样正发生着战争与杀戮,也像这里一样随时会遇到生命之忧,也像这里一样贫瘠和落后,我觉得那也不会是些太糟糕的地方。 真想看一眼啊,那外面的世界。我心里这样想着。但很快,我就转念一笑,自嘲起自己贪婪的妄想来: 就连这一个世界,我的足迹也仅仅踏过了非常狭小的一片领域,我又何必去奢求更加广大的天地呢? 无论这无数的位面世界一共有多么辽阔,对于我来说,它只有我双眼看到过的那么大一块地方而已吧,此外的一切,对我,又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一场决斗之后,我又度过了两天难得的平静时光。虽然我的生活十分忙碌,四处奔波,接收着来自不同雇主的简单任务,帮助他们达成自己的心愿。在这段时间里,我并没有踊跃地参加别人组织的秘窟冒险,也不曾积极投身到抵抗帝国入侵的伟大战争中去。我只是在单纯地生活着,想要暂时远离那些危险的厮杀,让自己的心神得到一点儿祥和的慰藉。 好在法尔维大陆是一个忙碌的地方。在这里,只要你愿意,随时随地都能找到自己可以去做的事情、去完成的任务,并非只有冒着生命危险拼死搏杀,才是唯一的生活。 不过,这世上正发生着的许多事情都让你无暇停住脚步,难得有一刻的安宁。即便你希望稍事休息,无所事事,刻意不去完成那艰难而危险的任务,也总会有人主动地找到你,请求你的帮助。 就好比说现在,我刚把一只离家出走的小猫咪交还到一个侏儒白发老太太的手里,就立刻收到了一条魔法信息。这条信息是牛百万发给我的,他此刻正在东方的希特维尼亚低地,看起来正遇到了一些麻烦。 虽说我喜欢这一段短暂而宁静的安详生活,但我还是不会坐视朋友遇到麻烦也不伸手帮忙。而且说,这一段时间,我休息的也确实已经够久的了。 合上牛百万的消息,我取出地图,找准了希特维尼亚高地的方位,一路探索过去…… 第九十六章 牛百万是个好同志 第九十六章 牛百万是个好同志 希特维尼亚低地位于法尔维大陆的西南部,是一片以沼泽和雨林地带为主的危险地区。之所以我说这里“危险”,并不仅仅因为这里生长着许多诸如铁吻鳄鱼和狂毒杀人蜂之类的凶猛野兽,也不完全因为这里散居着不少叉齿鱼人或是短尾蜥蜴人之类凶残的亚智慧种族土著,而是因为这里如今已经成为了大陆联盟和末世帝国之间战争的前沿阵地。 此时,末世君王最忠实和最残酷的走狗、抗拒死亡的邪灵之主、腐朽者的主人、灵魂大巫妖麦肯斯卡尔正统帅着他的腐朽者大军,在这里与法尔维大陆联盟军西南军统帅、德兰麦亚王国公爵:西索斯多兰封文森特上将所率领的大陆联军对峙着。双方虽然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正面交战,但在貌似平静的暗流之下却掩盖不住战争袭来的紧张气氛。 无数渴望着财富、荣誉与力量的冒险者们——大陆联盟的,和末世帝国的——如潮水般涌入这一地区,期待着在这里彰显自己的勇武、建立自己的功业、或者也许仅仅是满足自己暴虐的杀戮**。这些强大狡猾而又不受约束的非职业军人的到来使片闷热潮湿的鬼地方愈发成为了一个危险地带。每天,这里都会发生上百起小规模摩擦和武装冲突,相互之间的窥伺、挑衅、谩骂乃至谋杀更是一刻也不曾停止过。 像这样一个危机四伏的前沿地带显然不是提着野餐篮子来郊游的好地方。大陆联盟当局给渴望杀敌的热血好汉们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建议:珍惜生命、热爱生活,五十级以下的菜鸟请别来送死。 这么个极度危险的地区,当然并不适合牛百万这么一个只有四十八级的圣骑士孤身游荡。之所以他会在这个不恰当的时间以不恰当的级别出现在这个不恰当的地点,完全是因为一个显而易见的愚蠢原因: 这个路痴又迷路了! 我得说,这真的很难责怪他:对于一头小脑萎缩到了拿着地图都会在在一间只有两层六个房间的破旧旅馆里迷失方向、以至于最后不得不从二楼的窗口一头栽下去的蠢牛来说,你能凭什么指望着他能在到处密林四布、终日不见天光的雨林中找到离开的方向呢? 当我一路劈荆斩棘,终于抵达希特维尼亚低地的时候,我的灵魂之力终于积攒到了冲破四十九级极限的程度,一举达到了五十级。那件能够提供更高防御力的“稻草人的锁子甲”终于派上了用场,我觉得这简直太及时了。 牛百万身处的是一个名叫“碎石前哨站”的地方。这里由人类士兵和半兽人战士共同把守,双方各有二十个人左右。让我觉得有些意外的是,前哨站的指挥官居然是个名叫“洪多斯酋长”的半兽人。 要知道,我可是个公允而正直的人,没有丝毫的种族歧视和偏见。我深信,在至高神光辉的照耀之下,世间的一切智慧种族都是平等的。我甚至还有几个谈得来的半兽人朋友,这完全足以证明我对各个智慧种族的生命都能抱着平等友善的态度来交往。 但是你必须得成人,交朋友是一回事,服从这样的一个领导者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在所有非人类的智慧种族中,我不介意服从精灵咏者的命令,因为他们沉稳高尚而又不乏睿智;同样我也不介意服从一个矮人国王的命令,因为他们大都年长而富有经验,并且都顽强得像块岩石;我甚至可以勉强服从一位高阶的地底侏儒或是一个牛头人将军,至少侏儒都是以缜密而谨慎的思考闻名于世,而牛头人从来也不乏身先士卒的勇气。 可……你怎么能让我服从一个半兽人?这些肮脏的、丑陋的、愚蠢的、粗鲁的绿皮鬼?他们……怎么能领导人类去战斗?这不是开玩笑么? 我敢指着那面飘扬在前哨站上的白头鹰和蓝白星条战旗起誓,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半兽人没有能力领导人类,仅此而已。这是个很客观的结论,不是么?什么?你问我凭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嗨,他们可是绿皮鬼?这还不够吗? 前哨站并不是很大,里面的人也不多。我一走进大门就看见了牛百万的身影,他此时正跪坐在洪多斯酋长的身边,摇晃着那一对大牛角,望眼欲穿地直盯着门口。看到我的出现,他兴奋地跳了起来,用力地冲我挥了挥手。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半天,可真急死我了……”他雀跃地喊叫着。 “又遇到什么麻烦要我帮忙的?”我一点儿也没客套,一针见血地说道。 “看你说的……”牛百万被我问得有点儿发窘,“……在你眼里我就那么没出息,一找你就是求你帮忙?” 我不回答,只拿白眼静静地翻他。 “咱们……好久不见了……我像找你聊聊……还不行吗……”牛百万死皮赖脸地硬撑着,说话却已经吞吞吐吐,毫不响亮。 我撇了撇嘴,侧着脑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他身上残破的铠甲和装备。 “好吧好吧……”终于,牛百万在我的视线攻势之下陷落了。他哭丧着脸垂头丧气地摇着脑袋说道,“……这儿有个任务,是我在这个前哨站的最后一个任务了。我做了三遍,一个人是在是完成不了了,这才想起来找别人帮忙……” “哦,什么任务啊?”我好奇地催问道,“现在就去接了吧,我帮你一起完成。” “先不着急……”牛百万把我按在原地,谨慎地说道:“……这是个护送任务,难度实在是太高,就算是咱们两个人恐怕也很难完成。我还另外又找了几个人来帮忙,咱们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在这个世界里,恐怕再没有谁会比我更珍惜自己的生命了。对于牛百万谨慎小心的提议,我虽然并不非常认为有这个必要,但还是持着完全赞同的态度。 “这附近的情况怎么样?你有没有跟帝国的人交过手?”闲着没事,我坐在一级石阶上,随口向牛百万问道,顺便用眼睛比量了以下他的脑袋。 见鬼,就算他只是坐在地上,脑袋也还是比我高出一截来,如此魁梧的身材让我实在是很有挫败感啊…… 牛百万皱了皱眉头,看起来好像心有余悸地说道:“这外面实在是太危险了,我昨天刚从银盾城堡跑到这儿来的时候,一路上就帝国的那群家伙杀了差不多有十次,有几次还遇到了十多个人的大混战,要不是有无敌保护,恐怕死的还要多……” 牛百万的讲述让我心中有些后怕,又不由得暗自庆幸。大概是因为天色已晚的缘故吧,我来这儿的一路上没有遇到一个敌人——就连大陆联盟的自己人也没见过几个。这让我的行程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一点儿阻碍。 “不过……”牛百万话锋一转,又得意洋洋地说道,“……在这儿虽然被杀的次数很多,但是杀人的机会也不少。昨天在路上,我就遇见了一个巨魔驯兽师,带着只猎鹰,才刚刚三十五级,名字还特嚣张,叫什么‘就是比你高’。我冲上去二话不说,轮起大石柱就是一通狂扁,三两下就把他敲死了。不但敲死了,我还蹲在边上守他的尸,只要他一复活,我就冲上去一顿猛砸。前前后后把这个菜鸟杀了七八回,最后终于把他杀下线了,心情那叫一个爽啊。下次要是再遇到那个傻x菜鸟,非把他打得连他妈都认不出来,哈哈哈哈……” 还没等牛百万把他欺凌弱小的光辉战绩讲完,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的身影出现在了城门口,一进门就东张西望地,仿佛是在寻觅着什么人似的。我猜,他大概也是牛百万找来的帮手吧。 “嗨,小曲儿,在这儿呐!快过来!”牛百万挥着手臂大声招呼着。他小山般高大的身形和墓碑般更为高大的名字很容易就能把他从茫茫人海中凸现出来,侏儒吟游诗人没费什么力气就看见了我们,然后立刻捣腾着两条小断腿快步走到我们跟前。 降b小调夜曲的到来让牛百万十分高兴。他俯下腰去热情地拍了拍吟游诗人的后脑勺——我猜他原本是想拍打肩膀的,可巨大的高度差增加了这个动作的难度——然后兴致勃勃地想要对他炫耀道: “小曲儿,你终于来了,我们正在聊pk的事儿呢。你不知道,昨天下午我遇到一个菜鸟……” “别的事儿等会儿再说……”牛百万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巧舌的吟游诗人拦腰截断了,“……你们刚才看新闻了没有?央视有明巨人的专访,原来他也在玩这个游戏。” “明巨人?”这个陌生的名字对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来说似乎是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牛百万一听见这个名字,立刻精神大振,“就是去美国打nba的那个?选秀状元?我的偶像啊!” nba是什么?美国在哪里?这个名叫“明巨人”的涉空者又是什么著名人物?听起来,这大概应该是另外一个位面世界的事情了吧。我收敛起好奇心,聪明地闭上了嘴巴,一句话也没多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吟游诗人两眼发光,满面崇拜的神色,“他的比赛我可是一场都没落,中国篮球的骄傲啊,可惜……”夜曲面色一黯,“……他是帝国的人……” 我还以为是个多么令人崇拜的民族英雄,原来还是个敌人。我犹豫着,不知道是否应该提醒我的侏儒朋友坚定信念,摆正政治立场。 “帝国的人?”牛百万的表情看起来也很失望,“哪个种族?什么职业的?” “专访里说,他自己的个子本身就高,所以就选了巨魔这个身高最高的种族,和他本人的形象很配。他的号还不少,游荡者、战士什么的都玩过。最可气的是,明巨人有个游侠的小号,昨天下午刚刚转职成驯兽师,跑到希特维尼亚低地来抓猎鹰宠物。结果有个快要五十级了的牛头人跑出来把他给杀了。杀一次也就算了,这个烂人居然连守尸体屠新人这种超没品的事儿都干得出来,连着杀了七八回,最后把明巨人直接杀下线训练去了……” 咦?巨魔驯兽师?牛头人?猎鹰?守尸体?杀下线……这些事情怎么听起来好像很耳熟的样子? 我悄悄地撇了牛百万一眼,发现他似乎在冒冷汗的样子。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那么紧张? “那他的账号叫什么啊?咱们能不能遇见?”牛百万表情紧张地问道。 “你傻啊,人家可是要保护**的,怎么能说出来?”降b小调夜曲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是啊,那真是太可惜了……”牛百万嘴里说着“可惜”,可看起来好像在庆幸着什么似的。 “不过……”夜曲眼珠一转,故作神秘地悄声说道,“……明巨人以前体校的同学爆料说,他玩网游老喜欢起‘就是比你’怎么样怎么样的名字。什么‘就是比你强’、‘就是比你帅’、‘就是比你高’之类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不会吧……”牛百万被侏儒游侠的话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声叫了起来。刚一喊出口,他立刻感到了这样做的潜在危险,马上又装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来,“……我是说,这样的网名到处都有,随便一抓就一大把,谁知道到底是那一个啊……” 紧接着,牛头人圣骑士又迅速地转移话题,狠声说道:“……居然连明巨人的小号都敢杀,这么烂的人,真他妈的太垃圾了!” “用垃圾来形容他都是在侮辱垃圾!”即便是这样,夜曲还嫌骂得不够过瘾,“刚才我在论坛上看到,这个没品的家伙已经引起了公愤,大家都正找他算账呢。知道消息的玩家们已经约好了,谁要是找到这个家伙,就把他的账号公布到论坛上去,让他成为过街老鼠,见一回杀一回,一直杀到他删号为止!” 有这个必要么?不就是杀了个敌人嘛。这明明是件功劳,怎么会惹来那么大的麻烦?那个什么“明巨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家伙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就连敌国的人都想替他报仇雪恨。 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此时牛百万的一张牛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鼻子眉毛各个器官都难过地纠结在一起,看上去就好像嘴里正含着一大泡“精炼黄连苦碱浓汁”,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的样子,还不得不随声附和道: “教训这种没品的人,就得这么干才行!简直是给我们牛头人丢脸!要是让我逮着他,我不守他一百次尸体我跟他姓!” 看到牛百万如此激动,夜曲也恶狠狠地说道:“这个没种的家伙,杀明巨人的小号,居然还守菜鸟的尸,要是让我碰上他,一刀就把他变成阉牛,怎么样,这个主意不错吧?啊哈哈哈哈……” 说完,侏儒吟游诗人哈哈大笑,仿佛是在为自己居然能想出这么一种绝妙的惩戒方法而得意,还豪爽地拍了拍牛百万的小腿肚子。没想到牛百万小腿一软,被他拍了个趔趄。 “……好主意……真是个绝妙的好主意……”牛百万神色尴尬地苦笑起来,迎着头皮迎合道。我发现,在他说话的时候,两条大腿的根部下意识地紧紧夹着。 “哦,对了……”这时候,夜曲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要跟我说什么来着?” “其实牛百万昨天遇到了一个菜鸟,和你说的情况……”我刚想说“有点儿相似”,牛百万就恨不能掐死我地捏着我的脖子把我扔在身后,赶紧补充道: “……和你说的情况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从背后看,牛百万的脖子里也续满了涔涔的汗水。 “我只是看见了一个菜鸟,三十级刚出头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结果引了一大堆的怪,死了好几回,实在是太惨了啊太惨了。后来我实在不忍心,就帮他把怪清完,然后护送着他离开了……”说到这里,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朋友一脸的悲天悯人。 “咦,牛百万,这件事情你刚才怎么没告诉我?”真是的,我还以为你要告诉他屠杀帝国走狗的勇行呢。 “我这不是刚要说嘛!”奇怪的是,牛百万怎么看起来有点歇斯底里呢? 降b小调夜曲也深受感动,立刻垫着脚尖深表钦佩地握了握牛百万的手: “牛百万是个好同志啊……” 第九十七章 生化危机 第九十七章 生化危机 对于这一个任务,牛百万表现的比我想象的还要谨慎得多。除了我和降b小调夜曲之外,他还邀请了其他人来帮忙——不是一个,而是两个。 对于精灵族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的到来,我们谁也没有感到意外。据可靠小道消息透露,最近一段时间以来,牛百万和仙女下凡之间的联系非常密切,时常结伴同游、携手冒险,相处的非常融洽。而且对于我们来说,一个既有远程魔法杀伤能力、变身后又具备不错的近身肉搏能力、而且还会使用许多自然系恢复法术的多面手能够加入我们的小队,对于这次冒险之旅只有好处。 但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出现,就让我感到有些费解了。像这样一个严重受到“卡”这种诅咒的影响,速度缓慢、反应迟钝的绿皮家伙,无论级别升到多高,来到这里也只是一个被人追砍的肉靶——而且还是个毫无挑战性可言的固定肉靶。 不过很快,半兽人术士的表现就打消了我的疑虑。他的行动出人意料地敏捷而自然,完全没有之前遇到他时迟滞拖延的迹象。不过尽管如此,他的行动看起来仍然有些怪异,比如说:在走到路口之前就提前转身想要拐弯,差点一头栽到墙上去;又或者是走到距离我们还有五六步的时候就远远地站住了脚,用我们很难听见的声音说一句“让你们久等了”,直到片刻之后才忽然醒悟过来的样子,一直向前重新走到我们身边。 “你站在那边干什么呢?大老远就鬼鬼祟祟的。”降b小调夜曲好奇地问他。 “用网通线路被卡惯了老觉得在延时干什么都要打个提前量一时还适应不过来。”丁丁小戈面带羞赧,却是一口气也不换地急促说道——这和以前他每次开口说话都慢吞吞的像是在唱摇篮曲的情形完全不同。我猜这也是因为他长时间受到什么“网络延时”的影响而落下的后遗症。 “怎么今天不卡了?”对于半兽人术士的反常表现,牛百万也很有兴趣。 “现在放假了我可以在网吧上网……”丁丁小戈已经飞快地说道。 人员凑齐,牛百万就开始向我们介绍这个让他苦恼了一天的任务。 这是一个连环任务:首先,守护在前哨站打门口的人类军官古铁雷斯少校会告诉我们,他们收到消息,有一个末世帝国的信使正带着密信从翁伯利安山谷赶来,要送到大巫妖麦肯斯卡尔的手中。少校相信,这封密信中记录了末世帝**下一步的作战计划,关系到前线的战争局势。他恳请我们,无论如何也要阻拦住这个信使,绝不能让他把密信送到大巫妖的手中。 然后牛百万带着我们来到一条丛林小道的三岔路口埋伏起来,几分钟以后,一个只有四十五级的吸血鬼信使果然急匆匆地经过,被我们堵了个正着。对付这样一个小喽啰,我们五个人中的任何一个都有十足的把握把他击倒,更何况是以五敌一。这个信使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我们干净利落地解决掉了,然后我们从他的尸体上发现了那封密信。 当古铁雷斯少校看见这封密信的时候,顿时脸色大变。原来,这封信上不但记述了末世帝**近期的兵力调动,而且还透露出一个令人惊恐的巨大秘密:末世帝**正在研制一种名为“生命腐蚀者”的新型毒素,这种可怕的毒素会通过伤口感染,并且使被感染的生物在短时间内丧失生命,蜕变成凶残嗜血的亡灵,并且攻击他们所能遇到的所有生物。而研制这种毒素的基地,就在希特维尼亚低地的附近。 我们都知道,一个亡灵的产生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死者必须留下一具保存良好的完整尸体——起码骨头要完整(所以说,老鼠和许多食腐动物是亡灵族的死敌,这和许多人想象的不一样);二、他的灵魂受到无法救赎的深重诅咒;三、他对生命有着巨大的怨恨和愤怒、并有强烈的报复**。 而且,即便以上三个条件全都满足,这些死者也只有不到一半的机会从永恒的长眠中苏醒,成为一个逃脱死亡的腐朽者。 直到大巫妖麦肯斯卡尔的出现才改变了这个局面。这个精通灵魂学的大巫妖或许不是有史以来最邪恶的巫妖,但肯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亡灵法师。他彻底打破了亡灵诞生的自然规律,依靠他强大魔力使普通的尸体也有可能变化成腐朽者,并且使复苏的腐朽者更智慧,也更忠诚。他几乎是以自己一人之力一手打造起了曾经席卷法尔维大陆的腐朽者大军,成为末世君王达伦第尔麾下最得力的助手之一。 而这种毒素甚至比大巫妖的法力还要厉害。它不但毒性强烈,而且能够多次传染。倘若一个健康人在被感染的攻击下受了伤——哪怕只是擦破油皮那么小的一点伤口——也有可能会被这种毒素感染,然后迟早都会蜕变成大巫妖的帮凶。或许这样产生的腐朽者的灵魂更为残缺,无法具有很高的智慧,但是,对活人血肉的贪恋会使他们成为最疯狂的杀手, 你完全可以想象,倘若在一座城市中,哪怕只有一个人感染了这种毒素,就有可能一传十、十传百。或许只在一夜之间,你的父母、妻子、儿女都会变成吃人的食尸鬼,将你在睡梦中大卸八块,用你的血肉去填补他们永远填不满的肠胃;又或许是你被感染了,然后你会盛情地邀请那些同你一样的陌生路人,共同分食你至亲骨肉的肝脏和脑髓——而这个时候你甚至不会感受到悲哀,因为你只是一具尸体,一个丧失了所有灵魂、只知道饥饿和贪婪的腐朽者。 对此,我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幸亏我们及时地拦截下了这封密信、得到了这个可怕的消息;幸亏这种毒素还在研制之中,我们还来能够去阻止;幸亏一切都还不算太迟,世界还没有变成那种无可救药的人间炼狱;幸亏…… 无论用什么样的言语来表达我此时的庆幸之情,都绝不会嫌过分。这简直是至高神赐予整个大陆人民的一次重生,使我们有机会幸免于这场灭顶之灾。 “最近在附近游荡的腐朽者突然增多了,而且他们的行动也很诡异,我猜这和这件事有关。给我带几只新鲜的腐朽者的心脏回来,大陆的勇士,我们要尽快研究出对策来。”沉思了片刻,古铁雷斯少校再次给我们发布了任务。 正如少校所说的那样,在前哨站的附近,聚集着不少的“嗜血僵尸”。看得出,他们刚变成腐朽者没有多久,身上挂着的一块块没有烂完的、长着尸斑的腐肉和从脚底下不停流淌着的黄色脓水表明了他们还很“新鲜”,并不是复苏了很久的“资深”亡灵。 和以前我们遇到的亡灵战士相比,这些家伙的行动更为缓慢,通常只有半边身体能够用得上力,而另外半边都只能被拖着走,动作僵硬、反应迟钝,仿佛一个个在生前都是半身不遂的残疾病患。 不过,这些僵尸虽然行动迟缓,但他们的力量却远远超出了普通的亡灵,虽然只是赤手空拳,但他们哪怕随便一挥巴掌也会给你带来上百点的伤害,防御力也高得惊人。而且他们因为完全丧失了意识,所以更加凶悍蛮横,对于你的攻击完全置之不理,更不在乎刀剑砍在自己身上的伤痛。他们的灵魂已经被一种丧心病狂的杀戮**完全充满了,他们存在的全部意义就是要把眼前的一切活物撕成碎片,除了这些,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而最让人头疼的是,这些特殊的僵尸浑身不停地散发着一层绿莹莹的毒雾。只要你一靠近这团毒雾,生命力就会不停地流失。 而当他们彻底归于死亡之后,腐朽的尸身还会受到魔法的控制,突然爆炸开来,使附近的生灵受到剧烈的炸裂攻击,并且被更强烈的毒素侵蚀,在短时间内损失大量生命。 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令人作呕的烂肉块确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许多次我们原本已经将敌人击倒,却在毫无防范中被他们的尸爆炸成重伤。但是很快,我们就吸取了足够的教训。每当我们击倒一个僵尸之后,就会立刻跑到安全的距离之外,等到他的尸体爆炸结束、毒雾消散之后再回来摘取他的心脏。 当“尸爆”这个威力最为强劲的技能失去效用之后,这些行动迟缓而又没有脑子的活死人就再也无法对我们产生威胁了。天刚过午的时候,我们就将足够数量的僵尸心脏交到了古铁雷斯少校的手中。 少校并没有收留这些心脏,而是让我们把它们交给驻守在前哨站的随军药剂师瓦格纳先生进行研究。牛百万轻车熟路地带领我们在前哨站北侧的一间帐篷里找到了瓦格纳先生,这是一个面容消瘦的中年男子,他的鼻梁很高,枯黄的头发,眼眶深深凹陷进去,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无精打采的样子。 可当我们说明来意、并将心脏标本摆到他桌面上之后,这个原本精神倦怠的中年男子立刻仿佛变了个人一样,一扫疲惫的神色,眼露寒光、精神振奋。 “你们说的是真的?”他站起身来,双手捧起放一颗心脏,冲着帐篷外的阳光仔细地查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颗心脏在药剂师的手中,似乎还在不停地搏动着,一股一股地将心腔中残余的血水和腐烂的汁液挤出来。 “啊……”仙女下凡脸着地轻叫了一声,右手紧紧抓着牛百万的胳膊,恨不得把整个脑袋都埋进他的胳肢窝里,左手还拼命地捂着脸,声音发颤地说:“……牛哥哥,这个人好变态,真可怕啊……” 让我有些不解的是,虽然她已经把脸都无上了,可两只眼睛为什么又都从手指缝里露了出来,还瞪得那么大,好像生怕错过了一个细节似的? “不……要怕,这个任务我接过,上次来的时候他就这样,我已经……习惯了。”牛百万的话说得豪气干云,可他的行为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的身后,双手撑在他的肩膀上,不住地瑟瑟发抖,仿佛随时都准备把他一把推出去自己逃命似的。 我觉得当一个人害怕的时候下意识地想要躲在别人身后是很正常的反应,可我实在不觉一个牛头人躲在一个侏儒的身后会起到什么实际作用——呃……就算他撅着屁股也不行! 我很难承认自己是个胆小的人,事实上,在这一堆心脏中,就有不少是我亲手从僵尸的身体里取出来的。但是我很清楚,自己绝对没有勇气像这个孱弱的药剂师一样,如此饶有兴致地把这些腐臭的肉疙瘩拿在手中,贴近面孔细细地把玩。在这个药剂师的眼中,我并没有看见对死亡的本能恐惧,反而甚至觉得他的目光里充满了兴奋的狂热,就好像正握在他手中的不是一块充满毒素的烂肉,而是一尊精美的艺术品似的。药剂师这种病态的狂热目光居然会让我有些心寒,不敢直视。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天才,他们能够在各自的领域中取得绝高的成就,远远超出了其他人,甚至也超出了自己所处的这个时代。 但是,也正因为他们这卓绝的智慧已经达到了这世界的巅峰,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拦他的思想和目光,所以他们由自信而变成了狂妄,在各自的领域中成为极端的偏执狂。他们自以为可以控制一切、改变一切,于是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尊重和敬畏心,以至于在歧途上越走越远,最终给整个大陆带来了灾难。 伟大的天才们很少犯错,但他们一旦犯错,就是具有毁灭性的巨大错误,再也无法挽回。 这一切都是瓦格纳先生的目光给我带来的感受,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将这些心脏标本送到他的手中,或许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瓦格纳先生没有给我反悔的时间,他手脚麻利地从一枚心脏中切下来几乎透明的一个小薄片,把它放进桌上的一件奇怪的仪器中,接着又撒进稍许不知为何物的蓝色粉末,合上盖子,然后在仪器上方的魔法水晶中注入魔力,开动了仪器。 仪器立刻发出轻微的震动,不久,一道妖异的蓝光从仪器中散射出来,紧接着,一道凄艳的红光又从蓝光中分离出来,紧接着又是一道惨白的光束射出,虽说只是道光线,但我仅仅是看了它一眼就感到遍体生寒,喉咙里泛出一道冰冷的凉气。 “这实在是太有趣了!”试验结束后,瓦格纳先生从仪器中取出了这片心脏,小心翼翼地把它放进一个水晶容器中,再藏进一个箱子里,“古铁雷斯少校猜得不错,从这些标本中我分离出了一些特别的毒素……” “……我得说,发明它们的人真的是天才,这是亡灵魔法、血族魔法和灵魂魔法的完美结合体,而且更美妙的是,这种毒素本身就是活的。这些家伙不是动物,更不是植物,而更像是某种菌类。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东西,遗憾的是,他们还没有完成,在生存期上还有一些瑕疵。但是,我想我可以……嗯,我的意思是说,我可以先给你们制作一些抑制这种毒素的药剂,我想你们会用的着的。” “好吧,去把这个消息告诉少校,等会儿你们就可以来拿这些抗毒药剂了。在此之前,我得再研究一下……嗯,我是说我要先休息一下了。”说着,瓦格纳先生坐到了床沿上,示意我们离开。 这个面色苍白的男人称这种毒素是“最美的东西”,这不由得让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而他在说话时吞吞吐吐那不自然的神态,也让我心中生出了一片疑云。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末世帝国正在不断完善着这种可怕的毒素,我们必须阻止他们——越快越好! 再一次地,我们找到了古铁雷斯少校,将瓦格纳先生的话转告给了他。少校面色凝重。他告诉我们,在前哨站的西南方有一座名叫“碎石要塞”的城堡,这里原本是联盟军的营垒,后来被帝国侵略军占领了。有斥候报告说这座城堡中出现了许多异常情况,他怀疑末世帝国制造毒素的基地就建在那座城堡里。 “不过,一群残暴而狡猾的腐朽者正盘踞在通往城堡的唯一一条道路上,没有人知道他们从何而来。他们人多势众,任何通过那里的行人都会被无情地斩杀。你们最好去向洪多斯酋长请求援助,协助他打通这条道路。”少校对我们说道,“记住,我们的时间很紧迫……” 哦,尽管我很不喜欢,可看来我们不得不和那个当上了指挥官的绿皮怪打交道了——嗨,丁丁小戈,我这可不是在讽刺你——不管怎么说,一个当上了人类指挥官的半兽人给人的感觉总是有些怪异。 “你是说,你们想要宰了那群四处闲逛的兔崽子?”听到我们的请求,洪多斯酋长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友好地盯着我们,说话的声音大得像打雷,“我们正打算这样做。要知道,这是我们的事情,不需要你们插手!那群混蛋是我的,明白吗?” “不过……”说到这里,半兽人酋长话锋一转,“……既然你们想要过去,我也不介意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但是记住了,那个领头的家伙你们谁也不许碰,我要亲手宰了他!” 酋长的瞳孔中像是在燃烧着两团火。 “亲手!” 第九十八章 丛林遭遇战 第九十八章 丛林遭遇战 幽暗的沼泽丛林,四处都散发着一股霉烂的气味,无数奇形怪状的树木扭曲地生长着,仿佛一条条拼死挣扎的巨大手臂,将自己的树冠努力托向高处,在密林的最上方与自己的同类争夺着所剩无几的阳光。巨蟒一般遒劲的藤类植物深深地盘那些高大乔木的树干上,那些藤条勒得如此之紧,以至于让人只是看见就觉得窒息。无数的毒虫和猛兽潜伏在密林深处,对每一个侵入自己地盘的外来者发起致命的攻击。在翻腾着腐烂气泡的泥浆表面,每一步都有可能是个必死的陷阱,那些淤积的泥塘犹如一张张贪婪的巨嘴,急不可耐地吞噬着每一具掉入其中的躯体——就连骨头也不会吐出半根。 在这样险恶的密林中,甚至任何一个或者走出去的活人都可以骄傲地宣称自己是个“幸存者”,而我们却还在不住地向前跋涉,艰难而又迟缓地向着两座山峰之间的一个谷口摸去。 这个山谷是通往碎石要塞的必经之路,也是我们此次冒险的第一个目标。古铁雷斯少校所说的那群截断道路的腐朽者就盘踞在这里,我们别无选择,只能接受洪多斯酋长的要求,先帮助他完成“荡平腐朽者据点”的任务。 任务的条件有两个:一,杀死山谷里的兽骨骷髅首领“食尸者”福克;二,保证洪多斯酋长不被腐朽者杀死。 在我看来,这两个条件简直是自相矛盾的。 是的,山谷里的这些兽骨骷髅确实不太好对付,但凭借我们五个人的战斗能力,想要把他们全部清除也并不是件太艰难的事情。但是,因为这个绿皮酋长的存在,我感觉这个任务的难度简直是被成倍地提高了。 “小心,前面有八个骷髅……”降b小调夜曲挥了挥手,适宜我们停下,他指着最靠近我们的两个,对丁丁小戈说道,“……术士,用暗影箭先把前面那两个引过来,小心别引得太多,我来给大家加攻击,战武士准备上去顶,圣骑士……” 很好的计划,如果一切都按照侏儒吟游诗人所说的去做的话,不出三分钟,我们就完全可以把这八个腐朽者分散击破,全部干掉。可是…… “呜,这儿不属于你们,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去!” 一声粗豪的大喝彻底粉碎了夜曲的精妙计划,接着我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全身上下一共只穿着一条桶状布裙的半兽人酋长嗷嗷乱叫着把自己扔进了骷髅堆里去,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成功地使自己陷入了八名兽骨骷髅的重重包围之中。 在这严峻的形势下,半兽人勇狠好战的血脉在洪多斯酋长的身体里爆发了出来。在兽骨骷髅的围攻中,酋长阁下没有丝毫的畏惧,他一边大声呵骂着这些侵入了自己的故土、将自己的部落赶出家园的强盗,一边展开了完全的反击,用一种纯粹而狂野的方式彰显着自己的豪气和武勇。 他使出了一记…… 左直拳?! 看来我远远低估了半兽人这个种族粗犷野性的传统文化。在这些骷髅强盗们凶残的攻击之下,洪多斯酋长既没有拿出可以依靠的武器,也没有使用威力强劲的魔法,只是抡圆了砂钵大的一双拳头,异常骁勇地砸向面前的敌人,制造出了令人惊愕的辉煌战果: “-2-3-3-4-2-5-2……” 长长一串鲜红的个位数字从那个饱受酋长“铁拳”的骷髅头上高高飘起,他最多的一次减少了七点生命——这还是一次暴击的结果——这还真是让人欢欣鼓舞的战绩啊。 拜托,洪多斯阁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一个四十八级的高阶萨满法师,难道就不能像一个智慧生物那样有技巧地战斗吗? 不知这位绿皮肤的酋长阁下是不是感受到了我心中的抱怨,我刚这么一想,他就格外难得地使用了一下他的魔法技巧——他用“灵魂祝福”的法术给自己加了两百多点生命,这恐怕也是他对魔法的唯一理解和应用技巧了——之后他就立刻又徒劳无益地将双拳挥向了他的敌人。 “这个混蛋在干什么?他以为他自己是谁?拳王泰森吗?”眼看着自己的计划泡了汤,降b小调夜曲恶狠狠地望着洪多斯酋长的背影,咬牙切齿地说道。 拳王泰森?是哪座神庙里的高级武僧吗? “拳王泰森要比他强多了……”丁丁小戈满脸的鄙夷,“……他连咬耳朵都不会……” “现在知道这个任务我为什么要找你们帮忙了吧?”牛百万苦大仇深地说道,“我都在这儿被他害死了三回了。” 抱怨归抱怨,为了完成任务,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洪多斯酋长在我们面前被一群兽骨骷髅乱刃分尸。 “圣骑士和德鲁伊,什么都别管,全力给酋长加生命!”降b小调夜曲大声指挥着,“……术士先使用‘虚弱迷雾’,降低骷髅的攻击力,然后再召唤役使魔;战武士顶上去,尽可能多引几个骷髅出来……” 分派好各自的任务,侏儒吟游诗人拔出短剑抢上前去,口中同时响起了一支苍凉寥落的战歌: “你是不是饿滴~慌呀~呀呼一呼嘿,你要是饿滴慌……” 牛百万正要对洪多斯酋长释放治疗波魔法,刚发出了几个音节就听到这支战歌,立刻被呛得直咳嗽: “呃……咳咳,小曲儿,你就不能放一首正常点的战歌吗?” 丁丁小戈刚好放出一个“虚弱迷雾”,听到牛百万的感慨,立刻不屑地冲他翻了翻白眼: “你不觉得这已经是他最正常的战歌了吗……” 这是一支“活性之歌”,它能够显著提升附近战友们生命、魔力、斗气等等这些各项属性的恢复速度。 我不知道这种乍一听起来颇能刺激人食欲的战歌为什么会起到这种奇妙的作用,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一个人食欲旺盛的话,大概人体新陈代谢的速度也会加快吧。 对于我们来说,在这个时候使用这样的战歌其实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我们的战斗刚刚开始,无论是生命力、魔法值还是斗气值都没有什么损耗,现在使用这种恢复性的战歌,其实对我们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这首战歌所要帮助的对象其实不是我们,而是被围殴的洪多斯酋长。他愚蠢的冒失行为很快就让他付出了代价——八个兽骨骷髅的联手攻击并不是那么容易抵御的,只在短短的片刻之间,洪多斯酋长的生命值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而且仍然在以惊人的速度减少着。在现在这种时候,能让这个鲁莽的半兽人多恢复一点生命都是我们的巨大成功。 “虚弱迷雾”这个法术的作用也是如此:这个法术会让迷雾范围内的敌人攻击力大幅削弱,这有效地延缓了洪多斯酋长生命削减的速度,为我们赢得了救援的时间。 牛百万和仙女下凡并没有浪费掉这宝贵的时间,他们争先恐后地将各种恢复法术扔到拳击流半兽人萨满的头上。神圣系魔法和自然系魔法纷至沓来,把洪多斯酋长的一张老脸映衬得一半惨白一半惨绿。就在这两道凄艳光芒的交相辉映中,洪多斯酋长的生命值终于开始触底反弹、扭亏为盈。 一只高大的兽骨骷髅挥起手中的战斧,想要试图从背后偷袭奋战中的半兽人酋长。但他没有得手,一柄闪着绿莹莹毒芒的长剑挡在了他的身前,及时地招架住了他的攻击。紧跟着,这柄长剑顺势灵活地跃动起来,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就重重地扫过了他的肋骨。超过八十四点生命力从他那具仅余下骨头的躯体里飞出,他愤怒地张大了嘴,发出“咔哒、咔哒”声音来,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身体另一侧的那个左手持盾、右手举剑的战武士——我! 我没有兴趣和他纠缠,转过脸又连着在三只骷髅的后背上每只都砍了一剑,然后就远远地退开。我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引不来这四只骷髅怪物——按照优先攻击伤害最大的敌人的原则,我的砍杀显然会造成更加巨大的伤害。如果洪多斯酋长想要凭着两只拳头就把这几只骷髅挽留在身边,恐怕还得再努好大一阵子的力才行。 四只被我袭击的兽骨骷髅立刻抛弃了原先的目标,挥舞着战斧向我追来。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有机会近距离观察我的对手们。 和以前我们见过的那些骷髅型的怪物们相比,这里的“兽骨骷髅”看上去有很大的差异。他们都是些五十级的左右的亡灵武士,骨骼粗壮而坚硬,脊背有些佝偻,颅骨的前额略显扁平,下颚却十分突出,两颗特别粗壮的牙齿暴露在颚骨之外。他们都以缺了刃的沉重战斧为武器,战斗的风格十分粗豪狂烈。 我知道,同时与四只和自己等级相当的怪物作战,一定是一项艰苦的工作,可这场战斗的危险程度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我将盾牌护在心口,勉强弹开了一柄袭向我左胸的战斧,右手长剑横掠,砍在了一只骷髅的大腿上。他**的腿骨又硬又滑,长剑劈在上面竟然难以受力,我感到从剑柄上传来一阵十分勉强的触觉,而后看见那只骷髅怪物的生命力只遭受了六十几点的微弱损失。 和这些骷髅怪物战斗,我的武器实在非常吃亏。长剑技能中有许多以穿刺为主的攻击手段,可骷髅对于穿刺攻击几乎完全免疫;而我的“响尾蛇的劈风刃”最主要的附加属性是毒素伤害,可这些腐朽者对于毒素的抗性偏偏又相当的高。 此时此刻,我甚至分外想念自己很早以前的那把佩剑“红山撕裂者”,它的级别虽然不高、各项属性也很低,可能够造成撕裂伤害的锯齿形剑刃简直就是这些骷髅架子的天地。每当攻击得手,那种用大锯伐木般的受力感总能给我带来爽快的触觉,这是现在这柄佩剑绝对无法带给我的战斗快感。 正在我无声抱怨着自己武器的无力时,一阵撕裂的剧痛从我的背后传来。我只觉得自己的皮肉就好像是被一双坚硬的手掌用力向外扒开似的,甚至于强烈的痛觉正在从每一个汗毛孔不住地向外翻腾着。 “啊……”我忍不住低声痛叫了一声,就地翻到了一旁,一转脸就看见一只骷髅正伸长了脖子猖狂地冲我张开了大嘴,摆出一副得意狂笑的模样。他手中的战斧早已锈迹斑斑,可此时却正往下滴着血滴。 伤痛并没有冲昏我的头脑,反而让我更加清醒了过来。我的任务并不是独自消灭这四只骷髅,而是要努力牵制住他们,让我的战友们尽快消灭其余的四只,保证洪多斯酋长的安全。我坚持得越久,他们的战斗就会越顺利,也就会越快地赶过来援助我。 想通了这层道理,我拼着当胸又挨了一记重斧,大口灌下一大瓶“浓缩生命精华”,打了个满嘴大蒜味的饱嗝,重新振作起了精神。 再次投入战团,我变得更加谨慎保守,将更多地注意力放在了防守上,用盾牌护住全身的要害,并不急于主动出击。虽然那四只骷髅都没有受到致命的损伤,但他们也很难找到机会给我造成重创。这样一来,我们的战斗陷入了僵持阶段,短时间内谁也无法击倒敌人。 如果像这样发展下去,局面会对我越来越有利。而且我随身携带了不少的高级生命药剂,有了它们的帮助,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完全有能力慢慢消磨死面前这四只凶悍的怪物。 但是,战斗的危险,正是潜伏在那些看似安全的时刻。在关系到生死存亡的搏杀之中,任何一点小小的疏忽,都会造成致命的错误。 在这个时候,我就犯错了! 一个要命的错误! 就在战斗陷入僵局的时候,笼罩在我们四周的那层魔法迷雾渐渐变得稀薄。随着这层魔雾的消散,这些“兽骨骷髅”的战斧变得一记重似一记。每当我的盾牌抵挡住迎面砍来的战斧,就好像接住了一枚当空掉落的陨石,那巨大的冲击力将我震得手臂酸麻、连连后退。我对这些战斧重击的防御力越来越弱,即便是在使用防守技能的时候,生命值也总会数十甚至上百的减少。不知不觉,这些骷髅怪物的强烈攻势打破了原先的平衡,我单单依靠药水已经无法再弥补生命损失的速度。 “虚弱迷雾”,是丁丁小戈的“虚弱迷雾”,这个法术已经超过了使用时限,无法在削减敌人的破坏力。 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倒向我面前这四只面目狰狞的白骨怪物,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苦苦支撑。 就在我即将支持不住的时候,一个上身**、肌肉贲张的绿色身影忽然从斜刺里冲到我的身前,一通狂野的组合拳落在一具骷髅的脑袋上,打得他的下颚“哗啦啦”乱响,简直就快要掉下来了似的。最后,这个绿色的人影显然被战斗的狂热冲昏了头脑,居然前额猛地向前一顶,重重地撞在了那具骷髅光洁的脑壳上,然后…… 一个“-15”的红色数字从他那颗长满毛发的绿色大脑壳上晃晃悠悠地飘了起来,而且他立刻进入了短暂的昏迷状态…… 这是我头一次看到有人在“头锤”攻击别人的时候,反而把自己撞晕了。事实证明,就算是半兽人酋长洪多斯那颗不开窍的实心脑袋,也绝不会比一颗光秃秃只剩下骨头了的骷髅脑壳更坚硬。 我的心里顿时一松——得救了! 我当然不是因为洪多斯酋长的出现而感到安全。以这个家伙每拳平均三点生命的杀伤力,等他把这四只骷髅都杀死的时候,恐怕我早就已经变成第五具骷髅怪物了。 但是,他的出现却是一个信号:另外那四只兽骨骷髅已经被解决掉了,否则他肯定不会舍近求远,来挑战我身边的敌人。 他既然在这里,那我的战友们还会远么? 果然,一道温暖的治疗波照射在我疲惫的躯体上,为我注入了崭新的生命活力。 一支古老雄浑的战歌响起,激荡着我的胸怀,让我的攻击力大幅提升:“小白菜啊……叶叶黄啊……” 一道绿色的魔法之光袭向我左侧的一只骷髅,数根粗壮的藤条忽然从地底跃出地面,紧紧地缠绕在那只骷髅的踝骨上,让他无法再前行一步。紧接着,一声野兽的咆哮震撼了丛林,一只巨大的黑熊从我身后狂奔出来,挥动着一双巨大的熊掌,重重拍打在那只骷髅的身上。 一道让人心悸的黑色暗影从右后方向前袭去,将另一只兽骨骷髅的生命打掉了一百二十多点。紧跟着,一个上半身穿戴着黑色重铠、青面獠牙、手持粗大的狼牙棒、下身笼罩在一片黑雾之中、没有腿脚的异界恶魔杀了出来,和那只骷髅缠斗在一起。 剩下的那两只骷髅怪已经完全无法再给我构成威胁。我立刻转守为攻,挥舞着手中的长剑砍杀过去。斩击、横劈、风暴一击……我不再吝惜自己的斗气,将一个又一个威力巨大的攻击技能无情地在这两只怪物的身上。长剑摩擦着骨骼,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就像是这两只骷髅怪物惊恐的呻吟…… “去你的吧!”我长剑一收,一脚踹了出去,把最后一只兽骨骷髅踢成了一堆碎骨头渣。我们与这些腐朽者的第一场遭遇战,就这样结束了。 我低头拾起这只怪物身上掉落的战利品,回头看了看我的战友们。虽说这一仗我们没有伤亡,可现在他们不是生命力减半就是魔法值见底,可想而知他们刚才的战斗也绝不会很轻松。 “该吃药的吃药,该喝水的喝水,我们抓紧时间整休一下再走。”降b小调夜曲坐在一块石头上,从被囊中取出一块能够增加生命力的“蜜角面包”,提醒我们道。他把面包塞进口中,刚咬了一口…… “呜,这儿不属于你们,回到你们该去的地方去……” 一声粗犷豪迈的大喝声从不远处的前方传了过来。 “他妈的……”侏儒吟游诗人神色木然地望着前方,塞满面包的嘴巴里发出一声模糊的痛骂声,面包渣喷了一地…… 第九十九章 暴雨中的悲鸣 第九十九章 暴雨中的悲鸣 我现在越来越怀疑,这个该死的洪多斯酋长,其实是末世帝国潜伏在大陆联盟内部的卧底! 作为决定本次任务成败的重要人物,这个丑陋的绿皮怪根本就没有丝毫自我保护的意识,甚至简直是哪儿的敌人多就往哪儿跑、哪儿更危险就往哪儿钻,然后站在敌人堆里一动不动,任凭它乱斧砍杀鲜血横飞也寸步不退。他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要么他死,大家一拍两散任务失败;要么我们豁出命去把他救出来。 这简直是胁迫!是勒索!!是被逼无耻的道德绑架!!!这个从上到下一共只穿了一条桶裙的半兽人流氓用自己的生命逼迫我们成为了给他堵枪眼的挡箭牌,我们就是五个衰到了极点的倒霉蛋,一面心里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一面却还是不得不“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他抵挡刀剑。 “……滚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去……”每当冲向敌人的时候,这个头脑发热的酋长大人都会这样大声呼喊着。 而每到这个时候,我都发自内心地由衷感觉到:这里最该滚回去的人就是他自己。 终于,我们又一次消灭了一群残暴的骷髅怪。连番的激战让我们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我们每个人的生命都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处境最惨的降b小调夜曲差点就被一斧子砍死,牛百万的铠甲破损得十分严重,我的长剑上也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仙女下凡的魔力值早就用得见了底,现在完全依靠着魔力药剂勉强支撑,丁丁小戈的三个役使魔被挨个砍死了一遍,在五分钟之内恐怕暂时召唤不出来了。而造成我们这凄惨处境的罪魁祸首——那个四处惹是生非的洪多斯酋长,这会儿还正摇头晃脑地走在我们身前,悠闲自在地踱着方步。 “我真他妈想一刀砍死他算了!这比杀boss还累呢!”丁丁小戈盯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我觉得他这句话说出了我们每个人想说而又没有说出来的肺腑心声——洪多斯酋长的白痴行径已经到了连他的同族都看不下去的地步了。 “再坚持坚持吧……”牛百万好言相劝道。他是这次冒险的组织者,大概他觉得自己应该为我们现在尴尬的处境负责,所以一路都在陪着笑脸安慰我们。 “……好不容易都杀到这儿了……”牛百万情真意切地说着,“……再忍耐一下,全当是给我个面子……” “呜,这儿不属于你们,滚回你们该去的地方去……”牛百万的话还没说完,一声熟悉的爆喝声又从前面响起——对于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句催命的咒语——然后我们看见**着上身的洪多斯酋长挥舞着拳头嗷嗷狂嚎着又冲进了一群兽骨骷髅之中…… 洪多斯酋长莽撞的行为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嘴巴,在牛百万最需要脸面的时候狠狠地抽在了他的牛鼻子上,这对于本身就已经颜面扫地的牛百万来说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这一刻,牛百万愕然地张着一张大嘴,陷入了短暂的石化状态。 这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们一脸同情地望着牛头人圣骑士。 片刻之后,牛百万终于回过神来。他气急败坏地大声狂叫起来:“砍死他小丫挺的,不要给我面子!” 我们和降b小调夜曲面面相觑、相顾无言,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拖着满身伤痕的疲惫身躯,硬着头皮灌下两瓶药水,抽出武器就一起杀了出去…… 牛百万说要砍死洪多斯酋长,这当然是他一时冲动的气话。不管我们心里再怎么赞同这句话,可最终我们还是拼了命把围攻洪多斯酋长的腐朽者们杀了个干干净净。 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在这场战斗中不幸身亡了。这并不太让人感到意外——作为一个近战职业,吟游诗人的生命值实在不算高,皮质铠甲能够提供的防御力更是低下。我们甚至可以说,他一直坚持到现在才丧命,这已经足以证明他战斗技巧的精湛了。 幸亏圣骑士在四十五级的时候也能够习得“生命恩赐”的法术,牛百万耗尽了最后一滴魔力,当场把夜曲复活了过来。这个时候,我们每个人都已经处在了濒临崩溃的边缘,各自的状态都实在无法再支持一场激烈的遭遇战了。我已经下定了决心,如果洪多斯酋长这会儿还要不知死活地去招惹前方的腐朽者,就算他在我眼前被人乱刃分尸我也绝不会再去救他了——我甚至会怀着感激的心情为那些杀人的亡灵凶手鼓掌喝彩,感谢他们让我们从这个家伙的胁迫之中解脱了出来。 尽管我们已经领取了任务,都有救助他的义务,并和他有过并肩战斗——如果说抡着软绵绵的拳头找着敌人脸上一通乱擂也能够勉强称作是“战斗”的话——的战友情谊,绝不应该眼睁睁看着他死掉。但是,如果一个人自己抢着找死,那么别人是怎么拦也拦不住的。我们对此只能深表遗憾,但也无能为力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洪多斯酋长并没有再继续进发,而是在一片空地上停住了脚步。这片空地并不是很大,最多不过只有十步见方,空地的中央燃烧着一堆篝火。这是我们进入山谷之后所见到的唯一一堆篝火,看着它我们不由得有些纳闷——你认为一群腐烂得只剩下骨头架子骷髅怪有那么高的兴致,会跑到这片荒郊野地里举行野餐会吗?他们会用这堆篝火取暖还是烤肉?又或者是熬一锅浓香的汤汁——骨头汤! 反正他们不会缺少原料…… 你别说,我还真发现在这对篝火两旁插着两根y形的干树枝,一根细长的铁钎横加在两根树枝中间,一端被折得弯曲过来,成了一个可以转动的把手。铁钎的中间已经被烤得焦黑,还隐隐透着红亮的炭火色。 这果然是一套标准的野餐烤肉的标准工具。 洪多斯酋长缓缓走到篝火旁,握着铁钎轻轻转动了两圈。铁钎摩擦着两端的枝桠,发出轻微的“吱扭扭”的声响。随着铁钎的转动,篝火中忽然飘起数十颗明亮的火星,被微风翻卷着飘上天空,就像是一群淘气的萤火虫,越飞越高,终于……看不见了…… 我们坐在地上,利用这段难得的空闲时间抓紧休息。因为洪多斯酋长一直背对着我们,我们始终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一路走来,这个粗野莽撞的半兽人酋长给我们找了数不清的麻烦。自始至终,他一直都是那么斗志昂扬,粗鲁豪迈,让人实在很难分辨出他的年龄。 但是此时,虽然我只能看见他的背影,但我心底却生出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性情执拗古怪的半兽人,已经进入他的老年时光了。虽说所有半兽人的脊梁都有些弯曲,但除了种族血脉的原因,洪多斯酋长的脊背更多地佝偻下去,仿佛被一段长长的岁月压弯了腰肢。 我忽然有些后悔背地里骂他“绿皮怪”了…… “福克,你出来……”站在篝火旁,洪多斯酋长把脸转向一旁的洞窟,大声叫喊起来。他的声音带着半兽人那种特殊的嘶哑感觉,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又带着一些难以言明的威严感。 “……我知道你在里面,我是来找你的!你想杀死我,我知道。现在我就在这里!来啊!来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酋长的情绪十分激动,听起来似乎和这里腐朽者的首领有着一段深深的仇怨。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洪多斯酋长的大声怒吼,洞窟中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着这脚步声一同冲出洞窟的,是一个骷髅怪物令人惊畏的身影。 虽然全身上下腐烂得只剩下了一副骨架,胸口既没有饱满结实的肌肉,额头也看不见紧绷贲张的血管,可既便如此,我们依然可以用“雄壮威武”这样的词汇来形容他。他的骨头特别地粗大壮实,同时整个身躯看上去却又特别地匀称协调,虽然背部的脊柱略显弯曲,可颈上的颅骨却始终骄傲地高昂起来,仿佛他生来就怀有一股无法摧垮的坚强意志,从不会向任何人低头屈服。 我知道,评价一副骷髅的所谓“气质”也许是一件可笑的事情,但在这一刻,我真实感受到了来自于我们面前这个五十五级的腐朽者的鲜明“气质”。这是一种坚韧勇毅、顽强抗争、豪气勃发、催人奋进的气质,即便是只是站在他身前十几步远的地方远远看着他,我的心里也不由得生出一阵赞叹和钦佩。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一切令人心潮澎湃的鲜活情绪,居然来自于一个本应是阴晦黑暗、绝望恐惧代名词的腐朽者的身上。 和我们一路上遇到的其他腐朽者相同,他的前额也十分扁平,下颚突出,唇边长着两颗粗壮的獠牙——不过他的獠牙格外粗大。这种种特色、再加上洪多斯酋长之前的叫喊声,我已经意识到这应该是半兽人的特征。也就是说,盘踞在这个山谷中的腐朽者,都是由半兽人的尸骨变异而成的。 这么多的半兽人,这几乎是一个部落所有精壮雄性的总和。 和其他腐朽者不同的是,这一个并没有全身**出他健美雄壮的骨骼,而是在身上披挂着一套铜质的铠甲,颅骨上还套着一顶铜质的尖盔。这套盔甲显然已经被保存的相当长的年头,有些接缝处隐隐显露出绿色的铜锈,但同时上面又布满了许多新鲜的伤痕,划痕处隐隐闪烁着明亮的铜质光泽。这些伤痕的种类和数量是如此之多,你在上面几乎能够找到这世界上每一种武器的痕迹,有的伤痕甚至已经完全穿透了铠甲的防御,在上面撕开了一个个令人悚然的可怕缺口,每一个缺口的周围都渗着殷殷的血迹——我不知道这副铠甲的主人在生前怎么能够承受这么多又这么沉重的致命伤害,在我看来,即便是整个法尔维大陆最杰出的战士和骑士,在受到了这铠甲上一半的重创之后也一定早就一命呜呼了。 他的双手紧握着一柄简陋但结实的长矛,矛柄是一根鹅蛋般粗细的粗重木杖,矛尖似乎是由某种魔兽的牙齿磨制而成,不但尖锐犀利,而且上面似乎还闪烁着某种异样的魔力光辉。在靠近长矛顶端的位置上还捆缚着一面旗帜,旗帜上画的是一只翱翔的猎鹰,猎鹰一根爪子抓着一柄战斧,另一根爪子抓着一段橄榄枝,正飞跃过一座高耸的山峦。这面旗帜似乎表达着某种部落图腾的含义,可现在已经被血浆和泥水浸泡得快要失去了色彩,有几处还被撕成了一绺一绺残破的布条。 这个腐朽者的名字叫做“兽骨狂战士大福克”,是一个首领级的骷髅怪物。刚一走出洞口,他就直盯着站在篝火旁的洪多斯酋长,血红色的灵魂之火在他的颅骨中炽烈地燃烧着,从他的两个眼眶中不是地闪烁出来,给他增添了几分狂躁暴烈的气息。 看见洪多斯酋长,大福克表现得似乎有些犹豫。他先是后退了两步,而后用右手举起长矛,直指向酋长的胸口,长矛在他的手中颤抖个不停。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话,可只能发出“咔哒咔哒……嘶……啊……”这些无意义的冰冷声音。最后,他居然张开双臂,昂首向天,发出一阵凄厉的狂嚎声。那声音如同一把尖刀割在人们的心头上,让我感受到一阵阵颤抖的疼痛,简直像是快要撕裂开来似的,仿佛正经历着一段苦恼混乱而又绝望的绝大苦痛。 就连那广大的天空,也好像无处容纳这股痛苦绝望的巨大怨气。无边的乌云突然间翻腾飞卷,沉沉地压了下来,仿佛要把这大地彻底压垮。整个世界刹那间变得黑暗沉闷,仿佛一片苍茫的绝望。在一阵死一般难熬的阴沉之后,一道闪电撕裂了这世界的完整,犹如天地间一道无法弥合的巨大伤口。密集的水点从这道伤口中喷洒下来,仿佛正下着的不是雨,而是一滴滴心口撕裂的斑斑血迹。 在密集的雨点中,大福克停止了呼号。他重新直起身,抬头面对着身前的半兽人酋长,再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猛然间,他身上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片刻之前那具雄壮英伟的勇士遗骨一瞬间变得阴冷凌厉、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寒入骨髓的强烈杀气。在这一刻,在他灵魂身处残存着的最后一点属于他自己的残破印记已被完全抹去,现在在我们面前的大福克,是一个彻底堕入杀戮和黑暗、已不可能再接受任何一点灵魂之光的恶鬼。 这个曾经的勇士如今已经彻底腐朽,被锈蚀的不只是身体,还有他的灵魂。 又一道闪电亮起! 长矛飞射,刺破重重雨幕,袭向洪多斯酋长的咽喉…… 第一百章 兽骨狂战 第一百章 兽骨狂战 在长矛刺进咽喉前的一刹那,洪多斯酋长的脑袋下意识地向左偏了偏。长矛顺势刺进了他的右肩,挑起漫天血雾。只是一击,超过两百点生命在一瞬间从酋长的身体中瞬间消逝——这几乎是他全部生命值的五分之一。 兽骨狂战士大福克狂性大发,他反手一把将长矛从酋长的肩头拔出来,在空中甩出一道血箭,嗬嗬狂吼着又一次扑上前来。兽牙长矛闪耀着贪婪的色泽,仿佛正迫切地想要钻入半兽人酋长那宽厚的胸膛之中,渴望着去吮吸更多的鲜血…… “哐!”轰然一声巨响终止了腐朽者的第二次攻击,骷髅怪身前已经多出了一个比他更为雄伟的身影,如座大山般阻挡在他的身前。虽然兽骨狂战士本身已经堪称高大威猛,但在这条雄壮的巨汉面前简直孱弱得像个少年。 这个巨人不是别人,正是整个法尔维大陆上仅有的牛头人圣骑士、大地之母和众神之父共同宠爱的孩子——我们的伙伴牛百万。他此刻身体前倾,左腿向前迈出一步,那根粗大的黑曜石柱一端被他双手环抱着,另一端已经在地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 牛头人圣骑士刚刚完成了一次刚猛的拦截。他抢在洪多斯酋长受到攻击之前冲到了大福克的身边,双手抡起黑曜石柱一记横扫,拦腰砸在了这个腐朽者的的胯部。在他命中的刹那间,我似乎听见了骨头碎裂的声音。强健的腐朽者几乎被这沉重的一击打得凌空飞起,他双腿虚浮地连连向后退了四五步,好不容易才止住了退却的脚步。 这时候,我和其他人也都赶到了近前,降b小调夜曲的战歌声瞬间覆盖了战场,诱发出我们心头那渴望战斗的力量,他自己也抽出短剑对着兽骨狂战士砍杀起来。仙女下凡脸着地变身成一只健壮的黑狼,狂暴地撕咬着大福克**出来的腿骨。当精灵德鲁伊少女被对手甩开的时候,丁丁小戈也已经完成了他的法术,从异世界中召唤出了那只身材火爆的役使魔冰魔女。 我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先高举起盾牌,使用了“盾击”的技能,瞄准兽骨狂战士的脸用力地敲了过去。他坚硬的头骨与我手中的钢盾相碰撞,发出黯哑的震颤声。可惜的是,腐朽者对于可能造成昏厥效果的攻击有着强大的抵抗力,这一记“盾击”并没能阻拦住兽骨狂战士的报复行为。他一矛反刺,顿时挑破了降b小调夜曲的大腿,继而接连向他发起攻击。侏儒吟游诗人立刻发出了一连串痛楚的惨叫声,他杀猪般洪亮又激昂的男高音立刻翻着跟头连续超越了八个调门,从降b小调一举杀入a大调,而且还有一路上扬的趋势。 “我没办法击晕他!”我焦躁地大叫起来。虽然敌人的级别不是很高,但他的反击迅猛而沉重,稍不留神就会造成重伤。我们必须想办法控制住他的行动,放缓他的攻击节奏,否则的话,这场战斗就会陷入被动,就算我们最终能赢得胜利,恐怕也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坚持住,让我来试试看!”这时候,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没有慌张。在他的指挥下,冰魔女积蓄了几秒钟的魔力,紧接着发出了一道“寒冰附体”的法术。一个巨大的雪球直射在兽骨狂战士的腹部,一道透着寒意的浅蓝色光泽立刻从这里蔓延开来,一直覆盖了他的全身。随着这层光泽的伸延,一层厚厚的冰甲覆在了大福克的身上。在冰甲的覆盖下,大福克的行动速度大大降低,每做一个动作,身体关节处都会落下簌簌的碎冰渣来。 在丁丁小戈的牵制下,降b小调夜曲终于从大福克的疯狂攻击中脱出了身来。精灵德鲁伊少女此时也已经变回了人身,她及时地在侏儒吟游诗人身上施加了一个“绿色礼赞”的恢复魔法,片刻之后,降b小调夜曲的生命又重新恢复了健康。 “你不属于这里,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去!”尽管对手异常强壮,但洪多斯酋长一直都没有放弃战斗。这个年长的半兽人双目圆睁,表情扭曲得可怕,执拗地挥舞着双拳攻击面前的腐朽者,仿佛倘若不如此就无法宣泄他内心的仇恨似的。 可是,或许这样做对于他的心理是一种有效的安慰,但基本上起不到任何的实际作用。以他那双拳头微弱的杀伤力,恐怕忙活半天也赶不上我一次普通攻击造成的杀伤效果。好在兽骨狂战士大福克只会攻击给他带来最大伤害的对手,以洪多斯酋长这可怜的一点杀伤力,就算把他捆起来放在大福克的面前,人家都未必稀罕多看他一眼。所以,尽管他是距离我们的对手最近的一个,却也是处境最安全的一个。 我的意思是:他暂时是最安全的一个。 我们这一路杀来,洪多斯酋长始终都保持着高昂的斗志和仿佛一辈子也用不完的战斗**,恨不得要亲手撅断每一个腐朽者的骨头。可让我感到有些异样的是,在面对着眼前这个大福克的时候,酋长的攻击虽然一样的凶狠,可他的表情却不再像此前那样的坚决。他的眼眶有些发红,瞳孔里布满了血丝,愤怒的表情中似乎掺杂着几分不忍,如岩石般坚硬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软弱…… 五十五级的兽骨狂战士尽管十分强壮,但毕竟和我们的级别相差不大,战斗力比我们强得十分有限。我们的战斗有惊无险地持续了十几个回合,没有人真正遭遇到生命危险。自始至终,我们都非常轻松地掌握着战斗的主动权,没过多久,大福克的生命值就被我们削减到了不足原本的四分之一。 战斗进行到这种程度,腐朽者的败落好像已经无可挽回。我们的半个身子都已经沐浴到了胜利的曙光,完成任务、赢得荣誉,似乎都只是简单的时间问题而已。 “哈哈,再加把劲儿啊,这家伙要不行了!”降b小调夜曲欣悦地大声鼓舞着我们。雪亮的短剑在他手中灵巧地飞舞着,犹如一只闪着致命寒光的金属蝴蝶。 侏儒吟游诗人的热情感染了我们,使我们的精神陷入了短暂的盲目乐观之中。可就在我们刚要欢呼回应的刹那间,情势忽然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腐朽者大福克那张只剩下颌骨和牙齿的口中,忽然发出一阵“飒飒”的嘶鸣,就好像是一股劲风穿过骨头罅隙时产生的乱流尖啸之声。紧接着,他浑身上下的骨节都发出“吱吱咯咯”的怪响。随着这声音的传递,他原本就已经十分坚固的骨骼忽然以肉眼可辨的速度变得更为粗壮起来,上面似乎还隐隐透出一层暗红色的光晕,仿佛大量的血液被渗透进了他的尸骨之中,染满了浓浓的血腥色泽。 当这惊人的变异结束之后,他的身高已经变得几乎和牛百万相当。他手中的兽牙长矛此刻看起来显得格外细小,简直就像是一件孩子的玩具。 猛然间,他的右手一挥,长矛在他的身前划出半个凌厉的圆弧。我察觉到了危险,立刻举起盾牌挡在胸前。下一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击在我的盾牌上,我感到自己并不是被一支长矛、而是被一枚大锤击中了似的,身不由己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七十六点生命随之减少。 这时我忽然惊讶地发现,正面承受了这一击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牛百万、降b小调夜曲和变身成了灰狼的仙女下凡脸朝下、以及半兽人萨满洪多斯酋长都被这飓风般的一击杀得退却开去。因为没有盾牌的保护,他们的生命损失得比我要严重得多:身穿重开的牛百万失去了九十多点生命,夜曲和仙女下凡的损失超过了一百三十点。洪多斯酋长几乎是赤身**地接下了这一记重击,他的损失也最大,生命值狂泻二百三十点。只有丁丁小戈和他的役使魔冰魔女,因为采用的是魔法攻击,站的距离比较远,所以才幸运地没有受伤。 直到这时我们才发现了自己的疏漏:这个高大的腐朽者并非只是一个普通的亡灵族武者,它的名字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我们,他是一个标准的兽骨“狂战士”。 没人会喜欢和一个进入了狂暴状态的狂战士战斗。他们都是一群疯子、杀戮狂、暴力信徒和无政府主义者,一旦和他们交手,你根本无法期待用简单的“胜利”或是“失败”来结束一场战斗,在大多数情况下,与狂战士的战斗只会因为一种情况而停止,那就是死亡——你的死亡,或是他自己的死亡,甚至是你们两个人的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平息一个狂战士心头对于战斗和杀戮的渴望。 而对于我们面前的这个兽骨狂战士大福克来说,就连死亡也平息不了他的疯狂——显然他已经死了,而这看起来没起到什么作用。 还没等我们喘息过来,进入了狂暴状态的兽骨狂战士就再一次挥舞起了长矛。该死的是,这一次他没有追击我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是将目标对准了手无寸铁的洪多斯酋长。 又一道红光喷薄而出,将一片雨幕印上了鲜血的颜色。酋长的生命力顿时逼近了二分之一的危险界限。这时候,我们终于再次逼到了他的身侧,各式各样的武器毫无保留地重重击打在他的身上。这一刻,兽骨狂战士就像是一尊生命力的人形喷泉,足足超过五百点的生命值一瞬间就从他的体内迸射了出。 在狂暴状态中,狂战士的杀伤力将会得到大幅度的提高,但与此同时,他的防御力也会相应地降低。在生命仅余下最后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大福克的狂暴技能可以说是加速了他自己的灭亡。 可是,一个连灵魂都已经失却了的已死者还会惧怕再一次地灭亡吗? 受到狂暴状态的影响,在大福克的颅骨之中,暗红色的灵魂之火歇斯底里地燃烧着,看起来就像是要将自己连同敌人一起分毁在这捧狂野绝望的魂焰中似的。我们都知道,腐朽者颅骨中的灵魂之火是一团没有温度的冷焰,可这时我的眼睛大概出现了错觉,只觉得那从天而落的串串雨幕打在他的头上,似乎在一瞬间就被这团魂焰蒸发了似的。那团恨不能一次燃尽一切生机和希望的火苗,令所有直视它的人都无法不感到一阵心悸。 又是一击重重落在洪多斯酋长的身上,酋长的生命只剩下了最后不足四百点。大福克此时好像已经彻底放弃了长矛的功用,完全把它当做一根铁棒、或是一把战锤来使用。他的攻击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个职业战士久经训练的痕迹,完全是将自己的躯体交付给了隐藏在自己灵魂深处最疯狂最暴虐的那一部分**,凭借着心中的杀性和身体的本能去破坏和杀戮。 情势急转直下。我们万万也没有想到,大福克的攻击会突然间变得如此猛烈,更想不到战斗到最后他居然会完全抛弃一贯的法则,对杀伤力巨大的敌人不闻不问、转而去全力对付那个根本无所作为的“拳击流”萨满。这彻底违背传统习惯的战法一下子把我们给打蒙了,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兽骨狂战士一下下把洪多斯酋长逼入死亡的绝境之中。按照现在这样的杀伤速度,无论我们如何努力,都不可能在大福克杀死洪多斯酋长之前把他击倒。 这个任务就要这样以失败而告终了么?一种颓然的无力感从我的心头涌起。我完全无法可想,几乎就要放弃了。 幸亏我的战友们比我更坚强,他们并没有放弃! “都给我闪开!”混乱中,牛百万冲着我们猛地大吼了一声。我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他想要干什么,一根粗大而黑亮的黑曜石柱就已经袭向了我的面颊。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久经锻炼的身体产生了规避危险的自然反应。我只觉得自己双腿紧绷,充满了柔韧的弹性,像一只猎犬一样灵巧地向后退开了一步…… 我的反应如此地敏捷,以至于几乎躲开了牛百万的这乌龙一击。 可惜,是“几乎”…… “啪!” “哎呀……” 黑曜石柱贴着我的鼻梁根部,从左往右狠狠地给了我一下。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就好像被一头巨龙迎面打了一巴掌,又像是一座山峰被塞进了我的鼻子里。然后我发现自己好像是在飞——而且是我的鼻子在牵着我飞。 我猜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我的鼻子刚刚承受了一股澎湃的巨力,原本它也许应该就此从我的脸上飞脱出去的,可我的脸皮偏偏对它依依不舍,而我的脸皮又比较结实,所以…… 所以我整个身体就跟着一起飞起来了。 这种轻飘飘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但你别指望我还想再来一次! 直到我一头栽倒在地上,大脑才重新正常运转起来。这个时候冲进我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 都怪我的鼻子太长了…… 当我回过头再看一眼的时候,那景象真的让我气歪了鼻子——嗯,好吧,我承认,那也许不是气歪的——在牛百万的身边,降b小调夜曲原本就是个还没有他腰带高的侏儒,而仙女下凡脸着地也变成了一头灰狼站在牛百万的腿窝旁。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远远站在他们身后释放着魔法——这件意外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只可能有我一个受害者。 我的心理感到极端地不平衡。如果有可能的话,我简直想把牛百万的那根凶器一口口咬碎吃下去以示报复。 哎呦我的鼻子…… 必须得承认,牛百万的这个“强力旋风”技能用得很及时。令人感到庆幸的是:这个技能的击飞属性不只对我一个人有效,而且对洪多斯酋长和兽骨狂战士大福克也同样有效。中了招的酋长和腐朽者同时向两边飞去。虽然这一招把我们的酋长阁下打得着实不轻,甚至比大福克动手还要更重些——他足足掉了两百四十三点生命值——但却成功地拉开了他们的距离,为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哈哈,关键时刻还是得让我来挽救局面啊!呕……”牛百万豪气地大声夸耀着,仿佛自己刚刚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功绩似的。他的嗓门足够洪亮,声音也非常浑厚,因为鼻腔共振而带有一种特别的磁性,听起来倒真像是个豪杰似的。如果他最后不是没有抵抗住眩晕的惩罚效果,发出了一些让人反胃的恶心声音的话,他的形象原本应该更光辉一些的。 “牛哥哥,你简直太聪明了!”仙女下凡脸着地娇滴滴地欢呼声从那只吐着长舌头的灰狼嘴里发了出来,让人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立刻飞身扑向倒地的兽骨狂战士,趁他还没站起来的时候就是一通狂抓乱咬。 是啊,这个聪明的大家伙还痛打了我无辜的鼻子!怎么大家好像都把这件事儿给忘了? “快!趁现在!击中力量攻击!别让他靠近酋长!”降b小调也立刻反应了过来。他提着短剑冲到大福克的身前,毫不吝惜地使出了自己威力最强的战斗技能。丁丁小戈也没有闲着,威力强大的单体攻击魔法一个接一个地甩向兽骨狂战士,冰魔女也在他的控制下一刻不停地释放着冰箭术,这个低阶魔法尽管威力不强,但发射的速度很快,攻击很有效率。 牛百万还在昏昏沉沉地原地打转,显然是指望不上了。我站起身抢上前去,正想要为这最后的围攻贡献一份力量…… “……滚回你该去的地方去……”没想到洪多斯酋长这时候也爬了起来,不知死活地还想再次加入战团。 我的心理顿时一阵冰凉:如果他真的冲了过去,兽骨狂战士一伸手就能要了他的命。我简直搞不懂他到底是在帮谁的忙?要是他真想消灭这群腐朽者,难道就不能站在一边好好呆着吗? 我得阻止他送死! 这一刻,我的心理只有这一个念头。几乎没有经过思考,我的身体下意识地作出了反应,自然而然地用力抡圆了左臂,照着他那张绿脸狠狠地一盾拍了下去…… 盾击! “哐……”洪多斯酋长立刻停在了原地,两眼发直,身体来回摇摆着。 小样儿,我拍不晕大福克还拍不晕你了?在这儿老老实实给我呆着吧! 一路上被这个蠢笨的半兽人酋长拖累得死去活来,现在终于有机会亲手教训他一顿,心里顿时好像积郁的池塘被重开了个口子,满腔的郁气一涌而出,一瞬间消散得干干净净,简直比消灭了敌人感觉还舒坦。如果不是他的生命剩下的实在不多了的话,我甚至都想多来那么几下! 我得意洋洋地拍了拍巴掌,重新挥舞起长剑,冲向已经生命垂危的大福克…… 第一百零一章 父亲的承诺 第一百零一章 父亲的承诺 我以为,我知道什么是战争。 我应该算得上是在这片大陆上最早拿起武器来抵抗外侮的战士,早在末世帝国的侵略军第一次踏上法尔维大陆的领土时,我就已经拿起了武器,毫不迟疑地参加了那场爆发于乌云要塞的“合服战役”。我曾在那场数十万人的大战中出生入死、披风沐血,在那里,我见识了这世上最英勇的死亡和最无谓的牺牲。鲜血的淤积、生命的哀鸣,铁与火在绝望中爆发疯狂,人们亲手开辟出了一条直通生死的苍茫坦途。 是的,我应该知道什么是战争的,甚至于,我本人就是战争的一部分——我,你,我们都是!战争就像是紧握在众神手中的一支巨大的汤匙,在这广袤的人间不住地搅动,一直搅出一个无比巨大的漩涡,而后再将这世上的所有的生命吸引进去,无人可以幸免。 可是,战争是什么,我真的知道吗? 在战场上,我见识了残酷、目睹了牺牲、感受了绝望、制造了死亡。可是,那场战役在我心里留下最深一道痕迹的,却是另外一样东西。 ——壮丽! 是的,我所经历的,是一场壮丽的战争,我所身处的是一个壮丽的时代,我们是一群壮丽的战士,注定要干出一番壮丽的事业,创造一段壮丽的历史。被卷入这个时代漩涡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壮丽,以至于残酷是壮丽的,牺牲是壮丽的,绝望是壮丽的,甚至死亡也是壮丽的。 没错,我是个怯懦而又懒散的人,我喜欢平静安详的生活。但是,人生就是这样的矛盾。当你一切如愿以偿、真正身处平静之中时,你又会不满足,转而去渴望另外一种生活。 所以,有时候,在我的内心深处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感激——我应该感激这场战争,因为它带给了我平庸的生命一些大概可以称得上是“伟大”的东西。如果不是它,我可能终其一生都要浑浑噩噩地站在那扇热闹的城门前,做一个碌碌无为的城门卫兵,直到世界的末日。即便我逃脱了这个命运,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四处游荡无所事事的普通冒险者,我的生命并不能够留下任何真正值得纪念的东西。 我不知道你们是怎样认为的。 你们是否也和曾经的我一样,因为这样一个巨大时代的到来而豪情万丈、摩拳擦掌?你们是否也曾沉浸在对胜利和荣耀的追求中,因为自己亲手创下的雄图伟业而激动不已?你们是否也曾热望着在这场战争种证明自己的价值,成为一段被永世讴歌的传奇? 如果你们的回答是“是”,那么我要告诉你们,你们错了! 这并不是战争的真相! 或者说,这并不是战争的全部真相。 因为,或许在一些你看不见的地方,正发生着一些你并不知道的事情。有一些你不认识的人为了这场战争,付出了你永远无法想象的代价。 那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代价…… 在这场剿灭腐朽者的战斗中,我觉得自己所做的最正确的选择,就是在战斗的最后关头使用“盾击”技能拍晕了生命虚弱的洪多斯酋长。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这都是一个英明的决定:我不但成功地拖延了时间,为我们赢得了消灭兽骨狂战士大福克的机会,而且还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将这一路上被洪多斯酋长拖累的惨痛遭遇宣泄一空,了解了我们之间的私怨。 最妙不可言的是,虽然挨了一番痛打,他还不得不对我心存感激,因为我确实成功地救了他的命。 兽骨狂战士被降b小调夜曲和仙女下凡脸着地堵住了去路。此时他已经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对于袭向自己的攻击不理不睬,任凭它们重重地落在身上,带走自己本已十分稀少的生命力。他暴躁地张大了那张骨质的大嘴,不住上下咬合着,发出可怕的“咔咔”声。他的脸上没有一块肌肉,因此也就更无从谈及什么“表情”,但我就是有这样的感觉:他现在的模样似乎并不像是在狂暴的呐喊,而是正在痛苦地呻吟。他狂烈而又毫无章法地挥舞着长矛,似乎并不是想要杀死面前的敌人,而更像是下意识地想要藉此来宣泄某种来自灵魂身处的痛苦。 他是一个骷髅怪,没有神经、没有血管、没有肌肉、没有大脑。我无法感受他的痛楚来自哪里,更不会了解他现在的知觉。 我只知道他的这份痛苦是因为什么。 自始至终,兽骨狂战士那副**的眼眶中就只有洪多斯酋长的身影,似乎酋长的存在正在极大地干扰着他的情绪,让他颅骨中的那团灵魂之火燃烧得格外异样。粗犷古朴的长矛在他手中犹如飓风般地袭来,每一次无情地挥动都会产生强大的群体攻击效果,同时给身前所有的对手带来巨大的伤害。但是,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放在敌人的身上。他似乎只想尽快驱散或是处理掉面前这两个碍手碍脚的家伙,然后靠近到洪多斯酋长的身边。 回想起来,我甚至都不觉得他是在有意识地攻击酋长。他也许只是受到了灵魂深处残余的那抹微弱意识的影响,不自觉地想要接近酋长、靠近他、与他交流。 但是,腐朽者那残缺的灵魂让他只懂得杀戮这唯一的一种交流方式。 所以,除了伤害,他无法对酋长做任何事情。 不管怎么说,他的挣扎也已经到了尽头。侏儒吟游诗人和精灵德鲁伊少女的生命虽然飞速地减少着,但他们原本的生命力就十分充盈,没有丝毫的生命危险,而他们的每一次反击对于大福克来说都是难以挽回的损失。再加上丁丁小戈和他的冰魔女站在远处不住地释放暗箭,兽骨狂战士的道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我的加入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两剑,只是轻轻地两剑,兽骨狂战士最后残存的那一百多点生命就消散殆尽了。原本还在垂死挣扎的巨大骷髅此时立刻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他张大了嘴巴,拼命发出“咔咔”的痛苦声音,仿佛恨不得把自己的脊椎骨从嘴巴里抽出来似的。原本炽热燃烧着的灵魂之火猛然间变得平静下来,恢复到了原本毫无生气的暗红色,并且一点一点地熄灭下去,直到最后,只变成了黄豆般大小的一点。 灵魂之火的熄灭,意味着施加在他身上的亡灵魔法正在逐渐失去效力。随着火焰的熄灭,他粗大坚固的骨骼很快就退去了光滑的色泽,那些骨头的表皮开始变得灰白酥软,接着上面出现了许多皲裂的痕迹。许多骨头的表皮变成的灰色的粉末,簌簌地脱落下来。 最后,这个将要灭亡的腐朽者无法再用他那残破的肢体保持平衡,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一声轰响过后,他腰肢以下的骨头全都摔得粉碎,肋骨也左臂骨也都摔碎了几根。 可他还是拼命地向上昂起那颗闪着微弱灵魂火光的颅骨,挣扎着想要爬向洪多斯酋长。 盾击的时效已经过去,酋长在这个时候恢复了神智。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个时候,洪多斯酋长已经完全不复原先刚烈暴躁的表现。他没有在一次大声怒吼着冲上前去,用自己的一双铁拳去宣泄他对于凶残的腐朽者的仇恨。 他只是踉跄着走上前去,温柔地弯下腰,将大福克残破的骨肢搂在怀里: “结束了,福克,一切都结束了。我来接你了……” “……爸爸来接你了……” 酋长的声音暗哑低沉,轻柔得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散。可当它传进我耳朵里的时候,却像是一道惊雷,几乎把我的鼓膜炸碎了。 爸爸?! 这个凶残的腐朽者、这山谷中所有腐朽者的首领、这个几乎要了他老命的兽骨狂战士,居然……是他的儿子? 酋长的双手轻轻捧着大福克的颅骨,手臂不住地在颤抖着。一道悲伤的闪电在半空中无声地点起,照亮了酋长的面庞。我知道酋长已经步入了老年,可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他已经变得如此苍老。他满脸的皱纹松弛地堆积起来,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爬满了他的面庞。半兽人原本遒劲刚直的毛发已经不再挺拔,而是变成了惨淡衰败的灰白色。 我不知道他原本就是这副模样,还是刚刚才变得如此…… “……福克,我的小福克。灾难来临时,你率领着部落中的青年,掩护部落的女人和孩子逃走。你知道会发生什么,我们都知道,可是你没有畏缩。你是个好小伙,是最勇敢的绿皮……” 洪多斯酋长喃喃地说道,我不知他是在对他儿子的尸骨说话,还是在对自己,又或者是在告诉我们什么: “……我将部落的旗帜留给了你,雄鹰给你战斗的勇气,高山给你战斗的力量。你挡住了他们,救下了整个部落。我说过,如果你还活着,就点燃这堆篝火,我会带着援军回来,回来救你……” 我已经意识这里发生过什么。山谷中那些半兽人形的腐朽者,大福克身上那伤痕累累的盔甲,那唯一燃烧着的篝火——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像是一个沉默的讲述者,给我们讲述这个一群勇敢的年轻半兽人为了保护自己的部族,奋不顾身地与强大的敌人抗争,最终失败的悲惨故事。邪恶的大巫妖麦肯斯卡尔甚至连他们的尸骨也没有放过,把他们改造成了没有意识的腐朽者,让他们为自己守护通往碎石要塞的通道,与自己的亲人和朋友战斗着。 这是一个勇敢的故事!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这个故事里的主人公拥有着一个智慧生物能够拥有的最优秀的美德,他坚贞不屈、勇敢善良、勇于牺牲。如果一切都像俗套的传说故事那样发展的话,迎接他的必定是胜利的荣誉与美满的生活。 可是,生活毕竟不是传说,在面对强大得难以想象的敌人时,勇士的故事,往往都是以悲剧告终。 “……这群腐烂的畜生,他们对你都做了什么……”我的心随着酋长的声音在颤抖,剧烈的悲伤就像是一把锈迹斑驳的锯子,正在撕裂我的胸膛,“……你的身体曾是那么的强壮,你的声音曾是那么的洪亮,可是……可是现在……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可是,无论你变成了什么,你仍然是我的小福克。我看见了这里的火光,我知道你还在这里,还在等着我来。”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我的好儿子。爸爸来了,来带你离开。你守住了你的诺言,保护了我们的部落,现在,到了我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大福克的右臂费力地抬起,他的手中还紧握着那面挂着图腾旗帜的长矛。他将锐利的矛尖指向酋长,一寸一寸地向前递去。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这说明这个已经被大巫妖麦肯斯卡尔改造过的半兽人已经完全没有了理智,直到此时仍然想要杀死眼前的活人。 但是,我宁愿相信,他是想要表达什么。 或许,他只是想要将这象征着父亲威严和慈爱的旗帜,交还到他的手中。 洪多斯酋长没有阻拦他的动作,他盘坐在地上,让大福克的透露枕上自己的膝盖,而后唱起了一首悲凉的异族歌谣。我听不懂那浑浊的半兽人土语,却听得懂那哀伤的曲调。在这悲凉的吟唱声中,我感到我的灵魂受到了温柔的抚慰,变得平静温暖。 酋长一边唱着歌,一边伸出了右手。一层蓝色魔法光泽凝聚在他的手指上,那光线并不强烈。酋长将手缓缓伸进大福克的颅骨中,轻轻地捏住了里面最后的一息火光。 那是象征着生命的灵魂之火。对于腐朽者来说,无论他的灵魂变成了什么,无论他对于自己的前生还记得多少,无论他被大巫妖的魔法变成了一个何等嗜血残暴的怪物,只要那团火焰还未熄灭,这个生命就不算终结。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大福克——这个曾经的年轻半兽人勇士——还活着。或许他已经不认识自己的父亲、或许他已经丧失了身为一个半兽人的勇敢和荣誉、或许真正属于他自己的意识和灵魂正在这残忍的魔法中受着无尽的煎熬,可那朵火苗中毕竟还残留着他最后的一缕生命的光芒。 他还活着啊! 双指一捻,红色的火苗熄灭了。粗壮的颅骨失去了最后的魔力照耀,里面黑洞洞的一片,彻底灭绝了生气。 洪多斯酋长亲手熄灭了这朵火苗。 熄灭了他儿子的生命之火。 在火焰熄灭的一刹那,酋长的目光也猛然晦暗下去,失去了光彩。 他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也随着火焰的熄灭,一同离开了这具躯体。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悲惨的事情。父亲亲手杀了儿子,完成了自己的诺言: 拯救他,带他离开! 以生命为始,以灵魂为终。今天,就在这里,我亲眼目睹了最深沉也是最痛苦的父爱,也认识了一个最伟大的父亲。 今天,我在这里,在这片闷热潮湿的湿地之中,发现了一直被我忽略了的、战争的另外一半真相。超凡的勇行、壮烈的义举,这并不是战争的全部,在那些光耀灼灼的英雄伟业背后,我们经常会忽略那些没有坚持到最后的人们。 他们用枯萎成了骨节的手指,蘸着自己的鲜血,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这段历史的角落之中。这些名字所代表着的,并不是一段段荣耀的记忆,而是一种就连这广袤坚实的大地都难以承载的、永远镌刻在人们心中无法磨灭的巨大悲伤…… 酋长沉默地坐在那里,像一具雕塑,像一个死人,无声无息。 雨,一直下,雷声轰鸣,闪电飞射,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为一个父亲的牺牲号哭悲鸣。 我的双眼潮湿酸涩,眼角不住划落的水线顺着面颊流进我的口中,说不出的凄苦酸涩。 那不是雨水,不是…… 在这悲壮的父子告别场景中,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也被感动了。他们的眼角发红,精灵德鲁伊少女紧咬着嘴唇,眼角也是一样的晶莹剔透。 “快点吧,我们该去领任务奖励了。”牛百万吸了吸鼻子,很快平复了情绪,大煞风景地说道。他大模大样地走到酋长身前,领取了一件属性并不十分出色的披风,十六枚金币,还是七千多点经验。原本已经快到五十级的圣骑士就这样升级了。 我真不希望去打扰正处在这个极度痛苦中的父亲,只能狠狠地白了牛百万一眼。 我很理解,对于这样的生离死别,我的朋友们永远也不会和我一样的深切感触。 对于涉空者们来说,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地方就在于:无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无论你遭遇什么不幸,你都可以从头来过,重新开始。你有机会改正自己的错误,作出正确的选择,直到一切变得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发展。 对于他们来说,无数的哀伤可以变成欢乐,失败可以变成胜利,死亡可以变成生存,永别可以变成重逢。这世上不存在任何真正令人烦恼和忧伤的事情。 整如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游戏”。在这里,他们可以尽情地寻找乐趣。 而对于原生者来说,一切并非如此。 在我们眼中,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上发生的一切都无法逆转、无法改变。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去了,就不会再来。 就好像洪多斯酋长和他的儿子,无论这个任务会重复多少次,无论有多少人来帮助酋长完成他的心愿,他的儿子永远都已经变成了腐朽者,只能躺在他的怀抱中,等待着自己的父亲用死亡来救赎灵魂。 回不去了,生存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我们无法回头,只能听任众神的调拨和安排,盲目而又艰辛地一路前行。 我不知道,这条已经铺展在我面前的道路,会以怎样的方式结束…… 第一百零二章 勒茉尔小姐的勇气 第一百零二章 勒茉尔小姐的勇气 穿过腐朽者们控制的峡谷,我们就算是已经踏上了敌境。雨林中的气息依旧潮湿沉闷、泥泞的滩涂还是让人举步维艰,狡猾凶残的沼泽生物也一如既往地喜欢找我们的麻烦。一切都和我们一路走来时一样,没有发生任何的改变。倘若没有魔法地图告诉你确切的位置,我打赌你绝对分不清自己究竟身处何处——帝国领土,还是联盟疆域。 可尽管身边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可我还是觉得周围的空气压力变得很大,一直压迫着我的胸口,让我的呼吸变得有些发紧。我变得有些神经质起来,似乎从每一棵树木、每一片叶子后面都能感应到紧张的气息,仿佛我们无时无刻不处在敌人的包围之中,他们随时都会从密林深处冲杀出来,把我们碎尸万段。 其实我自己也很清楚,这完全是我自己吓唬自己的心理作用。这地方根本不像我感觉到的那么危险。一路上,我们也曾经遇到过几个在林中游荡的帝国冒险者,可他们见我们人多势众,全都早早地躲到了一边。我们不冲上前去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就算是至高神保佑了,他们哪儿还有胆子来招惹我们? 然而事实是一回事儿,感觉这种东西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此前我也曾经因为接受任务而侦查帝**占领的地域,可那都是在开阔的平原地带,甚至是西北的隔壁荒滩,一望无际,任何风吹草动都尽收眼底。 可这里是雨林地带,和那些无法隐藏危险的一马平川完全不同。如果有人想要藏起来的话,随便往哪棵树背后一站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除非那个人是名字扯到天上去的圣骑士牛百万,就算是把他结结实实地埋在坟墓里,恐怕他也无所遁形。 有些疯子说我们脚下的大陆是圆形的,在大地的另一边,另外一些人正和我们脚对着脚地行走生活着。这个猜想一直困扰着我的关键问题是:如果我们把牛百万头朝下埋进地里去,那他的“大名”(确实很大)会不会从大地的另一头冒出来? 而现在,这个有史以来最显眼的人肉……对不起,是牛肉……靶子正站在我的身边。他的名字翘得几乎比雨林中最高的树木还高。有他陪伴在一旁,我们永远都不用多余地去考虑生命安全问题——因为它肯定是不安全的。 事实就是如此,我们和最容易的目标走在一起,正经过着敌占区中一段最容易隐藏危险的地区,你让我怎么可能轻松惬意地享受这一段旅程?我佩戴着望远镜一刻不停地来回巡视着四周,脖子都快被我摇折了,头脑中紧绷的神经更是处在断裂的边缘。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甚至恨不得放一把火把这整片森林都烧成焦土,这样我的心里才能多少踏实点。 正因为我的心里一直对莫须有的危险惴惴不安,所以,当一座人类的庄园忽然出现在我们眼前时,我的一颗心才落了地。 准确地说,这里只能算“曾经”是一座庄园。在一栋三层的小楼两旁,各有一座两层的角楼,四周还散落着几座小房子。楼房的前面就是马厩、猪圈和农场,农场里一片狼藉,就好像刚刚被一阵飓风扫过似的。小麦和各种蔬菜无精打采地生长着,我对它们今年的收成实在不能抱什么希望。不过农场中仍然生长着不少作物,大多是土豆或是番薯之类生长在地下的东西,因此被保全得很好。 庄园的四周被高大的栅栏包围着,只留下一扇大门朝南开着。之所以我那么肯定这是一座“人类的庄园”,是因为我们在经过时恰好看见了它忙碌的主人们——一群穿着简陋工作服的农夫、马夫、铁匠、理发师们正前仆后继地冲向庄园大门,抵抗着二十几个腐朽者的攻击。 这些为了守护家园而临时拼凑起来的兼职军人们手中大多挥舞着一些让人啼笑皆非地武器:一个膀大腰圆、一张大脸几乎有我两张脸那么宽阔、上面还长满了码字的、穿着厨娘服的女士左手抡着一根粗大的擀面杖、右手挥着一把不比普通斧子小的菜刀,顶在队伍的最前排。一个大约五十多岁年纪、头戴草帽的老农夫双手紧握着一柄硕大的粪叉站在胖厨娘的身后,叉头在挥舞时还不是滴下一些粘稠的黄褐色汁液来。除此之外,这里还不乏钉耙、剃刀、犁头之类诡异而威力强进的奇门兵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居然还抱着一摞马蹄铁当成暗器投向这些从死亡中逃脱出来的恶鬼,而且杀伤力还颇为可观。 一个身传白色纱裙的金发少女站在这群人的身后,她应该是个牧师,不停地使用着神圣魔法,为己方的伤者进行治疗,不时还放出一道攻击性法术,将侵入的腐朽者击退。我实在很难从她的表现衡量出她的魔法水平:她的魔法一个接一个地从那双白皙的小手间发射出来,之间没有丝毫的停顿,仿佛她从来都不用担心魔力值耗尽的问题似的。按理说,魔力如此充沛的神的信徒早就应该掌握那些威力强劲的法术了,可这个这个少女却一直在用“治疗术”和“神圣一击”之类最入门最简单的蹩脚法术,看起来好像只会用这两个魔法似的。 事实证明,在这个世界上,拥有神奇秘密的不仅仅是那些能够自由穿梭于时空位面的涉空者,有时候看起来朴实木讷的原生者身上也会发生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奇异现象,比如说:这个魔力值充盈得像大海一样的牧师小姐——以及正观察着她的那个完全不像是原生者的原生者——我。 作为一群勇敢而有良知的冒险者,帮助受困的同胞脱离险境当然是义不容辞的。没有任何的犹豫,我们在第一时间就挥舞起武器,大声呐喊着杀向那些袭击庄园的腐朽者们。 这并不是一场艰难的战斗。尽管我们的敌人超过了二十个,可他们在此之前已经和庄园的守护者们形成了某种平衡局面,谁都无法真正将对方消灭。 而我们的加入彻底打破了这种平衡,将这二十几个腐朽者逼入了两面受敌的窘境之中。对于我们的攻击,他们完全没有防备,一上来就被我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只过了三个照面,一个原本生命力已经受到损失了的腐朽者就倒在了我的剑下。我的战友们也都挑选出了各自的对手,同他们战在了一处。 现在在我的面前,超过欧二十个亡灵怪物密密麻麻地挤成了一团,撅着屁股拼死想要埋头杀进庄园大门,毫无防范地把脊背对着我。对于一个战武士来说,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杀敌良机简直堪称奢侈。我一个箭步冲到他们的身边,毫不迟疑地使出了“剑刃风暴”的战斗技能,向身前的三个腐朽者发起了猛烈的攻势。他们中的一个已经被牧马少年的马蹄铁砸得只剩下了不到两百点生命,在我手下连五秒钟也没有支撑到就重新归于死寂了。我的长剑立刻又卷向了第四个敌人,在我攻击他的同时,他还正在遭受着胖厨娘擀面杖的**。在我们俩的交替攻击下,这个倒霉的家伙完全衡量不出谁对自己的威胁更大。他一会儿面朝着我,一会儿又转向厨娘大婶,根本没有组织起任何像样的反击,很快就被我们联手敲成了一堆碎骨。 在“剑刃风暴”十五秒的使用时限内,一共有五个腐朽者被我先后送回了死亡的密境之中,而我的战友们所取得的战绩并不比我差多少。很快,当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骷髅怪物倒在了半兽人术士的暗影箭下之后,这场不期而遇的遭遇战终于宣告结束了。 消灭的敌人,庄园里的居民们全都欢呼着庆祝胜利,紧跟着全都精神振奋地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我们高兴地发现,随着居民们的回家,这片破败的庄园居然恢复了几分普通村落的正常功能。我们可以在铁匠铺里修理各自破损的装备、也可以在食品店中购买几种能够暂时增加各种属性的美味佳肴。最妙的是,我们居然还能在这里的药剂师手中买到许多大剂量的生命药剂,而我们正好在为前路中可能遭遇的强大对手而忧虑呢——要知道,在此之前,半兽人酋长洪多斯那鲁莽的行为可真的让我们损耗了不少的药剂。 只不过,这里的物价指数实在是高得让人咋舌。 “这简直是抢钱,一瓶生命药剂要十八枚银币?比市价整整高了三倍!亏得我们还帮这些家伙干掉了那群亡灵呢。早知道这样,我们就该帮着那群亡灵把这帮铁公鸡全都宰了!”对于居民们过河拆桥的不道德行为,丁丁小戈已经出离愤怒了。 头发花白的药剂师先生眼角抬起,满脸地不屑,连正眼也没有瞧半兽人术士一眼。他并没有理会丁丁小戈的恶毒诅咒,从他的神态上来看,也许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诅咒了吧。他的表情生动地说明了他此时的态度: 有种你就别买药水! 鉴于我们计划将要去完成的危险使命和有可能要面对的强大敌人,这简直就是一个“要钱还是要命”的简单双选题。我很想告诉你们,一个性格坚毅的冒险者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会受到他人的胁迫,去做一些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但残酷的事实告诉我们,在卑劣的商人们面前,即便是最伟大的冒险家也并不比一只待宰的羔羊强的到哪里去。 走出药剂师的家,丁丁小戈的表情就像是刚刚遭了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也正是如此。 一切准备完毕,我们并没有急于离开这座深入敌军占领区的人类庄园。这座庄园的主人勒茉尔小姐——也就是那个金发白衣的人类女牧师——挽留住了我们,并恳请我们能帮她一个忙。 “勇士们,感谢你们帮助我的庄园脱离了险境。请你们先接受这微薄的酬劳,让我能够有机会表达一下我心中的感激之情。” 必须得承认,勒茉尔小姐的谈话技巧非常高明。在提出要求之前,她首先慷慨地给了我们一点儿甜头。拿人家的手短,这样一来我们恐怕就很难拒绝下面她将要托付给我们的任务了。 “……正如你们所见,我现在是这座庄园的主人。但事实上,它属于我的兄长宾克男爵。原本,这里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可就在几个月以前,一切都变了。末世帝国的大军冲破了前方的防线,控制了这个地区……” “……自从那个时候起,这一带地区就出现了许多奇怪的变化。越来越多的腐朽者聚集在一起,他们攻击我们的人民,破坏我们的庄园。最奇怪的是,这些腐朽者身上都带着强烈的毒性,凡是被他们伤害的人很难保住性命。在此之前,这种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的兄长感到这是一个危险的阴谋,他多方调查,终于确定了这一切发生的源头,那就是坐落在西南方的碎石要塞。他带走了所有守护庄园的卫队战士,想要阻止末世帝**的计划……” “……可是,他已经走了七天了,没有任何消息。如果你们能够见到他,请告诉他,家里一切都平安,我会尽我的一切来力量保护我们的家园……” “……如果……”说到这里,勒茉尔小姐欲言又止,坚决勇敢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软弱,眼角挂上了少许的泪光,“……如果你们真的见到了我的兄长,如果……他还活着,恳求你们,把他的消息告诉我。我……我很想念他,我们……需要他……” 勒茉尔小姐深深地把头低了下去,一颗晶莹的宝石滴落到她的双脚前,湿润了她脚下的地面。 这是一位温柔而坚强的高贵女士,在这样一个动荡危险的地方,这座破旧的庄园就像是飓风中的一叶扁舟,弱小无助,随时都有覆没的可能。可即便如此,这位年轻的小姐也勇敢地承担起了保卫它的责任,带领着她的人民一次次抵御住了毁灭的威胁。 但是,她并不是真的希望如此。在面对强敌的时候,她也能感到畏惧,也希望能躲藏在兄长的背后,接收着别人的保护和关爱。她并不想成为一个强势的保护者,为了别人的生命浴血奋战。 而我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勇敢。 一个人是否勇敢,并不是看他战胜了多少的敌人,而是要看他承担着怎样的责任,看他是否能够战胜自己的怯懦和软弱,毫不逃避地直面自己的使命。 而这一切,我面前这位可敬的小姐全都做到了。她用自己柔弱的双肩背负起了全部的责任,将生命的希望带给了追随她的人们。我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至少我知道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怯懦而平庸的战武士,虽然不畏惧豁出自己的生命去对抗最强大的敌手,但却绝没有这样的勇气,承担起数十人的生命。 对于这样一位勇敢的小姐,我的心里只有尊敬。 谁会拒绝这样的要求呢?谁又忍心拒绝这样一位令人敬重的女士?此时此地,我甚至觉得如果我们拒绝委托就是在犯罪——犯下了唾弃勇气、违背责任的怯懦罪行。 更何况,完成这个任务对我们来说不费吹灰之力,碎石要塞原本就是我们此行的目标。 “请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将您的口信带到。至高神保佑,您的亲人一定平安无恙 第一百零三章 沦陷的要塞 第一百零三章 沦陷的要塞 来到希特维尼亚低地西南部的边缘是一片山区地带,随着地势渐高,空气变得较为干燥。泥泞的沼泽地带越来越少,四周茂密的雨林和蔓藤渐渐地被一些挺拔的阔叶乔木所取代。起伏的山峦连接起来,犹如一堵巨大的壁垒,将低地泽国与它西侧的中部山区分隔开来,只在两座山峰之间留下了一条崎岖的小路,使两地得以相互贯通。 碎石要塞就矗立在其中一座山峰的半山腰上,犹如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仿佛随时准备着一爪扯断盘踞在面前的道路,封锁住来犯强敌的脚步——这原本也正是这座要塞存在的意义所在,可如今,末世帝国的铁蹄已经踏破了这道山阙天险,这座坚固的营垒已经沦为敌人盘踞的据点。夕照之下,要塞的城墙显露出几分苍白的颜色,整座堡垒就像是一具死去战士的尸体,通体散发着一种难以言明的晦暗绝望的气息。 越接近要塞,这种阴森的气息就越是浓郁,发生了可怕变异的动物也就越多。无论是青狼、黑熊这样的山林野兽,还是鳄鱼、蟒蛇这样的沼泽爬行动物,甚至是毒蜂、蜈蚣这些爬虫都在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甚至感觉它们已经不能再被称之为“动物”,它们的瞳孔中只余下灰蒙蒙毫无生气的一片,即便就站在你面前也总让人感觉它们什么也没看见。它们的他们的肢体冰凉,行为僵硬,在和它们战斗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一丝呼吸的气流。绝大多数动物的身上都带着巨大的创口,这些创口如此严重,每一个都足以致命。许多创口都已经开始溃烂,甚至露出了里面的内脏和骨头,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道。可这些变异的野兽们仿佛完全没有痛觉,在战斗时反而更加的疯狂,让我们几乎难于抵挡。 是的,我完全相信,这些肮脏的怪物已经不再是“动物”了,它们只是一群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行尸,被饥饿的**驱使着去寻觅新鲜的血肉。我很怀疑它们并不是被末世帝国的家伙蓄意制造出来的——他们没有必要制造出这些怪物,更没有必要制造那么多——而只是因为在生活在要塞周围、接触了受到污染的水和食物,这才受到了感染,变成了现在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 可越是这样想,我的心里就越是惴惴难安。仅仅是受到了污染的野兽都会变得如此可怕,他们的研究已经进展到了什么地步? 我们来晚了吗? 他们已经成功了吗? 这一路上,我一直这样担心着,却始终不敢把这个可怕的念头说出口。 要知道,这里毕竟是一片就连五十级以上的冒险者都会感到头疼的危险所在,而我们中只有我和牛百万两个人达到了五十级,其他三个人都还在四十八、四十九级左右徘徊。实力的差距让我们不得不面对超出预期之上的危险,在前行的途中,防御力薄弱的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又牺牲了三次,丁丁小戈和仙女下凡脸着地也先后死了两回,就连我曾也在一群“食腐狂狼”的围攻中不幸丧生——幸亏牛百万掌握了起死回生的复活法术,我的性命才能艰难地得以延续。 面对如此巨大的危险,我也曾一度想到过退却。可每当我想到:一旦末世帝国那群邪恶的魔鬼将这恐怖的毒素研制成功,整个大陆都将无法幸免,而我们或许是唯一有机会拯救世界的人,我就无法退却。即便我的实力还不足以让我拯救大陆的危难,即便我注定会葬身此处、陷入永恒的寂灭、永无复活之日,我也希望能在这里倾力一搏,寻求一个值得骄傲的死亡。 而与我同行的朋友们则更不会缺少冒险的勇气,不过他们的勇气大概更多地来自于自己独特的生命形式对死亡的强大免疫力,而不是对大陆存亡的忧患意识。 “碰碰运气吧,死了大不了还能重新来过,可要是运气好的话……嘿嘿,应该能搞到好装备吧……”这就是降b小调夜曲对我们此次冒险的全部觉悟,而这居然赢得了其他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一想起来大陆的生死存亡居然寄托在这一群憋足了精神抢装备的无良强盗手里,我的心中就不由得一片冰凉。 在经过一路殊死搏斗之后,我们踏过变异生物的累累尸骨,终于站在了碎石要塞的大门前。在末世帝国大军的攻击下,两扇两人多高、足有巴掌般厚实的山毛榉木门早已经变得千疮百孔,右侧的门板更是十分勉强地挂在城墙边缘,已经摇摇欲坠。每当有山风刮过,连接门板与城墙的金属锁扭就会发出阵阵虚弱的“吱呀”声,让人担心这扇城门随时都有可能彻底垮塌。 城门洞中,一个浑浊的空间漩涡不停流转着,将所有试图穿越的光线尽数揽入其中,不住搅拌成一团浑浊的光团,令人根本无法观察到城门另一侧的景象。 很显然,这是继林间陵寝之后,我所见过的第二个被加持了“副本”魔力的魔法空间。对一个冒险者而言,这个隔绝空间的魔力光幕往往意味着强悍的敌人、阴险的陷阱、死亡的危险和稀有的财宝——而其中最后一样东西的**力总是比前面所有的威胁加起来还要强大得多。 作为一个以顽强防御力著称的战武士,在面对危险时总应该责无旁贷地站在最前列。我向战友们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做好准备,牛百万和仙女下凡在我身上释放了几个提高属性的魔法,而后我紧了紧两手的武器,狠狠一咬牙,一头扎进了那团光幕之中。 原以为迎接我的会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厮杀。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打算一冲进门就迎头痛击埋伏在要塞门口的敌人。没想到城门口空荡荡一片,就连鬼影子也没有一个,更不用说蜂拥而至的的僵尸、骷髅、魔兽和恶魔了。看起来敌人的守卫工作似乎相当松懈,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我们这些破门闯入者。 一座残破的城堡毫无遮拦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到处都是倾覆建筑物的残骸。石质的屋墙在重型武器和强力魔法的攻击下坍塌倾颓,碎成满地的废墟。在这里,你几乎找不到一间完好的房屋,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大片焚烧的焦痕犹如一道道惨烈的伤口,布满了这座城堡的躯体,虽然失陷已久,但要塞中仍然有几处大火不曾熄灭。滚滚浓烟被冲天烈焰抛向天空,仿佛一道道不甘离去的阴魂,被山风撕扯揉碎成薄薄的一层黑气,凝结出一片死亡的阴影,将整座要塞笼罩在破灭的灰暗之中。 这一切都在向我们无声地讲述着,曾经在这里爆发的,是一场怎样惨烈的战斗。 要塞中到处都布满了一种名叫“食腐尸骸”的五十一级人形怪物。他们显然也都是那种恐怖毒素的受害者,如今已经彻底丧失了灵魂,只能拖着朽败残破的身体,在堡垒的废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生命新鲜的血肉对这些怪物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只要我们一靠近,他们就会一拥而上,用他们尖锐的手指和牙齿撕扯我们的身体。 尽管这些丧失了灵智的行尸走肉只会赤手空拳笨拙地战斗,但他们滴着毒液的指甲和隐隐发青的牙齿就是不容小看的武器。附着在他们身体上的毒液能够通过伤口传染到对手的身上,这种毒素带来的伤害远比他们的物理攻击带来的威胁要大的多,如果中毒后不加救治的话,受伤者的生命力在很长时间内都会持续受损,每次大概一共会失去接近三百点生命力。 不过,好在我们早有准备,在勒茉尔小姐的庄园里购买了数量充足的解毒药剂,而且身为圣骑士的牛百万还可以使用“净化毒素”的神圣魔法,这就使得这些“食腐尸骸”最强力的攻击手段发挥不出真正的威力。 这些“食腐尸骸”的身上都穿戴着大陆联盟军人的铠甲,毫无疑问,邪恶的帝国侵略者利用他们所掌握的邪恶法术,已经将原本把守碎石要塞的所有大陆联盟士兵都变成了僵尸。这些曾经英勇奋战的勇士们此时已经完全背弃了自己的愿望,成为了杀死自己的敌人的帮凶。 谁也不会喜欢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们孤立无援,却要与一座城堡为敌。我们的对手曾经是最勇敢最值得信赖的战友,而现实却不容我们手下有丝毫的仁慈。 正当我们都以为自己是这座城堡中仅存的活人时,在前方某段城墙的另一侧,忽然传来了一阵武器交击发出的金属脆响和嘈杂的呼喝,中间还掺杂着一些惨痛的哀叫声。一个年轻而勇敢的声音大声呐喊着: “战斗到底!至高神的子民绝不会屈服于邪恶!” 真没有想到,在这个遍地都是活死人的废弃堡垒中,居然还能遇见大陆联盟的伙伴,这确实是一个令人精神振奋的好消息。不过听起来他们的处境十分不妙,就连“战斗到底”这晦气的口号都喊出来了。如果我们不赶紧去援助他们的话,只怕很快这城堡中的“食腐尸骸”又会多几具了。 穿过一段崩塌的城墙,我们来到了一个小型的广场上。广场被石阶分成上下三层,在最上面的一层,我们看到了交战的双方: 站在左侧的是一头名叫“三首污染者美里尔”的奇特怪兽,它的身形十分巨大,比我见过最雄健的骏马还要高出一头,身长从头到尾超过五步的距离。它的爪子像狼一样锐利,却比熊掌还要粗大壮实。锋利的骨质爪尖闪着莹莹的蓝光,右前爪在地面上狂躁地抓刨着,竟将岩石铺设的地面都抓出几道深深的痕迹。 而这头怪兽最可怕的地方并不在它的爪子,而在他的那些头上——你没听错,我说的是“那些头”。在他粗壮的身体前端,竟然生长着三颗不同的头颅。中间的那颗看起来像是只狼头,但并不完整,狼头的左侧似乎受到了利刃的劈砍,连耳朵都被齐根削掉,那道可怕的伤口一直蔓延到它的左颊,左眼里已经开始溃烂。右面的那颗应该是山地黑熊的脑袋,却并不像普通的熊首那样肥硕厚实。熊头上的肌肉已经开始萎缩,面部的皮毛脱落了不少,露出许多干瘪暗淡的表皮来。第三颗脑袋应该是一只青色的马头,但你又绝难从一匹骏马的脖子上找到这样一颗可怕的头颅。它背颈上的鬃毛大部分已经脱落了,只留下残余的几撮,无精打采地披散着,马头的瞳孔里空无一物,却笼罩着一层氤氲的黑气,盯着它的双眼,你会感到自己正被这团恐怖的黑色吞噬。 这头怪兽绝不是天生就长成这样的,在它的许多主要关节部分都结着明显的疤痕,还能看见针线粗粗缝合的痕迹。缝合的缝隙处,不时滴出黄绿色的脓血。脓血滴到那里,就把深褐色的泥土变成一团黑色的泥浆,许久才能变回原貌。 在三首污染者那令人窒息的恐怖造型前,它的对手看上去完全不堪一击。它的对面是十几个大陆士兵,从他们过于简陋的铠甲来看,他们应该只是隶属于某个贫困小爵士的贵族私兵。我说他们穿的是“铠甲”实在都有些太抬举他们了,其实那不过是在普通外套的外面捆绑住几块坚硬的金属片而已,勉强能挡住身体的几个要害部位。他们中有几个人举着普通的制式长矛,两个弓箭手站在他们身后,中间还有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中年牧师,身上全都伤痕累累,有几个已经完全失战斗力了。 地面上,几具和他们同样装束的尸体已经被抓得稀烂。虽然这样说对死者十分不敬,但老实说,最近到处乱晃见人就咬的尸体看得实在太多,现在看见几具这种一动也不动的“正品”尸体还真是让人感到心里宽慰了许多…… 这群士兵的首领是一个褐色头发的青年,他也是这群人中唯一一个把整套铠甲穿戴齐全的人,可那也不过只是一身防御力极其底下的“金属轻甲”而已。就算是我,只用手指头也能在这件华而不实的十三级的铠甲上抠几个窟窿出来。他手里拿着的也只是一柄十分普通的长剑,并没有能够产生附加伤害的魔法属性,攻击力的加成也很一般。可即便装备如此简陋,这个勇敢的年轻人依然与庞然巨兽美里尔顽强地对抗着。他的左腿似乎刚刚受了伤,伤口中渗出涔涔的血迹,移动的时候有些迟缓。谁都看得出,这个年轻的贵族已经很难再继续支持下去了。 谢天谢地,我们终于在一场悲剧发生之前赶到了这里。如果这个年轻的贵族死了的话,恐怕我们就不得不辜负勒茉尔小姐殷切的嘱托、放弃她委托给我们的任务了。 因为,这个英俊坚韧的年轻贵族,正是勒茉尔小姐想念的兄长、那座小庄园真正的主人,宾克男爵。 第一百零四章 恶斗,抵挡三头怪兽的方法 第一百零四章 恶斗,抵挡三头怪兽的方法 猛然间,三首污染者美里尔的右前爪开始用力地拨拉着地面,把坚硬岩石铺设而成的路面刨开一层碎石。那三只可怕的兽首高昂向天空,狂声嘶嚎起来。尖啸的狼嗥、低沉的熊咆连同狂暴的马嘶声混杂在一起,声音凄厉刺耳,仿佛一只暴虐的利爪,恨不得要将在场所有人的耳膜撕成碎片。飘荡的云朵似乎也受到了这可怕吼声的震颤,慌张地四散飞去,空留下一片狼藉的天空。 我大吃一惊。看起来,这头令人畏惧的狂兽已经不愿再和眼前那些弱小的对手对峙下去,它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释放出自己被毒染了的杀戮**,随时都有可能将年轻的宾克男爵撕成碎片。而我们身处的距离实在太远,根本无法及时救援。 正在这时候,一个幸运的意外发生了。 我们正身处的这段城墙原本就残破不堪,此时,那些破裂的砖石所能提供的支撑力大概也已经到达了极限,甚至就连声音在空气中的震荡也无法抵受,居然在三头怪兽的呼嗥中畏缩地颤抖起来。一块只有拳头般大小的岩石最先离开了自己的岗位,从城墙上脱落下来,连续撞击着它下方堆砌着的石块,而后一头栽到地面上。 这非常细微的破坏立刻引发了巨大的后果,随着这颗小石块的脱落,城墙上立刻出现了一个不可弥合的缺口,整堵墙体的结构都因为这个小缺口的出现而发生了松动。这种松动产生了可怕的连锁反应,构造城墙的砖石之间发出一连串“喀喇喀喇”的细小响动,而后这轻微的响声变成了一阵剧烈的震荡。经过一段短暂的挣扎,整面城墙终于无法再支撑住自己的重量,无可挽回地垮塌下去。巨大的岩石相互撞击着落向地面,激起铺天盖地的烟尘,将整片天空都笼罩起来。就连大地都无法承受如此密集沉重的撞击,剧烈地颤抖起来,我们的脚下顿时一阵虚浮,被震得东倒西歪。 或许是因为我们脚下的这段城墙原本就已经崩塌,所以反而没有在这巨大的震荡中受到严重的波及,我们也都十分幸运地没有受伤。没过多久,烟尘散去,大地又恢复了平静。一切都被破坏殆尽,整面城墙已经彻底变成了一片巨石嶙峋的废墟。 这场惊心动魄的大破坏理所当然地吸引了三首怪兽美里尔的注意力。它立刻将所有的注意力都从宾克男爵的身上收了回来,三只凶兽的脑袋警觉地望向坍塌的城墙,六只形态各异的眼睛不安地来回扫视着。 然后,它发现了我们。 或许是我们健壮鲜活的血肉比宾克男爵重伤虚弱的身体具有更强的**力,或许这头狡诈凶残的野兽已经判断出我们比受伤的男爵具有更大的威胁性,又或许……我们分属五个不同种族的五个冒险者更符合这头野兽健康饮食的营养搭配标准?嗯……不管怎么说,三头怪兽总算暂时放弃了对男爵和他勇敢部下们的屠戮,转身向我们冲了过来。 男爵得救了。 可对于我们来说,这依然很难称得上是个好消息。 三头的怪兽来势凶猛,它的喉咙中发出三种各不相同的低吼声,既像是在威吓又像是在警告。它的四只利爪粗壮有力,在地面上迅速地奔行着,高大健壮的身躯显不出丝毫的笨拙,每一次扑跃都会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一大块。它的动作十分协调,甚至堪称灵活,完全没有我们一路上看见的那些僵尸一样僵硬扭曲的感觉。虽然我对亡灵魔法一无所知,但作为一只被亡灵魔法拼接起来的、没有生命和灵魂的嗜血行尸,我仍然感觉到这头怪兽的制作技术已经几近完美了。 转眼工夫,美里尔就已经蹿上了城墙废墟。它轻而易举地窜上了一块突出地面的岩石,而后后腿猛地一蹬,居高临下向我们扑来,那只青色的巨大马头正对着我的脑袋。在这一刹那间,我们的距离非常靠近,我几乎能看清楚它眼眶中那团黑色雾气缭绕的模样。那确实只是薄薄的一团黑雾,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消散似的,可同时却又幽暗得可怕,让人根本无法看透一丝一毫。那甚至就像是两团最深沉的魔法漩涡,能够将注视着它的人的灵魂一点点抽离出来,而后淹没在它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在三首污染者迅猛的攻击下,一切躲闪的尝试都是徒劳无益的。在它扑近的这短短片刻件,我只来得及将盾牌举到胸口,十分勉强地抵挡住了马头的撞击。这次撞击应该附带有击退的特别效果,那巨大的冲击力让我难以立足,不得不踉跄着连续后退了三、四步才勉强站定下来。 受到美里尔攻击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当那只巨大的马头撞向我的同时,三头怪兽的熊头和狼头也分别袭向了牛百万和降b小调夜曲。凭借着圣骑士防御力强劲的厚重铠甲,牛百万挺直了胸脯正面承受下了熊头凶猛的撕咬,同时挥起他的大石柱狠狠地砸在美里尔的左肩上。在以这种以血换血、以命换命的骁勇战法和怪兽交换了一次攻击之后,勇敢的牛头人发出了振奋人心的英勇呼嚎: “……救命啊!疼死我了!快给我加血!我要死了!……” 侏儒吟游诗人的下场可比牛头人圣骑士要凄惨得多了。他既没办法装备坚韧沉重的金属重铠,也没有强硬旺盛的生命力。侏儒族小巧灵活的身手在美里尔敏捷的狼头面前完全没有效果,锋利的狼牙狠狠地咬在了夜曲的脖子上,一百五十多点生命力顷刻间化为乌有,而蕴含在狼牙中的毒素还在持续发生着作用,左一个二十、右一个三十地削减着他的生命。 “都闪开,别聚在一起,它是群体攻击的!”吃到了苦头的吟游诗人大声提醒着我们,同时自己立刻以身作则地退到了一边。他熟练地摸出一瓶解毒药剂灌下了肚,顿时止住了生命减少的势头,而后唱响了一首能够大幅度增强毒素抵抗力的“免疫战歌”。 夜曲的建议无疑是正确的,面对能够同时攻击三个目标的怪兽美里尔,一拥而上只会增加被攻击的目标,带来无谓的损失。 但分散行动并不意味着我们的形式能够立刻得到改观。城墙废墟上凌乱的残砖碎石崎岖难行,实在令人难以立足。我们每个人的移动速度都受到了严重的限制,只能踉踉跄跄地勉强在上面行走。 而这复杂的地形却对三首污染者没有任何妨碍。虽然它是一头早已死亡了的魔法造物,可野兽在山林岩坡间穿行的本能并没有离开它的躯体。它在这片废墟间灵活地纵跃扑击,如履平地,我们根本无法摆脱它的追袭。 好在丁丁小戈已经召唤出了他的第二只役使魔——以近身肉搏和防御力见长的“暗影武灵”。虽说这只来自异界时空的黑色恶魔实在是虚有其表,空有一副壮硕的身板和狰狞的面孔,战斗力却连我们中最差的降b小调夜曲都多有不如,可好在他是依靠魔力悬浮在半空中移动的,同样不会受到地形的限制,所以在半兽人术士的指挥下总可以及时地出现在三头怪兽美里尔的身边,吸引它的注意力,给其他人争取逃遁的时间。 当暗影武灵终于抵挡不住三首污染者的凶猛撕咬,在美里尔的利爪下化作一团青烟,狼狈地逃回到它所从属的时空异界时,我们五个人总算都脱离了那片凌乱的废墟,双脚终于踏上了坚实的大地。 面对着如此凶残的怪物,我一秒钟也不敢大意,刚一站定就从背囊中随手抄出了一杆长矛,发动起“倾力一掷”的技能,劈手投向仍然身处废墟中央的美里尔。长矛在半空中拖出一条乳白色的残影,最终重重地插在三头怪兽的后背上。超过四百点生命随着这凌厉的一击爆成一蓬浓重的血雾,前方传来了怪兽美里尔暴怒的痛吼声。 “干得漂亮!”牛百万似乎被我这丰硕的战果深深鼓舞了,他兴奋地大吼了一声,立刻兴致勃勃地掏出了自己专属的那件远程攻击武器——一把还没有他两根指节长的“桦木弹弓”。 当你看见一个牛头人圣骑士两手拈着兰花指,小心翼翼地把一颗花生米大小石弹弹射到三首污染者的身上,聊胜于无地掠走了它仅有个位数的生命值时,我想你的手里无论正拿着多么差劲的武器都会格外地珍惜——无论它的属性差到了什么地步,最起码你在使用它的时候绝不会显得比这个牛头人圣骑士更猥琐了。 “漂亮个屁,这都是钱!”我心头大痛,满腔悔恨的怒火喷向那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牛头人。要知道,“倾力一投”所造成的杀伤效果和武器本身的伤害属性有着密切的联系,四百多点的伤害值意味着这支长矛的属性相当不错,如果拿到市场上去卖,起码能够卖出三十枚金币的价格。 三十枚金币啊,就被我一时冲动一把挥霍掉了——这恐怕是我见过的价格最昂贵的杀伤属性了…… 愤慨之余,我头脑一热,拎出一柄战刀奋力扔了出去。锋利的战刀在空中“呜呜”地打着旋儿飞向美里尔,最终一刀砍在三首怪兽的狼头上。 五百三十七点生命溅射而出。 啊!我的心在滴血…… 行动迅猛的怪兽并没有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时间,在我将背囊里价值最高的两件武器令人惋惜地变成了一次性消费品之后,它和我们之间就只剩下了不到五步的距离。 “战武士顶住,圣骑士和我从两侧攻击,德鲁伊注意加血,术士注意控制伤害值,不要把怪引走了!”降b小调夜曲立刻有条不紊地作出了安排。 我是一名勇敢而荣耀的战武士,我将永远恪守“力量源自勇气!”的战武士信条,与利剑与坚盾为友,挺身站在同伴们的前列,以自己的铮铮铁骨抵挡邪恶的侵袭,保护故土与亲人,终生不悔,并以此为荣! 但是,假如——咳咳……仅仅是“假如”而已——“假如”生命还可以再重来一次的话,或许圣骑士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向你保证,在小队冒险战斗中,战武士绝不是个令人羡慕的职业。要知道,无论是多么糟糕的敌人——丑陋的、凶残的、腐烂的、恶心的、变态的……所有这些敌人,你都必须在最近的距离上正面与他们搏斗,头顶着头,肩并着肩,承受他们最凌厉的技能、抵挡他们最沉重的打击,有时候还要忍受他们身上发出来的那些经年的恶臭——就好像现在这样。 美里尔将它体内奔腾着的一切杀戮的愿望尽数发泄在了我的身上。它的三张大嘴在我的铠甲上又撞又咬,粗壮有力的利爪在我的盾牌上用力地撕扯,使我的盾牌发出令人心悸的破损声。我就像是放在它面前的一只铁皮玩偶,引诱着它腐烂的好奇心,独自承受着它的所有攻击,祈祷着它在把我撕成碎片之前能够被终结。 我相信,末世帝国的那些天才而又邪恶的魔法师们之所以给美里尔安上了这样三个脑袋,绝不仅仅是出于他们不同文化背景下的另类审美观。事实上,我很确定这头令人惊骇的魔法恶兽纯粹是为了战斗和杀戮创造出来的致命凶器,它的每一个脑袋都蕴涵着几种不同的强大魔力,这使它在面对任何对手时都能占据相当的有利局面。 我已经知道他那巨大暴烈的马头是一件让人难以抵御的冲撞武器,它的每一次大力撞击都会让人立足不稳,产生“击退”的不良效果。而它那双散发着黑色雾气的邪眼则隐藏着慑人心魂的诡异魔力,能够催眠眼前的对手。虽然催眠的时间十分短暂,但也足够让这个凶悍的魔鬼将对手扯碎了。丁丁小戈召唤出的“冰魔女”正是在中了这一招之后,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彻底击溃的——随着对手级别的提高,这个在术士早期就能召唤出来的初级役使魔能够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小了。她的攻击力极其低下、防御力也脆弱得可怜,冰冻系的魔法越来越难对高级别的对手产生限制作用。我现在能想到她所有的优点就只剩下了“面容娇好、身材火辣”,能够给这血腥的战场增添一抹赏心悦目的亮色。她的观赏价值远大于能够起到的实际作用。 那只已经开始萎缩了的干枯熊首继承了熊族一贯的强大的力量,尽管攻击频率很低、行动相对迟缓,但它的杀伤力却是三个脑袋中最高的一个。而且它还能够发出令人胆寒的巨大吼声,产生类似“恐惧咆哮”的震慑效果,让敌人陷入恐慌的混乱之中无力战斗。让人感到奇怪的是,牛头人这个勇敢的种族对于恐惧效果有着百分之五的抵抗加成,可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大人却是每招必中,只要那之熊头开始大声怒吼,我们就能看见他捂着脑袋像只没头苍蝇一样惊惶失措地在原地兜圈子。要知道侏儒族从来都以胆小狡猾而著称,可就连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都鼓起了勇气,成功抵抗住了一次这种消磨对手意志的音波攻击。 而无论是蛮横冲撞的马头,还是怒声咆哮的熊首,都远不如那个狡黠的狼头难以对付。这只带着可怕伤痕的狼头是这只怪兽行动的中枢,它的攻击犹如疾风一般迅猛,又带着狼族特有的诡谲狡诈,总是从难以预料的角度向你发起突然袭击,令人难以抵挡。而且,那锋利的狼牙中还搀杂着强效的毒素,几乎每三次攻击都会产生毒属性的持续伤害。它一个脑袋给我们造成的杀伤,就比另外两个脑袋加起来还要多。 “还有什么是这家伙不会的吗?”和这样一头十项全能的怪兽战斗简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降b小调夜曲哭丧着脸无奈地大声抱怨着。 “至少它不会给自己加血……”牛百万往自己身上扔了一个治疗魔法,既像是炫耀又像是庆幸地说道。 那只狼头忽然一口咬在我的肩膀上,一反常态地大口吮吸起来。我感到肩头一阵虚弱地抽搐,猛一抬头,发现随着我生命的流逝,美里尔的头上升起一行写着“+237”的绿色字迹。 见鬼,生命虹吸,它就连这招都会…… “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我欲哭无泪,满脸忿然地质问牛百万。 “呃……我什么都没说……”牛头人圣骑士耸了耸肩,讪讪地往我头顶扔出一个治疗法术。他此时的面孔就像是一张煮熟的牛皮,看上去又红又亮。 “……狼的耳朵,熊的力量,要是再给它安上一个豹头和一个鹰头,它简直可以直接去演布雷斯塔警长,连化装都省了……”丁丁小戈远远扔出一发暗影箭,调侃地说道。 没想到这个攻击魔法产生了爆击效果,一下子轰掉了美里尔三百多点生命,将这头怪兽的生命力减少到了濒危的程度。这个强效的法术顿时激怒了三首污染者,它立刻舍弃了与我们的战斗,转身扑向站在十步开外的半兽人术士,任凭我们怎么攻击也拉不回来。 丁丁小戈的最后一个役使魔刚刚被消灭,身边没有任何保护,魔力值也刚好见了底,正是防护薄弱的时候。他身上的那套单薄的布甲根本经不起三头怪兽那满口锋利的牙齿,在一轮狂药之后,当下尸横当场。 “糟糕糟糕,杰夫,不是让你顶住它吗?怎么让它被引走了!”目睹战友身死,牛百万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哼哼叽叽地冲我抱怨道。 “你就知足吧,我只有一个盾牌,他可长着三个脑袋。你还指望我能怎么样?亮出屁股去堵它的嘴?”我嘴里不服气地反驳着,可心里着实感到有些对不起走了霉运的半兽人术士,只能卖力地砍杀,竭力想要弥补自己的过失。 “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牛头人圣骑士刚要讽刺我几句,就立刻被那只马头伸长了脖子一口咬上了他丰满挺拔的臀部,用自己的行动将那个“听起来不错”的好主意付诸实际。 你还真别说,一旦那只马头找到了感兴趣的目标,只剩下另外两个脑袋确实一下子变得好对付多了。只不过,这种短暂的便利可是需要有人付出惨重代价的: “哎呀我的屁股……” 第一百零五章 给你一个好消息 第一百零五章 给你一个好消息 在我们所接触过的所有因为受到毒素感染而发生变异的各种行尸之中,三首污染者美里尔无疑是其中最完美的一个,也是最强大的一个。它的动作迅速灵活而充满弹性,仿佛在它那具腐烂的身体里仍然保持着充满活性的完整肌肉组织似的,与那些行动僵硬的行尸走肉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几乎能够与那些自然形成、独具灵魂的天然腐朽者相媲美。我相信它绝对是我们的敌人精心制造出来的一台杀戮机器。即便是对于那些天才的魔力掌握者来说,想要制造出一头如此精细的亡灵怪兽也绝不会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但是,它的强大仅仅是相对于其他行动迟钝的行尸而言,它的凶蛮也不过是以一只五十五级的怪兽作为衡量标准。在五名装备精良、经验丰富、分工细致的职业冒险者面前,这头畜生危险的尖牙和利爪所能产生的威胁尚不足以致命,而它躯壳中仅存的一点野性的直觉和智慧,也已经被对血肉无休止的**所取代——这或许会使它变得更凶残,但同时也令它变得更愚蠢、更好对付。 在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以生命为代价,给这头怪兽造成了致命的巨大损伤之后(虽然这番话说起来十分感人,但我们都知道那只是一个意外,想必丁丁小戈在主观上应该根本没有所谓 “以生命为代价”的觉悟的吧),三首污染者那令人畏惧的破坏力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想必在它那空虚的血腥灵魂之中尚且残存着那些野兽们对于“生命”的依恋之情,恐怕这头死而复生的三头怪物也已经见识过了死亡那可怕永恒沉寂。虽说已经成了一具没有思想和意识的行尸,可美里尔对于自己的行将灭亡似乎还有着发自本能的激烈抗拒。在生命痕迹彻底消失之前,三首污染者的攻击一度变得格外疯狂。那双闪着幽蓝色毒芒的利爪就像是一对锋利的刨子,从我们的躯体上刨出大片新鲜的血肉,再将那致命的毒素注入到我们的体内,使我们的生命力时时受到危险的侵蚀。 它垂死挣扎的反击给我们增加了不少的麻烦,降b小调夜曲一个疏忽,差一点就成为了它利爪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最终,还是我的长剑结束了这场艰辛的战斗。在最后一个照面间,我拼着胸口受了它重重的一抓,一剑刺穿了它的狼首。这头怪兽体内最后的一点生命印记也被这件危险的铁器抹去了,它大概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三只头颅各自惊恐地嘶嗥起来,可那具丑陋的躯体却已经失去了支撑的力量,无可挽回地衰弱下去。 最终,三首污染者美里尔四爪一软,全身重重地扑倒在了地上。这头违背了自然法则的邪恶造物——同时也是融合了毒素与魔法、器官与**创造之兽——终于彻底回归于死亡女神那无比博大的怀抱之中。 消灭了美里尔,我赶忙来到宾克男爵的身边。这个年轻的贵族牙关紧咬,面色苍白,看起来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但是谢天谢地,他腿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很严重,但并不致命。我猜他大概是被三首污染者那锋利的狼牙咬了一口,两个巨大的血孔穿透了他的肌肉,侥幸的是,骨头和韧带并没有受到损伤。让人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的伤口中汩汩流出的墨绿色血迹,而且伤口的边缘已经开始出现腐烂的迹象——我们都知道这是美里尔那带有毒性的攻击造成的结果。不过男爵阁下想必随身带着足够的解毒药剂,而且在他的部下中还有一位牧师,想必他和他的士兵们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谢谢你们,尊敬的勇士,如果不是你们,我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伯爵惨然一笑,面带感激地对我们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们想必是从东北方的山间峡口来到此处。我冒昧地请问一句,你们在来此的途中,是否经过一座简陋小庄园?我美丽的妹妹勒茉尔,是否安然无恙?” “我们正是从您美丽的庄园赶到这里,我很荣幸地能够向您转达勒茉尔小姐的消息。您的庄园秀美依旧,勒茉尔小姐一切安好。她和您的仆人们都很想念您,盼望着您能早日平安归来。”我半跪在他的身边,轻声对他说道。 对于他们来说,我只是一个碰巧能够传递消息的路人,他们的亲人是生是死,原本与我毫无关系。可是此时,我很高兴能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男爵。一种踏实的满足感充满了我的胸膛,让我发自内心地为这对勇敢兄妹的双双幸存而感到高兴,就仿佛这份亲人平安的幸福不仅属于他们、同时也属于我自己一样。 你的亲人还活着,这真是一个好消息。我听到的上一个好消息是什么?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听到过一个好消息了。要知道,自从两百年前那场对抗末世帝国的大战之后,人们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听到好消息,而好消息也再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稀少。在这个战火纷扰、生灵涂炭的危难时代中,一个哪怕是再怎么渺小的好消息,都比罕见的珠宝还要珍贵,因为对于生活在恐慌和绝望中的人们来说,珠宝再怎么昂贵,也只是一堆冰冷的死物,而一个好消息,却可以温暖人心,将希望带给最需要它的人。 我为能够亲口传递一个好消息而骄傲和幸福。 同时,我也为无法为更多的人送去一个好消息而惭愧和无奈…… “……赞美万知万能的神,愿您的辉泽永世照耀……”得知亲人平安,年轻男爵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层温柔的笑意,脸色也红润了许多,“……感谢你们能够把这个好消息带给我,你们不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希望你们能够接受这点微薄的馈赠,我想这能为你们在前方的冒险旅程中能够帮上一点儿忙。” 随着一道闪光过后,我们每个人都增加了三千七百点灵魂之力,还获得了三瓶“死毒免疫药水”。每服用一瓶药水,能使我们在十五分钟内对一切毒素伤害免疫。这份礼物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它可不像男爵所说的那样只能给我们帮上“一点儿”忙,我们完全能够想象得到,在这个遍地尸毒的要塞之中,我们非常有可能会遇到毒性猛烈的强大敌人。一旦要和他们交手,多了三瓶这样的药水无异于多了三条性命。 “……虽然也许你们已经知道了,无畏的勇士们,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们,在这座城堡中隐藏着的巨大邪恶,拥有着毁灭整个大陆的力量。你们将要面对的敌人狡猾而强大,而且他们并非是孤军作战……”死毒免疫药水并不是男爵给予我们的唯一帮助,在将完成任务的奖赏送到我们手中之后,男爵又告诉了我们不少敌人的情报。 原来,在男爵的远征军到达这里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个大陆联盟军人。他原本是镇守这座要塞的士兵,如今已经感染上了变异的毒素,但毒性还没有发作,暂时还没有变成食人血肉的行尸。 这名士兵在临死前提供了许多非常有用的信息:正如古铁雷斯少校一早就推测的那样,碎石要塞确实是末世帝国的秘密基地,那种将生灵转化为行尸的邪恶毒素就是在这里被研制和制造出来的。那并不是一种普通的毒药,而是一种拥有独自生命、能够寄生在动物体内的微小毒虫。 这种前所未有的恶性毒素是末世帝国中亡灵、吸血鬼和巨魔三个种族邪恶智慧的绝妙结合,恐怖的亡灵巫妖阿维萨里赋予了这些毒虫蚕食血肉的能力和**,而精通灵魂魔力真髓的巨魔萨满**师泰肯则给予了这些毒虫抹杀灵魂、控制**的本能。 完成这种毒素最难的环节,是使它们产生无止境的强效传染能力——这也正是这种毒素最可怕的地方——知识渊博的吸血侯爵多布斯试图将血族发展后裔的传染效能赐予这些毒虫——好在他的研究并不是很成功,这些毒虫暂时还只能传染一次。 不得不承认,这种剧毒的小虫子尽管邪恶得令人发指,但同时也的确是一项划时代的伟大创造。这些末世帝国的邪恶天才们居然成功地制造出了一种全新的生命,这种伟大的造物能力甚至已经超越了这个世界能够承载的极限,几乎涉足到了被众神所封闭了的禁忌领域。 根据那个士兵的报告,亡灵巫妖阿维萨里身处要塞的地牢之中——阴暗霉烂的地下世界永远都受到那些**朽坏的腐朽者的喜爱;巨魔萨满泰肯的帐篷就搭设在要塞的墓地旁边;至于吸血侯爵多布斯,他的居所则在要塞东北首至高神的神庙之中。而这三个臭名昭著的帝国屠夫还远不是我们此行要面对的最终敌人,在他们的背后,还隐藏着一个更为可怕的身影,那就是这座要塞的最高指挥官、末世君王达伦第尔最忠实的仆人和最器重的爪牙之一、发誓永远效忠于毁灭之火的堕落魔王、黑爵士阿瑟登戈特。 得到消息之后,宾克男爵原本打算率领自己的军队**,消灭这些隐藏在城堡幽暗处的邪恶源头,可没想到盘踞在要塞中的敌人强大得出乎意料,他们只是来到这里就已经死伤过半,又很不走运地遇上了三首污染者美里尔。如果不是我们碰巧赶到的话,恐怕他们现在早就全军覆没、变成这座邪恶营垒中腐朽残忍的一部分了。 “……勇士们,你们必须尽快阻止他们……”扼要地介绍完敌人的情况,男爵露出了忧虑的表情,急切地对我们说道,“……那只三头怪兽展现出的力量令我感到不安,我猜他们的研究或许取得了重大进展。已经不能再等了,你们必须抓紧时间。只可惜,我的力量太过微薄,无法和你们一同前往……”男爵羞恼地望着自己受伤的左腿,看上去既惭愧又惋惜。 说完这些之后,年轻的男爵一阵轻咳,止住了自己的话语。大概是伤痛让他难以移动,他只能坐在原地,用双手攀挽住蜷曲的右腿,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至仰倒。我还指望能从他的嘴里获得一些更详尽的信息,可再与他交谈时,他就只会惨然微笑着对我说: “……我们将守候在这里,等候你们的凯旋归来。愿至高神的辉泽,永远照耀受他眷顾的勇士之刃……” 这就是原生者的典型表现:当他认为没有什么更多的事情需要告诉你的时候,就连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也不会对你多说。在这个方面,我们的涉空者朋友们无疑要好相处得多。 临走之前,我们并没有忘记在三首污染者美里尔的尸体中大肆搜刮一番。在我看来,这头腐朽糜烂的三头怪兽遗留下来的许多物品未免让人有些匪夷所思,比如说:我自己就亲手在他的尸体中翻出了六块“新鲜的火腿”,这份罕见的战利品给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困惑:我一直很想弄明白,一头你无论怎么看都总共只有四条腿的怪兽身上,怎么能找到六条那么多的火腿来;而且谁能告诉我,在那只怪兽浑身腐臭、淌满毒脓的身体中,这一堆名义上“新鲜的”肉块又究竟是生长在哪一个部位上的呢? 比起上面那两个令人费解的事实,在用狼、熊和野马的残骸拼凑起来的怪兽身上怎么会出现“火腿”这种只属于猪的专利产品?这个问题已经被我见怪不怪地忽略掉了。 火腿并不是三首污染者身上的唯一出产,事实上,这只三头怪兽留给我们的战利品相当丰厚。从它的尸体中,我们翻出了四张“坚韧毛皮”,一堆硝石和几块岩盐,还有一卷“粗制麻线”——它们显然是用于缝合美里尔身上那些来自不同动物肢体部分的有效工具。一个熟练的制皮匠看见这些东西大概会感到无比亲切:他完全能把这些东西简单地加工成一个大号皮口袋。可是谁能想得到,将这些东西组合在一起,居然会变成一头致人死命的凶残怪物呢? 我对此唯一能够找到的解释就是:魔法实在是太神奇了…… 除了这些,三首污染者还给我们留下了二十几枚闪着柔和光泽的金币、一顶“残破的头盔”、一把“锈蚀的匕首”和一条“坚固的要带”——我们可以把它们理解成那些不幸被吞食了的人们随身携带的遗物。看见这些东西,我的眼前顿时浮现出这头怪兽一口咬去半具人体,然后连着厚重的盔甲衣服一同一口吞下去的可怕场景。两句形容吃相丑陋的名言忽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一句是“吃人不吐骨头”,而另外一句则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 很显然,和那些真正活着的野兽动物相比,这只腐朽的怪兽在饮食方面最大的优势在于:无论吃了多大多坚硬的东西,它都不用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所以当牛百万把一张“灵骨弩机”从美里尔的尸体里取出来的时候,我和我的朋友们都没有感到太过震惊。只是我对着三首污染者的三个脑袋看了半天,也没有确定这件大约有一臂半长、一臂多宽的大号远程攻击武器究竟是从它哪张嘴巴里被囫囵吞进去的。 这张“灵骨弩机”的造型设计和长三角那把“尸毒匕首”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弩机的全身同样也是用各种骨材拼接而成,这使它的骨架具有更强的柔韧性和更轻的重量。在弩机的最前端,镶嵌着一枚不知来自何种动物的头骨。头骨的下颌张开着,弩箭正是从头骨的口中射出去的。这个独特的设计并不仅仅为了使弩机的造型更具有更强的震慑力,当你平举弩机的时候,那个张开的颌骨简直就是个轻便小巧的瞄准器,可以使你更准确地瞄准目标,大大提高弩箭的命中率。 在为数众多的远程武器中,弩机处在一个令人尴尬的位置上。和弓箭相比,弩机的威力虽然稍大一些,但攻击速度却要迟缓得多;和火枪相比,弩机的速度快得十分有限,而杀伤力却又大大不足。对于那些精通格斗技巧,只把远程攻击当作吸引敌人的辅助手段的近身肉搏职业者来说,他们虽然也能装备弓箭、弩机之类的远程攻击武器,但更喜欢使用可以单手使用的飞镖、标枪或是手斧来作为辅助手段,以利于在敌人接近时能够更便利地更换武器。 于是,整个大陆使用弩机战斗的人屈指可数,你在一座大城市的城门口守上三天三夜也未必能遇见一个。 不过,独特的材质和造型却给这把弩机带来了不凡的附加属性:它的攻击力高达两百一十多点,因为头骨瞄准器的缘故,它出现暴击攻击的几率还提高了30%,骨质材料使它的攻击效果带有一定的腐蚀属性,虽然杀伤力不像尸毒匕首的“尸毒”那么猛烈,但绝没有任何反噬效果,使用起来安全简单,绝不会产生任何不良的毒副作用。同样,轻便的骨质材料也令这张弩机在实用时间更加轻便灵巧,攻击速度远比普通的重型弩机要高得多。 这绝对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意外惊喜:威力强劲的攻击力、实用的毒素附加伤害、高得惊人的暴击几率、灵活高效的攻击方式……这简直是一件完美的远程杀伤性武器,它的一切属性都是那么令人满意,简直令人无可挑剔。 嗯……除了一点小问题,真的只是一点很小的问题而已。 “这个……你们有谁带了弩箭吗?”牛百万看了一眼手中的弩机,无奈地摸了摸头上的长角,十分尴尬地向我们问道…… 第一百零六章 弩机,道路,战魂,等等…… 第一百零六章 弩机,道路,战魂,等等…… 这世上最痛苦的事情是什么?我亲爱的涉空者朋友们会告诉你无数个精彩的答案。 是你被一阵内急憋得两眼发蓝、体内水分和盐分比例严重超过警戒线水平、随时有可能一泄千里,却发现自己身处城市最繁华的闹市街头距离最近的厕所还有超过半个小时的车程。 是你蹲在厕所里刚刚完成了一轮正常而紧急的新陈代谢完整过程之后,摸遍全身每一个口袋,忽然发现身上仅有的一片纸质物品是一张百元大钞。 是你带着老婆孩子开车自驾游到了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抛锚熄火,然后忽然发现前一天借你车开的那孙子只给你留了半瓶可乐那么多的汽油。 是你说尽花言巧语送尽真金白银受尽吃拿卡要用尽坑蒙拐骗终于有机会和一个漂亮妹妹孤男寡女**一把的关键时刻,猛然想起早上换裤子的时候恰好忘了把在口袋里藏了半年之久的安全套取出来…… 这些答案全都属于与我毫不相干的另外一个世界,离我的生活实在是太过遥远。对于它们的痛苦程度我没有丝毫的切身体会,很难对它们作出客观的评价。但至少我相信,当你的手里拿着一张可以大大提高战力的强力弩机时,却因为没有弩箭而只能流着口水干瞪眼,这份挠心的懊恼绝不会比上面提到的那些惨痛经历好得到哪里去。 既然没人能把灵骨弩机强力的属性数据直接转化为战斗力,那我们就只好退而求其次,盘算着尽快把它转化成生产力。仙女下凡脸着地把这件凶器暂时保管起来,打算回城之后就尽快把它摆摊卖掉,赚了钱大家平分。 这样做尽管有些可惜,但我们毕竟谁也不是完全依靠弓弩战斗的远程攻击手。把这样一件性能卓越的弩机仅仅当成是一件辅助战斗工具未免有些太浪费了——而且如果辅助武器的属性比主要武器的属性还要高,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务正业。 沿着宾克男爵指明的方向继续前进,我们穿过了经过了一片只能看见轮廓的房屋废墟,穿过了一条崎岖狭窄的回廊,攀上一条坡度陡峭的上坡路,一路上摆脱了无数嗜血行尸的纠缠,终于又穿过了一道破损的城门,进入了碎石要塞的内城。 尽管被毒素感染的行尸布满了整个外城,但到了内城之中,我们却连一只行尸的影子也看不见了。正如宾克男爵所讲述的那样,这里被末世帝国的正规军牢牢占据着。正对内城城门的是三条不同的道路,分别通往要塞中的地牢、墓地和神庙三个邪恶施法者盘踞的地方。分别由腐朽者、巨魔和吸血鬼组成的护卫队各自把守一条道路,保卫着自己种族的魔法天才。这三条道路相互贯通,同时又都通向黑爵士阿瑟登戈特所在的要塞指挥塔,这意味着如果我们想要打倒这座要塞的主人,起码要先消灭一个邪恶的魔法爪牙才行。 “我们要往哪儿走呢?”摊开魔法地图,我犹豫地问道。在地图上,三个邪恶魔法天才盘踞的地点都被注上了一个浅蓝色的标记,而我们最后的敌人阿瑟登戈特的据点,则被深蓝色的标记清晰标注了出来。 “就先去神殿吧……”降b小调夜曲只是随便看了一眼地图,就干脆利落地推荐了吸血侯爵多布斯的据点。看到我们问询的疑惑眼神,他稍稍停顿了片刻,然后面无惭色地坦然解释道:“……这条路比较近一些……” 能把这样一个无聊的理由说得如此理直气壮,这果然是只有短腿的侏儒族才做得出的事情。唯一令人不安的地方在于:虽然我们都知道这是一条通往战斗的捷径,但谁也不能肯定这会不会同样也是一条通往死亡的单行道。尤其是当世界的存亡取决于我们此战的结果时,我很担心降b小调夜曲这个草率的决定会不会直接把整个法尔维大陆送上了通往十八层地狱的直达电梯。 “我反对!这样轻易的决定实在是太鲁莽了……”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的几名战友之中,难得还有一个头脑冷静、顾全大局的有识之士。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一开口,就毫不留情地对侏儒吟游诗人的任性决断作出了口头批评: “……选择走哪条路,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需要慎重考虑。万一选中了最厉害的boss,被杀到团灭,任务完不成,那这半天的工夫可就白费了!” 丁丁小戈振振有辞、句句在理,听得我们连连点头。侏儒吟游诗人被他一阵抢白说得哑口无言,惭愧地把脑袋深深垂了下去。 “那……你说我们该走那条路呢?”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脸着地完全没有主见,怯生生地向丁丁小戈问道。 “如果要我说的话,我们应该选择……这里!”丁丁小戈伸出手指,胸有成竹地在要塞墓地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 “为什么选这儿呢?”仙女下凡不解地追问道,“巨魔boss容易杀么?” “他好不好杀我是不知道啦,可是……”说到这里,丁丁小戈一脸的兴奋,“……我勘察出那条路上有不少稀有的紫金矿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以挖矿为人生最大乐趣的半兽人术士已经把铁锹和镐头抄在了手里,跃跃欲试地挥舞着,两只瞳孔中折射出金子般贪婪的光芒。 “啊,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家伙能比我强得到哪里去?有什么资格批评我?”饱受非难的降b小调夜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高声抗议道。 “至少我能在团灭之后把大家修装备的钱赚回来。”丁丁小戈慢条斯理地回答。 “还不是为了升级采矿技能……”夜曲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半兽人矿工的动机。 “那是顺便啦,顺便……”丁丁小戈连脸都没有红一下。 好吧,我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可悲的事实:在我的这些靠不住的涉空者战友之中,把拯救世界这一伟大任务放在心上的,竟是令人绝望的一个也没有。而像这样一支毫无理想和凝聚力可言的冒险队伍,竟然是法尔维大陆残存的最后一丝希望了。 无奈中,我的脑海中不由得回响起数百年前一个半岛小国的王子在决意为被王后和叔父合伙谋杀的国王复仇时发出的喟叹:这可真是一个颠倒混乱的时代,唉,倒霉的我却要负担起重整乾坤的责任。 这句话简直是我此时想法的真实写照…… 半兽人术士和侏儒吟游诗人还在争执不休,看来如果没有人能给他们一个明智的选择,他们说不定能像这样一直争吵到世界末日——当然,考虑到我们目前正面对的紧张局势,世界末日大概也没几天就要降临了。 “咳咳……”我轻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俩的争吵,“……如果我是你们的话,既不会选神殿,也不会选墓地……”我用手指轻轻敲了敲亡灵巫妖阿维萨里守卫着的要塞地牢: “……这或许才是最好的选择……” 针锋相对的两个人立刻放弃了争吵,凑到地图跟前,看看这里,又看看那里,暗暗比较着。 “有什么区别吗?” “是啊是啊,好像怎么看都是一样啊……”没想到在这个问题上,这两个没有原则性的家伙那么快就取得了一致意见。 “从地图上看当然看不出什么差别来,可是……”我指了指城门外道路上那些来回逡巡着的帝国卫兵们: “你们没发现亡灵族的卫兵级别更低一些么?” 对于我们这群人数又少、级别又低、随时都有可能被蜂拥而至的敌人砍成肉酱的冒险者来说,这一个理由已经有了足够的说服力。丁丁小戈和降b小调夜曲看了看那些大多在五十二级左右的吸血鬼和巨魔们,又回过头看了看那些五十级上下的腐朽者,相互对望了一眼,而后很有默契地同时点了点头。 正当我们好不容易统一了意见,即将上路的时候,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忽然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 “咦,我们干嘛非要去那里,这儿是哪里?我们不是还没去过吗?” 说着,牛头人粗大的手指在地图另一端一个红色的标记处重重地点了下去。 一阵几近虚脱的无力感袭上了我的额头,我狠狠地皱了皱眉,努力克制自己尽量不要用太过鄙薄的目光望向牛百万。 遗憾的是,我还是失败了。 和我遭遇了同样失败的,还有丁丁小戈和降b小调夜曲。 “喂,你们干嘛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在我们的注视下,牛百万的心里不免有些着慌,却又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如此,只能诧异地问道,“怎么?我说错什么了么?” “那个……牛哥哥……”仙女下凡脸着地面颊泛红,支支唔唔地轻声说道,“……那里……那里是副本的入口,我们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呀……” “哦……”路痴牛头人圣骑士昂起头,以纯洁的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晚霞的余晖映射在他的面颊上,染出一片红晕,如同一道羞赧的怯颜。 “哎呀,杰夫,你不是说这里的怪很好对付吗!”骨架粗大的“白骨侍卫”双手重剑横扫,拦腰——当然,是以他自己的腰为标准——挥出,重重砍在降b小调夜曲的额角上,疼得他一声惨叫,捧着脑袋大声对我抱怨着。 “我只是说这里的怪级别最低,可没说过他们一定好对付!”我一边竭力辩解着,一边举盾挡开远处一个“白骨元素师”冲我射来的魔法火球。炽烈的火焰元素在我的盾牌上“嘭”地炸裂开来,一阵焦灼的触觉立刻传递到我的手上。 自从踏上了希特维尼亚低地,我战斗的运气始终都不怎么好。一路上遇到的敌人除了僵尸就是骷髅,始终难以让我的佩剑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这些腐朽者的骨头又臭又硬,有的还披着厚重的铠甲,对于长剑的穿刺攻击有着很强的抗性,搞得我在和他们战斗的时候一直束手束脚,一直给我一种有力使不上的窝囊感觉。 “啊……牛哥哥,快来帮帮我啊,我要坚持不住了!”变成了巨熊形态的精灵德鲁伊少女同时和两只白骨侍卫展开了激烈的肉搏。对于阴森的腐朽者形态有着天生恐惧感的精灵女孩显得十分惊慌,缩着脖子半闭着眼睛,挥动着一双沉重的熊掌奋力地向前扑腾着,嘴里还不住口地向着貌似可靠的牛头人肌肉男大声呼救——其实她的处境远不像她以为的那么惨,那两个白骨侍卫被她的一双熊掌又抓又挠,已经变得千疮百孔、惨不忍睹,眼看就要一命呜呼了,而她的生命值还足足剩下四分之一呢。 “再坚持一分钟!”牛百万举起他的大黑曜石柱狠狠砸向一个手持弓箭的“白骨箭手”,没想到这个脚步迅捷的家伙一个闪身,居然让这志在必中的一击落了空。深感失策的牛百万立刻重新评价起这些对手的实力来,又大声对仙女下凡叫道: “可能需要三分钟!”说着,牛百万拼着右臀重剑,反手一挥,将黑曜石柱撞向身后的“白骨侍卫”这一击来势迅猛,那个白骨侍卫根本无法躲闪,被打了个正着。可大出牛百万预料之外的是,这个穿着厚重皮铠的骷髅武士防御力高得惊人,这凶猛的一击只打掉了他第一百二十多点的生命力。看来,牛百万想要速战速决的念头是无法得逞了。 “恐怕你得再多坚持五分钟了……”牛百万气喘吁吁地喊道,可他的声音已经毫不响亮。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背后忽然白光一闪,深深没入了他的脊背,而后红光迸射,第一百七十多点生命就这样随风散去。一个“白骨潜伏者”幽暗阴冷的黑色阴影忽然出现在牛百万的背后,趁他不备给了他重重的一击。这突然出现的额外敌人顿时令牛百万慌了手脚,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小仙女,你还是自求多福吧,我帮不上你的忙了。杰夫,我要不行了,快来救命啊……”牛头人圣骑士鬼哭牛嚎地哭叫着…… 在激烈的战斗中,我们度过了半个小时的艰难时光。在这刀光剑影的半个小时中,唯一令人感到高兴的是:我们总算谁都没有死,可这在很大程度上也要归功于那和至高神一样无处不在而又无迹可寻的隐藏属性“人品值”。如果现在我们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我们的前进的距离实在十分可怜,内城的城门几乎还紧贴着我们的后背,这样龟速的推进速度实在令人沮丧到了极点。 “这么打可不行!”好不容易又料理完了一支卫兵队,降b小调夜曲看着自己身上已经开始变得残破的装备,哭丧着脸大声抱怨道,“再这样打下去的话,我可就得裸奔着去见boss了……” “照现在这个推进速度,等我们见着boss,奥运会都要闭幕了……”牛百万盘着腿坐在地上,吐着长舌头大口喘着粗气,一脸颓丧相地说道。 “那个……”仙女下凡脸着地翻了翻自己的魔法背囊,然后皱着眉头无奈地小声说道,“……要是照这样打下去的话,魔法药剂可能会不够用哦……” 如果说其他人的抱怨还只是遇到挫折时随口说出的牢骚话,没有人会把它当真的话,那么精灵德鲁伊所说的问题就无法不让人认真对待了。 作为队伍中的两个治疗职业者之一,圣骑士牛百万在很多时候不得不勇猛地冲锋陷阵,用他强大的防护力和破坏力去和我们的敌人正面搏斗,这就使得仙女下凡一个人承担了我们绝大部分的救援工作。事实上,在很多时候,这个自然女神眷顾的宠儿已经彻底放弃了战斗,成为了一个纯粹的医疗人员,一刻不停地将各种治疗和增益魔法的光辉播撒在我们的身上。 在这个处处危机的危险地带,如果说失去了其他任何人我们都还能勉强维系的话,那么一旦失去了德鲁伊少女的有力支持,我们肯定寸步难行。 所以,要是仙女下凡的魔法药剂真的用罄的话,无疑就宣告了我们的冒险已经走到了尽头。就算我们可以为了大陆的存亡舍命拼搏、奋战至死,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甚至还可以死而复生、前仆后继,可我们其实都很清楚,拼命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最多只能让这个美好的世界在灭亡前多出几个渺小而不屈的殉难者而已。 更何况,我的这些战友们虽然经常把玩命送死当成是家常便饭,但是看起来他们对为我们的家园故土以身殉难这种崇高的行为兴致缺缺…… “……我有个办法,或许可以试试看……”沉默了片刻,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大概也不甘心这趟冒险旅程就到此为止,忽然提出了一个建议: “……我四十八级的时候学会了一个技能,能召唤出一个和我同级的‘魔狱战魂’,应该会比其他的役使魔都要强不少,说不定能管点用,只不过……”说到这里,丁丁小戈忽然吞吞吐吐起来,有些为难地看着我们。 “有什么好‘只不过’的?还有什么能比现在更糟的吗?有什么办法你就直说了吧。”降b小调夜曲急得直跳脚,十分迫切地追问道。 “……只不过……”丁丁小戈挠了挠头,“……每次召唤战魂,都会随机杀死一个队友……” 术士果然是一个与恶魔做交易的阴暗职业。如果不是亲耳听闻,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损人利己、一定要以战友的生命血祭才能够使用的邪恶技能。 “你担心的就是这个?”听到丁丁小戈的顾虑,牛百万好像受到了侮辱似的大叫起来,“不就是死一回嘛,我又不是不会复活的魔法,用不着让他们费时费力地去跑尸体。”他豪迈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大包大揽地说道,“这儿有我呢,你只管召唤好了!” 丁丁小戈听到他这么说,所有的顾虑顿时烟消云散。他半闭上眼睛,将法杖高举过头顶,开始诵读起一段冗长的咒语。大家都怀着好奇的心情望着他,急不可耐地想要瞧瞧这个必须牺牲一条生魂才能召唤出来的强力役使魔究竟是什么模样。我对于这个计划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头,似乎有些重要的事情被我们遗忘了。但很快,我的目光也被半兽人术士那强大的魔法所吸引,无暇再去思考这个计划到底有什么遗漏之处了。 在丁丁小戈身前十步左右的地方,空间似乎被撕裂开了似的,露出一道黑色的裂缝。随着他念诵咒语的声音不断变得高亢沉重,这道裂缝越开越大,最终变成了一座拱门的形状。一只长着长长指甲的巨大红色脚爪缓缓踏出了这道拱门,而后,一个如巨人般高大的阴影出现在拱门的另一端。两只通红的爪子扶住了这道魔法空间门的边缘,紧接着,一个长着巨大鼻孔和长长獠牙、面容褶皱狰狞的红色脑袋从门里探了出来。以这个战魂巨大的身躯,想要穿透空间的桎梏可能颇要费一番力气,他的双肩耸动,紧咬着牙齿,发出令人恐惧的嘶吼,挣扎着想要从拱门中冲脱出来。 就在这个全身赤红的“魔狱战魂”将要冲出这扇空间门的一刹那,一道刺眼的红光忽然从门内亮起,直刺入我的眼中。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瞳孔仿佛被刺穿了似的,眼前除了一片浓浓的红色,其他一无所有。这道浓艳妖异的血影挤压着我的视神经,几乎让我无法思考。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成了召唤那只异界战魂的牺牲品。 可我毕竟是曾经不止一次经历过死亡的人,很快我就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片刻之后,红光散去,我的视力渐渐得到了恢复。 “我死了吗?我死了吗?”降b小调夜曲闭着眼睛坐在地上,仓皇地大叫起来,两只手在自己身上胡**索着,似乎是在寻找能够证明自己依旧存活的凭证。片刻之后,他用力眨了眨眼睛,把两只手伸在自己面前来回摇晃了两下,顿时兴奋起来: “哈哈,我还活着……” “好像……我也活着吧?”仙女下凡脸着地似乎对于这个显而易见的现实不是很有自信,直到我们一起冲她用力点点头,证明她确实没有死,她才松了一口气。 很好,降b小调夜曲没死,仙女下凡脸着地没死,而我很幸运地也还活着,那么,那么中了四分之一死亡大奖的幸运儿还会是谁呢? 我们立刻将脑袋转向牛百万刚刚站着的地方。 在一片缝隙中生长着几株荒草的青石板道路旁,牛百万失去了灵魂的伟岸身躯正仰八叉地沉睡在那里。他那条肥厚的牛舌头长长地吐在嘴边,两只硕大的牛眼向上翻成了白色,牛尾巴绷得笔直,一副吃多了不消化的东西被噎死了的意外表情,似乎对于自己居然会死在这里感到非常意外。 他的意外我完全可以理解:当一件倒霉事发生在你身上的可能性小于一半的时候,似乎有一大半的人都会非常笃定地相信它绝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事实就是这样,不管几率有多小,这世上永远都不会缺少倒霉蛋。 看着牛百万的尸体,我忽然意识到我们到底遗漏了什么问题。 “如果是我们死了,他能复活我们……”我着牛百万的尸体,有些为难地问道,“……可是他死了我们该拿他怎么办呢?” 第一百零七章 死不瞑目 第一百零七章 死不瞑目 战武士永远都在孤军奋战! 是的,以身躯为盾,昂首挺立于战友的身前,将自己奋战的背影,化作一片没有威胁的安全所在。你的身前,就是那些令人畏惧的强大敌人。他们与你的距离如此之近,以至于口腔中喷出的热气几乎能在你的脸上凝结成水滴。而你的眼中所有能够看见的,就只剩下他们狂野呼喊的血盆大口,他们手中精光闪亮的利刃,还有从他们体内喷洒出来的、那似乎永远也流淌不尽的红色**。 在最优秀的战武士眼中,永远也看不见自己的战友。你的身躯就是战斗的最前沿,你的前方只有敌人,只有那一件件渴望着吮吸你生命的可怕武器,还有那漫天挥洒、用浓重的咸腥气息包围着你、似乎一刻都不会消散的鲜血——那既来自你的敌人,也同样来自于你自己的身躯! 这就是你的职业、你的使命、你的人生。当所有人筋疲力尽、后退休整的时候,只有你必须死战到底,一步也不能退却。能够让你从这份英勇而危险的责任之中解脱出来的,就只有那死亡的永夜。 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战武士的确是孤军奋战的职业。 正因为如此,每一个战武士心中最可信赖的伙伴,绝不是那些在他生命危急的关头能够让他起死回生的救护者,也不是那些能从十步之外施以援手、致敌人与死命的远程攻击手,而是他手中永远也不会抛弃的坚盾与利刃。这是当他面对强敌时所能依靠的第一道屏障,也是他在生死一线间挽救危亡的最后一点机会。当他把它们紧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将自己的生命和命运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所以,每一个战武士都是骄傲的偏执狂,他们只信奉自己的力量与勇气,总认为只有与敌人面对面地厮杀、用利刃撕裂躯体、以自己的勇力和斗志摧垮对手,这才算是真正的战斗。除此以外的那些战斗技巧,多多少少都有些投机取巧,而且效果实在令人生疑。 我正是怀着这样的想法来看待丁丁小戈召唤出的“魔狱战魂”的。对于这个相貌狰狞的异界恶魔,我并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在我看来,无论是什么样的魔法,都很难给我们目前的战况带来决定性的逆转——更何况还只是个不到五十级的召唤魔法…… 这只浑身赤红的魔法造物先是随手往敌人堆里扔出去一团能够降低攻击力的“迟钝之雾”,紧接着大大咧咧地往自己身上套了一层在短时间内能够提高防御力的“勇气护甲”,然后用它低沉嘶哑的吼叫声使出了一个能够提升队友暴击几率的“热血咆哮”,而后杀气腾腾地冲进一群亡灵卫兵之中,两只尖锐的利爪交错一挥,三只“白骨侍卫”头顶顿时迸出一连串花花绿绿的数字——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这一爪起码同时附带有“群攻”、“剧毒”、“撕裂”、“重击”……等等等等一连串的附加攻击效果,各种效果造成的伤害数值排着队地漫天飞舞着,令人目不暇接。当我几乎把剑砍出缺口来才好不容易把一个“白骨射手”剁翻在地的时候,魔狱战魂已经干净利落地干掉了他的第二个对手,正在将那双危险的魔爪伸向第三只倒霉的亡灵战士——此时他的生命值才只损失了不到三分之二。 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它也不过就是能像个重甲的战士一样顶住攻击、像个凌厉的刺客一样制造伤害、像个精通咒术的黑暗术士一样削弱敌人,同时还能像个吟游诗人一样辅助战友,仅此而已。除此之外,他也没什么太了不起的地方…… 真见鬼,这种自欺欺人的腹诽丝毫也不能让我受到了沉重打击的战武士之心感到好过一点! 力量,是一种危险的东西,尤其当某种力量强大到足以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威胁到整个世界存在本源的时候,这种力量本身就应当被消除——不管它掌握在什么人的手中。万知万能的至高神达瑞摩斯陛下显然不会忽略这个浅显的道理,因此,在他创造出这个世界的众多力量法则之中,对于“魔狱战魂”这种强大役使魔的召唤和运用就进行了严苛的限制。 这种异界魔物只能存在于“副本”这种大型的魔法空间里——尽管我对玄妙诡异的空间系魔法一无所知,但我猜想这是因为“副本”魔法的运用干扰和削弱了至高神所制定的空间法则的力量——一旦离开“副本”空间,“魔狱战魂”就会立刻被吸入副本边缘的空间裂缝之中,无法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这一点也在一定程度上证实了我的猜想。 而且当成功召唤出“魔狱战魂”后,术士们将会丧失不少魔法的使用能力——我猜这是因为他们必须与这些恐怖的异界魔物保持灵魂联系,因此对于魔法的掌控能力被大大削弱了。 尽管受到了诸多制约,但和半兽人术士曾经召唤过的其他役使魔相比,魔狱战魂的战斗力仍然彪悍得惨绝人寰。而且,它的智慧也绝不是那些只会发出“吱吱咯咯”声的低等魔物所能比拟的。 当他的生命值降低到一个危险的区间之后,他会拗口的大陆通用语地向丁丁小戈抱怨:“你这个白痴,和我分享你的灵魂,契约上是这样写着的,否则就别打扰我。”每当这个时候,丁丁小戈就会适时地使用出“灵魂平衡”的法术,平均分配自己和魔狱战魂的生命值。 不仅如此,当降低敌人防御力的“衰减之云”魔法效果消除之后,魔狱战魂会愤慨地大叫:“刚才他们可没这么强,你就不能再想想办法?” 当敌人太多,魔狱战魂无法独自应付的时候,它又会大声警告道:“我认为你不仅应该和我分享你的灵魂,也应该和我分享你的敌人。” 甚至于当丁丁小戈的生命值损耗太多的时候,这只十项全能的异界魔物还会满怀关切地提醒他:“滚远一点,你的灵魂是属于我的,我可不想让你被这群杂碎宰了!” 起初丁丁小戈还试图尝试着用另外一种方式来战斗,但很快他就发现魔狱战魂的建议实在是令人无法拒绝的金玉良言。长期习惯了“卡”的迟缓状态,丁丁小戈似乎很难适应这种高强度的战斗,只能对魔狱战魂言听计从,最后干脆彻底将战斗的指挥权交给了自己的役使魔,完全按照他的指令来进行战斗: “你这个白痴,和我分享你的灵魂……”魔狱战魂在一群亡灵卫兵中间破口大骂,高声羞辱着自己的主人。尽管它的防御力颇为强悍,但同时受到四五个敌人的攻击,它的生命值依然损耗得十分迅速。 丁丁小戈一边手忙脚乱地释放了“灵魂平衡”的法术,一边困惑地低声说道:“这到底谁才是谁的役使魔啊?”这个问题立刻召来了我们数道鄙视的目光。 “你这个白痴……” 魔狱战魂的呼喊声就像是个耐人寻味的答案…… 魔狱战魂的战斗力确实强大得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料,但遗憾的是,在腐朽者爪牙们压倒性的数量优势面前,任何形式的“强大”都只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而已。在一次空前残酷的交锋中,魔狱战魂因为太过冒进,同时吸引了六名亡灵卫兵的注意力。尽管他十分英勇地干掉了其中的两个,但他受到的伤害也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被一道凌厉的集束闪电穿透之后,这只勇猛的异界仆役终于完成了降临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次使命,惨叫着化成了一团红色的烟雾,被吸进了凭空产生的一个空间裂缝之中。 失去了魔狱战魂的巨大助力,我们在这个处处充满了危险的要塞之中实在是寸步难行。不得已,我们只能找到一小片安全的空地进行短暂的修正,等待着丁丁小戈的召唤技能能够重新恢复使用。 “咦,牛百万呢?他怎么还没回来?”直到这时候,丁丁小戈才想起来我们中间似乎还有一个掉队的逝者没有归来。 重新想起来牛百万这个生物体的存在,我个人不免觉得有些抱歉:最近这一段时间,我和魔狱战魂相处得非常不错,以至于对牛百万的身亡没有感到丝毫的悲伤。要知道,魔狱战魂不会在生命值刚被打掉一半的时候就扯着嗓子很没出息地向我求救,也不会把我一个人留在一群敌人中间落荒而逃,更不会在我身边挥舞着一根危险的大石柱,时不时地在我脑袋上重重地误伤一下…… 老实说,牛百万对于这次冒险所作出的最大的贡献就是用他的死亡换来了魔狱战魂的出现,这个一命换一命的交易我觉得他实在是赚了不少。我简直是绞尽了脑汁才勉强想起一些牛百万值得我们怀念的地方:他总算好歹还会点儿恢复生命的神圣魔法——尽管这些魔法绝大多数都用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是啊,都那么长时间了……”降b小调夜曲也觉得有点纳闷,“……这家伙到底死到哪里去了?” 忽然,降b小调夜曲愣了愣神,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意味深长地瞥了我一眼,这个小小的暗示让我的心中顿时感受到了一丝明悟。以我们俩对于牛头人老朋友的了解…… “难道说……” 一种严重不祥的预感顿时笼罩在我的心头。 “等等,我先给他发条信息。”说着,侏儒吟游诗人掏出了自己的魔法笔记本,随手给牛百万的亡魂发出了一条信息。 他的举动极大地纠正了我的世界观——在此之前,我一直以为送给死人的消息是要写在纸条上烧掉的…… “你在哪儿呢?”夜曲的信息简洁明快。 没过多久我们就收到了牛百万的回信: “我也很想知道答案……”牛百万的回复意味深长。 果然…… 我和降b小调夜曲同时无奈地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对视了一眼: “你怎么又迷路了?” “我才没有迷路!”牛百万口吻强硬地辩解道,“我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而已!” “问问他周围能看到什么。”我向夜曲提醒道。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很有自信,只要是我到过的地方,哪怕是丝毫的细节也绝不会忘记。只要他能说出附近一两个我熟悉的景色,我就能给他指出一条正确的道路来。 “我好像看见海了……” 海?我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层峦起伏的丘陵和丛林,炽热的阳光将一片绿森森的影子压在一切物体的脚边,坚实的大地充满了我的视野,牛百万所说的那片海洋仿佛仅仅存在于传说之中,比天上的太阳还要遥远,遥远,遥远…… 我打开地图,欲哭无泪地看着法尔维大陆四周那片浩瀚无尽的大海——鬼才知道这个超级路痴的亡魂已经飘到了这个世界的那一个边缘地带。 “求求你赶快回来吧,我们都在等着你呢!”降b小调夜曲向着我们生死相隔的战友发出了真切的深情呼唤。 “你们真是太义气了(泪奔ing)……”牛百万用他简短而传神的文字表露了他此时因为朋友的生死不弃而感受到的人间真情,“……你们先走吧,不要让我拖累了大家的进度!” “事实上你已经拖累了……”夜曲立刻回复道,“……队伍人数不齐的话可没法召唤战魂……” 牛百万使用了一个充满魔性的奇异字符回复我们:“囧……” 这个魔法咒文般的诡谲字符令我完全无法理解,但或许它真的带有某种直指灵魂的魔力,让我感到一种失望窘迫的低落情绪。 有时候我们实在搞不清楚“诚实”究竟是一种令人钦佩的美德呢,还是一种伤人感情的恶习…… 大概又过了五分多钟,牛百万的冤魂好不容易才重新进入到了“碎石要塞”的范围之内,这时候我们已经可以从地图上看见他的灵魂坐标移动的方向了。那个象征着牛头人圣骑士可怜冤魂的黑色圆点以他令人惊叹的可悲方向感在地图上编织出了一条错综复杂的路线图,他的灵魂从一进大门起就彻底迷失在了这片破败的城堡残骸之中,在一条最多只有第一百步长短的巷口中进进出出拼命挣扎了五六趟才接受了这原来是条死胡同的残酷现实。没过多久,牛百万果敢勇毅的圣骑士之魂义无反顾地直冲向要塞最高指挥官黑爵士阿瑟登戈特所在的指挥塔中,当然,一个虚无缥缈的灵魂是不可能给这座城堡中最强大的敌人造成任何伤害的,没过多久他就灰溜溜地结束了这一趟徒劳的旅程。最要命的是,在废弃的城堡中央喷水池周围,居然是一个惨绝人寰的七岔路口,牛百万绕着这个圆形的喷水池整整跑了七圈,然后就稀里糊涂地一头拱进了直通要塞出口的大道上…… 老实说,我对法尔维大陆的未来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比起世界末日降临的时刻,恐怕指望牛百万的灵魂找到自己尸体的日子会来得更加漫长一些吧。 就在我的绝望已经达到了顶点的时候,情况终于出现了转机:牛百万居然一不小心拐上了通往我们这里的正确道路,并且丝毫不为两旁的岔路口所**,闷着头径直走了过来。这绝对是一个意外,对此我深信不疑,但生命的惊喜和乐趣就在这里:我们总是有这种巨大的荣幸,去亲眼目睹一些小概率事件的发生。 当重新活转过来的牛百万扛着他的黑曜石柱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我的心里感慨万千,其中最强烈的感受是:真没想到我这辈子在老死之前还能活着再见他一面…… 冒险队伍中的五个人重新凑齐,召唤魔狱战魂的条件终于再一次地满足了。急着拯救世界的冒险者们没有任何的迟疑,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立刻高声吟诵起了召唤强大役使魔的冗长咒语。 “这一次不知道轮到谁倒霉……”我有些不怀好意地在其他人脸上打量着。 仙女下凡脸着地吓得面色有些发白,轻拍着胸口小声嘀咕着:“……不要是我啊不要是我……”虽然牛百万的回归确保了血祭者能够立刻复活,但死亡降临时那令人崩溃的黑暗时刻仍然不会有很多人乐于经受。 “牛百万,我看你印堂发黑,怕是有早夭之相,这一次别又轮到你了……”降b小调夜曲促狭地冲着刚刚复活的牛头人圣骑士眨了眨眼。 “扯淡吧你就,哪有那么巧的事,连着两次就都摊上我倒霉?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去吧。再胡说八道的话等你死了自己去跑尸体,我可不来复活你……”牛百万丝毫不以为意,咧开大嘴坦荡地嘲笑道——确实,连着两次成为随机祭品的机会实在是太小了。在我们的意识中,牛百万这一次已经完全被排除在了潜在祭品的范畴之外,就连夜曲自己恐怕都不会把自己的玩笑话当真。 一道强烈的光芒再次闪过,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我们没有再一次地惊慌失措。当强光散去,视力重新恢复之后,我们又一次睁开了双眼,冷静地寻找着这一次的牺牲品…… 曾经有一位伟大的先哲说过这样一句话:“如果有糟糕的结果可能发生,那么它就一定会发生,而且还会导致最糟糕的情形出现。” 事实证明,这句话是完全经得起实践检验的真理! “老牛,怎么真的又是你啊……” 牛百万冰冷的尸身翻着白眼、吐着长舌头,死不瞑目地躺在地上…… 第一百零八章 仇敌与学者 第一百零八章 仇敌与学者 如果我们呆在原地,坐等着牛百万迷失在世界边缘的那颗惶惑的灵魂踏破无尽的迷途,重新回归人间的话,那么,我的故事此刻恐怕已经讲到尽头了——要知道,教会这个小脑萎缩的牛头人圣骑士如何辨认地图显然要比让末世君王来摧毁这个世界需要更长的时间。 不过,在法尔维大陆那辉煌壮丽的历史长卷中,每一个将世界从危亡之际拯救出来的英雄旅团中,从来都不缺少既聪慧机变、又无惧无畏的勇士,我们也不例外。当我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牛百万的尸体发傻,心中悲凉地感叹着我的牛头人朋友的命运怎会如此多舛的时候,降b小调夜曲展现出了他的果决和智慧。他急匆匆地冲着我们大喊了一声:“都别动,我去带他回来!”然后就光着膀子毫无防范地向前面的一大群亡灵卫兵冲了上去。 我从未见过这个一向机智狡黠的侏儒吟游诗人如此果敢勇毅,作为一个纯种的地底侏儒,他的身材一如既往地十分矮小,可是这一刻,我却觉得他那道毅然决然的背影如此的高大,竟让我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想要去仰视的冲动。事实上我也确实一直都在仰视着他的背影——这是个上坡。 即便是面对着手无寸铁、**上身的侏儒吟游诗人,那些武装到了牙齿的腐朽者卫兵们也不会表现出丝毫的仁慈——那死而复生的苦痛经历已经将这些人性中与生俱来的善良品质从他们的灵魂中彻底清除了出去。寒光闪闪的利刃争先恐后地落在降b小调夜曲的头顶,就好像一场狂暴酷烈的金属风暴正爆发在我们侏儒朋友的大脑门上。 虽然我从来没有亲身经历过这可怕的惨状,但想必被六七把重剑同时砍在脑门上绝不会给你留下什么甜蜜美好的回忆。不过,好在这种痛苦夜曲不需要忍受太久,当那些持剑的“白骨侍卫”第二次将重剑从他的脑门子上移开的时候,死亡就将我们的侏儒朋友从这场无情的单方面屠戮中彻底解脱了出来。 这个时候,我们当然已经意识到降b小调夜曲打算干什么了。既然在这里坐等牛百万的回归实在是遥遥无期,那还不如找个人认路的家伙陪他一起死到复活点去,再把他的亡魂从死亡的迷途中带回来。事实证明,这确实是个行之有效的好主意。时间刚刚过去了不到三分钟,这一对同生共死的好伙伴就同时从地上翻身坐起,成功地活转了过来。 “那么快?”丁丁小戈对于他们复活的速度感到十分惊奇。因为之前我们的死亡都是由牛百万使用魔法原地复活过来的,因此他好奇地追问道,“复活点到底在哪儿了?” “就在副本门口,一出大门就正对着墓地……”降b小调夜曲忿忿地瞥了牛百万一眼,显然对他上一次复活前大费周章的灵魂之旅十分困惑不解。 “就那么近?”尽管我对牛百万的方向感从来就没有抱过任何希望,可这样的答案还是让我有些难以接受。 “你刚才是怎么走的?究竟跑到哪儿去了?”我惊讶地向牛百万问道。 “这个……”窘迫的牛头人圣骑士无言以对。 “鬼才知道他刚才跑哪儿去了!”降b小调夜曲一提到这事儿就一肚子牢骚——当然,如果我也因为牛百万的愚蠢而平白无故地牺牲了小明,恐怕脾气也比他强不了多少。 “恐怕连鬼都不会知道的吧……”丁丁小戈显然认为就连夜曲这样的结论都有点盲目乐观了。 因为魔狱战魂的存在,牛百万不用再和我一起顶在最前方,充当吸引敌人攻击力的肉盾了,这对我们每个人来说都是个好消息:我不用担心身边随时会飞来牛百万脱手砸偏的危险石柱,牛百万不用再提心吊胆地为自己的生命担忧,更重要的是,从战斗岗位上解放了出来的牛头人圣骑士有了更多的精力照顾战友。原本他的治疗法术一大半都要小号在他自己的身上,可现在我们终于也能够时常受到神圣之光的照耀和抚慰了。 “这就叫雨露均沾……”牛百万一边给帮忙恢复我们的生命,一边得意洋洋地卖弄着自己刚刚学会的新词汇。 “呕……”降b小调夜曲前一秒还在享受着神圣魔法的治愈功效,后一秒就立刻用一副恶心的表情盯着那团照耀在身上的白光,简直恨不得立刻就要摆脱它一样。 “你知道这个词儿是什么意思吗?”丁丁小戈翻了翻白眼,“不知道就别他妈瞎说,真恶心……” “这个词儿怎么了?”牛百万一脸茫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在百思不解的情况下,他转过脸来谦虚地向仙女下凡求教道:“这个词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吗?” 仙女下凡脸色通红,羞怯地低下了头去…… 然后立刻变身成一头巨熊,猛地一巴掌挥过去。我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然后牛百万的脑袋就以一个及其夸张的角度牛向了自己的后背,差点绕着脖子转了一圈,只是看着他那副模样就让我的脖埂子觉得一阵抽搐。 真奇怪,这个词儿有什么不好的么? 这些涉空者们的语言习惯哟……我实在是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管怎么说,牛百万的归队大大增长了我们的力量,原本我们应付起来有些艰难的对手们如今已经变得得心应手。不但如此,密集的战斗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既是艰难的考验,同时也是一种非常有效的锻炼。当我们的双脚站在要塞地牢的门口,即将面对敌人的第一个邪恶首脑——亡灵巫妖阿维萨里的时候,丁丁小戈、仙女下凡也都已经升上了五十级,降b小调夜曲也早就已经达到了四十九级。 地牢的大门是两扇对开的铁栅栏,里面黑魆魆的一片,我们只能扶着墙壁模模糊糊地向前摸索着。走了大约五十步左右的距离,前方出现了两团紫色的火焰。这两团火焰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燃烧着,让人感受不到一丝火焰的热度,甚至让人感受不到一点光明的暖意。我们循着那火光向前走去,一直走到距离它们接近十步的地方才看清楚,那两团火光被笼罩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头骨之中,正是我们面前这个巨大腐朽者怪物的灵魂之火。这个亡灵怪物有着普通人类的形状,但除了肩头上的一双臂膀之外,肋骨间也同样长出了一双手臂。他的身上穿着白色的长袍,正趴在一张大号的石台上面,四只手臂不停地舞动着,将石台上的各种药剂掺杂在面前的一台名叫“魔力融合器”的仪器之中。 我注意到这个仪器就像是一个蒸锅,中间是一个大大的透明容器,从容器的中央向外延伸出一个圆形的水晶管。管子中间有一道阀门,从管子里不时折射出的各种光线来看,在这根管子中似乎环套着不少漏斗状的过滤口——我实在无法想象什么样的巧手匠人才能在不破坏管壁的前提下将水晶管子的内部雕刻成这么复杂的形状。 在容器中浸泡着一个不知是什么动物的完整大脑,整个脑子都浸泡在一种散发着气味的药水之中,已经别泡得发白。他将一瓶粉末和一瓶**倒进容器里,然后一边用一根长棍轻轻搅拌,一边低声吟诵起一个拗口怪异的咒语——尽管我对这个咒语一无所知,可只是听着它的古怪的发音就让我觉得毛骨悚然,一股寒气从心底里窜上胸口——随着这个咒语的念诵,容器内的**渐渐翻腾起来,从下向上滚出很大的泡泡。 一层浑浊的颜色随着**的沸腾渐渐从大脑中向外扩散出来,虽然这团颜色蔓延得很快,但却始终没有散开,更没有溶化在**之中。我甚至不能确定它是否存在——尽管我看见了它的颜色,但我实在无法叙述它的模样——那好像是一团气体,可比气体还要透彻;它隐隐发出诱人的光泽,可我又看不出这光泽到底从何而来。 终于,这团物质被完全从大脑中剥离出来。亡灵的一只手轻轻旋开阀门,那团东西好像遇到了什么巨大的引力一样,“倏”地一下子被吸进了水晶管道之中。他在管道中不住地向前蠕动,每经过一个滤口,颜色都会变得更加浓重一份,给人的存在感也越强。 当它终于完全穿过这个水晶管道,进入到另一端连着的一个雕刻着五棱魔法阵的水晶容器中时,原本浑浊难辨的颜色已经彻底变成了密不透光的黑色。这团黑色的——我真的很难决定用什么名词来定义它才好,或许只能说它是团“黑色的东西”吧——这团黑色的东西在这个容器中重新聚合、收拢,渐渐地凝结成了一个圆球的模样。我从没见过如此完美无瑕的球状物,它给我一种强烈的感觉,那就是:它比这世上一切圆形的东西都要圆。这种物质似乎并不受到这世上其他力量或者是误差的干扰,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无瑕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个专注于眼前奇妙试验的亡灵,就是此间一切腐朽者的首领、天才的亡灵魔法掌握者和创造者——阿维萨里。尽管明知道他是我们此行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敌人之一,但是我心中的敌意却远远小于对这个异族邪法师的敬意。以我苦心孤诣不断学习掌握的炼金术学识,仅仅能够看出他正在从那具动物大脑中提取出某种纯粹到了极点的精华物质,却对这种高超精妙到了极点的知识和技巧完全无知。作为一个草菅人命、在你的同胞中制造了大量杀孽的残忍凶徒,无论你对他怀有多么强烈仇恨都不过分。 但是,作为一个学者,他渊博的学识、天才的构想、对物质本源超凡的理解……即便你对这一切仅仅了解一些皮毛,也绝无法遏制自己对他发自内心的崇敬和赞叹。 这是一个在求知道路上蹒跚学步的幼童,对站在知识顶峰的大师理所当然的敬佩之情。 令人鼓舞的是,我作为一个勤奋好学的人族青年,在阿维萨里先生的眼中显然比一个普通学徒具有更重要的学术价值…… “啊哈,太好了,新鲜的标本!你们将会为生物灵魂学的研究做出巨大贡献,我或许应该把你们的名字署在我的论文前表示感谢……” 作为一个半吊子炼金术士,这大概将会是我一生中最接近学术巅峰的时刻了吧?对于这份巨大的荣誉,我的心头居然感到了一丝犹豫。 “……当然,排在你们名字前面的,还有三百多只野狗。”说着,邪恶的亡灵法师桀桀怪笑着,随手指了指浸泡在器皿中的那团动物的脑浆。 我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立场坚定地决心婉然谢绝这份盛情的邀请。 在这个各种魔法力量被广为利用的世界上,亡灵系魔法是众多魔法流派中比较罕见的一个分支。对于这种魔法经常存在着一些争论,有的人认为这是一种类似冰、火、电系之类元素法术的自然魔法,是一种被称为“暗元素”的未知物质引起的,这玩意儿还有个挺新潮的名字叫做“反物质”。 另外还有一部分人认为这是一种类似牧师的神圣系、德鲁伊的自然系或是术士的妖魔系之类的法术,同样是借助于召唤遥远时空之外的异界强大存在而产生的力量,只不过牧师祷告的对象是伟大的至高神、德鲁伊教徒所崇敬的是自然女神、与术士们签下灵魂契约的是些不知道藏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的乱七八糟的各色魔怪,而亡灵巫妖们的强大魔力则来自于统治着永恒黑暗之界的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 这种针锋相对的学术争论在法尔维大陆上持续了几百年,可笑的是所有参与争论的伟大魔法学者们没有一个会使用哪怕是最初级的亡灵系魔法,原因很简单:这种神秘的魔力对于施法者的身体条件有着比较苛刻的限制——只有经过了死亡洗礼的腐朽者才有可能掌握这种罕见的法术。 遗憾的是,那些亡灵巫妖们显然都没有大陆学者们这种追求真理的钻研精神,更重要的是,他们好像也没有著书立说大打口水仗扯牛皮糖的闲工夫——在有迹可查的权威历史资料中,所有著名和非著名的亡灵巫妖们似乎都把他们毕生的经历投诸到毁灭世界这项极没有前途的事业中去了——当然,他们也无一例外地全都失败了。 从结局上来看,他们的无聊程度其实也和法尔维大陆上那些活蹦乱跳生机盎然的魔法同行们差不了太多。 但是,无论学术界的纷争和对立有多么剧烈,有一条是得到了公认的:亡灵系魔法绝对是一种黑暗、残忍、以杀戮为目的的暴虐魔力。 这一点我们已经深深地体会到了…… 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咒语过后,一道锋利的尖啸犹如一把锥子般扎进了我的心头。这并不是我的耳朵听到的声音,它是从我的心底突起,深深刺入了我的意识之中。这无形的魔力仿佛直接穿透了我的灵魂,将我的精神一点点撕成碎片。在这残酷魔法的**之中,我虽然感觉不到身体上的疼痛,却被灵魂的痛楚折磨得精神恍惚。我所引以为豪的坚盾和重甲,在亡灵巫妖的“灵魂悲鸣”魔法面前根本起不到丝毫的防御作用。 经受住了第一轮攻击,降b小调夜曲立刻吟唱起了一支增强意志、抵御精神攻击法术、提高魔力和斗气恢复速度的“意志战歌”,可维萨里的手段并非只是如此而已。他四只手臂同时向上高举,凭空召唤出了四支白骨拼接成的长矛,长矛的周围还缭绕着一团黄绿色的腐臭气息。这四支长矛并没有像我预料的那样飞射出来,而是围绕在他的身前,旋转成了一团。当我冲到他身边时,其中的两支自动地向我飞刺过来。 幸亏我躲闪的及时,骨矛只是擦伤了我的左肩,削去了我不到第一百点生命,另一支则刺伤了我的手臂。可很快我就发现,这种主动防御的魔法召唤物不但具有相当威胁的杀伤力,同时有着让人头疼的毒性伤害,更具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将我铠甲的防御力一下子降低了三十多点,耐久度也减少了三点。 “圣骑士注意解毒,术士把战魂放出去!”丁丁小戈也引来了两支骨矛的攻击,侏儒族躲闪几率的加成帮了他的忙,他井然走运地毫发无伤,一边挥动着短剑冲着悬浮在空中的骨矛猛砍,一边大声指挥道。 在丁丁小戈的指挥下,魔狱战魂硬顶着亡灵巫妖的攻击魔法向他逼近。这种来自异界大陆的魔物仿佛没有痛觉一样,正面承受了两记“血肉爆弹”的攻击也没有使它放慢前进的脚步。不过丁丁小戈还是小心地使用了“灵魂平衡”,将自己的一半生命力分给了役使魔。 一旦冲到三步的距离之内,阿维萨里所要面对的就是一场公平而野蛮的生命消耗战,而这,通常都不是一个魔法研究者的强项。尽管他的亡灵魔法威力依旧不容小觑,但在半兽人术士的“灵魂平衡”魔法下,魔狱战魂的生命始终保持在一个安全的数值上。而牛百万和仙女下凡脸着地又总能及时地为丁丁小戈补充生命,好让他有更多的资本去维系役使魔的战斗力。 当护身骨矛的魔法时效终于结束后,我和夜曲立刻加入了围攻亡灵巫妖的战团,这更加速了他的灭亡。虽然他也曾第二次使用“灵魂悲鸣”让我们陷入短暂的混乱,借此机会脱出我们的围困,可牛百万及时召唤出了一枚“神圣之锤”,将他当场砸晕过去,重新陷入了我们的包围之中。 或许是之前的磨炼提高了我们的级别,增强了我们的力量;或许是身为研究人员的阿维萨里确实不擅长战斗,五十七级首领的身份未免有些名不副实。总之,这场战斗比我们想象得要轻松的多。虽然他海量的生命力让我们颇费了一番手脚,但自始至终我们都没有遇到真正的危险,他的攻击力固然强大,但在我们在牛百万和仙女下凡两个人的支援下尽可以支持得住。 等到牛百万挥舞着他的大石柱凑热闹地加入战团,这场战斗就已经进入了尾声。没多久,这个长着四只胳膊的腐朽者就变成了地上的一堆碎骨,彻底断绝了享用我们这群新鲜标本的念头。 在打扫战场的时候,丁丁小隔从他的尸体中翻出了一个镶嵌在铜质架子上的透明水晶器皿,上面写着“融合器的零件一”的名字,并且注明了“炼金术士专用”的字样。想起刚到地牢时阿维萨里所做的那套复杂的试验,我的心中一动,将它和石台上的那套仪器对比了一下,发现除了大小不同外,这确实应该是那套仪器的一部分。 这东西或许会派上大用场——我这么想着,顺手将这个不完整的零件扔进了自己背囊。 第一百零九章 最宽的腰带 第一百零九章 最宽的腰带 在有经验的冒险者中,通行着这样一条不成文的生存法则:如果你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在一个危险的地区成功度过最初的半个小时,就说明你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在这里站稳脚跟。虽然这条法则并没有像“本店概不赊账”、“本店严禁调戏女服务员”之类的强制性规定一样清清楚楚地写在酒馆的墙壁上,但它在绝大多数时间里确实都十分有效,有着很强的适用性——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如此。 在度过了最初一段时间的艰难时光之后,我们已经完全适应了碎石要塞中的战斗强度,密布在这里的要塞守卫们已经无法再威胁到我们的生命。 对我个人来说,亡灵巫妖阿维萨里的灭亡是一个双重的好消息:一方面,一个威胁世界安全的邪恶魔王就此殒命;而另一方面,这意味着我终于不用再去面对那些浑身枯骨的腐朽者了,我已经受够了他们对穿刺攻击的超强抵抗力,这让我的剑术技能在战斗中连一半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如果你在队友们动辄击出接近两百点的攻击效果时,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20”、“—30”地消磨敌人的生命,这种羞愤的感觉对于任何人的自尊心都是一种严重的伤害。 和亡灵巫妖阿维萨里一样,无论是巨魔萨满**师泰肯还是吸血侯爵多布斯,他们都没能阻止我们拯救世界的脚步。这些勤于钻研的魔法学者们尽管在魔力的研究和应用方面创造出了足以媲美神力的可怕奇迹,但他们在战斗中的拙劣表现却实在和他们近六十级魔法大师的身份不符。固然,他们通晓许多威力惊人的攻击性魔法,但这些强力法术全都有着无法密布的通病,那就是魔法的威力越强大,召唤他们的咒语就越冗长,施法者需要酝酿情绪的时间也就越多。一旦陷入激烈的近身肉搏战,他们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展现自己华丽高超的魔法控制技巧了。 从巨魔萨满的尸体中,我还找到了“融合器的零件二”。这一是件让人颇费思量的水晶器皿,它大体是个喇叭状的瓶子,瓶颈细而长,瓶底则是个圆滚滚的容器。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它的瓶颈居然被拉出了一个圆弧状的空心管道,穿过了瓶壁,和瓶底连在了一起,这使得这个立体的瓶子内外两侧不可思议地结合在了一起,也就是说,这个 “瓶子”只拥有一个表面。如果有一只蚂蚁在上面爬行的话,不需要经过任何边缘就可以从它的“外面”一直爬进“里面”去。 乍一看这个器皿除了造型古怪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而当你经过仔细的思考,就会发现这实在是个奇妙的玩意儿。这个丑陋的“瓶子”中似乎隐隐间包含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打破了我们目前已知的一切空间法则。在我看来,这简直就是一件“不可能”存在的东西,它的存在似乎具有着某种哲学上的颠覆意义。将它拿在手中,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它表面上流淌着一种不稳定的魔力波动,就好像它一直连通到某个黑暗阴沉的可怕所在,随时都有可能打碎这空间的禁锢, 又好像我的灵魂被一种粘稠的东西附着在它的表面上,一不留神就会被吸附到空间的另一面去似的。 尽管一直到现在为止,我都不明白这两件“融合器的零件”都能起到什么样的作用,由它们组装而成的“融合器”又是具有哪种奇妙功用的神奇仪器。但我唯一明白的一点是:这些都是末世帝国学识最渊博、最具创造性的魔法学者们的天才结晶,对于这些家伙煞费苦心鼓捣出来的玩意儿,我不需要知道它到底有什么用处,只需要知道它肯定很牛很牛,这就足够了。 当成群结队的卫兵不再对我们构成威胁,三个魔法大师也都被我们轻松地摆平,这些辉煌的战绩就成了一枚危险的砝码,让理智的天平不知不觉间就偏移了位置。对于这座要塞中最后一个邪恶的统帅,同时也是最高统治者和最强守护者——黑爵士阿瑟登戈特——我们难免有些掉以轻心,没有给予足够的重视。太过顺利的战斗旅程让我们想当然地认为:这个黑爵士“应该”比那三个名不副实的魔法大师强不到哪儿去,他“也许”会很好对付。任何人都知道,对敌人的轻视是一个危险的开端,也往往将会成为最终失败的种子。可当你真正身处其中时,这种贬低敌人的美好的想象让人浑身轻飘飘的,就仿佛已经将胜利抓在了手心里一样,让人根本舍不得摆脱这个美丽的幻象。 到了这个时候,谁还在乎我们只是一群刚到五十级——甚至还有一个没到五十级——的普通冒险者,而我们要面对的却是一个整整高出我们十级的强大对手呢? 碎石要塞的指挥塔位于要塞最东侧的山峰顶端,背靠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峭壁,是整个要塞的最高点。这是一座堪称雄伟的圆柱形高大建筑,想要绕着它走一圈恐怕至少需要超过五百步的距离。它的内部靠窗口的部分每一层都被分隔出许多小隔间,它们大多数最初的用途是作为驻守军官的住所,偶尔有一两间被用作资料库和办公室。如今,这些地方都已经被顶盔贯甲的巨魔族“精锐獠牙卫兵”所占领着,这些蓝色皮肤的高大怪物层层把守着通往塔顶的楼梯通道,那一把把明晃晃的长刀和密集的弩箭着实费了我们一番手脚。但最终,我们还是有惊无险地通过了这里,一鼓作气登上了顶层。 指挥塔的顶层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如果是在平时,这里至少能同时容纳两百个人召开军事会议,可是此时,整个空荡荡的大厅中就只有一个人的身影。他背冲着我们,端坐在整个大厅中仅有一把椅子上,高大的椅背挡住了他的背影,之所以我能够确定椅子上有人,只是因为我看见他裹着银色金属手套的左手正按在椅子扶手上, 中指和食指不时轻轻敲打着。阳光从他的侧面洒下,在地面上映出一道阴翳幽暗的影子。 椅背上方飘着一行红色的灵魂印记,正是“黑爵士阿瑟登戈特”。 椅子正前方的墙壁已经被投石车彻底击毁,消失得无影无踪,左右两侧的墙壁被毁了差不多一半,屋顶更是只剩下了不到三分之一,整个顶层几乎就是个完**露的空旷平台,放眼望去,整个要塞的景象毫无遮拦地映入眼帘。借助望远镜的帮助,我甚至能够看见那些在要塞外围游荡的行尸和腐兽,更不用说在要塞中巡逻的那些卫兵们。看起来,我们这一路上的所作所为,显然全都在这个黑爵士阁下的监视之中。 我们在他的城堡中横冲直撞、大肆破坏,而他却端坐在城堡的最高处冷眼旁观,毫不在意。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放任自己的敌人,但他能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属下被我们消灭而不动声色,这份冷漠和阴沉令我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丝刺人的寒意。 当我们走进距离他大约十步的距离上时,阿瑟登戈特爵士站起身来,转向我们。 “咦……” 我立刻惊讶地轻叹了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他的面庞,手足无措地僵在当场。 要塞中有腐朽者、巨魔和血族三个种族的敌人,为了公平起见,这支军队的最高指挥官一半不会再从这三个种族之中选拔,因此我一直理所当然的以为,统帅这支多种族混编部队的领导者要么是高大暴躁的恶魔族人,要么就是狡诈诡谲的黑暗精灵。不过,就算末世君王的人事任命完全没有考虑到公正公平的因素,黑爵士阿瑟登戈特仍然是腐朽者、巨魔或是吸血鬼中的一员,也绝不会让我像现在这样惊愕。 这个碎石要塞的最高领导者身材高挑,一头低垂过肩膀的银灰色长发遮住了双耳,白皙的肌肤细腻而光滑,双颊仿佛因为缺少光照般看不出一丝红润的血色。最让人注目的,是她那双苍蓝色的眼眸。她的双眸如宝石般闪亮而冰冷,漠然的目光间流露出一丝难以遮掩的嘲讽感觉——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根本就不打算遮掩。她从不凝神注视你,即便她的目光偶尔会在某个人身上停留片刻,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打量你两眼。可即便如此,你也会感到她的目光比最锋利的刀剑还要难以招架,仿佛随时都可以穿透你的身躯,将一丝峻峭的寒意直射入你的灵魂中去。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亮银色的金属铠甲,铠甲左边是一个巨大的龙首状护肩,右肩连同整个上臂都**在外面,双手带着一副造型华美的长筒金属手套。铠甲胸口的部分呈现出一道赏心悦目的v形镂空,坚固的金属甲胄在她丰满的双胸间挤出一道深不可测的陡峭沟壑。这个v形的镂空造型是如此惊世骇俗,以至于和令人无限向往的“h”形只有毫厘之差——这不能不说是一件令人颇为遗憾的事情。 然而,与她下半身的装扮相比,这件开到了肚脐眼的v字领轻甲还是略显得保守了一些。她的脚上穿着一双刚没过小腿的金属长靴,坚实圆润的大腿几乎整个都**在外面,只在腰间围着一圈造型华美精致金属短裙,象征性地遮掩住了最隐秘的部分——我发誓这是我这辈子所见过最短的一条裙子,请原谅我的教养和矜持让我无法详细描述这条裙子究竟有多短,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它再短上稍许的话,或许就会成为我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宽的一条腰带。 正如我所描述的那样,传说中残忍冷酷蔑视生命的黑爵士阿瑟登戈特既不是一个恶魔也不是一个黑暗精灵,同样也不是腐朽者、巨魔或是吸血鬼这些种族。她根本就不属于末世帝国五大族群中的任何一个。 我敢指着我的眼珠向你发誓,她是一个人类,而且还是个冷艳妖冶的美丽女人! 面对着这样一个敌人,我的头脑中一片空白。 我们一路跋山涉水,历经数度生死,面对着数以千百计的敌人,抛头颅、洒热血,用自己的生命淌出一条鲜血淋漓的艰难征途,只是为了拯救这片给了我们生命的故国沃土,拯救那些与我们血脉相连的同族至亲。 如今,这个任务之差最后一步就可以公德圆满、阻挡在我们身前的只剩下了最后一个敌人,这时候我却发现,那个亲手制造了无数死亡的凶手、那个一心想要灭绝我的故土和族人的魔王,居然是我的同胞。 这充满了黑色讽刺意味的现实让我心头一阵迷惘,以至于短裙底下那条若隐若现的粉红色丝质内裤都不是那么吸引人了。 “啊,人类……”登戈特爵士扫了我们一眼,然后将她淡漠的目光轻轻地落在我的身上,“……我已经有两百年没有见过自己的同胞了……” 黑爵士的声音慵懒而柔软,带着一丝甜腻的沙哑,就像是一块粘糯的“月溪城蜂糖”,紧紧黏在人的喉咙口,既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甜美香软得令人窒息。 “……自从纳菲逊荒原的那场会战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人类。不止是人类,侏儒,精灵,矮人……那些居住在法尔维大陆上的阴险种族,我一个也没有见过……”丰满妖娆的黑爵士靠在椅子边上,轻声细语款款地说着,似乎对我们完全不抱敌意。我大概是受到了她这种情绪的感染,也提不起一丝战斗的热情。不止是我,我的伙伴们也都没有任何战斗的表示——尽管他们看起来都有点不耐烦。 “每次都是这样,开打之前总要絮叨半天……”降b小调夜曲小声抱怨着。 “你懂什么,这可是主线剧情,我们总得感受一下游戏情节吧,整天就知道打打杀杀得多无聊……”丁丁小戈白了侏儒吟游诗人一眼,“……你看看人家牛百万多沉得住气,这才能感受到这款游戏深厚的文化内涵……” 确实如丁丁小戈所说的那样,一向没什么耐性的牛百万这会儿出人意料的沉得住气,居然不骄不躁地端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登戈特爵士的讲述。他圆睁着那双巨大的牛眼,连眨都没见他眨一下,眼白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简直让人担心他会不会一使劲就把眼珠子瞪出来。顺着方向望去,他专注的目光似乎正好落在一道柔软的山谷之间…… “咦,牛哥哥,你怎么流鼻血了?”仙女下凡忽然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说得太对了……”降b小调夜曲拍了拍丁丁小戈的胳膊,“……果然是‘深厚’的文化内涵啊……” 丁丁小戈:“……” 真丢人!我轻蔑地瞥了牛百万一眼,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孔——嗯,幸亏没有流血。 抛开牛百万的丑态不提,阿瑟登戈特爵士的讲述还在继续: “……或许你们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感到好奇,大陆联盟那帮虚伪的老家伙们肯定不会把实情告诉你们。他们只会说我和那些巨魔族人都一样,只是个背叛了大陆的叛徒而已。他们不会告诉你们谁才是真正的背叛者,以上百万盟友的生命为代价,只为了换取一个卑鄙的胜利,而这,正是我要告诉你们的……” “……两百年前,当时的巨魔和牛头人、侏儒、精灵、矮人、半兽人一样,还是生活在法尔维大陆的上的一支原生土著。当末世帝国大举入侵时,巨魔族人也加入了大陆联盟,勇敢地拿起了武器,拼死捍卫着自己生存的土地,也捍卫着这片土地上的所有生命……” “……在一场战役中,巨魔族人在联盟总部的指挥下,倾全族之力,以一当十,在纳菲逊荒原上拖住了帝国大军的主力。那是一段令人绝望的恐怖时光,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死亡发生,勇敢的巨魔族部落一个接一个地消亡,就连老人和孩子都被送上了战场。求援的急信每天都被送往联盟总部,然后就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而我,那时正是联盟总部派往巨魔族的一个普通的联络官。” “……我带着求援的急信,昼夜不休地赶往圣城弗雷斯希特,将巨魔族人所面对的危险报告给德多坦大人。而他只是挥了挥手,让我退下,对于那些丑陋盟友的恐怖遭遇,他连听一听的兴趣都没有……” “……那天晚上,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偷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卑鄙最无耻的事情:这是一个圈套,当巨魔族人在灭族的边缘苦苦挣扎,拼死作战的时候,德多坦大人——最睿智的德多坦大人,最仁慈的德多坦大人、最伟大的德多坦大人、“苍穹守护者”德多坦大人——已经将联盟中最精锐的部队派往敌占区,趁着敌人无暇分兵的时候攻城略地,获得了开战以来最辉煌的胜利……” “肮脏的胜利!”这个女人一声怒吼,重重拍了一下身旁的座椅,那把坚固的椅子顿时击成了一地的碎片。 “当那群无耻的贵族们陶醉在空前的荣誉和胜利中时,那些刚刚长出稚嫩獠牙的巨魔孩子们在成群结队地走向死亡!他们居然如此忍心,只因为那是联盟中人数最少、力量最弱小的一个种族。而在他们分享荣耀的时候,那些已经被抛弃了的人们还在用最后一分力量去战斗,还在忠诚地守护着所谓‘盟友’们的侧翼,还在盼望着那仅存在虚幻之中的援兵!” “我离开了!回到那片被死亡淹没了的荒原,亲口告诉巨魔族的大祭司、‘虚空之手’姆拉克,他们被抛弃了,他们的牺牲是无意义的,与他们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其他的人们,不值得他们这样捍卫。” “巨魔族就这样投降了,在我的劝说下。如果我没有回来,这些勇敢而单纯的勇士们肯定还将继续战斗,直到流尽最后一滴巨魔的蓝血。他们的勇行得到了末世君王的尊重,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而我,作为帝国中唯一的人类,也获得了更强的力量,这力量让我活到了今天,有机会重新回到这片肮脏的土地上。” “而我所希望的,就是将这片大陆上所有卑鄙丑陋的生物全部消灭,腐烂和灭亡将是最适合你们的结局。现在,无论你们再做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腐蚀世界的毒药已经完全成功。”说着黑爵士得意地狂笑起来,从背后的披风下面取出一瓶青灰色的粘稠药剂。如果一切都像她所说的那样,那么这瓶药剂就是能够将一切生物变成腐朽行尸的强效毒剂。 “那么,毁灭这个世界,就从你们开始吧……”说道这里,一分冰冷刺骨的寒意,骤然爆起在登戈特爵士的目光中! 第一百一十章 铁锤之黑爵士 第一百一十章 铁锤之黑爵士 两百多年以前,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大陆上,曾经爆发过一场残酷的战争。前所未有的强大敌人将它们毁灭的铁蹄踏上了这片美丽的土地,他们高举着被鲜血染红了的杀戮旗帜,穿过用无辜者的尸体铺就的道路,将奴役的锁链,套在了所有自由之民的颈上。整个法尔维大陆都笼罩在一片恐怖的阴影中,苟延残喘的生灵们渴求地望向天空,却看不见一丝拯救的光芒。 那是这片大地最绝望的时刻,人们头一次发现,“末日”这个遥远得仿佛神话一样的词汇,居然变得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但是,越是危难的时刻,越会涌现出真正的英雄;越是在黑暗之中,人们就越能寻找到真正的勇气。就在整个大陆陷于灭亡边缘的危急时刻,所有热爱生命与和平的种族终于打破了文化与传统的隔阂,如亲人般紧紧团结在了一起,为了我们共同的故土和家园,守望相助、并肩作战,在苟活与尊严的艰难抉择中勇敢地站了起来,用自己澎湃的热血和不屈的目光作出了令敌人战栗的嘹亮回答。 无数耀眼的名字在这场战争中冉冉升起,绽放出璀璨的生命光华,照亮了这段黑暗的时光;无数朴实善良的各族人民,用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了一个又一个令敌人畏惧退缩的战场奇迹。最终,他们胜利了。他们成功地守护住了自己的家园、保护了自己的亲人,让自己的血脉,有了永世为之骄傲的理由。这是一场伟大的胜利!是一场勇气对恐怖的胜利!是一场尊严对强权的胜利!是一场自由对奴役的胜利! 是一场正义对邪恶的胜利!!! 这是一段辉煌壮美的伟大历史,它不但被写进了大陆史书,更被铭刻进了所有大陆居民的血脉之中,成了我们的魂、我们的骨、我们灵魂深处最荣耀的部分。 可是,黑爵士阿瑟登戈特女士只用了短短几句话,就把这段历史敲得粉碎,又将那些荣耀的碎片一片片拾起,重新组合,拼接出了一副丑陋卑鄙的可耻画卷。原本伟大和辉煌的名字变成了卑劣的特称,英雄们正气凛然的面庞猛然蒙上了奸邪的笑意。两百年的骄傲,顷刻间变成了一个浸染着斑驳异族血泪和屈辱的可怕笑话,在巨魔族人凄厉仇恨的惨笑声中,挂满荣誉印记的历史长廊轰然垮塌。 是的,这仍然是一场胜利,但却已没有了让我们自豪的理由。这是一场背叛对背叛的胜利,是一场卑鄙对卑鄙的胜利,是一场用死亡对抗死亡、用残忍抵御残忍的胜利。 用沾满了同盟战友鲜血的双手扪心自问,我们还能算是“正义”的吗? 我也曾尝试着去质疑和否认,断定登戈特女爵士所说的一切都是谎言,是背叛者对自己背叛行径的掩饰和开脱。可是,我的灵魂告诉我,这种可怜的想法不过是一个理屈词穷者面对真相时的无力反抗罢了。与那些童话般神圣纯洁的伟人轶事相比,黑爵士所说的一切才更像是真实的历史。对于这些,我可以去否认它,却无法去改变它。 我的世界被颠覆了,黑的变成了白的,美的变成了丑的,一些自我有生以来便被尊崇和敬仰的真理此时已经被谎言所淹没,让我的灵魂找不到一个可以坚守的坐标。这一刻,我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好在我暂时还不必面对如此沉重的历史。 因为在那之前,我不得不去面对一些更加迫切的东西,而且比起历史那抽象而深远的沉重性来说,有些东西的分量更加具有现实意义。 比如说……嗯……两把漫天飞舞的硕大战锤怎么样? 你完全可以想象一下,当你呼吸着腐烂得令人作呕的臭气、在身上挂满腐肉脓血的行尸走肉中间拼死奋战了一整天、一路上看见的死物远较生灵为多、感觉自己距离地狱远比人间还要近的时候,一个天使容颜魔鬼身材声线诱人衣着暴露还带着点军装制服**的美女忽然出现在你面前,告诉你她就是你此行最后的敌人时,什么问题会最先浮现在你的脑海中? 别人我不是很清楚,但圣骑士牛百万很快就提出了一个直观而直率的问题。他指着黑爵士登戈特胸前那对高耸挺拔的山峰恶狠狠地吞了一口口水,然后问道:“谁见过比这更大的吗?” 牛头人对于巨大的雌性哺乳器官似乎有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崇拜,我猜这也许和他们历史悠久的种族文化传承习俗有关。举个例子:奶牛和牛奶,这两个简单的倒装词组似乎是一切雄性牛头人日常生活中的两大主题。 从中我们完全可以得出一个结论:在不同种族的文化之间,确实存在着一些可以共同交流的纽带。 抛开人类和牛头人都很感兴趣的生殖文化纽带部分不谈,牛百万刚刚提出的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黑爵士双手一召,掌心中释放出两团缭绕的黑色烟气。当烟雾散去,两把水桶般大小的战锤出现在了登戈特爵士的手中——在这个空荡荡的残破塔顶上,无论是从体积还是从质量上来看,这两件突然出现的凶器都是我们目所能及的最大的两件大家伙了。 两柄战锤在黑爵士的身畔裹起一团咆哮的烈风,试图将一切被卷入的物体都搅成碎片。和她身上那套精致华丽的铠甲不同,这两个大家伙粗糙到了极点,它们似乎完全是用劣质的生铁铸造而成的,呈现出鼓鼓囊囊的圆柱体形状,通体乌黑,并且做工十分粗劣,两战锤的前后造型都不均匀,上面还布满了斑驳的锈迹。每柄战锤的侧面上都镶嵌着八枚粗大的锥形凸起,这个阴险的设计大大增强了这对凶器原本就十分惊人的破坏力,一切坚固的防御在这些粗陋的钝角面前都只剩下了等待被碾成齑粉的可悲命运。 其实刚才我一直在纳闷,这个妖艳的女人为什么会被称为“黑爵士”,凭心而论,她可真的一点儿都不黑,而且可以说是相当的白净。直到我看见这两柄乌亮漆黑的巨大战锤之后才明白过来:显然她的这个称号和这两柄凶器的外观属性有着十分密切的联系。不过作为一个对各种武器有着深入了解的战武士来说,我个人认为颜色实在是一件武器最次要的属性。按照这两柄战锤的外形和特点,我觉得称呼它的主人为“肥爵士”或是“桶爵士”或许更为贴切一点——遗憾的是,我刚想向她提出这个贴切而友善的建议,就被一柄大锤结结实实地砸在了脑门上。 就像是一台被压扁了的风箱,一道灼热难耐的气息沿着我的鼻腔被狠狠地挤了出来,那汹涌喷射出来的气流像利刃一样将我的呼吸道割得生疼。我的脑浆似乎正在剧烈地翻滚沸腾,我甚至能够感觉到在我白浊的脑浆中不时膨起巨大的气泡,几乎要将我的脑壳胀裂开来一样,而就在我的脑壳要被撑裂前的一刻,这些气泡又会立刻炸裂开来,用令人崩溃的轰鸣声继续摧残着我的神经,让我恨不能伸手去撕开自己的头盖骨,把这些喧闹嘈杂的东西统统剜走。 铁锤造成的剧烈震荡并没有让我昏厥太久,可那剧烈的疼痛却好像在我的脑袋中持续了第一百年那样久远。当我终于从混沌中苏醒,重新鼓舞起战斗的勇气扑向登戈特爵士的时候,她刚刚在丁丁小戈的惊叫声中把他的役使魔魔狱战魂拍成了一张汤汁四溅的异界肉饼。 “小心,别跟她硬拼,她的近身攻击太强了!”降b小调夜曲连滚带爬地从一片狂暴的锤影下逃了出来,头上的生命槽只剩下了最后一丝血皮——这使得他的警告异常富有说服力。 “我来挡住她!”眼看着侏儒吟游诗人命悬一线,圣骑士牛百万及时地阻挡住了黑爵士的追袭。他的身上笼罩着一层神圣的淡金色光芒,有如一件无形的铠甲覆盖住了他的全身。这正是至高神赐予他虔诚信徒的庇护和奖赏,被称作“无敌”的防护技能,圣光护佑。 铁锤和石柱,两件沉重到了极点的巨大武器同时掀起两道危险的风暴,在半空中相互碰撞,从中发出的巨响仿佛把空气都惊骇得在不住抽搐。三百九十二点生命从黑爵士的体内迸射出来,在她的头顶开出了一朵血腥的生命之花,而牛百万则在至高神那无所不能的伟力庇护之下毫发无伤。 “哈哈哈,让你尝尝我的厉害!”一边倒的战果让牛百万有些忘乎所以了,他异常猖狂地大笑起来,轮圆了手中的黑曜石柱想要再次给对手一记重击,挥舞武器的同时还没有忘记用他双眼皮的牛眼向着远处的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抛去一个得意的眼神。糟糕的是,当我们的牛头人朋友在只顾着炫耀的时候,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牛哥哥,你的无敌……”仙女下凡指着牛百万惊呼起来,还没等她说完,“哐”的一声巨响再次传来,紧接着天上同时迸射出两朵浓艳的红云。上面标着“-249”的那朵属于我们的敌人,而那朵“-729”的超大号血花正属于我们英武不凡踌躇满志的伟岸圣骑士——牛百万先生。 “……已经没有了。”直到这时,德鲁伊少女才喏喏地把她的话说完。 看来,圣光护佑原本十分强韧的防护罩在黑爵士威力无比的猛击面前也只能支撑一轮攻击而已。 “你又不早说……”牛百万用哀怨又彷徨地眼神万分无奈地望了仙女下凡脸着地一眼,而后异常壮烈地大吼一声,用他粗大的蹄子奋力地踩踏着地面,简直恨不得要把脚下的地板踩碎似的。当黑爵士被动荡的地面震得脚步踉跄的时候,牛百万立刻左手倒拖着他的宝贝黑曜石柱,用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向后奔逃开去,右手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个背兜里摸出一大把生命药剂,几乎是连瓶子一块儿吞下了肚——由此我们可以得知,牛头人的嘴巴尺寸显然是沿着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所规定的方向进化的结果——然后用他向至高神衷心祷告时练就的洪亮嗓门亢声高呼起距离他最近的一个人的名字: “丁丁小戈,救命啊……” 我要说,没有亲眼见识过牛百万逃离战斗的本领实在是你的一大遗憾。从使出“战争践踏”的技能到转身开逃,到从装着上百件物品的背囊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一打强效生命药剂并一口气把它们喝光光,最后到找到求救的对象并且毫不惭愧地喊出求救的呼声,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第二个人能够如此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地完成这一整套复杂的逃生动作。我甚至怀疑牛百万是否曾经对此做过刻苦的专门训练——不,这简直就是一种本能,已经溶解在了牛百万的血液里、铭刻在了他的骨骼上。任何一个人,当他亲眼见识到牛百万这精湛绝伦的逃命本领时——尤其是当他在最近的距离、最佳的角度上观赏到他每一个充满蓬勃张力的动态细节时,都会忍不住发出一声发自内心的诚挚喝彩: “他妈的,为什么是我!” 看见牛百万飞奔而来的伟岸身躯,更重要的是,看见来牛百万身后不远处翻卷飞舞的那两座山峰般巨大的黑色凶器,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脸都吓绿了——好的,我只是试图描述一下当时情况的紧急,你不用提醒我半兽人的脸本来就是绿色的。 刚刚,丁丁小戈已经失去了他最值得信赖的魔狱战魂,苛刻的召唤条件让他不太可能在这样的场合下重新现身,而之前冰魔女和暗影武灵早已命陨当场,漫长的技能冷却时间让丁丁小戈别无选择。他好不容易才召唤出他最后一只役使魔,也就是每个术士学徒刚入门时就会召唤的“影骨魔犬”——我不知道是谁给它起了这么一个颇具欺诈性的名字,在大多数人看来这个家伙像只鼹鼠多过像一只狗,并且战斗低下到了连五级的“高山鼹鼠”在它面前都会化身成一只洪荒猛兽的地步。除了能让主人在需要的时候从它身上抽取一定比例的魔力之外,这只入门级的役使魔在战斗中根本一无是处。甚至于,我怀疑当你称这个会移动的魔力药剂瓶为“恶魔”时它很有可能会脸红——它根本像宠物多过像个战斗生物。 见到这个凶暴的死神正在飞速迫近,丁丁小戈立刻毫无爱心地把可怜的役使魔一脚朝他踢出去,然后跟着牛百万转脸就跑。可怜刚刚呱呱坠地的“影骨魔犬”连个懒腰都没来得及伸一个,就被一锤子敲回了异界魔域。 “早知道你这么无耻,我就应该重新召唤魔狱战魂!”丁丁小戈一边跑一边后悔不迭地说到,两只眼睛愤怒地盯着将杀身之祸引向自己的牛头人圣骑士。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天生皮肤厚度上的种族优势让牛百万在半兽人术士谴责的目光下仍能理直气壮,不过他显然没能及时领悟到对方的言下之意。愣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高叫道: “嗨,你凭什么认准了这次死的还是我?” 眼看牛百万和丁丁小戈快要被愤怒的黑爵士追上,忽然,一丛蔓藤从碎裂的地面砖石间生长出来,蛇一般缠上了黑爵士的胫骨,将她的双脚牢牢捆住,阻住了她追击的脚步。不远处,仙女下凡脸着地的双手间,一抹绿芒刚刚隐去,这正是她刚刚施展出的自然系魔法“蔓藤术”。 这时候,降b小调夜曲的生命也差不多完全恢复了。他一边吟唱着荒腔走板的“铁壁战歌”,增强了我们的防御力,一边大声高呼着:“德鲁伊、牛头人和战士,轮番控制她的行动,别一起使用技能,注意配合,术士用诅咒削弱。老牛,别心疼无敌,冷却了就用,我们也就只有你能多撑两下了!” 说着,他还趁着黑爵士行动不便的机会冲到她身边,冲着她白花花的两条美腿一通猛砍。 我当然不能像这个矮子一样用这种下流的招数,我只是提剑猛刺她的肚脐眼儿…… 几秒钟之后,黑爵士挣脱了蔓藤的缠绕,正要狠狠报复吟游诗人那无耻的袭击时,一面盾牌狠狠拍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又重新陷入了五秒钟的短暂昏厥。在这段时间里,刚才饱尝了当头猛击之痛的三个倒霉蛋无情地向面前这位骁勇的女士倾泻着自己的仇恨,其中又以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的攻击更为凶狠、更为迫切。这完全可以理解——在被锤子敲过之后,这个家伙的身材好像更矮了。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心理作用……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团灭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团灭 按照古往今来所有神话、传奇、童话、传说、故事、演义中重复了无数遍的惯例,有志于拯救世界的英雄们,毫无例外地最终都将凑巧遇到一个强大的邪恶魁首,并且经历一场艰苦卓绝的战斗。好消息是,在我所知的所有类似的传说中,每一个故事的主角都挥舞着bug之神剑,身披gm之铠甲,脚踩着外挂之白马,挥霍着后台数据之魔力——尽管我不是很确定这些让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狂流哈喇子无限憧憬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披荆斩棘兵不血刃毫无例外地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坏消息是:就目前的情势来坎,我们好像不是主角…… 我没想到这场拯救世界的最终战会如此地旷日持久,在至少超过半个小时的时间里,黑爵士登戈特女士的生命值减少了大概还不到四分之一。对于我们曾经遇到过的许多领袖级对手来说,这个浑身怪力挥舞巨锤的暴戾女人头顶的生命槽线并不是很长,但令人惶恐的是,她的生命力似乎异常坚挺,无论她被我们砍杀得怎样血浆四溢,可那条生命线总是令人绝望地不见消减。 我们的攻击对于黑爵士来说不见什么成效,可她凶暴的双锤却是我们无法摆脱的梦魇。那两坨黑色的大家伙一刻不停地在我们面前盘旋,时时掠过我们脆弱的身躯,将绝望的恐慌捶入我们的心头。盾击、头锤、战争践踏、蔓藤术、迟缓之云、圣光护佑……我们想尽一切办法去限制黑爵士的行动,以期让那两件巨大的凶器砸落的时间稍稍放缓片刻,为自己残喘的性命多争取几秒钟的喘息时间。 众所周知的是,这些以限制对手为目的的技能往往本身并不具有显著的攻击力,偏偏对魔法和斗气值的消耗量还很大。为了确保在紧要关头能够顺利释放出这些救命的技能,我们在攻击中甚至不敢使用太过强劲的战斗技能,生怕在要命的时候遭遇魔力(斗气)不足的尴尬。这窘迫的处境反过来又进一步制约了我们的战斗力,黑爵士的生命力削减的速度,愈加缓慢了起来。 这已经不能算是战斗了。胜利的执着、荣誉的渴望、拯救世界的使命……一切一切崇高而伟大的信念在这时候都变得如此的不合时宜,存在于我们心中的,只剩下最后一丝兽性绝望的挣扎。是的,挣扎!榨出生命最后一丝力量,在这个生死交关的当口苟延残喘、垂死挣扎。 没有一个人还指望着能够赢得这场挣扎,可没有人停止挣扎。这似乎是一种本能,死亡就像是一个花言巧语的骗子,欺瞒着每一个生命,让他们在绝望中总能够看见一丝虚妄的希望,让他们错以为自己真的还有一丝生机。即便他们的理智放弃了,可这种本能却还在驱使着他们,让他们挣扎到底。 原本我们都以为,这样的挣扎还得再持续一段时间。可很快我们就发现,情况恶化得远比我们想象得要快得多。 登戈特爵士的大锤带着无可抗拒的巨力,每次交击,都会将对手逼退几步。而这两柄硕大无朋的凶器攻击范围又是如此之广,一旦横扫开去就让人无可躲避,犹如金雕猛鹫残暴的双翼,伸展开来无情地驱赶着她的猎物。要知道,这里既不是无尽的荒漠、也不是辽阔的草原。这里是一座高耸而破败的塔楼顶端,即便这曾经是一座雄伟的塔楼,它的面积终究有限。 很快,我们就发现自己能够腾挪躲闪的空间越来越小。黑爵士的双锤似乎正有意识地将我们逼向塔顶还残存着墙垣的一角,封锁了我们逃逸的路径。这简直是我们的羞辱,在无可抵御的绝对力量优势支持下,她独自一人居然成功包围住了我们五个。 “不能再退啦,我已经靠到墙边上来了……”终于,精灵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惊慌地尖叫起来。 “那就蹲在墙角画圈圈去诅咒他吧……”丁丁小戈一边发出去一道“暗影箭”,一边还没忘记要求德鲁伊女孩帮他完成某种神秘的宗教仪式。 “我能不能写上‘降b小调夜曲到此一游’?”侏儒吟游诗人似乎没有丝毫爱护战争历史遗迹的自觉。 啊,眼看着我们的任务失败、世界就要灭亡了,这些遗迹似乎也没有什么保护的必要了。 “你觉得她会给我时间让我把名字写完吗?”牛百万斜着眼睛瞥了一眼自己捅到了天上去的“鼎鼎大名”,没好气地说到。 “你不是总念叨着你的预感怎么怎么样吗?现在你的预感怎么样啊?”我奋力高举起手中的盾牌,硬接了黑爵士的一记重击,而后止不住踉踉跄跄地退进了人堆里。 “你不会有兴趣知道的……”看着牛百万抖得像筛糠一样的双腿,我想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不得不说,作为被至高神眷顾的“骑士中的骑士”,牛百万的预感一向都是非常准确的。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只大锤当头砸下,把他拍得满脸是血,就连挺拔的牛鼻子几乎都要缩进脸皮里去了。他当即没了声息,全身挺硬地横在了地上。 第二个遭殃的是只有近身攻击技能却缺乏近身防御能力的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他满脸绝望地看着黑爵士的大锤扫过他的身体,原本以为自己就这样捐躯疆场了,可出人意料的是,这柄比他身体大了足足有两倍的大铁锤居然从他身体里轻飘飘地透体而过,而后两个奇异的小字轻盈袅娜地从他的头顶腾空而起: 闪避…… 侏儒族天生比其他种族高出的那15%的闪避几率终于显现了出来。 这天大的狗屎运令夜曲得意忘形,侏儒吟游诗人猛地大笑起来:“哈哈,你没打着我……” “咣……”又是一锤砸下。降b小调夜曲歪着脖子吐着舌头的尸体充分向我们表明了一点:仅属于侏儒族的那只有15%的好运这一回没能再次降临到他的身上。 两个片刻前还是鲜活乱跳的生命,在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就这样横死在我们面前。他们尸骨未寒,眼中映射出对生命无限的留恋,直勾勾地瞪着我们,让人很难不感到一阵发自心底的寒冷:死亡的行程竟是如此的匆匆,不会给任何人留下收拾行囊的时间。世上一切生灵天性中对死亡本能的恐惧瞬间落下,狠狠压在我们的心上,一点点地摧垮着我们的意志。在这一瞬间,我甚至无法分辨出哪一个才是令我感到害怕的真正原因:究竟是死亡本身,还是我心底对死亡无可奈何的恐惧。 也许应该是后者吧。以我个人的经历来说,死亡似乎就像是漫天诸神有时会突然降下的那阵蒙昧的黑暗,既不会让人感到痛楚也没有任何痛苦,只不过是一种无意识的终结、一种完全的解脱,不过如此而已。而真正可怕的,却是你自知必死,完全无力抗拒,却又无法立死,而不得不安静地等待,侧耳倾听死神的脚步一步步踱到你的背后,清晰地感受着死亡到来之前的每一寸绝望的寒冷。 墙角的空间已经太过狭窄,我们仅存的三条生命已经挤成了一团,我的皮肤甚至能够感受到他们身上冷汗散发出的阵阵潮湿,当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那惨绿色的脑袋砸的血肉模糊时,迸射出的血浆就密布在我们的头顶,一刹那间,天空仿佛都被染成了惨淡的血色。 “啊……”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这最后时刻令人窒息的恐惧,尤其当她还是一个年轻而又柔弱的精灵少女时。德鲁伊女孩仙女下凡脸着地终于歇斯底里地崩溃了,她彻底放弃了一切延缓性命的魔法技能,瞬间化身成一只狂躁的黑熊,绝望尖叫着向步步迫近的黑爵士扑了上去。 如果你无法承受等待死亡的恐惧,那就让死亡来得更快一些吧。对于那些挣扎在死亡边缘却又无力摆脱的脆弱的生灵们来说,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够行使的选择权了。 对死亡的畏惧催发出了精灵少女血液中仅存的一点凶暴残忍的因子,我看见一只硕大的黑熊高高地撅着她那饱满圆润的臀部,扭着脖子、闭着眼睛,一只手——对不起,是爪子——狠狠地揪着黑爵士的头发,另外一只爪子露出锋利的指甲拼命挠着对手的脸和脖子,直到抓出累累的血痕——这种能在对手脸上直接反映出自己鲜明战绩的战斗技能似乎是这世上所有女性与生俱来铭刻在她们血液之中天生的天性,在我看来比熊型德鲁伊那些“猛压”、“拍击”、“撕裂”之类的攻击技能要可怕得多了。 我相信这世上的绝大多数男性——尤其是已婚男性——都会赞同我的说法——虽然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仙女下凡这充满了生命张力和暴力美学的最后一击居然打出了暴击加连击的附属效果,取得了前所未有的辉煌战果——黑爵士超过两千点的生命在这扯头发挠脸的乱舞绝杀技之下烟消云散,这还没有将撕裂效果造成的持续伤害计算在内。 既便是这样的损失,对于黑爵士登戈特而言也是微不足道的。在经历了精灵族少女最后的疯狂,并轻松把她解决掉之后,黑爵士又一次将她手中那对致命的死亡工具对准了我。 我知道,一切都结束了,我微不足道的生命,这千万生灵的世界,美丽而又神奇的法尔维大陆,和这场持续了两百年的仇恨与战争。这世界最后一缕希望和拯救的火焰将会随着我生命的流逝而熄灭,明天——不,也许根本不用那么久,也许只是下个小时、下一分钟、下一秒钟,为了偏执的报复而背叛了人类的黑爵士就将把已经完成了的亡灵毒素散播到这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中去。 死亡将会变成永恒吗?无论是对于我们这些原本就脆弱地苟活着的原生者,还是对于那些一度能够无视死亡存在的涉空者?那些温暖而仁爱的神抛弃我们了吗?抛弃这个他们一手创造出的花样世界,任由它腐烂在毁灭者的手中? 将死的人们是应当祷告的,可是,对于将会变成丑陋亡灵的我来说,这样的祷告是否还有任何切实的意义?倘若我的尸骨注定背离我的遗愿,成为加速毁灭这个世界的一具毒源,哪个神明又能够拯救我的灵魂,让我在亘久的亡者国度中永享安眠呢? 我还应当反抗的,不是吗?你管那叫最后的抗争也好,叫绝望的挣扎也罢,我难道不应该像仙女下凡脸着地一样,用尽我最后的一份力量,徒劳地给敌人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困扰,以此来彰显我们作为一个生者的决心和意志吗。 可是,当铁锤那黑色的幽影在我的眼中越变越大、呼啸的空气中带着金属锈蚀的嗅觉越来越浓重的时候,我还是退缩了。 还记得吗?我又一双名叫“风精灵的足迹”的战靴,它具有一种神奇的功效,能让我瞬间离开原地。 我终究没有迎上去接受那场应当属于我的死亡,而是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击。你也许会说这是因为怯懦,但我觉得不是。事实上,在我绝望如灰烬一般的意念中,死亡已经不再是件无法接受的事情,如果它无法避免,那么来得早一秒和晚一秒对我来说意义实在不是很大。这是一个无意识的、无知觉的举动,我只是这样闪开了而已,这动作是那样的自然,就好像这一切都被写进了小说里,成为了白底黑字的文字,从来就应该如此。 如果你一定要为我这样做的行为下一个结论,那就把它看做命运的指引吧。冥冥中似乎确然是有这样一种力量的,让本该发生的一切发生,让故事成为故事。 我的闪避并没有消除黑爵士的杀意,反而似乎让她变得更急切。这个女人似乎打算将她对整个世界的仇恨都倾泻到我的头上,一秒钟也没有迟疑,嘶吼着翻身向我冲来。 手起锤落,我左臂上的盾牌已经支撑到了极限,寸寸碎裂开来。它的耐久度已经不足三十点,能够起到的防御作用也只剩下原先的三分之一了。 双锤横扫过来,捶击在我的肋骨上。我感觉自己被一座山峰撞倒了,顿时仰面横飞了出去。 再落地时,我已经来到了塔楼另外一侧的边缘。这一侧的墙壁都已经垮塌,大部分地方只剩下了不到半人高的断壁残垣。在残破的墙壁间隔,还有几处参差的豁口,无遮无拦。 我的背后正是一处没有遮掩的豁口,高原的烈风猎猎袭来,拍打着我脊背上的铠甲,发出“哗哗”的声响,仿佛我正因将要降临的死亡而颤抖。 又一锤来到了。这是最后的一锤,我仅存的不足五十点生命力已经无力在承受这样的重击。就这样了吧,我的生命到此为止了。 我双手一撑,整个身体从塔楼残墙的缝隙间翻倒出去,躲开了这最后的一击,向着地面急速地坠下。 如果摔成了碎片,尸体或许就无法被复原成腐朽者了吧。我想。 从地面吹来的风灌进我的口鼻,挤压着我的肺叶,仿佛已经等不及我落地,想要在半空中就把我撕成碎片似的。四周的景物飞速地移动,凝结成大片冷峻的色块,让我无法辨认。我感觉自己已经进入通往死亡的垂直直达通道,不知道这样强大的冲击力够不够把我的灵魂摔进地狱十八层。 前方,一到难以察觉的光环亮起,空间仿佛被偷偷撕开了一个小口,内中是无法言说的黑暗景象。大概,那就是死亡吧。据说,每一个死者在临死前都会看见现世与冥界那个闪光的大门的。 只是这个大门不像我想象的那么气派而已。 眼前猛地一黑。 关门吧,我到站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不是我爸爸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不是我爸爸 黑暗,黑暗把我包围了! 这黑暗是如此的浓密和厚重,恍如这世上唯一被认可存在的单纯元素,彻底封闭我的视野。他看起来是如此地令人困惑,既像是无尽无垠充斥着整个世界的辽远存在,却又好像是一片轻薄的帷幕,处了我的眼睛,一切都没有被遮蔽一般。我仿佛正置身于一片无边而空旷的世界的最中心,正被那无法用距离来丈量的黑暗重重挤压着;又好像那周遭包围着我的,只是一片没有任何厚度的单纯的颜色。 黑暗,就是有这样的力量,让你感觉与世界相距天涯,同时又恍若近在咫尺。 在法尔维大陆上所流传的所有传说、诗篇和宗教典籍中,死亡,似乎向来都是属于黑暗的。那令人无限敬畏的永恒的亡者之境,正是一片亘久不变的绝望的黑暗所在。学术界有这样的一种说法:灵魂似乎是一种近似于光属性的存在——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波粒二相性这种物理上的近似,而是某种……呃……哲学理念上的近似——因此,当灵魂失去了生命时,也就被至高神所洒下的一切光辉所摒弃,只能来到这片被光拒绝了的冥界国度。 那么,这样看起来,从理论上来说,我大概是已经死了吧。 可是……有一点好像又不大对啊? 我是曾经数度经历过死亡的。在我的感觉中,死亡于我,似乎只是一瞬间的感觉罢了。它似乎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隔绝时间流淌的强大力量,在死者的意识中将死亡和复生的两个时间点紧紧联系在一起,不留下丝毫的空隙。 而死亡过程中所度过的时间,则好像被凭空抹去了,让你根本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 那么,我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儿呢? 我应该是死了,可我能够意识得到我已经死亡了,可死亡是应该没有意识的,那现在正在被我的意识所意识到的死亡又是真正的死亡吗? 我觉得这一连串复杂的悖论让我的头开始疼了,可这又带来了另外一串更加令人头疼的思考:死掉的人能够感到头疼吗?然后是:死掉的人能够思考死掉的人能够感到头疼吗?然后是死掉的人能够思考死掉的人能够思考死掉的人能够感到头疼吗……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人们会对死亡感到如此的恐惧了:没有人能够承受得住这绝望的黑暗和沉寂。才只是短短的几分钟而已,我就已经要发疯了,而如果这种处境将是没有尽头的永恒,是我灵魂的最终归所……我不知道自己将会疯狂成什么样子? 嗯?等等!死掉的人会发疯吗?死掉的人又会意识到自己会发疯吗…… 至高神再上,我可绝不能再想这个问题了。有人说活着的时候作恶太甚,死后会上刀山下油锅、千刀万剐剜心掏肺。可是天知道,刀山油锅啊,你们到底在哪里啊?对于现在这没有止境的折磨来说,那简直都是钻石vip客户特供豪华套房待遇啊。 “我……真的死了吗?”实在忍受不了这令人崩溃的沉闷,我竭尽全力调动起我“生前”的意识,尝试着寻找一种用我生前被人们称作“嘴巴”的生理器官——当然,那东西本应被我丢弃在我的尸体上了——发出声音的感觉。 在生前,我们管这个动作叫做“说话”。 咦?奇怪的是,我好像还用一种生前被称作“听”的动作感受到了自己说话的声音。 这简直太奇妙了! 正在我惊讶于自己的意外发现,感叹死亡是如此奇妙的时候,更加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传来: “你当然没死。” 是吗?我?没死?我感到自己生前被称作“心”的那个地方猛地一紧,一种生前被称作“血液”的东西似乎正在快速地流淌着,让我原本的尸体上被称作皮肤和血管的地方感受到了一丝畅快的燥热。 可是很快我就想明白了,这不过是错觉而已。没有人会希望自己死掉,没有人会痛快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即便他已经知道自己死了。这种灵魂深处的潜意识有时候会欺骗自己,让人产生幻觉,仿佛有人在跟自己说话一样。精神分裂症大概就是这样来的吧。 看来,死的久了还真是会让人发疯啊。 不过,死都死了,我还怕发疯吗? “幻觉啊,都是幻觉。”我这样告诉自己的灵魂。 “不是幻觉,确实是我在跟你说话啊。”那个幻觉不屈不挠地对我说道。 再想一想,如果我会永远这样死下去的话,有个幻觉跟我说说话倒也不失为一个派遣寂寞的好办法——不,这简直是唯一并且无比珍贵的办法了。猛然惊醒,我发现自己不应该拒绝这种幻觉,而是应该接受他、承认他、引导他,让这种精神分裂症的前兆茁壮成长起来。 “那你又是谁呢?是死神吗?”意识到我今后有可能永远都要伴着这个病态的声音寂寞地走到时间的尽头,我心情忐忑地说道,生怕我一不小心精神正常了,让这个幻觉的声音就此沉默,不再回答,让我重新回到那难熬的死寂之中。 “不是……”万岁,那个幻觉还在,“……我既没有死也不是神。” 很好,我的幻觉果然还以为自己还活着。 “那你在哪里呢?离我远不远?或许我们能交个朋友呢。”如果我还有身体的话,现在应该是在苦笑吧。和自己的幻觉交朋友?这是我生前绝对无法想象的窘境啊。 “嗯……我很怀疑。你的苦笑看起来不像是打算交朋友的样子……”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作为我灵魂深处分裂出来的幻觉,他当然知道我是想苦笑了,你看,他下一句话就露出了破绽:“……另外,我就站在你的面前。” “如果你就在我面前的话,那我怎么会看不见你呢?”我反问道。 “……我觉得,你要‘看见’别人的话,是不是应该先把眼睛睁开好一些?” “………………” 稍稍回想了一下,我尝试着感受了一下生前睁开那两个被称作“眼睛”的器官的动作——这个——是不是“生前”看来很值得商榷,因为两道强团强烈的金色光晕从我的眼底喷薄而出,深深扎入到我的灵魂最深处,唤醒了我心底刚刚沉寂的不久的那一团生气。一阵短暂的眩晕过后,我始终紧闭着的双眼终于开始能够分辨一些颜色和光彩。渐渐地,那些模糊的色块勾勒出一些明朗的线条,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我看见一个口吐獠牙面带凶相的老年巨魔正凶神恶煞般地站在我的面前,低着头望着躺在地上的我。他不时地吧嗒着有些干瘪的嘴唇,露出他丑陋的笑容,似乎正不怀好意地盯着我的脖子,就好像正在研究从哪里下口更容易把它咬断似的。 “巨魔巫医卡尔森”,这是盘踞在他头顶上的灵魂之名。 一个充满了仇恨和敌意的血红色的名字! 对于一个刚刚“死而复生”的人来说,这突然的变故确实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立刻“唰”地一下站起身来,慌慌张张地抽剑在手,将已经满是缺口的剑锋小心地对准了巨魔的胸口,两眼警觉地直盯着他。 我的激烈反应被年长的巨魔尽收眼底,他微笑地看着我,看起来好像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的愿望。 “嗨,不要那么紧张,我并没有什么敌意……”他摆了摆双手,用巨魔族自以为轻柔和善而事实上十分阴森嘶哑的声音说道, “……放下你手里的那个破烂吧,在这里它对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地向我走进。这举动极大地刺激了已经紧张过度的我,没有多做任何思考,长年与末世帝国侵略者战斗的本能趋势着我,一记“突刺”向前猛地刺出…… 一个鲜红色的“失误”字样从巨魔巫医的头顶摇摇晃晃地飘起。 “……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巨魔卡尔森抬头戏谑地看了一眼,指着这个尚未飘散的标记轻声将自己的话说完。 在战斗中,一击不中的概率虽然不高,却也是常有的事。我紧跟着一招“斜劈”和一记“砍杀”,剑剑都斩向巨魔的肩头。可见鬼的事情出现了,我接连三招全力的攻击,居然没有起到任何效果。又是两个“失误”的标记从巨魔的身上升起,飘飘摇摇地仿佛正在嘲笑着我的徒劳。 就算我是个再怎么坚韧勇毅的战武士,这个时候也很难不慌了手脚。“猛击”、“头锤”、“重斩”、“连刺”……我使出浑身解数,将我所知道的几乎所有战斗技能一一施用到面前这个老巨魔的身上,可收获却是一次次徒劳无功的攻击失误。 我甚至用出了平时只有在以一敌多时才会使用的“剑刃风暴”,将手中的长剑在身前挥舞成一道只能看见模糊光影的利刃壁障,用这种速度极高的攻击方式来砍杀面前的敌人。到了后来,我甚至已经绝望地放弃了击杀这个巨魔的想法,只希望我的攻击能够击中他一回——哪怕是一不小心才击中他一下也好。可最终,我的所有攻击都失去了应有的效果,一无所获。 这真是太邪门了,这个蓝皮獠牙的丑陋老者就站在我面前不到一步远的地方,一动也不动。我甚至能够闻得到他呼吸时口腔中弥散出的恶臭。可他偏偏又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我的攻击无论如何凶猛迅捷,都只能擦着他的衣角落入虚空,连油皮也蹭不到一块。这个只有四十七级的猥琐异族老头就仿佛是幸运女神在这世间唯一垂爱的使者,在我所能够想到的词汇种,这不可思议的幸运恐怕就只能用“神迹”来形容了。 这诡异的事实令我惊恐异常,我的后背被一层细密的冷汗所覆盖了,那绝望的凉意似乎能够一只透到我的心口去。 自始至终,巨魔卡尔森都面带微笑。他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事实也是如此——反而饶有兴致地享受着这个游戏,似乎正在欣赏一场技巧拙劣的小丑表演。 “怎么?你终于累了么……”看见我颓然地抛下长剑,不再做徒劳的攻击尝试,巨魔卡尔森耸了耸肩,“……那么,我希望你能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和我好好谈一谈。这对我们——你和我——都很重要。” 他指了指墙边的一块平整的岩石,示意我坐下,然后说道:“首先,我得欢迎你来到这里——老卡尔森的家。要知道,你可是我的第一个客人,对此,我觉得我和你都应该感到荣幸。”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里似乎是在这座城堡的某个封闭的房间里,四周的砖石布满了碎裂的缝隙,有几块砖石的缝隙间还长出了一簇簇的荒草。这里没有窗户,我看不见外面的景色,无法推断出这是属于碎石要塞的哪一个部分。最奇怪的是,这里也没有门,我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没有窗户,没有门,却十分明亮。我尝试着寻找了一下照亮这件密室的光源,却一无所获。这件屋子里没有任何东西发出光线,这些明亮的元素仿佛就悬浮在空中,平白无故地照亮了周遭的一切。 “那么说,我是被俘虏了?”我稍微安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低头想了想,然后得出了一个怎么看都应该是正确的结论。 “俘虏?”巨魔老卡尔森似乎感到意外地愣了愣神,然后爆发出沙哑的大笑声。他连连摆着双手:“不不不,我的朋友,相信我,你不是俘虏。事情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看,在这个地方,我只是个老巨魔,不是末世帝国的军人,和达伦第尔没有一丝儿关系。所以,我希望你也别把自己当成什么抗击侵略的正义战士。我就是我,你就是你,我们只是两个独立的生命,很单纯的关系。事实上,我之所以会把你请来,是因为我发现你和我……嗯……很相似!” 这简直是我所经受过的最恶劣的羞辱!我是一个如此英挺俊朗高大健壮的年轻战士——喂,请不要用那种鄙视的眼光看着我,我说我比侏儒英挺比半兽人俊朗比矮人高大比精灵健壮难道说你还有什么疑义吗——和这个满脸骨质增生的蓝皮罗锅丑鬼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了? 这一刻我真想立刻破门而出,把这个对自己的面貌完全没有自觉的白痴独自扔下——假如我能找的到门的话。 “算了吧,你不是我爸爸。”我没好气地说道。 “什么?”终于,巨魔卡尔森收起了他那副胸有成竹的笑容,一脸愕然地看着我——在我看来,那更像是一种被揭破了心思的恼羞成怒。 “如果你想说你早年间在大陆上留下了一个混血的遗腹子,年龄恰好和我相当,而且又在我身上找到了什么父子相认的纪念物,然后想要策反我让我背叛大陆联盟的话,这种狗血的剧情还是请你不要接着往下演了。老实跟你说吧,我身上这些东西全都是我抢来的,你的便宜儿子一定是被我顺手宰了。你要为你儿子报仇的话就请快点儿自便,反正我知道我也没办法把你怎么样。如果你没有杀我的心情的话那就让我离开,要知道外边还有个世界在等着我去拯救呢。”我斜着眼睛恼怒地瞪着他,努力想要像传说故事中那些睿智的英雄们一样“将目光深深刺入他的心底”。 巨魔卡尔森愣了愣神,然后再一次仰天大笑起来。他的声音嘶哑而干涩——我猜这里固然有一些巨魔种族的生理原因,但很大程度上还是想要遮掩自己计谋失败了的掩饰的干笑。此时我已经抱定了宗旨:反正无论你会说出如何惊世骇俗的话语来,我都一概当作没听见。虽然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又为什么偏偏会选中了我,可从我身边发生的这一切诡异神秘的事件中,我似乎嗅到了某种阴谋的味道。倘若我能够坚信他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虚妄之言,那他无论使出什么样的花招对我都起不了作用。 可是,我还是失算了。 终于止住了笑声的巨魔巫医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话。可就是这样一句话,却让我无法拒绝,无法抗拒,无法不去听从他、接受他、重视他、相信他! 他问我: “你是什么时候拥有意识的,原生者?”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秘的世界本源之力 第一百一十三章 神秘的世界本源之力 就像是一道暴烈的霹雳从天而落,直刺入我内心的最深处,将我心中所有遮掩和隐藏的雾霾统统驱散开来,剖开我的心扉,剜出了我在心底埋藏最深的那个秘密。 我是一个受到众神法则拒绝之人,是本不应当出现的一个罪孽的存在。我不知道这究竟代表了什么,但我知道这将是我终其一生都永不能对人言说的秘密。虽然我并不知道倘若我公开这个秘密会怎样,但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念头却让我十分确信,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将会给我带来一些可怕的东西,进而彻底毁灭掉一些我所宝贵的东西。 在过往的那些岁月中,每当我一想起这些,便能感受到从骨缝和神经中渗出的恐惧。这种毫无缘由的无端恐惧来得如此清晰、如此强烈,犹如无数道冰刺直插进着我的血管,让我感到无法遏制的寒冷。为了逃避这些,我想尽办法去寻找我那些来自异界位面的朋友们,恨不得时刻都与他们在一起。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掉我自己的身份,把我当成一个与他们有着同样目标、同样信念的“正常人”。 而现在,我的面前正站着这样一个巨魔,他轻飘飘地一句话,就说出了我心底最大的恐惧。我惊骇得心脏一阵绞痛,仿佛立时便要裂开似的。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感让我的情绪变得狂暴癫狂,我突然很想把面前这个年老的巨魔一剑刺死,再将他的尸体分成无数地碎块,抛弃到广袤的法尔维大陆上各个最隐秘的角落中去,让这个秘密就此腐烂在泥土下、腐烂在沼泽里、腐烂在海水中,永远、永远都不要再出现。 我的右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死死地握在了剑柄上,手指因为用力过猛而露出惨白的颜色。如果不是我知道自己无法杀死这个名叫卡尔森的巨魔,我或许真的已经把这个可怕的罪恶念头付诸实施了。此时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片爆发着地震的土地,全身都被一寸寸地撕裂开来,在自己被毁灭的同时,也想要毁灭掉周围的一切…… “从你踏入要塞的第一步起,我就已经发现你了……”没有理睬我激动的表现,巨魔卡尔森神态轻松地说道,“……让我感到有趣的是,你居然和那些涉空者们混在一起。从一开始我就想找个机会接近你,可你们始终都呆在一起。我一直很为你担心,你知道,你们的级别太低,黑爵士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万一你要是死在了这里,那我可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不过万幸的是,你的运气很不错——或者说,我们的运气都不错。” “这不可能!”我大叫起来,“我们一路上都很小心,如果有人跟在我们身后,我们一定会发现的!” “跟?”卡尔森笑了笑,“我从来没有说过这个词。事实上,我有一些更好的方法。” 说着,他伸出那只枯瘦的墨绿色左手,在半空中轻轻一抹…… 令人惊异的事情出现了,一块显示着要塞大门景象的画面忽然凌空出现在半空中。我发誓那绝不是一副油画或者是图纸之类的东西,透过它,我能够看见城门口的草丛在随风摇摆,几具被感染了毒素的腐朽者的尸体横卧在一旁,地上还散落着一些不值钱的草药和低级装备。这些东西看起来如此眼熟,好像真是我们进入要塞后的战斗成果。 卡尔森又挥了挥手臂,不停地调整着这副浮空的图案,一会儿把上面的景象变得很大很细密,就连一颗沙砾、一撮泥土都看的一清二楚;一会儿又把它缩得很小,甚至显露出了碎石要塞的全貌,就好像我们正飞在高空中俯瞰着它似的。 这新奇的玩意儿稍稍缓解了我心头的惊惧。我凑过身去,伸出手想要触摸一下这幅神奇的画卷,却没想到手指直穿过画卷,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哪怕最轻微的触觉。我生怕破坏了这幅画,立刻害怕地猛然缩回了手,却又惊讶地发现它依旧完整地漂浮在那里,没有丝毫的破损。 “用这玩意儿你能看见整个要塞?”我问道。 “如你所见。”他耸了耸肩膀,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发现我……嗯……和别人不一样的?”这是我最关心,也是最令我困惑不解的问题。我一直相信自己遮掩得很好,就连我最亲密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都不曾发觉我的异样。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想象,这个巨魔巫医怎么能凭着这张魔法图纸遥遥一瞥,就会发现我的真实身份。 “这个……”巨魔卡尔森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这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不过如果你真的想要了解,我倒是十分愿意和你分享这个秘密。” 一个半吊子炼金术士的求知欲被勾了起来,尤其是当这个问题与我切身相关时。我暂时抛却了各自种族和阵营的立场,安静地坐在他的下首,像个学生那样认真地听着。 “说起来,这应该牵扯到关于世界本源的问题。你知道这世界是由什么构成的吗?”卡尔森斜着眼睛瞟了我一眼,莫测高深地说道。 “有这样一种说法,这个世界是由地、水、风、火四种元素构成的。”这是这个大陆最常见的一种解释,也是至高神的信徒唯一能够接受和认可的解释。 卡尔森似乎感到自己被轻视了,不满地皱了皱眉头:“如果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你觉得我会这么郑重其事地问你吗?” “我倒是听说过一种来自遥远东方大陆的五元素说法,他们认为世界是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构成的。”我又答道。 “你觉得这又有什么大区别吗?”老巨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有一个名叫门捷列夫的炼金术师认为构成这世界的是118种不同的元素。” 摇头。 “还有一个名叫道尔顿的炼金术士曾经提出过一个假设:这世上的一切物质都是由一些名叫原子的细小微粒构成的。” 这显然也是个错误的答案。 “难道是能量和物质?”我想起了那厚厚的一摞炼金术士教材中《相对论》那一章。 老卡尔森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 忽然,一道灵智的闪光照亮了我的脑海,一个富有哲思发人深省的观点忽然迸发出来,令人简直无法拒绝它所代表的智慧。 “我知道了……”思考总是容易让人沉迷的,这个时候,我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身份暴露的恐惧,彻底陷入到这场富有学术意义的讨论之中了,“……世界的本源只是我的意识而已。因为有了我,所以它们才能被感知,对于我来说,这世上的一切才是存在的。而如果我没有感知到他们,那么它们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也就说明它们是不存在的。简而言之,这个世界就是我的主观经验所感受到的无法脱离感知主体独自存在的一个客观物的存在与私体自我环境映照和反应相对撞的结果。” 这或许是我这一生中说出的最有哲理的一句话了。 “什么他妈乱七八糟的东西!”在我如此深邃高远的结论面前,始终不动声色的巨魔老头终于露出了这个野蛮种族粗鲁的一面。他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一口气没喘顺当还把自己呛得咳嗽起来。 “那你倒是说说,这个世界到底是由什么构成的?”连番的回答错误让我丧失了继续尝试的兴趣。我双手一摊,无奈地反问道。 “你会看见的……”卡尔森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缓缓对我说道。 “你说什么?看见?”他不着边际的话让我十分愕然,“你疯了吗……” 话音还没落,我想,我已经看见了: 四周的一切一下子都暗了下去,世界的底色变成了纯然的一片黑暗。在那看似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上,大片闪着荧光的绿色字符如同潮水般铺天盖地涌了过来。这个位面中一切我们所熟知的形体都消失不见了,整个世界似乎都变成了一个漆黑的平面,承载着那无数的字符,任由它们繁复地跳跃、闪变。我们所生活的这个三维的世界彻底变换成了一个二维的空间、一个用于书写和记载的简单载体。 那些不停闪烁和变幻的字符虽然数量多得几乎没有止境,其间的内容却单调得令人困惑。将这整个世界填满了的,一共只有两个字符:一个是“0”,一个是“1”! 我惊恐地低下头,试图去看我的两只手臂,可是这根本不可能。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整个身体也化作了一片“0”与“1”的集合符号,彻底地融进了这充斥着“0”与“1”的平面世界。我的每一个意识和动作都在这无穷的数据流中掀起一阵纷繁的波澜,亿万条数字因为我的动作而发生急剧的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儿?”我竭力大声叫嚷着,可事实上却根本“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我只能发现一长串字符如同风暴般在这平面的世界中卷起道道狂飙,尽管没有任何证据,但我下意识地知道,那就是我的叫喊声引发的变化。 “这,就是世界的本源!”同样一道激烈的数据流波及到我的位置,然后我接收到了卡尔森的意识。没有听觉,没有**,有的只是无数“0”与“1”的剧烈变化,但不知怎么的,我却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了解他的意思。 “我已经看够了,让我回去。快让我回去!”我疯了一样大叫着,无助地尝试着挥动我的手脚和身躯,将无数数据的乱流尽可能远地抛向前方和后方的数据中去,就好像正试图拼命撕开这道布满了“0”和“1”的世界之幕似的。 我承认,我真的被吓坏了,对此我并不感到羞愧。倘若有那么一天你发现自己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串可有可无的字段,我保证你的表现绝不会比我更好。 正如来时的突然一般,这片数据的海洋退散得也毫无痕迹。一恍神间,我已经坐在了碎石要塞那件没有门窗的密室之中,巨魔老头卡尔森仍旧微笑着坐在我的面前,两只浑浊的眼睛别有深意地看着我。那目光尽管昏暗,但却深入骨髓,仿佛一支蘸满了墨汁的鹅毛笔,随时都能在我的身上多画上一个“0”活是涂去一个“1”似的。 这样的感觉让我毛骨悚然。 “你已经看见了,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0和1,这就是这世界的本源。当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秘密的时候,我和你现在同样惊讶:怎么会这样?它们代表了什么?而我又意味着什么?我看见了这道创世神留在这世间的问题,却不知应该到哪里去寻找答案。” “那么你呢?”我仿佛猛然醒过神来,指着他的鼻子急切地问道,“你又是谁?神仙?妖怪?又或者是其他什么超然的存在?你为什么会拥有这种超凡的伟力?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吗?”我的问题让卡尔森微微苦笑了一下,“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但是,或许我能够解释自己曾经是谁……” 他重新召唤出了那张能够显示出要塞各个细节的魔法图纸,选择了其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在城墙内侧的一丛杂草中,翻出了一具尸体的图像。 “这就是我了,或者说,这就是曾经的我了,一个四十七级的巨魔巫医。刚才你们队伍种那个精灵女孩把这一个我拍死在这儿的,我想你大概是没有看见。” 那具尸体的头上赫然显示出了一行仅属于尸体的灰白色名字:“巨魔巫医卡尔森”! “等等!”我仿佛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答案在我的脑海中越来越清晰。我伸出颤抖的手指,指了指画面中的尸体,又指了指面前的巨魔,激动地张大了嘴巴。无数地话语想要涌出我的咽喉,可我却一个字儿都不敢说:我生怕这些话就像是驱散梦魇的咒语,一但说出口,就会消失不见了。 “你……”我用尽全身力气,也只挤出了这个毫无意义的字眼。 “我!”卡尔森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是……”我的心在狂跳不止,一种不知名的喜悦在我的胸膛中膨胀着,几乎要将我撑破似的。 “我是!” “你也是……”我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中泛滥着潮湿的气息,无法言说的感慨和激动冲击着我的咽喉,让我不禁哽咽。 “我也是,我的朋友。我也是!”卡尔森轻轻地伸出手来,拍了拍我的肩头。 是的,我,杰弗里茨基德,并不是一个孤独的生命。在我短暂而热烈的人生旅程之中,有许多生死与共性命相交和知心伙伴与我一路同行。可是,直到此时,我才算是找到了一个真正的同伴和亲人。尽管他是一个巨魔,有着与我截然不同的蓝色皮肤和巨大獠牙,但在这里,只有他能够算得上是我的同类、我的族人,与我捍卫和守护着同一个秘密的、唯一的朋友。 我们都是被神的法则拒绝的存在,是脱离了自己宿命安排的原生者,是一个自由的叛逆。我独自背负这一个深沉的秘密已经太久了,如今,我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够共同承担这幅重担的同行者。 “你是怎么变成这样的?”我拉着卡尔森的手,不住追问着。 “我也不清楚。”卡尔森摇了摇头,“我只知道有一天我突然出现在了这里,漫无目的地游荡着,既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去。明明没有任何人给我任何的职责和任务,可我却一直都只在那一小片地方逡巡,没有迈出过一步。对于那时的我来说,墙角的那一片草丛,就是全世界。”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群冒险者杀进了要塞。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只是在发现了他们的同时就不由自主地冲了过去,他们也向我杀来。那群人都远比我要厉害得多,一会儿就把我砍得半死。然后,有一个骑士一剑向我刺来,当他的剑刃刚刚在我的身体里刺入一半儿的时候,世界忽然陷入了一片黑暗,就好像一切都灭绝了似的。” “后来再醒过来的时候,我就有了自己的意识。我发现我几乎已经自由了,我可以到处游走。我走遍了整个要塞的各个角落,爬上过黑爵士的塔顶,也参观了阿维萨里他们的实验室。我一度曾经想要走出这座要塞,可要塞大门口被设下了某种厉害的魔法力量,让我根本无法离开这里。” “再后来,我发现自己不知怎么的拥有了一些不寻常的力量,就像你刚刚看见的那些。我知道,我已经和这里的其他人都完全不一样了。种族、国家、阵营,这一切对我完全没有意义。我好像抓住了这个世界真实本源的一丝影子,却又始终弄不明白。这时候,我发现了你。” “要知道,虽然我并不完全明白这世界的本源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我毕竟摸索了很长时间。我发现,在那些涉空者的本源存在状态下的背后,都有一段诡异神奇的字符,它们似乎就是那个能够穿行于各个位面世界间的力量密码。通过这串字符所代表的力量,他们可以自由来往于位面与位面之间。” “而这串携带着穿破时空力量的灵魂密码,你的身上却不具备。恰恰相反,你的许多本源特征的字符和我倒是非常相似。也正式如此,我才认定了你是我的同类。” “原来如此。”我总算明白了这个从宿命中苏醒了的老巨魔怎么会一眼就破解了我的身份之谜。忽然,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你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那你岂不才是这座要塞真正的主人?”我连忙问道,“你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击败黑爵士?” “这不可能!”卡尔森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 “说得好听,我就知道你还是不能放弃末世帝国。”看他拒绝地如此干脆,我气急败坏地瞪了他一眼。 “和阵营立场没有任何关系,我的朋友。”老卡尔森连忙解释道,“事实上,这样做更危险。” “在我刚刚领悟到世界本源之力的时候,我努力地尝试和破解,也确实发现了这些字符的一些规律和作用。我发现,这实在是一种太过巨大的力量。在这种力量面前,你们遇到的那个黑爵士根本不堪一击,甚至我相信就算是末世君王亲临也会被这力量轻易地抹杀。更重要的是,这种力量不但能够毁灭,还能够创造,无中生有地创造出一些原本并不存在的东西来。” “我曾经尝试着用这种能力去改变身边的一些事物,万幸的是,我干得非常小心。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尝试着调整了一下一颗野草的位置。在我所能够理解的这些本源符号中,这也是会引起最小影响的一个变化。” “可怕的是,就在我刚刚修改完成后不久,一种我所从未见过的巨大力量从遥不可知的神秘虚空中瞬间传递过来,相信我,那种毁灭的气息强大得让人无法抵御。我聪明地选择了逃避,从我找到的一些力量破绽中逃生。但是,经我改变的那些存在,统统被消去了痕迹。注意,不是死亡了,不是毁灭了,而是被‘消去’了。它们不但彻底无影无踪,而且它们原本所在的地方已经被原先的东西全盘替代了,就好像它们从来没有出现过变化。” “众神在盯着这个世界!”卡尔森对我大吼,从他的眼睛里我看见了无法掩盖的惊恐,“一旦他们发现有什么变得和他们想要的不同,就真的会毁掉一切,包括我们,懂吗?包括我们!我只能在这个要塞之中,利用一些世界原本就存在的漏洞为自己找到一个容身之所,深深地掩藏起来,或是利用这些漏洞来做到一些看起来很神奇的事情,包括这间小屋——按照神明的规则来解释,这间屋子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还有带你来到这里的那个秘密的方法,以及其他我展示给你看的一切。” “而现在,帮助你和你的朋友们去干掉黑爵士,这所需要的力量已经远远超出了我所能确保安全的范畴。如果我这样做了,你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我,你,包括我们曾经在这世界上留下的一切痕迹,都会全部被消除。我们会变得不曾存在过,你的记忆、你的荣耀、你的战斗、你的朋友,还有你自己,全部都会消失。死亡还会留下一个沉寂的灵魂,而我们将什么都剩不下来。” “用规则改变自己……”卡尔森无比郑重地对我说,“……而永远不要试图去改变规则!我恳求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句话。” 第一百一十四:两小时廉价救世主 第一百一十四:两小时廉价救世主 “那我该怎么办?”我不知该如何反驳卡尔森的话语,只能焦急地大叫,“那这个世界又该怎么办?让那个歇斯底里发了疯的老处女把毒素传遍法尔维大陆?让这世上的一切生灵都失去灵魂变成永远腐烂下去的丧尸?让整个世界变成一块恶灵游荡的腐朽之地?” “你要我怎么做!”原本我只是想要强调一下这件事的严重性,可说到后来我却被自己所描述出来的绝望的未来景象吓住了,声嘶力竭地冲着老巨魔大吼起来,“陪你一起坐在这个不知道怎么出去也不知道怎么进来的破屋子里面谈笑风生?” “我不能看着这个世界毁灭却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站在他的面前,我激动地挥动着手臂,面颊因为血液的喷涌而变得又热又胀,额头上绽出暗青色的血脉。 “毁灭?”巨魔老头卡尔森不动声色。他低头轻吟着这个另我感到有些恐慌的词语,颇为玩味地在口中咀嚼了几遍,而后翻起了那双浑浊的目光,面带嘲讽地瞥了我一眼: “你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毁灭,相信我,你还远远地不明白这些……”他低声叹了口气,心灰意懒地对我说道:“……你以为,所有的灵魂都灭亡了就是毁灭?不,还差得远了。灵魂沉睡了还有骨肉,骨肉腐朽了还有泥土,泥土垮塌了还有流水,流水干涸了露出石头,石头破碎了变成灰尘,灰尘飘扬了留下风岚,风岚漫卷吹不散光辉,光辉暗淡飘来了浮云……” “死亡不是毁灭,我的朋友,远远不是。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一切的生命都只是无所谓的过客而已,包括我,包括你,包括那些似乎得到了永生的腐朽者。天地自在,我们的生或死、胜或败,都是微茫短暂的一个小小‘现象’而已。” “毒素毁不了这个世界,杰夫我的朋友,你也救不了它。你说的那些远不是真正的‘毁灭’。真正的毁灭不是暴力、不必恐惧、不用操心、无可救药。那是一种绝对的抹杀,是消磨掉一切存在的痕迹,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无所谓物,也无所谓灵。我已让你见过这世界的本源了,而真正的毁灭,则是将那本源中的一切符号统统抹去,没有一个1,也没有一个0,一片黑暗,万物混沌。那才是真正的终点,没有任何存在的结局,正如传说中那个没有任何存在的开始。这世界的毁灭与否,只存在于那些神灵们的一念之间,我的朋友,既不在于我,更不在于你……” “够了!”我不耐烦地跳起来打断他的长篇大论,我猜这个绿皮獠牙的老家伙孤独的时间太长了,好不容易逮着我这个能陪他聊天的唠叨起来没个完,“我不是来听这些不切实际的宗教宣讲的,我是来……是来……根本就不是我自己要到这个鬼地方来的!我不在乎什么才是‘真正的’毁灭,我只知道如果我不采取行动的话,法尔维大陆上亿万生灵都将成为腐朽的烂肉。如果你不肯帮我的话,就放我出去。就算我拼尽最后一口气,也绝不放弃最后的希望。另外,我宁愿和死神一起呆上一万年,也不想和一个哲学家多聊一分钟!” “哦?”卡尔森露出了一丝失望的无奈,“我本来以为你有足够的智慧,能够对我所说的这些话产生略微的思考,或许会让你在智慧的道路上成为我的同行者。可让人失望的是,你却是个激进的左翼暴力反战主义行动派……” 他给我的这个陌生的评价让我感到有些茫然,我疑惑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把我形容成了一个什么样的人,却又不太好意思开口询问。 我的窘像被这个老巨魔看在了眼里,他冲我翻了翻白眼,原本眼珠子就十分稀缺的眼睛里呈现出了严重的晚期白内障症状: “……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正义感过剩、不自量力……”他简要地解释了一下这个评价我的形容词所代表的具体含义。 真该死,这些词听起来似乎并不像是些正面的评价。 而更该死的是:我居然觉得这些形容词用在我身上还都挺合适的。 “……既然你觉得这些真正的智慧是‘不切实际’……”卡尔森并没有因为我的沮丧而停止他的话语,“……那我就给你看看一些实际的东西吧……” 说着,老巨魔挥了挥手臂,半空中又浮现出一大块能够映射出碎石要塞现实景象的魔法画卷。和前次不同的是,这一幅画卷所显示出的,并不仅仅是要塞某一个角落中的单纯的影像,而是分割成上百个小格子,每个格子里都分别显现出一幅独立的画面,而在那些画面中,不但有行尸走肉断瓦残垣,还有手持武器残暴砍杀的帝国侵略军,还有铁与血的交鸣搏杀,还有殊死的搏斗和厮杀…… 最令我感到惊讶的是:还有许多显然是大陆联军的冒险者们的身影。 每一幅画面的景象都是不一样的,但每一幅画面的场景又都是那样的熟悉,让我无法否认这正是要塞里的某个角落。这些背负着解放和拯救的使命远道而来的勇士们遭受的处境不尽相同:城门口,一个只有四十五级的人类驯兽师刚刚被七八只吸血鬼扑倒在地;而在中央广场,一个五十二级的半兽人狂战士已经呼喝着将第六个毒素行尸砸得再也动弹不得。崩塌的城墙旁边,五个清一色精灵族的冒险者正在竭力抵抗着强敌,而在他们面前步步逼近的那只怪兽,居然是……三首污染者美里尔?!怎么回事?这只人造的变异魔兽不是已经被我们消灭了吗? 这些坚毅顽强的冒险者们散落在这个要塞的各个角落中,有些地方只是相差数步之遥,可他们都在努力完成着仅属于他们自己的冒险旅程,根本没有发现彼此的存在——事实上,在其中任何一幅画面中,我也都没有找到第二队冒险者的存在。 在这幅大画卷靠近中央的一幅图画中,我看见了最最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全体成员平均差不多55级的冒险小队——两个人类、一个牛头人、两个精灵——正骄傲地站在碎石要塞之巅——那座破损的高塔之上——脚下横卧着的竟然是不可一世的黑爵士阿瑟登戈特女士的尸体,那瓶蕴含着烈性毒素的药水被打破在地上,渗入到砖石的罅隙之中,再也不会流入某个无辜生命的血管,继而散播到法尔维大陆的各个角落中去了…… 他们居然成功了! 黑爵士死了,毒素被销毁了,末世君王的阴谋破灭了,世界被拯救了。 可是…… 这一切都是真的吗? 这个好消息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仓促,以至于就算让我亲眼得见心底也生出了一种不真切的感觉。或许……仅仅是或许……这种虚假的感受源自于一种不宜对他人言讲的失落——那个罪恶的源头毕竟没有死在我的手中,巨大的危险也并非是被我解除,我对这世界的存亡原来并不像我想象得那般重要。 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此间发生的一切不早不晚地让我遭逢,这不是巧合,而是命运。我和我的同伴们就是那命定的英雄,注定要来排解这世界的危难。在一次次艰险的战斗中,我们将会用武器和鲜血书写下属于我们自己的英雄史诗,我们的功绩将会像两百年前的那些英雄赞歌一样被广为传颂。 可是现在看来,这一切似乎紧紧是我不切实际的骄傲幻觉罢了。 那我和我的同伴们冒着生命危险走上这一遭、甚至弃尸于此又是为了什么呢?那些与我们怀着同样的热情和责任杀向此处的勇士们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一切既不是从我们手中开始,更非在我们手中终结,我们只是一群被他人拯救下来的脆弱生灵罢了。面对这样的现实,你让我在庆幸之余,怎么能不感到阵阵惘然? 正在我怅然若失的时候,不经意地一瞥让我浑身一寒。在整个画卷的右下角,黑爵士的身影再次在一格小画面中显现出来。这一次,她正豪勇地挥舞着大锤,与面前的几个对手殊死地战斗着。 她……没有死? 这还只是一个开始,发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我更加仔细地将整幅画面搜寻了一遍,然后发现其中出现的黑爵士又十几个,她们的面貌衣着完全没有区别,处境却是各不相同。有的将自己的一队对手打得抬不起头来,有的面临的是一场势均力敌的艰险战斗,很难说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还有的则已经生命垂危摇摇欲坠,看起来再也支持不了多久了。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我愕然的表情被巨魔老头卡尔森尽收眼底,“……这世上并不是只有你有时间能抽空拯救一下这个脆弱的世界,和你一样的超级英雄们还有不少,而且……”他嘲讽地打量了我一眼,讥诮地说道,“……看起来他们的运气比你好。”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尽管这么一会儿我在卡尔森这里已经遇到了无数不可思议的事情,可这样的景象还是让我震惊了,“……怎么会有那么多的……” “事实上比你看见得还要多。”卡尔森慢悠悠地说道,“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是怎么拥有意识的吗?这一切从那个时候起就在不停地重复、重复,事实上我并不确定在我苏醒之前这一切还发生过多少次。每个人都想来这里宰了那个坏脾气的女人,有的人成功了,有的人像你们一样失败了。可是你看,成功了的人并没有阻止这一切继续发生,而看起来那些失败了的倒霉鬼也没有让外面的世界就此毁灭——要毁早在几个月以前就已经毁了,那样你也没什么机会站在这里了。” “虽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究竟会是什么样子的,但我觉得你和你的同伴们,还有那些前仆后继不断来到这里的那些人们,你们在这里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你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除了你们自己。不管你们在这里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葬送了多少勇敢的生命,可是只要还有人来到这里,走进要塞的大门,就会有一个全新的空间为他们打开,让这一切重复下去。那是专属于他们自己的世界,和其他人再无任何关系。在这里,每个人都可以做他内心世界中独一无二的救世英雄……嗯……在两个小时之内做一个廉价的英雄。”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一个幻觉,这里的每个人都中了幻术?”他的话让我越发摸不着头脑,“这是末世帝国的陷阱吗?他们建起这样一个魔法空间又是为了什么?”不知不觉地,我已经开始用“他们”指代那些异族的侵略者了。眼前这个巨魔老头虽然属于与我敌对的阵营之中,可在我的心里,已经将他和“他们”完全地割裂开来了。 “幻觉?”卡尔森微微一笑,“那什么又不是幻觉呢?在那无比真实无比繁复而又无比枯燥的世界本源之前,什么又不是幻觉呢?我难道就不是一个幻觉吗?你又怎么知道你自己不也是一个幻觉呢?哪怕是那世界的本源景象,你又如何确定那不是一个更真实的幻觉呢?或许只有当那所有的本源符号退去之后,我们才能看见一个真正真实的世界吧……” 老实说,他说的这些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仔细一琢磨我又发现自己其实一点儿也没弄明白。出于对一位拥有高尚智慧的学者的敬意,我觉得此时善意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并且用含着一点点敬佩的眼光望着他会是一种比较符合正常社交礼仪的行为。我昧着良心这样尝试了一下,老卡尔森含笑自得频频点头的表情证明了这样做的效果很好。 “那么……我现在应该去干什么呢?”我满怀期待地向着这个充满智慧的老巨魔寻求启发。 “这个……其实我也不知道!”很好,让我把这个夸夸其谈的老家伙掐死吧。 看见我面带不善的表情,老卡尔森连忙补充道,“不过,或许有一点我应该提醒你,你的那几个同伴又跑进要塞里面来了。” 悬浮在空中的画面立刻从上百个小格子变成了四个大格子,上面显示出了四团灰暗的火光,正飘荡在碎石要塞的道路上,每团火光上都悬浮着一个我朋友的名字——这应该是我第一次用肉眼看见灵魂独立存在时的样子。 “你能不能把我自然地送到他们身边去?”我问道。 “当然可以……”卡尔森痛快地答应着,然后迟疑了片刻,又说道,“……不过,糟糕的是,他们看起来似乎还想再跟那个黑爵士拼一回。如果你还要跟他们一起的话,我很难保证这一次还能在你临死前及时地把你救下来。我可不想刚和一个朋友认识不到十分钟就得眼看着他去送死。” “你怎么知道他们打算干什么?” “在这座要塞内,我可以截取到任何人的对话,包括死人的——这算不上是一项十分复杂的技能。” “难道说我们就没有一点儿可能打败黑爵士吗?”老巨魔的悲观论调让我心里一阵发虚。 “应该……没有吧……”老巨魔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然后有些犹豫地摇了摇头。 “真的?”我把脸凑到他的鼻子底下,瞪圆了两只眼睛炯炯地凝视着他,“看起来不像哦。” 老巨魔被我瞪得有些慌乱,慌忙后退了两步,解释道:“任何事都不是那么绝对的,根据以前发生过的战斗来统计,一般来来说,打败黑爵士的平均最低级别是五十三级,而你们五个人里级别最高的也才刚刚五十三级。假设你们战斗的时间和那个女人剩余的生命力为基础的坐标,再代入你们的级别和战斗力评估值……参考特种伤害效果发生的几率和攻击失误的几率……以及我已知的五百七十二种有可能影响你们战斗结果的变量……经过简单的随机变量分布模型计算……再使用一个逆概率推导方法……” 随着老巨魔口中的念念有词,空中的画卷上飞快地变幻着各种诡异地数字符号,经过一连串复杂至极的变动,最终终于简化成了一个由三笔构成的简单图案:两条直线垂直相交,一条曲线和这两条直线远远地分割开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这样了。”卡尔森指着这幅图画对我说,“按照你们通常的战斗方式,当这条曲线和这条横线相交的时候,你们才有机会打败黑爵士。” “那它们什么时候才能相交?”远远看去,那条曲线和横线之间最近的距离都足足有一人多高,看得我心里直冒凉气。 “最理想的状态是……它们可以无限趋近,但永远都不会相交。”卡尔森兴高采烈地说道,“真是一个富有哲理的启示,告诉我们虽然无论如何都不会成功,但永远都不要放弃希望……” 我颓然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心中满是不甘与怀疑。我不愿在这里悄然退缩做了逃兵,只留下我那些满怀坚毅希望的同伴们去面对那注定的败亡结局;而更重要的是,我对于在那个魔法画卷中看到的一切难免总是有那么一点儿怀疑,倘若不在黑爵士身边亲眼看着她彻底地死去,我的心里总是不那么踏实……毕竟,这是事关整个世界存亡的大事,我还是不敢轻易地放弃使命。 可是,如果让我在明知道没有任何机会的情况下还要跑去送掉自己的小命,这可是我绝不会去做的。我愿意为了万分之一的希望去拼命,但却不会因为绝望而送死。 在这样矛盾的犹豫中,我忽然想起了卡尔森刚刚说过的一句话。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如同一束火光照亮了我的思想,让我从一片绝望中发现了一点儿生机。 “等等……”我突然说道,“……你刚才说的是‘按照我们通常的战斗方式’,这也就是说,你是不是还知道一些其他的战斗方式?” 卡尔森原本脸上的微笑刹那间褪了个一干二净,他苦着一张老脸,满脸懊恼地张大了嘴巴,呆了半天才开口说道:“该死,我真是这么说的吗?” 第一百一十五:再战黑爵士 第一百一十五:再战黑爵士 随着卡尔森一挥手,整间封闭的密室立刻破碎成一片“0”与“1”的数字浪潮,瞬间将我淹没溶解。无数道繁复的字符狂流般前后汹涌,将与我有关的那一段数字冲得七零八落。再次显出人形时,我已经出现在要塞高塔的倒数第二层。 “战武士也复活了,我们的人到齐了!”刚一回复意识,降b小调夜曲的声音就传入我的耳中。抬眼望去,我的四个冒险伙伴已经全都复活了,正散座在四处,等待着自己的残缺的生命力渐渐回复。我抬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生命槽中也只剩下了薄薄的一层血丝,与那些刚刚复活的涉空者们没有任何区别——卡尔森的这些掩饰工作做得相当成功。 “哎呀,可把你盼来了……”目睹我的“复活”,圣骑士牛百万第一个跳了起来,异常激动地大步向我走来,给了我一个无比热情的牛头人式的拥抱,“……你到底死到哪儿去了,怎么到现在才来啊。” 虽然明知道他这不过是随口的抱怨,但我的心里还是猛地抽紧了一下:很显然我刚才“死到哪儿”去的地方和他们不太一样,我还是有点儿担心有人会产生什么怀疑。 “人家又不会像你一样,迷路都能迷到爪哇国去,你那么着急干什么?”降b小调儿夜曲揶揄地白了他一眼。 爪哇国?在哪里?我的地图上好像并没有标出这个国家的版图。不过如果说牛百万能迷路迷到这张魔法地图外面去,我是绝对不会感到意外的。 “怎么能不着急?我可等了你们老半天了。你们一个个倒是都不紧不慢的,就属我等的时间长?”牛百万一脸委屈地大声抱怨着。 在我为因为自己无法言明的耽搁延误了大家的时间而心中倍感愧疚的时候,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小声嘀咕了一句: “那是因为没人死得比你早……” 说真的,谁说半兽人是个愚昧暴力的种族,这个睿智的恶魔术士就总能洞悉事情的实质…… 站在楼梯口,我看见登戈特女士正背对着我们,站在一面正剩下不到半人高的残壁旁,遥遥地望着远方的山谷。落日的余晖映射在她银色的发端,浸上了一层烂漫的光彩,斜照的夕阳将她纤细的背影拉得很长。 这是一个那么孤独的女人,她背弃了自己的种族,她的种族也背弃了她崇信的正义。老实说,在这件事情上我并不认为她的选择有什么错误,我同情她的遭遇,甚至理解她的仇恨。倘若还有一丝的可能,我都不愿意在这个你死我活的战场上与她为敌。 可遗憾的是,她选择了用最极端的方式来报复这个世界,将所有人都逼得没有了退路——包括我,也包括她自己。 而在卡尔森那里看到的一切却告诉我,她的所有努力或许不过就是无数次无谓的重复尝试中注定会失败的一次。 这就是她无法改变的命运——或许也是生活在这世上的所有原生者们也都无法改变的命运。 正当我为这徒劳的命运暗自喟叹时,耳边蓦地传来卡尔森那个巨魔老头如同响雷般无比洪亮的声音: “哎,小子,别站在那儿发呆,找到那个位置没有……” “啊呀……”这声响亮的耳语让我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我吓得一缩脖子,下意识地向后看去——显然,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怎么回事儿?”我身后的牛百万被我的反应吓了一条,差点扭头就往塔下抱头鼠窜。 “没事儿……”我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半真半假地掩饰道“……刚才好像有人在我耳朵边讲话。” “没错没错,网吧就这点儿不好,人来人往的太乱了,耳朵边老有人嚷嚷,而且头盔隔音真差……”没想到,丁丁小戈居然立刻就对我的处境表示理解——虽然对他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一点儿也不理解——他刚说完我就听见另外一个尖锐刺耳的年轻女声从他口中发了出来,“……啊,我又被人撞飞了……” 我伸着脖子到处张望:“什么声音,怎么回事儿?” 卡尔森紧张的声音再次悄然响起:“我也不知道这声音从哪儿来的,这应该是一种神奇的传音魔法,应该是透过异世界从那个半兽人那儿传过来的。” 和刚才一样,这声音大得快要把我的头盖骨都要掀得飞起来了。我痛苦地伸手捂住了双耳,可见鬼的是这一点儿用都没有——这个巨魔老头的声音似乎能够穿透我的耳朵,直接灌进到我的脑子里去。 “不好意思,我女朋友最近刚迷上玩卡丁车……”丁丁小戈显然误以为我的反应是他造成的,他的表情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快四个小时了,一盘儿还没赢过……” 看着其他人一脸胸有成竹的了然表情,我只能认为这是与半兽人术士签订灵魂契约的异界恶魔通过他的灵魂发出来的声音,并且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这个最终将会收取他灵魂的恶魔是个女性,我不知道这是件好事儿还是件坏事儿…… 趁着他们都在议论的工夫,我一转身悄声嘀咕道:“别他妈那么大声音,我的耳朵都要被你振聋了!” “对不……”雷声还是隆隆而来,震得我头皮发麻,皱着眉头紧缩了一下脖子。 “啊对不起对不起……”终于,卡尔森的声音降低到了正常人能够接受的水平,“……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刚才我忘了调整音量了……” “看见那个位置了没有?”他小声地提醒我道。 我从楼梯口伸出头去,看见黑爵士左手边的第三个墙壁缺口。那个缺口很普通,和其他几面残缺的墙壁没有什么区别,既不比它们更大一些,也不算它们中最小的一个。老实说,如果现在没有看准位置,过会儿说不定真的会忘记他在哪里。 “是那一个?”我背着我的伙伴们偷偷向前伸了伸手指头问道——我知道卡尔森那个老东西绝对能够看见我的小动作。 “就是那儿……”卡尔森的声音就此隐没。 在同一个地点,另外一轮对话也在继续着: “真的……还要再试一次?”牛百万扶着半堵墙,悄悄地伸了半个脑袋出去,有些为难地看着黑爵士的背影。 “都已经跑尸体跑到这儿来了,干嘛不再试试?”降b小调夜曲昂然地从……啊,从牛百万的**……走了出来,“反正药水都还够,用完了再说吧。” “我们……能打得过她吗?”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看起来也有些犹豫,“……刚才我们可刚刚消耗了她一半的生命啊……” “刚才是我们没经验,一开始就被逼到了角落里,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侏儒吟游诗人沉思道,“这一次我们注意分散开,不要都往一个方向跑,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应该说,如果卡尔森没有欺骗我的话,降b小调夜曲的计划大方向上还是正确的。在卡尔森那儿看见的一些图像片段中,大部分最终获得胜利的冒险团队战斗时的战位的确都是比较分散的。 不过这里首先还有一个具有决定意义的技术性难题——他们的级别都比我们高。 没过多久,我们就再一次迎来了一场无比艰辛的肉搏战。 从正面接下黑爵士的第一锤我就知道,这一仗的结果肯定比上一次还要惨。虽然我的“防御”动作精确地防住了铁锤的重击,可这一下还是狠狠刮走了我两百多点的生命力。我必须正视一个残酷的现实:现在我手中的这面三十级的“大地的防护”毕竟远不如“图书馆的墙”坚固,防御效果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我的同伴们也遇到了和我一样的窘境——他们的一些装备在上一次的战斗中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虽然有的尚且可以支持一段时,可有的却渐渐在黑爵士的猛烈攻击之下分崩离析。 而最要命的是,那些破损最严重的装备,往往是他们平时使用最频繁、战斗最倚仗的东西,比如说…… “咔嚓!”在一次异常不公平的武器对撞中,降b小调夜曲那柄小巧的短剑终于再也不堪忍受大铁锤的重压,原本就只有巴掌长的剑刃顿时迸裂成了满地的碎片,剑柄上残余的那一小截锈铁皮只怕就连修指甲都会嫌它太短了。 “谁能支援我一把武器,快点儿!”侏儒吟游诗人哇哇怪叫着退出了战团,冲着我们焦急地大喊着。 “有什么属性限制?”牛百万一边释放出圣光护佑的防护技能奋力顶住了黑爵士的又一轮狂暴的进攻,一边回过头来大声问道。 “我只能用单手武器,重量不能超过30磅,否则我装备不上。” “我只有一件,你过来拿吧……啊……”牛百万查看着自己的魔法行囊,冷不防被黑爵士一锤砸到了后臀上,抱着屁股哀号着退到了一边,同时也没忘了把武器扔在地上。 降b小调夜曲把武器拿在手中,眼角顿时泛起了痛楚的泪花:“你就不觉得这玩意儿我用着不太合适吗?” 牛百万一边仓惶地逃窜一边伸长了脖子冲着他张望,而后露出了赞赏的表情:“没什么不对劲的,我觉得很好啊。这件武器的式样很帅,属性也相当不错,你用着正合适……” “那么好的武器你自己干嘛不用?!”侏儒吟游诗人愤然反问道。 “我就是嫌它好像太长了一点儿,用起来不是很方便……”牛百万的脸上毫不惭愧地带着理所当然的表情。 “只是长了‘一点儿’?”降b小调夜曲差点儿被一口唾沫呛死,“我站在山谷底下一不留神一伸手都能把太阳扎个窟窿!这玩意儿能用来干什么?重建世贸大厦的时候往楼顶递砖头?” 老实说,这柄“飞龙骑士的荣誉旗枪”是一件相当不错的武器。它浑身散发出柔和的银色光泽,旗枪的护手上还雕琢着一对飞龙的展翼,整个武器明亮而不刺目,华美而又内敛,看起来不太像是一件杀人见血的凶器,到更像是一件颇具观赏价值的艺术品。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柄长枪就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第一百二十六点的伤害值对于一个刚满五十级的吟游诗人来说甚至已经略微显得有些奢侈了。它的攻击速度虽然比较缓慢,但提供的百分之二十命中加成和百分之二十致命攻击几率足以弥补这方面的不足。更何况,它还附带着一项名叫“冲刺”的技能,能够在一定距离上发起一次迅猛的突然袭击,发起攻击的距离越远,技能的伤害越高,最多可以提供百分之三十的攻击加成。 不过,恐怕在这里我们是无法目睹这个技能的威力了:据我目测观察,这柄长枪的长度比塔顶平台的半径短得十分有限,在这个“狭窄”的战场上,恐怕不会给降b小调夜曲留下什么冲刺的空间。事实上,当黑爵士女士站在塔顶中央的位置上时,我们的吟游诗人倘若想用枪尖去攻击她,恐怕不得不小心别从边上掉下去了。 曾经有人这样描写一场战斗:当对手的武器刺进我身体里的时候,我甚至都没有看清他的脸。 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能否出现这种情况不仅仅取决于你的速度有多快,还取决于你的武器有多长…… 第二个遭殃的是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他的双手法杖在发射出最后一道暗影箭后超过了所能承受的最大符合,终于碎成了一把干柴。 “谁还有多余的双手武器借我用用!我需要加魔力和魔法伤害的!”好在有役使魔替丁丁小戈抵挡黑爵士的进攻,他才没有因为武器的突然折损而立刻遭受致命的袭击。 我顿时想起在进入碎石要塞之后,从一个巨魔战士的尸身上翻出的一件战利品。它的属性虽然不算高,但却非常符合丁丁小戈的要求,于是顺手把它翻了出来,慷慨地扔到了丁丁小戈的面前: “拿去用吧,不用还给我了!” 看见我扔出去的武器,丁丁小戈绿莹莹的面颊上顿时飞起了一道愤怒的暗红色光泽,好像受到了羞辱似的对我说道: “我是一个有尊严的魔法术士,绝不会使用板斧这种粗鲁的武器!” 老实说,我给他的这把“蓝血败类的板斧”实在是一件难得的奇门兵器,作为一柄近身肉搏的双手战斧,它居然能够增加使用者两百二十点的魔法值和六十点法术伤害、对暗影法术的攻击力还有5%的加成,简直就是给恶魔术士量身定做的一柄套了个大铁疙瘩的双手法杖。我再没有见过比这更适合一个术士使用的武器了,没想到这个绿皮的丑家伙居然还跟我挑三拣四。 “我这里只有一根法杖了,你自己挑吧……”我把背囊中仅有的一柄只能加六点法力的“破损的蓝色圆头棍”扔在地上,转身又一次投入到了战团之中。 我们充满了职业自尊心和自豪感的半兽人术士立刻不假思索地抄起板斧,一转身无比娴熟地发出一记诅咒魔法,完全看不出丝毫的抵触情绪…… 当牛百万的铠甲在黑爵士的重锤之下彻底粉碎之后,我们这群人的霉运已经倒到了极点。我们四个人轮流翻遍了行囊中的战利品,然后赫然发现生命力和防御力属性提高最多的,居然是仙女下凡的“带流苏花边的青木藤连衣裙”。 我很难说只穿着一条三角内裤的雄性牛头人和浑身雄健的肌肉疙瘩穿着一身连衣裙的雄性牛头人哪一个看起来更有伤风化,我只能告诉你,牛百万换上连衣裙之后表现出了令我们震惊的前所未有的战斗狂热,悍不畏死地将自己的身躯暴露在黑爵士残暴的凶器之下,手中的黑曜石柱无情地轰向看似娇小的敌人,恨不得立刻就和对手同归于尽。看着他凶残的表情,我忽然开始担心倘若我们真的一不小心战胜了黑爵士,会不会还要面对着被牛百万杀人灭口的危险。 不过,在绝对的力量差距面前,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即便是全副武装的我们也没能胜过黑爵士的铁锤,更何况是现在这种残兵败甲的时候。五分钟之后,我们的努力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终于,生平第一次英勇无畏地和对手拼命的牛百万如愿以偿地拼掉了自己的性命——我发现穿着裙子的牛百万远比穿着骑士铠甲的牛百万更骁勇也更靠得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以后每次和他一起结伴冒险时都让他穿着裙子——然后防御力薄弱的降b小调夜曲也死在了锤下。行使变得愈加岌岌可危,眼看着我们即将又一次踏上全军覆没的绝路…… “老家伙,你准备好了没有?”我低声嘀咕着,不知道卡尔森能不能听到我的声音。 “差不多了,我就冒冒险,陪你赌一次命吧!”耳边传来卡尔森的声音。 “你了冒个屁的险,赌来赌去也就只有我一条命!”我忿忿地低声说道。 “……”巨魔老头被我呛得无言以对,只有岔开话题,“好了好了,快点做好准备,哦,对了,记得让你的朋友们停止进攻,数据太复杂我可能会处理不了!” “什么?你这个老混蛋,刚才你可没跟我提过这件事儿。”我恨声痛骂道。 “现在我不是已经跟你说了吗?”卡尔森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儿尴尬。 “你自己来看看,现在这个局面我怎么让他们停手?”仙女下凡脸着地和丁丁小戈和黑爵士正战斗得如火如荼,当一个人彻底被战斗的狂热所感染之后,你很难让他从激战中脱离出来。 “啊……”一声惨叫,丁丁小戈也被一锤夯在脑门上,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好机会!”我暗叫了一声,从背后直冲上去,猛地砍了黑爵士一剑,然后转脸就跑,边跑边冲精灵德鲁伊叫着,“快点给自己恢复生命,我顶不了多长时间!” 尽管明知道徒劳无用,但仙女下凡脸着地还是习惯性地听从了我的建议,暂时停止了对黑爵士的魔法攻击。被一剑刺伤了的黑爵士立刻放弃了眼前的目标,对我紧追不舍。 背后就是呼啸着的铁锤风暴,我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勇往直前。 正前方,是一个看似普通的残墙缺口…… 第一百一十六:推倒推倒,黑爵士的陨落 第一百一十六:推倒推倒,黑爵士的陨落 当我还是一个普通的坎普纳维亚城门卫兵的时候,经常会对着城外的护城河发呆——确切地说,在“那段”生命的绝大部分时光中,我都是在对这护城河发呆的——对于每天来往于河上的绝大多数人来说,那只是一条普通的、清浅的水流,轻风不住地吹拂着水面,漾起一道道粼粼的薄很。每天正午的时候,阳光总会射在粼粼的水面上,又被荡漾的水波四溅着泼回到空中,泛起满河金灿灿的颜色。这些细小而温暖的光线,有时候,就不知射入了哪个行人的眼中,映下一层炫目的光彩。 轻风、阳光、水波、行人……并未早一些,也不曾迟一刻,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被晃住目光的行人只会当那是一个偶发的意外,眨眨眼便会走过,绝不会为之稍稍驻足停留。 而在那时的我眼中,在一个生命与灵魂被一道宿命禁锢于城墙角落的卫兵的眼中,这一切,其实都和他人看见的大不相同: 每天正午的时候,阳光从东南侧七十三度斜角的位置跃入水面,同时那长年不变固定从西南方六十度角吹来的信风,以三秒一次的速度从同样的角度推开水面的波痕,我所能看见的第一层波纹每隔三秒钟从第六棵柳树下出现,一秒钟后,七十二道半圆形的水纹正好将整条护城河的宽度占满,而后以每秒钟半步的速度向前荡漾。七秒钟之后,两道原本毫不相干的小小波浪相互交叠在一起,在护城河西侧三分之二的地方共同拱起一道稍大一点儿的浪花,于此同时,正午太阳的一道光线正好射落到这朵浪花的顶端。 于是,随着浪花的向前倾倒,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这道反射出来的灿烂的光线不偏不倚,恰好射入到我左眼的瞳膜上,将我的半面视野刹那间染上一层灿烂的色彩,随即这道奇异的光线转瞬而逝,让人无法捕捉。 两分钟后,这奇异的一切将会在我眼前重新上演,再过两分钟,当我左眼的眼眶中朦胧的光晕还未层散去的时候,那道顽皮的光线又出现了。 然后,它就消失了,结束了这一天对我三次淘气的挑拨,直到太阳神的车架再次从东方驶上中天,又一个明媚的正午到来,那道奇异的阳光将会在同样的时间以同样的方式再次出现,然后再连续三次将灿烂的色彩映入我的眼中。 我要说的是,这似乎是一个并不存在“偶然”的世界,世上的一切事物——无论它有没有生命,有没有智慧;大到四季如何更迭,日夜如何轮回;小到一颗石子的落点、一粒灰尘的去处——都在按照一个早已注定的命运运转:银星河畔的野狼每走两百七十步就会踱过一个椭圆,然后准确无误地将左前爪印入到自己原先的脚印中去;月溪森林里的老梧桐树每隔六十三秒就会谢落一片黄叶,而这片黄叶也必定会被一根树枝弹进一旁的溪流…… 每一样东西的上面仿佛都附着着一条我们看不见的命运之线,而这无数条线的彼端就连接在命运女神的同一架纺车上。这些“命运”往往十分隐蔽,让你根本无法察觉到它们的存在,而一旦你偶尔发现了它们,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惊叹:这一切安排得竟是如此地巧妙精细。 或许只有我所知道的这些“涉空者”们,他们才是真正自由的、不被命运束缚和约束的、能够脱开这些命定的终局选择自己前路的人们;或许还有我们——我和老巨魔卡尔森——这些从命运的捆绑中觉醒了的原生者们,也是掌握了自己命运的、“自由”的一群。 然而,这些“自由”难道又是真实的吗?我又怎么知道我不是从一个狭窄的拘束中挣脱出来,反而落入到了一个更加庞大的、隐蔽的、我所不能发现的命运拘束中去了呢?我又怎么知道我现在面临的一切不是同样受到命运纺线的引导,随着纺锤的转动,一刻不停地向着某个注定的命运终点前行呢?不只是我,那些涉空者们——那些“自由自在”的涉空者们——他们所得到的难道就真的是真正的自由了吗? 不管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我们生活在一个由无数规律和法则构架成的世界中,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创造这个世界和制定这些法则的众神掌握着世间的一切,这对于许多宗教狂热者来说是一个巨大的福音。“神创造一切,神掌握一切,神看顾一切”,这样的世界,是多么的理想啊? 那么,这个世界又真的如传说中那般无懈可击吗? “这并非是一个完美的世界!”我来自异国的异族同行人、觉醒了的原生者、富有智慧的巨魔老人,巨魔巫医卡尔森如是说。 “如果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严苛地按照固定的法则完美地运转……”他这样对我说道,“……那么,我不会存在,你不会存在,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房间……”他用手杖指了指这件从至高神手中“欺诈”来的房间内壁,“……同样也不会存在。” “只要你愿意寻找,这世上处处都是破绽。事实上,在我的眼里看来,众神在这个世界上犯下的错误比他们的创造还要多。”卡尔森的话如同穿凿岩石的铁锤,坚强有力、掷地有声。 他在批判神灵,指责众神犯下了错误。如此亵渎神灵的话语让我大为惶恐,我像是被钢针扎了屁股一样“蹭”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下意识浑身冷汗地左右环顾了一圈——当然,在这个连门把手都找不到一个的房间里,除了墙壁我什么也没有看到——然后忍不住就想要伸手去捂这个放肆的老巨魔的大嘴——要知道,我可是这世上为数不多地真正亲眼见过一位神明降临的人之一——尽管那或许只是一个十分低阶的gm神——但他光辉高大的形象、远大深邃的智慧——以及性感刚毅的腿毛——都给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怎能让我不心生由衷地敬畏? “冷静点儿,我的朋友,我这么说自有我的道理……”老卡尔森伸出手杖点着我的肩膀,轻轻把我推回到座位上去。他此时的表情看上去既没有在背后嘲讽神明的窃喜,也没有刻意顶撞和污蔑众神的叛逆,而是一如既往地面带微笑,仿佛正平静地叙述着一个事实——事实上,正是他这么淡定的态度才给了我足够的勇气,让我能够壮着胆子把他大逆不道的话语继续听下去。 “你问我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办法来对付黑爵士,我告诉你,从理论上来说,这是可能的。”卡尔森有条不紊地继续说道,“而这种可能的基础,就是众神犯下了一个小小的错误。” 他手臂轻挥,半空中的魔法画卷变幻成了指挥塔顶的景象。在画面中,我看见黑爵士登戈特女士独自站在残缺的墙壁前,正严肃地俯瞰着整座要塞。 “孤独的老处女……”老卡尔森满脸的不屑,“……耳朵那么短,而且牙齿都包裹在嘴唇里,一点儿都不性感……制造出这么丑陋的女性,这当然也是众神犯下的最大的错误之一……” 事实证明,“智慧”和“审美”之间并没有直接相关的联系。 “……不过这和你的生死没有关系。我要你看的,是她身前的那段墙壁上的缺口。怎么样,有没有发现它们的特点?” “唔……让我想一想……”我瞪圆了双眼,努力想要从这些残墙断壁中间找出某种玄妙的东西来,“……哦,真有趣,这些缺口全都出现在墙壁上,这真是个奇妙的巧合,不过我看不出这和我有多大关系……” “咳咳……”老卡尔森阴沉着脸恼怒地瞪着我。 “好吧好吧……”我尴尬地举起了双手,“……对不起,我承认我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你快点告诉我吧,我已经好奇得快要窒息了。” 尽管我的话如此地言不由衷,可还是让卡尔森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早就知道你是看不出来这其间的差别的……”那你还要我看?“……在这种时候,用你凡俗的眼睛,只能被虚幻的假象所蒙蔽。所以,你要这样看……” “卡尔森?卡尔森先生?我已经厌倦了在真是本源的数字海洋中游泳了,如果你有什么想要告诉我的,请直说好吗?”在无穷无尽一排排绿色的“0”和“1”的符号中,我无奈地说道。这个古怪的巨魔老头似乎很喜欢卖弄他那将一切事物还原为数码本源的能力,动不动就喜欢来这么一下。 “请注意这一段符号……”我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我看见长长一排不规则的数码在我的眼中闪烁,尽管我不知道它们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可我就是知道卡尔森让我看的正是它们。 “原本塔顶的这些缺口,并不会拦截入侵者的出入,比如说你,刚才就是从这个缺口中跳出塔顶的;但黑爵士本人却是无法通行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这个老女人愿意,她能拖着我们的小腿把我们的尸体整个儿扔出去,而我们却只能把她砍成十八段一块儿一块儿地扔。”我想了想,然后答道。 “呃……基本上是正确的,至少我就见过不下六十个倒霉鬼被这个女人逼到墙边一锤子掀下塔去。但是需要你注意的是,和其他代表墙壁缺口的符号相比,这一个缺口却留下了一个小小的缺憾,或许是众神忘记了什么,它少了一个重要的字段——一个保护黑爵士不会坠楼的字段。”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如果你能抓住机会,就完全可以从这里把她推下塔去。在这样的高度上,除非她的生命值再翻两番,否则绝不会有生还的机会。” 这大概是这个老巨魔说出的让我最爱听的一句话了。 “这主意听起来不错。” “……前提条件是你那时候还活着,而且她恰好站在这个缺口的正前方,而且你恰好在她的内侧,而且你恰好使出了能够产生‘击退’效果的技能,而且她那时候恰好没有打断你的技能……”卡尔森滔滔不绝地说道。 “等等……”那么多的“恰好”让我的心里产生了非常不妙的预感,我决定跳过他所有的假设,直接找到一个浅显的结果:“……我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比你一辈子被雷劈中两次的机会稍大一点点。”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让我的幸存几率从无穷大分之一上升到了无穷大减一分之一。我现在感觉自己安全多了。”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嗨,我还没说完呢!”卡尔森连忙补充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有办法把这个几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话,你觉得怎么样?” “我应该怎么做?”我立刻小心地收藏起瞳孔中不敬的眼白,满脸景仰望着这个老家伙。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在她之前站在这个缺口上,引诱她向你攻击……”老卡尔森脸上高深莫测的得意微笑始终没有消散,“……记住,这个时候你绝不能躲闪,也不能抵挡,更不能被她击中,只能祈祷她的攻击失误。她在一次攻击结束之后,会有零点五秒的僵硬时间,你必须在这个时间之内绕到她的背后,然后使用‘冲刺’、‘突袭’之类能够击退对手的技能,再然后……你明白了?” “我想我明白了,可是……”从他的讲解中,我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难题,“……我怎么样才能闪开她的攻击呢?” “这就是只有我才能做的事情了。”卡尔森对我说道,“要知道,黑爵士的攻击失误率大约是百分之零点三,也就是说她每三百多次攻击中,必然会出现一次失误。而我所能为你做的,就是在她那一次攻击时……” “把她的失误率提高到百分之百?”我两眼发亮地问道。 “放屁!”卡尔森用他的法杖重重敲了敲我的脑袋——我居然为此掉了十二点生命——“我告诉过你,修改众神的法则很容易被发现,而且受到的惩罚将会是毁灭性的。提高失误率那么明显的修改是不可能被忽视的,你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死吗?” “……那你想要怎么办?”我捂着脑袋咧着嘴问道。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动作,我必须更深层次地潜入到世界规则之中,进行更细微地调整,让那千分之三的失误几率,恰好在攻击你的那一击时偶然出现。” “‘偶然’出现?”我觉得自己的脑子好像有点儿不够用了。 “是的,‘偶然’。对于正监视着这个世界的众神来说,这一刻出现的失误就是一个随机分布不可控制的‘偶然’,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却是一个有预谋的‘必然’。” “听起来很深奥的样子……”我一脸的茫然,紧跟着心里就变得释然了许多,“……但不管怎么说,你会让她的那一锤落空,对吧?” “一个欺骗众神眼睛的小把戏,我从来也没有这么干过,但它在理论上确实行得通。必须承认的是,这种事有很大的危险。但如果你决定现在就回到你的涉空者朋友那里去的话,我确实可以这样帮你。”老卡尔森殷切地望着我。 我知道,这是一个艰难的选择,对于他,对于我,都是。但是,正如他无法在苏醒后的长久的孤独中放弃一个与他同样命运的人类一样,我也无法放弃外面那个叫做“法尔维大陆”的世界上的一切,无法放弃那些一路与我同行的人们。 无论作出什么样的选择,我们的一生其实都是在冒险,难道不是吗? “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在我们相识的短暂时间里,无论我们之间闹出了多少的误会,此时,我第一次如此郑重地向这个异族的老人表达我内心的感激。 “谁会稀罕你那点廉价的感激?”卡尔森哀叹道,“我更宁愿你放弃这次冒险……” 残忍的凶器刮起的嗜血风暴在我的脑后不住地喧嚣,我已经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有目的地诱敌深入,还是真的被恐惧逼得抱头鼠窜。感谢我脚上的这双“风精灵的足迹”,随着我的等级提升,它已经可以额外给我增加百分之七的移动速度,这让我得以在性命交关的紧要关头总能够以毫厘之差逃脱黑爵士的捕杀。那个在卡尔森口中被斥作“众神的错误”的缺口就在眼前,我必须用自己的小命去验证一下,出了错的究竟是一贯正确的神明,还是卡尔森他自己。 “对,就是这个方向,我喊停你就要马上停下来,否则掉下去的就是你自己啦。十五、十四、十三……”卡尔森的声音不住地在我的耳边絮叨着,我听得出来,他的口气虽然依然轻松,但心里却和我一样地紧张——毕竟,我们的小小诡计一旦出了纰漏,谁也不能保证众神的惩罚不会落到他的身上。 “小心,杰夫,她快要追上你啦!”仙女下凡脸着地尖着嗓门,非常不合时宜地冲我高声喊着。 “继续向前,十、九、八……”我觉得卡尔森的声带里都蓄满了紧张的汗水。 “拐弯、拐弯,再往前你就到死角了……”仙女下凡的声带却像是快要绷断了。 “这个白痴女人瞎嚷嚷什么……该死,我数到几了?你能不能再跑一圈儿?” “你说的是真的假的?别他妈的再开玩笑了!”卡尔森的话吓得我魂飞魄散,忍不住冲着天空大吼道。 “你说什么?”仙女下凡纳闷地冲我尖叫。 “你也给我住口!”我这句话是冲着精灵德鲁伊少女说的。 “停下!”与此同时,我终于听见了卡尔森洪亮的信号声——事实上这一刻我根本就没听清楚他说的到底是什么东西,那惊天霹雳般的巨响已经炸得我眼冒金星无法动弹了——为了和尖声嘶叫的精灵少女对抗,他突然调大了和我通话的音量。 我下意识地转过身,黑爵士的大锤犹如从天而降的陨石,瞬间将一片黑色的阴影笼罩了我头上的天空。我眼见着一片巨大的黑暗挟着猎猎风声从天而降,没有给我留下丝毫躲闪的空间。 处在我现在的境地中你就会知道,人的生命实在无常的令人慨叹:眼前一黑、一亮,一次战斗就这样过去了,眼前一黑、不亮,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 “啊……”黑爵士怒睁着双眼,满眼残忍。 “啊……”仙女下凡掩住了双眼,满脸恐惧。 “啊……”我不知道卡尔森那个老东西究竟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谁知道他在鬼叫什么? 眼前一亮…… 豁然开朗! 天空高挂着明媚的阳光,世上的一切生机昂然,脚下的每一块残破的砖石仿佛都在欢唱,歌颂着一曲生命的礼赞。 我还活着! 头上顶着鲜红的“失误”字样,幸运地活着! 在无可抵御的强敌面前选择了对抗到底,并勇敢地活着! 活着真好。 沉重的铁锤鬼使神差地落到我身旁的残墙上,溅起一串飞射的碎石。 或许是如此大力的一击令黑爵士在瞬间失去了平衡,令她无法立刻再次攻击;又或许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这必杀的一击怎么会失误的如此离谱,令她一瞬间精神恍惚。总之,在这一击之后,我拥有了零点五秒的时间。 反败为胜的零点五秒。 我从未经历过如此漫长的零点五秒。 我从未看到如此迟钝的黑爵士。 迈步,转身,举盾,伸手……一个名为“撞击”的低级技能。 我甚至还有足够的时间冲着黑爵士的背影微笑告别。 然后,我看见一个美丽妖娆的背影立足不稳,无奈地向前栽去。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辽远天际。 想不想知道作为一个男人,我这辈子干得最骄傲的一件事是什么? 黑爵士,一个美丽的女人,这一刻,我推倒了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活下去的意义 第一百一十七章 活下去的意义 我站在塔顶,抱着半面残墙战战兢兢地向外探出了半个脑袋。塔很高,我感到一阵晕眩。黑爵士那丰腴美艳的背影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凄惨姿态俯卧在塔底的砖石上,银白色的头发散乱地披撒开来,发梢被身下汩汩涌出的鲜血染上了一层炽烈又死寂的红。 她真的死了,这个因族人的背叛而背叛了族人的骄傲的女人,这个意图用绝望的屠戮来践行着自己坚守的正义的女人。或许,她还会在另外的那些副本里无数次地复活,无数次地把那个阴暗的故事讲述给将要杀了她或者是将要被她杀了的冒险者们,可是现在,在这里,她的生命已经真切地消失,我们成功地完成了拯救世界的伟大的使命。 “卡尔森,卡尔森?你还活着吗?”我忽然想起和我一同炮制这起谋杀的同谋者。黑爵士的死亡并不完全意味着我们诡计的成功,相比起这个绝望女人的死亡,成功欺瞒过众神的眼睛才是我们更大更彻底的胜利。 “……如果你真那么关心我的死活,那刚才就应该听从我的劝告,放弃这个任务……”耳边传来巨魔老头没好气的声音,“……现在再来假惺惺地关心一下有屁用?” “我忽然觉得让众神发现你的鬼把戏,然后把你的罗锅腰抻直了也是件挺值得期待的事情……”听到他的回答,我的心里顿时安定多了。 “闭上你的臭嘴吧,他们可不是没有机会这么做。刚才的时间太仓促了,我还是出了一点儿小纰漏。”卡尔森的话让我心里一紧。 “怎么回事儿?”我连忙问到。 “一个关联字段没有处理好,刚才攻击失误的不止是你那一个黑爵士,一共有三十七个黑爵士都在同一时刻攻击落空了。如果有哪个神明仔细查看的话,还是有可能发现修改痕迹的。”卡尔森的话语里充满了懊恼的语气。 “问题很严重吗?你会不会有危险?”我担忧地问道。 “你会不会揪着自己的脑袋数数那上面一共有多少根头发?”卡尔森忽然莫名其妙地问了我一句。 “不会,我没那个闲工夫。”我下意识地回答道,完全不知道他在这个时候问出这样的问题是什么意思。 “是啊,你没工夫,众神也没有的,他们有大把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干呢。所以放心吧,他们是数不到我们这根头发的。我不满意只是因为觉得自己还能干得更漂亮些。”他的嘴里虽然说着对自己的工作成绩不满,可这根本无法掩饰他成功欺骗了众神那洋洋自得的夸耀语气。 “淡定一点吧,完美主义者,你的嘴咧得都能看见那对獠牙的牙床了。”就算我看不见他的模样,也完全可以想象得到他现在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我一点儿都不为他的安全脱险感到庆幸。真的,一点儿都不! “不跟你废话了,你身后那个精灵女人过来了。她的耳朵长得还凑合,可是牙居然全都长在嘴里。这样的货色也能叫做女人?野猪长得都比她好看。真不知道精灵族的男人怎么会受到了这种怪兽……”卡尔森用他仅属于巨魔族的独特审美观大肆非议着我身后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脸着地的容貌,直到这不满的絮叨声在我的耳边渐渐消失。 我转过头去,看见精灵德鲁伊女孩微张着嘴,正满脸惊愕地向我走来。 “真是不敢相信!怎么会这样?她居然真的死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糟糕!刚才只顾着确认卡尔森的安危,直到现在我才发现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用一个什么样的谎言来掩盖自己独力杀死了黑爵士这不可思议的事实。你知道,作为一个一向诚实而又耿直的战武士,我从来都不擅长用欺瞒来掩盖事实,更何况现在是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仓促编造一个谎言。于是,我决定坦诚地实话实说: “我……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这……这完全是一个意外,她大概只是想和我们玩玩躲猫猫,结果一不小心……” 仙女下凡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我:“你觉得全国人民会相信这个理由吗?” 我纯洁地仰望着四十五度角的天空,晚霞染红了我的双颊…… 很快,牛百万、顶顶小戈和夜曲飘散的生命在塔底复活了。他们复活后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死于非命的黑爵士的尸体。牛百万的眼睛瞪得快要掉出来了,他小心翼翼地绕着这具尸体转了三圈,在确定黑爵士不会猛然跳起来复活给他一记铁锤猛击之后,这个专精于逃跑技能和拥有宗师级迷路技巧的伟大圣骑士终于以他独特的思维定势和无比丰富的人生阅历自然而然地得出了一个唯一能让他接受现实的合理解释: “兄弟们,我们好像进错到别人的副本里来了……” “那好啊,等我们把任务物品都拿走,你找四个人陪你再来一次吧。我可不想再到这个鬼地方来送死了……”我慢悠悠地从塔里走了出来,对着呆若木牛的圣骑士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就凭你们俩,也能把黑爵士砍死?”降b小调夜曲显然无法接受这个太过具有冲击力的事实。 “准确地说,这只是我一个人干的!”我抱着肩膀得意地点了点头。现在我有点儿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会热衷于冒险事业,用自己宝贵的性命去完成一些难以完成的高难度任务了——这种承受众人惊叹目光的骄傲感觉实在是令人暗爽到欲罢不能。 “你一个人干的?无耻!”耳边传来卡尔森那微弱的斥责声,但立刻就被我的听觉神经自动忽略了。 仙女下凡从我身后冲了出来,语无伦次地讲述着她刚刚目睹到的情景。听着她的讲述,那群死去又活来的倒霉鬼们的脸上连番露出了惊叹、羡慕进而嫉妒的表情。 “见鬼,居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牛百万摇着他那大脑袋懊恼地说道。 “如果你要对我的战绩表示敬佩的话,‘见鬼’并不是一个恰当的词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知道有一个很合适的形容词叫做‘智勇双全’。”我好心地提示那个显然没有多少语言才能的牛头人。 “我只知道有个很合适的名词叫做‘狗屎运’……”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小声嘀咕着。 这是这世上许多智慧生物的通病,他们总是喜欢把别人的成功归结于像运气这样的偶然因素,而完全看不到在这个看似偶然运气背后倾注了我多少的勇气和智慧……嗯,好吧,是我和卡尔森的……好吧好吧,我承认,要是按照出力大小和的比重来排序,应该是卡尔森和我的——可我难道不能按照通用语首字母来排序吗? 不过,虽然我没有在伙伴们那里得到自己应得的荣誉和尊重,但有了“运气”这个不可捉摸的字眼儿来作掩护,我也不必费尽心思地编造谎言去掩盖卡尔森的存在。让这几个懒于思考的不可知论者相信这一切都是运气创造的奇迹简直是再简单也没有的事情了——相信我,对于一个蹲在破房子里闲着无聊屠杀老鼠都能爆出一块信念之石的受到至高神眷顾的牛头人来说,你用“运气”来解释这世上的任何事情他都能够毫无心理障碍地全盘接受。 每个人都从黑爵士的尸体上取走了象征着完成了任务的物品——她的一绺银色的头发,同时还缴获了一些属性相当不错的战利品,遗憾的是其中并没有适合战武士使用的装备。不过,我也并不是一无所获,在黑爵士的身上,我找到了“融合器的零件三”。这是一个双螺旋结构的管道,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根横管均匀地将两根螺旋管连接在一起。和这个零件一起到手的,还有一个专属于炼金术师的职业任务:收集齐四件“融合器的零件”,完成融合器的安装。 一系列的战斗让我们每个人都得到了显而易见的成长,刚进入要塞的时候,即便是那些守在门口的杂兵都会给我们带来不小的麻烦,而当我们退出的时候,那些家伙已经无法再对我们构成威胁。 很快,我们走到了内城边缘,攀上残缺破碎的城墙缺口,前方就是我们曾经和三首魔兽美里尔厮杀的广场。我还记得我们来时那座小庄园年轻的主人、坚强的牧师勒茉尔小姐的哥哥、英勇的宾克男爵和他的下属们原本在那里休整。黑爵士已经被消灭了,他们应该已经回家了吧。妹妹能够见到期盼已久的哥哥,士兵们能够重新保护领土上的亲人,一切都将回到正确而又美好的轨道上去。唯有如此,才能证明我们出生入死来赴这趟危险的冒险旅程是值得的。 我这样想着。 穿过那道缺口,转过已经破碎成了瓦砾的喷水池,我们又一次看见了宾克男爵和他侍从们的身影。 年轻的躯体散落在各处,每一具都被利刃穿喉而过。或是短剑、或是长矛,这些锋利的锐器显然都是被巨大的力量所推动,将这些躯体牢牢地钉在泥土里、墙壁间、树干上,在最短暂的一瞬间灭绝了所有的生机。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紧握着这些利器的,竟是这些年轻死者们自己的手掌。 这究竟是怎么了?到底是什么,让他们用这甚至比对待敌人更为坚毅果决的方式,了结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咳咳……”在一棵被烧成了焦炭的枯木下,传来了痛苦的咳嗽声。循声望去,我们看见了宾克男爵垂危的面容。他的脸色白得可怕,眼底却泛滥着一层令人不安的红潮,经过了这样长的时间,他左腿的伤口没有丝毫愈合的迹象,反而依然在大量地流血——谁知道呢,那粘稠发臭的腥黄色**或许已经不再是人类的血迹了。 “咳咳……勇敢的人们,我已经……感觉不到黑爵士的力量,你们……你们是否已经完成了伟大的使命?”男爵不停地喘息着,艰难地向我们问道。 “是。”距离他最近的牛百万只用了这么一个字回答他的问题——这些能说会道的涉空者们似乎总喜欢用这种简单到近乎无礼的方式来和原生者们交谈,无论是多么复杂的交流,他们只用一两个字就能将对话导向自己需要的信息。 “至高神的仁爱哺育万物……法……法尔维大陆得救了……我们的牺牲……有了……有了回报……” “这里到底怎么了?”丁丁小戈开口问道。 “在……你们离开之后,我们才发现,我们受的伤并不简单。我们的牧师说,这是一种毒素,会悄然吞没我们的灵魂,将我们变成……变成完全没有理智的腐朽者,并且……会攻击一切有灵魂的活物。我们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传播毒素的工具,回家只会害了我们的亲人和更多的人们。没有药物能够治疗我们,我们丧失了一切希望……” “……可即便如此……我的人也没有放弃战斗。或许我们的生命已经毫无价值,但我们还可以将死亡当成抗争的最后武器。每个人在毒素最后发作前,都终结了自己的生命。为了不变成飘荡的丧尸,他们……他们将自己钉死在地上……” “……我的……我的时间也快到了……可敬的人们。至高神垂怜,让我在临死前能够听到胜利的消息。我……我……咳咳……”猛然间,年轻的男爵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与他伤口上的一样是粘稠的黄色。他脸上的肌肉变得愈发木然,眼中的安详正逐渐被一种空洞的木然所淹没。 “杀了我……”他冲我们大叫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为了一个人类最后的尊严……杀了我!” 这是怎么回事儿?片刻前,我们才将他妹妹的祝福带到了他的身边,而现在,我们竟要目睹他的死亡了么?难道说在这个世界上,亲人的思念和祝福竟是如此的无力、英勇的正义竟是如此的廉价、善良的生命竟是如此的脆弱,将这一切全都累加在一起,竟也无法抵御住小小毒素的索命么? 真的么,生命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等待死亡?而在生命过程中显露出的那些高尚而又伟大的种种品质,全都是无意义的附属品么? 这叫人如何能够心甘?又叫人如何能够心服? “救活他!卡尔森,让他活着回家!”我在心底无声地高呼着,恳求着我那能够看破神力的异族朋友。 “这不可能,我的朋友,我办不到……”卡尔森的声音透着萧索的气息,“……他是在众神法则中必然死在这里的人,任何人都改变不了这个现实。” “你能的!告诉我你可以的!不过是这小小的毒素而已,我们都受过伤,可我们都还活着!这根本不是什么致命的毒,我们都知道。他根本就不用死在这里!”我简直要发疯了。我无法眼看着这个俊朗的青年就这样死去。 是的,倘若这个封闭的副本世界是唯一的、倘若这世上的一切都是沿着一个唯一的逻辑向前推进的、倘若我们每个人做的每件事情都是独一无二的,那么,我们已经成功拯救了这个世界。说句良心话吧,在已经拯救了亿万生灵之后,这个年轻男爵一个人的生命实在是显得轻微,我或许真的不会在乎这一两个人的生死。 然而,一切并非如此。这是一个并行的世界、一个重复的世界、一个一切都在重复一切都在循环一切都在徒劳运转着的世界,我们所做的一切只能用灵魂和金钱的收益来机械地衡量,对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影响。 倘若连这发生在我们眼前的唯一的死亡我们都无法制止的话,我们就谁也没有救! 我们徒劳无功,我们毫无作为,我们是多余而又无力的一群,在这个世界上庸碌而盲目地杀伐,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将会变成什么样。 我从未曾像这一刻这样期待着改变,哪怕这种改变意味着叛逆神的威严。我也从未像这一刻一样渴望去拯救一条生命,因为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我们存在于这个世界上是否有意义。 “你疯了……”卡尔森简直是在我耳边吼叫,“……他和你们不一样,我们都明白这一点!我们都知道,真正杀了他的不是什么狗屁没收,不是什么狗屁伤口,也不是什么狗娘养的毒素。真正杀了他的是那些字段你懂吗?无法删除无法更改无法碰触的字段!修改他意味着全面的崩溃!你这是在自杀在自杀你知道吗?” “……我们难道就不能‘真正’干点儿什么吗?”从我的心底,涌上巨大的悲哀。 卡尔森的咆哮声瞬间沉默,过了好久,他才低声对我说: “活下去,朋友,好好地活下去……” 活下去!确实,这似乎已经成了我们这样叛逆的生命唯一能够证明自己存在意义的方式…… 男爵终究还是死了,降b小调夜曲用他的佩剑钉死了他。没有人能够修改命运的法则,即便是像我们这样逃脱了命运的生命。 “告诉……我的妹妹,我……爱……她,爱他们所有的人,我的灵魂将在天上保佑着他们,永远……”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将这个任务交到了我们的手上。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永远的等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永远的等待 宾克男爵死后,这座碎石要塞中再没有更多值得我们一行人留恋的东西。我们快步向着要塞的出口走去,没多久,那扇破败的大门已经遥遥在望,门内那流淌着异彩的魔法漩涡结成了一个强大而又神奇的屏障,将门内和门外分隔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眼见就要离去,我对只能禁足于要塞之中的老卡尔森抱着一丝难言的歉意。我马上就要“出去”了,而对于我来说这个简简单单的“出去”,对于他来说却是一个永远无法想象的奢望。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应当道歉的地方,众神那承载着命运筹码的天平毕竟还是公允的,我得到了远比他宽泛的自由,而他也得到了我无法理解的力量。 可我还是感到了一些歉疚。毕竟,现在是我主动地离开了这个刚刚结识的朋友,将这个自由的灵魂孤独地遗留在这个禁锢的空间之中, “老头儿,我……要走了……”我低声对他说道。 “我们还会再见面么?”老巨魔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平静,可我还是能听出他语气种隐藏着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短时间内恐怕是不行了……”我考虑了片刻才回答道,“……到这儿来的路上很不太平,如果我要一个人来的话,至少也要五十六、七级才成。这起码需要两、三个月时间。” “好在不算太久……”卡尔森的心境远比我想象的要开朗得多,“……我已经一个人在这儿呆了快一年了,倒也不在乎再多等上这几个月。” “我会一定会尽快的!”我保证道。 “到时候你别把我这个蓝皮老头子给忘了才好……”卡尔森笑道,“……不过说真的,你这个人真的挺奇怪,给我的感觉倒是更像是个涉空者。如果我不是具有看透世界本源的力量,恐怕根本就看不透你的来历。其实我一度专心钻研,试图从本源世界里寻找到真正描述一个灵魂的字段,而偏偏灵魂这种东西似乎又不是用简单的0和1能够描述得出来的。我只是单纯地那么觉得:你好像拥有一个真正完整的灵魂,而我的却是残缺的——这大概也是我无法走出要塞的主要原因……” “……我有一种预感,小子,你以后恐怕会变成一个不得了的家伙……所以,你可千万别在那之前就窝囊地死掉了啊……” “你就扯淡吧!”回头最后看了一眼碎石要塞的破瓦残垣,对于他玄而又玄的感叹,我并没有太多的同感,只是用力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昂首走出了城堡大门…… 离开要塞,我们循着来路沿途返回。一路上,那些被毒素腐蚀了灵魂的腐朽者和野兽们仍然盘踞在四周,狂暴地向我们发起一轮轮的袭击,可对于我们来说,对付他们已经再也不必像来时那般费力了。很快,我们再一次来到了那座本属于年轻的宾克男爵的庄园。 庄园中的居民们还在手持着简陋的武器,和自荒野间汇聚而来的腐朽者们勇敢地战斗着。和我们来的时候一样,这里的战斗始终保持在一个稳定的平衡状态之中:那些没有灵魂的腐烂丧尸每倒下去一个,不知从哪儿就会跑来另一个加入到战斗中去;而勒茉尔小姐则总能适时地释放出恢复生命的神术,让每一个居民都不会在这场保卫战中死去。 这场毁灭与捍卫的局部冲突似乎自我们走后就一直没有停歇过,并且我很怀疑,当我们离开后,它还会这样持续下去,直到下一拨像我们这样的人出现。 一切都像诸神注定了的那样,我们又一次消灭了那群腐烂的入侵者,又一次被居民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热情地迎入了庄园中,并且又一次用被洗劫了般的价格修复了我们破损的装备。 我的朋友们并没有忘记故去的男爵的嘱托,他们将男爵的死讯告诉了他的妹妹,为此,他们每个人都得到了一千两百多点的灵魂之力和三枚金币的酬劳。我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并没有像他们一样去做同样的事。我和我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不一样,不会用那样言简意赅的语汇来传达这个残忍的消息,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刚刚失去了最后一个亲人的可怜少女。 按照这世上的法则,每当有一个人从碎石要塞回到这里,都会再一次地带来男爵的死讯,让这个少女再一次遭受这巨大的苦痛。我不知这个柔弱的女孩如何才能挺过这无数次心灵的重创,但本着我内心最微小的善良,我想,这样的悲伤,哪怕只能少发生一次,也是好的。 既然无法扭转众神既定的命运,那么至少,让我来减少一次失去亲人的悲伤吧——我这样希望着。 而且,在我的心中,始终存着这样一分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当你获取酬劳的时候,才算是真正完成了一项工作,对于你来说,这件事情不可更改不可重复地永远结束了。 而在此之前,它都不算终结,甚至于,你可以认为它并没有开始,或是…… 并不存在? 倘我真的将男爵的死讯告诉了勒茉尔小姐,一切就都被永远地决定了,再也无可更替。而倘若我不说,她不听,这条已经被众神裁定了的信息被永远地中断在我和她之间,或许……我知道这听起来很傻,可我真的隐隐有这样的感觉……或许,这件事情就被淹没了、掩盖了,成为无数信息洪流中的一个断层,从此消失不见,不复存在。宾克男爵的生死仍未被判定,勒茉尔小姐的等待还拥有希望——至少在我和她之间,至少对于我和她两个人而言,或许就是如此。 一切,会是这样吗? 在这个由两个简单数码堆积而成的世界上,我的这种想法究竟是否真的触摸到了这世界隐秘的法则? 又或者,不过是一个胆小鬼怯懦的逃避而已呢? 终究,我没有完成这个任务,而是把它留在了我的任务纪录中。直到很久很久以后,它仍然是我未尽的人生旅途中所留下的唯一失败的一页。 当我们只离开了不到半分钟的路程,再回头看时,那座小小的庄园已经再一次被蜂拥而至的行僵所包围。勒茉尔小姐神圣魔法的辉泽在傍晚静谧的空气中不时地闪烁着,犹如一朵白玉兰绽放在逐渐被黑暗侵蚀的角落,在这个被腐蚀了的绝望之地,播撒着一种名为“希望”的种子。 在那里,一个妹妹在等待着他远征的哥哥归来,她还将长久但永远不会绝望地等待下去。在这个故事里,没有死亡,也没有悲伤,有的只是无尽的希望和期盼。 这是一个幸福的故事。 至少,对我,是这样的…… 再次回到碎石前哨站,我的涉空者朋友们都已经疲惫不堪——在我的印象中,这确实是和他们一同持续冒险旅途最久的一次。事实上,在还没有走出沼泽地带的时候,他们一个个就都已经昏昏沉沉摇摇欲坠了,和他们无精打采的样子想必,就连半路上那些尸变的腐朽者都可以称得上是“生机勃勃”了——事实上,我确实曾一度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中了剧烈的尸毒,正朝着行尸走肉的方向悄然演变,并且做好了随时将他们四个乱刃分尸再逃之夭夭的准备。 谢天谢地,这惨烈的一幕终究没有发生在我们身上——他们真的只是疲劳过度而已。最终,在团结友爱的相互扶助之下,在拯救了世界的荣誉支持之下,在冒险者英勇无畏的信念引导之下——当然,或许更为主要的是,在对冒险酬劳的贪婪**驱动之下——他们终于还是回到了碎石前哨站,困顿疲乏地从古铁雷斯少校手中领取到了这一次委托冒险的报酬,才心满意足地“下线”离开了。 晚间的山野安静而深沉,营寨中的篝火动荡地喷吐着,将四周的影子惊悸地甩来甩去。前哨站中一片寂静,人类和半兽人的士兵们在两人多高的木墙周围巡视着,除了我之外,此间已经再没有一个外来的远行者。 坐在篝火旁,我无聊地翻看着我的魔法日记本。除了给勒茉尔小姐送信的任务之外,这里还记录了另外六七个任务,这里面有的任务是因为我的级别不够,难以完成,有的则需要与一队同伴结队冒险才能继续,唯一没有什么条件限制的,就只有在碎石要塞中偶然领取到的炼金术师专属任务:“融合器的安装”。 可是,和其他任务的介绍不同,这个开放性的任务介绍来的实在是太过简略,让人完全不得要领:找齐四件“融合器的零件”,将它们组装在一起,探索它的奥秘,你将在寻求知识的道路上更进一步。去哪里?找谁?如何完成按照?它又有什么作用?任务介绍里只字未提……没有任何线索。 困惑中,我将已经收集到手的那三个零件取出背囊,希望能从中发现什么。那是一个内外一体的封闭容器、一个双螺旋管和一个奇形怪状的金属支架,架子的造型很古怪,也很坚固,应该是用来固定某个沉重并且有可能会剧烈震动的东西。以我仅有的一点儿炼金学常识来推断,适合这种支架大小的仪器不太可能发生强烈的震荡,唯一的可能性是它是一个会高速旋转的螺旋状仪器…… 不知怎么的,我的脑海中忽然蹦出了一个物体的形象。那是一个带着盖子的、大约有一个手磨大小的东西,它的一侧有一个舱门,能够放进大约两指宽的固体,开动后它会发出轻微的蓝色光芒,并且产生一些声响,听起来就像是里面有一个盒子在高速旋转。 我甚至能够想起来是在什么地方看见这个东西的:就是在这儿,在这个前哨站里。当我们找到一颗变异僵尸的心脏后,我们找到了前哨站的药剂师瓦格纳先生。在他帮我们分析了这颗心脏的构成时,用的就是这样一件形状古怪的仪器。回想起来,那件仪器上好像确实还留有一些固定的螺口和连接管道的接口,好像并非是一件完成品的样子,只是那时候我没有留意而已。 我忽然觉得应该去尽快拜访一下瓦格纳先生,直觉告诉我,这样做会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天已经晚了,可瓦格纳先生帐篷里的灯烛并没有熄灭。醉心于钻研的战地药剂师此时正佝偻在试验台旁,将各种不同的药剂小心翼翼地倾倒在面前的水晶烧杯中,面前不时腾起一片泡泡或是一阵青烟。通亮的灯火把他的身影映射在帐篷上,将他原本就干枯瘦弱的身形拉长得更为嶙峋,纤细的手指被灯光拉伸成了枯枝的形状,在帐篷上纷乱地舞动,让人从心底生出一股悚然的知觉来。 我轻轻掀开了门帘,刚要开口招呼,忽然,随着“嘭”的一声轻响,一捧惨绿色的雾气在瓦格纳先生的面前散发开来。“哈哈哈哈哈……”一阵低沉暗哑的轻笑从药剂师的口中飘了出来,犹如一把尖锐的锥子刺入了我的耳膜,让我全身都感到一阵不自在的刺痒。他伸出右手,轻轻拿起了一小瓶青灰色的粘稠药剂,脊背依旧佝偻着侧过身来,脑袋轻轻向后转过半圈,用那双已经布满了血丝的灰色双眸看了我一眼。 “……你来的正好,年轻人……”他眯起眼睛笑着说道,那笑容中隐藏着的狂热神态令我感到些许不安,“……你见证了一个伟大的时刻,我的实验刚刚取得了成功,完美的生命创造于我的手中,从这一刻起,历史将被改写,卑微的人类从此正式涉足于众神的领域。从今天开始,法尔维大陆上的一切生命都将掌握永恒的力量,末世帝国终将不堪一击。救世主诞生!救世主诞生于今晚……” 瓦格纳高高举起了手中的药水,双眼骄傲地盯着它,眼底似乎正有着一层东西在狂烈地燃烧着,那股病态的狂热仿佛要将他自己先焚成灰烬一样。 他手中的东西令我大惊失色,那邪恶的色泽和光辉曾一度成为我噩梦般的回忆——在碎石要塞的指挥塔顶,在堕落魔女黑爵士阿瑟登戈特的手中——那是亡灵毒素完成品的原液,我和我的朋友们历尽数番生死才将它毁掉,连残液都被倾倒得渣都没剩下一滴,可没想到的是,在我刚刚回到自己人的前哨站不过四个小时的时间,这个足以毁掉整个大陆的危险品居然就出现在了一个“自己人”的手中。 “这……这是……” “没错……”瓦格纳看着我,点头说道,“……这是从你们给我的那枚被感染的心脏中提取出的毒素。啊,美妙的生命体,这些肉眼无法看到的小东西有着你无法想象的磅礴生机,微小支配巨大,本能控制智慧,多么美妙啊,它们才是这世上最强大的生物,这其中的壮丽之美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但是,我并不想用它来自杀。我成功地改造了它们,让它们在增强宿主能力的同时,不会破坏他的大脑。若思维不会改变、智慧不会丧失,我们便可以保有自己的灵魂,而知识和力量却可以得到亘久的增长。这将是有史以来最完美的生命,你知道吗?我代替众神,完成了生命的进化!” “我宣布,我绝不会独占这伟大的成果,我将让这世界上每一个生命获益,每个灵魂都将分享触摸永恒的机会。未来,无尽的未来,它在等着我们,我们来了!就要来了!!!” 他歇斯底里地高声欢呼,仿佛吟唱赞美诗般地喜悦和庄严;他眼角红润,热泪盈眶,显然是为自己疯狂的念头所感动。该死的,我发誓这是我所见过的最天才也是最慷慨的一个疯子,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造福人类,而他采用的方法居然……居然是……把每个人都毒死? “你疯了,快把它给我放下!你会把这一切都毁了!”我抽出长剑对准了他的胸口,心头愤怒又惊惶。这里不是老卡尔森控制着的副本区域,我不能保证毒素在这里传播开来会带来什么后果。即便我仍在怀疑它将产生的后果,但我绝不敢轻易地去尝试结局。 “可悲的生命,嫉妒智者,害怕改变。武器只能武装你的躯体,却永远无法保护你弱小的灵魂。幸亏……”瓦格纳用眼角轻蔑地瞟着我,将手中盛满药水的瓶子一点点地凑近自己苍白的嘴唇…… “……幸亏……这世界……并非控制在你们的手中……” “不!”我大叫着冲上前来,想要制止他这疯狂的举动。可是,一切终究还是太迟了,在我的剑砍下他的手臂之前,他还是服下了这瓶致命的毒剂。 “啊……”瓦格纳抱住自己被砍断的残臂惨叫起来,鲜红的血迹从他胳膊的断口处喷洒出来,可片刻之后,血迹就变得黄而粘稠,散发出一股**的味道。他的皮肤变得更加苍白,一切光滑细润的生机渐渐从他的皮肤中消去,同时暗紫色的血管隐隐地透露出来,布满了他的两腮。一切的变化,都令他与那些游荡在希特维尼亚低地中的行僵愈发相似,唯一不同的,他的瞳孔虽然变成了凶残的暗红色,但仍保留着一丝理性的光泽,并未被行尸仇视生灵的本能所完全侵蚀。 我刚要追上前去再补上一剑,忽然,试验台前的地面深陷了下去,露出一个漆黑的地道。已经开始腐朽化的瓦格纳立刻滚入了地道之中,连同他的那些仪器也全都掉了进去,而后整个地道开始塌陷,直到将洞口完全封死。 “没有人能阻止智慧进化的脚步,没有人……”直到消失之前,瓦格纳不忘高声呼喊。他的宣言声嘶哑而凄厉,犹如一只飘荡在人世间却又无法得见的怨灵鬼魂,久久未能散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八卦拯救世界 第一百一十九章 八卦拯救世界 “听说了吗?彼特舒拉茨伯爵夫人和她的马夫……嘻嘻嘻……嘘,这可是个大秘密,要不是被伯爵府的花匠偷偷看见,他又告诉了和他相好的女佣,女佣私下交谈时不小心让厨娘听到了,厨娘在和她丈夫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又让他儿子也就是伯爵少爷的仆从听说,小仆从在买零嘴的时候又告诉了食品店的老板娘,这个绝密的消息是绝不会泄露出来的,而我表兄的堂婶的外甥女的二舅妈的老姑婆的帮工女佣要不是食品店老板娘的大表哥的二舅妈的远方外甥女的教会寄宿学校同学,我也不会知道这个消息的,幸亏我是出了名的口风很严,只告诉你一个人,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哦……” 可怜的伯爵大人,听起来似乎除了他一个人以外,整个雷威尔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他夫人和马夫那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了。 而尤其令人恼火的是,这位可敬的“口风很严”女士说话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弄了半天我也没搞明白伯爵夫人和她的马夫到底干了些什么东西。 身为一个修养良好道德高尚的战武士,探究他人的**绝不是我这种身份的人所应该做的事情。所以……那个……我只问了那位女士六遍,在最终确认她真的不会告诉我伯爵夫人和马夫的有关细节后,我从容地放弃了尝试——我发誓,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真的没让我有半点儿的不甘心。 “……你知道吗?对面那家酒馆的老板娘是个寡妇,可每天她的二楼的房间窗户里都会出现一个男人的影子,我在这儿蹲了快半年了,天天晚上都能看见那个……咳咳……哈哈……” 这个不道德的偷窥狂,真该有人把他不规矩的眼珠子抠出来,让他无法去窥探一位女士的私密生活。我觉得甚至还应该把他的舌头抽出来缠在脖子上把他狠狠勒死——谁让他刚把故事说到紧要关头就停止更新了? 那个……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残忍了?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深刻地反思着。 以我手中的长剑发誓,我对这些流传于街头巷尾的八卦消息没有任何兴趣,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咳咳……当然,不可否认,它们有时候听起来也确实挺好玩的,很能勾起一个正常人类的好奇心——那我也不感兴趣!我之所以孜孜不倦乐此不疲……啊,不,应该是兴味索然……地打探这些消息,完全是出于一种崇高而伟大的历史责任感和使命感的驱使,有着足够充分而且正当的理由。 比如说——拯救世界,这个理由足够有说服力了吧? 自从离开碎石前哨站之后,我追随着瓦格纳的足迹,一路向北行进。我得说,这个矢志造福世界的伟大天才疯子绝对是我所见过的最狡猾的猎物,他的行迹隐秘,令人根本难以追寻,有几次,我已经彻底失去了他的踪迹,绝望的想要放弃,可让人欣慰的是,每当这个时候,在附近的村镇里总能够打听到一些关于瓦格纳的蛛丝马迹——先决条件是,你必须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木讷而不自知的知情人。 渐渐地,我有了经验,每当遇到这样的困境,都尽可能地和视力范围内的每个人交谈。运气特别好的时候,他们会告诉你最近这里发生一些变故,比如说腐烂的尸体啦、夜晚奔行的黑影啦、恐怖的尖啸声啦之类之类的,这八成就是瓦格纳留下的痕迹;而有的时候他们会拜托你完成一些不相干的任务,我也尽可能地都去把它们完成了——因为我并不确定完成这些任务后他们能不能给我提供某些相关的线索——这样做产生的副作用是,在这六天的时间里我又升了一级。 而令人遗憾的是,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会滔滔不绝地告诉你一些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琐事,然后在把你逼疯之前悄然离开,而这,就是目前我正遇到的糟糕处境。 每个人都希望在惶惑彷徨时找到那个唯一正确的指引者,循着一条正确的道路走下去,但残酷的事实告诉我,在人生的道路上,你绝大多数的探索和尝试都是徒劳无益的,绝难在短短一两次探求中就发现前进的方向,倒是很有可能在最后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才能得到正确的指引……比如说你在一个小村子里逡巡了二十多圈把仅有的三十多个村民挨个问了两遍,恨不得把他们全都捆绑起来严刑逼供,一直问到我心急如焚疯癫若狂的时候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最后却是一直坐在村口路牌下和泥巴晚的小屁孩告诉你,前两天刚好有个面色蜡黄两眼通红的怪叔叔从左边的路口经过——令我愤懑欲死的是,这个孩子是我进村时第一眼就看见的村民,可我居然和其他所有人都说得口干舌燥甚至连村子里的狗我都尝试着沟通了好几回之后才想起来和他聊两句…… 遇到这种情况,弦歌雅意大概会将之归咎为视力缺陷,佛笑会一如既往地认为这是人品问题,而牛百万则肯定会设身处地地猜想我当时是不是在这个一共只有十三破烂茅草屋的小山村里迷路了。 而我对这件事情有一个贴切而简练的评价: 我真他妈的倒霉! 现在,我想你已经完全能够了解,我是怀着多么高尚的情操迫不得已地来向这些长舌碎嘴的女人打探这些乱七八糟的八卦新闻的了。正如我刚才所说过的那样,我这完全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八卦的。当然,你们不用为刚才对我的小小误解露出惭愧的表情,我很清楚,在寻求真理的艰难旅途中上,像我这样勇于承担并忠于自己责任的先行者,总是容易被人误解的…… 嗯?什么?你说东门铁匠家的女儿是挺着大肚子出嫁的?而且肚子里的孩子还不是新郎的?这是怎么回事儿?你再给我详细说说……嗨,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是她表哥还是那个商人学徒?见鬼,你别老是吞吞吐吐的……哼,你不说明白就拉倒,我反正对这事儿根本没有兴趣…… 一点儿兴趣也没有! “哦,真是太倒霉了,前天我订做了一套礼服,刚走出门就被一个流浪汉撞倒了。那个男人既肮脏又粗鲁,身上的味道就像是一大块烂肉,把我的衣服弄脏了一大片,又是油又是血的。裁缝店的老板说今天能帮我改好,您能帮我去取一下么,英俊的先生?我快要赶不上今晚的舞会了。”一个满头褐色头发扎成一大团发髻、身体微微有些发胖、唇边带着一颗黑痣、手里还拿着一柄小折扇的中年妇人忽然拦住了我,神色焦急地对我说道,她头顶上的名字显示着“急着参加舞会的女人”。 带着烂肉的味道的男人?还留下了油渍和血渍?我的心里微微一动:这听起来倒很像是瓦格纳的线索。 感谢无孔不入的八卦新闻,感谢坚忍不拔的八卦精神,我自己的亲身经历足以成为历史的铁证:八卦原来也是可以拯救世界的。 “你在哪儿遇到他的?看见他往哪儿去了吗?”我立刻追问道。 “天呐,太可怕了,没有新礼服我怎么去参加舞会?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这个女人对我的提问完全没有反应,双手捂着脸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夫人,那个男人很危险,他有可能带来毁灭性的……”我急火中烧,语气凝重地强调着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天呐,太可怕了,没有新礼服我怎么去参加舞会?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女人对我的话置若罔闻。 “……夫人,您不明白,这件事情很重要,整个大陆正面临着……”好不容易得到了瓦格纳的消息,我恨不得现在一下子就把他……或者是它?……从哪个土坑里一把揪出来,根本没有心思再去帮这个女人去拿什么见了鬼的礼服。我急的五脏六腑都要烧起来了,努力地试图用理性的方法劝服这个女人,让她尽快把瓦格纳的去向告诉我,然后另找一个人的去帮她取衣服。 “天呐,太可怕了,没有新礼服我怎么去参加舞会?这简直就是世界末日……”女人的态度强硬得像是一坐亘古矗立于极地高原上的冰川,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吸……”我拼命往胸腔里猛吸了一口气,在气管里流窜的气流带来了一道清凉的触感,让我不至于因为头脑发热而对这个不可理喻的老娘们做出什么残暴的事情来,“……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如果你不尽快把他的去向告诉我,那有可能就是真正的世界末日,世界末日……” “天呐,太可怕了,没有新礼服我怎么去参加舞会?这简直就是……” “好,好,没问题,你赢了,我去,我去还不行吗?我这就去那个缺德的裁缝店里为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去拿那件该死的礼服,好让你能穿着它在去参加那场见了鬼的舞会。疯子,你这个疯女人……”在女人坚韧如川峦般的执念面前,我终于精神崩溃一败涂地,不得不让世界冒着被毁灭的危险先去帮她拿一件使用布料少得可怜同时却又贵得足以媲美一套全身链条甲的衣裳,而仅仅是为了能让她在众目睽睽的场所中露出全身的赘肉。 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感觉,很多时候,你根本无法了解你身旁的雌性智慧生物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比如现在,在这个女人眼中整个世界的存亡远没有一件全新的露背装来得紧急和重要,尽管也许她的衣橱里已经堆满了这些只穿过一次的华而不实的建议纺织品,而且尽管这件衣服也许根本就不适合她。有时我怀疑这世上最早的雌性生物是不是都来自于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位面——也许那比涉空者们的故乡还要遥远——而众神之所以让她们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让男人们的意志变得更加坚强…… 谁知道呢? 临行前,我用我能想象得出的最恶毒的语言狠狠地将我的咒骂扔在了那女人的脸上: “你这个臃肿的胖老娘们!” 她面无表情……我宁愿认为她是恼羞成怒无言以对,因为这样想能让我心里稍微平衡一点。 好吧,简单地概括一下我现在的处境:我正身处在一座谣言横飞绯闻四起的嘈杂城市,耳朵里充斥着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形形色色而又语焉不详的流言蜚语,被一个认为一件新衣服远比大陆危亡重要得多的蠢女人逼着去取一件她注定不合身的礼服,还要在这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这个脆弱的世界。我实在想象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处境能比这更糟糕了。 “杰夫……”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在我的左后方响起。起初我不太确定那声音是不是在喊我,可在我迟疑的片刻间那个声音又更清楚地喊出了我的全名,“杰夫里茨基德,这儿,我们在这儿……” 我一回头,一个靓丽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线:那是一个人类女性,头戴一顶镶满了各色宝石精芒四射的“闪亮之冠”,身上穿着一件天蓝色“水精灵的波纹”法衣,手里拿着一柄镶嵌着紫色水晶的胡桃木双手法杖“大魔法师的护持者”,身上挂满了金光灿灿同时价格不菲的零碎饰品。你得承认,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人类女性,并且一身的衣着雍容华贵令人侧目,但看着她迷人的微笑,你总能不自觉地感受到一种糜烂的暴发户气质。她望着你的那关切而又温情的目光,总让人忍不住想起屠夫眼看着自己一手养大的猪仔一天天长膘时那丰收在望的喜悦。 “杰夫里茨基德,你在公会的账上还有四百七十六枚金币四枚银币加六十二个铜子儿的欠款呢,我都记在账上了!”这个女人看见我就像是捡了钱包一样亢奋地大叫——据我的了解,她和每个公会成员打招呼时第一句话都是这样的。 好吧,更正一下,我能想到的最糟糕的处境应该是:身处在一座谣言横飞绯闻四起的嘈杂城市,耳朵里充斥着七大姑八大姨那些形形色色而又语焉不详的流言蜚语,被一个认为一件新衣服远比大陆危亡重要得多的蠢女人逼着去取一件她注定不合身的礼服,还要在这百忙之中抽出一点时间冒着生命危险去拯救这个脆弱的世界,而这一切都不如你站在我们的会长大人、凶残的财富收集者和聚敛者、化身为人形的贪婪龙族妃茵大小姐身边,两手空空赤贫如洗。 瓦格纳这个白痴的动作也太慢了,他本该早点儿把这世界毁了的? 看着穿行在人群中步步逼近的会长大人,我偷偷地这样想着…… 第一百二十章 死得最惨的见光死 第一百二十章 死得最惨的见光死 “咦,会长大人?这几天你都上哪儿玩去了?看见你真是太……呃,那个……高兴了。”我昧着良心强笑着说道,“嗨,弦歌,雁阵,好久不见。咦,奶妈,你也在啊?这儿可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应该来的地方,你可得小心点儿啊。” 神射手弦歌雅意和驯兽师雁阵这对暧昧的精灵组合和妃茵走在一起,而我们会长大人的亲随跟班——只有三十三级的母牛德鲁伊烛光里的奶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身后,和那些所有刚刚离开荒凉蒙昧的草原牛头人部落的长角土包子们一样,眨着那双好奇的大眼睛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前两天出去旅游了一圈儿,所以没上线……”妃茵向我解释道——她显然没看出来我其实并不真的想知道她上哪去了,事实上有时候我宁愿永远都不知道才好——说着,她凑近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轻轻皱了皱眉头:“都这么久没见面了,怎么你也没换件新装备?” “别提了,最近可倒霉透了,接的任务都是些拯救世界的苦差事,根本没什么油水的,那点儿任务奖励连修装备的钱都不够。前几天我……” “行了行了,一个个都是这个德性,一见着我的面就哭穷。最近公会流动资金还算充裕,不急着向你讨债!”我刚想叙说一下我最近的遭遇,财大气粗的会长大人就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我的陈述。 我发现很多时候,当你说假话时总是难免被别人当真,而当你难得严肃认真地说两句实话的时候,却总是被别人当作虚伪的谎言——这一连串的误解和被误解,往往让我们的人生变得无常又无奈。 不管怎么说,即便是误解,能让妃茵打消对我可怜的钱袋子的觊觎,这总是一件好事。我暗暗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呢?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弦歌雅意耸了耸肩膀,抱歉地对我说道:“本来是有个任务要来这儿完成的,不过我们刚刚约了长三角和佛笑,队伍已经满了,没法带你一起……” “那真是太好……咳咳咳……我是说,真是太遗憾了。”得知不用冒着被剥皮吸髓的危险和我们敬爱的会长大人并肩战斗,我立刻松了一口气,险些说错了话。妃茵狐疑地看着我,我用纯洁的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任凭柔风将我的面颊吹红。 “嗨,佛笑,你可真经不起念叨,我们刚刚还提起你呢。”忽然,弦歌雅意扬起手臂朝着我的身后挥了挥。循着他的目光看去,面带伤疤、左刀右剑的人族剑客佛笑出现在了我们的视野中。 佛笑在人群中找到了我们的所在,快步走了过来:“人都凑齐了啊,我是不是迟到了?抱歉抱歉,刚刚交完了一个任务,路上修装备耽搁了一下。” “不算晚,你们还有一个约好的没来……”我对他解释道,“……我有个紧急任务,不能和你们一起。” “呼,那就好,没耽误事儿我就放心了。”白衣剑客点头应道。 “哦,对了,佛笑……”说道这儿,妃茵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凑过来压低了声音好奇地问道,“听说前两天你那个跟班请你去吃澳龙了?怎么样怎么样?”说着,我们的会长大人舔了舔嘴唇,不怀好意地望了望站在不远处看着高楼大厦发呆的牛头人德鲁伊,那目光就好像正在注视着一桌热气腾腾的全牛宴。 “对啊对啊,到底怎么样啊?”弦歌雅意、雁阵和我也都异口同声地追问道。别忘了,当时佛笑为了给他的武僧跟班“我是你爸爸”抢一件破烂装备的时候,我们三个人全都出生入死地陪在他身旁,对于这件事,我们当然完全有理由关心一下,尤其是我——严格说起来,还是我出面和惩戒之锤骑士团的公会会长一生执着于梦上场决斗,才为他挣下了这顿免费的晚餐的——尽管这顿主仆尽欢了晚宴是发生在遥远的异界时空的——可我仍然对此很感兴趣。 “这个……”佛笑的表情忽然变得怪异起来。他的眉头撇成了一个“八”字的形状,嘴角的肌肉微微抽搐起来,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个倒霉的家伙刚刚狠咬了一大口青涩的柠檬果,酸得满口的牙床都在抽筋,可出于礼节既没有办法立刻把它吐出来,又不可能一口把它囫囵吞下去,只能含在口中进退两难的尴尬模样。 “这个……就是一顿饭啦,普通的一顿饭而已了……呵呵……”佛笑假笑着遮掩道。 “普通的一顿饭而已……”妃茵尖叫的声音就像是一只被踩着了尾巴的猫,她大概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应有点过激,略显羞赧地看了看四周——当然,最主要地还是偷瞄了不远处的烛光里的奶妈一眼,发现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大嘴母牛正躺着口水羡慕地看着路人身上的高级装备,根本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对话,这才放了心。 “……你也太贪心了吧,那可是一顿澳龙!澳龙哎!!!”妃茵压揪着佛笑的衣领压低了嗓门咬牙切齿地说道,“就连我也只打算敲这个傻大妞一顿火锅就算了,你居然还在这儿得了便宜卖乖,普通的一顿饭还……还……还‘而已’?!” 我们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缺少具有自嘲和反讽精神的人,就比如说正站在我们面前的会长大人——她居然能够理直气壮面无惭色地大声指责别人“贪心”?于是我们可以了解,这世上到处都充满了荒诞主义的黑色幽默。 虽然我不清楚他们口中的“澳龙”究竟是个多么昂贵的美食,但我确信佛笑显然是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否则会长大人的表现不会如此失态——这显而易见是因为强烈的嫉妒——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会长大人水蓝色的眼珠里似乎隐隐透出了几分亢奋而凶猛的红光,我不保证她没有把眼前这个占了自己占不到的便宜的白衣剑客剥了壳拔了毛生吞活剥的**。 该不是瓦格纳身上那致命的亡灵毒素已经传染到妃茵的身上了吧?我暗自提防。 “真的……真的没什么好说的啦……”佛笑窘迫地向后侧着身,令人意外的是,当他面对我们会长大人吃人的目光时居然丝毫也不感到畏惧,而仅仅是看起来有些……赧然? “妃茵,别闹啦,长三角来啦!”正在这个时候,手持巨大火枪的精灵驯兽师雁阵打断了妃茵的逼问,遥遥指向前方不远处。 前方,一道柔软的肉浪正挤开拥塞的人流,向我们欣喜而缓慢地涌来。即便不看名字也知道,这具由许多个球体堆积起来了巨大人形生物,就是我们所熟悉的半兽人胖贼——长三角。 “咦?他身边好像还带着一个人。”我影影绰绰看见一个人影吊在他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偶尔还跟他说上两句话。 就在我们还在观望的时候,弦歌雅意已经看清了那个人的名字:“他把我是你爸爸也带来了。佛笑,你的小跟班来啦。”看起来弦歌雅意这个半瞎子带上眼镜之后的视力似乎比我们每个人都要好。 妃茵立刻雀跃地挥手大叫:“我是你爸爸,你老大也在我们这儿呢,快点儿过来请安啊!” 不得不说,这个其貌不扬的大胡子人类武僧的名字起得实在太过具有挑衅性,妃茵的话刚喊完,立刻招来了满街人的怒目以对。好在她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连忙低下头去,小模小样地把两手的食指对在一起,露出一副初升的雏日般纯真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小声嘀咕:“我是在喊我朋友的名字呢,是名字……” 她忙着摆出一副受了委屈和惊怕的烂漫模样,成功地扑灭了人群中向她喷涌而来的怒火,但也正是因此,她没有发现身边的佛笑已经小脸煞白,冷汗如雨,战战兢兢地暗骂着:“倒霉,怎么他也来了,怎么他也来了……” 听到了妃茵的喊声,那个形容猥琐的大胡子武僧立刻来了精神。他顿时抛下长三角,奋力拨开人群,加速向我们奔来:“在哪儿呢在哪儿呢……” 这一仆一主一对儿活宝显然在公会里已经名声响亮,就连会长大人的御用跟班儿烛光里的奶妈也有所耳闻——或者应该说同病相怜。她朝着佛笑站立的方向随手一指,打趣道:“喏,在那儿呢,过去请安吧。” 大胡子跟屁虫快步走向佛笑,我们期待着目睹一场狂风骤雨般的马屁。 “……你他妈的这个混小子,不好好学习居然又溜出来打游戏,还想跑……你往哪儿跑,看老子怎么教训你……” “啪!”一声脆响,武僧粗大的手掌重重拍在白衣剑客的脑门上,就像是打中了我们的面颊…… 秋蝉鸣叫,我们不约而同地愕然。 革命、暴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农奴当家做主人、英特纳雄奈尔一定会实现、法尔维大陆人权现状前所未有地好……一时间,无数与眼前情景相关的不相关的我理解的不理解的用的上的用不上的纷乱词汇涌进了我的脑海,而我却不知道该用哪一个来描述眼前正在发生的巨大变革。 “要变天呐……”我轻吁一口气说道,妃茵好像从我的话里听出了什么言外之音,立刻警惕地瞪了我一眼。我顿时挺直腰杆满脸刚毅坚强不屈,一副紧密团结在以妃茵大小姐为领导核心的公会领导层身边毫不动摇绝无二心的模样。 面对我是你爸爸的用力拍打,佛笑似乎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他把脑袋低垂在胸口,佝偻着腰,怯懦地用双手把头壳死死抱住,任凭身形被自己曾经的跟屁虫敲得摇摇晃晃,即便是被打掉了十几点生命也不敢拔出刀剑来和这个少了自己二十级的低级武僧对抗。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出了什么矛盾了?有话好好说嘛,平时一起玩得不是好好的吗?你说你们小哥俩……”浓妆艳抹的牛头人大姐烛光里的奶妈大概是有点儿看不下去了,于是出面调解。 她没有想到,我们也没有想到,她的劝解犹如一桶滚油泼到了火中,引燃了更为愤怒的烈焰。 “小哥俩?”大胡子武僧先是一楞,而后怒不可遏,曲起手指头狠狠在佛笑的脑门上猛敲了一下,发出“嘣”的一声脆响,又打掉了他八点的生命,继而越发不留情面地破口大骂,“狗屁的小哥俩……” “哎,你这样说就不对了……”作为会长,当公会成员之间的人民内部矛盾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妃茵也不得不出面调停了,“……有什么问题摆开来说清楚就好了,就算是他不对也不要骂人嘛,大家都是自家兄弟……” 这时候,这场内讧的受害者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佛笑,这个脑袋被敲肿的都快要赶上牛头人的倒霉蛋,软弱地哀号着,犹如一只被欺凌的小兽。 “……爸,爸,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别打了……哎哟……你就饶了我吧……” 妃茵仍然张着嘴,却将所有的言语都咽回了腹中,连同她公会会长的职责一起。她彻底地愕在当场,完全地不语不动。 不只是她,我们也是。我,长三角,弦歌雅意,雁阵,烛光里的奶妈……我们都是。我感到自己似乎是被石化了,不只是舌头和身体,就连思维就僵住了,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双眼睛还在运转,不转睛地目睹着这出天经地义却怎么看都让人觉得别扭的家庭暴力。 “爸爸”?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就像是一块儿板砖,狠狠地拍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脸上,让我们集体发懵,几乎当场休克。在我看来,他们的懵懂似乎仅仅是出于意外,而对于我来说,这本身就意外到了极点的事情还包含着一层我无法破解的巨大困惑: 一对父子怎么可能相互之间全不认识呢?他们又是怎么突然之间相互认识的呢?他们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不愉快,可那又是什么样的事情呢? 这大概又是一个只有那些涉空者才能解答的问题吧?我猜。虽然毫无根据,但我认定这个问题和我们刚刚提到的什么“澳龙”密切相关。 “呃……”妃茵睁大了眼睛,看着在自己身前实施体罚的父亲。 “老子掏钱让你上补习班!”“嘣!”“让你个小兔崽子逃学!”“嘣”“还他妈的哄你妈说今天加课!”“嘣”“偷偷溜出来打游戏!”“嘣”…… 我是你爸爸每说完一句,都用弯曲的中指关节狠狠地敲一下佛笑的脑壳,发出惨绝人寰的“嘣嘣”声,伴随着佛笑的哭叫,令人不忍卒闻。 弦歌雅意满怀怜悯地望着被揪住了衣领无法逃脱只能抱着脑袋干嚎的儿子,随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回忆。 “见光死啊……”他轻叹,“……还是我见过死得最惨的一个……” 那厢,父与子血脉交融的温馨对话还在继续: “……我让你不学好!”“嘣”“我让你不老实!”“嘣!”“我让你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胡混!”“嘣!”…… 长三角的脸上掠过一丝羞赧,而后飞快地将目光射向弦歌雅意;弦歌雅意瞥了身旁的雁阵一眼;雁阵避开神射手穿透玻璃镜片的目光殷切地望着妃茵;妃茵毫无怯意地看着烛光里的奶妈;可怜的牛头人大姐很快发现自己无力承担这道几经周折来到自己身边的谴责目光,然后找到了更可怜的我。 更可怜的我已经无处躲闪,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看向我。 我委屈:你怎么能说一个连续一个星期以来天天忙着拯救世界的节义青年是“狐朋狗友”? 我是你爸爸这时候似乎也发觉了自己言辞适当,立刻为我们平反昭雪:“那个……会长啊……”他有摸着脑袋点儿窘地看着妃茵,“……别误会,我说的不是你们哈……”然后顷刻间又恶狠狠地转过头去,继续着一个父亲的家庭教育。 “……你出息啦?”“嘣!”“翅膀张硬啦!”“嘣!”“能给别人出头啦!”“嘣!”“黑社会老大啊!”“嘣!”“还他妈的收小弟啦!”“嘣!”…… “我没有……是你非追着我喊大哥的……”佛笑挣扎着反驳,这一点我可以为他证明。 “还敢顶嘴!”“嘣!”“哎呀……” 呃……我还是不要为他证明了…… “……最可气的是,请吃饭就请吃饭,居然还要带什么……‘大嫂’?!”“嘣!”“还不止一个!”“嘣!”“还一次就带了仨!”“嘣!”“想当年我和你妈快三十了都不敢牵手上街!”“嘣!”“咦……我跟你说这没用的干什么!”“嘣!”“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嘣!”“净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嘣!”“那些女孩是谁?”“嘣!”“哪个班的?”“嘣!”“叫什么名字?”“嘣!”“看我不打电话告诉你老师!”“嘣!”…… “三个,现在的孩子真了不得啊。啧啧……”长三角一脸神往,赞叹不已。 “这算什么?差远了。想当年我……咦嗷……”弦歌雅意话说到一半,忽然发出被阉割的驴子般的叫声,把我们吓了一跳。转眼看去,雁阵满脸温馨的笑容,温柔地抚摸着他上臂内侧。 “你当年怎么样啊?”精灵驯兽师柔情似水地问道。 “……当年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弦歌雅意双泪涟涟地回答。 “信你才有鬼了……”雁阵似笑似嗔。 弦歌雅意打了个寒噤。 “……小子……哦不……兄弟……那个……叔叔……”眼看着我们的公会即将少去一个抗击末世帝国侵略的年轻有为的仁人志士,多出一个受害于家庭暴力的脑震荡患者,妃茵觉得让这一切发生在自己的眼前有点儿过分。她想要劝解,可刚一开口就住了口——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称谓来称呼面前这个公会底层的低级成员——这种有口难言的尴尬让我们的会长大人前所未有地窘迫。 “大兄弟,别打啦,当着这么多人,给孩子留点面子……”打破了僵局的是烛光里的奶妈,和我是你爸爸同为公会底层的牛头人德鲁伊。 “……消消气,这么大的孩子都贪玩,再大点就懂事儿啦。我们家那姑娘当年上学的时候,也都疯疯癫癫的,没少让我操心。现在不也长大了嘛……”说到这里,慈祥的牛头人大姐忽然深深叹了口气,“……嗨……不过还是疯疯癫癫的,成天不着家……” 这番话大概是说到大胡子武僧的心里去了,他呆了呆,然后一脚踹在佛笑的屁股上:“去,看在阿姨给你说情的份儿上,今天就饶了你个小兔崽子。” 然后我是你爸爸和烛光里的奶妈言谈甚欢,颇有共同语言。佛笑趁机连滚带爬地躲到我们身后。 “他真是你爸?”长三角问。 佛笑的脑袋都快点断了。 “难怪玩得那么菜,都是中老年人了啊,刚才一路带着他都快累死我了……”长三角恍悟,又好奇地接着问: “那么长时间你都没听出来他的声音?” “要是你爸爸突然低声下气地喊你老大老大肉麻兮兮地猛拍你的马屁,你也听不出他的声音来。”佛笑没好气地说。 “那倒也是……”长三角点头。 几句话的功夫,两位刚刚结识的父母交谈完毕,大胡子武僧冲着佛笑大叫:“臭小子,你上哪儿去?” 佛笑噤若寒蝉:“我这就下机,马上回家写作业。” “……”我是你爸爸沉吟了片刻,忽然脸上飞快地闪过一层古怪的表情。他轻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说道: “咳咳……既然来都来了,就别玩一会儿吧。带我去一趟炽热城堡吧,替我做几个任务。我还缺一个四十五级的披风……”他停了停,又接着补了一句,“周末嘛,我也不把你逼得太紧,我还是很开明地……” “这个……”佛笑有点儿踟蹰。 “快点儿!还要八抬大轿请你去吗?”我是你爸爸皱了皱眉头。 “哎,爸,我去……”佛笑满脸不情愿地走了出去,临走时无限留恋地偷偷冲着我们摆了摆手,走到大胡子武僧的身边。然后父子俩一起转身离去,给我留下两个绝不像父子的背影。 “爸……”佛笑畏畏缩缩的声音传来。 “嗯?”我是你爸爸威严地闷哼了一声。 “……我逃学打游戏的事儿……你能不告诉妈么?”佛笑带着绝无信心的小小期待,低声问道。 “那要看你今后的表现!”我是你爸爸不假辞色。 “哦……” “那个……儿子!”没走几步,我是你爸爸忽然打破了沉默。 “什么事儿?”佛笑陪着小心。 “我打游戏事儿,不许跟你妈说!” “……” “听到没有?” “……哎……” 我们木然地目送着这对古怪的父子,直到他们的声音逐渐消失,直到他们的身影逐渐隐没。 “哎,妃茵。”长三角忽然好像刚想起了什么。 “嗯?” “你不是说明天奶妈要请你吃饭的么?” 魔法师那张漂亮的脸蛋顿时失去了血色。 “会长大姐头……”烛光里的奶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们身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母性的光辉,一脸慈祥的笑容: “我能不能问一句,你今年多大?” “你问这个干什么?”妃茵一脸惊恐,下意识地双手抱胸。 “那……你妈贵姓?”牛头人大姐坚持不懈。 妃茵咬紧牙关,从牙齿缝隙里狠狠地挤出几个字来: “打死我也不说!” 第一百二十一章 威尼斯胖子 第一百二十一章 威尼斯胖子 以前所未有的慷慨姿态,妃茵婉言谢绝了牛头人大姐——或许应该是大婶儿——烛光里的奶妈致谢的晚宴。据她自己的说法,这完全是因为她忽然想起来约定晚宴的当晚要“加班”。 而当烛光里的奶妈诚挚而真切地表示,她完全可以把这份谢意延后到会长大人有空的任何时候时,妃茵的表情就像是正在被人按着脖子往嘴里喂苍蝇。 “真的不用了……”她拖着我们落荒而逃,让跟在她身后的牛头人大婶儿追之不及,一边仓惶逃窜一边把就连她自己都不信的鬼话扔了一路: “……既然进了公会就都是一家人,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不求回报。请客吃饭太见外了,真的不用啦……不用啦不用啦……” 牛头人大婶儿望着我们离开的身影,双手交叠着垂在她微微发福的肚腩上,和蔼地微笑着。隐约间我们听到她这样的赞叹:“多好的姑娘啊,既大方又能干,要是我那闺女也……啧啧啧啧……” 看烛光里的奶妈没有跟上来,妃茵总算停住了脚步,喘着粗气拍着胸脯后怕不已地对我们说:“幸亏今天看见佛笑的下场,看来真是不能随便见网友,尤其是住在一个市里的,万一我也……吸溜……”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事情,猛地打了个寒噤,全身的鸡皮疙瘩多得都快长到脸上去了。 “……会长大姐头?你究竟多大了啊?有对象没有?我认识几个不错的小伙子,都没结婚的,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啊……”忽然,背后牛头人大婶儿的声音阴魂不散地飘来。 “我的妈呀,怎么越听越像……”妃茵就像是支被点燃了的爆仗,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完全不计成本地连着用了两三个“瞬间移动”的魔法,连滚带爬地向前急遁而去。我感觉在她眼里,就算是末世君王达伦第尔也没有这个慈祥和蔼的牛头人大婶儿更可怕。 我对此莫名其妙…… 佛笑被他刚刚骨肉团聚的父亲强拉去当了刷装备的苦力,妃茵立刻拉我来凑数。我没有立刻应允,而是忙着先将晚礼服送到了那位望眼欲穿的女士手中,然后好容易等她从穿上新衣服的激动情绪中平复下来。直到她对着镜子臭美够了才肯告诉我:那个散发着尸臭味的形迹可疑的流浪汉沿着晨曦河往上游的考克拉山口漂去了——那恰好也是妃茵他们的目的地。 于是,命运又一次将我们的前途交织到了一起,让我们为了各自不同的目标共同前行。 考克拉山脉位于法尔维大陆的最北部,由上千座直入云霄的雪域冰山延绵而成。这里的山峰长年覆盖着积雪,终日暴风凛冽,狂雪飞舞。传说考克拉山脉是整个世界的边缘,倘若越过这片皑皑的雪峰冰川,就可以寻找到世界之涯,世界之涯再向外就是无尽的虚空,是就连万能的众神都视为禁忌的域外之域——对于我来说,那里就是我所能触摸的到的世界的尽头了。 考克拉山口是考克拉山脉南端的一个入口,在所有横贯法尔维大陆的河流中流域最广阔、水量最丰沛的晨曦河就发源于此处。一种名叫“查琴克大脚野人”的怪物散布在这里,他们的体态非常臃肿,腹部尤其肥大——看上去简直就是半兽人影贼长三角的堂兄弟——全身上下都覆盖着白色的厚重皮毛,几乎将眼睛和口鼻都遮住了,让他们看上去很是憨厚,甚至友善——不过我保证你肯定不会被这个假象蒙蔽很久,他们会用自己的方式十分“诚恳”地告诉你,他们绝对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碰到的最凶悍的暴徒之一。 让人惊奇的是他们的双脚,他们的每一只脚都足有一张蒲扇那么大,两腿总是撇得很开,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让人无时无刻不担心他们会因为踩在自己的脚上而被绊倒。 虽说他们走路的模样如小丑般滑稽丑陋,但并不像看上去的那般迟缓——甚至比你想象的还要灵活得多。宽大的脚掌让他们避免了陷足于积雪之中,这使得他们不用像我们一样在雪地中受到降低移动速度百分之十的惩罚。 于是,当你像我一样沉醉在他们轻灵飘逸的步法中,并十倍地沉痛在他们砂钵大的拳头下时,你一定会像我一样后悔嘲笑他们看似滑稽的大脚,并对“生命”这个词增添一份敬意——对于这个残酷的世界来说,唯有适合才能强大,唯有强大才能生存,当我以自己的浅薄无知嘲笑他人“丑陋”的时候,却没有听见物竞天择的自然法则同时也在用更大的声音嘲讽着我那愚蠢的审美观。 不要鄙薄每一种生物,无论你和他们多么不同。 那都是造物的奇迹,我这样想。 这种“查琴克大脚野人”的数量相当不少,我相信他们是一个具有少许智慧的亚人种。他们甚至已经组成了一些初具规模的原始部落,每个部落都有大约三四十人,驻守着各自的活动区域,互不侵犯。任何一个踏入到他们活动区域的外人——比如说我们——都会立刻受到无情的攻击。每个部落的中心都升起一个火堆,火堆旁都坐着一个毛色灰白胡子很长的“查琴克野人长老”。和部落中那些孔武粗壮的战士不同,这些长老虽然并不太擅长近身的战斗,却能够使用一些简单的冰系法术,从远距离攻击我们。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的无法想象,在这种气候极端恶劣的极限环境中,居然还存在着如此旺盛的生命迹象,甚至还衍生出了一种出于萌芽状态的亚文明。如果给他们足够长的时间——我想——让他们在这样的环境中逐渐地成长、完善,他们是否有可能成为行走在法尔维大陆之上的又一个智慧种族,和人类、牛头人、半兽人……一起,成为这片大陆的主人呢? 我一边沉醉在大陆人民大团结,共同迎接一个新生兄弟种族,大家世代友好团结的美好愿望中,一边一剑把离我最近的一个大块头野人剁翻在地…… 如果真能如此的话,那真是造物的奇迹,我这样想。 一个姓马的精灵族哲学家曾经说过:智慧种族和非智慧种族的关键差别在于,真正的智慧种族可以制造工具——莽撞冲动的牛头人种族正是在这面理论大旗的覆盖下十分勉强地跻身于“智慧种族”的行列中的——按照这样的标准,这些大脚野人真的相当具有成为“智慧种族”的潜质。至少,他们已经学会了制作武器——而且是相当标准化的制式武器。 几乎每一个成年大脚野人的手中都有一件工艺完善的武器——一根一头细一头粗明显经过削制加工的大木棒。他们懂得将细的一头握在手里,用粗的一头打击敌人,以产生更强的攻击力。对于一个仅靠狩猎存活的种族来说,这简直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事实上,我已经用自己的皮肉和骨头亲身证明了这项发明是多么令人震撼的伟大。 但我最关心的并不是这个。 他们每个人都有一根木棍,这才是问题的所在。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这里是雪山高原,在这里你能看见的最高大的植物,是一片片还没你手掌厚的苔藓;你从这里一路向南一刻不停地走上它两天两夜会在路边看到一棵快要枯死了的落叶松,而那或许是距离这里最近的一棵乔木。 而这些大脚野人居然能够做到人手一支大木棒,而且还是一支很大很粗很结识的大木棒!我想破了脑袋也猜不出他们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我刚才说过什么来着? 哦,这才真他妈的是造物的奇迹!!! 我真的这样想。 “这群死胖子哪儿弄的那么多大木棒?这附近明明连根杂草都没有……”我眼明手快地挡开一根向我面门袭来的凶器,悻悻地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胖子就胖子,什么叫做‘死胖子’?”长三角立刻对我怒目横视,忿忿不平地大声嚷道,“就因为我们胖,所以我们就该死吗?” 这个精神**的半兽人影贼对于法尔维大陆人民的自由解放运动的立场显然不是那么坚定——仅仅是因为他脂肪过厚早搏房颤的肥大虚荣心受到了少许的伤害,他就立刻和那群凶狠的野蛮人成了“我们”。 “难道我们胖子没有眼睛吗……”不知道我的话触动了长三角心灵深处哪根脆弱的神经,他忽而变得悲愤起来,用咏叹调般高亢的声音慷慨陈词: “……难道我们胖子没有五官四肢、没有知觉、没有感情、没有血气吗?我们不是吃着同样的食物——啊,虽然我们吃得要多一些——同样的武器可以伤害我们,同样的医药可以疗治我们,冬天同样会冷,夏天同样会热,就像一个瘦子一样吗……” 他的感情是如此的充沛,就好像要将饱受讥讽的胖子们千百年来所累积的屈辱在这刹那间统统宣泄出来似的。从他舌尖突出的每一个单词都像是经过了熔炉的锤炼,虽然简短,但却充满了刀剑般的力量,让人无可辩驳、自惭形秽。 我的内心是如此的愧疚,如果不是正身处激烈的战斗中,我实在是应该在灵魂的深处深刻反省,当众向他鞠躬致歉才对。 “……你们要是用刀剑刺我们,我们不是也会出血的吗?你们要是搔我们的痒,我们不是也会笑起来的吗?你们要是用毒药谋害我们,我们不是也会死的吗……”他的演说还在继续。我从不知道这个其貌不扬的半兽人居然是一个语言大师,看上去他简直会把这华美优雅的语言喋喋不休地永远喷吐下去似的。我深信,如果此时有人能够把他说的每一句话都记录下来,将会成就一篇永垂不朽的绝世文章。 “他可真是个文豪!”我由衷地赞叹道。 “没错,他是个文豪,而莎士比亚的不朽名篇是《威尼斯胖子》,这两件事情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弦歌雅意在我身旁翻着白眼小声嘀咕道,他的白眼球在眼镜的折射下显得尤其的大。即便是如此,他随手射出的弓箭还是正中一只大脚野人的心窝。 “莎士比亚?那个莎士比亚?”我困惑。 “还能有几个莎士比亚?英格兰的瑰宝,据说他的语言有震撼灵魂的作用,在他的语言折磨下精神崩溃的英语学生多得数不胜数。” “……听起来像个术士……”我判断道。 “对,一个恶魔术士,gre和托福学生的无尽噩梦……”弦歌雅意点头赞同。 在我们小声的密议中,长三角心中的悲愤和激昂也已经达到了顶峰。他一手持锤,一手拿着雪亮的匕首,大声地高呼: “……要是一个胖子欺侮了一个瘦子,那瘦子怎样表现他的谦逊?报仇!要是一个瘦子欺侮了一个胖子,那么照着瘦子的榜样,那胖子应该怎样表现他的宽容……哦,我操你二大爷!” 呃…… 在极端华丽如同瑰宝般的辞藻风潮过后急转直下,突然蹦出了这样一句粗鄙的语言,让我一下子很难适应这种剧烈波动的感情变化。此刻,我心中对这个辞藻华美的半兽人语言学家已经全无敬意:我只是随口说错了一句话而已,用“操你二大爷”这种方式来实施报复未免有些欺人太甚了——更何况这样做的技术难度也实在是太大了,我真的找不出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二大爷出来。 受到了这种强烈的侮辱,我愤怒地转过脸去,打算向那个出言不逊的胖子讨个公道…… 然后我立刻心平气和:这只是一个小小误会而已。 虽然长三角无比坚定地主动和那些同为胖子的大脚野人站在了一条战线,但他们显然没有和长三角成为“我们”的亲切感。一支木棒在长三角慷慨陈词的当口结结实实地闷在了他的脑门上,发出一声沉没浑浊的碰撞声——我们的半兽人影贼立刻捧着脑袋嗷嗷地痛叫起来。 他的瞳孔湿润,眼角挂满了泪水。我不知道这究竟是因为那篇关于胖子的慷慨演说令他感动,还是大脚野人的大木棒实在是生命无法承受之重。 “你奶奶的,居然敢趁我不备玩偷袭,老子捅死你们这群短命的死胖子……”拭去眼角的泪花,长三角立刻把关于“死胖子”的种种言论抛到了九霄云外,狞笑着抡起闪着寒光的匕首无情地杀向这群憨态可掬的大脚野人。 于是,法尔维大陆又多了一个立场坚定斗志昂扬的解放运动斗士。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要换队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我要换队友(上) 自从踏上这片高原雪域的第一步开始,我们就一直在同时面对两方面的敌人:一个是世代在这片雪山上繁衍生存、生性暴躁的土著居民查琴克大脚野人;而另一个,就是我们脚下这片松软冰冷、看似神圣高洁实则阴险狡诈的皑皑白雪。 这里的每一片积雪都像是专程为远来的旅人设下的死亡陷阱,每向前迈进一步,我们都必须将脚插进厚厚的雪层。这些积雪柔软而蓬松,踩下去软绵绵的很难受力,仿佛踩踏在悬空的薄板上面,总让人感到心里不踏实,生怕它那一刻受不住压力,在脚下彻底崩溃,变成一个足以吞没生命的白色深渊。而每向前走一步,我们都必须经过一番挣扎才能把靴子从厚厚的雪堆中拔出。这些白色的妖魔无时无刻不在束缚着我们的腿脚,而我们对它们却根本无能为力,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坚持和忍耐。 而我们的对手则完全没有这样的顾虑——我曾经说过,他们天生宽厚的大脚丫子能够让他们在雪面上来去自如,不会因为地形的影响而受到速度惩罚。这种畸形的体态让他们在走动的时候看上去就像是只行动迟缓的鸭子。或许你会因此认为他们并不可怕,我当然不会否定你智慧的判断。但你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来理解这件事情——迟缓的鸭子当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比鸭子还要迟缓。 于是,当一群大脚野人高举着大木棒慢吞吞地向你袭来时,你原本尽可以躲闪得开这毫无章法的迟缓攻击,而现在却不得不拖着行动不便的双腿,硬着头皮向着那漫天飞舞的原始凶器迎将上去。 令人苦恼的是,这群尚未开化的高原蛮族不可能接受过战武士训练师们那严格到苛刻的战技训练,更不可能掌握职业冒险者那堂堂正正同时又准确实用的战斗技巧。大木棒在他们手中就像是一条发了疯的狂蛇,时而自上而下地乱捶,时而左摇右摆地横扫,有时候还会迎面向你直捅过来,甚至还会十分下流地从下往上反撩——我用自己亲身体验过的惨痛经历诚心实意地告诫你,在这场毫无技术含量可言的烂架之中,你所能做的唯一一件具有积极意义的事情,就是夹紧你的大腿,同时拿出你所有的虔诚向至高神祈祷,不要被这毫无章法的胡敲乱打意外击中你的要害部位——友情提示,尤其是你的裆部。 至少……嗷……不要被连续击中两次…… 我始终搞不明白,在我当初成功专职时,那本随同“战武士的徽章”一同交到我手里的、没有任何属性加成的、既不能丢弃也不会损坏更不能用于交易的“战武士的手册”到底有什么用处。老实说,我曾经一度怀疑,这本手册仅仅是法尔维大陆官方冒险从业资格认证机构这个庞大的托拉斯垄断组织欺诈敛财的一项工具,它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向那些像我一样的冒险者们强行收取五十枚银币的所谓“证件工本费”——其实它的成本比五个铜板多得有限。 当然,经过深切的反省,我终于已经悔悟这种阴暗悲观的处事态度:我实在不该以这最大的恶意来怀疑法尔维大陆的官僚——这根本用不着怀疑,就他妈是个板上钉钉的事实! 这本纸质粗糙印刷低劣的手工幽默印刷品上写满了那些古怪拗口而对你的冒险历程全然无用的大道理,它的上面写满了“勇气是战武士力量的源泉”、“战武士信仰纪律和秩序”、“牺牲生命保护战友是战武士的义务”、“战武士冲锋在前永不后退”等等等等没有用的废话,如果每个战武士都完全严格按照它上面所写的去做的话我保证这会是个最短命的职业。它从来也不会告诉你一些对于保住你的小命真正有用的东西,比如说现在我现在正在深切体会着的:冒险之前首先应该选择好你的战友。 直到那群粗鲁野蛮的高原土著杀到面前,我才意识到这样一个问题:在我们的冒险队伍中,一共有超过正常比例的三个远程攻击手,一个靠阴险偷袭和诡诈陷阱战斗的影贼,以及一个倒了血霉被他们临时诓骗来注定当作肉靶子的苦命战武士。在面对成群结队袭来的敌人时,我们唯一的选择就是把那个命比纸贱的战武士一脚踹到人堆里去,让他依仗着强韧的防御力吸引敌人的怒火——如果仅仅是怒火的话,再多吸引一点也不要紧,可糟糕的是在他吸引到的许多东西中,怒火只是杀伤力最小的一种——为其他队友争取到全力输出伤害杀伤敌人的时间。 你能从这个结构简单而又行之有效的五人基本战术中发现无数的优点,比如说:降低生命损耗、提高全队生存率、最大限度地提升杀伤效率、加快队伍前进的速度……等等等等,这实在是一支像我们这样拥有超强杀伤力的野外冒险小队的不二选择。 这几乎是个完美无暇的战术,如果你一定要说它有缺陷的话,那也仅有一个勉强能够被称为“缺陷”的缺陷。但是,这个勉强成立缺陷却是如此的显而易见,以至于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喜欢上它: 那个命中注定的倒霉肉靶子就是我! 七八个肚大腰圆的大脚野人将我团团围住,硕大的木棒在我头顶飞舞,被这样一群野蛮人围住殴打,这无论对于谁来说都是一件悲惨的事情,而比这还要悲惨的是:我的责任就是要将他们牢牢吸引在我的身边,倘若他们中有谁转移了目标不再打我,我还得撅着鼻子扯着耳朵冲他们摆出一副鬼脸,用这种名叫“挑衅”的技能激发他们的愤怒,让他们愈加用力地殴打我,从而满足我的职业需求。 简单地说吧,现在我的任务就是对着一群雄壮魁梧浑身长毛的野蛮大汉奉献出自己的**,让他们用尽所有的力气在我的身体上全力宣泄**,倘若他们转身离去离开我还要想尽办法勾引他们回来……我实在是说不下去了——战武士真的像手册上写的那样是个“高尚的职业”吗? 把脑袋深埋在盾牌底下,任凭那些粗壮的凶器在我身上打得血花四溅,以至于在心理和生理两方面都饱受摧残的我泫然欲泣。一个既伤感情又毫不荣誉的动摇念头在我的心头默默滋长起来:我想换队友。 当人在饱受磨难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同伴的支持。有句谚语说得好:当有人分担痛苦的时候,痛苦就只剩一半。一想起与我并肩作战的战友,我沮丧的心中总算重新荡漾起一丝温暖:至少在我受苦的时候,我的战友们还在不懈地顽强奋战,他们不会浪费我的汗水和血泪,他们…… “哗……”正当我对我的同伴们寄予厚望的时候,一道刺骨的寒气擦着我的肩头飞掠过去,一根幽蓝色的尖锐冰棱随即出现在我的视野之中,阳光经过冰棱的折射,发出一道五彩的光晕,直射进一个大脚野人的小腹。 这华美而危险的一击,是一个五十级的冰系强力单体攻击魔法“冰晶投射”。它是目前妃茵所掌握的杀伤力最为强大的一个攻击性法术,不但具有绝大多数冰系魔法减缓对手速度的附加效果,还能造成穿透属性伤害,在原有魔法伤害的基础上进一步增加杀伤…… “啵。”正当我对妃茵这不惜血本的一击强力魔法寄予厚望的时候,一朵小的像爆米花一样的血花在那只大脚野人的脑袋上羞涩地绽放开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个“—76”的数据——就算让我脱了鞋砸也比这造成的伤害多。 “怎么威力那么小?”我冒着被乱棍打死的危险回过头来大声哭喊。 “我也不知道……”妃茵同样恼羞成怒,“……大概是这群白胖子冰系伤害抗性高吧!” “你怎么不早说!”我缩在盾牌底下大吼。 “老娘我这不也是刚知道的嘛!”妃茵用比我更大的嗓门吼了回来——这个女人似乎从来也不担心雪崩的问题。 “那可怎么办?我快坚持不住啦!”我胡乱挥舞着长剑反击,就连目睹自己战果的机会都放弃了。 “顶住,我还有办法!”妃茵并没有放弃努力,她用古怪的音调低声吟唱了一阵,一道寒雾蒙蒙的白色气团逐渐凝聚在她的手中。片刻之后,她吟诵咒语的声音忽然消失,这枚气团如同一朵流星般向我飘来,而后附着在我的身上。随即,我听见空气冻结时那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然后我的身外就形成了一片闪着冰芒的魔法铠甲。 这层冰霜凝就的魔法铠甲大大提升了我的防御力,同时丝毫也没有阻碍我的行动。尤其实用的是,每当大脚野人的棍棒击打在这层铠甲上时,都会受到一定的反弹伤害——更重要的是,都会因为冰系魔力的冻结作用而降低行动速度。 获得助力的我顿时精神大振,支撑着反击了两下,然后继续向妃茵要求支援:“好!很管用的法术!然后呢!” 妃茵沉着地告诉我:“然后,你就祈祷吧。” “祈祷?”我的心理浮上一层不安的阴云,“祈祷什么?” “祈祷在你死之前这层冰封铠甲不会消失……”妃茵十分认真地说道。 “除了让我祈祷之外你就不能做些实质性的工作吗?”我气急败坏。 “我可一刻也没闲着呢!”妃茵一脸地委屈。 “那你还都干了些什么东西啊?”我气苦难平。 “人家在帮你一起祈祷啦……”会长大人双手合什,一脸悲天悯人地看着我。 “不要把两只巴掌合起来,我还没死呐……” 呜呜呜……我想换队友……呜呜呜…… 看来我能够从妃茵那里获得的援助仅止于此了,虽然她还在努力地用冰系魔法攻击着这群土著强盗,可那微弱的杀伤力实在让人无法对她报以希望,这就意味着我们中装备最好杀伤力最强的一个主要成员算是指望不上了——值得庆幸的是,在我的队友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是使用冰系攻击的。 “弦歌雅意,你死到哪儿去了!怎么这会儿都没有看见你攻击?我快要死了,你倒是快来救命啊!”我缩着脖子扯着嗓门大喊。 “别吵,我才快要死了呢!”精灵神射手绝望的尖叫着,他的叫声听起来就像是有人正在用力撕扯一张破布,那濒临崩溃的尖啸声令人不由得心下惨然。如果说叫声越凄惨遇到的敌人就越多的话,那即便是用最保守的方法估计,他那里遭遇的敌人也至少是我的十倍。 而实际情况是,他那里一个野人也没有。 我们的潇洒倜傥玉树临风的纯血精灵神射手,此时正双腿跪在地上,高高地撅起屁股,拼命将自己那只英俊消瘦的漂亮脑壳往雪地里面塞去,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完全埋进冻土层中,看上去好像正在等待着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生根发芽,然后从他垂直向上的屁股眼里生出枝干来,一直长成一棵结满了精灵长耳朵形状叶子的常绿乔木——这种结束生命的方式确实很符合精灵族一直以来崇尚回归自然的世界观。 问题是,现在这个家伙似乎并不是在做一件关系到他种族信仰的意义重大的事情:他的全身上下都在无法自持地哆嗦着,身上的铠甲不住地发出“哗哗”的响声,听起来简直要把全身的骨头都抖碎了。 “你他妈的拱在那个鬼地方到底在干什么……”我恨得牙根直痒痒,恨不得照着他撅起来的屁股狠狠踹上一脚——事实上,倘若不是面前这些纠缠不清的大脚野人,我一定早就那么干了,“……我们来到这里是要来拯救世界的,不是给你的屁股晒日光浴来的——而且就算真的是要来晒日光浴,至少你也该把裤子脱了啊!” “救命啊……”弦歌雅意带着浓浓的哭腔凄凉地嚎叫着,听起来他的声音虚弱得已经快要到休克的边缘了,“……这里实在是太高了……呜呜呜……妈妈我害怕……我要回家……” 我无语地向身后瞥了一眼:我们正身处在一片陡峭的山坡上,山坡上光秃秃的,只有大片洁白的雪层,根本没有任何林木遮挡视野。在这片山坡下,一望无垠的广大原野向着无尽的远方铺去,即便是这随意的一瞥,我也忍不住为了故土大陆这片壮丽的河山而心怀激荡,仿佛一直恋家的冬鸟,正在俯瞰着大地。 最棘手的问题在于:在这群俯瞰大地的冬鸟之中,有一只好像正患着无可救药的恐高症…… 万知万能的至高神在上,赐我面对这残酷现实的勇气:我能指望得上的队友,确定无疑地又少了一个。 我想换队友,真的,我想换队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换队友(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我要换队友(下) 我注意到一个模糊透明的身影从我身边飘过——事实上,这个影子看起来太过肥硕,很难让人把他忽视——我冷得结满了冰渣子的心头总算淌过一丝暖流:在我遭遇危难的时刻,毕竟还有人站在我的身旁,支持我、掩护我、帮助我…… “坚持住,我把他们偷完了就来帮你……”长三角的这句毫无人情味的话简直比大脚野人最凶狠的大木棒给我造成的伤害还要大——并且让我持续流血。 一排大棒落下,四百多点生命洋溢在我的周围,让我艰于呼吸视听。我已经出离愤怒了,只觉得所住的并非人间。 我咬牙切齿地坚持着,不知道坚持了多久——反正我觉得这么长的时间足够长三角这个惯贼把这群长毛土著从里到外翻个底儿掉了——终于,我听见他的声音悄悄地传来: “把他们往右后方那块岩石上引,我在那儿安了一排陷阱” 半兽人压低了嗓门嘶叫的声音浑浊得像是一堆泥浆,可此刻在我听来却有如美妙的天籁之音。这救命的消息来得正是时候,我忽然觉得长三角这个同志虽然有那么一点贪财,但在本质上实在是位不可多得的好同志——不,这个盗窃惯犯简直就是法而维大陆人民道德品质的楷模。 按照长三角的指引,我看见自己的右后方有一块巨大的岩石,积雪并没有把它完全覆盖,岩石灰苍苍的粗糙表面还在外面露出一道缝隙,犹如一条攀登的小路。 我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将面前这群丝毫没有谋略的原始人引向这条通往死亡的道路。我的退却激发了这群野蛮人的斗志,他们的两眼因为战斗的狂热而变得通红,恨不得一拥而上一通乱棒就将我捣成肉泥。他们并不知道,在前方的道路上,隐藏着比他们所见过的最凶狠的野兽还要凶残的危险,死亡的巨兽已经张开了獠牙,正在等待着将他们无情地吞噬…… “咔嘣……”强力金属机簧的收缩迸发出慑人的轻响,犹如一头巨兽摩擦着饥饿的牙齿,将上钩的猎物一口咬下,断绝他们脆弱的生机…… 奇怪的是,我的腿怎么突然那么疼? 我一低头,一只锈迹斑斑的捕兽钳死死地咬合在一起,两排利齿已经深深地插进了…… 我的腿上?! 于是,我的生命遭受了自从登上这片山坡开始战斗以来的最大损失,六百点生命从我的头上无情地喷涌,我立刻变成了一具鲜血的喷泉——尤为令人痛恨的是,这最沉重的一击居然不是我的敌人,而是我的队友给我造成的。 幸亏我刚刚喝下一大瓶恢复生命的药剂,这让我从“自己人”危险的误伤中十分幸运地留下了一条命来。 “这破玩意儿怎么会埋在这儿?”我简直现在就想把腿上这个铁夹子摘下来套到长三角的脖子上。 “它本来就是放在那儿的!”长三角辩白道。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如果怒火也是有温度的话,我现在一定已经被自己烧成灰了。 “怎么提醒你啊?那上头满满当当全都是陷阱,就为了让它们一个也跑不了。”长三角显出了身形,得意地指了指我的身后。 我转身看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设置陷阱的绿皮狂人在刚才短短的时间里已经将整块大岩石的上面就像是栽种大萝卜一样栽满了各色各样凶残歹毒的陷阱机关,其密度之大、品种之多,简直令人发指。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的工作也确实是卓有成效的,围攻我的那一大群大脚野人此刻都饱受这片高粱地般茂密的陷阱群之苦,许多野人同时身受六七种陷阱之苦,火烤电击冰冻剧毒利刺快刀老虎凳辣椒水捆绑皮鞭加蜡烛……简直无所不用其极,死得惨不忍睹。仅仅侥幸逃脱的两三个幸存者,也已经伤势惨重,没有什么威胁了。 在赞叹长三角卓越战绩的同时,我心里思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就没想过怎么避免让我被你的陷阱击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得像冻结的河流。 长三角顿时敛住了笑容,微微一愕:“这个嘛……好像没有……” 我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副无比惨烈的情景:万一我踩中那个捕兽夹之后没能立刻收住脚步,而是继续向前挺进,那么……这火烤电击冰冻剧毒利刺快刀老虎凳辣椒水捆绑皮鞭加蜡烛之类的新鲜玩意儿自然免不了让我逐个细细品味好好消受了。 “你就不知道在周围布满陷阱,把这条通道留下来,好让我安全地通过?”我用力掐住这个半兽人胖子的脖子——他碍事儿的大肚皮让我不得不用力伸直了胳膊才能勉强做到这一点——拼命摇晃着,咬牙切齿地问道。 “我……我……我当时心里急得很,就没有想起来这些事情……不过不过……咳咳……”他拼命地摆着手向我讨饶,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咳嗽着对我说,“……有一件事情……咳咳……我得尽快告诉你,要不然……咳咳……就晚了……咳咳……” “什么事儿,快说!”我恶狠狠地说道。 “要是有生命药剂的话你最好现在就喝一瓶……”他一边说一边使出了“匿踪”的下流技能,然后远远地跑了开去,“……你刚才踩着的那个陷阱是有毒的,现在你的生命还一直在掉呢……” 仿佛为了验证他的话的正确性似的,这会儿我的头上十分及时地涌现出一道“—70”的惨绿色字符。 神啊,求你给我换一个指望得上的队友吧,哪怕只换一个也好啊…… “轰!”爆破的轰鸣声声响起,为侥幸幸存的几个大脚野人奏响了死亡的交响。精灵驯兽师雁阵双手托住枪管,将枪托抵住肩头,左眼紧闭,右眼透过枪管前的准星专注地望向前方。她的皮肤白皙而细嫩,此刻却仿佛因着这场杀戮而透出一层兴奋的红晕。凛冽的风雪将她乌亮的长发抛向身后,仿佛一面令人心悸的黑色的羽翼,让人无法不联想起那些黑夜中美艳妖魔收取灵魂的传说。 随着她纤弱的手指轻轻激发,那粗大的枪口处不时喷射出灿烂的火光,为这冷白的万里山川增添了一抹热烈的颜色,犹如盛开一瓣瓣被鲜血染红了的死之花朵。 一个又一个大脚野人在她的点射下送命,那些看似强大粗壮凶残暴虐的高原蛮族在这个窈窕女性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他们的生命脆弱得就像是一枚刚刚产下的鸡蛋,在代表着先进的技术文明和杀伐手段的火枪面前,只需要轻轻一磕,就会变得支离破碎。 终于,我从被一群不可理喻的野人围攻追杀、需要时刻面对着殒命丧生危险的艰难处境中解脱了出来。直到这时我才深切地感受到,从容不迫地做上几个深呼吸,全身放松地坐在地上,嚼上几片“全麦的黑色面包”等待自己的生命缓缓恢复,那是人的一生中多么宝贵多么难得的一种享受。 我将我内心深处所有的感激,化作一道炽热的目光,全部投向了不远处那个迎风傲雪、长发似舞的持枪女性。正是她的存在,才让我感到我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毕竟还有一丝光明、一丝温暖、一丝希望残存,才让我不至于对“同伴”、“战友”这些原本应该付出所有信赖的名词彻底丧失信心,才让我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在孤军奋战——而且不是在孤军奋战的同时,还要提防来自背后的毒手和来自脚下的毒夹…… “轰隆!”飒爽的长发精灵很快就扫平了我们身边几乎所有残存的野人,当最后一个野人还剩下大概不到二十分之一的生命力时,他终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扭转身体撅着大屁股“嘎嘎”惊叫着向后逃去。瞄着他臃肿丑陋的背影,雁阵冷冷地一枪轰去,他的头顶立刻迸起鲜明灿烂的两个大字…… 失误…… 仿佛是在庆幸自己死里逃生,那个丑怪的胖家伙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好像还着意地扭了扭屁股,然后才接着摇摇摆摆地向前晃去。 一丝不甘的愤怒神色迅速笼上了雁阵的面孔,她用清脆的声音大叫着:“别跑,给我站住!”然后努力地迈开脚步向前追去。 我说过,在这篇雪域之上,我们这些外来者的行动受到雪层的极大的麻烦。和这世上的其他许多麻烦不同,这个麻烦似乎并不会因为遇到美女而减小或消失。比如说,据我观察,美女在雪地中迈着八字脚撇开大腿努力挪动的姿势和我们男性同样艰难,而她努力从厚厚的雪堆中把自己的腿脚像拔萝卜一样挣扎着拔出来的动作也同样地不甚雅观。 所以,在雁阵徒劳无功的追击中,原本就已经身处火枪射程边缘的大脚野人越跑越远,很快完全脱出了她的攻击范围。 此时我们每个人都看得出,雁阵再这样继续追下去没有任何意义,而且她追得越远和目标的差距就越大。可问题在于,很多时候,让女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而在更多时候,让女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并且承认它,进而放弃,或者改正,就更不容易了。 所以当妃茵冲着她大喊“雁阵,回来吧”的时候,我们的暴力女枪手置若罔闻。 所以当长三角大叫“你追不上他的”时候,精灵驯兽师锲而不舍。 弦歌雅意没有试图劝阻他的恋人——事实上这个倒霉的家伙把脑袋埋在雪堆底下不敢抬头已经好一阵子了,要不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抖抖麻痹的大腿和屁股,我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去多时了。 作为一名关心战友生死、富有团队精神的冒险者,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劝阻自己的队友做这种徒劳的傻事的: “雁阵,别追了,他还会回来的……”我喊道——当然,就连自己的好姐妹兼会长的妃茵都没能把她喊回来,我根本没指望自己的话能对她产生什么影响。 于是奇迹发生了:在我的深情召唤下,雁阵立刻停住了脚步,然后迅速地转过身来,用和刚才同样的努力加速向我们冲回来,这让我不得不在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同时浮想联翩:唉,作为一个男性,魅力太高了有时候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其实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给我面子的,莫非…… 五秒钟以后,我发现我的魅力远不止于此…… 在撇开八字脚狂奔而来的雁阵背后,不下二十个被激怒了的狂暴野人迈开大脚丫子狂奔而来,在他们前排一马当先的正是那个已经被妃茵**得只剩下了一小丝儿生命力的幸运儿。从某种意义上讲,雁阵终于成功追上了她的猎物——现在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已经足够一发子弹的射程了。 莫非这些家伙都是听到我热忱的呼唤受到感召追随我而来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苦笑着——那么魅力太高了果然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啊…… “战武士,我把他们引过来了,快上啊,快上……”我们的精灵驯兽师大小姐气喘吁吁地冲着我们——主要是冲着我——尖声大叫起来。 我们美丽的驯兽师小姐似乎搞错了两件事:第一,“把他们引过来”和“被他们赶过来”这两种行为虽然看上去很像,但在主观上毕竟还是非常不同的;第二,面对这群人多势众的凶暴蛮人,我根本就没有主动进攻的权力,我所能做的一切就是顶在前面硬着头皮挨一顿胖揍,并且努力支持着不要被他们揍死,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根本就不应该要求我“快上”,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属于那个被上的…… 一排粗壮的肉墙再次向我压来,木棒雨点儿般落到我的躯体上,我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口中发出哀痛的呻吟。雁阵的身躯轻盈地掠过我的身旁,无比同情地望了一眼我这个棍棒之下的倒霉蛋,然后急匆匆地在自己的背囊中翻找着什么。片刻之后,她一拍脑门,用生怕我听不见的声音懊恼地大叫起来:“糟糕,我的穿甲弹用完了……” 朔风漫卷,将凄厉的尖啸送向遥远的大地边缘,那是我内心深处最痛苦也是最真切的灵魂嘶喊: 至高神啊,您不用再给我换队友来了,您还是把我给换走吧……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人 第一百二十四章 吃人 我从未经历过一场像现在这样窝囊的冒险旅程。 不知道为什么,我自始至终一直都在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我的生命力从我体内倾泻而出的速度就像这终年不断流的晨曦河,汹涌澎湃、一泻如注。我就像是一个被拔了塞子的水池,无论怎样防御遮挡,都无法阻止那鲜红色的生命源泉向外奔流,唯一能够确保我苟延残喘的,就是用比鲜血喷涌更快的速度灌进大把的生命药剂。每当我在棍棒的痛殴下不得不又一次冒着被噎死的危险将一大瓶像鼻涕一样粘稠的生命药水填进食管里时,眼中都含满了深情的泪水——这些药水实在是太他妈难喝了! 这里发生的事情似乎不太对劲,有些什么不正常的东西好像被我们忽略了。我不应该这样脆弱无能,除了缩着脖子挨打,我本当还能做到更多的事情。的确,我的移动速度在这里受到了很大的限制,而这群残暴的蛮子又总是以众欺寡——当然更主要的是,在我身边的这帮所谓的“战友”、“同伴”中,实在找不出一个靠得住的家伙——但是,这一切都不应该成为我彻底无所作为的理由。 要知道,在我经历过的许多冒险中,遇到的对手并不比这帮大脚土著和善,而且我也曾许多次面对一群比我级别更高的敌人,我从未像现在这样被逼得毫无还手之力,总还能保留一点反击的余力,甚至成为一个重要的攻击点——要知道,在这个时空位面中,力量的对比总是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无论你的级别多高多低,在面对同样级差的对手时,你所能取得的战绩,总是大体相当的。 而现在,我却正在被一群普遍比我低上一两级的蠢家伙逼得自顾不暇无力反抗——这显然已经违背了我们所共知的潜在常理。 我感觉有些事情出了差错,而且我相信出了差错的是我们自己——让人恼怒的是,在这个见了鬼的世界上发生的无数事实都在告诉我们,出了差错的总是我们自己——于是我一边抱着脑袋撅着屁股饱尝棍棒交加的滋味,一边冷静地审视着我的战友们,思索着让我陷入这尴尬窘境的根源。 然后,我发现了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 “会长大人……”冲着不远处的妃茵,我凄楚地嘶号道,“……你有没有发现,在你召集的这些同伴里,是不是还少了些什么人?” “啊,你终于也发现了吗?”妃茵一边手舞足蹈地忙着从一具野人尸体中好不容易耙出几枚铜板,一边看着散布在山坡上那些散发着暗黄色泽的高等矿石,痛心疾首地回答我道,“早知道这里有那么多精金矿,我们就应该带个矿工来的……” 一口愤怒的浓痰堵在我的嗓子眼儿里,差点儿把我一口憋死。 “……我指得不是这个!”我歇斯底里地高叫起来,一边用左手奋力举起盾牌,勉强抵挡住来自头顶的重击,一边伸出颤抖的右手指着我身边的这帮靠不住的家伙,“你还没有发现吗?你找了一个踩在一块砖头上就会害怕得打摆子的恐高症患者,找了一个喜欢把最恶毒的陷阱埋在自己人脚底下的机械狂人,找了一个恨不能把整座山上的野人全招惹来的枪手,加上你这个穿着价值二十几万极品装备打人只掉七十点生命的冰系法师——谢天谢地还有一个没被大棍子敲死也早晚被药水呛死总之毫无疑问是被你害死了的可怜战武士……难道你就从来没想过,带上一个治疗职业者或许会对我们的这趟危险的旅程有那么一点儿小小的帮助吗?” 是的,我指的就是这个。我曾经数十次地加入过这种集体冒险活动,其间还不乏充满了危险的坎坷旅程,也曾几度面对一群级别在我之上的敌人的围攻,但无论是哪一次,都从不曾像这次一样,身边就连一个哪怕只会一点儿最基础的治疗法术的同伴都没有。要知道,虽然这些孱弱的战地医生本身的战斗力并不怎么高明,可对于一次危机四伏的冒险旅程来说,他们的存在与否、能力大小往往决定着整个冒险队伍的生死成败。 一个优秀的治疗职业者,能够为队伍中最犀利的攻击手免去后顾之忧、全力杀伤,能够解放出防御者的战力、让持盾的斗士也能用刀剑贡献力量,最重要的是,他们能够确保整支队伍具有持续战斗的能力,即便是孤军深入,也不会陷入绝境。 一个优秀的治疗职业者给一支冒险团队带来的帮助绝不是四加一等于五那么简单;反之,一支队伍中因为缺少了治疗者而造成五减一等于零的可悲结局屡见不鲜。像这样一个重要的角色,居然没有在我们的队伍中占有一席之地——难怪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我们所遭遇的战斗都是如此的艰辛惨烈。 而对于我的疑惑,妃茵的回答是: “这个任务比较特殊,带着治疗职业是在浪费名额。”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望着远处山梁上那延绵不绝的一片片土著村落,长三角的内心深处显然没有泛起一丝浪漫的革命英雄主义豪迈情怀,“……我的生命药剂就已经只剩下十三瓶了,照着现在这样一路打过去,恐怕连半山腰都怕不上去我就已经被扒皮去骨做成一大锅香喷喷的麻辣肥油杂碎汤,被这群长毛胖子嘬成一对骨头渣……” 说着,这个显然已经饿了的半兽人还意犹未尽地吧嗒着嘴,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仿佛已经嗅到了自己徜徉在沸腾的汤锅中逐渐散发出来的那股诱人的半兽人处男的幽幽体香。 “你放心吧,你的下场不会那么惨的……”我胸有成竹地反驳道。 “你怎么知道?难道说你还有什么好办法能帮我们度过难关吗?”长三角满怀期待地望着我。 “没有!我的意思是,他们根本就没有锅……”我满心绝望,悲从中来,不免和这个想岔了的半兽人胖子一起抱头痛哭,“……我们只能被他们架在火上烤熟了吃而已啊……” 雁阵看了看畅想着自己将被烤成几分熟的我们,又看了看那些从体型上来看胃口一定很不错的白毛胖子,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喜欢趁着新鲜吃生的?” “你们只是没有药水了而已嘛,有什么可害怕的……”听到我们的悲观论调,我们的会长大人眯起一双小眼睛,一脸天真烂漫地看着我,红人的嘴唇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是我看错了吗,她的嘴角边怎么好像还挂着一串晶莹的口水,让我情不自禁地生出了“我是一只被端上餐桌的烤全羊”的深刻觉悟: “……你们没有,我有啊!”说着,妃茵大人双手一抬,从背囊里拎出两打颜色红得发紫的“大瓶强效生命药剂”。这仅仅还只是一个开始,我们的高级冰系魔法师精神亢奋地挥舞着手臂,将大大小小盛满各种颜色药水的瓶子一捆一捆地从背囊中拖出来,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几乎比考克拉山还要雄伟的山峰——至少我们看上去是如此。她一边格外娴熟地将不同品种、不同类型的药剂分成几个小堆,一边发表着热情洋溢的讲话: “这是最大瓶装的强效生命药剂,一瓶就可以补充一千五百点的生命力,药效强劲,一瓶顶五瓶,喝了包你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干什么都有劲儿;这是普通剂量的强效生命药剂,虽然恢复的生命力不像大瓶的那么强,但是价格低廉,平均下来每枚铜板能恢复五点的生命力,超高性价比冠绝所有品种的生命药剂,谁用谁知道;关键时刻,怎能没有斗气,这就是你们每个人都非常需要的斗气恢复药剂,瞬间恢复第一百二十点的斗气值,确保你的战斗技能能够顺利使用,绝对是你居家旅行杀人灭口的必备良药;这些责是恢复魔力值的魔法药剂,蓝瓶的药剂,好喝的药剂,这个……虽然你们都不是使用魔力战斗的职业,但这种药剂包装精美、时尚简约,造型充满了时下最流行的苹果风格,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和收藏价值,而且口感清新爽滑,不尝尝你就out啦……” 在我们无限景仰的目光中,我们的会长大人似乎已经找到了自己人生的价值,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了无限的街头叫卖之中。尽管周围只有我们连同弦歌雅意在内的最多三个半潜在消费者,但妃茵大小姐表现出了一个商场女强人远远超出普通水准之上的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声情并茂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十来分钟——当然,倘若不是那群大脚野人实在无法沟通,而且也确实贫穷得可怜,我一点儿也不怀疑妃茵大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这堆了一地的所有药水连同我们的脑袋一块卖给这群吃人不知道吐不吐骨头的生番。 “会长大人……”我面有难色地举了举手,总算打断了她慷慨激昂的演讲,“……我猜……这些东西……你大概不会免费送给我们吧……” 没想到我们的会长大人斩钉截铁地否定了我的猜测:“错!为了回报广大会员们长期以来对本会长的厚爱,为了庆祝台湾回归祖国十周年纪念,我特地开展工会药剂展销赠送给活动。在赠送给活动期间,我将以成本价提供会员所需药剂,并且买两瓶,送一瓶,多买多送,送完为止,机不可失,欲购从速……” 听起来我们的会长大人似乎是千年难得一遇地发起了她的慈悲心肠,让我感到她镀了厚厚一层金子的良心还留下了一个柔软的缺口。 “这个多少钱一瓶?”长三角指着那堆“大瓶强效生命药剂”问道。 “一个金币六十枚银币一瓶。”妃茵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眯着眼睛近乎谄媚地望着自己的手下。 “什么?药铺里才只卖一个金币一瓶而已啊!”长三角大叫起来,那表情就像是被条恶狗咬了一口。 “那是药铺价格,又不是我这活动价格。”妃茵顿时收起了笑脸,一脸冷漠地看着半兽人影贼。 “你不是说按成本价销售吗?”长三角据理力争。 “是啊,运输成本也是计算在内的。我一个女孩子家家,从十万八千里之外一个人背着那么多那么重的药水跑到这个鸟不语花不香连撒泡尿都会被冻成冰棍的鬼地方,容易么我?这运输费用不该算进去吗?”妃茵理直气壮。 “我……”半兽人影贼一时语结,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才狠狠地说道,“……大不了我死在这里,回去复活,买够了药水再重新回来……”他的声音越说越小,丝毫也不理直气壮。 “哼哼……”妃茵冷笑了两声,挑起两条纤细柔美的眉毛,蔑视地瞥了长三角一眼,“……你可要算清楚了,你要是回去复活,那么刚才路上你用掉的药水就全都白费了,而且回来之后那段路你还得再走一边,还得再消耗那么多药水,再加上死掉之后装备的磨损消耗需要的修理费,到底是这样贵还是买我的药贵?你要是觉得回去更划算的话就死回去好了,我们都在这儿等你……” “我……你……”长三角怒目圆睁地望着面前这个奸商,又回过头去看了看远处正在山坡上散步的大脚野人们,我猜他实在很难分辨得出这两种生物哪一种更加凶残。大脚野人最多也只是啃光我们的骨头、嚼烂我们的皮肉,而我们的会长大人……她实在是要将我们的鲜血汗水肺水胃酸胰岛素淋巴液一股脑地抽干榨净熬出油来也不肯罢休啊…… 很快,长三角的目光被一种灰蒙蒙的颜色布满,看不出一丝生气。他面色死灰僵硬,写满了对这世界的消沉和绝望。他昂首望向天际,天空中一片阴霾,让温暖明亮的阳光,照不亮一片冰封的大地。 一瞬间,半兽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神色。他再次望向正在远处逡巡的三个大脚野人,然后回过头来,万分留恋地再一次看了看这片辽阔的大地和我们这些曾经与他并肩战斗过的朋友,一咬牙一横心,挥舞着战锤和匕首义无反顾地埋头冲了上去,一边冲一边大叫: “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不活了,我跟他们拼了,至少他们吃人还吐骨头,被你吃了连渣儿都剩不下来啊……” 我们目送着我们的半兽人朋友走上这段人生最后的旅程,这个习惯背后偷袭用卑劣手法伤人的肥胖影贼在着绝望于生命的时候爆发出了毕生难得一见的豪勇之气,当三个野人发现了他的存在,大步向他杀来的时候,他根本没有用“匿踪”技能隐藏起自己的身形,而是勇敢而又笨拙地冲了上去,当头就给了冲在最前面的野人一锤,然后将匕首用力扎在对手的肚子上。不过半兽人影贼的勇行也就到此为止了,三个遭到了突然袭击的野人很快反应了过来,扛着大棒把他围在了中间,你一棒我一棒地教训起这个无理冒犯的入侵者。前方不断传来半兽人“嗷嗷”的哀鸣声,那凄厉的叫喊实在无法不让闻着伤心、听者流泪。 一分钟以后,长三角连滚带爬地从野人的围殴中窜了出来,然后用远远高于冲过去的速度又重新向我们冲了过来,一边冲一边喊:“会长大人,经过我深刻的思考和实地的考察,我觉得还是跟着你混更有前途啊,哎哟……好疼……我买,我买,那药水再贵我也买还不行吗……救命啊……” 很快,被我们从乱棍之中好不容易抢下一条命来的长三角重新站到了妃茵的面前。面对着生与死的角色,半兽人重新激发起了对生命的无限渴望,他忙不迭地从背囊里掏出了大把的金币塞进妃茵的手中,然后迅速地从她手里接过一大摞药水,生怕她反悔——或者说生怕她涨价——似的连忙塞进自己的背包里,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一口气。 看着捧在手里的金币,妃茵乐的眉开眼笑合不拢嘴。她把所有的金币塞进背包里,手里只留下两个相互敲打着,发出“叮叮”的金属碰撞声音。然后,她转过脸来,一脸谄笑地看着我,半鞠着躬十分亲切地向我问道:“这位先生,您想要些什么呢?”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胡萝卜的功能(上) 第一百二十五章 胡萝卜的功能(上) 当一个女人——特别是当一个漂亮的女人——双颊染满娇艳的羞红,眉间隐没着一丝羞涩,微张着小口,半睁着一双迷离的眼睛,露出一副殷切期盼的表情含情脉脉地望着你,并且你知道她正心怀着炽热的渴求鼓励你、引导你、需要你的时候,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如果说你的心里不会涌起一道异样的波澜、让你感到一丝心慌和气短,那你一定是在说谎。 现在,我的心就很慌。 一层细汗洒满了我的前额,我觉得自己的呼吸在这样的注视下变得粗重而短促。强烈的道德感和荣誉感驱使着我拒绝这样不合理的要求,但生命的本能中最强烈的那一部分又让我无法拒绝面前的这个女人。看着她渴求的表情,我的心里感到了一丝不忍,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缓缓靠近她,伸出了我的右手。我的掌心温热而厚实,细腻的汗水让它变得有些滑腻。我把它深深地探了进去,当再次拿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些东西。 “啊……”女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声,而后羞怯又期待地看着我的右手,用她娇弱的声音问我,“你……不想要得更多?” 我的神经中枢似乎被某种与生俱来的东西冲击着,让我患上了暂时的失语症,只能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慌乱地支吾着:“呃……那个……你……” 终于,我鼓足了全身所有的勇气,努力凝聚起闪烁的目光,投射到女人的脸上,勇敢地问道: “……那个……能不能再便宜点儿?” 这就是我从妃茵会长大人手里购买药水的过程。什么?你误会了?怎么可能?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好吧,我用你可以理解的方式叙述一遍:你看,她迫切地鼓励我、希望我多买点药水,而我虽然不想让满足她牟取暴利的天性,但挣扎求生的**——毫无疑问这是生命本能中最强烈的部分——让我不得不屈服。我把手伸进背囊里,然后拿出一摞金币来,希望能买一些药剂。妃茵满意地欢呼了一声,然后还希望我再多掏点钱出来——见鬼,我是一个有教养有文化受过炼金术高等教育举止端庄谈吐优雅的战武士,可总是会遇到你们这种只喜欢直来直去平淡无味的叙述方法的听众。人生真是无奈啊…… 但是不管怎么说,和我一向敬畏有加倾慕不已的会长大人讨价还价确实是一件需要很大勇气的事情,当我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发自内心的羞涩和恐慌让我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强烈的生理反应:我的全身都软了,只有一个地方是硬的。 呃……当然你一定知道我说的是胆囊——不然还能是哪儿呢? 会长大人对我讨价还价的做法深表不以为然:“每瓶药只挣你十枚银币,够便宜的了。要知道,等完成了这个任务,你的好处可比这多多了……” 对于一个致力于拯救世界的勇者来说,会长许诺的种种好处并不怎么吸引我——不管那好处究竟有多大,咱们总得先把这个世界从覆灭的危难中挽救出来再说吧?我更关心的是能用我身上的现金多买两瓶药水备用,以免在未来凶险的战斗中出现不敷使用的窘况。 “拜托了,会长大人,幸亏你临时把队员换成了我。你想想,要不是有我在前面顶着,按照你原来的计划,让佛笑那个薄皮剑客跟你们一起来,你们现在会怎么样?” “嗯,如果是他的话……”妃茵低头沉思了片刻,然后一脸遗憾地抬起头来,十分懊恼地说道,“……我应该还能再多卖两瓶药水吧……” 我:“……” 交涉无果,看起来我真的没有更好的选择了。这个时候我还没有意识到,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就是在看似绝望的无奈之中才会出现巨大的转机的。正当我强忍着割肉的痛楚从身上拿出更多金币的时候,雁阵——这个一时冲动打完了所有子弹的精灵驯兽师——忽然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轻呼了一声:“哦……” 她的惊叫吸引了我们的目光,谢天谢地我的付款手续也因此而中断了。每个人都疑惑地望着她——在来到环境更为狭窄的平地之前,就先让我们把那个趴在地上挺尸的弦歌雅意忘记吧——想要知道她的惊叫代表着什么。 发现吸引了我们的目光,雁阵有些羞赧,又有些急切。她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我忽然想起来,我的兔擦擦……刚刚学会了一点治疗法术。” “那你怎么不早把它拿出来啊!”我眼前一亮,进而感到了一丝恼怒,忍不住埋怨道。 “那是因为……”雁阵有些着慌,连忙解释道,“……它的法术级别太低,恢复的生命力有点儿……”她抬起头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们一眼,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少!” 当雁阵从驯兽师的魔法空间中召唤出她收复的第一只“战宠”——一身绒毛、全身娇小、有着一双血红的小眼睛和两只尖细长耳朵的小白兔“兔擦擦”的时候,这个小家伙正抱着一根大约有小拇指那么粗的胡萝卜眯着眼睛懒洋洋地在地上打滚。当它发现周围的环境发生了改变,四周突然出现了那么多身形高大面目狰狞的不速之客的时候,立刻惊慌地捧着胡萝卜蹦蹦跳跳地藏到了雁阵的裤腿后面,然后异常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来悄悄打量。看到我们几个“可怕而巨大的陌生怪兽”正不约而同满怀期待地将“凶恶”的目光投向它的时候,它吓得差点把胡萝卜掉落到雪地上,连忙紧闭起眼睛把脑袋缩回到雁阵的小腿之后,两只细小的前爪紧紧地捧住它的宝贝胡萝卜。 那个……小家伙,你这样可是藏不住的哦。好像……你的耳朵还露在外面呢…… 好久没有看到这个可爱的小家伙,我们冷血的会长大人妃茵立刻按耐不住内心深处突然泛滥开来的母性关怀,一脸惊羡地一把将兔擦擦搂在怀里,左手抱着,右手伸出食指轻轻地搔着兔擦擦的肚子。小家伙一开始被吓坏了,全身紧紧地蜷缩在一起,紧闭双眼,前爪死死地把胡萝卜按在怀里,就算是这样还不放心,一张小嘴还要把它用力咬住,生怕它被人夺去。可片刻之后,妃茵的搔痒让它渐渐地放松了警惕。它渐渐张开了四肢,一脸惬意地舒展开来身体,脑袋还在妃茵的手指间轻轻地蹭来蹭去。 “嘻嘻……你看你看,它还会伸懒腰哎……”妃茵满脸柔情少见多怪地尖叫起来,怀抱着这只可爱的小兔子,就如春天般的温暖。 然而转瞬之间,她又漠然地抬起头来,脸上续满冰雪,冷冷地看着我们,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 “谁去消耗点儿生命?我们得试试它的魔法威力……” 将这个冷酷的建议付诸实施没有任何的难度,我们只前进了第一百步左右的距离,就立刻再次吸引了一批大脚野人的注意。我首当其冲地又一次陷入了重围之中,携带着我生命力的红色体液四散喷射开来,我只能无助地望着自己头顶的生命槽线渐渐衰减。 兔擦擦懒洋洋地昂起小脑袋,两只前爪依旧毫不放松地环抱着那根胡萝卜,一双红色的小眼睛有些木讷疑惑地望着我们。这个迟钝的小家伙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目睹一场生死交管的搏斗,在我看来,它对人群中央正在被群殴的那个血迹斑驳的倒霉蛋——也就是我——兴致缺缺,对于地面上铺着的那一层软绵绵的积雪倒是饶有兴趣。 正当我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这只漫不经心的兔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在雁阵的不断鼓励和驱使下,它终于伸出右爪,万分不情愿地冲着我挥了两下。 一道神圣的光线从天而降,将我笼罩在当中。一种无法言说的圣洁情怀充盈着我的身体,抚慰着我的灵魂。我感到全身上下被灌注了一片生命的欢娱,在那我们所不能见的高天之上,仁慈的神将他的恩赏慷慨地赐予了我,让我卑贱的躯体得到了一阵温暖的滋润。这道暖流荡涤着我的身躯,连同我的灵魂都一同得到了再生般的救赎。朝向被云朵遮蔽着的天空,我感激地抬起头来,在这道神光慈爱的辉泽照耀下,我看见几个象征着善意和拯救的绿色大字正从我的头顶欣然地升起…… “+30”! 这点儿可怜的生命力就连打个喷嚏的损失都弥补不了,我现在明白为什么在提到这只兔子的治愈力的时候雁阵会觉得不好意思了…… 刚一用完这个“生命礼赞”的神圣系恢复魔法,这只兔子立刻把胡萝卜重新死死抱回了怀中,两只小眼睛鬼祟地东张西望,仿佛生怕有人打它这根小宝贝的坏主意似的。不过片刻之后,它就愤怒地发现,它刚刚耗费心力施放的那个恢复法术似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那个挨打的家伙仍然在垂死挣扎,而那群施暴的凶手也没有因此而稍有收敛。 兔擦擦似乎有些恼火,红色的瞳孔收缩成一个小点。它在雪地中挣扎着向前跳……嗯……爬……嗯……应该拱了几步——这个短腿的胖小子在雪地里实在是举步维艰——然后再次举起那根神奇的胡萝卜向我用力挥舞了两下。 一道绿光从胡萝卜的根部射出,照耀在我的身上。我能够感到,我的体内正勃发着一种盎然的生机,无穷的生命力正从我的骨髓和血管中散发出来,然后沿着我的筋脉和肌肉不断滋长,我因此获得了每秒钟……嗯……二十点生命的救助。 这个名为“自然的爱抚”的治疗魔法令我大为震惊——这并不是因为它恢复的生命力实在少得可怜,当然,原本这也确实少得让人惊奇——最令我震惊的是,这只慵懒又臭屁的小兔子居然能够在刚刚释放完一个神圣系的法术之后,紧跟着又放出一个自然系的治疗法术,这一切都明白无误地显示着:这只兔子居然同时代表着至高神达瑞摩斯和自然女神奈彻尼亚两位高阶神祗的神圣威严。 嗨!有没有搞错!它只是一只蠢蠢的爱睡懒觉的肥兔子而已啊!它甚至宁愿伸个懒腰也不会敷衍了事地做个祈祷,居然能够同时受到两位神祗的垂爱和眷顾?我相信如果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全世界至少将会有一半的牧师啊、祭祀啊、圣女啊这些名称各异的神职人员会不远万里地来到这里把它连皮带毛炖成一锅兔兔汤然后怀着前所未有的巨大虔诚把它啃得连骨头渣儿都不剩。 剩下的另一半大概会选择红烧…… 而事实上,我的震惊还只是刚刚开始。 刚刚挥霍掉自然女神赐予的神圣力量,兔擦擦立刻把左前爪伸到屁股后面,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地在那个长满柔软绒毛的屁股蛋子上抓挠了两下,然后一抬手,抽出了一根粗壮的、硕大的、比它自己还要高上一小截的、色泽鲜艳的、水灵灵的……呃……胡萝卜。 别问我,我也很想知道它是从哪儿把这玩意儿拿出来的! (不好意思,隔了一个礼拜才更新。 上帝是个妞儿说的不对,妃茵大小姐的决定是已经安排好了的,包括不带治疗。 而且虽然妃茵大小姐的性格不被很多读者接受,但不知道之前你们注意到没有,可怜的被剥削阶级跟着会长大人好像还没有吃过亏吧?这次任务的回报也会很丰厚的啦。 之所以发得晚了,是因为兔擦擦的技能很难写。即便写成这样也总觉得有点儿别扭。 活该!谁让我一开始只顾着加几个很q的宠物来着? 不过彪悍的宠物一样不好写啊…… 先扯着,第一百二十七章回到主线。 另外友情推荐:乐芬有一款圆球绵羊的绒布娃娃异常可爱,是宠物羊咩咩的原型,外观、手感、弹性极佳,去年被我一眼相中——这也是小弦子我这辈子第一次主动买一个绒布娃娃给自己。婚后的一大消遣乐趣就是在**把它像篮球一样拍着玩。现在认为此种乐趣实在不该自私地独享,应该公诸于众让更多人分享才对,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买一个来与我同乐——注:绝非广告。 希望本周能再更两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胡萝卜的功能(下) 第一百二十六章 胡萝卜的功能(下) 它木然地看了看手里这根巨大的胡萝卜,居然有些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摇摇晃晃地向前蹦跶了两步,然后纵身一跃,十分勉强地跳起了大概有一个拳头那么高——老实说,很多时候我都相当怀疑它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一只兔子,又或者其实是一只耳朵长得稍长一点儿的变异豚鼠——紧接着用力一回前爪,“嘿”地把那根大胡萝卜掷向雪地。胡萝卜“嗵”地一声,东倒西歪地勉强栽入雪地中,和地面形成了一个最多只有三十度的锐角。 直到一串古朴简陋的图腾图案浮现在这根胡萝卜上,同时它的上面散发出一层淡淡的蓝光,并且给我带来每秒钟大概十五点生命力的救助时,我才意识到,原来……这是一根生命图腾…… 于是我们可以知道,兔子们原来是通过神圣的胡萝卜和他们的祖先进行沟通的——这其实并不太让人感到意外。 任何一个稍有经验的冒险者都知道,无论是哪一种具备治疗技能的职业,最多都只能施用某一体系的治疗法术,比如说牧师就只会神圣系的法术,德鲁伊就只会自然系的法术,而萨满法师就只能传习灵魂系的魔法。每一种魔法在使用的时候都会产生一定程度的魔力波动,从而影响其他同属性法术的施展。 比如说,一个牧师在使用了一次“生命礼赞”之后,总需要休息片刻才能继续使用“治愈之光”、“圣疗术”之类的法术,如果他身旁有人在这段时间之内遇到危险,他是完全无力施救的。对于现在正在被人痛殴的我而言,倘若这只兔子每过五六秒秒钟时间才能给我恢复三五十点生命力,那完全是杯水车薪,根本起不到任何缓解的作用。 然而现在看来,这只以救死扶伤为己任的神奇兔子显然并不仅仅通晓一系的治疗法术,而是对三系的治疗法术都十分精深。对于它来说,这种同系法术相互影响的法则完全没有约束力:它大可以左手扔出一个“圣疗术”,紧跟着右手就放出一记“自然之吻”,然后摇头晃脑地施放一个“灵魂锁链”,这时候神圣系法术的约束时间已经过去,它又可以大摇大摆地放出一记“治愈之光”,然后又是自然系魔法“生命之泉”,然后大摇大摆地再插上一根灵魂系的“生命图腾”,然后…… 没错,它的每一个魔法恢复的生命力都很微薄,但当这些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魔法光芒如同惊涛骇浪一般滔滔不绝地向你涌来、当头将你拍倒在地,让你的生命力左一个十五、右一个二十地茁壮成长,你的生命恢复速度也将是相当可观的——更何况一些自然系和灵魂系的法术还有持续的叠加效果。而且最让人想不通的是,谁也不知道它细小的身躯里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蕴藏着如此充沛的魔力,竟然能够支持如此高密度的魔法消耗。 我的头顶顿时涌现出大片大片象征着生命力恢复的绿色字符,虽然每个都只是“+20”、“+15”之类的微薄数字,但它们的数量如此之多、规模如此之大,简直是成片成片密集地涌现在我的头顶,以至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像是一丛长出了双脚的灌木——而且还是特别枝繁叶茂的那种。 这简直就是把我按倒了一管子一管子地往血管里充血啊…… 这种井喷式的高强度生命恢复力令我又惊又喜: “这就是你是说的‘恢复的生命力很少’……”我干脆放弃了格挡,挺直了腰杆完全无视那些迎面袭来的木棒,指着兔擦擦对雁阵大声质疑道,“……它比长弓射日那个缺乏职业道德的屠夫医生强第一百倍!”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是这样……”雁阵的表情同样很意外——甚至比我还要意外,喜悦而又委屈地回答道:“……以前我从来也没掉过那么多生命啊……” 想想也是,当我们只有一两个人冒险、完成一些低级任务的时候,肯定会选择那些怪物比较稀疏、或者级别比较低的地方去,而在哪些地方你是不可能损失太多生命的,以兔擦擦的魔法,它只需要三两下就可以轻松搞定——我甚至怀疑这个性情高傲又懒惰的小家伙是否能提起出手的兴趣——这种毫无挑战性可言的简单游历显然埋没了隐藏在兔擦擦身上的巨大才能。 得到这样强有力的治疗者的支持,原本凶险异常的雪山顿时变成了坦途。我几乎完全放弃了防御,在兔擦擦的有力援助下,向那群恣意凌辱了我半天的大脚野人展开了反击。一旦解开了约束的绳索,这群普遍比我低了三、四级的野蛮人顿时失去了所有的优势。被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化作心中的残忍,利剑切开他们满是油脂的肚囊,将他们腥臭的血浆喷洒在雪中,洗刷着我曾经受到的耻辱。看着一个个凶悍的敌手惨叫着倒在我的面前,我感觉自己血脉贲张,恨不得在自己的心头写上一个大大的字符,仿佛不如此就无法宣泄我心中不断涌上的巨大快意: “爽”!!! 一般来说,当怪物舍弃你的队友去攻击你的时候,是因为你给它带来了更为巨大的伤害,激起了他更大的仇恨,这才能让他罔顾面前正在交战的对手。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不攻击这些怪物就一定安全。当那些治疗职业者给予队友的无私奉献大到了一定程度时,引起了它们的注意,同样也会极大地激起他们的怒火。这其实很好理解,打个简单的比方说:如果你整天费尽千辛万苦不停地努力挣钱,而你的老婆却每天致力于绞尽脑汁创新花样地不断努力花钱,让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诸东流,你也会很愤怒的…… 当我面前还剩下最后四只大脚野人的时候,它们终于发现了兔擦擦的存在。这些性格暴躁而又极度愚蠢的粗野家伙刚才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无论费了多大的力气都无法击倒面前这个顽强坚韧的家伙,当他们发现竟然是这个傻乎乎窝在雪堆里的小不点在愚弄他们,他们仅存的一点智慧顿时被羞辱的怒火淹没,立刻抛下我不管,径直冲向那只兔子。 “小心,他们冲过来了,我拉不住他们!”我一边向身后的战友们大声示警,一边向着生命力剩余最多的一个大脚野人猛刺一剑,然后挤眉弄眼地向他挑衅了一番,好不容易才将他引回我的面前。 剩下的三个野人只跑了几步,他们臃肿肥硕的身体后面立刻浮现出一个更加臃肿肥硕的身影。 “这个交给我!”话音刚落,使用了“匿踪”技能埋伏在半路上的长三角阴险地一挥战锤,将一个大脚野人敲晕在当场。但其余的两个却丝毫不理会遭袭的同伴,仍然执着地冲向那只雪地中的兔子。 虽然最拿手的魔法对于这些雪山上的土著来说缺乏足够的威胁,但妃茵还是不遗余力地施放出她最大威力的魔法。冰冻的攻击效果延缓了一个大脚野人的前进速度,继而更多更猛烈的冰系法术劈头盖脸地泼到了他的身上——虽然这些魔法一时还无法把它击倒,但攻击的力度倒也勉强足够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到一旁的冰系女法师的身上去了。 “我也引来了一个……”妃茵尖声叫道,“……可是我打不动他,快来帮忙啊……” 最后一个大脚野人所面对的,是坚决捍卫她亲爱的“小兔兔”的雁阵。精灵驯兽师在之前的激战中耗光了她所有的弹药,现在正手持着一把巨大的单手战斧横在兔擦擦和高原土著之间。 “不许过去!”雁阵挥舞着大斧应上这个漏网的家伙,抡圆了斧头当头剁下。巨大的斧刃划过一道惊心动魄的圆弧,狠狠地敲在这个野人的头上。 原本这个野人残余的生命已经不多了,如果雁阵的火枪还能够使用,一枪的威力足够轻松把它撂倒。但问题是,斧头毕竟不是雁阵用惯了的武器,并没有发挥出她预期中的威力。一道瓢泼般的红雨洒过后,那个大脚野人的生命槽里已经空空如也,但却依然顽强地毅然挺立着,并且执着地摇摇摆摆径直杀向兔擦擦。 粉嫩滚圆的小肥兔好像没有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仍然傻乎乎地蹲在原地,怀抱着它的宝贝胡萝卜,冷冷地望着步步逼近的庞然大物,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死亡即将降临。 “坏了……”我大叫。 “拦住他……”长三角大叫。 “快来帮我……”妃茵大叫。 “我的小兔兔……”雁阵大叫。 “好高啊……”弦歌雅意惨声大叫……啊……那个……我们暂时可以不去理睬这个没用的家伙。 在一片嘈杂和惊恐的混乱中,大脚野人面目狰狞地走向兔擦擦,双目圆睁,高高地举起手中的大木棒——一共只有二十点生命的小兔子绝承受不起这样沉重的一击…… “噗通……”沉闷的敲击声破空传来! 而屠杀的木棒却并没有落下…… 在我们焦急的目光中,兔擦擦懒洋洋地举起了那根只有小手指粗细的胡萝卜,轻轻敲在了大脚野人的脚面上…… 天空中升起一面残红色的旗帜:“—3”。 大脚野人体内最后一丝生命的痕迹就被这样屈辱地抽干了。它脆弱地仰面朝天摔倒在地,一阵难以察觉的轻微震颤透过满地的积雪,传递到我的脚下。 大地都被深深地震撼了…… 我觉得我的下巴脱臼了…… 在这场胡萝卜与大棒的交锋中,胡萝卜居然难以置信地以零损伤的绝对优势胜出——那疯狂的胡萝卜、强大的胡萝卜! 兔擦擦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默然地瞥了我们一眼,然后十分珍重地重新捧起它的宝贝胡萝卜,深情地在上面啃了一小口,肉嘟嘟的三瓣小嘴轻轻地抖动着,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 我始终不敢确定,那究竟是一根长得很像胡萝卜的法杖,或者根本就是一根蕴含着强**力的胡萝卜…… 很快,最后一个大脚野人也倒在了我们的面前,我们意气风发,迈步继续踏上前进的行程。 “咦……”妃茵忽然想起了什么,“……我们刚才好像在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那个……天气不早了,别忘了,我们还得忙着拯救世界呢……”我仰起纯洁的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雪山上的天,果然纯净而高远…… “我想起来了……”妃茵忽然猛醒起来,“……刚才你还说要买药水的呢!” “啊?有吗?”我矢口否认,“不会的,你肯定听错了,我只是问问价格,问问价格而已啦……”我猛烈地摇头,都快把自己的脖子摇断了,“……有雁阵的兔擦擦在,我是没有必要买药水的啦。” 雁阵慈爱地捧着自己的小白兔,对我露出了充满母性之爱的骄傲笑容,缓步向前走去。 “对了,会长……”长三角也立刻猛醒,“……我也用不着药水了,我强烈要求退货……” “退货?休想!”妃茵立刻受了惊吓似的死死抱住自己的背包,警惕地怒视长三角,“货既出门,概不退还!” “会长大人……”长三角声泪俱下,“……你行行好吧,我的背包都快被药瓶子塞满了,现在连多拿两件装备的空间都快没有了……” “不行不行不行……”妃茵捂着耳朵,拼命地摇着脑袋,一转眼看见已经走出十几步远的雁阵,立刻气咻咻地追了上去。 “都怪你个死雁阵,带着那么厉害的治疗宠物,害得我连药水都卖不出去了……呀,那么可爱,快让我抱抱让我抱抱,求求你了,就抱一下……你个死丫头害死我了,这下一大堆货砸在我手里怎么办啊……呀,它还会笑,嘻嘻嘻嘻……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咯吱咯吱,小乖乖……” “会长大人,我好惨啊……”长三角腆着大肚皮惨叫着追了上去…… 这帮乱七八糟的家伙……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含笑摇了摇头,心里又不免暗自庆幸——幸亏刚才我掏钱掏得晚…… 咦? 不对! 我的心里忽然一惊,猛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立刻慌了手脚,好像被一圈黑线勒住了颅骨一般的头疼: “喂,不是吧,你们自己先溜了,怎么把他留给我一个人了?我可不想背着这具活尸爬雪山呐。见鬼,别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咦?怎么跑得比刚才还快?雪地上不是有速度惩罚的吗……我倒,连瞬间移动也用上了,算你狠……” 我忿忿不平地指着正撅着屁股趴在地上打摆子、面色苍白、空中只有出气儿没进气儿的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高声抱怨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还有一刻钟 第一百二十七章 还有一刻钟 在我刚刚获悉瓦格纳的行踪时,还一直对他的选择感到困惑不解:这个天才的疯子药剂师矢志要将这些危险的致死毒素传遍整个大陆,却为什么要远离人口稠密的闹市,偏偏要来到这个人迹罕至的冰川雪原之中呢?他到底要通过什么途径来将这些毒素散播出去呢? 但没过多久,我就明白了他的目的: 晨曦河! 是的,晨曦河,法尔维大陆上流域最广阔的河流,近两千哩的漫长水道流经无数的森林、草场、平原、盆地,穿越十余个国家的领土,哺育了千百万不同种族、不同血统的大陆居民,孕育了灿烂辉煌的法尔维文化。这条古老而美丽的河流,是法尔维大陆最重要的一条血脉,是整个大陆文明的生命之河、历史之源。 然而假如被我不幸猜中,瓦格纳这个丧心病狂的疯子竟能找到方法用他手中毁灭性的毒素彻底污染晨曦河的源头,将整条河川变成一江孕育无尽死亡的毒流,那么这江承载着整个大陆文明和历史的温柔河水将在一夜之间变成一条无人能够抵挡的孽龙,轻而易举地摧垮整个大陆上的生态系统,将它沿途遇到的所有生灵无情地淹没、吞噬,直至化作一堆枯骨,甚而求死不能。 因此,当我从破碎的岩层中听到一阵淙淙的水声时,我的心立刻抽紧了。循着声音望去,我看见不远处的山壁上远远探出一块巨大的岩石。 与整座山峰中处处可见的暗灰色页岩大不相同的是,这块岩石通体呈红褐色,下粗上尖,呈现出一种水滴的形状,四周的边缘上还带有一些高温灼烧过的痕迹。这绝不像是考克拉山脉中原本产出的岩石,倒更像是——我知道这听起来实在是匪夷所思,但我在这一瞬间确实产生了这种荒诞念头——一颗从天外飞来的巨石落入到考克拉山间,一头扎进了这面山壁,然后被深埋在其中。 我怎么会生出这种愚蠢的想法——立刻,我就对自己如此无稽的想法嗤之以鼻——这里已经是整个大陆最高耸的山脉,怎么可能还有如此巨大的岩石从比它更高的地方坠落?它从哪儿来?又是怎么来的?莫非还能是天上的星辰陨落到了人间……这种想法简直太可笑了,就连不懂事的小孩子都会嘲笑我的胡思乱想的。 不管这块形状怪异的巨岩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在这块岩石的倾角下,赫然露出一个隐蔽的洞穴——即便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但我还是忍不住要想,这个洞穴看起来实在很像是岩石从高空落下砸穿山壁后留下的裂痕——我所听到的流水声正是从这个洞窟中隐约传出来的。 “我得进去看看……”我指着洞窟的入口对我的战友们说道,“……可能我要完成的任务就在这里。” 我的战友们遵从了我的意见——至高神护佑,他们做出了明智的决定,整个大陆上的亿万生灵都应该因此而永远感激他们——当然,还有我。 只是站在洞穴的入口处,我就感到了一阵潮湿的暖意。洞口并没有什么积雪,而是铺满了大片的冰层。这片不知道究竟有多厚的冰面寒冷而兼顾,似乎从世界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存在在这里,从来都不曾消融。 因为洞穴内四处都结满了寒冰,阳光透过层层折射照进了洞穴深处,因此洞里的视野虽然不是很好,但我们也勉强看得清四周的环境。 洞穴内的墙壁上缀满了长短粗细不等的冰棱,有的已经结成了坚硬的白色,与四周的岩石紧紧凝在了一起,如长矛般尖细锋利,有的则似乎正在融化,还不时地往下滴落几滴水珠。越往里走,我们呼吸到的空气就越湿润,一些细小的冰棱不时从岩壁上坠落,那“哗哗”的碎响声在洞穴中不停地来回鼓荡、越变越大,听起来惊心动魄,仿佛整个洞窟随时都会垮塌。 我心惊胆战地走着,生怕一不小心脚下稍微沉重了一点,就会引发一场灾难性的山崩。但我的朋友们似乎并没有这种担忧,他们一路观赏着洞窟中奇异的景色,还不时发出响亮的赞叹声: “这里的景色真漂亮啊!”弦歌雅意惊异地左右环顾着四周,一双眼珠瞪得都快要超出眼镜边框了。 “这里的景色是不错……”长三角没好气地说,“……但是山坡上的风光也是很漂亮的。” “你懂什么?”妃茵也插嘴调侃道,“雪堆下面的风景更优美,有人着迷得都舍不得把脑袋抬起来了……” 患有严重恐高症的精灵神射手是被我和长三角一人拖着一只脚硬拖上考克拉山口的,谢天谢地,考克拉山口内是更加崎岖的山地地带,满地巨大而嶙峋的岩石和冰柱阻挡了我们的——主要是弦歌雅意的——视线,让他不会因为高度差而受到惊吓,这才让这个一路上除了惊恐地尖叫和趴在地上打摆子的没用家伙重新学会直立行走。 也难怪这眼前的景色会让他如此兴奋:他一闭眼的时候还正身处寒带苔原带,等到一睁眼看见的已经是喀斯特地貌了,这强烈的景色差别对于谁来说都是非常新奇的。而对于我们这些目睹了整个旅途行程的人来说,冲击力就没有那么大了。 大概是想起来弦歌雅意一路上的糗样,雁阵忍不住“噗嗤”一声娇笑起来。被嘲笑的精灵神射手困窘地摸了摸他的尖耳朵,满面羞愤地低头讷讷地说: “怎么说我也是个病人嘛……” “嘘……”他们正说得热闹,我猛地压低嗓门制止了喧闹,伸手指向洞窟前方。 洞穴深处阴暗的墙壁上,猛然间被斑驳的光痕布满,红蓝两色的光波不规则地吞吐缭绕,随着冰层的散射不住闪烁,将整个洞窟照得光怪陆离,散发出一种阴森诡谲的气息来。随着光痕的吞吐,一个空洞僵硬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吐出无数混沌繁复的音节,在洞穴墙壁上回荡着。它们所代表的含义我一个字儿也不理解,但每一个音节却又都本能地让我感到厌恶和邪恶,仿佛一只无形而冰冷的爪子挠在我的心上,让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祥的乌云笼罩在我的心头,我感觉自己的左胸一阵抽搐,轻轻取出盾牌与利剑,加快步伐向前赶去。妃茵他们也发现了情况的异常,停止喧闹跟上了我的脚步。 刚刚转过了一道弯,一个高大的背影就映入我的眼帘。他的躯干被一件巨大的斗篷包裹着,就连脑袋都深藏在兜帽中,全身上下只有两只手掌伸出了衣服外面。他的双手呈现出僵硬的青灰色,看不出一丝血气的痕迹,有的地方已经腐蚀破碎,不时还流淌出少许暗黄色的脓浆。 他两臂平伸,双手大张,脖子仰向上方,犹如一只展翅的巨大蝙蝠。在他的身前,一个五角形的魔法阵正凭空悬浮在那里,交替散发着惨红色和靛蓝色的光芒。魔法阵的正中间,镶嵌着一瓶青灰色的药剂——谁能想象得到,就在这支用最廉价的水晶残片制成的无论是造型光泽度还是透明度都十分低等的只需要五枚银币就能买上一整打的还被一枚已经发了霉的橡皮木塞封口的破旧瓶子里,盛放的也许是众神创世以来这个世界上曾经出现过的最危险最可怕的东西? 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疯子天才科学家,一瓶你剧毒到无法想象的烈性毒素,如果这一切还不足以摧垮你坚韧的神经、让你陷入绝望的恐慌中的话,那么嗨,试试这个:这里还有一条河。 是的,一条河! 或许你的目光会告诉你,这绝不是一条河,最多只是一条清浅的溪流。它从山壁西侧缓缓淌出,顺着倾斜的山势向东侧流去。这静谧的流淌不知已经持续了多少万年,细弱的流水亿万次地打磨着地面,终于在坚硬的岩石上冲刷出一条短小的水渠——事实上,说它是一条水渠已经太过抬举了,它最深的地方不过刚刚没过小腿,而最浅的地方甚至连脚面都打不湿。这条最多不过十步长的水迹,不过是一条地下暗流偶尔冒出地表的一小段而已。 然而,这确实是一条河——不但是河,而且是整个大陆最长最大的一条河。倘若我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或许就是晨曦河最早露出地表的部分,两千哩的山河壮丽、五千年的灿烂辉煌、亿万生灵的血脉根源,都是从这短短的一道溪流迈出的第一步。 现在……世界的消亡……也将……从此处起步吗? “瓦格纳……”我死死地盯住那个扭曲变形的面孔,低声嘶吼着。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绝望,我感到全身冰冷,刺骨的寒意如同一根锐利的冰棱,直扎进我的心肺。我的血液似乎都已经停止流淌了,周遭一切的颜色和事物统统都失去了影像,只有那个丑陋的背影如此清晰地映在我的瞳孔中。 我来晚了吗?我的心重得就像一坨冰——他传播毒素的仪式已经完成了吗?一切都将无法挽回了吗?这倾注了创世神无限仁慈和关爱的世界,难道就将如此轻易地毁于一个疯子的双手吗? 这都是我的错! 我无法不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在这一路上,我耽搁了太多的时间,让他一次又一次地逃脱了我的追击。有许多次,我甚至已经看见了他的背影,可终究还是让他逃脱了。在桥头、在渡口、甚至是在攀登雪山的途中,我都失去了太多的机会。我原本早就可以阻止这一切的发生,如果我再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事情就是这样,当你去做的时候,你总是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了;可每到最后关头你又总会发现,自己原来从来努力的都不够。世上许多无法挽回的悔恨,往往都源自于此。而从今以后,我不知自己时候还有更多的机会去悔恨…… 吟哦声渐渐低沉,他取下兜帽,缓缓转过身来。 “啊……”妃茵不由得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地往我身后紧靠了两步。 几个月前那个清癯消瘦的药剂师已经完全失去了形状:他的头发已经掉光了——事实上他的头皮也快掉光了,露出大片白色的颅骨;他的眼眶更加深凹——不是因为消瘦,而是因为眼眶四周的血肉已经完全溃烂;眼珠突兀地镶嵌在眼眶中,目光中没有丝毫的生气,颜色已经变黑了的血脉凸显在瞳孔四周,大概已经凝结成了脓块,暗黄色脓水从眼眶中涌出,顺着面颊流淌,一直滑落到他的两腮;他的左腮已经被大面积地腐蚀,口中上下都露出黑紫色的牙床,右腮还保持着一定的完整,不过面颊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蛆虫蠕动的痕迹…… “女人就是女人,连这都害怕……”看到我们的会长大人难得表现出恐慌的迹象,长三角没有放过这次反唇相讥的机会。 “谁……谁害怕了……我只是觉得恶心而已……”妃茵恼羞成怒地回答道,不过她虚弱的口吻听起来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别嘴硬了,害怕就是害怕……”弦歌雅意也讥笑道,“……就这点儿胆量,刚才居然还好意思嘲笑我恐高……” “我是雁阵,妃茵在你后边儿呢……”雁阵面不改色地看着瓦格纳的面孔,不屑地揭穿了弦歌雅意的老底儿: “……你要是真不害怕,就把眼镜带上……” 我无法加入同伴们的调笑,我只是满心绝望地羡慕着他们,羡慕他们对世界末日的无所知觉:他们只知道我们要完成一个艰难的任务,却大概还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也就不会感到绝望。其实很多时候无知也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当你知道更多的真相时,往往就要负起更多的责任和负担,也将更早地被绝望击垮。 “你……”已经不知应该算是变异还是变态了的疯子药剂师缓缓地开了口。他的声音空洞而呆板,已经失去了原本身为一个人时应该有的弹性,就像是一颗石子儿投入深谷中后回音的余鸣。不过即便如此,也无法掩盖它语气中的激昂和狂喜,虽然他的眼球已经彻底坏死,但一抹浓郁的红光从他眼眶中的伤痕处划过,彰示着这个狂热者此刻的心情。 “……你终于还是来了……”他说,“……这改变世界的伟大一刻,我也非常希望能有人与我分享。虽然你暂时还不理解这一切的伟大意义,但历史给了你这份无可比拟的荣幸。我从自私的神明们的手中偷取到了终极进化的秘密,就在今天,我将与整个世界分享‘永恒’。现在,你或许还不明白这一切的巨大意义,但终有一天,人们会感激我,感激我不求回报的慷慨赐予,感激我宽广的胸怀和博大的智慧,感激我带领他们走入了被神禁绝的土地。而那时,你,也将是他们的一员……” “……还有一刻钟……”瓦格纳兴奋地向我们炫耀着,腐朽的面孔因为狂热变得更为狰狞,“……魔法阵就将完成自我修复,这瓶神圣药水中的亿万改造菌将不再畏惧严寒。它们将倾入这条河道,给沿途他们遇到的第一条鱼完成神圣的洗礼;一天后,圣水将对所有的鱼群完成终极改造;三天后,第一只水禽将会把一条可爱的鱼儿吞下;五天后,一个勤劳的女孩儿将到河边打上一桶水回家饮用;八天后,一群农夫将用河水浇灌庄家;十天后,河水将导入一座城市的排水系统;十一天后,一只猫捉住了一只被河水改造过的老鼠;十五天后,全城的狗将会发狂;十七天后,河水将流出温斯顿王国,流入德兰麦亚境内……你知道吗,整个晨曦河从发源到汇入彗星海需要几天?六十三天!只需要六十三天!六十三天后,愚蠢而低劣的生命迹象将被彻底从法尔维大陆抹除,每个灵魂都将得到平等公正的彻底升华,属于终极生命的完美世界将会到来,没有种族矛盾、没有血脉分歧、没有利益纷争、也就没有了战争杀戮,一切都将平等和谐、一切都将永生永存,每一个生命都将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去学习、去进化、去创造。我们不需要神明!永恒在手,我们就是神明!你看见了吗?一刻钟之后,那无限美好的世界到来了,你看见了吗,还有一刻钟,我们就将和一切的丑陋、卑鄙、低贱告别,和一切的恐慌、畏惧、死亡告别,和一切的愚蠢、驽钝、粗鄙告别……” “……从人到神,从残缺到完美,从低劣到神圣,从人间到天堂……”这个将他所有伟大的智慧和情怀强行塞给全世界的疯子已经被自己描述出来的完美未来所感动了,他张开双臂,深情恳切地看着我们,犹如一个父亲慈爱地看着他的子女,“……只需要等待一刻钟……” 一道异彩闪过,我的冒险日记中的任务栏忽然发生了改变: “十五分钟内消灭腐朽狂热者瓦格纳,阻止毒素传播,拯救世界!” 一道狂喜的暖流灌注到我的体内,我从未像现在这样因为接受了一个任务而感到幸福。至高神在上,仁慈的神明不忍心抛弃他虔诚的孩子们,因此赐予了我一个弥补错误的机会。我发誓自己这一次绝不会将它错失。 耳边传来长三角不耐烦的叫嚷声: “终于听他啰嗦完了,砍死他丫儿的啊……”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妃茵的慷慨 第一百二十八章 妃茵的慷慨 和之前我曾经遇到过的那些被毒素彻底腐蚀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们截然不同,瓦格纳在变身成腐朽者的同时仍然保留了他原有的智慧。而眼前的事实证明,当一个满脑子绝妙疯狂念头的天才忽然拥间有了一具永不磨损的强悍**,并且开始尝试着将他的聪明才智稍微拨出一点儿来用于战斗的时候,他立刻就会成为一个令每个人都会深感棘手的强大敌人。 看到我们挥舞着利器向他杀去,瓦格纳抛开了那件一直包裹在身上的大号斗篷,露出上半身那已经被腐蚀得已经到处都能露出斑驳骨色的破碎躯体。他的身上没有携带任何用于自卫的武器,事实上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一共就只剩下了一件武装——假设一条被尸水浸出了片片黄渍的破烂长裤也能被称作是“武装”的话。 正当我们都以为他打算赤手空拳地抵御我们的攻击时,他做了一件令我完全意想不到的举动:他从身上腐烂的创口处,将双手深**进了自己的胸腔,黄白色的腐肉随着他手臂的颤抖而轻轻蠕动着,大捧散发着腐朽臭气的污水从他的创口处喷洒出来。片刻之后,他好像已经抓紧了什么东西,然后双手用力向外一扯…… “我将赐予你们永恒,阻碍历史洪流的可怜爬虫们!” 瓦格纳大声嘶叫着,眼眶中四溢着疯狂的红光,双手瞬间撕开自己的胸腔,将两根细长的肋骨从自己体内生生拔了出来。他的胸口顿时被破开了两个大洞,变得一片血肉模糊。透过左边的洞口,我还能隐约看见他的心脏。他的心脏被几根血管勉强垂挂在那里,已经整个儿都变得僵硬淤黑,没有丝毫的脉动,只随着他身体的移动来回摇摆着。 大概是受到了毒素的改造,他的骨头洁白而坚韧,骨头的一端已经变异成了锐利的尖刺,向内弯曲的一侧边缘也变得如刀刃般锋利,上面还隐隐附着着一层凛凛的青气。 一瞬间,这骇人的一幕令我产生了一丝畏惧,这种感觉令我有些不安。为了掩饰我内心萌发的脆弱,我有些仓促地一剑挥砍出去。剑刃斜斜劈在瓦格纳的肩胛上,犹如砍在石头上一样发出铿锵坚实的声音。如此慌乱的一击显然不可能手说很好的战果,他只因此损失了第一百二十点的生命。 对于我的攻击,瓦格纳根本不闪不避。他目光僵直,眼眶中的一抹红光却不怪好意地照过我的面孔,口中森冷地“喈喈”怪笑着,左手的骨刃直直地刺向我的胸口。和其他所有的腐朽者一样,他的动作虽然有些僵硬,手臂和手腕的关节运转时总给人一种不协调的滞涩感觉,可他的动作却远比他们要敏捷迅速,令人难以招架。 我下意识地举起左手的盾牌,勉强挡住了他的这一记反击,可他右手的骨刃又紧跟着立刻砍杀过来。锋利的骨刃撕开了我的左臂,狠毒地刮走了八十三点生命——不仅如此,一种冰冷而麻木的触觉从伤口处渗进了我的躯体,随着血液的流转很快传遍了我的全身。顿时,一只名叫“虚弱”的妖魔扑在了我的身上,将我的体力不断地榨出了我的身躯。我感到自己的力量正在飞快地流逝着,手中的武器变得愈发沉重,不但攻击力被明显地削弱,一直以来始终令我感到骄傲的防御能力也被降低到了一个令人惭愧的地步——不需要任何攻击技能,瓦格纳只消随手一记普通攻击,就可以消耗掉我接近两百点的生命。 “小心,他的武器有毒!”我这样虚弱的状态显然已经无法胜任吸引敌人攻击的任务了。我一边逃出圈外,迅速地灌下一大瓶治疗药剂恢复生命,一边大声地向我的战友们示警。 “呃……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话音刚落,就看见被毒得满脸绿莹莹的长三角也腆着他的大肚皮十分狼狈地逃出了战阵。这个生命值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胖子在生死关头展现出了他顽强的求生**和惊人的意志力:在如此严重的“虚弱”状态下他居然还能拖着一身沉重的肥膘跑得如此之快,实在是令人感到由衷的钦佩…… “你们到底还算不算是男人啊?居然让我一个女孩子家一个人顶着?我可是只有一身轻甲啊!”因为耗光了弹药而不得不抡起斧头近身拼杀的雁阵一脸委屈地大声抱怨着,可她嘴上说归说,手上干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儿:这个瘦弱娇美的长发女精灵抡圆了比她的肩膀还要宽出一多半儿的硕大战斧凶狠而豪迈地朝着瓦格纳的身躯挥舞着,每记砍杀都使他喷射出大蓬的鲜血——这也是个一直以来都很让我想不通的问题:这个已经烂得全身臭肉的腐尸体里面到底从哪儿冒出来那么多的血液?而且还都是新鲜红艳的鲜血? 幸亏瓦格纳并不是每一次攻击都会产生“虚弱”的毒性效果,雁阵就依然保持着健康的体魄,生命力的损失并不像我和长三角那么迅速。在她身后,我所见过最可靠的战地医生兔擦擦正在不遗余力地为它的主人治疗着——这也是精灵驯兽师能够面对瓦格纳的疯狂攻击独力支撑到现在的主要原因之一。 许多人都说灵魂魔法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法术,蕴含着许多现代魔法理论至今无法解释的千古谜团,其中最无解的一个谜团就是:无论是多么孱弱幼小或者老迈的魔法师,无论是在如何坚硬的地面,神奇的灵魂施法者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只依靠双手的力量将图腾柱牢牢插进地面中,百发百中,从不会失误。 就好像现在,一根承载着生命图腾力量的大胡萝卜正斜插在兔擦擦身前,闪烁着熠熠的生命辉泽。谁能给我解释一下,这只只有巴掌大的小白兔是如何将一根新鲜水嫩的胡萝卜插进这片坚逾钢铁万年不化的雪山寒冰中的? “就是,太过分了,简直就是我们男人的耻辱!”作为一对相互爱慕的情侣,对于雁阵的任何观点,弦歌雅意显然都盲目地无条件支持——更准确地说,应该是附和才对。这个厚颜无耻的家伙一边理直气壮地指责着我们,一边站在至少二十步远的地方用弓箭遥遥地向变异的瓦格纳射击,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自己的行为似乎也很难算得上是“我们男人的骄傲”吧…… 不管怎么说,“腐朽狂热者”瓦格纳的攻击力绝不是雪山上那群蠢笨的大脚野人能够比拟的,即便得到了兔擦擦的全力支援,雁阵的生命力仍然在以很快的速度减少着,而导致我“虚弱”状态的毒素药性又迟迟不见消减。战局对我们十分的不利,我们几乎无法保证能够在与瓦格纳的对阵中安然生还,更不用说在规定时间之内将他击败了。 很快,雁阵也中了瓦格纳的毒药,进入了“虚弱”状态,生命力损耗得更加剧烈,眼看着也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我感到一阵焦躁绝望的烈焰正在焚烧着我的肺腑,一种异样的愤怒淤塞在我的胸口,如同一剂烈性的毒药,几乎摧垮了我的理智。 是的,我感到了愤怒。这愤怒并非是针对瓦格纳、针对他执意用最残酷的方法“造福世界”的偏执和愚蠢,而是针对我自己。我只能眼看着这一切一幕幕地在我的眼前发生,却根本无力阻止、无法改变,只能苟延残喘地拖着自己疲弱的残躯,看着这世界上有史以来最酷烈的恐怖在我面前彻底爆发。万知万能的众神给予了我一份伟大的责任,而我自己的却并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能力,这让我如何不愤怒? 此刻,我只有愤怒,也只能愤怒——为自己的无能而愤怒;为自己的虚弱而愤怒。 这一刻,我真想忘记一切拯救众生的责任,抛却所有那些为了保护大陆亿万生命繁衍生存的高尚义务,将自己的身躯扔到那对犀利狂暴的骨刃面前,让它们就此痛快地终结我的生命,把我从这沉重的心灵重压面前解脱出来。我宁愿在无所畏惧的狂热厮杀中战死,让我的生命在最后的时刻擦出一星豪迈的火花——事实上,我差一点就真的这样做了,直到妃茵及时地阻止了我。 “雁阵,坚持住,再顶一会儿……”妃茵一挥手,及时地给精灵女驯兽师附上了一层“冰封铠甲”,暂时提高了她的防御力,然后急忙对着我大喊,“……基德!上我这儿来!快!” 当我赶到她身旁时,她正把脑袋埋在自己的背囊里慌乱地翻着,口中还不住地念念有词:“不再这儿……也不在这儿……真他妈的见鬼,怎么越急越找不到?” “你到底在找什么?”眼看雁阵在瓦格纳的攻击下渐渐不支,虚弱的长三角刚冲上去砍了敌人两刀就又一次惊恐万状地逃了出来,我心急如焚,恨不能立刻就杀上前去狠狠捅上瓦格纳几剑,可偏偏妃茵还在稀里糊涂地浪费时间。我按耐不住内心的焦躁,冲这她的脑袋大吼起来。 “吼什么吼!没看我正忙着吗!”我们可敬的会长大人愤然抬起头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用堪比一头巨龙的洪大声音吼了回来。看着她凶狠如刀一般的目光,我顿时感到背后滑过一阵寒意。我明智地缩了缩脖子,站在一旁不吭气了。 耐心和沉默是两种宝贵的美德,尤其是当你站在一个忙碌女人的身边时——要知道,有时候它们会救了你的命。 “啊哈,终于找到了……”没过几秒钟,妃茵欢叫着抬起头来,手里托着两大捆银灰色的药水,然后不由分说地塞进我的怀中,口中还在喋喋不休: “……幸亏药水带得足,为了这个任务,差点儿把整个药店都掏空了。也不知道会遇着什么事儿,反正每样都买了不少,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她塞给我的是三十几瓶“强壮药剂”,这种治疗药水服用后虽然不能回复损失的生命值,却可以在瞬间同时解除虚弱、眩晕及昏厥等多种不良状态,作为一种高级的医疗药水,每瓶价值一个半金币。 “会长大人……”捧着这堆药水,我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这些东西……什么价儿?”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个……”妃茵看着我疑惑的模样,不由得又气又急,“……要是在这儿团灭了,后边儿的公会任务还完成个屁啊!这些药水公费报销了……” 会长大人的形象在我的眼中瞬间变得无比高大:在这个世界处于巨大的厄难之中时,她心灵深处的灵魂之光终于绽放出了毕生难得一见的灿烂华彩,以她的慷慨豪迈照亮了这个世界的前路。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当后世的人们回忆起这紧急的一刻时,会满怀景仰地赞美这个伟大的女性: 在世界处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妃茵不计利益、不求回报,为了整个世界的生存和繁衍捐出了她的宝贵财产,她的慷慨将成为全世界的楷模! 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实在有点儿讽刺呢? 不管怎么说,妃茵在这危急关头一反常态的慷慨义举令我大为感动。我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声音,哽咽了: “会长大人……您……” “别罗嗦了,没看见他们快撑不住了吗……”没等我说完,妃茵大小姐已经迫不及待地狠狠一脚揣在了我的屁股上,“……给我把他顶住,要是出了意外我饶不了你……长三角,你快给我滚过来,有东西要给你……” 药水在手,我的心中洋溢着激昂的豪情。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无论何时、无论面对着什么样的对手,我的朋友们还和我站在一起,并肩面对着前路的危难。牢牢握住手中的长剑,我勇敢地迈步向前,敌人的武器闪烁着危险的寒芒,但是我无所畏惧! “哦,对了,基德……”背后再次传来妃茵的叫声,她的语气中满含着忧虑和期盼——我猜那一定是在担心我们的安全。 “怎么了?”我的脸上带着微笑,感激而自信地回头看了看我们仁慈可敬的会长,试图用自己表现出来的勇毅和坦然来化解她心中的忧虑。 “……那强壮药剂好贵的,你可得省着点儿用……”我们的会长大人一脸的不放心,“……剩下的别忘了还给我,还可以卖钱的……” 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只想走下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只想走下去 “强壮药剂”的使用彻底逆转了我们的劣势。虽然瓦格纳那对奇特骨刃的攻击力依旧凶悍凌厉,但失去了虚弱毒素的辅助作用,他已经无法再重新掌握这场战斗的主动权了。在我们的围攻之下,他的生命力不断地消减,直至余下最后一丝,而战斗的时限还剩下五分钟之多。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这场战斗的结局似乎都已经注定,我的心中无比欢畅:只消再过一两分钟,这个脆弱的世界就又一次得到了拯救。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陡然发生了! 正在我们对这瓦格纳的骨头倾力砍杀时,忽然,一片浓郁的黄绿色剧毒的尸气从他全身腐烂的伤口处散发出来。这股气体带有强烈的腐蚀效果,凡是被它沾染上的皮肤瞬间就产生一种剧烈的持续刺痛。 准确地说,这股尸气的毒性并不是十分剧烈,每秒钟只会造成十五点生命的损伤。对于我们来说,这种速度的生命消耗完全承受得起。 但糟糕的是,这股尸气分布的范围很广,在瓦格纳周围方圆二十步左右的范围内,都被这浓浓的毒雾所笼罩着。 而雁阵的强力治疗战宠兔擦擦,也在毒雾笼罩的范围之内。 要知道,雁阵的三只战宠每一只都有着其他宠物无法比拟的技能优势。无论是精通各种肉搏技巧的羊咩咩,还是能够大量生产高档食物的李小鸟,又或者是堪比一个高阶治疗职业者的兔擦擦,我从没见过其他任何一个驯兽师的战宠有着如此丰富的战斗技能,而它们的技能所表现出的巨大威力同样也都令人咋舌。 但公正严明的至高神绝不会将所有的喜爱都赐予同一个生命,在给予他们一部分强大能力的同时,他也必然会从他们身上夺去一些东西,这就是所谓的“平衡”。在这个浩瀚的世界中,这种微妙的“平衡”无时无刻不存在并深深影响着每一种生存于此的生命。有得必有失,这是这个世界无法改变的至高法则。 而雁阵的这三只战宠所缺失的,就是它们的生命力。 正如同没有任何一只其他战宠能像雁阵的战宠一样拥有各种强大的技能,也没有任何一只其他战宠能像雁阵的战宠一样拥有如此脆弱的生命力。在三只宠物中,生命力最顽强的是四十二级的羊咩咩,它也仅有第一百三十多点的生命力——这最多只能抵受同级别对手的两次普通攻击而已;而刚刚杀了一只大脚野人才升到三十五级的兔擦擦,生命力只有可怜的二十三点——基本上,你冲着它打个喷嚏就能要它半条命。 于是,这只娇嫩可爱的小肥兔只吸了两口毒雾,就全身抽搐地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的小兔兔!”看见自己可爱的战宠直挺挺地栽倒在地上,雁阵发出一声凄楚的悲鸣。她一挥手臂,立刻将兔擦擦的尸体收回到战宠的魔法空间之中。如果她想下一次将这只精通各种治疗魔法的神奇兔宝宝召唤出来,必须等上至少五分钟的时间。 料理完了兔擦擦的后事,精灵女驯兽师立刻化悲痛为更大的力量,瞪着一双通红的眼圈,更加冷酷地杀向制造这起惨案的凶手…… 成功解决掉了我们的战地医生,瓦格纳的攻势并没有因为雁阵的疯狂反扑而,恰恰相反,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自己的灭亡不可避免,绝望反而驱使着他的攻击愈加狂烈。一个错身间,他挥起骨刃刺向我的左肋。他的动作太快了,我已经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柄锋利的毒刺扎进我的体内,然后搅起令人作呕的剧痛。啮骨的剧痛激起了更大的凶性,我丝毫不理睬还留在自己体内的兵刃,反手一剑用力地刺入他的前胸。 正如我之前说过的那样,当一个智者开始着意钻研残忍杀戮的技巧时,他所能展现出来的那种歇斯底里的冷酷和暴虐足以让那些见惯了死亡的职业杀手感到发自肺腑的寒冷。你无法想象这些聪明绝顶的家伙能把自己的躯体改造成何等可怖的人间杀器,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想象力才是最强大最有力的武器。 在长剑刺入他骨肉的刹那间,我听见一阵刺耳的“咯咯”声从他的腹腔内传出来。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无数次战斗带给我的经验和预感告诉我:危险即将来临。 我用力拔出长剑抽身欲跑,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瓦格纳胸腹部的所有肋骨猛地一起向外弹开,如同蝎子向外伸张的腿脚,丑陋而充满了致命的威胁。不等我反应过来,这些锋利的骨头忽然残忍地重新向里交叉合抱,将我的身体紧紧裹进两排锋利的骨刃之中。一瞬间,数十柄利刃穿透了我的躯干,我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一下子就被切割成了几十段。我的血液以惊人的速度向外奔流,失去了兔擦擦的救治,已经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制止我的生命力的衰减。 怎么办?! 在我的冒险生涯中,从未像这一刻这样如此地贴近死亡,但我的心中反而并没有感到恐惧,头脑中一片空灵,仿佛正在被重创的是他人的肢体,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犹豫,我当即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无法救治,就不要再救治! 生死关头,我表现出了令我自己都感到惊讶的冷静和勇气。我放弃了所有的防御,挺起右手的长剑,毫不吝惜自己的斗气,将我能使用的威力最大的技能一一施展在瓦格纳的身上:剑刃风暴、弧光斩、腰斩、暴烈砍杀……在狭窄的空间中,我的长剑就像是暗夜中的明月,一次次透过云层的缝隙,在陈腐的黑夜中绽放出冰冷的寒光。 这是一场泼洒鲜血的残忍竞赛,每个人都在用最快的速度剥出对手的血脉、挥霍对手的生命。获胜者的奖品,将是苟延残喘生存下去的权利。 幸运的是,瓦格纳只是在孤军作战,而我却还有四个坚强的战友。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发生的事情,并且默契地配合着我全力向变异的药剂师发起攻击。闪烁的魔法和明亮的兵刃狂风骤雨般落在瓦格纳的身上——整个洞窟都被一片红色的凄云布满了。 终于,我们击碎了瓦格纳身上最后一段脊髓,他腐烂的躯干已经无法再支撑自己的身体,终于挣扎着不支倒地。 而此时,我的生命值也只剩下了不到十点……而且毒雾的伤害效果还没有消除。 我用最快的速度摸出一瓶强效治疗药剂一口将它喝干。就在我的生命值增加五百点的同时,我头顶险险地飘过“—15”的字样。 直到很久以后,我都时常回想起这接近死亡的一刻,并且深深为之后怕着——倘若这瓶药水晚喝了半秒,我就已然和瓦格纳同归于尽了。 “为……为什么……会这样……”支离破碎的瓦格纳发出嘶哑的吼声,但奇怪的是,我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出一丝因为毁灭即将到来而产生的恐惧——他的脸上只有悲痛和惋惜,只有理想破灭的深痛哀伤。 “……你们干了一件大蠢事……”他左眼的眼珠已经掉出来,不知落到哪儿去了,只留下一个空洞,空洞中闪烁着一团微弱的红色火光,直直地盯着我,仿佛能够看到我的心里去…… “……倘若我成功了,这世界将消除所有的分歧,大陆联邦、末世帝国、人类、精灵、矮人、牛头人、腐朽者、巨魔、血族、恶魔……所有种族再无分别,所有灵魂也无私欲,永恒的和平,永恒的完美,一切就在眼前,天堂唾手可得……” “……而你们……将它打碎了。愚蠢的爬虫,短视的庸人,你们本可展翅飞翔,却宁愿钻入粪土……不过,不要紧,生命进化的终极是无法阻挡的,那臻至完美的时刻总会到来,我在此预言:历史的河流不会为爬虫而改变航道,而终有一天,会有人完成我未竟的宏伟事业……” 我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看着他眼中的灵魂之火缓缓熄灭。 我从未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毫无疑问,他是伟大的智者、科学的先驱、探索未知和未来的勇士。他仅凭一己之力就做到了将生命和灵魂完整地剥离,仅从这一点上说,他的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神祗的领域。 对此,他毫不居功,甚至愿意与全世界所有的生灵共同分享他的成就和荣誉。他怀着无比美好的热切愿望,希望将所有生命一同带到美好的灵魂彼岸,分享永恒的和平与安宁。仅从个人动机上来说,你可以将这世上所有褒奖的词汇放在他的身上:智慧、慷慨、大度、善良……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好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一个伟大的“好人”!一个完美的“好人”!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好人”,却差点给这个世界带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将亿万生灵独自生存的权利统统剥夺,让这虽不完美但却缤纷的世界变成一片完美无缺的死寂——那和死亡女神所统治着的无底冥域又有什么不同? 为什么会这样? 我觉得好人是可敬的,一个伟大的好人尤其可敬。然而,没有人有权利将自己的价值观念强加给其他所有的人——哪怕你的观念真的更加优秀。 当我刚开始接受消灭瓦格纳的任务时,我也曾一度困惑和动摇。我曾经想: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都是正确的,他所做的是一件对全世界都有利的事情,那么,我又有什么立场、什么理由去阻止他呢? 可即便如此,我仍然按耐不住对他的痛恨和反感,并且竭尽全力地试图去阻止他——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己那发自内心深处的痛恨和反感来自何处: 我希望自己能够成为一个好人,甚至成为一个伟大的好人,但我更希望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发自我灵魂自主的决定。我拒绝在别人的强迫下变成失去了自我灵魂的生命——即便是变成一个好人、变成一个人伟人——我坚决拒绝! 我希望我能成为自己的主人,每个人都能成为他自己的主人,每个种族都能成为他们自己的主人,每个国家都能成为他们自己的主人,每个世界都能成为它自己的主人……我、我们和他们,所有人将选择自己前进的道路——无论这道路是否通往正确的方向——并将为所做的选择承担全部的责任。无论这道路通向何方,我们将坚定地走下去,而不是跟随着别人设定好的脚印和方向,去走一条已经注定了终点的道路——或许吧,千百万年过去后,时光将会证明我们此时但抉择是错误的,但那又如何? 我们宁愿去争取一个犯错误的权力,至少我们可以去选择! 为什么人们的心中永远怀着对至高神达瑞摩斯的敬畏和景仰? 因为这万知万能的众神之父一手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生灵,按理说,他应该是最有权力决定我们去向何方的人。但是,他却慷慨地赐予了我们这些愚笨的孩子们自觉与自省的权力,让我们自己决定自己的去向。他教诲我们、引导我们,但从不强迫我们——这正是瓦格纳从一开始就错误的地方。 我不希望瓦格纳替我走完我的道路,我相信这世上的一切生灵都不希望如此,而这,就是我们将他的行为定义为“罪恶”的原因,同样也他灭亡的最大根源。 “走吧,我们该上路了。”搜刮完了所有的战利品妃茵拍了拍手,对我们说道。 “我们刚刚拯救了全世界亿万的生命哎,你难道就一点儿也不想感慨一下吗?”我对妃茵问道。 我们的会长挠了挠她的脑袋:“他们会每个人给我一笔辛苦费吗?” “这个……大概不会……”我语塞。 “那我为什么要感慨?”她冲我翻了翻白眼儿,然后一指前方,“咱们出发!” 是的,我们又一次上路了。这是一条我们自己选定的道路,我并不想知道它通往哪里。 我只想这样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永不停歇地走下去…… 第一百三十章 众神的恩赏,房产认购证 第一百三十章 众神的恩赏,房产认购证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我绝对无法相信,在这样一个人烟稀少、气候恶劣的冰原之上,居然还隐藏着如此巍峨的一座神殿:十八根超过五十步高的巨大的冰柱犹如十八个冰雪巨人,昂然矗立在峡谷之间,绕成一个圆形。每两根冰柱之间,整面的冰雪从顶端直铺下来,形成了一堵堵寒光四溢的晶莹冰墙。在这些墙壁的外侧,挂满了数十层密密匝匝的冰棱。无数锐利的冰棱呈现出一种汹涌澎湃的姿态,森然地指向地面,犹如一道从无尽苍穹中直落下来的天瀑,在冲击地面的一瞬间被彻底冻结。一旦天河解冻,这道凝固的激流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汹涌地倾泻下去,将这片亘久的冻土冲垮、击碎;可同时它们却又偏偏好像永远都不会动摇、坠落,试图将一种难以言明的威严神圣永远保持下去。 你不能简单地说:这座名叫“彩虹的战神殿堂”的神殿是一栋雄伟的建筑——在它恢弘的气势和凛然的庄严面前,“雄伟”这个简单的词汇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神殿的四周都被高大的冰墙封锁着,只在南北两侧留下相对的两个入口。在留有路口的那两面墙壁的正上方,都由坚冰雕凿出了两具伟岸的雕像。在靠近我们的南端,一个身穿重铠、手持盾牌的人类和一个身背长弓、头戴软羽帽的精灵两手相握,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而在距离我们较远的北侧,一个手持战斧和盾牌的亡灵和一个两手挥舞着长柄战锤的恶魔背面而立,全都大口开张、双目圆睁,摆出一副狂呼酣战的姿态。这四具雄伟的雕塑每一尊都至少有三十步高,起码有数万磅的重量,奔流于高原之上的狂野暴风已经在这四尊巨像上深深蚀刻出了岁月流逝的痕迹,它们如同饱经沧桑的见证者,透过无尽的时光长流,从远古投来一道审视的目光,站在这世界之巅遥望未来。 我无法想象,当初究竟会是谁把这些伟岸的巨像搬到如此之高的房顶上去的,那些了不起的家伙又究竟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除了神迹,我完全想不出第二个的能让我接受的理由。 相对于整面冰墙的巍峨和四尊巨像的雄伟,这座神殿仅有的两个入口实在是小的可怜。那粗糙简陋的门洞和墙壁的大小十分不和谐,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在院墙上临时开凿的专门给猫狗通行的专用通道。而当你真正置身于其中的时候,才能真正感受到这条甬道的高大宽广:整个通道的宽度足够让六辆驿站马车毫不局促地并排通行,即便是三、四个牛头人人头脚相叠地站在那里也很难摸着通道的顶棚。倘若这通道真的只是开在墙壁上的狗洞的话,那么穿行于此的行人无异于蹒跚在狗洞中的蝼蚁,只会越发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条进入神殿内的甬道竟然有上百步长,通道两侧的墙壁全都是晶莹剔透而无比坚实的寒冰。要知道,这条甬道的长度就相当于整堵墙壁的厚度。上百步厚的墙壁,全部由整块的坚冰冻结而成,这意味着建造这座殿堂所耗费的水足以填满一面巨大的湖泊——我甚至无法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壮观的景象,满心都被“不可思议”这四个惊叹的大字盘踞着。 建造这座宏伟神殿的设计师似乎还嫌我们的下巴张得不够大,当我们穿过甬道、真正进入殿堂内部的时候,他终于揭开了这座神殿最华美的一面,成功地将我们头脑中关于“壮丽”这个词汇的概念击得粉碎。 整座神殿的上空,被一面无比巨大的冰层穹顶覆盖着。阳光照射在冰面上,顺着坚冰内部冻结的纹理蔓延开去,奇异的光彩瞬间布满了整个冰面,也将整个大厅照射得灿烂辉煌,就连寒气逼人的巨大冰墙也映满了温暖的的颜色。光线在冰层间反复投射,聚合在苍白阳光中的各种绚烂的色泽被一层层地剥离开来,沿着弯曲的穹顶跨过一道彩虹的桥梁,有如实质般凝在空中,永远不会消散。 现在我们知道,这座覆盖着层层冰霜的宏伟建筑为什么会叫做“彩虹的战神殿堂”了。 相比起这座神殿建筑结构的壮丽辉煌,它的内部陈设实在有些太过简单。在空旷的神殿内部,只在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一个齐胸高的圆形擂台。擂台并不是很大,直径不过三十步左右,和整栋建筑的基本结构一样,这个擂台也是由一整块硬预钢铁的坚冰凝结而成。然而即便是如此坚固的擂台,上面也还是布满了各种深深的划痕和缺口——只看着这些触目惊心的痕迹,你就完全能够想象得出曾经在这擂台上所发生的那些惨烈的战斗。 “啊,终于到了……”望着空荡荡的擂台,妃茵满怀期待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她转而对我们说道,“……抓紧时间休息吧,如果有适合单挑的装备就尽快换上,等你们状态都补满了我就去报名。” 我的伙伴们立刻掏出各种恢复体力的食物大嚼起来,而我直到这时才忽然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情:我一直都忙于追查瓦格纳的踪迹,因为顺路才临时加入了妃茵的队伍。我只知道他们结伴来到这里是要完成一项十分重要的公会任务,对这个任务本身却根本一无所知。 这实在不能怪我对公会的前途太过漫不经心:任谁在知道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时候,都不太可能去关注世界末日之后要去干什么吧? “那个……会长大人……”我迟疑地举了举右手,一脸困惑地问道,“……我们的任务……到底是什么啊?” 在我的印象中,这世上几乎所有必须组队完成的任务,无一不是需要我们长途跋涉远赴崇山然后在某个莫名其妙的洞窟或是堡垒中一头扎进比牛毛还多的怪物堆里抛头颅洒热血慷慨激昂热情忘我地砍人和被砍,而且最终多半会冒出一个体型巨大相貌丑陋行动迟缓但攻击力惊人——最重要的是血槽长得令人绝望的——大家伙出来,直到把他砍死才算任务完成。而且越是重要和艰难的任务,半路上的怪物就会越多,最后那个大家伙的血槽也会越长——这似乎也是这个世界通行的诸多规则之一。 我从来没有见过比这座神殿更壮观的人造景观,但同样的,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比这儿更糟糕的任务地点:在这个空旷的大厅里,既没有人口基数巨大的小怪物,也没有生命指数坚挺的大怪物。没有敌人、没有经验值、没有任务物品……总的来说,这就是个缺乏吸引力的“三无”任务——我实在想象不出究竟什么样的任务能够在这种简陋的条件下完成。 但是很快,妃茵出示的任务说明就解开了我的疑惑: “众神的演武场”:在世界之脊考克拉山脉的峻岭中,有一座传说中武者的圣殿——“彩虹的战神殿堂”。好奇的众神有时会降临此处,欣赏下界勇士们奋战的英姿。结伴而来的勇者们,找到这座圣殿,在众神面前展现斗士的武勇,用九场胜利取悦神明,众神将赐予你和你的同伴丰厚的礼物。 这个任务要求五名参与者必须就职于同一个公会之中,他们将与来自敌对阵营的对手们进行一对一的轮番战斗。为了表达对众神的虔诚和敬畏,上台决斗的勇士们将无法使用任何药剂,他们所有的依靠就只有手中的武器和心中的勇气。争取胜利的方式有两种,一个是将对手彻底击溃,无力再继续战斗;另一个则是通过你的技能将对手击下擂台。在每场决斗中获胜的一方无论还剩下多少生命值,都将留在擂台上迎接下一个对手的挑战。直到当一方所有的勇士都被击败、或是队伍中有成员中途退出,都将被判定为战败。 有机会在众神的注视下演武决斗,通过击败对手来证明自己的豪勇和虔诚,在众神威严的目光中为自己的武勋增添一份神圣的光辉,作为一个武者,这简直是一份毕生梦想着的至高荣耀。而现在,这光荣的一刻即将降临,巨大的幸福顿时让我心中激荡起奉献与虔敬的慷慨豪情,让我恨不得将自己有限的生命都投身到无限的为众神服务中去。 但众神是仁慈的,他们十分喜爱那些虔诚而英勇的斗士们,因此不会让他们为了取悦自己而平白牺牲。所以,在擂台上被击败的决斗者都不会真正死亡,当他们的生命值还剩下最后一点时,就会彻底失去战斗能力,被众神判定失败。 没有机会在这场最神圣的荣誉之战中流尽最后一滴血,将自己的生命奉献于光辉的神座之前,以自己卑微的灵魂去承受这最庄严的神圣辉泽,作为一个敬奉神明、信仰坚定的虔心信徒,这是一件多么让人庆幸……呃,我是说遗憾……的事情啊。 嗨,你们不用露出那种怀疑的表情来吧,你们怎么能这样质疑我的虔诚?这简直是对我人格的莫大侮辱,我可是真的感到很遗憾的——当然,不用因为一场娱乐众神的表演赛而毫无意义地枉死在这里,也确实不是一个坏消息。 虽然我也很想告诉你,我身旁这些伙伴们也怀着和我一样的崇高信念和理想,他们和我一道长途跋涉,克服重重艰难险阻来到这里,仅仅是为了将荣誉奉献于神前,但老实说,这种鬼话就连我自己都骗不了。真正驱使着他们不远万里、不畏艰险登上这片充斥着死亡、寒冷和寂寞绝望的冰封大陆的,是众神将会赐予胜出者的丰厚赏赐: 无论你在决斗中失败了多少场,一旦你战胜的场次达到了九场,众神就将认可你的英勇和坚韧,并对你所表现出的虔诚表示满意。为了表彰你所做的这一切,神明们将赐予你一份“神选骑士团的荣耀证明”,任何一个获得了这份证明的冒险公会,都可以从神殿换取一块封地,并在封地上建起一座专属于自己的公会总部,在这里,公会成员可以更快地提升自己的各项技能,并且在买卖药品装备方面享受更大的价格优惠。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就算你经过连番的苦战,遭受众多战败的耻辱,经过一次次浴血拼杀才赢得九场胜利,终于获得了众神赐予的荣誉证明,神殿也不会白白将一块闹市中的土地赠送给你。如果你的公会想获得属于自己的公会总部,必须还得先“捐出”十万枚金币才行。 说白了,众神赏赐的荣誉证明只不过相当于一张高级别的房产认购证而已,最终的目的只不过是让大把的金币流入到那个无时无刻不憋足了劲头放你一管子血的“达瑞摩斯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的口袋里去——虽然我并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听起来,妃茵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这帮该死的奸商!”说到这里,妃茵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狠狠地唾骂道——在我看来,她这样做除了出于对奸商的强烈愤慨之外,更多地还是出于对这些奸商深深的嫉妒和希望能够成为这种奸商的强烈愿望。 “十万?!”这个我前所未见的庞大的天文数字把我吓了一条,“还是金币?!会长大人,咱们有那么多钱吗?” “你以为呢?”妃茵异常恼怒地瞪了我一眼,“一个个借了公会几百个金币,一两个星期都还不回来,组了三天也组不起来一个金团,好不容易组起来一个,结果一晚上团灭了六次……穷鬼、菜鸟、黑手……怎么好像全服的白痴败类都挤到我们这一个公会里来了?十万枚金币?就算把你们全都切碎了卖肉都不值这个价……” 说着,她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蹲坐在不远处的长三角,我觉得她的意思是:如果我们公会的会员们都长成半兽人影贼那样的身材,卖肉的价钱应该就够了——说不定还会有些结余。 长三角大概没有听见妃茵在说什么。在会长大人的注视下,他腼腆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脸上露出讪讪的笑容——他还不知道,自己那臃肿的身材此刻在妃茵的眼中显然身价倍增。 “那……我们还差多少钱?”雁阵凑过来关心地问道。 “算上公会的公款,再加上我自己攒的私房钱,本来已经有九万四千多了,要是再有五千金币差不多就够了……”妃茵沮丧地摇了摇头。 “本来?”我**地发现了这个象征着过去时态的词汇。按理说,经过这样一趟漫长的冒险旅程,我们一路上的收获应该还能填补一下这个数量上的缺口。于是,我满怀期望地问道: “那现在呢?” “……还差八千多了……”会长大人的声音小得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猫咪——我还从来没见过她如此羞愧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雁阵难以置信地轻叫了起来,“怎么还越差越多了?” “你这个死女人,居然还好意思问我……”妃茵简直是恼羞成怒地狠狠剜了雁阵一眼,然后郁闷地随手从背囊里掏出一打药水,“……你以为这些东西都是系统白送的啊?咱们的级别又不算很高,要打赢九场还不一定得输多少场呢,等生命值全空退出的时候,总不能干坐上十分钟等着生命完全恢复吧?到时候这些药水就能派上用场了。结果我也没想到,路上的那群怪物那么难打,你们的生命药剂居然都不够。本来我还以为这是个好机会,你们要是每人都能多买两瓶,公会还能少损失一些。一瓶药水才多收你们10枚银币,又贵不了多少,总比死了重来的合算吧,结果没想到你那个小白兔居然跳出来捣乱……” 会长大人越说越愤慨,恼怒又亲昵地伸出两只白皙的小手,来回揉搓着雁阵的脸蛋儿以表达着自己对这个要好女伴儿的不满。雁阵一边咯咯娇笑着,一边在妃茵的魔掌**下嘟着小嘴儿为自己的宠物辩解: “做(这)哪能算素(是)捣乱,我的兔擦擦可素(是)立了大功的……” 我完全赞同雁阵的意见,那只神奇的小白兔确实为我们立下了莫大的功劳——至少它从比巨龙还要贪婪的会长大人手中成功拯救了我原本就已经十分羞涩了的钱袋,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怀。 无论压迫劳苦大众的手段是多么的恶劣,对于一手撑起整个公会财务的会长大人,我的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内疚的。回想起来,我似乎从来都不怎么积极参加公会的各项盈利事业,而我所修习的炼金术反而好像一直在为公会做着烧钱的巨大贡献。而听妃茵说话的意思,似乎像我这种缺乏集体主义精神的、懒于从事生产劳动的公会成员似乎还不在少数。对于许多涉空者们来说,像我们这种不怎么创造劳动价值、在公会战斗中又出不了多大力的公会成员,似乎只适合于去从事两种光荣的工作:一个是放牛,而另一个则是划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会这么说…… 总之,像这样一个自由散漫的冒险公会,居然在公共账户上还有结余——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恐怕也就只能诞生在妃茵的手中了。 “会长大人……”我满怀着心中的感佩和敬仰,深深地对妃茵说道,“……我现在才深切地了解到,你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面对我由衷的感叹,妃茵大小姐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动情。她的眼角挂着晶莹的光泽,右手紧紧握住我的手,左手抄起一摞生命药剂,珍重地放在了我的手上: “既然知道我那么不容易的话……你就买两瓶吧……” 我:“……”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命中注定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一章 命中注定的对手 在“彩虹的战神殿堂”巨大的中央擂台左侧,孤零零地竖立着一块金属牌子。这块牌子只有一面普通的塔盾大小,被固定在大约有我胸口那么高的金属支架上。事实上,仅仅称它为一块金属牌子有些太过简略,我相信在许多人眼中它还是一件古朴的雕刻艺术品:它被雕成了一头凶恶的怪兽头颅模样,额上长着三只利角、怒目圆睁、鼻孔粗大、面目狰狞而扭曲,长着血盆大口,上颚和下颚各有两颗巨大的獠牙。 它的造型很简陋,并不像我在许多城市中见过的雕塑那样细腻平滑、栩栩如生,只是用一些粗糙的线条勾勒出一只怪兽眉眼的轮廓而已,有些地方还因为锈蚀而变成了黄褐色。可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简陋的兽首雕塑中蕴含着一种狂野而凌厉的凝重杀意,这股杀意正透过冰冷的金属,弥散在四周的空气中,令经过它面前的每一个人都生出一种正被某个不可抗拒的力量威严注视着的感觉。我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它的目光,却又没有躲避的胆量。站在它的面前,我觉得这头不知来历的恶兽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复活,从那面锈迹斑斑的金属板中扑出来,张开它的血盆大口,将面前的一切生物统统撕成碎片。 这只怪兽的嘴巴张得如此之大,以至于占据了整块金属牌面积的四分之三,在贲张的上下颚和两侧的獠牙中间,留出了一块平滑的银色面板,上面显示着左右两排不同的文字,左半侧的文字显示出淡绿的色泽,而右半侧则都被红色的字迹占据着,无论是红色还是绿色的字迹,都大概有三、四十行的样子,有的字迹颜色更明亮一些,而有的则显得有些昏暗。 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将右手放在了这块金属板上,立刻,一道耀眼的七彩光芒从金属板中照射出来,将我们裹在当中。当光芒散去,一切恢复平静之后,我看见我们的公会名“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已经出现在了左侧绿色的一栏里,字迹间闪烁着碧绿的亮光——于是我很快就想明白了一件事:左侧那一行行长短不一的绿色文字,都是来自大陆联盟的各个公会的名字,而右侧那些红色的字迹,则应该都是来自于末世帝国的那些公会的名字,也就是将要与我们在神座前争夺荣誉的对手们;同样我们也可以知道,那些正闪着亮光的名字都是些像我们一样正在休息中的空闲着的人们,而那些颜色名字变得昏暗的公会众们则应该正在进行着各自的战斗。 按照规则,我们可以向空闲着的末世帝国公会队伍提出挑战,如果他们接受了我们的挑战,就可以直接进入战斗,而如果他们拒绝,我们还可以继续挑战别人。同样,我们的对手也有着向我们挑战的权力。 “我们先找谁挑战好呢?”妃茵皱着眉头盯着面板上那十来个又红又亮的公会名,犹豫着不知该如何选择。 “这个‘强人联盟’怎么样?”弦歌雅意指着金属板上的第三个名字建议道,“这个名字一看上去就像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菜鸟自吹自擂地夸大其词,一般会给公会起这种名字的人基本上都是些外强中干的新手,应该不难对付。” 妃茵想了想,大概是认同了精灵神射手的看法,伸手点击了“强人联盟”的名字,发出了挑战的邀请。 很快,我们就与自己的对手们站在了同一个擂台边上。我们满怀热切地期盼着能够看到弦歌雅意口中的那群浑身低级装备满眼青春热情隔着两条大街都能闻到他们身上那浓浓菜鸟气息以为只靠着不屈的斗志和坚定的勇气就可以消除级别和装备的差距去对抗所有对手的充满了浪漫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的傻小子们,并期盼着能用我们残酷的现实主义铁拳将他们的强人梦击得粉碎。 但遗憾的是,没过多久我们就发现,我们的对手或许既不勇敢也不顽强,没有任何一个优秀武者所必须的拼搏精神和战斗意志,但至少他们的灵魂深处正闪亮着一个令人格外尊敬的优秀品质——诚实! 正如同我们十分实事求是地称自己为“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一样,当五个六十多级的职业杀手如同恶狼望着刚送上门来的羔羊一样对我们满脸狞笑、仿佛已经等不及要把我们砍成肉酱了的时候,我觉得他们有充足的理由称自己为“强人”! 一个六十三级的恶魔战士一个人就轻松地干掉了我们五个人,当他把最后一个上场的雁阵砍倒在地时候,生命力还剩下了超过三分之一。我是第三个上场的,只过了五个回合,就被他拎着脚脖子像死狗一样扔下了擂台。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头顶上那血红的“强人”二字被用加粗的斜体字异常抢眼地突出了出来,仿佛正强调着这个单词用在他们身上那货真价实的正确性。 这真是一次漫长而痛苦的回忆,但最令人痛苦的是,这样的回忆并不是只有一次。 长三角建议我们去挑战一个名叫“懒得想名字”的公会,他的理由是:一个连名字都懒得想的公会,它的成员一定很懒,级别也一定不会高。 但很快,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凄惨遭遇就为我们揭示了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一群懒得想名字的家伙在做其他事情的时候未必就很懒,比如说:他们升级就很勤快…… 雁阵推荐了一个名叫“随便玩玩”的公会,她觉得一个有着这种名字的公会里应该都是一群懒散的家伙,或许不会十分热衷于提高自己的级别、增强自己的战斗力。 但不到五分钟以后我们就发现了这个公会名字的另外一种理解方式:这群异常强悍的异族战士在跟我们决斗时轻松得就像是在“随便玩玩”…… 在我们因为饱受败绩挫折而意志消沉的时候,我们的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展现出了她身为一个公会的领导者英明睿智的一面。她通过使用某种名叫“市场营销学”的高深学识来分析我们当下的处境,发现我们目前正处在一种名叫“卖方市场”的大环境中,那些被挑战的所谓“卖方”往往都是一些有着强大实力基础的大型公会,他们永远都不会发愁缺少被人挑战的机会;而那些像我们刚才一样频频出击主动挑战的所谓“买方”则反而大都是些实力不济急于求成的小型公会,他们输的越多,头脑也就会越冲动,挑战的**也就会越强烈,因此从所有队伍的数量比较中,挑战方的整体实力总是要低于被挑战方的。因此,我们最好的选择并不是主动去挑选自己的对手,而是等待着被对手去挑选,这样更有可能会遇到一些实力较弱的对手。 这套高深莫测的神秘理论犹如夜晚的航灯,为迷途中的我们指明了前进的方向。我们由衷地感到,妃茵大小姐的话语犹如一串闪亮的明珠,每一个字都闪烁着理性的光辉,为我们照亮的真理藏身的深渊——尽管我并不确切地知道她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并不妨碍我认为它很有道理。 没过多久,我们就等来了第一个向我们发起挑战的对手。没有任何的犹豫,我们立刻壮志满怀地接受了他们的挑战请求…… 请原谅,我实在没有勇气去回忆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仅仅一次惨痛的失败并不足以让妃茵大小姐认清事实,我们的会长大人坚持认为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第一次接受挑战的失利只是一场不可避免的意外而已,于是我们又迎来了第二场挑战,然后是第三场、第四场…… 我们用自己的血泪和满身的伤痕证明,所谓的“卖方市场”,实在是个美丽的错误…… 最终,我们的会长大人对自己的论断终于做出了重大修订:这个留下了我们斑驳血泪的残忍擂台既不处于什么见了鬼的“卖方市场”也不存在什么狗屁“买方市场”,它根本就处在一个无政府的原始混沌状态,那些贪婪的强者们一直不停地扫荡下去,进行着血腥残暴的积分原始积累,直到最终胜出九场功成身退。而对于我们这样的弱小队伍来说,这里的一切都是令人无法预测、无法判断和无法选择的。每一个对手都是那么的危险,任何残酷可怕的事情都有可能在这个混乱血腥的角斗场上发生,而其中发生几率最大的就是我们五个人排着整齐的一路纵队被人暴捶一顿然后挨个扔下擂台…… 连续七场决斗,我们一无所获。我们所追求的那九场胜利是如此地遥不可及,仿佛只存在于远古的传说中一般。我们从未觉得完成一个任务竟是如此地令人绝望,即便是空着半管子生命值光着膀子身陷大脚野人的重围中也没有让我们如此地彷徨无助。从我的朋友们的眼中,我看见了大家心中不约而同的退缩念头:我们要不要就此退出这里,退出这个神圣的斗技场,在众神面前承认自己的脆弱和渺小,然后从此忘掉这个任务,忘掉众神将会赐予勇者们的那丰厚的酬劳,直到有一天,我们觉得自己足够强壮了,我们再重新回到这里? 背后,那巨大的门墙黑洞洞的,就像是一张嘲讽的大嘴,等待着迎接那些绝望的失败者。 我觉得有些不甘心,无论是来时那艰辛危难的旅程,还是完成任务那丰裕的奖励,又或者是一个战武士逞强好胜的自尊心,都让我不甘于就此退出。看着伙伴们那一张张焦急而又沮丧的面孔,我觉得自己应该振作起来,至少再多做一次尝试、多做一次努力。 要知道,许多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奇迹,往往就是在这更多的一次努力中诞生的。 “试试看这个队吧……”我随手指着金属牌上的一个名字说道,“……我觉得他们会好对付一些。” “哦?”妃茵面无表情地扫了那牌子一眼,“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 为什么?鬼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认为我们不该因为失败而绝望消沉,至少应该在放弃之前鼓足勇气再尝试着做最后一次努力而已。至高神在上,我只是随手往那块造型怪异的牌子上胡乱指了一下而已,根本连看都没看一眼那上面写着什么东西。 “为什么?啊,哈哈哈……”我一边干笑着摸着脑门,一边心虚地朝着那块牌子上飞快地瞄了一眼。 然后,我万分愕然地第一次看清楚了我为我们自己挑选的对手的名字。 这个公会战队的名字叫做:五级被野狗追得裸奔十级卖点卡被坑十五级下副本团灭二十级和人妖网恋二十五级中木马被盗号三十级成为一代黑手三十五级被人开外挂守尸四十级刚学会用外挂就被封号只能从小号重新玩起的会长大人葬礼进行曲组建的公会。 这个惨绝人寰悲伤哀凉的公会名,简直就是一首凄美悲壮的革命英雄主义史诗,它用生动的现实主义的写实手法,为我们生动描绘出了一个不甘于屈服厄运、挺身向命运宣战的异族勇士们的高大背影。它的积极意义足以超越一切种族与立场的巨大鸿沟,激发出所有智慧生命发自灵魂最深处的真挚深切的勇气与斗志,催人奋进、发人深省! 而对于我们而言更直接的影响是:在这块每行只能显示十个字符的牌子上,这个冗长的公会名占据了整整十行的空间,那密密麻麻的粗大字符几乎占到了整块牌子接近四分之三的广大面积,这就意味着当屏幕显示到这一页的时候,无论我怎么指,都有超过百分之八十的机会会指到这个公会的名字上去。 冥冥中,一种不可抗拒的必然性在神秘地运转,让我们选择了他们,也让他们选择了我们。 “呃……这个公会的名字好长……”看着这个闻者伤心、听者流泪的公会名,我下意识地感叹道。 “名字长又怎么了?”妃茵无精打采地继续问道。看得出,接连的失利令她的精神十分沮丧,令她说话的语气中透着一份百无聊赖的木然。 “我的意思是……”在会长大人的逼问下,我不得不绞尽脑汁地胡说八道,“……难道你们不觉得……那个……名字越长的公会……好像就……越差劲的样子?” 对于我的这个观点,我们唯一可以参考的就只有我们自己的战绩。而我们手中的数据资料表明,名字较短的公会在这个擂台上的胜率以百分之百的优势压倒性地超过名字较长的公会——具体比分是七比零——事实上,在那块能够显示敌我双方所有报名队伍的牌子上,我们那占了两行半的公会名是第二长的。 望着那个比我们长了足有三倍的公会名,我感到我的伙伴们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奋起战斗的火热意志,一些坚强的东西似乎被重新注入进了他们疲惫的**之中。 “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妃茵大小姐望着那个长篇叙事诗般的公会名,忍不住频频点头,“但是……”忽然,她轻轻皱了皱眉头,满脸不悦地扫了我一眼,满怀狐疑地问道,“……为什么我老觉得你的话听起来那么刺耳?” 我摊开两手耸了耸肩膀,竭尽所能地做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不管怎么说,妃茵大人还是听从了我的建议,向着我们的下一个对手发出了挑战的请求。 很快,他们就接受了我们的挑战。 和刚才连续七次发生的景象一样,一道辉煌的圣光从天而降,伴随着一阵“嗡嗡”的声响,一扇圆拱形的魔法之门从圣光中凭空开启。这扇门似乎是透明的,穿过它我们仍然可以看见对面擂台上的景象,但在这扇门的中央,原本笔直的光线似乎被一双奇妙的手折叠弯曲,形成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向内不断转动的螺旋曲线。随着这光影的螺旋不断转动,门内的空间似乎发生了某种异常的变化,使对面的景象变得有些扭曲变形,仿佛在不断摇晃的水面上看见的那一道道流动的倒影。 最初的时候,我还以为这道神奇的魔法之门将会把我们带到另外空间中去,可当我迈步穿过这道光波荡漾的大门时,却发现自己仍然站在原处:周围仍然是万年冰封的神殿、头顶仍然是七彩闪耀的穹窿、面前仍然是巨大的中央擂台,唯一的不同之处似乎仅仅在于那扇涌动着空间暗潮的魔法门已经转移到了我的身后。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周围的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我所身处的神殿,虽然气势恢宏,但处处都折射出世界之脊那坚硬而冷峻的寒意,没有一丝温润柔暖的生命气息。而此时的神殿,尽管仍然是一座被厚实的坚冰覆盖着的神圣堡垒,但其间却洋溢着令人难以言表的生命光辉,处处都散发出圣洁庄严同时又仁慈可亲的惠泽。无数道彩虹在四周耸入天际的冰雪高墙上闪烁,令人感到无法形容的华美和神圣,同时又好像无数双凝视的眼睛,正从那无限高远的尊崇之所遥遥地注视着你。 我相信,那每一道彩虹都代表着一位神祗,他们用这种方式降临到人间,用赞许的目光注视着人间的勇者。 在擂台的对面,同样也张开了一扇魔法之门。在那道门前,五个来自末世帝国的冒险者已经迈过了这道神圣的门墙,穿戴着奇异的甲胄,手持着各种武器,正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那是我们命中注定的对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男人不会累 第一百三十二章 男人不会累 擂台另一侧,五个来自末世帝国的不同种族的家伙正冲着我们不怀好意地探头探脑,这种极不礼貌的围观行为实在令人十分反感。为了表达我们内心极度的不满和抗议,于是,我们决定采取正义的反抗措施——同样鬼鬼祟祟地反过去围观他们…… 这是一支由一个黑暗精灵暗影信徒、一个吸血鬼堕骑士、一个亡灵巫妖、一个亡灵战武士和一个巨魔剑客组成的冒险队伍,他们中级别最高的是那个手持弯刀和盾牌的亡灵战武士,他和我一样是五十二级,而级别最低的那个堕骑士居然只有四十九级——这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重大发现顿时让我们大为感动:在经过了漫长的七连败之后,我们几乎已经忘记了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级别比我们更低的生物存活这个令人欣慰的事实了。不仅如此,他们身上的装备破烂得就好像刚刚从考克拉山脉最高的山峰顶端一路滚下来一样,几乎每一件上面都布满了令人心酸的损伤痕迹,和他们身上那堆破铜烂铁相比,我们身上饱受对手**的铠甲装备简直可以挂上一个“九五成新”的闪亮标签——至少,它们还能起到一件装备完整的属性加成作用。 遇到这样一群对手,对于几乎已经被对手**得几近麻木的我们来说,这个空前利好的消息无疑为我们疲弱的**中注入了一记振奋精神的强心剂,让我们拨开压在心头上的那层层浓密阴沉的乌云,第一次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在眼前闪烁。 “哈哈,基德,你可真为我们选了个好对手,我简直要爱死你了……”看到对手的阵容如此弱小,我们的会长大人简直兴奋得有些失态。她一边口不择言地胡言乱语,一边激动地“啪啪”用力地拍打着我的肩头,仿佛恨不得只有把我的胳膊砍下来才能宣泄她心中的喜悦之情似的。 尽管这个对手是我自己选择的,但一个勇于面对挑战的战武士的尊严让我无法因为对手的弱小而高兴。但显然我的伙伴们并没有像我这样充满了荣誉感的自觉,他们此时也都和妃茵会长一样欢呼雀跃,相互击掌庆祝,因为遇到了一个相对弱小的对手而庆幸不已,浑然没有感到因为对手的弱小而庆贺事实上是一件挺丢脸的事情。 而让我感到尤为侮辱的是:此刻我们的对手居然也正欢天喜地地拥抱在一起,热烈庆贺着捡到了一群他们所见过的“最差劲的菜鸟对手”…… 这就好像两个穷困潦倒的乞丐幸运地碰到了一起,其中一个得意洋洋地挥舞着口袋里仅有的一个铜板向对方炫耀着:我比你有钱!而另外一个则同样兴高采烈地大嚷着:你比我有钱不到哪儿去!双方的自尊心都从对方身上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经过短暂的商议,我们很快排出了出场的顺序,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作为我们的首发选手,第一个登上了擂台。他所面对的,是一个名叫“脑外科函授肄业生”的女性黑暗精灵暗影信徒。 暗影信徒是末世帝国所特有的一个冒险职业,作为牧师的进阶职业,暗影信徒们削弱了自己对于达瑞摩斯的虔诚信仰,转而更加信奉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的幽暗神力。也正因为如此,暗影信徒的恢复系法术对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腐朽者同样能够发挥作用。与法尔维大陆的虔信者们相比,暗影信徒的恢复系法术虽然作用不是那么的显著,防御能力也相对较弱,但他们在个体的攻击力和给敌人施加负面影响的方面有着一定的优势。 但不管怎样,暗影信徒仍然是一个辅助型的治疗职业。在一个多人冒险小队中,它的存在或许能够发挥出远大于一个普通冒险者的作用,但在一对一的的决斗擂台上,只有巨大的级别差距才能弥补它在战斗技能上的显著劣势。 一支锐利的响箭在黑暗精灵的肋下激起了一道血泉,战斗的序幕就此拉开。或许是这两个精灵种族之间千年难解的夙愿激起了弦歌雅意的仇恨,又可能是接连屈辱惨败的压抑在这一刻格外激烈地爆发,我们的精灵神射手此刻展现出了他前所未有的残忍和冷酷。他紧咬着牙关,脸上的肌肉因为战斗的狂热而扭曲,原本俊俏的面孔此时变得冷漠而狰狞。没有给对手留下任何喘息的时机,弦歌雅意双手连挥,一支支利箭如同一道湍急的流风,呼啸着卷向不远处的暗影信徒。四周的空气似乎也随着他一次次拉开弓弦而变得紧张起来,短促而尖细的“嗡嗡”声不住破空传来,就仿佛是一支正在弹奏着死亡的阴森交响。 和治疗系的职业进行战斗,大多数时候比的并不是谁的攻击力更高,而是谁的速度更快。倘若你的攻击速度不够快,又或者是错失了连续攻击的时机,给对手留下了使用治疗技能的时间,那他们自身所拥有的强大自疗能力足以让心智最坚强的勇士失去斗志:想想看,当你累的满头大汗全身虚脱好不容易把他的生命值砍得只剩下了四分之一的时候,结果他唰唰恢复了两下就又重新生龙活虎地站在了你的面前,头顶那道鲜红的生命槽线充盈得恨不得脑溢血,然后他又会站在原地等着你继续攻击,等到魔法技能冷却后又故技重施……通常来说,要结束这种漫长而又枯燥的重复劳动往往需要具备两个条件:要么是你的斗气值消耗殆尽无力再战,要么就是他的魔法值空空如也引颈就戮——当然,前提是你的精神在此之间还没有崩溃。 总而言之,这种毫无美感可言的丑陋战斗对于许多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骇人听闻的人道主义灾难,许多人宁愿被杀也不想把这样一场乏味的战斗进行下去。所以说,很多时候、很多人,他们严格地来说并不是被治疗职业的对手打死的,而是被活生生拖死的。 而弦歌雅意显然并没有犯上述的错误。从一开始,他就作出了最正确的战术选择:他明智地放弃了那些威力巨大而准备时间也较长的弓箭技能,从一开始就选择迅猛的连珠箭术压制对手,令对手一时无法使用高等级的魔法展开反攻,从而一举抢得了先机。黑暗精灵暗影信徒连续三次试图施法反击,可总是咒语还没有念到一半就被弦歌雅意的快箭打断,辛辛苦苦凝聚了一半的魔力也瞬间烟消云散。 尽管一上来就被打乱了节奏,但这个名叫“脑外科函授肄业生”的黑暗精灵少女仍然展现出了令人钦佩的顽强斗志。在这个难以展开有效反攻的艰难处境下,她并没有就此放弃,仍然不屈不挠地使用着最低级的顺发攻击技能“魔力飞弹”来进行反击——尽管这些比弹弓子儿大不了多少的彩色飞弹攻击力实在是不敢恭维,就算是甲胄单薄的弦歌雅意每次也最多只能受到三十点左右的伤害,但是,至少这个异族少女的战斗精神还是很可嘉地…… 弦歌雅意的“连射”技能并不能持续很长时间,没过多久,这道激烈的利刃狂飙势头逐渐放缓,很快就失去了开始时迫人的凶猛凌厉。但这个时候,黑暗精灵的生命值已经被削弱了接近三分之一,而弦歌雅意的损伤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们的精灵神射手用很短的时间就树立了自己显著的优势地位。 失去了“连射”技能的密集攻势,弦歌雅意立刻改变了战斗风格。作为一个远程攻击手,他并没有与对手保持通常的射击距离,而是违常识地向对手步步紧逼,很快就迫近到离黑暗精灵只有不到三步的位置。在这样的距离上,即便是拿着短剑匕首和对手近身肉搏都已经足够了,可我们的精灵神射手却仿佛仍不满足地样子,兀自目光冷峻地继续向前逼近,看上去简直恨不得打算贴着对手的皮肤射击似的。 这种诡异的战术令对面擂台下观战的那帮家伙大开眼界,其中那个级别最低的吸血鬼堕骑士满脸疑惑地直嚷嚷:“这是什么战术?我从来都没见过这么彪悍的弓箭手!” 而那个巨魔剑客则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解释方式: “……这哥们的大号肯定是个超强悍的刺客……” 对方的少见多怪让长三角忍不住噗噗直乐,他捂着嘴巴小声嘀咕道:“这才算什么,要是让他们看见弦歌雅意当初把脑袋伸到狼嘴里才能射箭的样子还不得发疯?” “是啊……”看着弦歌雅意异常骁勇的战斗风格,不由得让我回想起了当初第一次遇见他时一箭秒杀一条野狗的景象,“……看起来他这是打算和那个黑暗精灵玩**啊……”想起牛百万当初给他这个技能起的名字,我有感而发,大声感叹道。 “啊……”在我完全没有防范的时候,一双纤弱的小手异常阴险地掐在了我的腰间,几乎把我的整块皮肉都要揪下来了。如果不是亲身体验,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双柔嫩的小手到底是如何才能爆发出如此巨大的杀伤力的。和这如此阴损毒辣的一掐相比,战斧狂战士的“撕裂攻击”技能所造成的伤害简直就连轻伤都算不上。 我凄婉地惨叫一声,捂着后腰连蹦带跳地扭过头去,然后看见了对我痛下毒手的罪魁祸首…… “要死啦你……”在我身后,雁阵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直瞪着我,可却又目光闪烁,似乎不敢直视我的眼睛,一张粉嫩的俏脸红的就像是要滴下水儿来似的。 “……什么……和那个谁……那颜……什么的?你都在胡说八道什么呀?”精灵驯兽师吞吞吐吐地训斥我道,虽说好像是在斥责我,可越说声音越小,一点儿也看不出理直气壮的样子,说到最后恐怕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楚了,只能红着脸垂下头去,欣赏自己脚下那双俊秀的棕色小皮靴。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满头雾水,不知道她究竟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她怎么能平白无故地就那么用力地掐我呢?我的心里感到十分委屈。而尤其委屈的是,直到掐完了,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女人,可真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生物啊…… 同样身为一个以远程战斗技能为主的冒险者,脑外科函授肄业生小姐在与对手如此亲密接触的近距离作战方面显然不像弦歌雅意那样有着丰富的经验。她显然没有做好与一个神射手贴身肉搏的心理准备,弦歌雅意极富压迫性的战术令她极不适应。她只能一边慌慌张张地逃离弦歌雅意的追击,一边毫无章法地往身后扔下一堆没有什么杀伤力的低级法术,希望能够藉此稍稍阻拦对手的步伐。 原本,对于这个黑暗精灵暗影信徒来说,她的最佳选择是使用威力较小的攻击法术进行反击,尽可能多地积蓄自己的魔力,然后趁着弦歌雅意攻击放缓的机会尽快恢复自己的生命值,和对手打持久战。倘若她这样做的话,即便不能凭借自身的恢复能力把弦歌雅意生生磨死,也可以尽可能多地消耗他的生命值,为自己后来的队友创造更好的战斗局面。 然而现在,随着她的魔力飞快地浪费在这些收效甚微的攻击魔法中,这个缺乏战斗经验的黑暗精灵少女距离胜利的果实也越来越远了。 纵然这块众神的擂台虽然面积十分广大,但终究耐不住这个黑暗精灵这样的直线奔逃。很快,她就被弦歌雅意逼入了死角,而这个时候,她的魔力值也已经消耗得快见底儿了。当她被一箭射倒在擂台上的时候,弦歌雅意的生命值才仅仅损耗了不到三分之一而已。 在寻找战神殿堂的这一路上,我曾无数次地抱怨妃茵没有带上一个治疗职业者与我们同行,以至于我们的旅途充满了挫折险阻,甚至一度陷入难以前行的窘境。直到现在,我才意识到英明睿智的会长大人做出的这一决策是何等的远见卓识:无论是什么类型的治疗职业者,在决斗擂台上都存在着难以弥补的先天劣势。事实证明,在这个充满了竞争与挑战的艰难任务中,战力的每一分提升对于远谈不上“强大”的我们来说都是极其宝贵的筹码。倘若我们将一个半吊子的治疗职业者换进队伍中,或许会使来时的旅途变得略为轻松,但付出的代价或许是更多更凄惨的失败;与其如此,还真的不如在半路上冒一冒风险,集中整个公会最强大的战力,让每一个人都能在擂台上充分发挥实力,反而能够赢得更多的机会。 一比零,尽管在战斗开始之前我们就已经对这样的结局有了预期,但当胜利如此轻而易举地落到我们手中的时候,我们还是激动得热泪盈眶——要知道,自从我们踏上这座被众神关注着的比武擂台以后,这还是头一次在比分上领先于我们的对手,这一刻,我们等待得实在是太久了! “小弦子,加油啊,争取把下一个也一起收拾了,等这个任务完成了我提升你做副会长!”妃茵站在台下挥舞着双手,冲着擂台上的弦歌雅意大叫,冲动地许下了加官进爵的诺言。 听到会长大人的许诺,弦歌雅意乐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擂台边上,满脸希冀地问道:“会长大人,副会长什么的就无所谓了,不过就是权限大一点儿、能收人入公会什么的,我老老实实地在公会里做个革命的普通一兵就已经满足了。不过看在我对公会贡献的份儿上,我欠的债能不能减去一点儿?就给我免一千金币吧……一千……五百也行啊……喂,别走啊,我知道你能听得见……不行第一百金币也可以吧?五十?二十?哪怕第一百银币也成啊……” 雁阵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弦歌雅意冲着妃茵的背影张牙舞爪大呼小叫的狼狈样,一手捧着自己心爱的战宠“兔擦擦”,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偷笑。擂台上的弦歌雅意察觉到了她温柔的注视,立刻停止了徒劳的呼喊,无奈地耸了耸肩膀,得意洋洋地冲她做了个鬼脸,自己却又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男人射吧射吧射吧不会累,你是强人就不应该疲惫……”情到深处,半兽人影贼长三角忍不住引吭高歌,用他充满了野性张力的粗犷嗓音为擂台上的弦歌雅意高唱着一曲极具半兽人风格、并且非常切合目前实际的慷慨战歌。 弦歌雅意立刻倍受鼓舞,精神振奋地冲着他伸出了自己象征着勇气与力量的中指——尽管我并不了解他的这种行为究竟想表达一种什么样的豪迈心情,但此情此景已经清楚地表明这显然是羁绊于挚友之间的“男子汉的约定”。 我的心中壮怀激荡,按耐不住心中热血的冲动,于是双手高举,冲着弦歌雅意同时用力地伸出了中指,为我们在擂台上的友人加油鼓气。 弦歌雅意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热烈的友情,他感激地白了我一眼,也用一根中指回应了我的好意。我坚定地冲他点了点头。 这真是多么美好的友情啊……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可能的第四箭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可能的第四箭 虽然以一场耻辱的惨败结束了揭幕战,但我们的对手看起来好像并不觉得多么沮丧,似乎他们早就习惯了暗影信徒孱弱的战斗力,从一开始就没有对她的战绩抱着怎样的期待似的——当然,事实上这种想法也是十分明智的——在平静地接受了第一场的失利之后,他们很快就派出了下一个上场的队员。 第二个上场的是那个只有四十九级的吸血鬼堕骑士——和暗影信徒类似,堕骑士是末世帝国仅有的一个由战士转职而成的特色职业,与法尔维大陆的圣骑士相对。和圣骑士们相比,堕骑士并不具备受到至高神达瑞摩斯祝福的诸多恢复系法术,也没有那么多加强自身防御效果的魔法技能,但是,黑暗与死亡女神苔芙丽米兰斯赐予他们冷酷犀利的战争之刃,能够让他们在短时间内大幅度提升自己的攻击力,并在攻击时使对手产生各种不利的负面状态。除此之外,作为辅助的攻击手段,堕骑士还掌握了一系列远程攻击的暗影系魔法,能够满足各种不同的战斗需求。 这个血族堕骑士的名字叫做“我爱晒太阳”,这样一个彪悍而诡异的名字不由得令我愕然侧目——想象一下,倘若你在大街上看见一个面无血色白白胖胖时刻把两颗小虎牙露在嘴唇外面的血族小宝宝,头上赫然显示着“我爱用大蒜汁漱口”、“我爱用圣水洗屁屁”或者“我爱用削尖了的橡木棒棒捅捅自己的心脏玩”之类骇人听闻的名字,我相信你的反应也会和我一样的。 尽管是在场所有人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但优良的装备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个年轻血族堕骑士的弱点:他的身上穿着一件能增加三百六十多点防御力和两百二十多点生命力的“暗影龙骨胸铠”;头上那顶火红色的“黑夜的守护守护”头盔能够提升第一百二十六的防御力和第一百一十点魔力;背后披着的那条名为“月亮女神的拥抱”的华贵披风除了能增加八十多点防御力之外,在夜晚或是黑暗的洞穴中发出光芒,增加视线的范围;而最令人瞩目的,则是他手中的那柄“影牙的双手巨剑”,这件沉重得堪比一把长柄战斧的厚重武器不知是用什么金属锻造而成,通体呈现出浓重暗哑的均匀黑色,仿佛将周遭的光芒全部吸收了一般,就连最锋利的刃口处也不曾透出一丝光泽,却偏偏又通体散发着凌厉的气息,令人感到那团暗淡的黑色金属正散发着一种肉眼所不能见的锐利光辉,那无形的光彩闪亮得令人无法正视。 一声清脆的铃声响过,宣告了第二场战斗的开始。铃音未落,我爱晒太阳就双手斜拖着那柄双刃带着锯齿的深黑色色双手巨剑,大踏步向着弦歌雅意杀奔而来。暗淡的剑锋与擂台上的石板相互摩擦着,一路发出令人心烦意乱的噪音,仿佛是一头怪兽正打磨着自己的牙齿,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撕咬敌人的**——看起来他并不打算在这场战斗中施展他的半吊子暗影魔法,而是将所有取胜的筹码都压在一个重装武士的近战优势上了。 “这下子弦歌雅意要有大麻烦了!”看着血族堕骑士那一往无前的果决气势,我不由得摇了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对我们的精灵族伙伴这一战的结局十分忧虑。 “不一定吧……”大概是我的消极情绪引起了某些人的强烈反感,妃茵大小姐吊着眉角冷冷瞥了我一眼,质疑地说道,“……小弦子上一场的消耗并不算太大,这个对手又比他还低了三级,连胜两场还是很有可能的。” 我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明智地放弃了和我们的会长大人争辩,只是朝着擂台上努了努嘴,示意她亲眼去验证我们的对错。 正如我们所知晓的那样,每一个堕骑士都会施展一些粗浅的暗影魔法,比如说:三十级的法术“暗影之刃”。尽管这只是个低级的攻击法术,最多只能给对手造成不到第一百点伤害,但它却是个瞬发魔法,不用消耗任何施放的时间,因此,这个法术也是几乎所有堕骑士在战斗中抢得先机、率先杀伤对手的首选技能。在我所见过的所有堕骑士中,没有一个人不以这个魔法作为战斗的开场技能。对于绝大多数堕骑士们来说,用一记“暗影之刃”拉开战斗的序幕,这甚至已经不能算是一种战术了——那更像是一种传统、一种习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古板老套并且不可变更的固定仪式。 不仅如此,堕骑士们还拥有像“影牙突袭”、“暗影之剑”之类的诸多远程攻击法术,这些魔法的威力或许不如他们近身肉搏时爆发出来杀伤力那样巨大,但在接近对手、倾尽全力展开厮杀之前,它们却是抢先一步削弱敌人、为自己赢得优势的重要因素——即便这些优势并不是那么的显著,但在生死相搏的杀阵之间,哪怕只是极微小的一丝优势就有可能决定着两个勇敢灵魂的生死存亡。 左手隐匿着魔法的辉泽,而右手却紧握着武者的锋锐,在诡谲狡诈的魔力之影中向敌人步步进逼,最终却将凭借爽烈的厮杀赢得胜利者的勇名——这就是属于堕骑士的战斗,行走在阴险与勇毅之间,用黑色的魔云掩盖住一颗炽热的战魂,以异族堕落的灵魂坚守着仅属于自己的骑士之路。 但现在,擂台上这个名叫“我爱晒太阳”的年轻血族却违背了堕骑士们通常所遵循的战斗常规:他彻底舍弃了远程攻击魔法的便利,任凭迎面扑来的利箭撕裂自己的皮肉,却禁绝了草草反击的念头,以自己的坚忍铺就了一条杀向敌手的血路。他的表现不像是一个魔武双修、进退有据的堕骑士,反而更像是一个纯然的近战职业者。他比战武士更像一个坚决的战武士,他比狂战士更像一个豪勇的狂战士。 站在敌对的立场上,此时我可以更清晰地感受到,他之所以会这样做,绝不是因为他愚蠢。恰恰相反,他这样做充分证明了他的清醒和明智,或者更进一步地说,这个血族堕骑士的果敢决断显示出了他对这场五对五决斗的深刻理解——他是在场十个人中级别最低的一个,但这并没有让他成为擂台上的弱者,因为在我看来,他或许也是在场十个人中最富有远见的一个,这足以弥补他级别上少许的差距,使他成为活跃在这擂台之上的关键人物。 血族堕骑士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他准确地衡量了自身的实力,知道自己至少有九成的把握可以有惊无险地战胜已经消耗近半精灵神射手,但是,这样的战绩也已经是他能力的极限了,他绝无可能在和弦歌雅意恶斗一场之后再拖着一身伤痕战胜下一个对手——级别和战斗力的差距,绝不是仅仅依靠着勇气或是头脑就能够消弭的。 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事实上有两种选择,最普遍的选择是:以战胜对手为第一目标,不惜精力地施放出最大战力,用最快的速度击溃敌人,最大限度地保存自己的生命,以备下一场必败的恶斗——这也是绝大多数人会做出的选择:杀伤敌人,保全自己,联盟与帝国勇士之间永无休止的相互猎杀让这种简单朴素而又堪称至理的战斗理念深入到几乎每一个冒险者的心中,进而变成了一种战斗者的本能,渗透到了每个猎手和猎物的血液之中。 然而,这个名叫“我爱晒太阳”的血族堕骑士并不是这样做的。他抛却了对自己更为便利的技能,不惜以大半的生命值为代价,全力向敌人逼近,用最快的速度进入他所擅长的肉搏战,将每一滴魔法都转化成最为巨大的破坏力,试图用一种更为凶险而又“节俭”的方式感到对手。这种战术或许会大大增加它的生命损耗,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他可最大限度地保存下自己的魔力。 在更充沛的生命力和更富余的魔力之间,他毫不迟疑地选择了后者,这正是这个年轻血族最明智的地方。他敏锐地发现了这场五对五的连番角逐和我们所常见的一对一决斗之间巨大的差别:在这个擂台上,我们所要做的并不仅仅是将面前的某一个对手击倒即可,而是要尽可能度偶滴消耗对手,即便是在获胜根本无望的情况下,也要最大限度地制造杀伤,为之后上场的队友制造更有利的条件。 对于我爱晒太阳而言,失去了魔力的支持,即便他保存下再多的生命力,也只能让他在下一个对手面前多支撑片刻而已,魔法攻击技能所能产生的杀伤力是单纯的普通攻击根本无法比拟的。与其如此,到不如豁出一条命去,在下一场比斗中放手一搏,反而能给对手造成更多的损失——这应该就是这个血族堕骑士此时的决断了。 两支响箭撕开了血族堕骑士的小腹,大蓬的血迹溅入地面,迅速地渗进擂台上石板的缝隙之中,将地面染成一片暗红。 我爱晒太阳的脚步丝毫没有迟疑。他每踏出一步,金属战靴就会因为用力踩踏地面而发出果决的铿锵声。这果决的铿锵声连成一串,犹如一道一往无前的兵锋,直指向正前方的弦歌雅意。 面对着来势汹汹的对手,弦歌雅意似乎还没打算退让——事实上,这片擂台虽然看起来十分宽阔,但你一旦开始退却,很快就会被逼入死角,这一点已经从刚才轻易败落了的暗影信徒身上得到了证明——他又从背后的箭囊中又抽出一支羽箭,轻搭在弓弦上,再稳稳地射出,正中对手的大腿。 三箭,五百多点生命,我爱晒太阳以这样高昂的代价逼近到了距离弦歌雅意大约五步的位置。这样的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近到了几乎只要伸手一挥,那柄影牙巨剑就可以当头劈落,给对手带来凶狠的一击。 三箭,这似乎已经是一个极限了。在这样的距离下,即便是一个再怎么纯熟老练的射手,也只能射出三箭。三箭过后,战斗的主动权就将易主,身披重加的近战武者将会迎来彰显自己强大武力的时机。 直到这时,弦歌雅意似乎才感受到了一些惧意。他连忙转身向后退却,一边退一边还忙乱地又抽出一支羽箭,准备着下一次的攻击。 然而,血族堕骑士已经不会再给他留出从容射击的机会了!我爱晒太阳猛地抢上一步,双手横扫,影牙巨剑立刻旋出一片乌影,迅猛地朝着弦歌雅意的背后漫去。 一切,似乎已经被决定了。 可是,一切都决定了吗? 还没有! 就在即将被犀利的黑影吞没的瞬间,弦歌雅意突然停住了脚步——不,不止是停止退却,精灵族的射手此时就像是一头狡黠而又凶狠的野狼,敏捷地弓起脊背,弯下腰返身向黑影的中心逼近。他的动作是如此的迅猛,以至于当我爱晒太阳反应过来的时候,弦歌雅意已经反扑到了他的身前,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到了即便是对于一个手持匕首的刺客而言都会感到有些压迫的地步。 不知何时,弦歌雅意手中的那支羽箭已经搭上了弓弦。弓开,如一轮满月,捧在他的胸前。一枚闪烁着银色慑人光泽的箭簇,正紧紧地贴在血族堕骑士的下颚。 我猜,他从未将一枚箭簇看得如此清楚…… 刹那间,密不透风的黑影间突然绽放出一朵灿烂的光华,犹如一道流星划开整幕天际,将黑云笼罩着的夜晚瞬间照亮。 又一支利箭离开了弓弦,凶狠地刺穿了血肉生就的目标,转而披上一层狰狞的红光,直向高空中飞去。 在每个人都认为他已经山穷水尽的时刻,弦歌雅意射出了他的第四箭。 几乎是同一时刻,两团巨大的血花漫天挥洒,擂台中央仿佛落下了一片红雨。浸没在这血腥雨水中的两个人同时痛呼了一声,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 我相信,对于在场的大多数人而言,这应该是他们今生第一次看见一位重装骑士在肉搏战中被一名纤弱的射手击退。 再没有一个射手能够像弦歌雅意一样习惯于贴身战斗,即便是一个战士、一个游荡者也无法像他这样适应这种紧贴在对手胸口上的厮杀。早先时因为视力的局限不得不一次次从狼吻猫爪下挣命的阴暗经历让他对迫近的敌人产生了一种坚韧到近乎麻木的冷静,而对于这种近身战斗中距离和速度的控制他有着远胜过普通战士的微妙**,这让他紧紧抓住了这电光石火般乍现的战机,与间不容发间射出了这不可能的第四箭。 这迎面劲射的一箭贯穿了血族堕骑士的下颚和面颊,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伤口,两百七十多点生命随着这一箭的贯穿化为了乌有。精铁锻造的锁链头盔就像是张破败的皮革般被轻易地撕裂,被击碎的铁环“哗哗”地乱响着,仿佛正在因刚才那无比凶险的一箭而颤抖。 此时,我爱晒太阳表现出了令人钦佩的刚毅果决。即便是遭受了预料之外的猛烈反击,他却没有丝毫的迟疑,平举起巨大的双手剑返身冲上。在他挺剑突刺的同时,一道暗紫色的魔火突然出现,附着在犀利的剑刃上冷冷地燃烧。 这个“惩戒之焰”只是一个十五级的小法术,它唯一的功效就是能够给堕骑士的武器附加一定程度的火焰伤害。但在此时,对于这个冷峻的血族青年来说,这却是最实惠也最实用的一个法术。 “—167”、“—213”、“—159”……一串串鲜红的数字随着黑色巨剑的不断挥舞跃出了弦歌雅意的头顶。我爱晒太阳在这场并不对等的肉搏战中将自己种族血脉里最残忍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黑色的双手巨剑犹如一条饥渴的舌头,贪婪地吮吸着对手体内的血液。 但与此同时,他又在坚定不移地贯彻着自己坚定的战斗理念。直斩、暴风斩、暴劈、连环刺……他一直都在使用这些消耗较小而简单直接的攻击技巧,而绝不将一丝魔力浪费在那些看似华丽强大却并不实惠的技能上,真正做到了将自己的每一分魔力都最大限度地转化成对对手的伤害。 凶暴与冷静,这两种看似彼此对立的品质,此时似乎已经完美地融合在了这个血族堕骑士的身上,让人很难不对他的对手深感不幸。 而我们的精灵族友人则在经历了刚开始时的阴狠之后显得有些后继乏力。尽管他也作出了相当值得赞许的反击,但他的努力还不足以扭转远程攻击职业在近身肉搏时注定吃亏的规律,更何况从这场战斗的一开始他的生命值与对手相比就有着近半的劣势。没过几个回合,在挣扎着奋力射出最后一箭之后,他就被我爱晒太阳用一记重斩放翻在了擂台上,终究还是没能够将自己的胜利延续到第二场。 迎来了首场失利后,我们并没有给对手留出多少庆贺的时间。就在我爱晒太阳还站在擂台边上冲着台下的队友们大呼小叫、炫耀着自己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时,我们的第二个上场的人选已经缓步走向了擂台。他左手抄着一根镶满了尖锐利刺的单手战锤,一柄闪着精光的小巧匕首则在他的右手手指间小巧灵快地翻转,划出一道道明亮的刀花。随着双脚在地面上沉重地起落,他胸口和腹部的脂肪都在不住地震颤,进而荡漾起一圈圈波澜起伏的“肉晕”,让人不得不担心他究竟有没有足够的体力登上这座半人高的擂台。他刚一登上擂台,原本显得十分宽阔的比武场似乎顿时变得有些局促起来,场边所有人的目光仿佛被一种神奇的魔力所吸引着,顷刻间都齐刷刷地聚集在了他的身上——准确地说,当这个家伙出现在你的视线中时,你的眼眶里确实已经很难再腾出地方来容纳更多的东西了。我记得有一个名叫牛顿的炼金术师曾经提出过一个新颖的理论,那就是一个物体的重量越大,它本身所产生的吸引力就越大,此时我们眼前所发生的事情,似乎都在印证着这一论断的正确性。 能够以如此震撼的姿态瞬间成为擂台上的焦点人物的,当然不会是别人。没错,半兽人影贼长三角,他就是擂台上的血族堕骑士需要面对的下一个对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酷刑,惨无人道的白骨牢笼 第一百三十四章 酷刑,惨无人道的白骨牢笼 在我的伙伴们看来,第三场决斗毫无疑问是一场没有任何悬念可言的压倒性胜利,双方实力相差得如此之大,甚至让他们在取胜之后都提不起多少欢呼喝彩的劲头来。 从一开始,长三角就完全掌握了场上的主动权。开始的铃声刚一响起,这个行动猥琐的胖子就满脸奸笑地凭空隐没在了空气之中。偌大的擂台上顿时只剩下血族堕骑士我爱晒太阳一个人的孤独身影,他双手紧握巨剑,歪竖胸前,警惕而又无助地望着四周,试图从身旁光影的变化中发现对手的蛛丝马迹。 尽管我们的半兽人胖影贼朋友在生活的许多方面都将身为一个胖子懒惰迟钝的本能发挥得淋漓尽致,但幸运的是他显然将深深埋藏在自己厚厚的脂肪层中那绝无仅有的最后一丝勤奋都花在了匿踪技能的训练上。与他的身材给人的直观印象截然相反,他的匿踪技巧相当地高妙,以至于就连身为同伴我们,倘若没有他头顶那写明了他的名字和所属公会的两行翠绿色的文字指引,恐怕也很难发现他那影影绰绰的鬼祟身形,就更不用说擂台上那个足足比他低了两级的血族堕骑士了。 这或许是年轻的血族堕骑士我爱晒太阳一生当中最饱受煎熬的几秒钟时间了:他独自一人站在广大空旷的擂台上,耳中听着敌人的脚步声以一种十分轻微而又无比冷酷的方式步步逼近,却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一只,更不用说率先进行攻击,只能呆站在那里任人宰割。此刻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也许就是猜测一下对手的第一刀将会捅在自己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上;而这个问题的最糟糕之处就在于:无论他猜对了没有,对于他来说都不是个好消息。 很快,我爱晒太阳背后的空气忽然间一下子变得浓重起来,继而一个肥硕的黑影凭空凝聚了出来,趁着血族堕骑士茫然不觉的刹那间,长三角将一柄锐利的屠刀从背后插入他的腰间。一时间,血光四射,以摄食血液喂食的年轻血族似乎在这刹那间用自己体内奔涌的血浆将自己这一生的罪恶都偿尽了。 从一开始便身受重创的血族勇士在著名失败的绝望中展现了他最后的勇猛,和之前与弦歌雅意战斗时不同,他这时肆无忌惮地挥霍着自己的魔力,一边狂烈地挥砍着手中的双手巨剑,一边又将那些威力并不显著但却诡谲快捷的暗影法术不停手地向着长三角的头上扔去。他头顶那根代表着他魔法力量的蓝色槽线以惊人的速度一吋吋消失在空气中,与之相伴的,是长三角的生命力也在以令人尴尬的速度削减。 无论是刺客、剑客还是影贼,由游荡者专职而来的冒险职业者在战斗中最具有威胁性的就是在交手的第一瞬间所爆发出的那股阴险狠毒而又令人惊惧的巨大杀伤力,其中尤其以刺客的破坏力最令人胆寒,剑客次之,而以各种机关陷阱作为辅助攻击手段的影贼则是最差的一个——即便最差的一个,一个普通影贼在抢得先手后一瞬间所展现出的巨大威力也足以让一个装备精良的高级战武士羡慕不已,或许狂战士在进入狂暴状态后使用出威力最大的攻击技能才能与之媲美。 然而,在最开始的几秒钟过去、战斗进入仅仅凭借着粗野的蛮力相互砍杀来交换鲜血的僵持状态之后,他们生命力脆弱、铠甲单薄的先天不足就开始慢慢地显露出来了——在身着厚甲、重装上阵的战士系职业面前,这种不足表现的尤为明显。 在开始时抢得巨大的先机之后,长三角很快发现自己处在了一个十分尴尬的窘境之中。在对手坚固厚实的重铠面前,他手中的战锤和匕首在攻击力方面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当然,这和他的装备质量也有着直接的关系:直到现在他还在以三十级时长弓射日为他制作的“尸毒匕首”作为主要攻击武器,尽管这柄匕首的杀伤力以它本身的级别来说堪称是一件极品,但握在一个五十级的胖子手里还是显得有些太过寒碜;至于那把战锤,根本就是长弓射日毁了他的趁手兵刃之后临时寻来救急的替代品,更不用指望它能在战斗中体现出多么巨大的作用了。 与长三角的攻击疲软相比,血族堕骑士的影牙巨剑则在半兽人影贼身上那套发了霉的“坚固的雷兽皮铠”上充分展现出了自己的价值:它的每一次挥舞,都将大捧的鲜血抽离出长三角的身体,而附加各种杀伤效果的辅助魔法更助进一步涨了这柄凶器的威势,再加上那密集频繁的攻击法术……依靠着精良的装备和高强度的魔力消耗,我爱晒太阳在短时间内所制造的伤害效果甚至超出了这个级别高于自己的对手,在战斗场面上取得了一定程度优势——倘若不是他那柄双手巨剑太过笨重导致攻击频率太过低下,他的优势有可能还会更加明显。 如果我们的半兽人影贼朋友此时能够稍微冷静一点,完全能够看得出血族堕骑士现在这种疯狂的攻势不过是强弩之末,根本不可能持久——要知道,他仅存的那一点儿生命力根本不可能在这种以血换血、以命搏命的近身厮杀中支撑多少时间,而照着他现在这样的攻击方式,他的魔法值更有可能在生命力见底之前就早已经消耗殆尽。如果长三角能够再等上五秒钟——甚至哪怕三秒钟,擂台上的局势就将出现根本性的逆转,他将会轻而易举地赢得这场胜利。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或许潜伏半兽人种族血脉中鲁莽冲动的天性因为战斗中的大出血而开始沸腾,或许是长期以来养成的战斗习惯压倒了他头脑中的理性,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长三角干了一件蠢事: 他抬手洒出了一片亮银色的粉末,粉末在空气中猛地闪耀起来,发出一片刺目的光芒,光芒过后,擂台上再次失去了半兽人影贼的行踪——他又一次进入了“匿踪”的隐形状态。 正如我们所知晓的那样,刺客与影贼并不能无限制地使用“匿踪”的技巧,在一定时间之内,他们只能连续使用两次,其中第二次“匿踪”需要借助一种名叫“消失粉”的闪光药剂。在此之后,他们至少需要五分钟的时间等待这个技能冷却,然后才能重新使用。 对于这些藏匿于阴影中的黑暗杀手们来说,能够两次隐没自己的行迹,就意味着能够拥有两次发起刺杀的机会,而以他们的瞬间杀伤能力来说,这两次机会往往就意味着对手的败亡。 而现在,长三角居然傻乎乎地将自己最重要、最宝贵也是五分钟内最后的一次匿踪机会浪费在这样一场必胜的战斗之中——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让他在这个时候做出如此愚蠢的决定,但无论那是什么,至少我们可以肯定它都和理智毫无关系。 血族堕骑士又一次失去了对手的行踪,但这一回我相信他心里正在窃笑不已——长三角的错误决定简直是帮了他的大忙,让他超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虽然找不到对手的踪影,我爱晒太阳在擂台上也没有闲着。他左一个“黑暗力场”、右一个“暗影幕墙”在自己身上加了两层防御法术,还攒够了最后几滴魔力,给自己施加了一个只能增加不到十点攻击力的一级魔法“破甲术”,真真正正把自己的魔力值用了个涓滴不剩,就连一点儿魔力渣子都没有浪费。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简单了:长三角又一次从我爱晒太阳的背后发起了刺杀。一记“闷棍”让对手陷入了短暂的眩晕,一记“割喉”造成了三百七十点的伤害,紧跟着一记“谋杀”将我爱晒太阳逼入了濒危状态。最后关头,血族堕骑士最后施放的两道防御法术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他在重创之后保存下了以个位数计的残存生命,让他有机会作出最后一次反击。一个鲜明的“-250”的红色字样从长三角的头顶涌出,一时遮盖了他头上的文字,取代了他名字的位置——这简直就是正在一旁观战的战神对他这场愚蠢胜利的巨大讽刺——然后长三角又很快地砍下了自己的第四刀,战斗就这样结束了。 长三角带着自己剩余超过四分之三的生命力和不到三分之一的斗气值留在了擂台上,从表面上来看,他的优势似乎是明显的。但是,他让比自己低了两级、生命力只剩下大约三分之一的对手成功地用尽了最后一分魔法值,将上一场比赛积攒下来的一大半魔力全部成功地转化成了对他的伤害值,还使他愚蠢地浪费了最后一个宝贵的“匿踪”技能,让他在面对下一个对手的时候彻底丧失了先发制人的机会——这真是一场令人惭愧的胜利,除了最后的结果,我实在看不出长三角到底在什么地方胜过了自己的对手。 半兽人影贼在战术选择上的致命错误直接导致了他在下一场决斗中的失利。 顶替血族堕骑士出场的是一个亡灵巫妖,他的名字与他的种族和职业十分相称——恶灵。与堕骑士一样,亡灵巫师也是末世帝国所特有的一个冒险职业,它最大的独特之处在于:它只能由那些从死亡中苏醒的腐朽者们来担任。他们——或者我们应该说“它们”——所致力于发掘的,是属于统治永恒冥界之主苔芙丽米兰斯所掌控的那幽暗绝望的死亡之力,因此,按照法尔维大陆所流行的主流观点,亡灵巫妖是在所有法系职业中最邪恶也是最恐怖的一个分支。与他们相比,那些用灵魂与异界恶魔签订契约的恶魔术士们就如同一只刚出生的小白兔纯洁善良。 不过,如果我们能抛弃敌对的立场,抱着更为公允客观的态度来看待这些亡灵巫师们的所作所为,到也并不是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我们都知道,在我们所生活的人世间,往往存在着一种名叫“哲学家”的诡异生物,有时候,他们或许会头脑一热,“哐”地扔出一些自虐虐人的深奥问题,试图把连同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逼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几个问题包括:“我们为什么会活着”、“我们活着是为了什么”、“活着本身意味着什么”、“我们到底是在真实地活着还是仅仅在一个虚幻的梦境体验着自己的生存”……等等等等。 其实亡灵巫师们也是一样,只不过他们思考的角度和我们有些不同而已。我认为他们都是些腐朽者中的智者,通过对死亡之力的研究,探讨诸如“我们为什么会死”、“我们的死时为了什么”、“死亡本身意味着什么”、“我们到底是已经真实地死去了还是在一个虚妄的梦境中体验着不存在的死亡”……等等等等的问题。有时候我其实很想知道一个亡灵巫妖是如何看待“人生本质”这样的哲学问题的,或许和我们觉得研究死亡之力是一件极端邪恶和恐怖的事情一样,他们也会觉得“活着”这件事儿实在是太恶心了…… 所以我认为,所谓的“亡灵魔法是邪恶的”这种说法,不过是一些活着的专家学者对于腐朽者们的魔法研究领域带有某种歧视色彩的学术分歧,只是因为我们所身处的这个战争年代,才使这种单纯的学术问题带上了浓浓的政治色彩。 虽然从思想本质上来说,亡灵巫妖们个个都是思想深邃的哲学家,但和他们那些活着的同行们最大的不同之处就在于:在大多数时候,这些专研死亡真谛的学者们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可以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思想。我猜那些侥幸没有被当做疯子关起来的苟活于世的哲学家们对于他们亡者同行们的这点优势从内心深处或多或少地总会有点儿羡慕,尽管他们绝不会把这层羡慕的心情宣诸于口——要知道,倘若一个精神亢奋的疯子一边声嘶力竭地对你大喊大叫,一边在手中用力挥舞着一张诸如“焚灵鬼火”之类随时都能把你化为乌有的魔法卷轴,你一定会觉得“太阳是宇宙万物的中心”这样的歪理邪说其实也是很有道理的。 而事实是,四百年前那个名叫布鲁诺的笨家伙只是一个一级的魔法学徒,他可怜的魔法水平甚至连只鸡都烧不死,所以——很不幸却又很自然地——他最终被别人烧死了,而“日心说”这个荒谬的论调也再也没有人提起过。 我有时会听到我的涉空者朋友们说到这样一句谚语——有理不在声高——我觉得这句话实在是太睿智了。的确,很多时候,真理确实并不取决于争论双方谁的声音更高——它往往还取决于谁的拳头更大…… 与其他所有的法系职业者相同,亡灵巫妖的职业特性决定了他们只能穿戴单薄的布质软甲,脆弱的防御力是他们在战斗中无法遮掩的致命死穴。一旦被近战职业者靠近,倘若不能在第一时间摆脱,他们就会成为一具任人**的肉靶,在对手狂暴的攻击下饱受摧残。 原本对于他们来说,像长三角这样精擅匿踪技巧的刺客和影贼是他们永远无法摆脱的阴影。每一次,那些能够凭空隐去身形的凶残杀手们都会如噩梦般突然出现在他们身畔,在他们毫无防范时就将致命的利刃刺入他们的体内,在令人战栗的刹那间无情地掠去他们的生命。 可是现在,我们的半兽人影贼朋友看上去境况相当糟糕。在上一场较量中连着浪费了两次匿踪的机会,如今的长三角只能拼着一身糙皮厚肉硬冲蛮撞。战斗刚一开始,他就立刻从自己站立着的位置狂奔出去。他的速度如此之快,甚至连自己的影子都追赶不及。我们只看见一个青面獠牙的绿色胖子背后拖着一串隐约模糊的倏忽虚影,以违背所有世间常识的速度向前飞奔。在我看来,这世上大概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阻止这堆在临界状态下超速运行的肥肉了——至少在这一刻我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这个名叫“恶灵”的亡灵巫妖显然很了解自己不善近战的致命弱点,并且早就对这种情况有所提防。他或许无法防范影贼匿踪接近后险恶的背后偷袭,但对于这种蠢笨的正面突击却有着许多方法加以克制。 随着恶灵手中的骨杖一挥,长三角前方的地面上忽然冒出一片散发着恶臭气味的腐烂泥沼来。泥沼的表面呈现出**的墨绿色,不时炸开几个浑浊的起泡,露出泥沼表面下覆盖着的一层黄白色的碎骨。 一脚踩上这片突然出现的碎骨泥沼,原本看似淹没在泥沼中等待锈蚀的碎骨立刻显示出了它们隐藏着的巨大威胁。锋利的骨茬刺伤了长三角的脚底,给他带来每秒钟大约十五点左右的伤害。原本,这种程度的轻微损伤对于血满肉厚的半兽人影贼来说根本不足挂齿,可糟糕的是:这些微不足道的细小损伤对长三角造成了无法弥补的负面影响: 他的速度立刻迟缓了下来。 不用别人提醒,长三角此时已经发现自己的处境非常不妙。他拖着一身的肥肉在泥泞中费力地挣扎着,想要尽快摆脱这片只有五步见方的魔法泥沼。事实上这并不困难,他很快就已经接近了成功,只几步,他就站在了这片泥沼的边缘,再给他三分之一秒的时间,他就完全能够从这片恼人的泥沼中脱身而出。 然而他的对手却没打算让他如此轻易地脱身。当长三角在泥沼中费力挣扎的这段时间里,恶灵已经完成下一个魔法的咒语。他以亡灵巫妖所特有的那种空荡而嘶哑的嗓音低声吟唱着,随后从胸前平举起双手。随着他双手的举起,四面由几根粗大的白骨拼接而成的白骨牢笼从地面上冉冉升起,将长三角困在其中。 很显然,这个凭空出现的魔法造物绝不会是为我们的半兽人朋友量身打造的,那间四面白骨墙壁拼凑起来的狭窄牢笼就算是对于一个身材正常的普通人来说都绝然算不上是一个多么宽绰的空间,更不用说现在里面关着的是这么一个世所罕见的胖子。我很难说长三角现在是被关在牢笼“里面”的,从那被四道巨骨栅栏的缝隙中挤出来的一坨坨的肥肉来看,我甚至觉得他似乎露在外面的部分还要更多一些。 这简直是我所知道的这个世界上最惨无人道的酷刑,它最残酷的地方就在于:它在把你关在笼子里的同时,还把你的另外一部分关在了笼子外面…… 通常来说,被困在白骨牢笼中的人们都会选择四面骨墙中的一面猛烈攻击,当你的攻击力超过它所能承受的限度之后,就会将之破坏,你也就能尽快地脱出这间恐怖的牢笼。然而对于长三角来说十分不幸的一点在于:这四面狭窄的墙壁把他束缚得如此之紧,以至于让他抬抬手臂都是一种无望的奢求。据我观察,以他现在这种姿态,对这间白骨牢笼所能产生的最强烈的破坏方式就是用指甲去抠——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相信以一个正常人类所能达到的寿命极限来计算,我也不可能有幸看见他重获自由的一天。 谢天谢地,除了攻击破坏,白骨牢笼的魔法效果还受到时间的限制…… 长三角的被困给他的对手留下了十分充裕的时间,看着被以过饱和状态挤压在魔法监牢中的半兽人影贼,亡灵巫妖恶灵十分从容地召唤出了两个手持战斧的骷髅卫士,然后还没有忘记给被困在牢笼中的对手狠狠地扎上一记“白骨利箭”。 当长三角好不容易从牢笼中释放出来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失去了意义。在那两个只剩下了骨架的亡灵召唤者面前,他所倚重的匕首实在缺乏足够的杀伤力,而那把低劣的战锤同样也难以承担战斗的重任,因此两具骷髅卫士死死地纠缠住了半兽人影贼,让亡灵巫妖有了充裕的施法时间。虽然我们的朋友十分英勇地干掉了一个骷髅卫士,并且奋不顾身地抢到对手的面前砍了他两刀,但这都不足以掩饰他惨败的耻辱。 就这样,恶灵几乎是并不血刃地赢下了第四场决斗,不知不觉间,我们原本所占据的领先优势被渐渐拉平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首战,反败为胜 第一百三十五章 首战,反败为胜 当亡灵巫妖恶灵看见他的第二个对手迈上擂台时,先是一阵错愕,继而露出了成竹在胸的轻松笑容,忍不住得意地向后扬了扬拇指,仿佛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已经赢下了这场决斗似的,完全不把面前的对手放在眼里。 他那傲慢的自信并非全无道理,因为出现在他面前的,既不是精擅各类冰系魔法战斗技巧的魔法师妃茵,也不是足以在召唤兽和远程攻击方面足以同他相媲美的驯兽师雁阵(他肯定不知道雁阵的三只战宠都完全无法胜任一对一决斗的需要),而是剩余的对手中唯一的一个身穿铠甲、手持剑盾,明显是靠一身蛮力与对手近身搏斗的战斗职业者——战武士。 当然了,我们都知道,那个人就是我。 尽管我们相信万知万能的至高神在创造我们所存身的这个世界时,完全是本着仁慈而公正的理念,将生存的权力与机会平等地分配给世间的生灵,但有时我们必须得承认,这世上确确实实天然便存在着一些无法抹杀的不公,就好像少许的水便能够熄灭大片的火焰,一点光就可以驱散无尽的黑暗,一把利斧足以斩断千百根木头,而一块金币也总比一块同样大小的铜币值钱第一百倍。无论何时,自然选择的天平似乎总是在往某一个方向稍稍倾斜着那么一点儿,天地万物从来都不是完全地平等。 即便是在与生死相关的战斗中,我们也总能够看见这一规则的影子。在同等级别、同水平装备的前提下,游荡者系的职业依仗着他们藏匿身形的技巧和突然爆发的杀伤力,成为了法系职业者天生的克星;而对于铠甲厚重生命充沛的近战职业者来说,只要能够挺过最开始的难关,防御力脆弱的游荡杀手们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当身体孱弱的法系职业者面对那些身披重铠的魁梧斗士时,胜利的天平这时又将把更多的筹码压向前者的一侧,各种施法者们那层出不穷的控制技巧将让重铠武士们举步维艰,往往连对手的毛都没有摸着一根就已经一命呜呼。 尽管这并不是绝对正确的真理,在这个世界上也从来都不缺乏魔法师堂堂正正地干掉游荡者、圣骑士把牧师砸成肉饼的英勇战例,但在大多数时间里,这种各种职业之间强弱分明、相互克制的情况是公认存在的。 而现在,我这个看起来十分倒霉的战武士就将挑战一个纯法系职业的亡灵巫妖。碎骨泥沼,白骨牢笼,还有两个紧紧纠缠不死不休的骷髅卫士……这家伙简直就是世间一切重甲战士的噩梦,好像他一大半的战斗技能都是为了克制和消灭战士系职业者而研发出来的。即便是作为他的对手,我也仍然认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确实有足够的理由来藐视我。 果不其然,战斗刚一开始,他就用白骨牢笼封住了我的去路。二十多步的距离远远超出了战武士“冲锋”技能的有效射程,我甚至无法像长三角那样通过开始时的突然提速来拉近和对手之间的战斗距离。 当四面令人毛骨悚然的骷骨高墙将我困在当中寸步难行时,亡灵巫妖恶灵已经驱使着他身边仅存的那个骷髅卫士向我冲来。召唤第二个卫士需要等待他的魔法技能完全冷却,算上同长三角的后半段战斗和更换对手时所消耗的时间,他大概还得再等上二十秒左右,在这段时间里,他没有忘记远远地向我发射两枚威力强劲的“灵体炸弹”——我相信,如果不是为了留出足够的魔力召唤骷髅卫士同我战斗的话,我现在所损失的生命肯定还远远不止于此。 当我好不容易砍破一面坚固的白骨高墙时,第一骷髅卫士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这种丧失了灵魂的魔法人偶虽然行动笨拙,但力量凶蛮、无所畏惧。他的战斧虽然攻击频率十分缓慢,但每次命中都会带走我不少的生命。 我奋力反击,尽我最大的力量摧毁了这具亡灵法术召唤出来的腐朽人偶。当我转而想要寻找不远处那个真正的敌人时,他已经成功地召唤出了第二个骷髅卫士。又一个淌着脓水的亡灵武士僵硬而执着地向我杀来,我无法逃避,只有迎战。 就在这个时候,真正令人绝望的打击从天而降。狡猾的亡灵巫妖又一次等来了“白骨牢笼”这个法术的使用机会,当四面高墙第二次将我围在当中无法动弹、而牢笼外的持斧骷髅仍在频频向我施袭时,我似乎已经陷入了一个无法解脱的死亡选择之中:如果我抢先攻击牢笼,骷髅卫士的战斧和亡灵巫妖的法术就将集中落在我的身上;而如果我透过牢笼抢先攻击骷髅卫士,我就将遭受更多来自亡灵巫妖的法术攻击。无论我做出哪一个选择,当我成功摆脱纠缠的时候,必定已经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而最令人绝望的是,不管我怎么做,我的对手看起来都已经打定主意,直到我落败之前,都绝不会向我多靠近一步。 虽然从战斗一开始我就处在被动挨打的局面,可直到这时候我的生命力损失的还不是很严重,最多只消耗了不到三分之一的生命力。可我相信,就算是伙伴们也不相信我还有什么反败为胜的机会——我们的会长大人甚至已经开始舒活筋骨,准备上场参战了。 直到这一秒,这还是一场无望的战斗,就连那些化作彩虹在一旁观战的神明们大概也已经判定了我的失败,剩下的也只是我能坚持的时间长短问题了。 可是下一秒,一切都被改变了。 只是刹那间的事情,我的身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森然的白骨牢笼中消失了,那蠢笨的骷髅卫士似乎因为敌人的莫名失踪而感到了一丝茫然,痴傻地在在原地呆立的片刻,轻轻摇了摇它空无一物的骷髅脑壳。 这时候,我已经突然出现在亡灵巫妖的面前,这个腐烂的白骨怪物虽然没有眼珠,但此刻我仍然从他空荡荡的眼眶中冒出的蓝色灵魂火光里看见了巨大的愕然和恐慌。这一刻我甚至有些同情他——像我们这样用血有肉的生物在遇到这种突然惊吓的时候还可以闭上眼睛暂时缓和一下情绪,可这个连眼皮儿都朽完了的可怜家伙现在只能选择直面自己惨淡的人生了…… “你怎么会……”这一刻,他已经忘记了所有的抵抗,只会惊惶地冲着大叫。他的问题还没有说出口,我就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做出了回答——回答他的是一记无情的斩杀。 凶猛的一剑重重地劈在他的左肩胛骨上,然后沿着根根肋骨划出“咯噔噔”的声响。他的头顶溅起一片惨烈的红色光芒:“-670”,一记毫无保留的暴击取得了令人振奋的巨大战果。 还记得吗?我有一双卓越不凡的靴子,那是我在“合服战役”中因为无情杀戮而赢得的神庙的赏赐。这双充满了神力的“风精灵的足迹”中永久加持了一个“英勇闪现”的战斗技能,可以让我在一瞬间像魔法师一样做出瞬间移动的行为,并紧跟着百分之百引发一次暴击的几率。 这个神奇而宝贵的技能已经很多次在危险边缘挽救了我的生命,让我不止一次地从险境中逃离。但今天,我第一次将它用在了它原本被造就的真正用途上,突然迫近自己的对手,以雷霆万钧之势用突如其来的重击摧毁敌人抵抗的信念。 事实上,从一开始被困牢笼的时候我就可以用这个技能逃脱藩篱,但我放弃了。我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一击致命的最佳时机,为此我宁愿付出皮肉痛楚的代价,将自己放置在一个被动挨打的处境之中,和恐怖的骷髅卫士以血相搏。即便在摧毁了他的第一个骷髅卫士之后我仍然在忍耐,因为我无法确定他的第二个骷髅卫士何时才会出现,在我近身砍杀的时候那个丑陋的亡灵召唤物会不会绊住我的手脚,给我的对手带来逃脱的可趁之机。 当亡灵巫妖的第二只骷髅卫士出现时,我并没有向他逼近,而是有意识地将他召唤出来的亡灵怪物向相反的方向引诱,拉大与他之间的距离。 真正为他敲响败亡钟声的,是他释放出的第二个“白骨牢笼”。这时候,我知道他已经再没有什么能阻困住我反击的脚步——我开始了无情的反击! 砍杀,又一次砍杀,所有刺击式的技能对这个浑身白骨嶙峋的亡灵巫妖都无法起到足够的效用,我只有狠狠地将长剑抡起,如刀斧般劈砍他腐朽的身躯。原本,他也并非没有近身战斗的法术,更有“枯骨殖装”这种增强近身防御力的技能,可是我的突然逼近已经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维,在我的攻击下,他简直无所适从,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他眼眶中的灵魂之火凌乱地翻腾着,映射出他内心的虚弱和慌乱。 面对我的突然袭击,亡灵巫妖的第一反应只是本能地召来骷髅卫士守护自己——在我的蓄意引诱下,那具蠢笨的魔法人偶恐怕还得过一会儿才能赶到;而后他还手忙脚乱地试图释放一些攻击性的法术,而这正是我乐于见到的——那些威力巨大的攻击魔法在我的砍杀下一次次被打断,而那些低级的瞬发法术甚至无法在我的铠甲上留下稍微深一点儿的痕迹。 其实在这个时候,一个没有什么攻击力的“碎骨泥沼”才是真正最实用的技能。他可以通过这个法术暂时摆脱我的追击,即便这无法扭转战局,也可以拖延一点时间,给我多制造一些伤害。 我的长剑上下翻飞,将仅存的一些生命力从他的骨渣里榨取出来。猩红的潮云笼罩在我们头顶,我真没想到这个遍体枯骨的腐朽者身体里居然还积蓄着如此之多的鲜血——而且它的色彩和我们身体中的血液一样的热烈。 背后传来一道裂骨的痛楚,我感到一片粗糙的金属刚刚狂暴地撕开了我的后背,将一种名叫“疼痛”的触觉深深埋在了我的肌肉之中。我知道,刚才被我引开的骷髅卫士终于赶来援救他的主人了。然而,他来得太迟了,亡灵巫妖恶灵此刻在我的斩杀下已经变得奄奄一息。我咬紧了牙关,豁出自己的血肉,完全不去理睬来自背后的夹击,仍旧奋勇的挥砍,每一记都将我的对手逼向更靠近耻辱的一端。 当骷髅卫士第三次举起战斧想要向我砍下的时候,我面前的亡灵巫妖终于发出了最后一声绝望的惨叫。一瞬间,我看见他的名字忽然变成灰白的颜色,整个身体失去了支撑,彻底虚脱地跌坐在地面上。与此同时,我身后挥舞着战斧的骷髅骨架一瞬间分崩离析,在地上摔成了一堆黑灰色的碎渣,那柄满身锈蚀的战斧也在接触我身体前的一刹那失去了控制,“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面,然后渐渐隐没了行迹。 就这样,我在最令人绝望的一场战斗中出人意料地扭转了战局,取得了最为关键的一场胜利,将原本已经被追得很近的差距再次拉开。 “好样的,杰夫里茨,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让我们失望的。刚才我就跟他们说,这一场你赢定了!”我们的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在擂台下激动得手舞足蹈,兴奋地冲着擂台上大嚷大叫。 “咦,你刚才不是说这一场我们输定了么……”弦歌雅意满脸困惑地看着妃茵,“……你还说杰夫里茨一个对手都没解决就打输了,下个月要扣他的奖金嘞……” “怎么可能?像我这样一个高瞻远瞩远见卓识目光如炬英明神武的公会会长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傻话来,你肯定是听错了,这都是幻觉啊幻觉……”美女会长立刻大声反驳。她脸上的表情洋溢着圣洁的光辉,每一根眉毛中仿佛都蕴含着无尽的诚实,让人不由得从内心深处生出这样一种感觉:谁要是怀疑这个高尚女士的话,那简直就是对灵魂严重的犯罪。 如果我的头脑中还稍微存留了一丝宝贵的明智,此刻就应该给予一位高贵女士全部的尊敬和信任——哪怕我亲眼看见她在我处境困难的时候又是压腿又是拔筋儿地舒活筋骨,并且亲耳听到大声抱怨着“真倒霉,那么快就要轮到我上场了”之类之类的话——无论是绅士守则还是骑士规范又或者是好男人手册和好丈夫四级考试标准答案(谁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其中的第一条都明确地写着“女人永远是对的”,而我们的公会生存法则中最重要的一条更是“会长永远是对的”。所以,我只能由衷地相信我们可钦可敬的会长大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同时我严重怀疑我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概是人妖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大概是人妖吧 与第一场战斗的绝地反攻相比,我的第二场战斗实在平淡得有些乏善可陈。继亡灵巫妖恶灵之后,第二个成为我的对手的,是一个蓝皮獠牙的巨魔剑客。他的名字叫做“我很丑但我很持久”,在我看来对于他自己来说这是一个相当客观的评价。他丑陋的面貌自然是一目了然,而那个“持久”也很准确地概括出了巨魔这个种族非常鲜明而又邪恶、同时又让很多人在内心深处都十分羡慕的血统特性——老实说,至少我自己就非常羡慕。 怎么?你想知道这是什么样的特性?当然是巨魔们所具有的“快速愈合”的种族特性,这个令人羡慕的种族特性能够使他们以相当于其他种族一点二倍的速度恢复自己已损失的生命力,这使得他们在一些激烈的战斗中能够比其他人坚持得更为长久——嗨,我真的是这个意思,你以为我在说什么呢?为什么要露出这种奇怪的坏笑来? 你知道,总有些人的思想会被一两个词引到一些奇怪的方向上去,这实在令人感到莫名其妙…… 在成为我的对手之前,那个巨魔剑客显然刚刚经历过一段十分艰辛的人生。他身上的装备是在场所有人中最寒酸的一个,其中至少超过一半儿都因为破损得过于严重而导致各项附加属性出现不同程度的减弱,而另外一半儿的等级水平则明显低于他的现有级别,一看就知道是原有装备破损后临时拼凑出来的一身救急装备。我简直都不忍心去猜测他究竟输了多少场战斗才把身上的装备磨损成了现在这个鬼模样,刚看见这个披着一身破烂的家伙爬上擂台的时候,我甚至还以为他刚刚被一千头野牛从身上迎面踩过去了一遍。但经过仔细观察之后,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想法错得有多严重: 他至少被踩了两遍! 原本剑客这个职业就一直受到战武士的克制——很长时间以来,他们“法师杀手”的形象已经非常深入人心了,他们的许多抗性天赋都能对魔法产生极高的免疫效果,但对物理伤害的防护能力却一直很脆弱,而战武士的坚盾重铠却能有效降低他们双手武器专精的巨大威胁——更何况现在我面前这个家伙已经落魄到就连赖以生存的双手短剑都只有两把三十多级垃圾货色的地步了。 我没兴趣复述这场乏味的战斗,两个手持利刃的武者站在擂台中央狂热地相互砍杀,没有技巧,没有智谋,有的只是肢体野蛮地碰撞和生命丑陋地泼洒……这纯粹是一场力量与鲜血的赌博,战斗在此时被简化成了一串串冷漠的数字,而这些数字又累加出一枚不断变换着重量的砝码,每一次变化都将胜利的天平压向有利于自己的一方。 尽管在之前的较量中我已经损失了将近一半的生命力,但在这场实力完全不对称的较量中,我仍然有惊无险地获得了胜利,成为了目前为止第一个连续赢得了两场胜利的斗士。巨魔剑客那个充满了种族自豪感的名字没能帮得上他一点儿忙——我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解决了这场战斗,这个孱弱的一分钟男自始至终都没有对我展现出丝毫“持久”的特性来。 击溃了巨魔剑客之后,我终于见到了对手队伍中最后一个成员:他们的队长——同时也是他们的公会会长,五十三级的亡灵战武士,曾在无尽的苦难煎熬中渡过了一世的苦行者,又在坚忍不拔的勇气中获得了新生的命运斗士:葬礼进行曲。 我无法将目光从他的头顶移开,此刻,那惨绝人寰的公会名正高高悬挂在他的头上,让我们不得不重新感慨一下他生前所遭受过的坎坷经历:五级被野狗追得裸奔,十级卖点卡被坑,十五级下副本团灭,二十级和人妖网恋,二十五级中木马被盗号,三十级成为一代黑手,三十五级被人开外挂守尸,四十级刚学会用外挂就被封号…… 事实上,在他此前的人生历程中的大部分经历——比如说外挂啊盗号啊木马啊之类的——是我无法理解的,但这并不妨碍我透过那深邃而又玄奥的文字区感受他前生那段凄楚哀婉的心路历程——其实这也非常正常,每个人在各自的生活中遇到的痛苦,往往是别人无法理解的,但我们并不能否定这种痛苦对一个灵魂的煎熬。而最令人心酸的是,我确信这些悲惨的遭遇中,无论哪一项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都堪称是人间惨剧,而现在却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频率叮呤咣哴一件不落地全都砸在了这个家伙的脑袋上,其概率甚至比一个人一生中被陨石砸中两次的可能性还低,当这种千载难逢的小概率时间发生在一个人的身上时,你甚至很难判断这到底是一种不幸,还是一种莫大的幸运…… “你们好像把两个女的都放在最后了。”葬礼进行曲的声音并不像我所想象的那么灰暗。事实上,他的声音相当温和悦耳,听不出一丝敌意,就好像我们之间并不是势不两立的仇敌、而是十分友善的朋友似的。 “打架这种粗鲁的事情,女士总是要受到点照顾的。”我耸了耸肩膀解释道。 “没错,没错,绅士风度嘛,不过……”葬礼进行曲频频点头,然后侧着脑袋向台下的两位女士端详了片刻,脸上挤出一丝心有余悸的诡异表情——并不是他的表情有什么诡异,而是因为……你知道,一个连皮肉都腐烂掉光了的白骨森森的骷髅头,居然能够准确无误地让我感受到他此时“心有余悸”的心情来,这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他试探着小声问道:“……该不会都是人妖吧?” 人妖?那是什么? 我曾经从不少人口中听到过这个令人困惑的词汇,但却始终没有深入了解这个词汇所代表的确切含义。从别人说起这个词汇的口吻和态度来分析,这似乎是一个含有一定贬低含义的特指名词,似乎是在指责某些人令人难以忍受的不道德行为。 在我看来,我们这个以收敛巨额财产为人生追求、以盘剥他人劳力为生活目标、以追讨高息债务为人生乐趣的守财奴会长和许多不道德的行为都有着密切地关系——嘘,不要告诉别人——所以我心里到觉得她是“人妖”的可能性相当地大。 尽管我很愿意肯定葬礼进行曲的猜测,可妃茵毕竟是与我并肩战斗的同伴,发自我内心的真诚友谊不允许我与敌对阵营的陌生人一同用侮辱的词汇贬损她的人格和品德——尤其是在她正眼睁睁看着我们的时候——所以我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胡说八道!”对于这样一个不怀好意的揣测,我可以保持沉默,但作为当事人的妃茵却不可以。我们的会长大人已经忍不住在擂台下高声吵嚷起来。从她胀得通红的小脸儿和剧烈起伏的胸脯来看,她此刻似乎是相当的愤怒——当然,我绝不会鼓励你认为这是一种被拆穿了真相之后恼羞成怒的表现。 “你眼睛瞎啦!像姑奶奶我这么秀外慧中、温柔贤淑、兰心蕙质、风姿绰约的娇媚少女,怎么可能会是人妖?!”妃茵大小姐将手中的魔杖挥舞得虎虎生风,怒目圆睁地死死盯着擂台上的葬礼进行曲,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仿佛恨不得现在就冲上擂台把他砸成肉酱——哦,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骨粉——似的。 我实在看不出她此时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狰狞姿态和“温柔贤淑、风姿绰约”这些美好的婉约的词汇有什么关系,所以显而易见的是:看来我们的会长大人必定是人妖之流无疑了…… 我的对手显然不像我那样聪明,他居然没有听出妃茵的话语中那明显自相矛盾的地方,就这样盲目地轻信了她的自辩——我早就怀疑,脑浆都被腐蚀一空了的亡灵们在智力上不可能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听起来果然不像是音频合成器合成的声音……”他侧着耳朵——我的意思是他侧着那个原本生长着耳朵的窟窿眼儿——仔细听了听妃茵的话语,而后轻轻点了点头,“……看来你们真的是女的。真是太幸运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还有取胜的机会。” 他上当了——我幸灾乐祸地想道——凡是了解我们可敬的会长大人的人都知道,当这个狡诈的女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什么事情的时候,她说得必然不是实话——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了我们的会长肯定是个人妖——尽管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人妖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为对方最后一个出场战斗的队员,面对着三个同级别对手的轮番挑战,并且其中还有一个被公认为战“武士的克星”的冰系法师,在这样一个冰冷残酷的现实面前,他居然还在痴心妄想着能够反败为胜,我只能认为,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实在是一个已经病入膏肓不可救药了的空想乐观主义者,他对美好命运的积极向往已经达到了随时随地能够产生幻觉的地步——我敢断言这绝对是他曾经遭遇过的那些惨无人道的命运磨难后所产生的后遗症——对此我只能由衷地深表同情。 “你说什么?竟敢小瞧姑奶奶我!”深感受到了轻视的妃茵大小姐此时已经出离愤怒了,她高高地捋起袖子,露出两条芦柴棒一样纤细瘦弱的胳膊,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台上的葬礼进行曲,恶狠狠地大声吼叫道:“臭小子,你嚣张不了多久了!看我一会儿亲自上场的时候怎么好好教训你!我要让你把自己刚刚说的每一个字都一口一口嚼烂了再吞回去……” 作为此刻正站在擂台上准备迎接下一场挑战的队友,听着我的队长在台下高声叫嚷着“我一会儿亲自上场后”如何如何如何,我实在很难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一丝鼓励和祝福的意思来——如果你躺在病**觉得自己还有机会抢救一下的时候,忽然听到你的好朋友脸色阴暗声音低沉地对你说“你安心地去吧,我们会为你报仇的”,恐怕你的感受也会和我此时一样——相信我,这种感觉很不好,你绝不会想尝试第二次——当然,如果你还有机会尝试第二次的话。 会长大人对我的不信任态度实在令我倍感伤心,而令我感到愈加伤心的是:她对我的无视……嗯……并非是没有道理的——这实在是一件伤人自尊的事情。我与葬礼进行曲之间的战斗很快就开始了……然后……它结束的似乎比开始的还要快。我原本盼望着这个朽空了脑浆的亡灵战武士或许会因为智力和精神上的不良影响而在战斗能力方面有所降低,但此后发生的事实令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五个照面,仅仅五个照面,只剩下不到十分之一生命值的我就悲壮地倒在了他的连番重击之下。 看到我终于被打到台下,我们准备已久冰系女法师立刻急不可耐地跃上擂台,手中法杖顶端的蓝色宝石闪烁着凛凛的寒光,一圈水蓝色的光晕在她的手中跃跃欲试地闪烁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出来,将面前的敌人冻成一尊丑陋的白骨冰雕。 但是,亲爱的会长大人,我很理解你此刻急于复仇的心情,但是你也没必要在看见我失败之后表现得比我的对手还要高兴吧…… 尽管亡灵战武士葬礼进行曲在上场时曾经放出了要以一敌三逆转整个战局的豪言,但在与妃茵的战斗打响之后却丝毫没有表现出与之相称的战斗力。从与妃茵交手的一开始,他就顶着一身金属重甲勇敢地冲向面前的敌人,然后不出所料地被一记大号的“冰风暴”冻成了一对货真价实的“冰棍”。当包裹着他全身的冰块终于解冻之后,他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两支冰矛和一枚冰棱,凛冽的寒气顷刻间就把他**在外面的骨架冻成莹莹的蓝紫色。寒冷的魔法力量冻结了他的关节部位,令他举步艰难。他的动作木然的就像是一具僵硬的尸体——当然,他事实上原本也确实就是一具尸体——一举一动都比平时要迟缓许多。尽管擂台表面的石板十分平坦,但他每迈出一步都是在艰难地跋涉,短短地十几步路程,在他脚下简直比淌过一片沼泽还要艰辛。 与葬礼进行曲的艰难处境相比,我们的会长大人正在享受着一段美好的时光。因为面对的是最后一个对手,妃茵丝毫不用顾忌自己魔力的余量。她娴熟地挥舞着法杖,以难得一见的慷慨姿态挥霍着她的魔法,不住手地将一个又一个蕴含着寒冷力量的魔法光束扔到对手的脑袋上。与攻击魔法所产生的杀伤力相比,冰雪法术所附加产生的冻结效果才是她最强大的武器。对手迟缓的脚步让她得以完美地控制敌我之间的距离,即便是穿着臃肿的魔法长袍,她也可以在丢出一个法术之后从容不迫地从对手的追击中逃脱,在拉开足够大的距离之后再积蓄更多的魔力,重新施放出一个更加强大的法术。 没过多久,葬礼进行曲的生命值在妃茵的狂轰滥炸之下就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而妃茵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损伤。即便如此,这个坚韧顽强的骷髅怪还没有放弃希望,他异常艰辛地步步近逼,终于把对手逼到了擂台边缘。正当他高举手中的利剑想要一雪之前的屈辱时,一枚硕大的冰弹“砰”地一声砸在他的脸上,而后一层水蓝色的光环随着冰弹的爆裂荡漾开来,将他枯骨嶙峋的身体层层包裹起来,结成了一枚透明的巨大冰团。可怜的骷髅战武士顿时动弹不得,身姿立刻被冻结在这英勇而无奈的瞬间。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妃茵面前的空间瞬时发生了扭曲,她的身体倏地从擂台的边缘凭空消失,而后又突然出现在葬礼进行曲的背后擂台中央的位置。 一个“急冻术”加一个“瞬间移动”的法术,冰系女法师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摆脱了困境。 “啊哈哈哈哈……”斜着眼睛盯着对手在冰块中无法动弹的窘境,我们的会长大人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她的笑声就像狂野的暴风挤过狭窄的石隙间时那么凄厉尖锐,令我们这些同伴听了都忍不住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你不是很猖狂吗……”妃茵一边恨声邪笑着,一边将一枚冰箭顺手砸到对手的屁股上。 “……还说要一个打我们三个……”又是一枚冰箭飞出,在亡灵战武士的后脑勺上炸开一朵雪花 “……最不可饶恕的是,你居然还敢污蔑你姑奶奶我这样一个美艳端庄的可爱少女是人妖……”这一回应声飞起的是一支犀利的冰矛,它转眼间就把被冻结了的葬礼进行曲扎了个对穿——看起来我们的会长大人实在是对“人妖”这个词恨之入骨。 “……看我非把你的两溜排骨拆成十八段……”好不容易等到急冻术消融,倒霉的葬礼进行曲刚一转回头来,就被一发超大号的“雪爆术”迎面劈在了脸上…… 随着妃茵的攻击法术疾风暴雪般落在对手的头上,葬礼进行曲的生命值很快就被摧残到令人揪心的惨状,这种以强凌弱的一边倒的局面令我甚至开始同情起我们的对手来了:亡灵战武士此刻在擂台上已经是摇摇欲坠,让人不由得担心一只专吃腐肉的蛆虫轻轻叮他一口也会要了他的命。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葬礼进行曲无论再怎么挣扎搏命,也不可能再逃脱一败涂地的耻辱命运了。然而,就在这我们以为自己已经稳操胜券的时候,葬礼进行曲忽然面色一沉——请原谅,你们只能自己去想象一下一个只剩下了一堆骷骨的脸上是怎么“面色一沉”的,这实在是一件超出了我语言能力之外的灵异事件,但它确实就这样不可思议地发生了——他面色一沉,表情严肃地说出了一句非常非常不合时宜的话来: “投降吧,女魔法师,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妃茵的崩溃,惨无人道的必杀技 第一百三十七章 妃茵的崩溃,惨无人道的必杀技 “投降吧,女魔法师,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这是身处弥留之际的葬礼进行曲对妃茵发出的最后通牒。 一个是一败涂地、苟延残喘只剩下最后一丝生命力的亡灵战武士,一个是没有受到丝毫损伤、始终控制着战斗主动权的冰系魔法师,你能想象得到吗,前者居然在耀武扬威地向后者劝降——我这一生都没有见过这么可笑的事情。 而这件事情最可笑的地方就在于:这个大言不惭的亡灵战武士看上去很严肃,一点儿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这景象简直滑稽到了诡异的地步,以至于让我产生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嘲笑讥讽,而是从心底感受到一阵不祥的寒意。 葬礼进行曲的豪言来得实在是太过突兀,以至于妃茵在听到之后居然当场愣住了,就连已经蓄势待发的一记魔法都忘了向对手施展。 “你……你说什么?”妃茵眨了眨眼睛,满脸茫然地问道。她肯定实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因为这会儿我就是这么怀疑的。 “你现在立刻投降,主动从擂台上跳下去,我就放过你!”葬礼进行曲的大路通用语说得字正腔圆,带着腐朽者特别的沙哑尾音,每个字听起来都像雕刻在金币上的头像那样清晰确凿。 听清了对手的话语,妃茵皱了皱眉头,同时两边的嘴角也微微翘起,那副表情表情看上去不知道实在生气还是在嘲讽。不过,她大概也从对手的反常表现中感受到了一丝危险,双手戒备地将法杖平举在身前,用强硬的口吻掩饰着自己内心的小小慌乱: “你吃错药了吧?现在可是我占优势哟!就算是要投降,也……应该是你投降才对吧。” “哎……”葬礼进行曲长叹了一声,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我们声明,缓缓地说道:“……其实我真不想这么干的,可你们每次都这样逼我……” 擂台那一侧,传来我们先前败阵的对手们嘈杂的喊声: “不是吧,会长,你又要用这一招了……”亡灵巫妖恶灵大叫大嚷着,显然这个葬礼进行曲已经不是第一次施展这样的招数了。 “会长,打不过人家女孩子之后用这么恶劣的招数本身已经很下流了,然而更下流的是,自从我们到这儿以后,你居然每次都打不过人家,简直太卑鄙了,太无耻了……”血族堕骑士我爱晒太阳义正词严地批评道,一派正人君子的骑士风范——不过看上去他似乎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有你这么个恶劣的会长在,相信我们公会除了你妹妹再也招不到第二个女玩家了……”巨魔剑客我很丑但我很持久似乎对他们会长即将使用的招数深恶痛绝,满脸哀伤地看了身旁的黑暗精灵暗影信徒一眼。 “好恶心好可怕啊,人家都不敢看了……”黑暗女精灵脑外科函授肄业生此时更是惊恐万状,双手捂着脸背对着擂台,对身边的战友们说道,“……等他放完了之后再叫我睁眼……” 从对手们的话语中我们可以知道,擂台上的葬礼进行曲大概确实还保留着一招威力极大且十分阴险带毒的必杀技,可我实在无法想象,他到底掌握了一种什么样的神秘技能,居然相信自己能够一举扭转这必败的局面,将生命力全满的对手一击必杀。 此时擂台上的妃茵也不敢怠慢,她十分慎重地给自己施放了一层“冰封铠甲”,又罩上了一层魔法立场,将自己的物理和魔法防御能力提升到极点,准备迎接亡灵战武士那即将到来的毁灭性的一击。 然而很快事实就向我们证明:她的所有准备都是徒劳无益的。无论她如何小心防范,在葬礼进行曲这扼杀灵魂的决死一击面前,都注定空费心力…… “去吧!”擂台上,亡灵战武士葬礼进行曲忽然一张嘴,从露着牙床的大口中吐出了一小块黑色的物体,而后猛地大吼一声,将那件东西向妃茵迎面抛去,不偏不倚地正中前胸——然而奇怪的是,这个小东西命中目标之后既不像普通的魔法攻击那样产生爆炸,又没有像飞刀、弓箭这样的远程武器一样带来物理**。事实上,妃茵被它击中之后没有受到一丝伤害,就连一滴血花都没有溅起来,生命值更是毫发无损。那件小小的暗器也静静地伏在妃茵的长袍上,既没有消失,也没有掉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在擂台下看得一阵纳闷儿——被躲闪掉了?不可能,明明击中了啊。技能抵抗?攻击无效?那至少也应该有个提示信息吧?怎么会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呢? 我正在纳闷这次攻击为什么没有反应,妃茵那边立刻就出现了反应——而且是非常剧烈的反应: “啊……”一声凄厉的尖叫声猛地从我们尊敬的会长大人口中爆发出来,这声音尖锐得就像是无数根钢针正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一根根地插进你的头皮、穿透了你的头盖骨、并且来回地搅拌着你的脑浆,将你头脑中所有的神经一根根挑断,再将一锅烧融的钢水灌进你的耳中,甚至将你的思想都烧穿煮沸。在此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一个柔弱的人类居然能够像这样撕心裂肺地嘶声呐喊,简直就连灵魂都要从声带中呕吐出来。 “不要啊!救命啊……”妃茵在擂台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前胸,两只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脸色白得吓人,脸上的表情惊恐万状,躲着两只脚歇斯底里地不停大叫着,两只手臂举在头顶高高挥舞着,简直不知道要把它们放在那里才合适,就连那根名贵的法杖慌乱间都被她扔下了擂台,看上去恐惧得就像是正在目睹世界末日的到来。 直到这时,我才看清楚她身上那件黑色的东西。那并不是什么魔法道具,更不是威力巨大的暗器装备。那只是一种常见的黑色昆虫,经常在房间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出没。通常来说,人们都把它叫做“蟑螂”。而现在正趴在妃茵身上的这只蟑螂,显然是属于亡灵战武士葬礼进行曲的宠物,因为在它的头顶上,正带着明晃晃的鲜黄色灵魂印记,显示着这只宠物的灵魂之名——小强。 必须说明的是,在这个世界上,除了驯兽师驯服的战宠之外,还存在着另外一种宠物,而这种宠物纯粹就是主人寄托爱心、消磨时光的玩伴,没有任何其他的作用。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所偏爱的消遣宠物,比如说人类就喜欢养猫和鸽子,血族喜欢养水蛭和蝙蝠,精灵族喜欢养蝴蝶和花妖精,黑暗精灵通常都养地龟和土拨鼠,精于机械的侏儒们对有生命的宠物没有太大兴趣,有条件的话,他们更喜欢随身带着一只机械小鸟;而腐朽的亡灵族显然在挑选宠物上有其独特的审美习惯——他们热衷于饲养蟑螂和老鼠。 说实话,除了这些烂骨头架子之外,再没有人会喜欢这种从阴湿腐朽之地滋生出来的肮脏生物了——事实上,就连亡灵们自己也并不是个个都喜欢这些丑陋的宠物,所以亡灵是这个世界上携带宠物数量最少的种族,而像我们面前这位仁兄一样把蟑螂放在嘴里饲养的,更是绝无仅有。一想起葬礼进行曲居然把这种东西完整地放在口中,任它在里面撕咬自己颅骨中残存的烂肉过活,我的心里就忍不住一阵毛骨悚然。 和其他的消遣宠物一样,虽然这种丑陋的昆虫看上去令人作呕,但它本身却没有丝毫的攻击力,不可能对任何人产生哪怕最轻微的伤害。但奇怪的是,它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地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雌性智慧生物的天敌。许多生性豪勇、性情刚烈的女武僧们甚至不畏惧赤手空拳挑战暴躁强大的豺狼虎豹,可在这个一踩就死的纤弱昆虫面前无计可施,甚至哭得泪流满面也不敢穿着厚靴子去踩它一脚——我就曾经亲眼看见一个雄壮威武的雌性半兽人狂战士被一只蟑螂吓得屁滚尿流,而在此之前不到两分钟,她刚刚还用她的双手战斧生生把两个末世帝国的冒险者砍得血肉模糊。 很显然,我们尊敬的会长大小姐也属于这种患着“先天性蟑螂恐惧症”的女性,而且她的病情要比其他人要剧烈许多倍…… “……快点把它拿走!”妃茵在擂台上大喊大叫,手足无措地踩着双脚,就像是在跳牛头人所特有的一种庆祝胜利的豪迈舞蹈。她原本红润娇艳的小嘴现在已经害怕得快要咧到耳朵根了,嘴唇的颜色青中泛紫,看起来好像快要休克了。她双手捻着拇指和食指,拼命地抖落着自己身上的长袍,试图将上面的小强抖下身去,可小强却好像被阵线缝在了衣服上似的,任凭她如何拼命拍打抖落,兀自岿然不动。不但抖不掉,而且还饶有兴致地逆流而上,朝着妃茵的领口慢慢爬了上去。 “你还是快投降吧……”在妃茵与小强奋战的这段时间里,葬礼进行曲颇有风度地没有发动任何攻击。他缓缓走到妃茵的身旁,十分诚恳地劝告她道:“……再不投降,我就要控制它爬到你脸上去了。” “不要啊……”这句话简直比控制心灵的魔法还要管用,他的话音刚落,我们的会长大人就“噗通”一声从擂台上一头栽了下来,放弃了这场唾手可得的胜利。刚一跳下擂台,妃茵立刻随手从眼前拉过一具身体,搂着脖子死死缠在他身上,闭着眼睛低着脑袋直往他怀里钻。 见鬼,这里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她抓住的偏偏是我? 这是我有生以来头一次和一个异性女子如此亲密地接触,而且抛开恶劣的性格脾气不提,但就妃茵的容貌而言,这个起点不可谓不高。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拥抱顿时令我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发自内心地萌生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眩晕感。而遗憾的是,之所以我的反应会如此强烈,和情窦初开的少年情怀、春心萌动的美好憧憬没有丝毫的关系,纯粹是因为……那个……妃茵死死地勒住了我的脖子。 我不知道如果妃茵的动作再温柔一点,我和一个美丽女性初次热拥会不会变得温馨美好一点儿,并且在长久的未来给我留下一段幸福甜蜜的回忆。但现实是,这次热烈的有些过头的拥抱没有丝毫令人感到舒适的地方,以至于在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每次想起它都感到心有余悸。 我拼命挥舞着手臂,奋力想要把这个歇斯底里的疯女人从我身上摘下来,可她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原本只有武僧才能修习的高阶锁喉技能,两只纤细的小胳膊就像是两条坚硬的钢索,转瞬间就勒得我直翻白眼儿。 “快帮我把它拿下来,它已经爬到我脖子上啦……”我们的会长大人一边用脑袋死死压住我的胸口一边声嘶力竭地尖叫着,我觉得我的肺叶都快被她挤出来了。 于是我也只能跟着她一起高喊:“快帮我把她拿下来,我已经不能呼吸啦……咳咳……救命啊……” “快来……咳咳……帮我把她拽开呀,你们两个都愣在那儿干什么?”看着一旁目瞪口呆的弦歌雅意和长三角,我恼怒地冲着他们大叫,对他们此刻袖手旁观的态度十分不满。 “这个……”长三角一脸为难的表情,“……要是个男的怎么都好办,可她这个样子这让我们怎么下的去手啊?拉拉扯扯地不方便啦……” “是啊是啊……”弦歌雅意也面带难色,“……尽管脾气很臭,既贪财又小气,还喜欢欺负人,可不管怎么说,她总算勉强还是个女的嘛,这样……不太好吧…… 见鬼,你们这两个大男人拉个女人就那么扭扭捏捏,这个女人拉着我怎么就拉得那么顺手啊……啊,别扭我的胳膊……哦,我已经开始掉血了…… “救命啊……它已经爬到我眼睛上来啦……快来帮忙啊……”这两个古板的家伙还在犹豫,我怀里的女人又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一样又尖声嘶叫开来,刺耳的声波差点儿直接把我震成昏迷状态。 “你眼睛上有个屁啊……咳咳……蟑螂早跑了……”我被恐慌中的会长大人强行死死拥抱成一团,口吐白沫奄奄一息地对她说,“……那是……是我的口水……我已经……呼呼……被你勒得喘不过气来了……” 好说歹说,我们才终于解除了会长大人对于蟑螂在她脸上乱爬的幻觉。她死死地趴在我的怀里,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轻轻眯开了半只眼睛,直到确认那只名为“小强”的蟑螂此时已经安然地趴在擂台上了才放下心来。即便如此,妃茵大小姐仍然下意识地紧拽着我的铠甲,忍不住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同时还在轻轻啜泣着——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 “喂……”看到我们平时叱咤风云横行无忌的会长大人被吓成这个样子,难言的恼恨和愤怒涌上了我们的心中。弦歌雅意气愤难当,冲着擂台上大声呵斥:“……把一个女孩子欺负成这个样子,你就不知道害臊吗?” “对不起对不起……”出人意料的是,擂台上的葬礼进行曲一脸的愧疚,丝毫看不出一个末世帝国战士蛮横凶残的本性来。 “……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只是想吓唬她一下,可没想到她那么怕蟑螂,我真不是故意的,真对不住真对不住……”他一边道歉一边抱着拳头向我们鞠躬赔礼。 他们的认罪态度如此良好,我们反而不好再追究下去了。而且,说真的,严格算起来,我们也很难指责他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不过就是扔了一只虫子而已。 “那个……”赔了半天不是,葬礼进行曲忽然又吞吞吐吐地说道,“……下一场决斗你们还要打吗?我是不会认输的,你们下面又要上来一个美女,万一再把她也吓着……” 在我们疑问的目光中,雁阵神色淡然。她冷冷地看着台上的亡灵战武士,那双漂亮的大眼睛把心里轻蔑鄙夷的情绪表露无余。她随手梳理了一下耳边的长发,面无表情地轻轻地点了点头,伸手将斜插在背后门板一样巨大的青铜巨斧抄在手里,缓步踏上了擂台。 很快,神殿穹顶上,一滴已经融化的了冰水在众神的指引下从屋顶上落下,掉落在擂台中央,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一秒钟后,一道彩虹从冰水滴落的地方腾起,为这场交锋的最后一战拉开了序幕。 “小心了,我要来啦……”大喝一声之后,葬礼进行曲立刻故技重施,扬手抛出了他的宠物蟑螂小强,紧跟着持剑在手,向着雁阵猛扑上来。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我们的精灵驯兽师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在战斗开始的第一时间召唤出自己的战宠物。 他并不知道,雁阵的战宠虽然每一个能力都相当出众,但因为生命力实在太过薄弱,所以根本无法在一对一的战斗中使用,只能在团队冒险时发挥作用。事实上,在团队战斗中所能发挥的作用远远超出一般驯兽师的雁阵,在单挑中最多只能起到半个驯兽师的作用——这大概也正是至高神创世时秉承的“公平”原则的一个体现。 按照常理,原本对于生命已经相当脆弱的亡灵战武士来说,他最应该担心的就是雁阵的战宠了。在他的盘算中,雁阵本人应该会被蟑螂搅得无所适从,可她如果还有一只强力战宠的话,以他脆弱的生命力仍然难以取胜。 可是现在,对手居然没有召唤出自己的战斗同伴,这让葬礼进行曲大喜过望。在他看来,长发的精灵驯兽师大概已经被眼前的蟑螂吓懵的脑袋,不知道应该干些什么了。他立刻提着长剑,追着自己的宠物蟑螂向雁阵杀来。 身为驯兽师的雁阵没有使用她的战宠,而作为一个以近身肉搏制敌的战武士,葬礼进行曲居然靠着自己毫无战斗力的宠物打头阵——这还真是一场颠三倒四的对决。 很快,葬礼进行曲就发现了自己的判断错得有多离谱: 就在他自以为得手,正要设法欺近到雁阵的身边,将对手打下擂台的时候,猛然间,一道汹涌奔腾的黄铜色斧影迎面向他劈将下来。 大斧掠过,血花四溅。 这意料之外的凶猛攻击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顿时让葬礼进行曲呆立当场,就连简单的格挡和反击都忘记了。我猜他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样一个女人,在见到蟑螂之后非但没有惊慌尖叫,反而像是受到了激励一般变得更加狂暴。 硕大的斧头在雁阵手中挥舞得虎虎生风,黄铜色的斧影犹如一朵盛开的食人花,伴随着漫天飞舞的血浆层层绽放。倒霉的亡灵战武士被砍得骨渣四溅,令人惨不忍睹。 终于,精灵驯兽师奋起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个种族身上的豪壮神勇,一记斜劈沿着葬礼进行曲的脖颈痛斩下来,直砍得他胸口的肋骨都一根根分崩离析。可怜的亡灵战武士挨了这十分残暴的一击,生命值顿时告罄,脑袋软软地歪向一边,四肢虚脱地坐倒在地上,结束宣告了这场战斗的完结。即便如此,雁阵仍然不依不饶,又在他脸用力补上一脚,“噗通”一声把他狠狠地踹下擂台去。 干净利落地结束了这场屠杀之后,雁阵重新将大斧重新背回在身后,表情忽然变得温柔生动起来。她轻轻拍去双手的浮灰,而后弯下腰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脚前的那只蟑螂捧在左手手心里,用右手的食指轻轻点着它的脑袋。 “好可爱的小螂螂哦…… 她满脸欣喜地说道。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刷擂台,感动的神启 第一百三十八章 刷擂台,感动的神启 战斗结束了。 两道圣洁的明亮光线从神殿的顶端洒下,在我们身后凝聚成两团淡淡的乳白色光团。随着光芒渐渐敛聚,两扇微微荡漾着扭曲光线的魔法之门再一次分别出现在两只队伍的背后。穿过这两道透明的魔法门,我们将暂时脱离这神圣的所在,回到各自的来处。在那里,我们将继续挑选自己的下一个对手,然后努力凭借着自己的勇气去博取神明的青睐。 之前我们也曾许多次穿过这道空间门,不过每次我们都是两手空空、垂头丧气。而现在,我们即将带着一场胜利光荣地走出这里,这让我们的心情感到了一丝久违的爽朗。 正当我们即将踏出门去时,忽然,身后传来了一声充满了期盼和迟疑的呼唤: “请你们……等一下,可以吗?” 转过头去,我们看见对方的队长葬礼进行曲绕过擂台向我们走来。他低着头,两只白骨森森的手掌不安地相互揉搓在一起,眼眶中映射出的两团幽蓝色灵魂火焰轻微地闪烁着,透出一丝羞赧和窘迫的意味来。 “啊……”看见这个嗜好饲养蟑螂的家伙靠近,妃茵吓得轻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扯住了长三角的肩膀,整个人都往他背后缩了进去,只从他的肩头露出一只眼睛来,惊悸而又警觉地向外窥探着。 “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儿吗?”没办法,看到会长大人那副惊惶的模样,我只有挺身向前,将他挡在外面,有些不耐烦地问道。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不友好的态度,葬礼进行曲的表情更加犹豫。他轻轻张了张那张露满了牙床的大嘴,却又重新低下头去,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正在他满脸尴尬的时候,血族堕骑士我爱晒太阳也从他身后赶了过来。 “能不能请问一下……”俊朗的年轻血族微微一点头,颇有绅士风范地向我们致意,“……你们……之前已经输了几场决斗了?” “你什么意思?”在这样的环境下,这个问题怎么听都让人感到深深的挑衅意味。长三角恼怒地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高声反问道。 “啊,千万不要误会……”我爱晒太阳大概猜到了我们恼怒的缘由,连忙摆手道,“……我真没有什么敌意。老实跟你们说吧,以我们目前的级别,想要完成这个任务实在是太难了。算上你们这一场,我们已经连着输了……” 他犹豫看了葬礼进行曲一眼,葬礼进行曲揉了揉额头,无奈地点了点头。 “……已经连着输了二十七场比赛了,还一场都没有赢过……” 我立刻对眼前这群末世帝国的对手们产生了巨大的同情,同时还隐隐地生出了几分钦佩。要知道,我们才只输了七场就已经一个个心丧欲死绝望万分,数次产生了放弃这个任务的念头,而他们竟然连输了二十七场比赛仍然能够提起继续战斗的勇气。我不得不承认,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像他们这样坚忍不拔、顽强不屈的人实在是已经不多了。 当然,像他们这么倒霉的家伙更少。 “那么……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虽说他们的不幸遭遇令人同情,不过我实在看不出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想,咱们能不能打个商量,约好了你赢一场,我赢一场,轮流刷擂台,互惠互利?这样一来,我们就都避开了那些等级太高的对手,这个任务完成起来也更快更安全。”终于,葬礼进行曲满脸期待地望向我们,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果然是末世帝国的邪恶侵略者,只有他们那充满了罪恶念头的脑浆中才能想出用这种无耻的舞弊方法来通过这场众神的试炼。这简直就是对信仰的侮辱,对神明的亵渎,而最令人发指的是,他们居然当着在座诸神的面前,毫不避讳地就将自己这卑鄙的念头宣诸与口,甚至根本就没有想过遮掩和回避。他们的堕落是如此的明目张胆,以至于已经将这罪恶的念头当成了理所当然。 然而,在我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默默祷告上苍降下惩戒的火焰将这群邪恶的罪人烧成灰烬的同时,在我灵魂深处,一个轻缓狡黠的声音似乎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力的赞叹: “这倒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无论这个在神前舞弊的方法是多么的卑鄙拙劣,但不可否认的是,它的确没有违背神明们所制定的任何法则。老巨魔卡尔森曾经满脸轻蔑地告诉我,神明的创作也并非是十全十美,这世上其实处处存在着愚蠢的漏洞。当时我还以为这不过是神秘的变异巨魔夸大其词的自我炫耀,不过现在看,他所说的倒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我拼命地想要用我坚不可摧的虔诚之心去压抑这个**的声音,想要刻意地将它从我的意识中忽略掉。然而糟糕的是,这个见了鬼的念头非但没有被消除,反而飞快地膨胀起来,进而迅速地占据了我大部分的思维。“这是个好主意……好主意……好主意……”俏皮而又悦耳的声音不断地在我的耳边回荡,逐渐变得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说服力。我的脑子像是着了魔,逐渐变得混乱起来…… 刹那间,仿佛是一道明亮的闪电劈开了我的脑壳,照亮了我的思维。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我的脑海中一闪而出,而后就再也无法消失。它就像是一根穿了线的针,将我纷扰的思绪一点点地串联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条完整明确的思路: 谁说我们一定要欺骗?为什么我们必须去亵渎?我们难道不能怀着对申明无比崇敬的虔诚之心,从另一个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呢? 至高神曾说:如你助那些有难的,有难时必得助;如你就那些遭厄的,遭厄时便得救。看看我们面前这五个衣衫褴褛的倒霉蛋,他们已经接连遭受了二十七场惨无人道的失败,如果我们不帮助他们,他们还将这样继续下去,这是一种多么巨大的灾难、又是一番何等凄惨的厄运啊?难道我们就不应该怀着一颗圣洁仁慈的心灵,出于同情,对身处在困境中的敌人给予怜悯吗? 是的,他们是我们的敌人,是侵略我们家园、杀戮我们族人的凶手,可是那又如何?至高神不还曾教导过我们“爱你的敌人如手足,可得我的祝福”吗?这是一种多么博大的善良情怀,又是一份多么崇高的情感付出啊?我们怎么能这样轻率地去污蔑它,认为这只是一种单纯邪恶的欺骗呢? 而同样的,我们也已经连续输了七场,如果我们拒绝他们的好意,也许我们还将继续失败下去,我们会失败二十七场,甚至还要更多。这不也正如至高神所昭示的真理那样:如果你拒绝帮助别人,必然也不会得到别人的帮助吗?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伟大的神明们怎么会无聊和残忍,竟会用他们生命造物的生死搏杀来进行娱乐?他们不是残暴的贵族,不必用血肉来刺激已经麻木的精神。他们这样做肯定有着更深邃的思考和更高尚的目的。现在我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之所以设下这样一个任务,所要教给我们的,绝不会仅仅是单纯的勇气,更多地还有理解、还有支持、还有在绝望中继续奋争的勇气和毅力、还有…… 爱! 那博大而又深远、超越了种族和阵营的界限、让这世间的一切种族在困境中相互帮扶、走向未来的爱啊…… 我被自己这伟大的思想深深地感动了,泪水湿润了我的双眼、模糊了我的视线,将我眼前出现的一切都模糊在一起,形成了一片闪烁着智慧光芒的晶莹。在我的眼中,此时已经没有了亡灵和人类、没有了半兽人和巨魔、没有了精灵和吸血鬼……只有灵魂,在困境中挣扎的、试图相互扶持着走出困境的灵魂——只有在这与世隔绝的极高之处,我们才能暂时远离世间的仇恨和冲突,以一种更加神圣的目光直视彼此,然后才能真正感觉得到:在神的眼中,我们其实都一样,并没有任何的分别。 这种想法令我鼓舞,我相信自己没有受到恶魔的蛊惑,而是在一刹那间感受到了神启——我此刻深深地感受到了众神对他的子女们所保佑的巨大善意和美好期盼,倘若这种感受都是邪恶的话,那我不相信世间还有所谓的“正义”! 是的,我们并没有欺骗,因为我们不必欺骗。对此,我们不但不会隐瞒,而且还将胸怀坦荡地将它公诸于众。我们是怀着虔诚和善良的心去做这件事情的,对此,我们问心无愧——至少我是如此…… 我的同伴们和我一样被对手的真诚和坦率感染了——当然了,对于这些对神明缺乏足够重视的异世界异教徒们来说,他们可能更多的是被从强大对手的无尽**中解脱出来的美好前景而感染了:毕竟我不能强求每个人都具备像我这样高尚的思想境界和博大虔诚的胸怀——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我们的脸上同时露出了不约而同的亲切笑容,似乎没有人打算反对葬礼进行曲提出的建议。 “虽说如此……”正当我们每个人都认定可以达成这个约定的时候,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长三角的背后传了出来,及时地打断了我们的美好想象,“……可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一起刷擂台?” 说话的当然是妃茵,我们漂亮的会长大人。她此时已经从半兽人影贼的背后闪出身来,但还是有意识地和亡灵战武士保持着相当的距离,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直视着对方,丝毫没有掩饰她目光中的怒火,脸上露出一副冷冰冰的表情来。 “据我所知,你们也许是这整个擂台上所有队伍中级别最低的一支了——就算不是也不会差很多,和你们一起刷擂台,我们肯定是吃亏的,因为我们百分之百可以打败你们。就算是要刷,我们也完全可以找一支和自己级别相当的队伍,对于我们来说,这绝对不会很困难……”妃茵自信满满地说道,完全忽略了我们连续七场被人打得屁滚尿流的现实——实施情况是,想要找一支和我们级别相当的队伍,实在是非常困难! “……而你们想要找一支对等的队伍刷擂台,难度可就太大了……”对于自己明显忽略了的事实,妃茵面无惭色,依旧义正词严地说道,“……几乎谁跟你们刷擂台都是吃亏的一方,完全能打得过的对手,他们凭什么要找你们一起刷?” “……还有……”妃茵顿了一顿,似乎是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和你们一起刷擂台,谁先刷到第九场?以你们的等级,即便是刷到了第八场,想要再找一个仁慈的高级别对手帮助你们完成第九场,这个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谁也不会想在你们身上浪费时间。所以如果要和你们一起刷擂台,只能让你们先刷完九场,然后我们再碰运气找一个不如我们的队伍胜一场。可这样一支队伍什么时候能出现,谁也不知道。也许你们刷完擂台之后第二场我们就遇到了,可也许我们也得连输二十七场才能碰上一个……” “……好,我把现在我们的情况说得更清楚一点,我们的级别比你们高、胜场比你们多、刷擂台的对手比你们好找,就算是不刷擂台,硬拼过九场的机会也比你们大得多,然而却要先帮助你们完成九场胜利,然后还得碰运气才能完成这个任务,那么吃亏的条件,你自己觉得我们接受的可能性有多大?” “另外最主要的一条在于……”妃茵的胸口急促地起伏着,脸上渗出一片羞恼的红色,指着葬礼进行曲的脸愤怒地大声说道,“……我凭什么要帮助一个拿着蟑螂吓唬我的家伙?” 妃茵连珠炮般的话语一番狂轰滥炸,顿时让亡灵战武士瞠目结舌,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他愣了半晌,才低着头支支吾吾地小声嘀咕道:“这个……对不起,……那个蟑螂的事情我实在是太抱歉了,我也是实在被逼得没有办法了才会这么做的,真的非常非常对不起。我刚才也只是忽然想到这个主意,没能想得很仔细……确实这个事情对你们来说不是很公平。可是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再不完成这个任务的话,恐怕我们五个人这一天就只能白忙了,下一次想要凑齐合适的人手还不一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所以……我也只能求你们几位帮帮忙了。要是大小姐你觉得不公平的话,我们可以想办法补偿你们……” 一听到“补偿”两个字,妃茵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秀美的瞳孔中倏地闪烁出两道金灿灿的光芒。而后,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重新低下了眼去,轻蹙着眉头,似乎正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都中。终于,她又一次抬起头来,用一种悲悯而大度的目光看着面前的葬礼进行曲,轻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吧,大家都是来放松开心的,搞得那么斤斤计较就没什么意思了。大家都不容易,我们帮个忙也没什么,毕竟与人方便,自己也方面么。至于补偿什么的……就不用了……” 原本葬礼进行曲显然已经做好了接受拒绝的准备,可却没有想到面前的这个美女会长竟是如此地善良,居然愿意抛却受到巨大惊吓的仇恨和耻辱,接受他的请求。惊喜之下,他感激得无以复加,一张白骨面孔露出一副怪异的傻笑表情,不住口地说:“这怎么好意思,简直太谢谢了……” “不过……”这时候,妃茵似乎已经忘记了那只名叫“小强”的蟑螂给她带来的巨大心理阴影,满面春风地来到对手面前。她的语气轻轻一顿,用堆满灿烂笑意的目光神情凝视着面前的亡灵战武士,十分关切地问道:“……从城里一直赶到这个偏僻的雪山上,你们一定走了很长的路程吧?以你们的级别来说,路上的怪物肯定很难对付。我猜……” 忽然,会长大人双手一挥,以一种令我们感到非常亲切的熟练手法,从她的魔法背囊里掏出厚厚的两大摞药剂,用一种美酒般充满了无限深情和激烈渴盼地的醉人声音,向着面前的骷髅战武士殷切地问道: “……你们的药剂大概需要很好地补充一下了吧?” 漂亮的女魔法师眨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侧着脑袋满脸期盼地望着亡灵战武士的骷髅脑袋,脸上露出了一副令我们这些对她的品行习惯有着深刻了解的人毛骨悚然的甜美笑容……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百金包刷擂台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三百金包刷擂台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一些特别的东西,它们具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能够跨越一切封闭的隔阂,使不同的灵魂能够息息相通、达成谅解,放下仇恨与敌视,为了一个相同的目标而携手合作。这些东西的宝贵之处在于:每个人都知道它们的存在,但却永远都只有少数人才有这样的幸运去获得它们——比如“爱”,比如“信仰”,比如“理想”,再比如说…… 呃……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帅哥?”我们可敬的会长妃茵大小姐满眼含春,以一种极其热切的目光向着面前的亡灵战武士葬礼进行曲狠狠地抛了一个媚眼儿。只看她现在一副迷离沉醉的花痴模样,恐怕你会错认为她正面对着一位风度翩翩、气质优雅的英俊男士。 用“帅哥”来称呼这家伙简直是在反讽,我发誓,无论你从哪个种族的审美观出发,都绝对不可能从这个浑身长满了腐肉枯骨的腐朽者身上找到和“帅”有一丝关联的东西来——包括腐朽者自己的审美观。恰恰相反的是,这位来自于枯萎之地某个不知名小公会的会长阁下也许正处在他有死以来——甚至也包括他有生以来——最凄惨、最狼狈的时刻: 你当然可以坚持认为他的身上总算还“穿”着一身铠甲,但我觉得,如果说这些破烂不堪的甲片是七零八落地“挂”在他身上的倒是更妥帖些;相比之下,他下半身的铠甲和护腿破损得更为严重,将他两条光溜溜的腿骨棒从脚踝到根部几乎完全都**在外面,已经连最基本的遮羞功能都不具备了——值得庆幸的是,一具朽坏得基本上只剩下骨头了的骷髅架子也没什么“羞”好遮的,这勉强使他免于遭受“有伤风化”的指责。最令人同情的是,他此时的脸色看起来尤其糟糕,简直苍白得令人心痛——想象一下吧,当你可以从一颗原本就只剩下了白森森的颅骨的骷髅的脸上看出他的面色居然还能变得更苍白了的时候,他现在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了。亡灵战武士此时的表情沮丧、痛楚而又惋惜,看上去就像是刚刚遭了洗劫一样——当然,实际上他所遭遇的情况还要远比这糟糕得多。 在妃茵大小姐友好而善意的提醒之下,葬礼进行曲和他的公会会员们立刻发现:他们的药品储备果然存在着极大的短缺。为了保护会员们的生命安全,确保他们在完成任务后能够安然通过充满了致命危险的冒险路途,葬礼进行曲主动表达出了向我们购买药物的强烈愿望。尽管出于敌对的阵容之中,但出于国际主义与人道主义精神的感召,我们慈悲的会长大人慷慨而豁达地将手头多余的药品都倒卖——啊不,应该是转卖——给了我们的擂台对手,而且在药品的原价基础上只收取了仅为百分之二十的微薄运输费用。需要特别补充说明的是:我们的半兽人影贼长三角也以同样的价格贡献出了他所珍藏的一批宝贵的药水,以此表达对我们尊敬对手们的尊重和敬意。 “嘿嘿,这怎么好意思呢……”绿皮肤的暗影行者一边谦逊地微笑着,一边用手指沾着唾沫,一枚一枚地数着手中的金币。 不知道弦歌雅意和雁阵此时的心情如何,但就我个人而言……我忽然很后悔刚才没有从会长大人手中买进一批药水…… 以这笔交易为契机,我们的可敬的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终于与我们的对手初步达成了谅解,同意帮助他们刷过这一次的擂台任务,同时也将我们的胜场刷到八次。为确保我们切实帮助他们完成这个任务,妃茵大小姐还特别提出将药水交易分割成九份,每当他们取得一场胜利之后就完成一份交易,直到最终。这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我们携款潜逃或是他们赖账不给的危险,是在是一项睿智的创举。 当然,作为这一笔交易的附加条款,妃茵大小姐特别提出,在对方九场、我方七场,一共十六场交锋中,葬礼进行曲都必须交由妃茵击败,以作为一位淑女被一个男士以卑劣的扔虫子行为所惊吓的赔偿,心怀歉意的葬礼进行曲立刻颇有绅士风度地接受了这个条款——很快他就后悔了。 当第二次和妃茵一起站在擂台上的时候,腐朽者战武士并没有迎来他预期中如泼的冰雪风暴和爆裂的魔法陷阱,他面前俊俏的人类女魔法师并没有拿出流光溢彩、充满着强大魔力的魔法杖,而是笑吟吟地从背包里翻出了一把只能增加三点攻击力的“剥皮小刀”。在这把又小又钝的初级武器之下,葬礼进行曲足足被连捅了两百多刀才好不容易血肉模糊地败下擂台,其间的惨状直令我们这些旁观者不忍卒睹。 第二次妃茵用的是一把大锤…… 第三次是长矛…… 第四次是…… 连续十六次的战斗,妃茵没有一次使用了相同的方式来对葬礼进行曲实施她这惨无人道的血腥报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实在无法想象一只小虫居然会引起一个漂亮女人如此刻骨铭心的怨念。在我看来,我们的对手们就算从一开始就把金币全都交给我们也不必担心我们会中途逃跑——不要说十六次,就算连着痛宰葬礼进行曲第一百六十次恐怕都无法平息我们会长大人心头的愤恨…… 不过我们必须要承认的是,来自于枯萎之地的亡灵战武士是我平生仅见最为坚忍勇毅的一条好汉。在妃茵连续十六次炼狱般令人战栗的残暴酷刑中,这个家伙每一次都安安稳稳地端坐在擂台中央,从容就义,自始至终连眉头都没有皱一皱——当然,如果他有眉头的话——哪怕是最轻微的孱弱呻吟都没有发出来一声。 “天呐,他怎么能忍得住这样巨大的疼痛?”擂台下,我无法按耐自己满心的钦服,情不自禁地轻呼道。 “笨,他把神经传感器摘了……”弦歌雅意翻了翻白眼儿,不屑地说道…… 没过多久,这笔交易就顺利地完成了。如果不看对方五个人那在山风中飘摇的空荡荡的钱袋的话,这总体上来说还是一笔双方都能从中受惠的双赢交易。在这笔交易之后,我们的获胜场次顺利地上升到了八场,并且距离给神殿的十万枚金币“捐赠款”也只剩下了不到三千枚的差距。而我们的对手们则以不可能的极低级别创造了一个奇迹,胜利通过了众神的考验,光荣地获得了九场擂台战的胜利。至于那些药水……从好的方面来考虑,至少他们在此后的半个世纪之内是用不着为自己的生命安全担忧了——如果那些药水的保质期足够长的话。 在将我们的对手从连续二十七场败北的无尽苦痛中解救出来之后,我们并没有急于完成此行的使命、立刻在众神注视的擂台上实现我们最后的荣耀。恰恰相反的是,当目送我们的对手离开神殿,将一大把沉甸甸的金子志得意满地塞进我们的背包之后,我们忽然发现,去夺取最后一场荣耀的胜利、完成公会神圣的封地任务……似乎……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紧要的事情了…… “……您好,先生,欢迎光临!”当又一场擂台战开始的时候,我们的会长大人换上了一身雍容秀美但防御力特别低下的高叉长裙,空着双手款款地走上擂台,脸上挂满了职业性的微笑,异常热情地冲着对面的对手打招呼,让人感觉自己似乎并不是站在以勇气和力量赌博荣誉的擂台上,而是正站在一家豪华旅店的门口,面对着一位殷勤迷人的女招待似的。 “……在战斗正式开始之前,占用您两分钟的时间好吗?看各位英雄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已经经历了很多场艰苦的战斗了,尽管诸位看上去确实是非常的雄壮英武,但在这样激烈的战斗中,想必也是很难百战百胜的吧。其实,你们完全可以选择一种更轻松愉快的方式完成这个任务。您或许有兴趣了解一下我们公会提供的这项特别服务。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就可以在短短不到两分钟分钟时间内帮助你们轻松赢得一场胜利,又或者是简单便捷地彻底帮助你们完成这项艰难地任务,这样各位英雄就可以略过这枯燥乏味的擂台战,省下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更重要、更有趣、更刺激、更浪漫的冒险旅程中去了。而你们所要付出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一小笔劳务费而已。你们要不要考虑一下呢?” 相比起妃茵蹩脚的冰系魔法而言,她伶俐流畅的口齿显然是一件更加强大的武器,只一个照面就将对面刚刚爬上擂台的一个恶魔族术士侃成了眩晕状态。从级别和装备的破损程度上来判断,这支队伍大概也经历了多场艰险的苦战,被这个光荣的任务折磨得死去活来,因此恶魔术士犹豫着挠了挠头,又回身看了看擂台下的队友,看起来似乎颇为心动的样子。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看到对方的动摇,妃茵立刻果断地乘胜追击,挥动着一条如簧之舌,锲而不舍地鼓舞着对方蠢动的心情,恨不得将每一个字都弹射进对方的心坎里去,“……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马上动,本公会以信誉担保,先擂台,后交款,一场一结,任务一次包过!更推出特惠酬宾活动,胜一场六十金,胜两场第一百金,连买八场,免费送一场,更有七五折优惠,三百金,只需三百金,你们就可以永远地脱离技不如人的苦痛、再也不必顾虑难求一胜的烦恼,成为拥有独家房产的堂堂大公会,不必再犹豫了,马上拨打电话……咳咳……我是说马上下定决心吧。为扩大本公会的知名度、进一步开展跨种族、跨阵营、跨服务器的业务,我们特别为前十支申请服务的队伍提供折上折的优惠。前十支队伍,无论要求几场胜场,都在劳务费总价基础上返还百分之二十,到目前为止已有九支队伍在我们的帮助下成功完成任务,绝对皇冠品质,满意率百分之百。你们正好是第十支队伍,如此实惠的价格,如此优惠的活动,聪明的你们,怎能错过……” 这是我所见过的最令人惊叹的口才,我们可敬的会长大人简直已经陷入了一种原本我以为只有半兽人种才特有的狂暴状态之中,表现出了近乎病态的亢奋热忱。她最令人叹服的地方在于:她明明很清楚自己在说每个字都是骗钱的鬼话,却能够理直气壮滔滔不绝地一直说下去。如果没有人打断她的话,我简直怀疑怀疑她是不是能从现在一直说到明天天亮。 毫无意外地,我们的对手被说服了。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他们并没有太多考虑就同意以两百枚金币的价格向我们购买了六场胜利——要知道,对于一个已经准备了十万枚金币去购置房产的公会来说,这实在是一个相当低廉的价格——当然,在这个每个人都感到艰辛与贫穷的世界上,与购买房产相比,什么费用都算是低廉的。 在此后的几场“战斗”中,他们只需要派出一个人安坐在擂台上,等着我们五个名义上的“挑战者”排着整齐的队列走上擂台,然后一个接一个地在战斗开始的瞬间主动跳下擂台,省时省力,就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会耽搁。用妃茵大人的话来说,这绝对是快捷贴心的一站式服务——当然,我们也为此省下了一小笔维修装备的费用。 就这样,胜利者得到了与荣誉和勇气完全无关的胜利,失败者也因为自己的失败而心满意足,端坐于高天之上的众神虽然明知这只不过是一场早已约定了结局的投机取巧,却仍然兴致勃勃地保持了极高的上座率,透过那道道闪烁的虹光将这诡异的一幕不厌其烦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既不反对,也不阻止…… 我一直都认为,这个世界最人性化的一点就在于:它将生活在这里的一切规则都写在你的冒险手册上,所以无论是什么人,都能按照规则在这里过上平静正常的生活。但有趣的是:有时候你如果不按照写在纸上的规则生活,反而可以过得更好。所以我们要知道,生活,永远都不会像写在纸上的文字那么简单。 尽管并不是每支队伍都愿意花钱选择更便捷的方法完成任务,但毕竟那些义无反顾地执意选择荣誉和勇气的真勇无论在哪里都是少数——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是个可悲的事实,但对于我们来说,这却是个可喜的现象。在之后的短短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我们先后一共帮助了三十多支队伍完成了这个擂台任务,从中赚取的劳务费惊人地超过了一万枚金币,不但凑够了将要捐献给神庙的庞大金额,而且还使我们原本已经弹尽粮绝了的公会账户小有盈余。这时,我们终于终止了刷擂台的行为——并不是我们不想将这项很有钱途的工作继续下去,而是因为我们忽然发现,在我们的勤奋工作之下,挑战告示牌上的帝国队伍很快就所见到了联盟队伍的三分之一,而且其中还以六十级以上的高级别战队居多(显然级别越高的队伍越没有刷擂台的必要),倘若我们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最终就连我们自己都会因为找不到合适的对手而无法完成任务了。 最终,我们在一队四十级出头的帝国公会战队身上赢得了最后一场胜利——当然,在此之前我们并没有忘记以第一百枚金币的特别优惠价帮他们把胜利场次刷到了八场——随着一阵神圣乐曲声在战神殿堂中回荡,五道明亮的金色光芒刺破了云端,穿透了晶莹的冰雪穹顶,画出五道熠熠生辉的圆形光环,罩落在我们五个人的身上。继而,一道闪烁着七彩辉泽的虹桥从擂台中央缓缓射出,彩虹顶端托着一枚同样投射着七色光芒的六面冰锥,这个冰锥的名字就叫做:“神选骑士团的荣耀证明”。 当妃茵将这跟光芒四射的冰锥拿到手中的时候,五道圣光同时从地面上腾起,将我们团团围住,那强烈的光芒令我们难以睁眼。终于,当光芒退去,我们的双眼渐渐重新恢复了视力之后,我发现高耸入云的战神殿堂已经凭空遁去了踪迹,我们已经身处在一个陌生的山坳之中。山坳的三面都是无法攀爬的千仞冰峰,只有朝南的一侧是一个深邃的冰雪洞窟,我相信它正通向我们来时的道路。 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这个时候,我们五个人的心情都沉浸在任务成功的喜悦之中——或许还有一部分心情沉浸在凭空赚到了一笔外快的更大的喜悦之中——我们暂时还没有发现,今天我们所作的一切,对这个世界产生了多么深远的影响: 一个月以后,一个名叫“三百金包刷擂台”的公会悄然出现在大陆联盟公会一览表里,几乎是同时,末世帝国公会一览表里也出现了一个名叫“包刷擂台三百金”的公会组织。有传言说,无论你何时来到这座“彩虹的战神殿堂”,都能在挑战告示牌上看见这两个公会的名字。 两个月以后,这两个公会清空了来自大陆联盟和末世帝国两个阵营所有来完成这个任务的公会,以至于在短时间内出现了垄断的现象。之后再来完成任务的公会,面对着光秃秃的挑战告示牌,只能找到这两个公会的名字——他们别无选择,只能用三百枚金币换得任务的顺利完成。 三个月以后,一次死寂的黑夜,至高神特别针对这个擂台战的任务重新修订了世界法则,规定相同的两个公会在一天之内不得重复战斗超过三次。之后,这两个“包刷擂台”的公会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正如它们出现的一样突兀,再没有任何人听说过它们的任何消息…… 不过,这一切已经和我们毫无关系了…… 第一百四十章 令人困扰的父子纠纷 第一百四十章 令人困扰的父子纠纷 沿着这条突然出现的神秘通道,我们踏上了离开考克拉山脉的道路。与我们在来路上遭受的巨大威胁相比,离去的道路坦荡而平静,我们既没有在通道内遭遇凶恶的野兽,也没有遇到神秘残暴的恶徒。或许是因为这一路上平静得令人不习惯的缘故吧,我一直觉得这条通道远比我们来时的路途短得多,以至于我好像刚走了没一会儿就看见了前方出口处的闪光。 刚刚离开这条通道的时候,我们并不知道它将我们带到了何处。我们排成战斗队形,紧握着武器小心翼翼地迈出了洞口,生怕自己刚一露头就会碰到一群饥肠辘辘恶族或者魔怪——你知道这些邪恶的生物的胃口总是非常好,而且无论它们的长相如何千差万别,却都有着一个共同的优良品质——他们从不挑食。无论是半兽人、精灵还是人类,都非常符合他们的胃口。事实上,在我以往的冒险历程中,也曾经遭遇过许多这种野蛮的食人亚智慧生物,以我对他们营地中篝火和残骸的观察结果来看,他们似乎很少考虑选择去吃哪个种族的问题——他们更多地是在选择把这些倒霉的家伙烤着吃还是炖着吃。 谢天谢地,我们很快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平静的树林之中,四周的生物中唯一能对我们构成一些威胁的是一群三十五六级的角鹿,而且如果你不找它们麻烦的话,这群级别虽不低但性情温顺的食草动物绝不会主动伤害你。 起初我们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究竟身处何处,但没过多久我们就从冒险地图上确认自己已经身处在雷威尔城西北侧的小树林里。事实上,当我们透过树木枝桠的缝隙向东南方望去时,雷威尔城门上高耸的塔楼已经隐约可见了。 我回过头去,想要再看看那条从考克拉山之巅那座雄伟的战神殿堂直通往此处的神秘通道,却发现通道洞口的空间立刻如漩涡般扭曲旋转,渐渐淡去,最终不见了踪影,只留下一片坚厚的石壁,上面还长满了滑腻的绿苔,仿佛那条道路从来都未曾出现过。 很显然,众神明并不希望在人间留下一条通往神域的捷径,他们只会将这种便捷提供给已经在擂台上证明了自己的胜利者们。 回想起来,既然这些端坐于高天之上的伟大存在能够如此轻而易举地将我们送回到原地,那自然也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带到他们的面前。然而,他们却宁愿选择让每一个要向众神表达虔诚的人都必须靠着自己的双腿攀上那座艰险的雪山,并且冒着生命危险区战胜那些凶猛狂野的雪山大脚兽,直到他们冲破重重艰难险阻,才能得到一个在众神面前演武的机会…… 谁说神明的考验仅仅是在擂台上呢?从你下定决心完成这个任务开始,神的考验其实就已经开始了…… “一会儿我要到圣城去交任务,你们跟我一块去吗?”走进雷威尔城,妃茵摇了摇手中那块晶莹剔透的“神选骑士团的荣耀证明”,对我们询问道。 “我去,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个任务,总得去看看奖赏是什么样儿的。”长三角兴冲冲地说道。 “我也去我也去,一起去看看给我们公会的房子是什么样儿的。”雁阵也忍不住欢叫起来。 “看看都有谁在线,发个信息通知一下,没事儿的都去那儿集合吧。这可是公会的大喜事儿,咱们好好地庆祝一下!”弦歌雅意也跃跃欲试。 “那个……会长……”我想了想,提议道,“……咱们的装备这一次都破损得挺严重的,还是在这儿修好了装备再走吧。弗雷斯希特城太大了,找个修装备的地方都得跑上十来分钟,反而不如这个小城方便。” 我的建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妃茵点了点头道:“好吧,就按着战武士说的,该修装备的去修装备,该卖东西去卖东西,有任务的去交任务,我来发信息通知其他人,五分钟以后到马车那儿去会合。” 我和长三角径直去了修理装备的铁匠铺——作为近战职业者,我们两个人对于修护装备的心情显然要比其他人更为迫切——然后找了个杂货铺清理了一下手头不值钱的战利品。完事儿之后,我们最先来到了广场旁的马车站,等待着其他人的到来。没过多久,妃茵也赶了过来,她告诉我们雁阵恐怕得多耽误一会儿工夫:精灵驯兽师的穿甲弹已经用罄,普通的武器店里不会出售这种特制的火枪弹药,她必须到拍卖行去,从掌握武器制造技能的涉空者手中购买。 看来雁阵的交易遇到了一点儿小麻烦,我们在马车站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她和弦歌雅意的踪影。正当我们等得有些心焦的时候,忽然,从城门的方向传来了我们熟悉的声音…… “爸,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不该逃学,我不该放假不在家温习功课跑出来打游戏,我再也不敢了?我改,我一定改!我保证从今以后都再也不玩网络游戏了!求求您了,你就放过我吧,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整座城市的目光都被这惨无人道的惨叫声吸引了过去:一个身穿白衣、左脸颊上带着一道凶恶疤痕的四十八级人类剑客,此时正缩着脖子撅着屁股,拼命地向后挣扎着。在他身前,一个刚刚四十级出头、满身垃圾装备的大胡子菜鸟武僧一把扯住了他的胳膊,十分粗暴地把他向城门口拖去,一边拖一边以不容反驳的强硬口吻大声地呵斥着: “臭小子,带着女同学出来蹭饭就有的是时间,帮你老子打个披风就推三阻四!老子白养活你十几年了!想走?门儿都没有!今天你要是不把披风给我打出来你就甭想回家!” “爸,冤枉啊……”白衣剑客连声叫屈,“……真不是我不想帮您,今天一下午黏稠沼泽那个副本我都陪您打了六遍了,您的披风爆不出来我也没法子啊……” “乖儿子,听话,咱们就去最后一次,就一次,这一次不管能不能把披风爆出来,咱们都不玩儿了,行不行?”大胡子武僧循循善诱。 “您就饶了我吧……”大胡子武僧“最后一次”的承诺并没有赢得白衣剑客的支持,反而勾起对方更深沉的怨念,“……三个小时以前您就说是最后一次,这一下午咱都打了四遍最后一次了。您就再等一个星期,下个星期六,下个星期六我早上六点起床给您打披风还不成吗?” “下个星期我都要五十级了还要这个披风有个屁用啊……”大胡子武僧急不可耐地反对着对方的建议,从他的眼眶中我们可以看见一团异常炽烈的火焰,“……就是现在马上就要用得着了我才急着拉你一块儿去的。” “不行啊爸,我跟妈说好了下午六点钟以前到家的,现在马上就快要五点半了,妈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别让她等急了……”白衣剑客痛不欲生地大声嚷道。 “你妈……”这显然是个比之前所有原因都更为有力的反对理由,以至于态度一贯强硬的大胡子武僧不得不迟疑了片刻,脸上露出了几分犹豫的表情……但是片刻之后,他又立刻恢复了原先的强硬姿态,斩钉截铁地说道:“你妈那边儿我跟她说去,今天补习的课程比较难,我们得晚点儿回家。” “我不去,我才不去呢,您就再找找别人吧……妈,妈,救命啊……”面对着大胡子武僧如此热切的期待,白衣剑客终于毫无仪态可言地一屁股坐倒在道路中央,满地打滚地耍起了无赖。 “别说喊你妈,就算是喊你奶奶来也得先给我把披风打出来再说!”大胡子武僧不容分说,愤愤然地捋起了袖子,看起来是打算把白衣剑客硬拖出城门去……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眼前这两个正在发生这激烈语言争执和肢体冲突的家伙,正是我们亲爱的公会会友佛笑,和他以前的跟班儿、后来的父亲(这种说法似乎总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除了拥有满腔坚忍不拔的毅力之外几乎可以称得上一无是处的人类武僧——我是你爸爸。 无论是出于同在一个公会**事的同志情谊,还是出于曾经并肩作战共御强敌的战友情怀,我们都绝不应当坐视佛笑遭受现在这样尴尬的窘境,更无法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他因为反抗不合理的父权暴政饱受摧残而无动于衷。我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所以……我们不约而同地背过身去,饶有兴致地欣赏起那辆一直停候在路旁的长途马车。 我的心情顿时舒畅了许多…… “你再不放我走我就告诉妈你逼我陪你一起打游戏……”佛笑大声威胁道。 “……咦,你们看你们看,这辆马车的车厢里居然能坐人哎!”长三角惊喜交加地拼命把脑袋往车厢里面拱,仿佛生怕他那张圆润饱满的大绿脸被别人看见了似的。 “你敢!你要是向你妈告密,今后的零花钱我一分钱都不给你了!”我是你爸爸声色俱厉。 “……是啊是啊,而且这辆马车的前面居然还有马……”妃茵缩手缩脚地蹲在那四匹辕马之间,恨不得把整个身子都贴在马屁股后面,就连正站在她身边的我都很难从那乱蓬蓬一团的马尾巴底下发现她的踪迹——由此可以看出我们的会长大人其实很有成为一个优秀游荡者的潜质。 这两个家伙选择的理由如此愚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们纯粹是为了避免卷入这对麻烦父子这笔纠缠不清的糊涂账中而慌不择路胡乱藏身的拙劣借口。而像我这样一个光明磊落忠诚正直的正派人,是绝不会选择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逃避责任的…… “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可就要喊人来帮忙了……”佛笑一边在地上撒泼打滚一边慷慨激昂地威胁道。 听到这句话,我忽然觉得这辆马车果真十分怪异:“咦,它的轮子居然是圆形的……”本着仔细观察刻苦研究的精神,我一猫腰钻进了马车底下。 这下佛笑总该看不见我了吧…… 正当我们因为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对突然出现的冤家父子的关系而彷徨无措,竭力想要躲藏在马车之后希图避开他们两人的目光的时候,忽然间,我听到一声清脆的鞭响,继而车前面传来骏马激昂的嘶鸣声。我趴在车底,无奈地目睹着车轮在眼前缓缓滚动,而后越滚越快,终于滚出了我的视线。立刻,三具造型怪异表情尴尬的石化人像暴露在了雷威尔城最繁华的中央广场上:一个撅着屁股缩着脑袋双手向左右两边平撑仿佛正在挤过一个狭窄通道的肥胖的半兽人影贼,一个蹑手蹑脚半蹲在道路中央挤眉弄眼竭力保持着平衡的人类女魔法师,还有一个撇着两条大腿以极其不雅观的姿势匍匐自爱道路中央的人类战武士。 我们原本希望隐藏自己的身形、躲避别人的视线,然而,在这种极度尴尬局面下——相信我,就算你的视线想要刻意地避开我们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于是,很自然地…… “会长!长三角!杰夫!快点来救命啊!我都快被我爸逼死了……”刹那间,佛笑和我是你爸爸都因为我们三个人的突然出现而惊愕了片刻。但佛笑的反应显然要更快一些,他立刻挣脱了大胡子武僧的纠缠,连滚带爬地飞速向我们冲来,用与组织重新汇合后无法遏制的激动声音向我们大声哭喊着。 这一刻,我们的眼角,和他一起湿润了。 我深信,此时此刻,在妃茵和长三角的心中,一定和我一样萦绕着一句令人刻骨铭心追悔不已的感人话语: 我要是不认识这个家伙,该有多好…… “……会长,求求你们帮我劝劝他吧。他今天一下午拖着我把一个副本连着打了六遍,开装备的手比油漆都黑,把我害死了不下三十次,我好不容易求爷爷告奶奶找的几个队友都不敢带我们玩了,打得我现在一看见巨魔就恶心,这日子真没法过了啊……”佛笑的动作从没像今天这样敏捷迅速,我感觉他的速度比声音还快,话音还没落身形就已经彻底隐匿在了长三角的身后。 佛笑揭短的行为立刻激起了我是你爸爸更为巨大的羞愤恼怒,他捋着袖子粗暴地向佛笑冲过来,一边训斥着他的不听话一边伸手脱下了左脚上的皮靴——尽管我实在看不出他这个动作有任何的意义,可他的动作如此娴熟自然,让人很难不生出一种“他十分习惯于做这种动作”的感觉。 “你居然敢在别人面前乱嚼你老子的舌头,你过来,看我怎么好好教训你这个臭小子。看我不……”大胡子武僧耀武扬威地挥舞着自己的靴子,看起来是打算让左躲右闪的佛笑吃顿苦头。然而长三角那过分臃肿的身躯实在令他难以如愿,对于躲藏在长三角身后的佛笑,他既打不着也抓不到,以至于原本这场老子教训儿子的家庭暴力,变成了一场奇异的老鹰抓小鸡游戏。 这是一场无法制止的闹剧,我们既没有立场也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劝说这对脾气古怪关系复杂的父子调解他们之间的纠纷。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无奈地苦笑着等待这场闹剧自己落幕,同时内心暗自庆幸自己此时并没有处在长三角的位置上。 这事情不可能如此无休止地喧闹下去,终于,父亲的权威感让我是你爸爸无法再忍受不能把自己不听话的儿子亲手**一顿的困扰,他率先放弃了这场无谓的追逐,转而求助于自己的信仰和能力:他右手一挥,一道明亮的金黄色光芒化作巨大的拳头形状,绕过了长三角身体的阻挡,而后重重地击打在了佛笑的脸上。始终躲闪不休的人类剑客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魔法击中,顿时当场眩晕,动弹不得,一个“—50”的鲜红字样从他的头上悠悠飘起。 这是“正义之拳”,武僧职业为数不多地能进行远程攻击的法术。以我是你爸爸的级别来看,他也许是刚刚才学会这个较为高级的战斗技能——我很想知道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技能就放倒了自己的儿子,心里会是什么感觉。 不过看起来他对于把这个刚学会的技能用在自己儿子身上似乎全无心理负担。佛笑刚一眩晕,我是你爸爸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用力揪住了他的胳膊: “我看你还能跑到哪儿去!”他凶狠而又不乏得意地说道。 我得说,他得意的实在是太早了。 事实上我更想说的是:他的这个技能用得真不是时候。 当他施放这个技能的时候,没有看见从他身后的路口处,刚刚转出一队巡逻的卫兵,这些忠于职守的城市保护者恰好将他刚才施暴的整个过程一丝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所以,当这个倒霉的父亲刚刚揪住自己儿子胳膊的同时,另外两只更加强壮的手臂,也牢牢地锁住了他自己的胳膊。 “您的暴力行为扰乱了雷威尔城的城市治安,依照雷威尔城城市安全管理条例第二章第四条,您将因在城市内违法斗殴而被判罚在线监禁半个小时。”一个衣甲鲜明神情严肃的卫队军官对大胡子武僧我是你爸爸一丝不苟地说道。 “放开我,你们干什么!”我是你爸爸神情激动地拼命挣扎着,满怀不忿地大叫道,“他是我儿子,我教训自己的儿子你们凭什么抓我?我没有斗殴,放开我……”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们大为愕然,刚刚清醒过来的佛笑也惊慌失措,用力扯着卫兵的胳膊,徒劳地试图使他们松手,十分急切地想要解救自己被困的父亲: “放开他,你们这群笨蛋,白痴程序员,我要向gm投诉!爸……你们给我松手……爸,爸……” 在强壮威猛的城市卫兵面前,这一对最高还不足五十级的父子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我们眼睁睁地看着我是你爸爸狼狈被两名卫兵架着胳膊押向监牢,临进牢门之前他还冲着佛笑心有不甘地大喊着: “快点儿帮我交保释金,等我出来陪我一块刷斗篷去……” “砰!”牢门紧闭,隔绝了两个空间。 白衣剑客哭笑不得地望着监牢的大门,茫然无措。 这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对于身处尴尬之中的我们来说,这倒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交保释金的钱够么?需要的话公会可以借给你。借十还十二,三天之内还清……”迟疑了片刻,妃茵终于忍不住凑上前去,低声向佛笑问道。 面对这个问题,白衣剑客表情迷惘地迟疑了片刻,而后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禁心悸地缩了缩脖子。而后,他下定了决心,咬着嘴唇从自己的钱袋中抓出一小把金币,毅然塞进了妃茵的手中: “会长,我给你十枚金币,你答应我,千万千万别把他给放出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蜗居(上) 第一百四十一章 蜗居(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简直无法相信在气势恢宏、雄伟繁华的圣城弗雷斯希特中,居然还存在着这样一条荒僻闭塞、阴暗狭窄的小路:它的两旁都是些破败丑陋的三层木质小楼,每当有风吹进小巷中,那些破损的门窗都凌乱地摇摆着,发出阵阵“嘎吱吱”粗涩的声响,让人感觉它们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长弓射日曾经提起过,在涉空者所身处的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之中,曾经有一个名叫庆.西门的著名贵族青年就曾经被一根意外掉落的窗棱砸到了脑袋上,继而引发了一系列的**刺激的事情,以至于最终丢了自己的性命。看着我们头顶上那些摇摇欲坠的、每一根都足有小孩儿胳膊粗细的实心儿硬橡木窗户,我觉得像这样一个浪漫曲折的传奇故事之所以没有在我们这个世界流传起来,是因为它根本就没有传播的现实基础——那个倒霉的家伙肯定从故事的一开始就直奔结局:他直接就被那块死沉死沉的窗户棱砸死了。 刚走进这条小路时,我觉得它实在狭窄得有些过分了:如果我伸开双臂,两只手掌刚好能撑住两面的墙壁,两个中等身材的成年人类刚好可以在这里并肩行走,而如果不巧有两个牛头人在这里交错,恐怕就得花好大一番力气才能越过对方——但很快我就发现,我的担心实在是纯属多余:在这里走了半天,我们就连鬼影子也没见着半只,更别说是迎面走过来什么人了。 我们在这条看不见阳光的小巷中不知走了多远,我们身后的入口已经不见了踪影,而道路前方的出口仍然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之中。就在我强烈怀疑这条道路还有没有尽头的时候,走在最前面埋头翻着地图带路的妃茵终于在一间房子门前停下了脚步: “我们到了。”她说。 和周围所有的建筑一样,这间房子看上去残破不堪,外墙的砖石上爬满了青苔,门口的台阶也布满了裂痕,两扇红色的大门歪歪斜斜地关着,门把手上胡乱缠着一把带着铁链的大锁,锁上全都是黄绿色的锈痕。我怀疑如果我们不用钥匙打开它的话,过不了两天它自己恐怕就要锈断了——事实上我对妃茵居然还真的能用钥匙打开它感到十分惊异。打开房门后,我们看见一楼的大厅里歪歪斜斜地摆着几套做工粗糙的桌椅,正对大门的地方还有几个空柜台,四周的角落里乱七八糟地挂着不少蜘蛛网,显示着这件房子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了——从地面上积累的几乎能埋住我小腿那么厚的灰尘来看,我实在很怀疑自从至高神达瑞摩斯创世之后它是不是就没有人用过。 这的确是一件很破旧的老房子,对于我们来说,它唯一能够令人感到安慰的地方就在于:谢天谢地,它总算没有比其他的房子更破。如果说这间房子和周围其他的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在它的大门口悬挂着一块用碎木条勉强拼凑起来的、十分简陋的匾额,上面用红色的油漆歪歪斜斜地刷着这样一行字:“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公会总部”。对于这样长的一个公会名来说,这个匾额实在是有些太小了,以至于你不得不趴到匾额上面去才能把每个字都看清楚。 是的,这就是我们在完成“战神擂台演武”任务之后用众神赐予的证明和十万枚金币的“捐款”换来的丰厚奖赏——我们公会的总部大楼。我还记得在圣.弗雷德里克大神庙接待我们的,是一个一脸庄严肃穆、不苟言笑的老牧师,而然当妃茵把装满了十万枚金币的钱袋交到他手中的时候,他的脸上立刻露出了无比和蔼慈祥的表情,从满脸堆积起来的那层厚厚的褶子中如鲜花般绽放出令人受宠若惊的笑容。这个对待金币看起来远比对待神明更为虔诚的老家伙一边忙不迭地把钱袋揣在怀里,一边还恬不知耻地说着什么:“自愿为神奉献的人们,众神必将护佑于你……” “自愿?”妃茵当时用阴冷刺骨的目光狠狠地剜了那家伙一眼,丝毫不顾淑女形象——当然,如果她有的话——地用力往地上啐了一口: “呸,我们明明是被自愿的……” 收足了金币之后,这个见钱眼开的老家伙丢给了我们厚厚一摞图纸,让我们自行选择公会的总部位置。老实说,这是我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为华丽的图册,它在每一页上都用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版面标注出这栋建筑物在城市中的地理位置和建筑构造,然后用剩下五分之四的版面描绘出一幅幅精美绝伦的插图,或是一群衣着华美的达官贵人漫步在宁静幽雅的小巷之中,一旁的店铺门口上挂着“星克巴”或是“哈斯达根”之类的照片;或是一个粗犷健硕的牛头人男子和几个衣着艳丽、窈窕妩媚的精灵族女孩在昏暗的灯光下高歌狂舞,背后的魔法灯柱闪烁着“disco”、“high”之类奇怪的字样,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在这些充满了**性和鼓动性的招贴画边上,往往还用醒目的字体写着“家福乐百货,黄金旺铺待售”、“hoso中心,时尚潮流进行时”、“汤匙一品,豪门贵族领域”等等巨大的宣传语,令妃茵一边翻一边愤愤地抱怨 “房地产广告无处不在”。 原本,我们也完全可以选择在更靠近城市中心的繁华街道上建立我们的公会总部,但相应的,那些房子的价格也更贵。在靠近城区外围的地方能得到一座三层小楼的价钱,在闹市区只够换到一小间门面房。而如果你想在繁华热闹的地方换上一座又大又好的房子的话,那就必须“捐”出更多的金币——当然,如果一个公会积攒下了足够多的金币和一些稀有材料的话,他们还可以将原本的公会总部进行扩建升级,使它具有更多的功能——同样的,越是繁华的地段,建筑升级的费用也就越高。 就我的亲身感受来说,给我们的公会总部选址实在是个艰难又痛心的过程:位置好建筑级别太低,建筑级别高的房子又太小,房子大一些的位置又太偏僻……几乎每座房子都有一些明显的缺陷,让我们在选择的时候犹豫不决。当我们终于好不容易找到一座位置好、面积大、建筑级别又比较高的好房子时,忽然发现,就算我们公会所有人把内裤都卖了也凑不齐这个房价的一个零头。 于是我们知道,对于我们来说,好房子从来都是不缺的,我们缺的其实只是钱而已…… 最后,我们在偏僻的城区中选择了一座级别最高的大房子——也就是我们现在所身处的这一座。我还记得它在图册上的宣传语写着“城市核心区五星物业,城东大道地标性商业街区”,而事实上这个见了鬼的“城市核心区”距离中心广场的距离甚至比去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宫殿还远,而发现这个所谓的“地标性”商务街区比在海外发现一块新大陆还要困难。宣传册上说的唯一一句真话是:这总算还是一栋货真价实的五级建筑。 但它并没有告诉我们:这是一栋随时都有可能倒塌的五级建筑…… 最令人沮丧的地方在于:这是我们的公会总部,但严格地说起来,它并不属于我们。无论一个公会为这座房子花了多少钱、无论有多少人为这座房子勒紧腰带省吃俭用、无论你为这座房子忍痛牺牲了多少换装备的机会、平白挥洒了多少打副本的汗水,最终这座房子并不会属于你,而是属于神庙,你只是用你的这些“捐款”换来了这座房子七十年的使用权而已——它们终将被神庙收回。 我的同伴们接受了这一苛刻的条款,对此我十分理解。他们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这里只是他们漫长而丰富的人生旅程中的一小段而已。他们不必在这里寻求一份永久的安身立命之所,七十年对于他们来说已经足够漫长。他们终将归去,并且永久地归去,到那时,这块土地、这间房屋最终会属于谁,都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但我却总觉得有些不甘。 和那些终将归去的涉空者们不同,我将会永远地留在这里,留在这片我所诞生的土地上。在我属于这片土地的同时,我也希望在这里也能够有一块属于我自己的地方——我希望自己最终能够保留的,并不仅仅是我的剑和盾而已。 是的,对于至高神来说,在各个世界中生存着的生命都是短暂的,他似乎已经习惯于将我们看作是这个世界短暂的过客——也许他根本就希望我们成为短暂的过客——因此并不希望我们真正拥有一些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他是对的,一切皆归属于神。至高神的智慧伟大而深沉,往往能思考到一些我们无法想象的深邃之处,因此我们应当虔诚笃信,不该去怀疑。 但我终究还是有些不甘,尤其是当我们许多人在为了这一栋四壁通风屋顶透雨的破房子一次次冒着生命危险拼搏奋斗了那么久,甚至砸锅卖铁为它倾其了所有之后。 如我一般愚笨的庸人只能拥有如我一般愚笨的智慧,那就是:用我的鲜血、用我的汗水、用我的勇气和毅力换取来的酬劳,我希望它能够属于我——无论是从名义上,还是从事实上。 我并不希望成为这个世界的过客。 我是个留守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就在我倚在门边胡思乱想的时候,会长妃茵已经带着大家开始了总部的初步建设工作:她按照神庙附送的“公会总部建设手册”上的使用说明,先是花费了二十五枚金币的代价,雇佣了几个地精清理工将整栋房子从里到外清扫了一遍。尽管在我们尊敬的会长大人看来,这笔额外的劳务支出纯粹是吸血贪婪的“达瑞摩斯公司”——愿至高神原谅这女人的不敬之词——对玩家的盘剥和压榨,但在我看来,这群穿着“弗雷斯希特物业管理公司”滑稽制服的长耳朵地精实在是一群勤劳朴实任劳任怨的好人:他们只花了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就让这栋比你所见过的最阴森险恶的幽灵古堡或是地下洞穴都要肮脏的破房子一尘不染,这实在是物超所值,我甚至认为他们打扫得未免干净得有些过分了,以至于让房屋角落中原本隐藏在灰尘下的老鼠洞都一览无余。 事实上如果我们愿意再多掏二十枚金币的话,他们还可以提供重新粉刷房屋外立面贴心服务,但我们的会长大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项在我看来十分有必要的形象工程。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如果我们要保持公会总部的整洁干净,就必须每个月定期向这群勤快的地精缴纳一笔所谓的“物业管理费”。我猜这群尖耳朵的地底种族一定掌握着一种特别的魔法,因为后来妃茵曾经一度拒绝缴纳这笔费用,结果在超过缴费时限的一刹那大捧的灰尘和蜘蛛网如同暴雪般从天而降,一瞬间就让这件房子恢复了旧貌,而我们的会长大人也不得不在四处爬满了蜘蛛的柜台面前崩溃屈服,乖乖交钱了事。从那之后,我一直都在怀疑这条小路上所有的房子都是如此肮脏不堪,会不会就是这群看似忠厚老实的长耳朵地精为了胁迫别人乖乖付钱而搞的鬼…… 打扫完卫生,妃茵又雇佣了一个武器商人和一个拍卖师,将他们安置在最靠外的两个柜台后面。与城市商店中的武器商人相同,我们的武器商人也会出售一些简单的武器装备,随着公会总部级别的升高,出售武器的品种也会随之增加,质量也会相应提高,但对于我们而言他最亲切的一点在于:公会雇佣的武器商人在为公会成员修理装备时收取的费用会减少一半,这对于我们这群时刻面对着危险厮杀的冒险者——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将自己的身躯扔进怪兽里承受枪林刀雨的近战职业者——来说,无疑将会节省一笔很大的费用。 相比起武器商人的用途,拍卖师显然是一个更为重要的职业。我们都知道,在法尔维大陆上的每一座城市中,几乎都有它自己的拍卖场,任何人都可以委托拍卖场拍卖自己要出售的物品,同时也可以通过拍卖场购买自己需要的物品,但每当你成功拍卖一件物品的时候,拍卖场都将收取百分之五的成交费用作为手续费。 但当一个公会拥有了自己的拍卖师之后,如果公会成员通过公会拍卖师进行拍卖,手续费将会降低到百分之三,其中百分之一将成为公会的收入,而同一公会的成员通过本公会拍卖师买卖物品更是不需要缴纳任何手续费。你要知道,有时一个高级别的冒险者为了寻求一件更优良的装备,在拍卖场花费的金币甚至数以千计,由此完全可以推算出来,一个公会通过自己的拍卖师所能节省下来的费用,绝对称得上是一笔巨款——至少对于我来说是如此。 除了武器商人和拍卖师,公会总部还可以雇佣杂货商、药剂师、裁缝、酒馆老板等等等等一系列商人,逐步完善自身的功能——当然,和武器商、拍卖师一样,这些商人也需要公会每个月支付一笔必要的薪水。当总部级别升得足够高之公会专用的马车站台,然而这一切对于我们来说实在是一个过于美好而又十分长远的憧憬——真的,你实在很难让一群口袋里穷得只剩下最后九个铜板的穷光蛋光着膀子去畅想“私家马车”之类不靠谱的奢侈品。 顶层的阁楼是公会的仓库,用于存放公会的公款和一些多余武器装备。我们的会长大人将公会仅存的九枚铜板郑重其事地存在了这间空荡荡的仓库里,从她激动而狂热的目光中我看得出,在今后相当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个女人的人生理想就是用金子把这间屋子填满。 而在更长一段时间之后,我猜她的人生理想将会变成:用这些金子换一间更大的仓库,然后再把它填满…… 安排好了一楼和阁楼,最后,妃茵带着我们来到了二楼。这一层被分割成了四个单独的小房间,房门都敞开着,向里看去,每个房间大概只有五步宽、七步深的样子,房间里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正在我猜测这些房间用途的时候,忽然我发现自己收到了一条信息。当我打开魔法笔记本,翻开信息栏的时候,我惊呆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蜗居(下) 第一百四十二章 蜗居(下) 翻开我的魔法笔记本,在信息栏中,我看到了这样一条最新的信息: “你已经被公会会长 妃茵 分配到了公会三号公寓,选择接受请点‘是’,拒绝请点‘否’。”在这条信息的下方,红色的“是”和“否”两个字正散发着鲜艳的红色光芒。 我抬起头来,发现雁阵、弦歌雅意和长三角三个人也正一脸惊诧地相互望着,最后疑惑而又惊喜地望向妃茵。 “我答应过你们的……”妃茵看着我们,微笑着耸了耸肩膀,“……如果我们能完成公会任务,就给你们每个人一一份奖励。” “原本我以为建成总部之后还能剩下点儿钱,结果……”她大概想起了正躺在公会仓库的那九个铜板,苦笑着撇了撇嘴,接着说道,“……不过好在公会还剩下最后四个房间,所以……”她指了指这四个空房间,“……恭喜你们,这就是你们的奖励了。” “可是房间的数量不够啊?”雁阵显然发现了一个分配上的难题,她开口问道,“我们都分到了,你怎么办?” “我用不着啦……”妃茵轻松地摇了摇头,“……会长原本就可以任意出入公会总部的任何房间,你们的房间我都可以任意进出,所以给你们和我给我自己其实都一样嘛。更何况我学的是烹饪技能,就算级别升高了也没有太大的用处,到不如把房间留给你们,还可以改造成更合适的用途……” 尽管她的表情和语气都很轻松,可我们年轻的会长看着房间那好奇又有些艳羡的表情,却是骗不了任何人的。 “那……”弦歌雅意沉吟了片刻,忽然下定决心说道,“……我不要了吧,我学的是剥皮技能,要个房间也没什么用处的。再说了……”他冲着雁阵嬉皮笑脸地坏笑道,“……我们俩有一间房子也够了。” 听了弦歌雅意的话,长发的精灵驯兽师雁阵嗔怪地白了他一眼,摆出一付“谁跟你‘我们俩’”的疏远表情,可面颊上却忍不住泛出微微的红色,眼角上也挂满着羞怯的笑意。 “我也不用了……”长三角也推辞道,“……我的生活职业也没什么前途的,而且我也没那个耐心布置房间。再说了……”他两只手托住腰带,用力抖了抖肚皮上那堆饱满圆润的脂肪,毫无愧色地自嘲道,“……这间房子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有点儿太小了……” “这个我就不管了……”妃茵冲着他们俩摆了摆手,斩钉截铁地拒绝道,“……反正房间我已经分好了,如果你们不要,可以转送给别人,除了我之外,给谁都可以,反正我是不会接受的。”说着,我们的会长大人头也不回地溜下了楼去,索性不理我们如何处理这些房间了。 妃茵拒绝得如此坚决,甚至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劝说的机会,这让弦歌雅意和长三角的谦让彻底落了空。不过,他们俩拒绝这份奖赏的心意倒是十分坚决,最终,弦歌雅意将房间送给了牛百万,让他改造成了一件药剂实验室,而长三角的房间转给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作为他的武器制造工作室。 雁阵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有些勉强地接受了这件奖励,并将房间改造成了一间驯兽师专用的宠物训练室。在这里,驯兽师可以不必战斗,只需要花上少许费用就能训练自己的战宠升级,最高可以升到和主人一样的级别——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弥补自己的战宠因为生命脆弱不擅战斗而升级缓慢的缺陷了。 而我,也接受了这份珍贵的奖赏。 并非没有犹豫,当妃茵、弦歌雅意和长三角为了对方而各自推让、宁愿放弃掉本应属于自己的一份奖励时,我也一度想要和他们一样——这并非是装模作样的虚情假意,更不是口是心非的故作姿态,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挚感受:当一群人,在携手走过艰难险阻、并肩闯过生死绝境、相互扶持着渡过潦倒困窘、直到最后同心协力夺取了最终的胜利,却发现无法共享那份胜利后的酬劳和报偿,那么这份酬劳,就变成了一种尴尬的缺憾,令人受之不安。 这种不安的感觉,妃茵有,长三角有,弦歌雅意和雁阵有,同样的,我也有。 老实说,最让我感到意外的是,那个一贯尖刻小气的会长居然会第一个主动放弃这份奖励。要知道,在我们看来,对于这个比巨龙还要贪婪的女人来说,每天不能从别人身上沾些便宜就算是吃亏,而她现在竟将自己受之无愧奖品拱手让人,这甚至让我感到了一丝荒谬。 那是一丝温暖的荒谬,它让我感到这个总是一副刁蛮泼辣面孔的贪婪女人毕竟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一台永不停歇的赚钱机器。 有时当我独自一人的时候,总不免百无聊赖地遐想。我曾经很认真地思考过,那些“涉空者”们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什么愿意如此频繁地降临到我们这样一个战火纷飞的贫瘠世界上来?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的意义,更不会真正影响到他们的生命和灵魂,那么他们为什么还会如此踊跃地来到这里?他们的战斗是为了什么?他们的探索又是在寻找什么? 我甚至不切实际地猜想,这些所谓的“涉空者”们原本可能并不是真实存在着的,他们也许不过是一群游走在时间与空间罅隙中的幽灵,穿插于各个时空位面之中,常年演出着不间断的戏码。他们自己既是这些戏剧的观众,同样也是浓妆艳抹的演员。他们选择另外一副陌生的面孔、选择另外一个陌生的身份——甚至选择几个、十几个更多的面孔和身份,以至于就连父子都难以相互辨认——来到这样一个世界上,扮演着各自不同的角色,书写着各自不同的故事。 然而,他们这样做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可当我和他们真正站在一处,一起冒险、一起战斗、一起生活、一起探索的时候,我又深深地感到这些无聊的猜测都是没有意义的。是的,他们都是一些稀奇古怪而又毛病多多的家伙,他们贪婪、粗鲁、痴肥、怯懦、愚蠢、神经质并且有着各式各样令人无语的怪癖,就像是一个个从传奇故事中走出来的人物脸谱,然而那又如何呢?或许吧,就算他们的面孔是假的,他们的身份是假的,他们的经历、他们的遭遇、他们的性情习惯这些统统是假的,可至少有一点我很确定: 他们的感情是真的。 他们的灵魂是真的! 所以,当你亲眼看着他们一同战斗、一同嬉闹、一同高歌、一同欢笑的时候,你会觉得,无论他们希望在这个世界上寻找一些什么,他们事实上都已经找到了。 而我,也希望能成为像他们那样自由的生命,洒脱而真挚,随性而执着,有时可以因为一枚铜板而与别人争得面红耳赤,有时却又能够将一件无比贵重的物品拱手送人,一切只为了轻松和快乐——为了自己的快乐,也为了别人的快乐。 所以,我真的想要拒绝这间寓所,它固然贵重,却令我难以安然。 然而,令我感到有些羞愧的是,我最终没有拒绝。一种强烈的**控制了我,令我对那间狭窄的小寓所依依不舍。不知道为什么,那件空荡荡的小破屋在这一刹那间给我带来了致命的**,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想要得到一件东西。 我咽了口唾沫,艰难地在分配公寓的魔法信息栏里选择了“是”。 然后,我走进了这个房间…… 这是一个面南的房间,南侧的墙壁上留着一扇小窗,窗门微微开启着,不时有阵阵轻风溜进窗来,给屋里带来一股清新的味道。 窗外,已经偏西的太阳发出红彤彤的温暖光泽,从小巷对面两栋房子阁楼的尖顶之间穿过来,将半个房间里都涂抹上一层诱人的红晕,让人不禁想要用“可爱”两个字来形容这间狭小陈旧、就连地板都朽出几个窟窿的小破屋。 我在魔法笔记本里找到了公会公寓的使用方法,在这里我可以将房间设成各种用途,还可以为它添置一些家具摆设,随着我的心意来设计摆布——当然,这都是要花钱的。 我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急着设定房间的用途,而是先用七枚银币买了一张小床,将它靠在墙边——尽管我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直觉般的智慧告诉我,这种叫做“床”的木质家具是用来躺在上面睡觉的,可自我有生之日起就从来没有睡过觉,甚至就连瞌睡也没有打过一个。在此之前,我只在领取任务时,在一些官员和居民的卧室中见过这种东西,并且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使用过。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把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玩意儿第一个放在这里,可我还是这样做了。 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只觉得,当我把这样一个四四方方的小东西放在这里的时候,心里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温馨和惬意。 安置好了一张小床,我又花了两个半银币买了一张小椅子,把它放在窗前,再将房间设成“禁止他人进入”的模式——我一定是着魔了,居然在这样一个美好的时刻,将我的伙伴们全都拒之门外——然后就坐在椅子上,一个个静静地眺望着窗外的斜阳。 这是一个专属于我的空间,我爱死了这种恬静的感觉。 然而,这个世界有一个很讨厌的地方就在于:每当你感到安详适意的时候,似乎总会蹦出来一些煞风景的人…… “啊哈,你居然买了一张床!”一个清脆的女声突然从我身后响起,我听不出她的声音中到底是惊喜多一些,还是嘲笑多一些。 能在房间“禁止他人进入”状态下任意出入的,当然只有我们的会长大人——女魔法师妃茵大小姐。 “真想不到……”她一个鱼跃扑到我的**,满脸惬意地打了两个滚,而后伸了伸懒腰,将双手垫在后脑勺上,半闭上眼睛,闲适地躺在上面,“……你这种人居然会在屋子里放一张床。那几个家伙一进屋就用各种工具把房间堆得满满当当的,一点情调也没有。我还以为只有像我这样可爱的女孩子才会浪费空间放那么大一个没用的东西在这里呢。” “像你那么可爱的女孩子……”我深表怀疑地瞥了她一眼,“……我觉得把所有没用的东西都扔出去,留一间空屋子用来堆满金币的可能性更大些吧。” 我的话让妃茵微微一愣,而后她困惑地伸出两只手摆在面前,看了看左手,又看了看右手,仿佛它们一个是一间堆满了金币的库房,而另一个就是摆着一张小床的可爱闺房。她满脸痛苦地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沉沉地点了点头: “讨厌啦,果然还是设成仓库放金子更好一些……” 我不禁失笑:“有你这样一个贪心不足的会长,真不知道该算是我们走运还是倒霉。” 听到我对她的评价,妃茵立刻大声叫起屈来: “什么叫‘贪心不足’,你以为我当这个会长容易啊……”她满脸哀怨,掰着手指头轻声数落着,“……每天我一上线,就会有一串数字蹦出脑海:物业费二十五金,武器商二十金,拍卖师二十金,给大家更换装备第一百金,买药水十金,训练技能二十金,金团薪水第一百金,还有公会公共存款第一百金。也就是说,从我登陆的第一个呼吸起,我每天至少要进账十三金,至少……这就是我们公会生存的成本。这些数字逼得我一天都不敢懈怠,根本来不及细想公会的未来……” 一大串数字铺天盖地地向我涌来,我顿时无言以对,只能举手投降。 “其实像你这样也很不错啊……”恶声恶气教训完我一顿之后,妃茵随即又一脸陶醉地眯上了眼,“……有一张舒舒服服的小床,安安静静的,就像是……”她欲言又止。 “什么?”我不经意地追问道。 “……就像是个家一样……”她静静地吐出一口气,懒洋洋地说道。 我忽然觉得我的心脏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 是的,家,就是这种感觉让我无法割舍对这间小屋的贪念,让我想要将一切其他的人和事关在门外,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在里面,哪怕只是一小会儿。 家,是一个让人可以“回到”的地方。 自从我有独立的记忆以来,我始终是在这个世界上流浪,不断地从一个村庄旅行到另一个村庄,从一个城市出发到另一个城市,无论是何方,对于我来说都是异乡,无论是何处,对我来说似乎都是陌路。我在人生的旅途中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着,不知归期也不知归途,仿佛是自己生命中的一个匆匆过客。 原来,我想要一个可以“回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需要这样一个可以“回到”的地方,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个能够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家”。 “你说得对……”再次将目光落到窗外,我看见半片夕阳,正渐渐沉没在对面的屋脊中。夕霞里最后一抹红艳的光泽,在墙壁上缓缓地移动,那红彤彤的影子,映得人心里一阵暖和。 哦,就在这里了,这是我的…… 家…… 第一百四十三章 融合器与新的炼金术实验 第一百四十三章 融合器与新的炼金术实验 忘记听谁说过,人生就像是一条不知终点的漫长旅程,在生命的绝大部分时间里,我们都只能在这条艰辛的旅途中艰辛地跋涉。无人知晓我们的生命将会通往何处,我们宝贵生命的全部意义似乎就在于这看起来毫无意义的奔波之中,追赶着那些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目标,一路向前。 然而,无论是你个多么斗志昂扬的旅行者,无论你对这未知的前路有着多么强烈的好奇心,无论你在这条人生的道路上发现了什么、经历了什么,是幸福还是忧伤,是快乐还是悲凉,终会有那么一天,或许是一处宁静安详的村落,或许是一道静谧澄澈的溪流,或许是一支舒缓悠扬的乐曲,或许是一幅深沉细腻的画作,或许是一位明艳忧郁的女士……不管那是什么,它也许会忽然间让你感到一阵疲惫,发自内心地对这无休止的生命跋涉厌倦不已。于是,你会突然间停下脚步,在一处寻常但却安闲的风景前驻足观望——并不是你真的想要看见什么,而只是让倦乏的灵魂歇上一口气。 真的,有时候,我们走得太过匆忙,以至于不得不停下来,等等身后那迷失了的自己。 但是,同样的,无论吸引住你的是多么秀美的风光,是多么壮丽的景色,是多少人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人间仙境,无论这短暂的停留让你感到多么畅快舒适、多么陶醉惬意,你都无法永远地停留在此间,无论你多么舍不得,你终将抛开眼前的风景,重新背上行囊,继续你这无穷无尽的征途。 生活还在继续,我们的跋涉无法停留…… 正因为如此,无论妃茵和我多么喜爱这间小屋中温馨安详的气氛,我们都不可能永久地停留此间,让它像这样毫无意义地温馨安详着。事实上,我们的会长大人只在那张小**躺了一小会儿就不住打着呵欠“下线”去了,在退出这个世界之前,她还以一个花季少女特有的委婉含蓄地提出了尽快提高这间小屋利用率的合理化建议: “呵……还是抓紧时间把你的房间改造一下吧,姑奶奶我把房间分给你可不是让你留着过家家玩儿的……” 好吧,我承认,她的建议也许不像我希望的那样含蓄…… 作为公会中仅有的一个二十级炼金术师——事实上也是公会中唯一的一个炼金术师——我理所当然地首先考虑将我的小屋改造成一间炼金术实验室。我将魔法笔记本翻到刚刚增添进来的“公会建造”栏,在那上面罗列出了一个房间能够进行改造的许多种选择:比如专供裁缝使用的制衣间、专门用于学习烹饪的厨房、能够提高制皮工作效率的皮匠工坊等等;除了学习这些生活技能之外,一个房间也可以根据需要改造成不同冒险职业者学习技能的训练室——每种职业都有其相应的训练室;除了这些专业技能的训练室,某些职业还有其特有的专用训练室——比如驯兽师的宠物训练室,吟游诗人专用的音乐厅等等;你还可以将一个房间改造成不同类型的仓库或是像铁匠铺、杂货铺这种商业设施;如果你愿意的话,甚至还可以将公会房间设置成专门的会客室、娱乐室、美容室等等等等这些看起来用途不大的公共设施。我尝试着去想象如果某个公会将这所有的房间都建造一遍将会是什么样的景象——然后我发现它必须建造一座全新的城市才能容纳得下那么多繁杂的建筑。 有时候我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冥冥中似乎有着这样一种力量,它为我们树立起了各种各样永远无法实现的目标,让我们——事实上是让那些涉空者们——不得不更长久地停留在这个世界上,去耗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有时我甚至会经不住恶毒地揣测:这会不会是这个世界的创世神祗们玩弄的一种谈不上光彩的手段,其目的只是为了将更多的涉空者挽留在这个世界中,与其他时空位面的神祗们争夺信徒的数量? 但这种荒诞的念头总是经不住思考的:要知道,万知万能的达瑞摩斯能够创造出整个世界,那他还需要那么多庸碌无能的卑贱生命做什么呢?而我们又能够为他做些什么呢?他将那么多的涉空者羁留在这个位面之中又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要他们的钱吗? 这真是个笑话! 这些花样繁多的改造方式配上琳琅满目的效果图足足涂满了第一百多张纸,如果再算上各种建造升级的选项,你就不得不从三百多个选择中找到自己想要的改造方式。而这件事最令人感到神奇的地方在于:你的笔记本里明明增加了那么厚一摞内容,可它的体积和重量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你知道,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叫它“魔法笔记本”的一个重要原因。 我原本以为要在这两指厚的书页中翻上好一阵子才能找到炼金术实验室的内容,但万幸的是,除了一页一页翻找之外,我惊喜地很快发现这个笔记本还提供了一种名叫“搜索栏”的检索方式。在搜到“炼金术实验室”的改造选项之后,我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确认”的选项——事实上,我实在是应该犹豫一下的,至少在选择确认之前,我应该看清楚整个改造需要的费用…… 顿时,一道道浅蓝色的光芒在我的房间中来回飞舞,每当它闪过一个角落,都让这个角落焕发出明亮的光彩。片刻之后,这道光芒逐渐散去,然后我惊讶地发现,整个房间…… 呃……和刚才其实一模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化:一张小床静静地摆在墙根,一把椅子斜靠在窗前,一切都如我刚刚进入到这间房间时一模一样——就连墙角的灰尘都没有少掉一撮。 其实,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变化,至少在我的魔法笔记本上,这个房间的名字已经变成了“杰弗里茨.基德的炼金术实验室 1级”。 就这样,我拥有了自己的实验室。原本,我想按照我的导师埃奇威尔先生那件实验室的标准,为它添置几件功能完备、用途广泛的实验设备,以便于将我已经停滞了很久的炼金术研究继续进行下去。但很快我就发现:我刚刚做出的这个不谨慎的决定已经令我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处境之中: 尽管战武士是一个十分烧钱的职业,不到要时常修理装备、购买各种报名的药剂,还总得把大笔的钱财投入到更换各种武器防具中去,但经过长期的冒险,我总算也积攒下了一千多枚金币。可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仅仅是将这个房间改造成实验室(事实上仅仅是改了个名字而已),就花去了我整整一千枚金币。现在我原本沉甸厚实的钱袋中,只剩下了五十几枚银币的零钱,这点儿钱不要说去买那些高级的魔法实验设备,就算是要买个普通的烧杯都只能买最小号的那种。 一瞬间从一个薄有积蓄的冒险家到一个囊中羞涩的穷光蛋,让我索性起了自暴自弃的念头。我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又花了五十枚银币买了一张“简陋的炼金术试验台”——这也是我唯一能够买得起的和“炼金术”扯得上边儿的东西了——鬼才知道这张用几块破烂木头板拼起来上面还有虫蛀的窟窿的破桌子怎么会卖出这样的天价来,从外形来看它就像是楼下那些只值十五枚银币的“简陋的木质餐桌”的孪生兄弟——就连桌面儿上的那个窟窿眼儿都像是同一只蛀虫啃出来的。 在把手上的钱花得只剩下几个铜板儿之后,我终于冷静了一些,想起来翻翻自己的背囊里还有那些战利品可以卖点儿零钱——至少先凑够了修理装备的开支再说吧:唔,三十九张大脚野人的皮毛,这或许能值几个银币……六捆星月草,这他妈的就连一枚银币都不值……十二瓶生命药剂,这个可不能买……一把十四级的“斗气纹饰的短剑”,本来还想留下来当暗器用的,现在还是卖了吧,垃圾武器哪儿都打得出来……还有这个……还有那个……还有…… 咦,这是什么? 正当我为了维修装备的开销而犯愁的时候,忽然,在我装满了各式各样廉价战利品的背囊中,我发现了四个形状怪异、造型独特的器具。它们有的是一个连通着内外的水晶瓶子,有的则是个双螺旋的管道,有一个造型古怪支架,还有一个则是我们在考克拉山之巅阻止了疯狂的变异者药剂师瓦格纳的灭世计划后,从他的尸身上取得的圆球状的零件。这四个古怪玩意分别是“融合器的零件”一、二、三和四。 我猛然想起,在我的任务栏里,还存留着一项名为“融合器的安装”的任务。当我从瓦格纳那里获得最后一个零件之后,这个任务并没有随之消除,而是变成了让我“在一间炼金术实验室内将这些零件组装完成”。只是后来一连串惊心动魄的冒险旅程让我根本没有机会找到一间实验室去探究炼金术的奥秘,以至于让我差点把这个任务忘得一干二净。 尽管这个房间唯一一件和炼金术有关的物品就是一张被虫吃鼠啃得不像样子的破旧试验台,但不管怎么说,在名义上,这却是一间如假包换的正宗炼金术实验室。所以,当我将四个“融合器的零件”放到试验台上之后,我的任务栏里顿时出现了变化——任务要求我按照正确的顺序将这四个零件安装到一起,如果安装顺序出现错误,就必须重新排序,直到将它正确安装完成为止。而在整个安装的过程中,我尝试的次数越少,获得的奖励也就越高。 老实说,和那些动辄就要求我们杀人放火、带着敌人的脑袋或是头皮来换取奖赏的粗暴冒险任务相比,我更喜欢这个带有一点数学思维和智慧乐趣的特殊任务——在这个战火纷飞、生灵涂炭的残酷岁月中,我们好像已经习惯了用死亡去换取荣誉、用毁灭来成就名望、用破坏来彪炳功绩,将杀人与被杀当成生活中唯一的主旨和信念,不遗余力地将之付诸实践。 而此时,突然冒出的一个简单有趣、同时又没有太多负担的数学游戏,似乎是在提醒着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原来还存在着另外一种生活的方式,这种生活与争斗无关,与生死无关,与仇恨无关,与伤害无关,那是一种平静而有趣的生活,让我们不是用剑——而是用头脑——去获得另外一种生活的乐趣。 我立刻兴致高昂地投入到了这个奇妙的任务——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一个游戏——之中。在经历了最初的几次失败之后,我一点儿也没有感到气馁——事实上,比之能够获得一个全新的实验设备,我倒更希望能够多享受一些这种思维的游戏。在那么一瞬间,我甚至希望自己耗费的时间越长越好,那我就可以从中得到更多探索的乐趣和对未知的期待。 不知这究竟算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在我才只刚刚做出了第七次尝试之后,一道翠绿色的光线从这四个零件中射出,光与光渐渐融汇交织在一起,将这四个零件贯穿起来,逐渐相互吸引,直至各个零件的发光处自动结合在一起,最终拼装成一个造型有些怪异的器具。结合处的光线不再向外溢出,而是通过连接点在这些零件内循环交替流转开来,使整个器具发出莹莹的光彩,这个时候,我的第一件炼金术实验器具——融合器——终于安装完成了。 当融合器组装完成之后,一道柔和的白光从我的脚下腾起,一种久违了的温暖充实感涌上了我的心头。重新查看了一下我的状态,我发现自己在二十级上已经停滞了许久的炼金术技能已经随着融合器的成功安装而成功升级了——这说明我终于又一次突破了一个艰难的门槛,令自己的炼金术技能产生了一次质的飞跃。探究世间万物的又一扇全新的窗口正向我徐徐打开,令我感到欣喜不已。 我迫不及待地抓过刚刚组装完成的融合器,急切地想要了解清楚这个看上去造型古怪到堪称丑陋的东西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能给我的炼金术技能带来如此巨大的成长。它的最左侧是四个带有火焰喷灯的烧瓶架,最多可以同时容纳四种不同的原料进行加热。原料加热产生的气体将分别通过那根双螺旋管道,管道最终交汇的地方有一个催化室,在必要时可以向里添加类似老鼠粪便、蜘蛛网、壁虎尾巴……之类之类的催化剂。通过阀门之后,管道将伸入一个可以打开也可以完全封闭的方形盒子中,在实验时,那里将放入各种“元素之精”——那是散落于这个世界上的凝聚在一起的各种纯净的元素碎片,在此之前我虽然偶尔见过一些,但除了卖钱之外,我还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其他的作用——方盒子的另一段是一枚射灯,正指向那只里外互通的神奇的水晶瓶。而在水晶瓶的另一段则是一个托盘,用于放置一枚宝石。 这时候,我的任务栏中已经多出了一项“完成第一次元素实验”的任务,任务提示我:将五份月见草的根和三份鬼星花的干花瓣放入烧瓶加热,在催化室内添加九份粘液虫的鼻涕,在元素匣内放入一份“小块的灰土石精尘”,最后在托盘里放上一块普通的黑曜石,完成第一次元素试验。 这项实验需要的材料总算还都比较常见,比较难找的是“小块的灰土石精尘”,正巧我的背囊中也还剩下一份。唯一让我感到有些痛惜的是:一块普通的黑曜石可是能卖上三十多枚银币的价钱,对于此时穷困潦倒的我来说,这可是一笔巨款。虽然曾经有一位伟大的炼金术学者曾经说过:“在追求知识和道路上,每一点真理都是宝贵的。”可是……三十多枚银币啊,这真理未免也他妈太贵了吧? 我满怀怨念地将这块黑曜石放在了托盘上,然后开启了融合器。 两个分别盛放着月见草根和鬼星花瓣的烧瓶下方的底座上,凭空喷出了两朵淡蓝色的火焰。随着火焰的炙烤,一团浅紫色的气体从月见草根中散发出来,同时,一股暗红色的烟气也从浸泡着鬼星花瓣的药水中蒸腾而出。随着气体的溢出,我们可以看见烧瓶中原有的物质逐渐变暗,最终变化成炭灰一样的黑灰色物质。 一紫一红两团彩色的气体沿着烧瓶顶端的通道进入到双螺旋管道中,这两条螺旋管中仿佛蕴藏着某种我们所不知晓的魔力,使进入其中的气体蓦然加速流动,并且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细小的两只螺旋管里蕴含着两团暴戾的飓风在不停滴喷涌。两股气体几乎同时喷涌出管道,被巨大的风压用力挤进盛满粘液虫鼻涕的催化室中。很快,催化室内的粘液发生了变化:它们像滚开的水一样沸腾起来,并且逐渐变成了介于红和紫之间的一种颜色,而原本涌入进来的两道气体则混在一处,变成了一股黄褐色的气体,不住地涌入盛放着小块的灰土石精尘的元素匣内。 随着黄褐色气体的不断涌入,元素匣顶端的那盏射灯逐渐亮了起来。当管道中的气体完全涌入元素匣内之后,射灯猛然爆发出十分明亮的光芒,一道如刺剑般尖锐笔直的黄色光线直刺入那个里外互通的水晶瓶中——说来也怪,那瓶子通体都是由晶莹剔透的水晶打造,瓶壁十分脆薄,透光度很好,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透明的,可那道光线射入后却没有一丝一毫散射出来,似乎是完全被那个造型古怪的瓶子完全吞噬掉了。 黄色的光线在瓶子里逐渐凝聚成一个光团,附着在瓶子的内壁——哦,或者说外壁,反正它们都是通着的——上,并且缓缓地流动起来。光团流动得越来越快,直到最后超出了我们视力能够跟踪的极限,让人感觉整个瓶子表面都布满了闪耀的黄色光芒,仿佛被镀了一层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觉得那光芒的颜色越来越纯净,也越来越明亮,与此同时一些暗淡的杂色好像也开始从那古怪器皿的表面四处散逸开去。看起来那瓶子是个通过高速旋转剔除杂质的工具,只不过它所用于提纯的并不是有形的物质,而是光。 随着光团的旋转,那器皿越来越亮,直到让人难以直视。虽然它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但我的耳边却仿佛听到了飓风呼啸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感觉到那枚光团的旋转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生畏的临界点,其中蕴含着的能量完全是我们所无法想象的。正当我开始担心它会无法承受这样的能量而发生毁灭性大爆炸的时候,一道明黄色的光团仿佛闪电般从那瓶子中央炸裂开来,恍惚中,我仿佛看到一支金色的长箭从瓶中飞射而出,狠狠地扎向托盘上那枚黑曜石…… 尽管那光芒一闪而逝,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反应,但它所造成那种巨大的震撼,却让我感到仿佛过去了第一百年那么久。事实上,我的视力一瞬间就恢复了过来,但我的思维却在那亮光暴闪的一刹那停滞了很久。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想起来去看看这次实验的结果: 我抓起托盘上的那块黑曜石,仔细端详起来。 不,它已经不再是一块黑曜石了! “岩石的守护之精,三十级以上使用,提升十五点防御力,增加百分之三格挡几率,减少百分之一回避几率。” 魔晶,我制造出了一块魔晶!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追寻,散落的卷 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 追寻,散落的卷章 事实上,这块刚刚完成的“岩石的守护之精”根本没有任何实用价值: 它只限于三十级以上的冒险者使用,而当一个冒险者达到三十级的级别时,他的饰品栏往往是被那些攻击力提升七十五点、攻击速度提高百分之三的“猛虎的挂坠”,或者是增加第一百五十点魔力、提高五十五点魔法伤害力的“真实的黑珍珠”,又或者是提高三十五点防御力和九十二点生命值的“力量指环”之类属性加成远比它高的物品占据着——而且这些物品并不是很难得到。仅仅是提升十五点防御力、增加百分之三格挡几率的属性加成实在无法对一个已经颇有经验的冒险者产生什么吸引力——更不要说还要付出百分之一的回避几率作为代价。 然而,对于我所研习的炼金术来说,它的出现却具有着飞跃性的意义:它标志着我的炼金术技能从此以后就跳出了纯粹物质界的狭隘局限,向着玄妙空灵的魔法世界迈出了探索的第一步。从此以后,一片全新的学术天地向我打开,让我能够从更为广阔的视角重新观察和了解这个奇妙的世界——对于一个求知欲旺盛的、理想远大的、愿意为探索世界本源奥秘而奉献青春热情的年轻人来说,这是一个多么令人振奋的进步啊。 更重要的是,这块用总共加起来值不到一枚金币的原材料制作成的漂亮石头,居然能在杂货店里卖出三枚金币的高价——对于一个兜里只剩下最后一把铜子儿,就连衣服破得露点了都没钱修补的穷光蛋来说,这是一条多么令人振奋的生财之道啊…… 剩下的事情就简单了,我用手头仅有的三枚金币加上一把零钱从公会拍卖师那里又买了几份“小块的灰土石精尘”和几块黑曜石,然后兴冲冲地跑回到楼上自己的实验室中,片刻之后绿光闪过,我又揣着几块新鲜出炉的“岩石的守护之精”跑到楼下,扔给杂货店老板,然后就可以用更多的钱去买更多的精尘和黑曜石,制造出更多的魔晶,再卖出更多的金币…… 我知道上面这段文字你看起来一定觉得很无聊,但是……嗨,相信我,这整个过程远比你想象得要有趣得多——尤其是当杂货店老板将一叠金币放到你手中,这些金黄色的可爱金属片相互摩擦发出“哗啦啦”的清脆响声时,你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非常值得的。 我没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一夜暴富,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克制而自省的人,我并不希望对金钱的贪欲改变我的这些优良品质——事实上,如果我能用这种方法挣上它三五百万个金币,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然而,即便是这个小小的、正当的、毫不贪心的愿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也很难得到满足: 一方面,在经过了十几次交易之后,拍卖市场上要价最低的那些灰土石精尘已经被我扫荡一空,剩下的那些要价已经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期;另一方面,对于杂货店老板来说,当他收购某种商品的数量超过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的开价就会变得越来越低,直到让你无利可图。当我卖出第九百七十二块自制的魔晶之后,我发现以现在拍卖市场上剩余原材料的最低价格和杂货店的收购价,我枚卖出一块魔晶只能挣到六分之一个铜板(月见草和鬼星花瓣都是成捆卖的,因而在一片一片使用的时候,它们的单价远不值一个铜板)——这比蹲在城门口杀鸡拔鸡毛卖钱的利润都低。 即便如此,当我决定放弃这笔生意的时候,身上也已经有了两千多枚金币——这不但足够我修理装备的费用,还让我有能力为自己的炼金术实验室多添置了几样实用的实验器材。 抛开“岩石的守护之精”惨淡的商业前景不提,融合器实验的成功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一个全新学术领域的大门。魔法元素与普通的物质居然能够通过人工的方式相互融合,这全新的发现令我兴奋不已,同时也深深地激发了我的求知欲和好奇心。探究世界奥秘的愿望令我迫不及待地赶往坎普纳维亚城,向我尊敬的炼金术老师埃奇威尔先生求助…… 无论何时,埃奇威尔先生的实验室都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让每一位前来造访的客人不得不冒着粉身碎骨的生命危险。要知道,曾经去到过诸多魔窟兽林,也曾经面临许多次危途险境,即便如此,这座破破烂烂的两层小楼也是我去过的最为凶险的所在之一。事实上,就在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登上他那座摇摇欲坠的小楼之前,一场威力惊人的大爆炸刚刚凑巧结束,浓密的黑烟冲天而起,从那一块块早就被炸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天花板上阵阵涌出,不由得让人背后飘过一丝凉意。 好吧,我承认,也许它结束得并不是那么“凑巧”——我在他的楼下站了半天,直等到这场意料之中的爆炸结束、并且仔细确认了这座房子在短时间内确定不会倒塌之后,这才胆战心惊地上了楼。 上到二楼,蓬头垢面、满面焦黑的埃奇威尔先生慈祥地望着我,张口喷出一股黑烟,亮出满口雪亮的牙齿,带着那副令人难忘的招牌式微笑和万年不变的和蔼口吻对我说道: “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 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经历了一场多么猛烈的爆炸,无论他的生命刚从距离死亡多近的边缘线上徘徊回来,我们可敬的埃奇威尔先生永远都是那样的淡定,这种发自内心的坦然和淡定唯有真正精神专注灵魂坚毅的大师才能做到,这让我怎能不对面前这位伟大的学者满怀敬意。 当然,如果他能把自己鼻头上的那一大块因为爆炸而产生的黑色油泥擦干净一点,把眼角上的眼屎稍稍清洗一下,再换上一件没有那么多补丁、并且没有把扣子扣错的外套,也许会显得更有大师风范一些。 我认为,在我认识的所有人之中,有两个是徘徊在伟人和疯子之间、令人难以评价的所谓的“科学怪人”,其中一个是药剂师瓦格纳,而另一个就是我面前这位炼金术大师埃奇威尔先生。他们中一个是想要把整个世界变成无尽死境的毒药疯子,一个则是似乎不管把什么东西放在一起都会引起一场剧烈爆炸的炸弹狂人;一个彻底混淆了生与死的概念,试图用永远的死亡去换取一个畸形的永生,而另一个则似乎根本没有生或死的概念,随意地将自己的生命投入到那一场场无止境的爆破之中。你很难说得清这两个人到底谁比谁要更像一个纯粹的疯子——如果仅仅从对待自己生命的态度来考虑,我觉得似乎是后者好像要更疯一些。 为了确保自己能在下一次爆炸之前能够安全地离开这里,我一秒钟也没有耽搁,冲到埃奇威尔先生面前慌忙说道: “先生,我发现了一件工具,它能将普通物质与魔法元素相互融合,创造出带有魔法属性的物质来。但是,我只有一个简单的配方。我希望能从您这里学习到更多关于魔法融合技术的知识和配方,希望您能帮助我。” “魔法融合……”埃奇威尔先生低下头,一边往回走一边轻轻拍打着自己已经开始露出明显败顶趋势的大脑门,低声嘟囔着。他思考的时间并不长,但对于一个明知自己正坐在一枚大号定时炸弹边上的人来说,我觉得他好像已经思考了十年那么久了——事实上,在整个等待的过程中,我的目光始终提心吊胆地锁定着实验台上加热炉正在加热的那一小瓶粉红色制剂。我保证,一旦它发出什么异响或是其他什么异象,我一定毫不迟疑地第一时间从身后这个窗口跳下去!什么?你问我难道不怕摔断腿吗?哦,至高神在上,难道你没有意识到当你离开这间时刻充满爆炸危险的两层小楼的时候,还能完整地保留下来一条腿用来摔断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情吗? “哦,我想起来了……”谢天谢地,我们敬爱的炼金术大师终于在我跳楼之前想起了魔法融合技术的线索。 “……我记得我收藏了一本古远的炼金术笔记,它详实地记载了魔法融合技术的原理和资料,我相信它一定会对你有所帮助。我想我应该是把它放到书房里去了,让我们去找找看……” 说着,埃奇威尔先生领着我向楼下走去——这个时候,那瓶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药水一直被放在加热炉上不停地烤着,试管里那些粉红色的**已经开始歇斯底里地拼命沸腾着,似乎正想要冲破脆弱的试管壁冲出来似的,并且冒出阵阵十分浓密的灰色烟雾,而最恐怖的地方在于:自始至终,埃奇威尔先生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他那刚刚进行了一半的实验,头也不回地向缓步楼下踱去。 看着那一瓶汩汩冒泡并且发出轻微尖啸声的不知名的**,我顿时觉得浑身寒意凛然,立刻三步并作两步,抢在埃奇威尔先生下楼之前——最重要的是,抢在那瓶药水所蕴含着的巨大能量彻底爆发出来之前——一溜烟窜到了楼下。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埃奇威尔先生家的房子布置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此像垃圾堆的房子——准确地说,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如此像房子的垃圾堆——断裂的家具、破碎的器皿、散落的书籍、横流的油污……满地有足够资格可以被称之为“垃圾”的东西堆了足有五六吋那么高,几乎要没过你的小腿。我实在无法想象埃奇威尔先生究竟是怎样把这里变成这样一片荒芜的——我觉得就算是第一百个人连续不断地干上第一百年时间,也未必能把这个地方堆得比现在更混乱一些,而埃奇威尔先生居然一个人就完成了——这样的奇迹简直比最深邃艰涩的炼金术实验还要令人惊叹。 如果不是此间的主人带路,我打赌我绝找不到他的“书房”在哪里。站在这间早就已经没有了门板的书房的“房门”口,我感到唯一的差别是:这件小屋子里的垃圾比外面那件大屋子里的要少一些。 “我记得我把那本笔记放在书桌的抽屉里了,年轻人,帮我找找我的书桌在哪儿。”埃奇威尔先生走进屋,两只眼睛在房间里四处寻找着。 “您的书桌……”我看着满地的碎木片,苦笑着回答,“……好像满地都是。” “那就别管它了……”显然,想要从书桌的抽屉里寻找笔记的计划是个完全不可能的任务,年迈的炼金术士摆了摆手,“我想,我可以再找找看……” 埃奇威尔先生的搜寻工作是卓有成效的,他很快就从半条桌子腿儿下面找到了两页被折成一厚叠的纸——我猜那是被他用来垫桌脚用的——然后从一只缺了无数裂口的破盘子里找到一团沾满了油污的纸球——从好的方面来考虑,这个邋遢的家伙总算还知道吃完东西之后应该随手擦擦餐具——最后从一只脚趾破了两个洞的臭袜子里掏出一大把碎纸片出来——好吧,我承认,我一点儿也猜不出这些纸片的用处,而且从这些不知被什么可疑**泡得泛黄了的碎纸片发出的那种恶劣的气味让我完全没有兴趣去猜测它们的用处。 不幸的是,当埃奇威尔先生将这些碎纸片送到我手中的时候,任务提示居然要求我将它们重新拼贴起来。尽管这个支线拼图任务十分简单,同时还能增加我五百点的灵魂之力,但我宁愿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指着太阳发誓,绝对不要指望我会把这个任务完成第二遍…… 最终,我们从这满屋子杂乱无章的垃圾中找出了二十几页炼金术笔记的手稿,我粗略地翻了翻,上面主要记载着一些魔法融合技术的基本原理和技术手段,这对于我这样一个魔法融合技术的初学者来说无疑是十分适宜的。只是令我感到有些遗憾的是:这仍然还不是一本完整的魔法笔记,上面还有许多的残缺,尤其是一些初级和中级魔法物品的制造配方不幸遗失了,而这些对于目前的我而言简直是这本笔记中最重要的内容了。 “也许是城里那些淘气的孩子们……”看着残缺不全的笔记,埃奇威尔先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烦恼和遗憾,他慈爱地微笑着对我解释着,“……你知道,那些小家伙们总是精力旺盛,他们总喜欢悄悄地溜进这里,完成一次小小的冒险,然后带走一两件新奇的纪念品。去城里问问吧,年轻人,也许你能从他们那里找到一些散落的卷章。” 当他把话说完之后,我的魔法笔记再一次出现了变化,一个名为“散落的卷章”的新任务出现在笔记中。它要求我寻访坎普纳维亚城的孩子们,从他们那里找到十五章散落在城中的炼金术笔记。任务完成后,我可以获得一千三百多点灵魂之力的奖励,同时获得这些这些笔记中所记载着的炼金术配方。 捧着埃奇威尔先生费尽千辛万苦从自家的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半本魔法笔记,我斗志昂扬地踏上了继续寻找科学真理的艰辛道路。我那令人崇敬爱戴的炼金术导师并没有送我出门,事实上,当他告诉我其他笔记内容的去向之后,连一句客套的话也没有说,便头也不回地上了楼,一头扎回到他那瑰奇多彩而又凶险万分的炼金术实验中,甚至没来得及听我说一句“谢谢”。 这就是我的老师,在他的生命中只有两样东西是重要的:真理、和那些像我一样乐于追求真理的弟子。对于真理,他勇于探索、不懈追求,哪怕用自己的生命去冒险也在所不惜,将他憔悴而忙碌的身影深深映射在他那间简陋的实验室中;而唯一能将他带离实验台的,就是学生们的求教。他毫不吝惜地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消耗在像我这样愚笨拙劣的弟子身上,一次次为我拂去遮挡目光的尘沙,为我指明一条通往世界奥秘的道路,而他甚至不愿接受我们的感激。 真理和学生,研究与教育,这大概是贯穿埃奇威尔先生生命的两大主题。他是那种纯然的学者,是那种彻底淡薄了尘俗名利、将生命托付于毕生信仰与追求的人。尽管他的性格有些许的孤僻,但他有足够的理由赢得所有人的尊敬和爱戴。 走出杂草丛生的院落,我悄悄掩上了院门口那扇残破的铁栅门,而后满怀感佩地回过头去,深情地望了一眼身后那栋破败的两层小楼。是的,那是一处残破的建筑,却也是一座光明的圣殿,一个智慧卓绝的灵魂一生追求与梦想的殿堂。夕阳下,绚烂的霞光包裹住这座朴素的小屋,为它添上了一层庄严的色彩,令人不由得肃然起敬…… “轰隆……”一道刺目的火光闪过,道道浓稠的黑烟从屋顶喷出,狼狈地向云霄的高处窜去。 好吧,我承认,这房子看起来也许并不像我所说的那么庄严…… 一点儿也不像!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带给我的遗憾,送给你的祝愿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带给我的遗憾,送给你的祝愿 埃奇威尔先生给我的线索是正确的,那本散落笔记的残页果然落到了这群好奇而又莽撞的小家伙的手中——事实上,之前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们,凡是被记载在我的魔法笔记本上那些任务线索,无论它们看起来时多么的荒诞不经难以置信,之后的事实都终将证明它们毋庸置疑的正确。对此,我毫不担心。 感谢那段曾经做城门守卫的经历,这使得我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坎普纳维亚城中每一个孩子的位置,这给我完成任务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我十分乐观地估计:这份工作不会花费我太多的时间。 我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感觉了! 在城东大道的街角,我最先找到了莱特兄弟。这是一对侏儒族的少年,哥哥名叫威尔伯、弟弟名叫奥威尔。你知道,他们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侏儒族人,尽管还只是两个孩子,但他们血脉中对于机械发明的狂热和妄想已经无法遏制。他们宣称自己想要发明一种用燃料驱动的机器,可以让普通人不借助魔法的力量也能够乘坐它飞上天空。他们把这种仅存在于他们幻想之中的伟大发明称作“飞机”,而最近,他们的研究工作刚刚取得了十分重大的突破性进展——经过了几个月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完成了第一个飞机实体模型。 这是一个植物纤维质地的不确定性结构力学基础动态立体仿真模型——好吧,换一个更通俗点的方式来说,这是一个折纸玩具。我很难向你描述出它的具体形状:它的结构很简单,中间是一道立起的竖脊,而两侧则是两片巨大的翅膀。一说起翅膀也许你首先会想到鸟类,但我得说这个东西和鸟类一点儿都不相似。如果一定要我做一个比喻的话,我觉得它更像是蝴蝶,因为它的翅膀大得简直不成比例,占据了整个玩具——哦,是模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 我问他们,是否从埃奇威尔先生的家中拿走过一些笔记的残页,两个孩子立刻供认不讳。他们说,他们想要更多的纸张来尝试制作不同的结构模型,于是就跑到埃奇威尔先生的家里拿了不少纸出来。我试着让他们把这些笔记交给我,但他们不愿意。他们说,这些笔记的纸张材质十分特殊,他们想要用这种纸制作的模型来进行高空滑翔稳定性的实验,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在在圣盾海湾旁的橡叶峰山顶把它们投向大海,想看看它们能不能顺着着由副热带高压形成的暖湿气流漂洋过海,去到传说中那片美丽而又神秘的东方大陆。 如果这两个理想远大的淘气包真的那样做了,那不管这些用珍贵的炼金术笔记折成的纸飞机能不能飞过大洋,毫无疑问的是,那都将是我见到它们的最后一面了。 我尝试着劝说他们放弃这个宏伟的计划,这令他们两个很不高兴。弟弟奥威尔被我纠缠得有些不耐烦,昂起头对我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些纸的话,那就和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能制造出比我们的飞机飞得更远的飞行器模型,我们就把你要的这些纸送给你。” 我别无选择,只得接受了这个赌约。哥哥威尔伯交给我一张纸,然后为我演示纸飞机的折法。眼看着威尔伯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纸上轻快地跳动,一折一叠间恍若舞蹈般轻盈,很快地将手中的白纸就变成了一架精美的纸飞机,我感到自己的双手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笨拙。我猜这两个狡猾的小混蛋一定是在给我的纸上施了魔法或是诅咒什么的,这些轻飘飘的薄纸片简直比黑爵士大锤还难对付:我把它从这边折下去,一转眼它保准会从那头又弹了起来;明明是笔直的一条对折线,当我对叠过去之后却发现偏出来足有我两根指头那么宽——而且还是大拇指。当我好不容易将这张白纸折出一对翅膀形状的模样时,我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快要打成蝴蝶结了。即便如此,我的作品仍然是左大右小前重后轻上歪下斜,和侏儒少年手中那个整齐漂亮的折纸玩具截然不同。 站在街边,威尔伯捏着手中的纸飞机轻轻向前一送,它便顺势向前飘去。它在空中飞舞的姿态恍若一个有了生命的精灵,挽住了街角的轻风,轻盈而又稳便地随风飘荡,直穿过宽阔的街头广场,缓缓降落到道路另一侧的草地上。 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这两个小家伙的发明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成功。那纸飞机当风飘举的模样,分明蕴含着某种质朴而又神秘的至理。有朝一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解开这个谜团,天空未尝不会向如我一般不通魔法的普通人敞开怀抱。 毕竟不是该当我发感慨的时候,迎着两个侏儒少年挑衅的目光,我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折纸作品,向前迈出一步,右手猛地向前掷出。当我的纸飞机脱手飞出的时候,我只听到“呼”的一阵风声从我的耳边掠过。立刻,我站直了身体,垫起了脚尖,向远方眺望,想要看看我的折纸玩具飞到了哪里…… 空中没有痕迹,飞机已经飞过…… 呼,一定是我太过用力了——我想——那孩子轻轻一掷都能将这个小小的纸飞机送出那么远的距离,我将它那么用力地扔出去,现在怕不是已经飞到城墙外面的树林里去了吧?一想到自己居然对两个孩子贪玩的赌约那么认真,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何必呢?这样会伤到孩子们的积极性的…… “先生,您输了哦。”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奥威尔忽然高兴地拍手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伸出小手向前指着。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我恍惚间看见,在我脚前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屁股朝上地栽倒着一团白乎乎的东西。那东西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依稀……仿佛……似乎……好像……是我刚刚叠好的纸飞机的模样…… 一阵小风将一片落叶从我的腿边吹过,一时间,我感到气氛有些萧索。 这个……你知道,我始终都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那些怀揣理想、用于探索的孩子们,我们不应该过于严厉地打击他们、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有时候我们还是应该适当地放纵他们,满足一下他们幼小的自尊心,这样才能帮助他们更好地成长,所以我……投纸飞机的时候用力稍稍轻了一点——嗯,就是这样,我投得轻了一点……嗨,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我的话哪里有说错了?你觉得有破绽吗?不要撇嘴!我说的就是你!有本事你来啊!看看你能不能像我一样把这两个孩子……那个……哄得那么开心! 不过,保护孩子们的自尊心,让他们幼小的心灵不受伤害,这之需要一次就够了。下一次,我就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根据一些高深的、你们显然都不懂得的空气动力学原理,我适当地调整了机翼和机身的比例,同时又将机翼的角度调小了一些,这样一来,它就可以…… “先生,您输了哦……”咦?怎么会飞得比刚才还近? 哦,我明白了,在设计这个飞机模型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到横风造成的紊流影响。如果像这样给这个飞机加上一个定风尾翼的话…… “先生,您输了哦……”开玩笑的吧!它好像越飞越近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小扰动在在速流中传播叠加起来所形成的突跃造成的熵增加而影响了飞行的稳定性,只要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先生,您输了哦……”有没有搞错啊!我的纸飞机已经连两步远都飞不到了!! 好吧好吧,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一定是大展弦比直机翼的举力和由尾涡引起的阻力失调所引起的,我之需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先生,您输了哦……”我嘞个去!这一次飞得还不如刚才远呐! 要不然也许是因为…… “先生,您输了哦……” 难道说…… “先生,您输了哦……” 莫非…… “先生,您输了哦……” “您输了哦……您输了哦……您输了哦……” 好吧,我承认,我对于折纸这门高难度的科学技术确实一窍不通。经过连续二十几次的不懈努力尝试,我折出的纸飞机越飞越近,最后终于一撒手就一头栽到了我的脚背上去! 我开始十分严肃地考虑放弃这个任务的问题…… “先生,您还要再试一次么?”在我面前,小威尔伯一脸带微笑地看着我,在他的手中,还捧着一张刺眼的白纸。 见了鬼的,这两个小混蛋从哪儿搞来了那么多的白纸?! 老实说,连番惨烈的败绩让我现在一看见白纸就恶心得胃里直冒酸水。我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忍不住亲手宰了面前这两个无辜的小兔崽子的。 我愤恨地一把从小威尔伯手中抢过这张纸,三把两把将它握成一团大纸球,大吼一声倾尽全力将它远远扔了出去,想要用这种方式将淤积在我胸口那股闷气宣泄出来。那团纸球如流星陨石般飞过长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曲线,遥遥探向远方,直飞得不见踪迹。 然后…… “刷拉拉……”一道耀眼的白光立刻拔地而起,将我围绕在中央,同时我的耳边飘过一阵象征着任务完成的轰鸣声。当光芒散去,我看见莱特兄弟满眼崇敬地仰视着我: “先生,您的飞机飞得好远好远哟……” 在威尔伯的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我刚刚扔出去的那团大纸球,小手正如获至宝般地在纸球上来回摩挲着: “……您的飞机模型给了我们很大的提示,我们一定会很好地参照您的设计,发明出能够飞得更高、更远的飞机来的。当发明成功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来邀请您做我们的第一个乘客……” 当这个啰嗦的小家伙还在满怀敬仰地因为那团被揉得一团糟的大纸球给他们带来的启发而对我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已经怀揣着从他们手中赢来的炼金术笔记落荒而逃了。在这一刻,一个坚定的念头牢牢盘踞在我的脑海中,如岩石般坚不可摧。我深信,就算是至高神达瑞摩斯此刻亲自降临在我的面前,也不可能让我的想法有半分的动摇。 此时不住在我脑海中翻腾的想法是:无论这两个小糊涂蛋以后发明出什么样的东西来,都休想让我靠近半步! 绝对休想!!! 如果你认为至此这个任务带给我的磨难已经全部结束,那我只能说你实在是小瞧了这些孩子们玩耍的劲头。事实上,这或许是这一系列任务中最容易完成的一个了。 一个半兽人孩子教我把两张纸折成一个正方形——他把这叠好的小玩意儿叫做“方宝”,然后和我每人拿着一个在地上反复摔打,直到将对方留在地上的“方宝”打翻过来才算胜利。和那对侏儒兄弟的要求一样,我必须胜过他才能从他手里得到那些笔记。我真想告诉你这一切有多难,但遗憾的是以我笨拙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清楚这项工程的困难程度。我感觉这是一项集弹性力学、塑性力学、爆破学等等一系列复杂学科相关知识和运气为一体的高强度体育项目,而且最要命的是,经过我的亲身体会,我觉得运气的成分要占到绝大多数。我已经不记得在这个过程中我输给那个龇牙咧嘴的绿皮娃娃多少回了,最后我简直是一不小心才赢了他的。当我伸出颤抖的手臂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笔记的时候,我的整条右臂连同肩膀都因为用力过猛而肿了起来。一种酸胀刺痛的感觉从我的骨缝中向外辐射蔓延,让我不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留神把血管撑破。 一个牛头人少年让我陪他玩滚铁环的游戏——哦,我猜你会说:“这有什么难的”。我相信如果你能亲眼来看看我们滚的铁环就不会这么想了。严格地说,我甚至不认为我们滚的这个东西能够称得上是“铁环”——它分明就是一张超巨型的铁饼:在它通体最薄的地方也有你的掌心那么厚,而且我发誓你这辈子所见过的最大的马车车轮也要比它小三圈。这玩意儿几乎就是块实心的铸铁,仅仅是因为它的中间有个大约猫尾巴那么细的圆孔,这个一脸傻乎乎的牛头人少年就认定了它是个“铁环”。你知道仅靠两只手的力量想让这块危险的铁疙瘩保持直立有多难吗?这简直是个违反万有引力定律的超自然现象,更不用说还要让它滚起来。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牛头人少年比我高半头,而且保守估计他的肩膀有我两个那么宽。 相信我,如果你有孩子,我奉劝你千万不要让他和同龄的牛头人孩子一起玩耍,因为这样做和让他独自面对一只饥肠辘辘的食人魔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许多在牛头人娃娃看来仅仅是件玩具的东西,对于你的孩子来说绝对是件不折不扣的凶器。 你以为牛头人的孩子是最难对付的?不,和那个拉着我跳格子的精灵族女孩相比,他绝对属于人畜无害的善良生灵。我不知道究竟是谁发明了这个跳格子的游戏,如果让我找到他的话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这项发明后悔一生。我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个精灵族的女孩在跳格子时是多么的轻灵窈窕,更不想让你知道我像一头断了腿的狗熊一样跳来跳去的模样有多丑陋,你只需要知道,我几乎费了半条命才把这长长的一串格子跳完。当我离开的时候,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直立行走。 诸如此类的游戏还有很多,请原谅我不愿再详细地描述这段惨痛的经历。我无法想象这些年幼的孩子们究竟从哪儿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竟能够一天到晚不停地将这些足以把我这个强健的成年人累的死去活来的游戏玩个不停。 而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愁眉苦脸地为了从他们手中赢下两张笔记而精疲力竭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却显得很快乐。我不知道他们的这份快乐来自何处,是从哪些简陋的玩具中吗?又或者是从我和的比试较量中?他们是因为在自己的领域中击败了我这个成年人儿欢欣鼓舞吗?可又为什么在最终被我击败之后还能玩得如此开心呢? 胜负、荣誉、赌注、价值……似乎这些东西都不会影响到这些孩子们最终得到的快乐。他们的快乐并非来自于外物的表象或是与他人接触时的差异,而是来自于他们的内心,来自于那个单纯而又洁净的世界。当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如临大敌地与他们苦苦争胜的时候,他们却只是发自本心地在寻找那份心底的乐趣。是的,在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击败、赢得他们手中的笔记残页之后,我距离完成任务的目标越来越近,我本应为此感到振奋和高兴的,不是吗?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不理解他们的快乐,我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眼前浮动着无数的目标,它们记载在我的魔法笔记本中,我生活的意义就是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完成。当它们被完成的时候,我会得到奖励,我会提升力量,我会成为比之前更优秀的人,我因此而感到快乐。这种快乐的目的明确、来源清晰、代价昂贵。 和我的快乐相比,这些孩子们的快乐是如此的廉价,却又是多么的宝贵! 任务还在继续,我仍然不得不陪着这些异想天开的孩子们无休止地一起玩这些无聊的游戏,这让我倍感煎熬,但我并不想抱怨什么。我相信,万知万能的神明在这里安排下一个这样的任务,或许正蕴含着某种博大的智慧。他也许想用这种方法提醒人们什么,让人们想起些什么、感受到什么,那应该是一些人们曾经拥有而又不断失去的东西,一些属于孩子们的东西,同时也是属于那些已经不是孩子们的大人们的过去的东西。这些东西去了哪里呢?是被人们丢弃了?还是被收藏在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中静静地发霉呢? 不管它们去了哪里,这或许是个可以重新找到它们、将它们泛上心头重新体味的机会。它似乎在提醒着那些一度失却了它们的人们,告诉他们:你曾拥有这世上最宝贵的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你不应丢弃的。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过去,我并没有类似的童年,我只是蓦然出现在这天地间的一个闯入者,有些东西,我从来不曾拥有过。 所以,我无法感受、无法回忆、无法体味、无法感动。 我不知道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我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能否体会到这种单纯的快乐,我衷心地希望他们可以,并因此而深深地祝福他们。 这就是我,一个没有过去的原生者,隐藏在心底最深沉的一份遗憾,也是给我的朋友们的最美好的一份祝愿。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些事情发生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些事情发生了 你知道,我曾亲手制止过药剂师瓦格纳播撒死亡的毁灭之举,有幸将这个世界从崩溃的边缘拯救回来。可是说真的,和哄孩子的工作相比,拯救世界的难度简直不值一提。在这些可爱又可怕的孩子们娇小的身体里,似乎被魔鬼注满了无穷无尽的充沛精力,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在调皮捣蛋方面都是邪恶的破坏天才。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和他的邪恶爪牙们倘若有这些小恶棍们一半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早就已经把法尔维大陆摧残得天翻地覆了——令人庆幸的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历尽艰辛,但不管怎么说,凭借着让我自己都感到异常吃惊的坚忍不拔的意志,埃奇威尔先生失落的那本炼金术笔记总算正在被我一页页地收集起来。我曾一度严重怀疑我能不能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从这群小魔鬼手里把这本笔记收集完整,但当我发现笔记还差最后一部分就收集完全了的时候,这个世界看上去貌似还运转得还算正常——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世界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如果没出什么差错的话,最后一部分笔记应该在一个名叫里格希斯的精灵族男孩手里——他也是这座城市中我唯一没有探访过的孩子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居住在城北的一座木屋中,有个哥哥在外远行。尽管我从很久以前就听说他的哥哥快要回家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有人见过他。 这个孩子喜欢在一条小巷的巷口玩耍,他总是满面笑容地跳来跳去。当有人跟他说话时,他会告诉你:他的哥哥就快回来了,那个时候,妈妈就会去桑塔面包房买蜂糖糕——那是全世界最好吃的糕点,也是他最喜欢的东西。 和我对这座城市其他方面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细致入微的了解一样,我一次也未曾见过这个精灵男孩,可对这些事情却莫名其妙地了如指掌。 然而,当我在巷口找到这个孩子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活泼地四处乱跑,而是蹲在巷口的角落里低头流泪。每当他伸出小手抹眼泪的时候,手上的污渍都会在他的面孔上划出几道可爱的黑印来,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猫般惹人怜爱。 我径直走到他身边,笨拙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向一个正在伤心哭泣的孩子强行索取一件东西?哦,至高神在上,恐怕就算是末世君王亲至也未必能硬得下这个心肠。而且他还如此的柔弱可爱,小家伙满面委屈眼泪汪汪望着路人的模样让我这个心肠硬冷的战武士都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白嫩的小脸儿。 我在他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摩挲着他的小脑袋,小声问道:“怎么了,小家伙?什么事儿让你那么伤心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恐怕我绝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也能发出如此和蔼亲切的声音。 里格希斯看了看我,伸出右手的食指擦了擦快要流出来的鼻涕,一边轻轻抽泣一边回答我说:“我……吸溜……我的哥哥回家了,妈妈让我去买蜂糖糕。可是……可是……吸溜……走到这里的时候,一条好大好大的野狗跳出来,把篮子抢走了,蜂糖糕……蜂糖糕也没有了,呜呜呜……” 他一边说话,鼻子里的两撇清鼻涕还在随着他的呼吸进进出出,让人看了实在忍不住想笑。我好不容易才强忍住为他擦擦鼻子的念头,柔声对他说道:“那也不用哭啊。如果你不哭的话,那我就重新给你买一份蜂糖糕,你愿意吗?” 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惊喜地望着我:“这是真的吗,先生?”他嚷着,“您愿意帮我吗?” 看着小家伙喜出望外的模样,我微笑着点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可是可是……”小家伙犹豫地说道,“……妈妈说,好孩子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你不会白拿的……”我回答道,“……你有没有在埃奇威尔先生的家里拿过一些写着字的纸呢?我用蜂糖糕来换那些纸,好不好?” “嗯,好的……”听了我的条件,里格希斯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还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一脸郑重地说:“……我们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这是我头一次用这种可爱的方法立下一个誓约。尽管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毁约的打算,可我仍然觉得这或许是我一生中最郑重最严肃的一个誓约。我甚至感觉到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圣洁的一种立誓的方式,当我和这孩子的小指相勾的时候,我的心里好像泛起了一道异样的温暖波澜,这道波澜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罪恶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帮助这个孩子而提出条件。 说真的,在拉钩的这刹那间,我忽然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份珍贵的炼金术笔记手稿。我是发自内心地想要让这个可爱的孩子重新快乐起来,恢复到他往日的精神。 得到了我的承诺,里格希斯重新变得欢悦起来。他站起身,蹦蹦跳跳地领着我向前走去,倘若我跟得不紧,离开他有些远了,他还会回头冲我招招手,大声向我呼喊着:“快点儿来啊,先生,我可不想让妈妈和哥哥等得着急了。”我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从一个小巷转入另外一个小巷,又从一条大街穿过另外一条大街,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城市,终于找到了一条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斜卧在一个山坡上,由北向南蔓过一道弧形的曲线,路两旁并排着建起两列两层或三层的小房子,房子已经略显陈旧,原本烧制出的红色砖石已经隐隐散发出暗青的光泽,但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仍然泛出一层鲜艳却又并不刺目的色彩。 每两栋房门之间靠墙的地方,都用白色的栅栏隔出一块小花坛,花坛里生长着各色的植物,一些娇嫩的蔓藤攀附到栅栏的顶端,向外探出几支娇弱的花苞,在风中盈盈地舞动。有些墙面被花坛中长出的爬山虎覆满,一盏盏绿色的叶片如浪花般在墙壁上摇曳起伏,发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在路口墙壁的铜牌上,用一种纯朴而充满生机情趣的字体写着“玫瑰街”的字样。铜牌上因为锈蚀已经布满了绿色的痕迹,甚至连原本的字迹都有些模糊,几乎整个都被隐没在了树影之下。可恰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路牌才与静静流淌在这条道路上的岁月之美相协,丝毫没有陈旧简陋的感觉。 里格希斯在这条街上的一座两层小屋间站定,满怀喜悦地望着我:“就是这里啦,先生。我最喜欢玛丽安姐姐做的蜂糖糕了。” 这是一家很小但很可爱的面包房,它门面上的黄铜招牌已经堆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垢,但那上面“桑塔面包房”的字样仍然十分清晰。透明的橱窗中摆放着许多色泽明亮、鲜美诱人的糕点,一层甜美的香气漂浮在空中,让人站在它的门前就不忍走开。 我轻轻推开店门,店门打开时与门后悬着的一盏风铃相碰撞,发出一阵令人愉悦的“叮当”脆响。 听到响声,柜台里转过一张微笑着的少女的清新面孔,她用如那风铃般一样清脆的声音,向我问道:“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然后,我愣住了…… 你知道吗?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在某个已知或是未知的角落中,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或许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所有生命来说,他——或是她——都是陌生而又无关紧要的。那或许是一个平凡的路人,一个匆匆的过客,甚至于是一个背影、一张侧向、一个模糊的轮廓甚或与是一个声音的源头……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这个也许对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对于你来说,却是唯一特别的,而这种特别也唯独只作用于你。最奇妙的是,你们或许曾经无数次的偶遇、然后错过,直到那惊鸿的一瞥,你发现了他(她),于是,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发生了,你会感觉到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从此失却了,而你并不因为这种失却而痛苦,反而乐于如此。你的心变得如此的空,以至于你存放于其中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渺小;而同时它却又变得如此的满,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增加一点点更深沉的牵挂而碎裂。 这一瞥来得如此突然而恍惚,你或许为这它已经准备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更久,然而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它真的发生了吗?你会这样问自己,却无法在第一时间里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而当这种恍惚而突然的、微微酸涩的甜蜜感在你的心头泛滥开来的时候,你终将明白:是的,这一切真的发生了! 这一瞥之间的触动是一种偶然吗?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这样,刚巧赶上了? 又或者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必然?即便不在这里,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遥远彼方;即便不是现在,而是在千百年之前、亿万年之后;即便你们已换了容颜、改了面貌、变了身份、走过无数轮回,然而,你还是你,他(她)也还是他(她),命中的两个灵魂终将一晤,生命的局限在这里失去作用、世界的边界在这里毫无意义若你不出现,他(她)将永远等候下去,等待着那个特别的时刻来临,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宿命,是偶然还是天意,我不知道属于你的那个唯一特别的人此时身在何处,更不知道你们的一切将从何时开始——我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一刻,在这我已经无法清晰记得却又永志难忘的刹那,在这个初夏时节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条自然静谧的小路中,在这座简陋小屋的门前,在那盏仍在不断发出脆响的风铃下,我遇到了仅属于我的那个特别的人。她当时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面包房姑娘洁白的围裙,扎着一条褐色的马尾小辫儿,脸上点着几枚小小的雀斑,一双深褐色明亮清澈的眼睛友善而亲切地望着我,犹如两扇直通往我心底的窗。 那姑娘名叫“玛丽安?桑塔”, 这本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叫做“玛丽安”,可我却觉得,只有她才是与这个名字最为相称的一个。 此时,那极普通却又极美丽的名字就像一支无比娇艳的花朵,在这个可爱的面包房姑娘头顶绽放开来,让我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却又担心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太过热切,反会将它灼伤。 是的,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清楚地知道,尽管我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事实上,直到很久以后,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自己在发呆,然后我变得局促起来,低下头想要躲避那双美丽的眼睛。我的双手就像是两根多余的骨头,在身前反复揉搓着,不知放在那里才好,让我烦乱得只想把它们切下来扔掉。当我低头向里走的时候,不留神脑门又碰到了那串风铃,引起了叮呤当啷一阵乱响。那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惶惶张张地抬手将它扶住,直到铃声完全停止才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小里格希斯也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店门。 “咦,这不是小里格希斯吗?你怎么那么快又回来了?”看见去而复返的精灵男孩,那姑娘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仍然满面微笑地亲切问道。 “玛丽安姐姐,是这样的……”看见这姑娘,精灵男孩似乎又回想起他刚刚遭遇的惊吓和委屈,一双大眼睛里又泛起一层水盈盈的光来,“……我拿着面包,快回到家的时候,路边突然窜出一条大狗,那只狗好大好大……”小家伙努力伸直了双手比划着,想要向她描绘出那只猛兽的体格,可糟糕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很难让人把他的描述和一只与“凶猛”有关的动物联系起来。 “……然后然后……我刚买的蜂糖糕就被那只大狗抢走了,而且……而且……”孩子低下头,惭愧地不敢去看那姑娘,“……而且……你给我的糕点篮子也被它抢走了……” “……不过,这位好心的先生说,他可以给我再买一些,所以,我就带他来了。”说到这里,孩子伸出手来向我指了指。顺着他的手指,那姑娘又重新向我望过来。她的目光让我如此的慌乱,丝毫无法抵挡。我只盼着她快快将眼睛移向别处,不要再看着我才好;可在我的心底最深最隐秘的地方,却又期待着她能一直这样望着我,永远都不要将目光移开。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满怀善意地对我说道:“……您真是个好人,先生,愿至高神保佑您。”转而,她又慈爱地回过头去,对那精灵男孩说,“里格希斯,你可应该好好地谢谢这位先生呢。” 你听见了吗?她说我是个“好人”!我这一生还从未被这样当面称赞过呢!一时间,我觉得我的心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鸟儿,飘飘然想要飞出我的躯体。“您真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好人……”这句朴素却又宝贵的评价在我耳边一遍遍环绕,让我幸福得感到有些朦胧。恍惚间,我觉得他们似乎又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也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些零钱递到那名叫玛丽安的姑娘的手上。她似乎将什么东西装在一个袋子里,又将袋子递到小里格希斯的手中,然后俯身叮嘱了他两句。她那时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温柔。说完后,她甚至还伸出手来捏了捏孩子白嫩的脸庞——我无法相信自己在那一刹那间是多么嫉妒那个冒失而又淘气的孩子。 当孩子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到他的家里去拿那最后几页遗失的炼金术笔记。幸运的是,我那恍惚的精神总算没有把这句重要的话错过,否则这几天来连番的艰苦努力可就白费了。 目送那孩子离开后,我的心忽然低沉了下去。我已经完成了来到此间的使命,帮助那可爱的精灵男孩儿重新买到一份款待他远归兄长的餐点。现在,我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在这家店里呆下去的理由。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情愿从这可爱姑娘的面前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变成她面前的那一截柜台、手边的那一块砧板,又或者是她背后那只笨重的烤箱,就这样和她一起,静静地呆在这间小屋中,永不离开。 我走向门口,两腿既沉重又虚弱。我强压住想要回头多望她一眼的念头,生怕自己一旦这样做了,就丧失了离开的决心。是的,此刻的我是如此的贪婪,一眼又怎么够呢?我真想牢牢地注视着她,望着她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直到将她的身影深深印刻在我的眼底、雕凿在我的心头,永远无法磨灭。 就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那姑娘忽然再次开口,对我说话了。那就像是众神最仁慈的旨意,从最圣洁最高贵的那位天使口中宣扬出来,而我,这个腼腆驽钝的庸人,就在这样的圣音中,得到了救赎。 她说: “先生,请您再等一下……”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永远的诅咒,我本应是而又再也不是的那个人 第一百四十七章 永远的诅咒,我本应是而又再也不是的那个人 此刻,我正独自一人,孤零零地站在桑塔面包房的柜台前,默默地望着那个名叫“玛丽安.桑塔”的可爱姑娘。 每隔五分钟零一十二秒的时间,这个勤快的面包房女孩就会从货柜里撤走一盘摆放时间最场的面包,然后打开身后的烤箱,将刚刚烤好的面包取出一盘来,放回到货柜的空白处。每当她打开烤箱门的时候,里面都会冒出几点闪烁的火星,在她亚麻色的发梢间飞舞盘旋,烤箱里的火苗将她的眼神映射得如太阳般温暖,又如月亮般澄澈明亮。 把面包重新摆放好之后,她都会站在一旁,仔细地端详一下整洁明亮的货柜,然后满面微笑地点点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感到非常满意。 而在其余的时间里,她就会趴在柜台上,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颊,入神地遥望向窗外的天空,脸上带着一层幸福憧憬的浅浅笑意。倘若此时恰好是正午时光,清朗的阳光会漫过透明的橱窗,静静地洒在姑娘那甜美的笑容上,犹如春光,便这样催开了一支墙角的野雏菊,于是满屋明媚,就连站在一旁的旁观者的心,也都被映得心旌荡漾…… 就在我帮精灵男孩里格西斯买完了点心之后,玛丽安出声挽留了我。我还记得,她当时的俏脸红红的,低垂着眼睛害羞地不敢看我,两只手抓着胸前的围裙,局促地来回揉搓着。 “先生……”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却偏又像一枚青涩的苹果般清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您知道,小里格西斯弄丢了我的糕点提篮,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轻咬了咬嘴唇,怯怯地抬头瞥了我一眼,“……可是,我把一块手帕绑在了那提篮上。那块手帕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请您……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看您的装束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冒险家,拜托您来做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简直是对您的侮辱。可是那块手帕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愿为它付您七十五枚银币,并且您可以在蓝莓面包和香草面包中选择一样作为您的额外酬劳。” 我接受了这个任务。 之前我还从不知道,能够为一个人去奔波忙碌——哪怕仅仅是做一件微小的事情——竟会让人感到如此的自豪而又如此的喜悦。她根本就不该感谢我,恰恰相反,我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方法去感激她,感激她给了我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能够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些许勇武去为她效劳。 一种异样的喜悦冲击着我的内心,让我忍不住想要狂奔、想要呐喊,仿佛不这样宣泄一下我整个人就会幸福地炸裂开来似的。我的心被一种**充满着,这让我感到自己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斗志昂扬。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个任务未免太简单了一些。仅仅是从一条恶狗的口中抢回她的手帕怎能体现出她在我心目中的价值?我希望能为她挑战一条恶龙,将它掩埋在地底的无限财富送到她的面前;我希望能为她征服一座城堡,再将她的名字用最美的字体镌刻在城墙上;甚至于,我愿意为她单枪匹马去挑战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威严,击败这个暴虐的君主,送给她一个和平安详的世界。 是的,我想我是中了一种无解的魔咒,这魔咒让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财富、勇气、力量、荣誉……甚至生命,去换取她的短暂而又珍贵的笑容。而且我相信,我为她牺牲得越多,就会越觉得幸福。 我没花多少工夫就干掉了那条恶犬,那轻而易举的过程实在是让我不无遗憾。当我找到它时,它已经将整个提篮撕扯得粉碎。幸运得是,我在一块提篮把手的碎片上找到了那块手帕。 那是一块杏黄色的绢丝手帕,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 “j.k”这两个字母,字母的后面还绣着一个温馨的心形图案——这看上去应该是某个人的姓名缩写,但显然不是玛丽安.桑塔的。 无论这个人是谁,我羡慕他,我嫉妒他,我诅咒他又祝福他。他的名字这样长久地被一双温柔的小手握在手心中,摩挲着、呵护着,但愿他对得起这份幸福的荣耀,更但愿他能给予那姑娘足够的回报。 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将这块手帕随便塞进我的魔法背包中,而是自始至终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那柔软的触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它主人那双温暖而灵巧的小手。就这样,我将它带回到了玛丽安的面包房中。 然而,就在我即将要把手帕交还给那为可爱的姑娘时,我犹豫了。 你知道,每当有人来到这间面包房的时候,玛丽安多半只会对他说三句话。当你刚进门时,她会满面笑容地看着你,对你说一声:“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如果你真的从她这里买下了几样糕点,她会真诚地对你说一句:“谢谢你的惠顾。”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来到这家面包房的人多半会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时候,这温婉的姑娘也会殷切地问候一句:“希望您下次再来。 而唯有在她见到我的时候,会急切地向我追问:“先生,您找到了我的手帕吗?”而每当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她又总会失望地叹一口气,然后低声哀求我道:“希望您能尽快找到它,这对我很重要。” 是的,这些话只有当她在面对我的时候才会说出口,这让我感到对于这可爱的姑娘来说,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能够受到她与众不同的待遇——每当想到这一点、感受到这一点,都能给我带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满足和喜悦。 我有一种预感,我感觉当我将手帕归还到那个姑娘的手中,了结了我与她之间的这层委托关系后,这一切就都结束了。我不再是那个她寄予了期盼和希望的冒险者,不再是她问询和恳求的对象。从此以后,我将和那无数个曾经进入到这间面包房的人一样,得到她永恒不变的欢迎和欢送。 对于她,我将不再特别。 我怎能接受这一切?我怎愿就此切断我与她之间这唯一的牵绊,从此成为她生命中无数陌路中的一个? 我真希望现在正发生着的一切能够像这样永远不变地保持下去,让我成为她眼中那唯一的一个特例。即便我无法像那个令人嫉妒的幸运儿一样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她的心中和手中,那么至少,我还可以一次次地被那美丽的姑娘提及,还可以得到其他人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两句问候。 我一定是疯了,这是多么自私多么贪婪的一份奢望,又是多么渺小多么卑贱的一种安慰。我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念头究竟是拯救我灵魂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将我的人性推向堕落深渊的一只罪孽的黑手。 当时,我只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将那块手帕在手中紧紧地攥着,内心挣扎着、抗拒着,就这样犹豫了很久,沉默了很久。 最终,我还是将那块手帕放回到了玛丽安的手中:我终究还是无力抗拒她那两道清澈的期盼目光,更不愿为了我自私的欲念而让她失望。当手帕从我的手中离开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事实上,在我下定决心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后悔,因为我知道,无论这个决定是什么,这都终将是个让我永远追悔的决定。 拿回手帕后,玛丽安将它用双手紧紧地按在胸口,连声向我道谢,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我相信,那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笑容,但遗憾的是,我却怎么也无法回忆起她当时的模样。回想起来,那时间她的笑容便如阳光般明媚闪耀,令人神摇目眩。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能够让她绽放出即便是片刻的如此美丽的笑容,那么无论我为此付出多少、后悔多久,这都是值得的。 我原以为,这一切就将这样结束了吧,在一声感激的告别之后,我将就此走出门去,不再回头,成为她生命中无数陌生过客中的一个,就此消失了踪影。我不知道当她那双温暖的小手再次抚上那块手帕的时候,还能想起我吗,还能想起我多少?但我知道,对她,我不会忘却,我无法忘却…… 是的,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我将怀着一份酸涩而又甜蜜的美好回忆离开,对我来说,这或许将是个不错的结局。 你知道,有时候一份模糊而又平淡的思念,远比一份清晰锋利的失望来的幸福。 然而身处其间的人们,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后者——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上的失望总是比幸福要多。 和这世上众多被残酷的现实刺伤了的脆弱而又愚笨的人们一样,当玛丽安.桑塔再次叫住我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我留了下来。 “先生……”她将那块杏黄色的手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恳切而又略带几分羞怯地望着我,“……感谢您找到了这块手帕,如果没有您,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请收下这份微薄的酬劳,尽管它远远及不上您对我的恩情。” 说着,她将七十五枚银币放到了我手中,与它们一同拿出来的,还有一只蓝莓面包和一只香草面包,等着我的选择。 我选择了香草面包,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制作它的那双巧手。 “另外……”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仿佛不敢望着我的样子,面颊上仿佛映着炉火,绽放出一层娇艳的红色,“……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再帮我一个忙好吗?我这里……还有一块手帕……”说着,她从身边的小手袋中抽出一块粉红色的丝织手帕,局促不安地在手中揉搓着。和原先那块手帕相似的,我在这块手帕一角同样看见了两个用金丝绣成的两个可爱的字母:“m.s”。 “您能帮我把它交给一个人吗?请您务必亲手把它交到那个人的手上,并且……您能为我保密码?哦,我真不知道请您来帮我做这件事是不是妥当,可您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能帮助我的人了。我不能告诉您我要把这块手帕送给谁,除非您像我保证。在得到您的保证之前,我发誓自己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原以为自己会嫉妒,然而却没有,一切发生得那么自然,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事实上,当我在那块手帕上看见“j.k”这两个字母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我一直在忍着,不去思考这件事情,只当我并不知情。在此之前,我的心中还一直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这些遮掩着事实的迷雾将永不会在我眼前散去。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不是吗:你没有看见,你没有听到,你没有接触过的一切,都不是事实,都不曾发生,无论它发生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希望它永远不会发生。然而当它真的发生了的时候,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我所有的,只是满心的苦涩罢了。 我接受了这个任务,郑重地向玛丽安保证自己会亲手将这块手帕送到她想送给的任何一个人手中,并永不向第二个人提起此事——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真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即便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它,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害怕自己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就会心碎而死——是的,我一定会的! 然而我还是接受了。 我无法拒绝那姑娘哪怕任何一个微小的要求,我无法抵御她恳切的目光,无法抗拒她祈求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的最普通的词语似乎都会注定变成我无法摆脱的命运,除了接受,我别无它法。 当我满足了玛丽安的要求之后,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是个我所熟悉的名字,我曾一天数百次地听人提起过它,设置于我还曾无数次地提到它,我本以为这个名字不过是一个再平凡的符号,代表的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生命。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庸凡的名字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噩梦,成为我绝望的深渊。 “请您把它送到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手里,好么?”玛丽安柔柔地小声对我说道。 晴空霹雳,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为什么是他? 或者说:为什么是我? 无论玛丽安要将这块手帕送给谁,都无法再带来我心中更深的绝望。 因为那是我本应是而又再也不是的那个人。 “j.k”,是的,我早该知道的,在这座偏僻的小城中,除了他——那具我曾经抛弃的躯壳,哪儿还有第二个该死的“j.k”呢? 我的心中感到一种绝望的痛苦,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这份痛苦。我亲手剥夺了本属于我的幸福,而这一切却无法归咎于任何人,甚至无法让我去后悔、去自责。我恼恨,却不知该去恨谁;我委屈,却又不知如何倾诉。我没有任何方法去排遣宣泄心头的这份苦闷,只能任由它死死地压在我的心中,填满我的胸膛,将我吸入的每一寸气息都变成凶残的利刃,插进我的灵魂。 我开始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在看见玛丽安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如此迷恋。原本我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吧,可现在我觉得并非如此。我并非是刚刚萌生出如此强烈的爱意,那团火苗本就潜藏在我的心头,从未熄灭,只不过在我初见她的那一刻重新变得炽烈而已。 我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面包房,那天下午,在坎普纳维亚城繁忙的道路上,我不过是个失魂落魄的路人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找一个熟悉的朋友,向他倾诉一下我心中的忧伤,可同时,我又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对任何人多说一个字。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呢? 我爱上了一个本属于我的姑娘,在我爱上她之前,我就已经失去她了。这故事听来只会让感到滑稽,又怎会悲伤? 然而,在我看来,这世上最大的悲剧,大概也就无过于此了吧。 在城门口,我又一次直面着那个人,那个名叫“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人,同时,我也在直面着被我抛弃了的那段人生。之前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有过感慨、有过惆怅,但更多的还是庆幸。我庆幸自己摆脱了这段望不到尽头的重复生涯,找到了一个独立自由的灵魂,找到了一段能够自己掌握和开拓的人生。 然而今天,我还应该庆幸么? 如果当时我没有苏醒、没有离开,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等待着一位好心人将这份爱的礼物送到怀中的幸运儿就会是我自己——那将会是一份何等奢侈的幸福啊! 看着眼前那副与我毫无二致的面容,我忽然觉得一阵恐惧。我曾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摆脱了他,摆脱了这段城门卫兵的生命,从此我是我,而他是他,我们是两个永远不会再重合的生命,就这样有了各自不同的轨迹。 可我真的摆脱他了吗? 因为他的存在,我已经永远失去了玛丽安。我不知道在之前的人生旅途中,我是否还曾因为他失去过其他的一些什么,而在今后的生活里,我还将因为他而失去什么。当我离开这里,成为现在这个自我的时候,我曾已经我就此自由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从至高神那无所不在的神圣规则中逃脱出来的不受制约的生命,并为此深感得意。 或许我并不知道的是,在我为此得意忘形的同时,至高神那无所不在的眼睛已经在嘲弄地注视着我了,因为我所谓的“自由”已经在他神圣的规则控制下,变成了我一个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诅咒。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这个我曾经摆脱掉的影子会重新出现在我的面前,用这种方式截断我的旅途,将我的人生切得支离破碎遍体鳞伤,而我却根本无法抗拒。 这一切是在我当初迈出离开的第一步时,就已经注定了的。 当我将手帕送到这一个杰弗里茨.基德的手中时,他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大声地对我说:“谢谢您,先生,我一直在等着它的到来。” 这个年轻人热忱而幸福的表情让我感到心头一阵酸楚,继而我有些恍惚,仿佛从他的笑容中,看见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诡谲: 他一直在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这块手帕?还是这一切的一切?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忙碌的空虚 第一百四十八章 忙碌的空虚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过得忙碌而又充实。 是的,忙碌!充实!! 在埃奇威尔先生散轶的那三十六页笔记中,总共记载着十八种不同级别魔晶的制作方法,其中固然不乏像“土元素的生命之石”这种科研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的低级货色,但同样也记载了像“阿古娜的魔法石像之眼”这种高等魔晶的配方和工艺流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把自己关在那间狭小的实验室中,一头扎进那片广博深邃的科学天地里,与实验设备、配方原料和制作工艺纠缠不休,将我的朋友、我的任务、我的冒险和…… 和那间温馨可爱的面包房、和那张洒满夕阳余晖的明媚面容,一起关在门外。 回想起来,我已经不记得那段日子里我亲手制作出了多少块魔晶。一千块?两千块?五千块?还是更多? 我不知道! 或许在你看来,一个手工匠人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生产出数千块魔法晶石已经足够多了,可对于我来说,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并且永远都不够! 这些闪亮的石头、这些精美的饰物、这些在战斗中为你提供帮助的魔力之源,它们是多么美丽又神奇的存在啊?我曾经一度惊叹于它们的奇妙,为造物主那无所不在的神奇而沉醉。 可现在,我只能用它们粗笨的形体堆满我这个狭窄的房间,却永远无法填补我心灵的空虚,滋养我灵魂的干涸。我只是每天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换成原料,将所有的原料都制成魔晶,然后再将所有的魔晶都换成钱,让这个苍白而忙碌的循环一刻不停地占满我的所有时间。 我害怕停下来,我不知该如何停下来,更不敢去思考停下来之后还要去做些什么。 我甚至痛恨自己旺盛的精力,恨自己是如此的不知疲惫、永不倦怠。你不知我曾经多少次地嫉妒那些满面倦容的涉空者们,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觉得劳累、觉得困顿,然后抛开一切返回到他们的世界中去,去追寻一段无可抗拒的睡眠。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我猜想那应当是一种死一般美妙而平静的感觉。睡着后,你也许会暂时遗忘掉些什么,也许有些什么就这样被你永远地遗忘在睡眠中了,你甚至可能会在睡眠中忘记你自己——哪怕是片刻的忘记也是好的。 现在我才知道,我们的人生不仅仅是一条各不相同的旅途,它同时也是我们的行李和包裹,是我们灵魂的负担。如果我们将一切都记在心里、什么都不抛却,或许有一天,我们自己会首先支撑不住这恒久累加的负担,直到被它压倒、压垮、压死! 所以我觉得,人生或许原本就是应该忘却掉些什么、抛弃掉些什么的,无论是甜蜜的还是苦涩的、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忘掉一些,抛开一些,减轻我们心灵的负担,孱弱的灵魂才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着我们走完这条不知终点通向何方的旅途。 是的,我想要忘记,哪怕是片刻的忘记…… 尽管这是一段忙碌而麻木的时光,但它对我炼金术等级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知不觉间,我的炼金术已经攀上了五十七级——倘若不是因为生活技能的级别最多只能比战斗级别高出三级的话,我想它还可以升得更高些。 如果我仅仅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落魄旅人的话,无论我多么努力,想要达到这个级别也需要再多花上百倍的时间和精力。事实上,当我在尝试制造四十八级的“湛蓝之海的星尘”时,所需的配料已经无法完全从拍卖行中获得了——这主要是因为有些材料的产地很少,而真正了解它们用途的高级炼金术士又不多,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还存在拍卖的价值。 这个时候,我们的公会体现出了一个组织机构存在的有力价值:我给会长妃茵发了一条信息,简单地说明了我的炼金术进展情况和需求。我们的会长大人立刻从中嗅到了巨大的潜在利益,她很快安排好了人手,专程去采集那些在拍卖行中难觅踪迹的特殊配料供我使用,同时要求我给公会中所有伙伴提供他们所需要的魔晶,并且将剩余的高级魔晶在拍卖后交给公会部分利润。 很快,许多稀有紧俏的特殊原材料就远远不断地邮寄到了我的手中,那些级别相对较高的家伙们为了让我能够尽快掌握更高等级魔晶的制作方法,甚至将一些我暂时还用不着的原料也提前收集了不少。 在那之后,妃茵将公会伙伴们需要的魔晶种类和数量发给我,而我也将所有制作出来的魔晶统统交给妃茵去处理。 事实上,魔晶的使用并非像我们所惯知的那样仅能当成一件饰物,随着其他各种生活类职业技能的级别提升,魔晶的用途也变得到越发广泛起来。比如说,在一位高等武器制造师手中,一件普通的武器在使用魔晶进行改造之后,往往会发生巨大的属性提升,甚至直接提升武器本身的等级。 但由于一件武器只能用一枚魔晶进行改造,并且且魔晶的级别不能超过武器本身十级以上,而且这种改造要冒着很大的失败风险,所以通常来说,很少有人会将一件低等级的武器保留很久,同时冒着浪费的危险用一枚价值远高于武器本身的高等级魔晶来进行改造。 同时,令人意外的惊喜是:我们的精灵族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还是一位刚刚升入高阶的“宝石镶嵌师”,这个职业在初级阶段只能将包括魔晶在内的各种宝石镶嵌在原本带有镶嵌槽孔的护具上,用来增加装备的各项属性。但当镶嵌等级达到四十五级的时候,将会学习“钻孔”技能,在原本没有镶嵌槽的装备上制造出新的槽孔。与武器改造类似,镶嵌技能也有着相似的诸多条件限制,并且在镶嵌师熟练度不高的情况下级别越高的宝石镶嵌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每次失败,都意味着你将损失一枚价格高昂的宝石。 也正是因为这些苛刻条件的限制,我们的武器制造师长弓射日和宝石镶嵌师仙女下凡脸着地的生活职业技能已经许久不曾升级了。 当他们俩提出希望用这些魔晶升级技能,同时给公会伙伴们提升武器装备时,会长妃茵专程跑来征求我的意见。她坦率地告诉我,这两个技能生疏的家伙肯定会在升级过程中浪费掉大量的魔晶,这事实上和大把烧钱没什么区别,而就在他们挥霍掉的这成堆的金币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本应是属于我的。 她告诉我,我有权反对,没有人会因此而不满。这本就该是由公会来承担的损失,不应当让我一个人做出牺牲——更何况还是那么昂贵的牺牲。 我没有反对。 我将手中积攒的所有魔晶都交给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只要公会还能保证原料的供应,我制造出的每一块魔晶都可以交给他们任意使用——这大大高出了他们的预期。原本,他们俩也只是希望我可以提供一些中低级的魔晶,能让他们提高一下技能熟练度也就够了。可现在,上百块超过五十级的高级魔晶和他们单薄的愿望相比实在是太过奢侈。 就连妃茵都觉得我的损失大得有些太过分了,她再三地劝阻我这样做,甚至一度十分严肃地考虑过将会长职务让位给我,以抵偿我的损失——这个你能想象得到的最糟糕的主意理所当然地被我当场婉拒了。 他们并不了解,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从这些魔晶中得到些什么,它们仅只是工具,是我排遣寂寞、填补时间的工具。我根本不关心它们被用作什么,又被浪费了多少。倘若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石头能够给我的伙伴们派上什么用场的话,那只是一些额外的收获而已;恰恰相反,如果任由我把它们制造出来然后又随手卖掉,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尽管这完全没有必要,但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还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向我表达了谢意。豪迈的矮人牧师在我的长剑“响尾蛇的劈风刃”上镶嵌了一块五十五的魔晶“激触之电光石”。那柄长剑原本还是我四十多级时更换的武器,除了提高一些攻击速度和附加一些毒性伤害之外,它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已经很难满足我的使用需求了。倘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本应在五十五级的时候换掉它,改用一件级别和杀伤力更符合我现在等级需求的新武器。 然而,经过长弓射日的改造,这件原本并不算十分出众的武器已经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和原先相比,这柄剑的剑刃宽了几分,也长了一些,那块魔晶被嵌入到长剑握柄的前端,魔晶表面时刻不停地流动着一层淡青色的电芒,不时伴随着“兹兹啦啦”的声音爆发出一两朵闪亮的火花,原本隐隐发绿的剑刃此时透出一层青光,剑刃的周围隐约浮现出一层带着电光的力场,看上去就好像里面正蕴含着一股不稳定的危险能量,随时准备突然爆发出来似的。 经过改造,它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青雷之蛇牙刃”,攻击力陡然提升到了三百二十点,附加每秒钟十五点的毒属性伤害,同时保留了原先我最看重的攻击速度加成。除此以外,那块“激触之电光石”为这柄长剑注入了雷电威能,在攻击时,有百分之五的几率能够触发雷击效果,能够造成五十点的雷电伤害,同时使对手进入三秒钟的麻痹状态。 尽管我的情绪正处在人生的最低潮,但我仍然无法不为长弓射日的这件作品赞叹不已。要知道这柄剑兼顾了攻击力、攻击速度和控制对手行动的三重作用,即便是与任何一件六十级的近战武器相比,它都丝毫不显逊色。而作为一个五十四级的战武士,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手中能够握着这样一件武器简直是一件堪称奢侈的事情。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个“奢侈”简直是名至实归。要知道,长弓射日这家伙前后一共消耗了九块这种我能制造出来的——也许是目前你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找得到的——级别最高的魔晶,才好不容易试验成功了一次。而被他浪费掉的每一块魔晶在市场上的售价都足够去买来一件六十级的高品质武器还绰绰有余。 而由于制造魔晶的炼金术需要,我有时不得不亲自跑到城墙边去杀几只母鸡采集一些鸡毛作为炼金药剂。 一个五十四级的战武士,手里挥舞着着一柄价值近两万枚金币的长剑,在城墙边杀鸡拔毛——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同时,长弓射日还在我的重盾“凝固的叹息之壁”上加装了一枚四十四级魔晶“奥土之方”。这枚其貌不扬的土黄色魔晶如果作为魔法饰品使用的话,仅能提升六十点的物理防御,简直是一无是处,但用在改造盾牌上,它不但提升了一百点的物理防御和四十点的魔法防御,更大大提升了盾牌的坚固度,让它变得更为结实耐用。 巧手的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也重新改良了我的护甲:她将一块“风音晶石”镶嵌在了我的头盔上,提升了我百分之十的闪避几率,又在我的铠甲上镶了一枚“土之精岩”,把我的物理防御和魔法防御力分别提升了一百五十点和七十点。原本,她还想把我的护臂重新镶嵌一下,可我担心隐藏在护臂之下的拳击手套被暴露出来,于是拒绝了她。 并不是只有我的装备得到了改善,事实上,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整个公会都陷入了集体换装的喜悦气氛中。每天都有许多人从这片大陆的各个角落中给我寄来各式各样的原材料,当我把它们制成魔晶之后,它们又会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的手中变成武器和护甲装备的一部分,重新回到他们的手中。即便是像我们这样只有不到三十个人的小公会,这也是一项你很难想象的浩大工程——要知道,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将原材料制成魔晶的,我炼金术试验成功的几率差不多只有一半儿左右,而且越是高级的试验,失败的几率也就越大;而据我所知,我们的武器制造师和宝石镶嵌师的成功概率似乎比我还要更低些。为此,妃茵会长对我们的成功率痛心疾首。 即便如此,后来在将我们剩余的魔晶拍卖掉之后,我仍然分得了五千多枚金币。 尽管我一度希望这种忙碌的生活能够永不停歇地继续下去,让我的心灵伤痛能够在**的重复劳动中得到麻痹,但我的涉空者伙伴们毕竟不能像我这样永不疲惫地在这个世界上劳作。终于有一天,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的生活技能也暂时升到了顶端,同时公会中大多数人的装备也都得到了显著改善。大家都结束了长期以来辛勤的工作,穿着全新的甲胄、拿着闪亮的武器,纷纷踏上了新的冒险旅途。 只有我,谢绝了所有伙伴的冒险邀请,孤零零地一个人,躲在我的炼金术实验室中,盲目地忙碌着,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以前,我一直觉得这间房子太过狭窄,以至于一张床、一把椅子、一面桌子就把它挤得无从转身。 可现在,我觉得这间房子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我恐慌。除了我之外,一种叫做“孤独”的挠人的东西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找不着着落。 我试着驱赶它,却落入它更深的纠缠中。有一些我拼命想要忘却、想要逃避的东西不可遏止地攀上我的心头,让我无法不去思念。我越是想要远离这个念头,它就越靠近我,死死将我抓着不放。 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呆着,任由这种绝望的感觉把我压垮。但我也很清楚,这件事我无法从那些涉空者伙伴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我需要一个能够理解这一切的人,我甚至并不需要他发表任何一件,只需要能够静静地听我把这些话说完。 我恰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并且,我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他,凑巧的是,我还和他有过一个重逢的约定。 算起来,现在也该到了我去履行这个约定的时候了吧……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我曾经遇见你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我曾经遇见你 我站在碎石要塞的入口处,身后散落着一片变异生物的腐朽尸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烂恶臭气息,那邪恶的味道仿佛正准备着随时将这整个世界贪婪地侵蚀掉。对于这种味道,我已经很熟悉了——那是末世君王的爪牙们试图研制出来抹杀法尔维大陆上一切生灵的污染毒剂的味道。 巨大而残破的要塞大门竖立在我的面前,一扇厚重的门板歪歪斜斜地倚在城壁上,另外一扇已经不知去向。一团透明的漩涡正在城门中不停地旋转着,几乎将所有的光线都搅成一圈圈莽撞的乱流,让人无法透视门后的情景。如果你仔细观察地话,还能发现一些闪烁着细小的微粒正随着这巨大的漩涡中不住盘旋闪现,发出令人目眩的魔法光辉。 踏过这道漩涡,我就将进入到要塞内部了,不知道那里面正准备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那个巨魔老头儿卡尔森说过,如果我来找他的话他会发现我,可谁也不知道这得花费多长时间。我可不希望等到他发现我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具已经被那些半死不活的污染者们啃掉了半个脑袋的凄惨尸体。一想起上次进入这里时源源不绝涌上来的那些五十一级腐朽怪物“食腐尸骸”,还有那头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人造怪兽“三首污染者美里尔”,我不禁心里一寒,更加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武器,将盾牌稳稳地举在胸前,硬着头皮一头扎进面前这团光影的漩涡之中。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一穿过拿到空间的乱流,我立刻高举起手中的长剑,豪迈万状地仰天长啸,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个“勇气战呼”的技能,让自己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升。 然后……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一手挺盾、一手挥剑地站在一间密不透光却又十分明亮的小屋里,肌肉僵硬地长大了嘴巴,将嘴边还没发出来的一半喊声硬生生地吞回到肚子里去,满面愕然地看着眼前那个正一脸坏笑望着我的巨魔老头。 “我还以为……”他捧起手里的一只陶土碗,“……一个有教养的年轻战武士,在探望一个长者的时候,至少知道应该先敲敲门。” 说着,他抬头将里面的热汤倒入口中,汤水顺着他巨大獠牙边缘不住地往下淌,很快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一片——我猜这也正是为什么所有的巨魔看上去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主要原因。 “当然会的,假如你这里真的能找得到门的话……”我望了望四周被墙壁密封着的空间,悻悻地将手中的武器收回到腰间,“……你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就在刚才,你进门的一瞬间。”卡尔森摊开手耸了耸肩膀——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表示轻松的动作,但当它发生在这个罗锅老巨魔的身上时总让人感到这家伙正在努力地把自己的脑袋往肚子里塞似的。 “就在刚才?你怎么来得及……”他的话让我十分惊异。要知道,我踏过那团漩涡一共才花了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怎么可能那么快就找到我? “你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朋友。”卡尔森轻轻挥了挥手打断了我,“要知道,在我的眼中,时间是以微秒为单位缓慢地流过的。我一瞬间能够感知到的东西可能比你一辈子能感知到的都多,这一切你早晚有一天会了解的。而在这之前,请先坐吧,我的朋友。” 我刚想问他打算让我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窄小禁闭室里坐在哪里,就立刻发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一把精美而又结实的橡木椅子。 “看上去很眼熟……”我坐倒在椅子上,伸出手去摸了摸扶手上的花纹,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是黑爵士常坐的那把。你复制了一个?”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事实上并非如此……”巨魔老头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复制就意味着总量的增加,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很难逃脱众神监视的眼睛。这只是一个低级的小花招儿,要知道,这把椅子还在黑爵士那儿,它仅仅是同时‘出现’在这儿而已,虽然看起来它也在这儿,可实际上它并不在这儿,你可以认为它是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虚无的投影,不过现在你却又可以确确实实地在这里使用它……” “好吧好吧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有问。”我呻吟着用双手按住了额头。如果他再不住口的话,我恐怕会是这世上第一个被一把椅子困扰死的可悲生命了。 “说起来,你来得倒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原本我以为你至少还得再过两到三周才能来看我,希望守在门口的那些家伙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说着,卡尔森也一屁股坐在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并不在那儿却又可以坐”的椅子上。 “他们是不好对付,但是……”我拍了拍身上的铠甲:“……如你所见,我的朋友为我换了一身好装备。”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装备,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挥了挥手,顿时,在我和卡尔森之间突然冒出一堆温暖的篝火,火上还架着一个巨大的陶罐子,罐子里正沸腾着一些淡绿色的浆汁。卡尔森不知从那又凭空摸出一个陶土碗,从陶罐里舀了一碗热汤。 “来一碗吗?”他友善地将碗伸到我面前,“这可是巨魔族传统的待客之道。尽管你算不上一个很有礼貌的客人,但我却不想做个缺乏教养的主人。” “谢谢!这是什么汤?”我从他手中接过碗,调侃地笑道,“按照你的说法,我猜它恐怕得叫‘虽然喝不到但却仍然可以喝就算喝过之后也仍然从来没喝过的不是汤的汤’了。” 老卡尔森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我的说法。 这种巨魔族特有的饮料里有大概是含有某种植物的爽口味道,有点儿辣,又有些甜,回味还有些苦涩,并带有一种奇特的药味,但平心而论,并不是那么难喝。 好吧,至少在我看见碗底下被煮烂了的毒蛇头、蝙蝠翅膀和已经被啃出骨头来了的老鼠爪子之前,它喝上去味道还不错…… “呕……” “这汤名叫‘泰迪辛诺’,是我们巨魔族喜爱的饮料,就像你们人类和矮人的酒一样常见……”老巨魔面色和蔼地看着我用背包里的大瓶药水漱口,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尽管如此,我也并不愿意经常品尝它的味道。老实说,主要是里面的蟾蜍皮让我觉得有点儿反胃。” 蟾蜍皮?原本那一堆滑滑的东西我还以为只是某种特殊的菌类或者是苔藓类的植物而已。最可悲的是,我居然还格外用力地把它在舌尖吮了两下,并且还觉得口感挺不错…… 一种强烈的生理反应出现在我的内脏中,我只觉得自己的腹腔里似乎出现了一道急速旋转的飓风,让所有腥酸的胃液在我的胃囊里来回翻腾,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无法不用那唯一的一个字来倾诉我此刻无法遏制的强烈**: “呕……” “既然就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给我喝?”过了半晌我才全身虚脱地重新瘫倒在椅子上,十分无力地问道——老实说,现在我就算是想要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瞪着他”的凶恶表情都感到很困难。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更喜欢。”巨魔巫医卡尔森面无惭色,“你知道,我从来都没走出过要塞一步,对人类的饮食习惯了解的很有限……” 老实说,这个蓝皮老无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现在唯一能给我带来安慰的是:严格来说,我喝的是一碗并不存在的汤,它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一个虚幻的投影罢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事实上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喝进去:不惯是毒蛇头还、蝙蝠翅膀、老鼠爪子、蟾蜍皮还是其他之类之类的东西——至高神在上,这个念头多少能让我觉得胃里面暖和点儿。 可那块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蟾蜍皮嚼起来还真筋道啊。 “呕……” 在为我展现了巨魔族周到热情的传统好客礼节之后,卡尔森忽然沉默了下去。他驼着背蜷坐在椅子上,面带微笑地望着我,篝火那明亮的颜色在他的瞳子中晃动,仿佛让他深邃浑浊的目光也变得温暖的起来。他就那样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仿佛正在欣赏着一件多么有趣的东西。 “你那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他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想要对我说什么而已。”老卡尔森咧开大嘴笑了笑。真奇怪,尽管那张长着两颗獠牙的大嘴咧起来的样子很凶恶,而且他的每一颗牙齿都变成了丑陋的灰黄色,可我居然还是能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一种睿智的安详。 “什么说什么?”我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强辩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话要对你……”在他胸有成竹的微笑目光注视下,我反驳的声音丝毫没有底气,一个字比一个字地低沉了下去,最终终于没了声响。 “别逞强了,我年轻的朋友。你那么大老远着急地赶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向你面前这个又老又丑的蓝皮家伙专程来炫耀你那身漂亮的新衣服吧?”巨魔巫医的笑容变得促狭起来,“看你那副满怀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差用鹅毛笔在你的额头上写上‘我有话要说’了。” 我无奈地举起双手:“好吧,你是对的,我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一直想找个人聊聊。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我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去交流,于是我就来找你了。” “几个星期以前,我遇见了一个姑娘……” 我将玛丽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甚至连最微小的细节也没有隐藏——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向另外一个人讲得那么详细,甚至就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能够记住那么多琐碎的细节。 当你真的找到了一个你完全信任的人,并开始向他倾诉心事的时候,就好像是一道堤坝裂开了一道细小的缝隙。刚开始的时候,只有涓涓细流从这个不起眼儿的缺口中流出,但慢慢地,你的话语却会随着你的情感喷涌得更多、更强烈,直到将这个缝隙完全冲破,直到变成一道无可遏抑的激流。最终,你会在你的脑海中翻出那些最珍贵最隐秘的记忆,让它们随着你心中积蓄的每一分情感都一道宣泄出来,与你面前的那个朋友一同分享。 至高神曾经教谕过我们:与人分享幸福,变成两个幸福;与人分担痛苦,只剩半个痛苦。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最智慧的话语之一。随着我的讲述,我觉得这几个星期以来始终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消沉苦闷的情绪渐渐地消退了下去,而初见玛丽安时那种温暖甜美的感觉却又悄然地重新浮上我的心头。我忽然发现我不再惧怕面对自己的回忆,不必再刻意地回避印象中那无比可爱又无比绝望的一面侧影。心中那份无处挣扎的痛苦和压抑逐渐变成了一份掺杂着淡淡青涩与淡淡甜蜜的温柔情感,就这样静静地被搁置在了我记忆的深处,就仿佛一幅哀婉的名画、一篇伤感的文字、一尊凄美的雕塑,尽管回想起来仍不免让人心生慨叹,但已经变得能让人反复回味欣赏,成为心中一道隐秘却又美好的风景。 “……就是这样,我离开了那里。当时我是那么地想要回头看她一眼,我对自己说: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可最后我还是没有。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我害怕我就这样陷进去了,永远出不来了,我害怕我的宿命,我害怕一切,所以……我就这样走了。我知道她在那里,我知道怎样去找到她,可直到现在,我再也没去过第二次……”我静静地对卡尔森说着,语气平静地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我觉得我的眼角有些湿润,可泪水却没有滑落。回想起来,当我诉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更多的并不是悲伤,反而是一种幸福: 有时转身离去 需要的不仅是勇气 有时擦身而过 留下的 也不止无奈而已 只不过在一条名为“爱”的河畔巧遇 我在这里 而你 在那里 何必要游过河去 何必非得坐在一起 在这道人生的风景中 你已装点了我 我也印记了你 将你温柔的侧影 就这样折叠成记忆 不要抱怨 也无需叹息 只感谢命运 让我 曾经 遇见你 当我说完了这一切之后,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老卡尔森,就好像他看着我那样。 “你现在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我这样问他道。 “你现在还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吗?”他反问我道。 不约而同地,我们相视而笑。 “谢谢!”我真挚地说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还能将这个沉重的负担背负多久,我孱弱的灵魂会在哪一刻摔倒崩溃。幸亏有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不是我的同族,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我的人。他是我的朋友,同时也像我的父亲,愿意而且能够与我一同分担这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才会遭遇的挫折和苦痛。他让我觉得不再孤独,因此,我深深地感激他。 “谢谢!”他也真诚地对我说道,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和失落。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个被命运囚禁的孤独老者,这一生都将被拘禁在这个破碎的要塞中,与一次次无休止的重复厮杀做伴。他并不像我那么走运,能够在那些奇异而又平凡的涉空者身边学习,学习如何生活、学习生命的意义、学习理想、学习试着去畅望未来。他只有一个天生残缺的灵魂,却又无法去完善它。 而我带给他的这个故事,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无比珍贵的生命体验,或许他会从中学到一些爱情,或许他会从中学到一些惆怅,或许他会从中感到一些甜蜜,又或者他能够与我一起哀伤……而无论是什么,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如此的宝贵。要知道,对于这个一直被封闭在命运之外的可怜老人来说,即便是能够感受到痛苦,也已经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我坦然接受了他的感激,正如他对我也应该如此一样。 “那女孩儿漂亮吗?”忽然,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问我。 “是的,很漂亮。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面包房姑娘,可是,对于我来说,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那她的前额一定很高很饱满,脚上肉垫一定很厚,鼻尖一定很弯,而且一定有一对挺拔尖利的獠牙。” 好吧,我早就说过,审美观和智慧是无关的。 第一百五十章 表世界与源世界 第一百五十章 表世界与源世界 “关键在于集中……”老卡尔森低沉嘶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他伸出手去,顺着我的目光用干枯的食指向前虚指着,“……不仅仅是目光,还有你的精神、你的意志、你的思维,把你自己所有的一切感官全部集中在一个点上——随便哪个点,可以是一块砖头、一棵野草、一片蓝天、一朵白云、一个活人,甚至是一片虚无——然后贯穿它、扯开它、揭破它,你就能成功了……” 听着他的指导,我将目光投向面前那堵长满了青苔的残墙。透过阴冷潮湿的墙面,我能看到岩石堆砌起来的墙面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从墙壁的右上方一直蔓延到左下方的墙角。当裂痕经过其中一块岩石的表面时,似乎扩大了一些,一丝让人无法看透的黑暗一直延伸进岩石的内部。我死死地盯住这一段裂缝,想象着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化为两只强壮的手臂,深深地探入这道缝隙中,然后用力地向外撕扯,想要把这道黑暗撕开,撕得大一点、再大一点,直到把这个世界一切一切的表象都撕成两片,将深藏在里面的那些这个世界上最本源的东西统统暴露出来。 我从来都不知道,全神贯注地维持一个想象竟然会是一件如此辛苦的事情。我死死地盯住了那条裂缝,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然后就感到似乎自己所有的脑浆都开始剧烈地翻腾起来,迫不及待地涌向我的前额。我的意识开始膨胀,如同潮水般一遍遍地反复拍打着我的额头,仿佛如果不能把它撑得炸裂开来就不会罢休似的。我感到自己头疼欲裂,那不是一种普通的物理性的疼痛,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放射性痛苦——即便是在中了术士或是牧师的精神法术时,它也没有那么疼过。 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停止想象。我用双手紧紧地按住两边的额角,拼尽全力向中间挤压,试图用这种方法暂时镇压住自己脑海中喷涌的意识。同时,我试图想象自己的目光是如何的锋利,锋利到能够切割开那裂缝中的黑暗,让我能够看清隐藏在它背后的东西。我竭尽全力将自己的意识深深投入到那一线仿佛无底的黑暗之中,去探索、去搜寻,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被这世界的表象所掩盖的真实。 突然间,一道锐利的痛感从我两眼之间的位置传来,我感到自己的意识猛然一下子变得狂暴而锋利,就如同一柄凿子,在我的眉心上狠狠地凿开了一个窟窿。刹那间,所有的意识、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意识甚至于我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都从这里争先恐后地向外喷去,就好像那里是一片意识的真空,要将我的灵魂抽取得涓滴不剩。开始时,我只觉得自己前额的肌肉开始微微抽搐,可很快,这种抽搐就蔓延到了全身,仿佛就连我的骨头都在无法遏制地**。一种既麻又痒的感觉拼命刺激着我头顶的所有神经,让我无法集中意志与这种痛苦对抗。 “啊……”恍惚间,我仿佛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呼在我的灵魂深处回荡。但很快我就发现,这个声音应该来自于距离我的耳朵更近的地方——我的嘴里。 这种痛苦不知折磨了我多长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只是短短的一瞬而已——当我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老卡尔森那间神秘的石屋之中。我全身瘫软地倒在地上,涔涔的汗水已经湿透了我的衣襟。一种淤塞窒息的感觉还死死地堵在我的胸口,让我十分恶心,却又不想呕吐。 “你还好吧?”老卡尔森坐在我的面前,面带忧虑,关切地问道。 “老家伙,你自己看不见吗?”我虚弱地趴在地上,无力地大口喘息着,希望频繁的呼吸能够冲淡胸口的淤塞感。 “既然还有心思斗嘴,那看来你已经没事儿了……”听到我的回答,巨魔老头儿笑了笑。 “刚才……我怎么了?”我侧过头去,看着卡尔森问道。 老卡尔森苦笑了一下:“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我和你一样好奇。我只知道你在那里静坐了大概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然后就突然瘫倒在地上了。我从未见过有人出现过这种状况——任何人,老实说,如果你再不恢复意识的话,我可真的要被你吓死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早知道你会被吓死我就应该晚点儿再恢复。”经过短时间的休息,我觉得自己好多了。 “去你的,你这个没教养的战武士!”说着,老卡尔森伸出他的拐杖用力敲了敲我的屁股——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古怪方法,虽然把我的屁股打得很疼,但却不会掉血,“这一下是为了教会你怎么样和一个比你更年长和更智慧的人说话。” “噢!”我顿时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咧了咧嘴,然后满腔忿恨的回敬道,“如果不是你会这些奇怪的法术让我根本打不着你的话,我真该教教你应该如何对一个拯救过世界的英雄表示你的尊敬。” 老卡尔森又威胁性地挥了挥拐杖,我连忙向后跳得更远,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外挑衅地瞪了瞪眼。 然后,我们好像突然间被什么东西所感染了似的,同时大笑了起来。 “……我真的一点儿也没感觉到你所说的那种‘意识的能量’。那时我已经集中了自己全部的力量去想象,我把它想象成一柄利刃,试着用它切开这个世界虚假的表象;或者把它想象成一只手,去撕开它;或者是一支利箭,试着去穿透它……我尝试了一切我能够尝试的想象,可结果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什么都没有变,这世界在我眼里仍然是那个真实的无可辩驳的世界,我看不到其他的东西……”片刻之后,我对老卡尔森说起了当时的感受。我这样如实告诉他道。 听完了我的叙述,老卡尔森陷入了短暂的沉思,然后对我说道:“你知道,尽管都是苏醒了的愿生者,但我和你毕竟还是有很多的不同。对于我来说,看破五彩的表象、揭示世界的真实,这只是我苏醒后的本能,就像说话走路一样的容易。我只能把我的一些感觉告诉你,让你自己去尝试。至于为什么你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自己也无法解释。但是,不管怎么说,我们的这次尝试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们还知道了一点……” “什么?你知道了什么?”我迎上年迈的巨魔巫医那张布满了岁月痕迹的脸,注视着他那双仿佛看破了世间万物的睿智双眼,满怀好奇和敬意地问道。 “至少我们知道了……呃……这个方法是行不通的!” …… 尽管他刚刚出了一个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的蠢主意,可为什么我觉得这个结论比那个主意还要更蠢些呢? 刚才我一定是中了邪了,才能从那张满是褶子的蓝色大长脸上和那双明显患了白内障晚期的眼珠子里哪儿能看出什么狗屁智慧来!!! …… 我们都知道,年迈的巨魔巫医老卡尔森有一种特别的能力,能够看破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将它还原成一个由“1”和“0”两个字符累加构成的平面的字符世界。他将我们肉眼可见的这个世界称之为“表世界”,而将那个字符世界称之为“源世界”。他认为,“表世界”是构建于“源世界”之上的一种存在形态,是我们肉眼所能看见的真实;而“源世界”则是众神创世的真正法则,它的表现方式更直接、更基本,有着严密而又深奥的规律,那由‘0’和‘1’组成的无穷无尽的数字代码,则是属于神的语言。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源世界”应该是众神眼中的世界,是一种凌驾于真实之上的真实。在“源世界”那无可否定无可辩驳的真实之前,这世上的一切不过都是一种浮浅的表象而已。 作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与他灵魂相通的生命,他希望我也能学习和掌握这种能力,并通过它去观察、发现和研究这世上更多的真实,或许还有其他更为惊人的发现,甚至或许还能找到与众神相沟通的的途径。 我一度认为他这样急切地想要教会我这些,是希望能通过我在碎石要塞之外的发现,去帮助他找到能解放他被禁锢的灵魂、让他获得彻底自由方法。 然而,当我用这个问题来询问他的时候,他却笑着否定了: “一切并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我年轻的朋友……”老卡尔森坦诚而又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我不否认我对外面的世界很好奇,同时我也承认我对这个要塞之外的天地有着某种好奇的热切,但我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如此期盼着走出去——不,不是这样,甚至于如果真的有一天,让我从这里走出去,我说不定反而会因为恐惧而驻足不前。对于我来说,这里面的世界已经足够广阔,仅仅是在这要塞里的一切,就足够让我耗尽心力地观察和研究一生。对于我来说,外面的世界实在是太大了,就好像从窗口看出去的风景虽然美丽,但窗内却才是自己的家园。我不仅仅是被禁锢在了这里——我属于这里!我希望能将这种能力教给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也许会需要它;而且,我也希望在探索世界本源的道路上,能够多一个同行旅伴,仅此而已。” “可是,那自由呢?”对于他的态度,我十分地困惑和不解,“完全的解放,彻底的自由,每个人都渴望着这种幸福,而像我们这样的人难道不是更加渴望吗?” “彻底的自由?”老卡尔森咧着大嘴微笑咀嚼着这个词组,然后摇着头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你错了,我的朋友。没有人需要什么‘彻底的自由’,我们想要的仅仅是我们‘需要的自由’而已。对于我来说,这个要塞之内的自由已经十分足够了,更多的自由我反而未必敢于去承受。” “可是……”我还要反驳,可却被卡尔森摇着手制止了: “我并不指望你现在能够理解这些话,我的朋友。但或许有一天你也会发现,有一些自由是你不敢去触碰的,到了那个时候,你才能理解我的感受。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能更多地去享受你敢于承担的自由。我羡慕你,祝福你,但我并不想要成为你。你就只当是我这个孤独怪癖的巨魔老头儿实在是闲得无聊,想要给自己找件事儿干吧……” 尽管老卡尔森对待自由的态度令我深感困惑,但这并不会阻止一个炼金术士对于新知识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我本以为他会让我在他自己“创造”出的那个密封空间中学习,但他却将我带到了由某些玩家开拓出来的真实的要塞副本里。我们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尖塔的塔顶,从塔下登上这里的阶梯已经彻底损毁了,因而无论是那群玩家还是驻守在要塞内的帝国驻军都不可能发现我们。但即便如此,我也仍然有些担心。 “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我问卡尔森,“在你的那间小破屋里不好吗?” “小‘破’屋?”自尊心大受打击的老卡尔森用他的手杖愤愤地敲了下我的脑袋,“你要知道,我至少为那间小‘破’屋布置了两百七十六层隐蔽设置,还有七十八种具有不同针对性的安全防范手段,即便是用神力进行外部扫描也只能看见一片虚无,即便是至高神全力进行搜索,我也能支持它至少一分半钟之内不被发现,而且它的安全防范手段还在不断升级。如果你能将我的那间小‘破’屋一眼看破,那你差不多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再重新创造出一个法尔维大陆来了。现在让你自己来选择,小‘破’屋,还是这里?” 尽管我看不出这两者之间有任何差别——而且之后几天时间里无数次的试验证明,这两者之间对于我来说确实没有任何差别——但我当时还是听从了卡尔森的建议,留在了这座塔顶。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做了大量的训练和尝试,试图达到卡尔森所说的那种境界和状态。每当一群玩家即将结束在这个副本中的征程,老卡尔森就会立刻带着我穿越到另外一群玩家所开辟的副本中的相同位置,继续我的练习。尽管我已经全力以赴、聚精会神,但令人沮丧的是,我的训练却始终不见丝毫成效。 老卡尔森或许是一个博学的智者、一个细心的学者、一个敏锐的探索家和一个思维活跃的研究员,但他距离一个好老师的水平却实在是差得很远:从一开始他就翻来覆去地念叨着:“集中精神”、“凝聚你的注意力”、“不要仅仅去看表象”、“要看到表象后面的真实” 这些大而不当的废话,然而对于具体应该如何去做却始终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而当我问他:“我是不是应该将自己的注意力想象成一把刀去剥开这个世界”或是“把它想象成一柄长矛去刺穿它”的时候,他总会大大咧咧地告诉我“这不重要,只要你觉得这对你有帮助,随便什么都行!” 你可以想象,这种凝聚意识的做法显然毫无效果——事实上,如果这真的有效的话,我早就把自己的意识想象成一把钳子,把这个蹩脚老师的两颗獠牙拔下来了。 经过不知多少天多少次的尝试之后,至高神在上,在我精神彻底崩溃之前,我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于老卡尔森来说,看破这个“表世界”是他自灵魂解放之日起便与生俱来的一项本能,看到“源世界”对于他来说,就像是用嘴说话、用耳朵听声音一样自然,而越是这种“本能”的力量,就越是难以传授、无法学习。想象一下,你怎么才能教会别人眨一下眼睛或是吸一下鼻子这样的动作呢?你根本无法去准确形容这些在你看来自然而然的动作,而无论你如何详细地去解说,别人都不可能感同身受。 我明智地决定暂时放弃这项练习,毕竟我无法将“源世界”的探索作为我生活的全部。在要塞外面的世界里,我还有一些任务需要完成,还有许多的朋友需要帮助。而且,在我看来,我继续留在这里的意义已经不大了:卡尔森将他能够教给我的都已经教给了我,而他无法教给我的,则需要我自己去尝试和探索。 卡尔森也认可了我的看法,他不无遗憾地与我告别,并要求我能够经常来看看他。我接受了他的邀请,并且依依不舍地与这位灵魂之友再三挥别——直到他按照巨魔部落的习俗,打算用一碗鲜浓的“泰迪辛诺”来为我送行,我才终于下定决心义无反顾地迈出了要塞的大门。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归,林间的蹄声 第一百五十一章 回归,林间的蹄声 就在我尝试着掌握洞悉表世界与源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为了确保我能够专心致志,不受外界的打扰,老卡尔森利用他独特的能力使了个花招:他设法让我处在涉空者们所谓的“离线状态”,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里我的名字在我的朋友的通讯名单上所显示的状态是灰暗的。在他们看来,我那段时间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去到了另一个位面世界。在这种状态下,我既无法收到他们发给我的信息,也无法主动与他们取得联系。 尽管我并没有感到任何异常,但据老卡尔森说,这是一种需要对这个世界本源极为精深的理解和十分小心的操作才能达到的神奇效果,除此之外,他还必须对生命有着十分透彻的理解,进而凌驾于它之上,对我的**和灵魂以及这个世界的存在本质进行部分切割。在他告诉我之前,我并没有意识到,当我坐在那座残破尖塔顶端的小屋子里痛苦挣扎的那段时间里,我正处在一个异常玄妙的状态之中。按照他的说法,那时候的我“既不能说是一个真正活着的生命,又并没有陷入死亡;既不是以完全的生命形态存活于世,也并没有使灵魂彻底脱离**的桎梏;既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同时又已经从这世上消失、众神对我的生命无法干预,世俗也无法感知我的存在”——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处在一种“彻底的半自由状态”之中。 就在我一脚踏出要塞大门的瞬间,这种神奇的“离线状态”就自动解除了。这意味着我的名字在那些涉空者朋友们的通讯名单上重新明亮起来,而与此同时,我的冒险笔记的通讯栏也立刻被他们这段时间里发来的信息塞得满满的: “杰夫,我刚打到一瓶‘食腐花的汁液’,不知道干什么用的,或许你用得着,上线m我,我给你送去……”这是弦歌雅意给我发来的。自从知道我的炼金术能用不同的材料合成魔晶之后,他一找到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往我这里送。 “兄弟,还有‘水蓝星尘’没有?仙女想要镶嵌武器,急需这块魔晶。”这是牛百万发来的,只有他才会把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脸着地的名字肉麻地缩写成“仙女”两个字。 “死人,怎么这么长时间不上线?还不抓紧时间滚上来!别以为躲着我就能拖着欠公会的钱不还,你还欠公会五金十二银六十八铜一个黑曜精金八块灰霜石六份会挥发的灰石灰灰烬三根月见草两撮鸡毛九份鼻涕虫的粪……”呃……收到我们可敬的会长妃茵大人的短信我表示压力很大! “你个懒鬼tmd这么长时间不露面,是不是打算太监了?再不更新小心把你拖出去弹**弹到死!”咦,这个名叫“读者”的家伙是谁? “信誉金团,品质代练,百年老店,包您满意。全服最低价,先钱后货,包带副本,包刷装备,有意请洽q360q:xxxxxxx,nsm:xxxxxx,email:xxxxxx”谁能告诉我他都在说些什么? “办证:138144xxxx”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搞到我的联系方式的? …… 满满九大页各式各样的信息看得我头昏脑胀,不要说一一回复,光是把它们一条条删除都累得我手酸。而更让人崩溃的是,我在长时间的消失后突然“上线”立刻激起了许多朋友们的社交热情,许多人立刻从世界的各个不同的角落以各种不同的口吻不同的文字不同的方式像我发来问候,而最可悲的地方在于当我一条条回复了这些问候之后他们又会一个个热情洋溢地给我回复过来,使得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我通讯录中的信息越删越多,以至于每当我看见通讯提示有新的信息发来时都痛不欲生悲从中来——你知道,有时候你的朋友太过热情其实也是一种尴尬的折磨。 经过了两个多钟头的艰苦奋战,我终于将这排山倒海而来的信息删到了最后一页。就在我即将把它们彻底清空的时候,忽然,列在通讯录最下方的最新一条信息吸引了我的目光。 那是半兽人影贼长三角刚刚发来的一条新消息,上面写着:“我们要去西翁泽克拉尔山脉捕捉坐骑,速度来!” 这个高度富有建设性的提议立刻吸引了我——当然,如果你刚刚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删完了数百条信息的话,你一定会觉得任何人提出的任何提议都是非常具有吸引力的。 循着地图标记,我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翁泽克拉尔山脉脚下,在这里的联盟骑术培训场找到了先我一步到达的伙伴们。与长三角一起结伴而来的,还有精灵族的情侣弦歌雅意和雁阵、矮人牧师长弓射日和我们的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 “好哇,你这无组织无纪律的家伙还知道露面!”一看见我,妃茵会长就咬牙切齿地谱了上来,“用不着你的时候你好像二十四小时不下线似的随时都能看见你,用的着你的时候你一溜就是半个多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害得我们下副本连个称职的mt都找不到。你知道上次打海德尔港海盗的副本团灭了几回吗?七回啊,七回都没打过去!这笔损失一定要记在你的头上!” 长弓射日听了眼前一亮,舔着脸谄媚地插嘴道:“咦,会长,既然是他负责,那这事儿就没我什么责任喽?” 妃茵顿时陷入了狂暴状态,一把掐住了矮人牧师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一下一下地用力往墙上猛撞:“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自告奋勇当mt,我们能团灭那么多回吗?” “饶命啊,我引怪引得很尽职啦!”长弓射日悲鸣着。 “是啊,你差点儿把整个副本的怪物都引出来了,可就连个门口站岗的警犬也挡不住!”长三角看上去也是深受其害。 “我已经拼了命去拖住他们了啦,至少是精神可嘉吧。哎呀哎呀好汉饶命啊……”我刚发现,原来矮人被掐住脖子之后舌头也可以吐那么长的啊。 “可嘉个屁啊!你那是拼了命也拖出不住他们,纯粹是能力有限!”弦歌雅意也站在一旁火上浇油。 眼看着长弓射日已经被掐得有进气儿没出气了,妃茵才不清不愿地把他扔回了地上。当我们的矮人牧师再次站起身来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他的个子似乎比刚才长高了一点儿——呃,或许仅仅是因为他的脖子长长了…… …… 好不容易结束了与会长大人这次充满了剥削与屈辱的——呃,我是说热烈而友好的——重逢,我们找到了站在马厩旁的骑术训练师,正式开始了门外这一趟捕捉坐骑的旅途。 实上,当一个冒险者到达五十级之后,就已经有资格在翁泽克拉尔山脚下的骑术培训场中接受骑术训练,训练完成后你就可以立即花上两百枚金币从这里购买一匹普通的战马作为你的坐骑,骑上它你的平地移动速度会提高百分之二十五——对于那些需要长途跋涉把大把的时间花在路上的冒险者们来说,这样一匹坐骑无疑是他们、缩短旅程、节省时间的利器。 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多少人会选择这种普通坐骑代步。要知道,在翁泽克拉尔山脉中,生存着大批能够作为坐骑的野生动物,这些坐骑不但同样能够提高你的移动速度,而且天生就具备各种不同的坐骑技能,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比普通坐骑要好得多。不过,这些生性暴躁的野生动物们往往是难以驯服的,一般来说,你的级别越高,驯服的机会就越大。而且,每个人只能拥有一匹坐骑,当你扑捉到一头新坐骑后,就一定要将原本的坐骑遗弃。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在接近六十级的时候自己亲手捕捉一头称心如意的坐骑,而不会花费大笔的冤枉钱去买一匹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要丢弃的普通战马。 这一切听起来似乎很简单,然而事实上却并不容易。要知道,只有在这所骑术训练场中出售的带有魔法能力的驯化缰绳才能成功捕捉和驯服山上的野生坐骑,而且每次捕捉都要消耗一条缰绳——无论你成功与否。按照所蓄含魔力的多少,这些缰绳分为青色、黄色和红色三种,即便是最便宜的青色缰绳也要卖到十枚金币,黄色的缰绳则价值三十枚金币,而所含有魔力最多的、驯服效果也最好的红色缰绳,价格则高达五十枚金币一条——用我们愤世嫉俗的会长大人的话来说:一根两个银币就能买上一大捆儿的破草绳,简单染个色再附个魔,成本价连一枚金币也用不了,居然能买到五十个金币,用“暴利”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令人发指的商业盘剥了,这就是明目张胆地从玩家兜里抢钱啊! 抱怨归抱怨,妃茵还是一口气买了五十多根红色驯兽缰绳,我们都很好奇这个一毛不拔的铁母鸡这次怎么会那么奢侈地一掷千金,结果她挑了挑眉头,神秘兮兮地教训起了我们: “你们懂个毛,这玩意儿五十金一根,有多少人舍得一次多买几根的?还不都是像你们一样一次买个三五根就兴冲冲地往山上跑了。可是你自己算算,一匹普通坐骑都要二百金,捕捉这种野生坐骑的代价怎么可能比普通坐骑还低?就算按三百金一头来算,至少也需要六根缰绳。所以我们很容易就猜得到,山上绝对有大把的白痴缰绳没有带够。我们都知道,越是往里的地方,怪物的级别越高,那么同样,坐骑的级别肯定也越高,最重要的是,越往里,玩家的级别也越高,他们也就越有钱。你们自己想想,这群有钱的羊祜钻到深山老林里去,好不容易发现一头合适的坐骑,结果把缰绳用完了,你们觉得他们是愿意跑上十五分钟的山路回来花五十金买缰绳呢,还是愿意就近花个七八十金买根缰绳应急呢?” 听完了妃茵的生意经,这群见钱眼开的家伙立刻又眉开眼笑地钻到训练师身边,一个个都掏干净了身上最后一个钢镚买了大把的驯兽缰绳囤货。作为一个志向高远、性格坚毅的战武士,对于这种投机倒把低买高卖的行为天生就有着道德上的反感,我自然不会像这群猥琐的家伙一样没出息——所以我一口气买了一百多根,与他们那种不正规的小本经营划清了界限,向着正规的大规模产业化经营道路努力迈进。 现在我还仅有五十四级,我的伙伴们也和我相差无几。在正常情况下,按照我们现在的级别,或许仅能在西翁泽克拉尔山脉入口的第一个山谷内抓一只斑驼鹿或是一匹野生林地马之类的家伙当坐骑,最多最多也就是抓一头具有一次性攻击技能“跳扑”的巨型座头狼而已。但是经过了集体换装的我们对于这些平常的骑兽完全不感兴趣,因为我们完全有能力更加深入地探索这座山脉,去到那些更为人迹罕至的林间角落中去寻找更为优异的坐骑。事实证明,六个人集体行动并不能够提高我们捕捉骑兽的效率,因为我们每个人想要的骑兽各不相同,它们所栖息的环境也千差万别——更重要的是,妃茵会长发现我们集中在一起事实上大大减少了兜售缰绳的销赃——呃,我的意思是分销——渠道。于是,我们决定原地解散,等捕获到满意的坐骑——当然,也兜售完囤积的缰绳——之后再重新汇合。 妃茵独自一人向西北方向探索,弦歌雅意这个没主见的家伙自然陪伴着雁阵一路往东北而去,长弓射日和长三角一个往东行、一个往北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向西南方前进,一步步地走向眼前这座密林的深处。 不得不说,会长大人的经营策略无比英明,只往前走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我就卖掉了二十几根黄金缰绳。在这里出没的大都是些接近六十级的高级玩家,这些练级狂人多半满腔热切而又不怎么缺钱,好不容易发现一头心满意足的骑兽就恋恋不舍再难放手,一旦把随身的缰绳用完了就必然会患得患失,既恨不得一路飞奔回去再买几根缰绳来救急,又害怕自己一走这头坐骑就再也找不到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美女当前而老婆在侧不能搭讪(弦歌雅意语)、美食当前而饮食过度消化不良(长三角语)、穷困潦倒的发薪日前一天上街发现超市大减价(妃茵语)、蹲在厕所里畅快淋漓大泻一通后惊觉自己居然没带手纸(长弓射日语)一样令人倍感煎熬、痛不欲生。这个时候如果你能出让给他一根缰绳,只怕就算价格喊道一百枚金币一根,恐怕也会有人一时冲动掏钱付账。 当然,作为一名有着崇高道德操守而又乐于助人的战武士,我是绝不会在别人如此窘困之际如此漫天要价大发不义之财的——因此我诚信经营童叟无欺地只卖九十九枚金币一根。 倒卖缰绳的生意虽然不错,但令人遗憾的是我始终也没能找到一头能够让我心动的骑兽——并非是因为它们不够凶猛健壮,事实上,无论是有“坚韧”、“冲撞”双技能的宽背熊,还是能够“跨越”的锋牙虎,又或者是会“攀爬”和“冲刺”的西北黑豹都是非常优秀的坐骑——可不知为什么,当我看见这些野兽时,虽然也会赞美,虽然也会叹服,当有人成功捕获了一只之后我甚至也会感到一丝羡慕和嫉妒,可每当我有机会抓捕它们时,却总提不起想要占有的**。 人生有的时候确实如此,我们或许并不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些什么,可我们却能明白地了解哪些是自己不想要的。是的,那些都很好,可并不属于我。 就这样,我在茂密的山林间漫无目的地游荡着,不时被一些野兽的吼叫声所吸引,又或者是设法促成一笔交易,可随即却又离开,寻找一头我从未见过、不知其样貌,却在心底隐约间相信它必然会出现的美丽野兽。正当我不知道自己还要这样走多久的时候…… “咴咴……”一阵高亢的咆哮声忽然从前方传来,随之而至的还有一阵清脆的蹄声,那蹄声清晰地如同一柄刚刚打磨过的宝剑,隐藏着某种骄傲的锋利,仿佛随时准备着在我的耳中扬起一缕寒光。在此之前我从未想到过,一只动物的脚步声竟也能够如此威武而又优雅,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把它当成一个有着高度智慧的生命来对待。 我放缓了脚步,轻轻拨开面前的树桠,循着那慑人的蹄声,迈步向丛林更深处走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要叫你山雪 第一百五十二章 我要叫你山雪 我伸出长剑,轻轻拨开眼前茂密的灌木枝桠,循着蹄声向前缓步走去。阳光穿过枝与叶的缝隙,摇曳出一朵朵令人目眩的光晕,便恍若前方这林间某处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密宝,恍惚间便引得人想要不住前行。随着前方灌木丛的不断减少,我觉得眼前愈发明亮起来,林间斑驳的光影仿佛是一条神奇的秘径,既像是在蔓延向我永不能到达的远方,又像是只差一步便能迈过尽头。 就这样跌跌撞撞地向前摸索了很久,正当我怀疑自己是否还能走出这片密林的时候,忽然间,我的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所有的叶光树影皆尽褪去,一片小小的草坪出现在我的面前。嫩绿鲜亮的草叶被林间的轻风微微拂动着,卷起一道道色泽深浅不一的波痕,一些粉嫩的花朵在草叶间摇曳着,似乎不知何时便会轻轻飞走。一条清浅的溪流从这片草坪中间淌过,淙淙的水声仿佛正吟诵着一篇静谧的散文。溪水时而飞溅起来,在空中散作一团团单薄的雾气,映射着日光,隐约间划出道道轻虹。阳光从像此刻一样温暖明媚,如纱般软软地洒落在每一寸空气中,却又偏生如此晶莹,明澈得不掺一点杂质。 在密林中居然会隐藏着这样一片寸木不生的草坪,这本应是件不可思议的离奇事件,然而我当时却并未感到这一切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或者说,那时我根本来不及去思考这一切有什么反常之处。 那是因为,当时我全部的精神,都被草坪中央的一只动物所吸引着。 那是一匹马,颀长的脖颈、健硕的四蹄、飞扬的长鬃无一不展现着一匹马应有的形态。它此时正站在溪边,时而昂首四顾,时而埋下头去引用溪水,如缎子般黝黑乌亮的毛色在日光下居然折射出枪矛般锐利的光泽,明晃晃地直扎得人双目刺痛,而四蹄下端那片耀眼的颜色与其说那是“白”,倒无如说那是一抹踏碎寒冬浸没冰雪的痕迹。 可那真的是匹马吗?看着它那昂然挺拔的丰姿,我不禁又很有些迟疑。你何曾见过像这样一匹马,如此的骄傲、如此的优雅,它的目光既像一位智者,又像一名战士。只是看着它静静地站在那里,你就会感觉那似乎并不是一只确然存在的动物,而是一团雄壮的气质、一串激昂的音符、一首慷慨的诗篇,它并非是在饮水,而是在演奏、在高歌、在舞蹈、在吟哦。它像是踏碎你的梦境走进现实之中的一只魇,只在一眼之间便能吞掉你的魂,让你的心与它共舞,让你的血与它同奔。 又或许,它就是一匹马,是这世间万物中唯一能够配得上“马”这个名字的生物,而其他我们看见的那些与它相类似的东西,只不过是些伪托着“马”这个名字存世而事实上与之全然不相干的低等生命而已。倘若一匹马生存的使命便是奔跑,那它便是奔跑,即便它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也令人感到它就像是一股无法抵挡的狂流,正一往无前地肆意狂奔,只看着它安闲地啃食青草的模样,便让人忍不住血脉贲张,想要用自己的生命与它一同奔跑;倘若一匹马生命的精神在于咆哮,那它便是咆哮,即便它正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凝望着一根野草出神,也仿佛正在咆哮着,它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每一根血管甚至是每一根毛发咆哮着,用自己的命与灵发出一种名为“生”的怒吼,吼声响彻天地,令人感动;又或者一匹马的骄傲源自于它的优雅,那它便是优雅,他的每一次抬头便如公爵般尊贵,每一次踱步就如王子般优美,它有着皇后般明艳的双眸,又有着公主般娴雅的身子,而当它终于开始奔跑,就如同一个真正的国王般庄重威严,大自然仿佛都匍匐在它的蹄下,敬畏地仰望它高大的身姿,向这头山野间野性的精灵表示无上的敬意。 它的名字叫做“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可这个名字对我毫无意义。我只知道这是一匹必将属于我也将仅属于我的马,这样的念头像一道电光般彻底照亮了我的脑海。我已经不记得自己上一次像这样如此确凿无疑地相信一件事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我的心头无法遏制地涌起一种热切的渴望,这感觉来得如此汹涌,以至于我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在瞬间凝滞了下来。这种渴望的感受实在是太过于强烈,以至于有那么短暂的一刻让我胆怯于接近它,反而想要转身远远地逃开。 它并没有给我逃开的机会。正在我迟疑间,它似乎已经饮饱了清水,仰天打起一个响鼻,转过身向身后的丛林中跑去。它的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在轻快地踱步,看不出丝毫发力的迹象,可却只在转眼间就来到林边,眼看着它的身形就要隐没在丛林的边缘。 我几乎是本能地便抖开了一条缰绳,远远地向它套去。受到过魔力加持的绳索准确无误地套中了骏马的脖颈,几乎是在一瞬间,我感到一股狂野的巨力缘着手中的绳索传来,将我猛地向前扯去。在这一刹那,我似乎错耳听到了自己手臂上的骨节痛楚呻吟的声音。 我奋力地想要稳住脚步,向绳子那端那匹神骏的生灵施加干扰,但我始终没有成功。这位林间骏骥的王者似乎认为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侮辱,它四蹄稳稳地叉开,低下头暴躁地摇晃着脑袋,想要将脖颈间这条约束了它自由的绳索扯断,而仅是如此,便已经拉扯得我无法立足。我就像风中的枝桠般被手中的绳索扯得东摇西晃,这场面实在不像是我在试图驯服这匹野马,反而更像是它在戏耍我。 仅仅不到十秒钟时间,野马便轻易地挣断了绳索。这条我所见过最昂贵的草绳不愧是受到过魔力的加持,在被挣断的同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根草皮都没剩下,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做这种垄断生意的混蛋们赚钱赚得有多丧心病狂了——那帮坑爹的附魔师们如果能把让草绳消失的魔力分一半儿出来给绳子加固加固,我保证没有人有必要再买第二条。 重新获得了自由的野马王不甘于受到这样的侮辱,它怒瞪着一双大眼,昂首长嘶,那狂戾的啸声带着“恐惧咆哮”的技能效果,仿佛不必经过鼓膜便会直接冲击你的精神。我的意志在刹那间受到了巨大的震慑,心底隐隐泛起一丝敬畏和恐惧,以至于身体无法立即做出反应。当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它已经闪电般冲到我的面前,将我一头撞飞。我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枚弩炮击中了一般,身前的骨骼仿佛都在这一击之下向胸腔内部折去,深深地扎进了我的肺腑。 一瞬间,我看见一片天空云影向自己的脚下掠去,片刻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正仰面朝天地向后飞去,我清清楚楚地看到自己头顶飘过一行“—234”的鲜红字样。 好在常年扎实刻苦的战武士训练和丰富的冒险战斗经验让我的意识很快恢复了过来,后背刚一贴着地面,我就用最快的速度弹身而起,直面我的对手。与此同时,那匹暴怒的骏马正打着响鼻儿低吼着扬蹄向我冲来,看起来像是想趁我倒地未起的空挡再给我狠狠地补上一脚。 我没有让它得逞,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又重新抛出一条缰绳。当红色的绳索再次套住它的脖颈时,这匹林间的骏马果然立刻就停止了冲锋,再次摇晃着挣扎起来。 这次我的运气并没有比上次好到哪儿去,这根缰绳坚持的时间并不比上一次更长。很快,野马王又一次挣脱了绳索,怒声嘶叫着向我冲来。 好在这一次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瞬间激活了战武士徽章上附带的“振奋之心”效果,清除了野马王的咆哮产生的影响,而后举起盾牌,全力抵挡住了这暴烈的一击,趁它还未来得及再次发起攻击的时候,开始了又一次驯服它的尝试。 …… 即便是在现在回忆起来,那也是我生命中最艰苦也是最光荣的战斗之一。要知道,我这一生中曾无数次举剑迎敌,以生命和荣誉为代价,用锐利的武器和坚固的防具与对手抗争,也不乏以弱胜强、以寡敌众的伟业,但这种粗豪的战斗尽管危险,但并不艰难——事实上,用铁与血交换和对话的战斗从来都不艰难,当你身处其中时就会发现,那更多地是在依赖着求生的**和本能厮杀,你只需要知道你还活着,并且还想继续活下去,那就够了。 而在此时,我似乎是生平第一次不是为了击败对手、不是为了消灭对手,而是为了赢得对手在拼搏,我并不是用自己的利刃在搏斗,更不是为了收割对手的生命而厮杀,这更像是一场竞赛而非战斗,两个炽热的灵魂凭借着自己生命中最坚韧和骄傲的东西相互较量,它是为了赢得自由,而我则更像是为了赢得它的认同。在这片密林间奇迹般的草坪上,在这畔清澈明亮的溪水边,一个人和一匹马一次次大声呼喝着冲撞在一起,将汗水和热情挥洒在炽烈的阳光下,那是一种让人心头滚烫的人生经历,是以“青春”为名的一次生命的酣畅淋漓的爆发。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当我更加健壮、更加强大、甚至强大到几乎无所不能的时候,我再也没有感受到那种从血脉间勃发出来的冲动,那种仿佛血管中流动着火花、随时准备燃烧起来的热情。 看着我身边驯顺乖巧的老伙计,我真的很想问问它,它是否还记得那时的事情,我们的初逢。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们好像都已经失去了那种一瞬间忘却了一切杂念,只愿将一身所有的蛮力全部消耗掉去做一件傻事的热望。即便我们身体的机能从未衰老,可我们的心却知道,那种名叫“青春”的印记,已经不知不觉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了。 …… 我已经不记得那是第几根缰绳了。二十根?三十根?还是更多些?我已经不在乎这样做是否值得,不去计算消耗掉的这些魔法缰绳的价格能不能在拍卖所里买上一匹不次于眼前这匹骏马的坐骑——甚至于,此刻我几乎已经完全忘却了自己的初衷,忽略了自己的目的,不再计较于是否能够成功驯服眼前这头野性的牲口。 此时此刻,驱使我不停努力的只是一种单纯而又任性的自尊心,是一种“我不想比那匹马更早放弃”的简单信念。一看见它仍然在那里自由狂奔,仿佛丝毫不把我放在眼里的高傲模样我就觉得不服气,仅此而已。 而与此同时,我也能够感觉到自己驯服它的机会越来越大。从一开始被它拉扯得站不住脚根,到现在我已经可以拽着缰绳走近它五步的距离,甚至有机会摸到它的鬃毛,我觉得我正一点儿一点儿地接近成功——没有谁会在眼看着成功临近时放弃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此时我的缰绳用完了,而又有一个人站在边儿上向我兜售缰绳的话,我真的可以毫不犹豫地用十倍的价钱买上一条——即便是最低等级的青色缰绳也可以。 想到这里我真的发现:之前卖缰绳的时候我果然还是卖得太便宜了…… 终于有一次,我牢牢抓住绳索,成功地稳住了身形,一步步接近了它的身侧。它这一回表现得比之前都要驯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它仍然奋力挣扎,但慢慢地,它似乎习惯了脖子被一根绳索紧扣着的感觉,渐渐安定下来。我也并没有急于求成地将绳索拉近,而是适度地让缰绳保持在半紧不松的状态,既能在一定程度上约束它的行动,又不会进一步刺激到它的神经。 当我迈进它身旁不到一步的距离时,趁它一次低头的机会,我悄然松开紧握着缰绳的右手,缓缓伸向它的鬓毛,口中小声说着: “别怕,伙计,别怕,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并不想伤害你,只是想要多了解你一些……” 当我的手轻柔地落在它脖颈间时,一道柔软的触觉轻刺进我的指尖。那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既鲜明清晰,又温柔舒适,就如同一道清风从我的手指缝里穿过,又像是我抓住了一道温暖的闪电。 温暖的闪电?这真是个奇怪的形容。可倘非如此,我又该如何让你们理解那种爽滑明快得让人感到犀利无比而又偏偏温润勃动得不忍松手的触觉呢? 可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就在我的手触到它毛皮的一刹那间,这匹雄壮的健马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又或者是因为被侵犯而突然间迸发出了一股不可遏止的怒火,猛然间前腿离地,高声嘶吼着人立而起。直到此时,我才真正清楚地认识到这是一匹多么雄健的骏马,当它昂起身来的时候,几乎有两个我那么高,如花岗岩雕刻而成般的肌肉高高隆起,每一寸都仿佛蓄满了暴烈的力量。当它猛然站起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座黑色的巨大山峰瞬间在我面前崛起,又像是一团乌云当空罩下。从我现在的角度看来,这头黑色的巨兽将它整个的身体向上延展,似乎只需要奋力一蹬就能破空飞去。 被附上了魔力的红色缰绳瞬间勒紧,不知是我确实听到了还是那仅是一种下意识的错觉,一阵因为被撕扯到了极限而不堪重负的“咯吱吱”的呻吟声似乎正从绳端传来。我非常确信,倘若任由这匹野马这样挣扎下去,只消一眨眼的功夫这根魔法缰绳就会再一次被挣断扯碎,而我这一次的努力尝试也会再一次白费。 就在我心里几乎已经接受了这一次失败的时候,猛然间,一个疯狂的念头钻进了我的脑海——或者说它并没有经过我的头脑,而是直接传递到了我的神经和肌肉,让我在一瞬间做出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 沿着缰绳向上拉扯的那股巨力,我拼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上一窜,翻身跃上了它的后背。它的后背是如此的柔顺,以至于我险些从它身上滑下去。幸亏我把缰绳抓得足够紧,同时拼命用双腿夹紧它的腰,努力将自己挂在它的身上。 对于我的突然袭击,这匹马中的健者显然毫无防备。它先是“吸噜噜”地惊叫了一声,然后开始上下腾跃起来。每当它跳到最高点的时候,都会凌空高高地撩起后蹄,尝试着将我甩下背后。老实说,我这辈子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颠簸的时刻,每当它跃起,我觉得自己正被一股强力抛上天空,而每当它落地时,我就感到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遭受了一次重击。 而这,还远不是最糟糕的事情。 你得知道,我是跨坐在它的后背的,而它身上此刻显然没有任何骑具让我借力。即便我拼尽全身力气夹住它的身体,可每当它跃起时仍然会不可避免地被抛起一定的高度,而当它落地时…… 你懂的! 总有些养尊处优无病呻吟的涉空者们在这个世界里抱怨着抱怨那,稍微遇到一点儿小小的挫折就哭着喊着说自己遇上这些倒霉催的事情真他妈的让人 “蛋疼”。说真的,我挺鄙薄那些夸夸其谈想当然而的空谈家们——他们哪儿有我经过实地调查研究如此切身实地体会到了“蛋疼”的滋味儿——而且还他妈的不止一次,而是一次一次一次一下又一次…… 知道今天,我已经远远超过了当时的级别,也有足够的本领和时间去重新捕获一头等级更高更加威猛的坐骑,可我始终如一地选择我的老伙计作为我唯一座驾,随我四处征战冒险。这固然是因为我们相互之间深厚的情谊令我不忍抛弃它,但我也的确无法否认每当想起这真的很令人“蛋疼”驯服经历就让我实在难以鼓起换一头坐骑的勇气。 哦呦,这真的是太疼了…… 就在我以为自己不是会被它甩下来摔死就是这样蛋疼至死的时候,谢天谢地谢谢诸天神明,他终于放弃了这种令人绝望的颠簸,转而一头扎进密林中狂奔起来。 老伙计,要是你知道当时你再多跳两下我肯定会摔下马来然后抱头鼠窜——确切地说应该是抱裆鼠窜——会不会很郁闷呢?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生物可以在如此茂密的丛林中这样飞速地奔跑,此时对于我来说一条条横斜的树杈就像利剑长矛般危险。此时此刻我只能做两件事情防止自己被哪根树枝捅下马来:一是尽可能地压低身体,将上身蜷缩在**骏马的后背上;二就只能在心底一遍遍地祈求着至高神达瑞摩斯的庇佑。 由于无法抬头,我只能看见脚下一小块区域的范围。在我看来,这匹骏马似乎并不是在本跑,而是在贴地飞行。树林中的点点光斑此时就如同一道道流星飞快地向后掠去,渐渐汇聚成一道明亮的光的溪流,在我眼前飞快的淌过。一些高深的炼金术学术巨著曾经提到过,倘若某个物体的速度能够超过光速,它就能够超越时光,穿越历史,成为时间的主宰。骑在马背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我们已经超越了光与时间的限制,早已离开了那片丛林,穿行在一片由光汇聚而成的时空的隧道之中。 不知是因为惊恐、因为绝望还是因为这狂野的飞驰激发了我血脉中某种野性的部分,我趴在马背上,开始高声喊叫起来。当我嘶哑的嗓音穿透密林深处,一种淋漓畅快的宣泄感从我的心底奔腾而出。 “这还不够!”我趴在马背上恣意大叫着,“你还敢再快一点儿吗?” 它的耳朵向两侧弹了弹,打了一个巨大的响鼻儿,仿佛是在回应我的挑衅。 “你甩不掉我!哈哈哈!你这辈子都甭想甩掉我!”我疯了一样狂嚎着,“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骏马昂然嘶吼,鬃毛迎风凛冽。 此时前方出现了一条向右的岔道,似乎是通向更高的地势。它一个急转,拐进了岔道口。 这条路比原先哪条平缓了许多,四周的树木也不再那么茂密。没有了那么多危险的树杈,我已经可以抬起头来向前看。 抬起头来,我才发现前面是一截断谷,从这一端到那一端足足有两三丈的距离,谷下暗河奔流,发出轰轰的巨响,一旦掉下去,恐怕连个完整的尸体都找不着。 这时候我应该是害怕的,我想,回想起来,当时我似乎也确实感到了某种恐惧。可不知为什么,一种强烈的热望驱使着我附在骏马的耳边忘形地大喊: “飞过去!宝贝儿!让我们飞过去!”我甚至松开了原本紧抓住缰绳的右手,奋力地指向前方,那种迎风奔腾的感觉令人酣畅迷醉。我并没有驯服这匹骏马,但在这一刻,我似乎能够感觉到它,感觉到它的血脉奔涌、感觉到它的心脏搏动,它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确信它能够带着我飞跃断谷,就好像我确信自己的右手可以抽出佩剑一样。 眨眼间,我们已经来到了断谷边沿,骏马四蹄交错,后蹄在这一刻似乎已经迈到了前蹄的前面,然后纵身一跃…… 风从我的耳边疾速掠过,虽然迅猛,但却安静,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变得轻了起来,如我的身体一样,在飞翔。 我一点儿也不担心这匹骏马无法跨越断谷,我只是有点儿遗憾,这种恣意畅快的感觉实在是太短,以至于让人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就已经结束了。 “啪嗒”一声轻响,骏马的前蹄敲打在了断谷对面——哦,现在应该说是这一面——的岩石上,继而整个身体都冲了过来。完成了这一次漂亮的飞跃之后,它没再扬蹄狂奔,而是放缓了脚步,轻轻溜了两圈,而后站定了下来。 就在这时,一道深绿色的光环将我们连人带马一同罩住——哦,这一次的驯服终于成功了。 冒险笔记传来信息: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已被您驯服,请您选择坐骑名称。 是的,我应该给这匹马另起一个名字。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我知道或许就在片刻之后,在那片我与它碰面的林间草坪上,会有一匹无论是毛色还是体格都与它一模一样全无二至的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重新出现在那里,也许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另外一个足够勇敢和坚韧的冒险者将它驯服成自己的坐骑。我相信,翁泽克拉尔林地野马王会有很多很多,而仅属于我的,正在我**挺立的,就只有这一匹。 它需要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个让它和这世上所有一切都区别开来的标记。 我想了想,一个怪异却又亲切的名字莫名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 “山雪……”我轻抚着它的耳朵,对它小声说道,“……我要叫你山雪!”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们的坐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我们的坐骑 我曾经告诉过你们,一匹价值两百枚金币的普通战马仅能为骑乘者增加百分之六十的平地移动速度,而一个冒险者亲手驯服的野兽除了提高一定的移动速度之外,还会因为其种族和级别的差异而附带一些特殊的技能。山雪不但能够当我在骑乘它时增加百分之一百的移动速度,更具备“坚韧”和“跨越”两种技能。正如我们所共知的那样,这些被魔法缰绳所驯服的坐骑因为魔法的缘故,当你放弃乘骑、进入室内、使用各种战斗技巧以及遭受攻击时就会立刻以一种魔雕像的形态进入到你的冒险背包中,“坚韧”技能则可以确保乘骑者乘骑坐骑时受到三次攻击而不被击落;而“跨越”技能则能让坐骑一次越过高七尺、长十五尺的距离,这项技能每五分钟可以使用一次。 成功驯服了一匹优秀的坐骑,我兴高采烈地策马向骑术训练场驰去,沿路还将剩下的二十几根魔法缰绳成功出了手。这样一来,虽说我在山雪的身上耗费了三四十根魔法缰绳,但一进一出之下算起来我倒也没赔多少钱。 当我回到训练场时,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精灵射手弦歌雅意和驯兽师雁阵已经先我一步到达了,长三角和长弓射日则发来消息说还要再稍等片刻。令人意外的是,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此刻也正在捕捉坐骑,闻听我们的行踪后也发来消息说马上赶来与我们会合。 看到我的坐骑,会长大人表示出了极大的愤慨:她认为我花上几倍的价钱去驯服一匹随便就能买得到的马显然是一种浪费,而浪费在她看来显然是反人类反社会反德兰麦亚大陆独立与解放运动的最大的犯罪。 我苦苦向她解释这匹马和那些在训练场上的驯良驽马只是看起来有些相似而已,无论是在性情上还是在功用上都大大不同,而她则告诉我对于一个女人来说外貌上的差别才是最大的差别,在她看来这些长着一张长脸四只蹄子满脖子鬃毛的大牲口没有任何区别,那么它们的价格也不应该有任何区别——她的话得到了精灵驯兽师雁阵很有说服力的支持,而雁阵支持的观点那个没骨气的弦歌雅意当然也就随之毫无主见地投了赞成票。在民主决议三比一通过的情况下,妃茵会长决定把我的公会债务提高一百枚金币,由此我的公会债务已经增加到了三万两千金币五十银币三十铜币的程度。 我提出能不能在下个月发薪水的时候把这笔欠款一并扣除,但我们的会长大人坚决不同意,她的理由是:把钱拿在手里固然很开心,但是知道有人还欠着她那么多钱会让她感到更开心,所以她打算让我们这群苦力欠着一屁股债为她挣钱挣到死…… 虽然在外形和功用哪一个更为重要这个问题上和我有这不同的见解,但精灵驯兽师雁阵显然一眼就看出了这匹马和在训练场上任意发卖的普通战马之间巨大的差别,她对它的评价是这样的: “这头奇蹄目马亚属哺乳动物应该属于改良后的热血马种,寰椎和枢椎更加挺拔而腰椎短促,鬐甲丰满厚重,挠骨、掌骨、胫骨、拓骨长而结实,腕骨和跗骨关节更为粗大,能够支撑更加强壮的四肢肌肉群组,髋骨和股骨粗壮但股二头肌、臀浅肌、臀中肌和半腱肌并不过分宽厚,肋拱更圆,尾础也更高,既保持了体型的挺拔也保证了奔跑时的灵活……”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是在这个时候体现出来的,和某个满身铜臭浮华虚荣的谜样女子迥然不同,雁阵的评价显然更专业而且更中肯,为我今后如何驯养和**山雪提供了许多具有高度参考价值和可操作性的专业意见,对我的帮助很大——当然,在我弄明白她说的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之后,对我的帮助可能还会更大一些。 “是啊,是啊……”和我满脸懵懂无知一副很傻很天真的表情不同,站在一旁的弦歌雅意连连点头,不时发出一些赞叹和附和的声音,仿佛对此十分内行颇有心得似的,“……的确是这样的……这样细腻微小的差异你也注意到了吗……果然如此呀……” 尽管精灵神射手的每一声赞叹都是如此的胸有成竹,可他闪烁的目光看上去实在是很可疑。 “能给我解释解释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我不怀好意地向他发问道。 “这个……就是说……总之……”他结结巴巴地支吾了半天,然后突然恼羞成怒,“……你就不会自己去问问她吗?” “简单来说……”雁阵十分不满地瞥了我们这两个不学无术的家伙一眼,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就是这匹马很高很壮很漂亮的意思。” “……”两个粗鲁无知的男子相视无言,自惭形秽地低下了头。 …… 在介绍了我做起之后,我的朋友们也向我展示了他们的收获。我们的女魔法师会长捕获的坐骑是一头“利爪林地花斑豹”,这头五十八级的骑兽除了正常的百分之六十的移动速度加成之外,还附有“攀爬”和“冲刺”两个技能,“攀爬”意味着它能够在巨大的树木、蔓藤等许多原本无法穿越的丛林地形拓展更大的活动空间,而“冲刺”则能让它每十分钟可以用百分之一百五十的速度价值迅速奔行三十秒。 老实说,看见会长大人选择这样一头不折不扣的凶兽实在是让我有些出乎意料,在我看来,除了对金钱的渴望和对下属的盘剥之外,这个从外表上看不出到底多大年纪的谜样女子内心深处实在是个闷骚加臭美的性子,对于一切可爱生物的抵抗力比雁阵实在是强的有限。依着她的性格,选只五彩斑斓的“翠羽陆行鸟”或是圣洁高雅的“丛林独角兽”才是比较正常的。 不过据我观察,这头豹子身上的斑点状圆形花纹和我们手头金币的造型很有些异曲同工之妙,想到这里,我立刻对妃茵大小姐的选择释然了。 哦,我忘了告诉你们,会长大人的坐骑名字简明扼要一目了然:“金钱抱”——好吧,这货果然是并且只能是妃茵的坐骑。 雁阵为自己选择的坐骑是一头“幼年冲牙野猪”,这家伙倒是不屈不挠地贯彻了精灵女驯兽师一直以来那独特的审美观:它长着一个硕大的、圆滚滚的脑袋,脖子胖得完全没了踪影,滚圆的肚皮总让人忍不住想要上去弹上两下,屁股后面一条小尾巴卷卷的煞是可爱。老实说,如果不算它那看上去扑腾起来很费劲的四条小短腿儿,这完全就是一个粉粉嫩嫩的肉球球,唯一能够凸显它“冲牙野猪”血统的就是它唇边那两颗还没我两个指节长的獠牙——老实说,如果称它们为“獠牙”我估计它们自己都会觉得惭愧,这最多就是两颗长的稍长了一点儿的小虎牙而已。 这头名叫“猪嘟嘟”的可爱家伙是雁阵刚走进丛林没多久就发现的,正如我所料想的一样,我们的精灵女驯兽师根本没有像我一样和山雪斗智斗勇拼着全身粉碎性骨折才驯服了它——她几乎是一不小心随手扔了根缰绳就把它套住了。鉴于这雁阵对坐骑外貌的要求远高于它的实际作用,再加上这只是一头“幼年”野猪,我估计它最多也就是会个“冲撞”或是“冲刺”之类的大众化技能——当然,如果说“卖萌”也能算是坐骑技能之一的话,那它的这个技能效果倒是相当强力,比如说:我们的会长大人看见它立刻就乐不可支,挠着它的小肚皮逗起来没个完。 “你就不能抓一头看起来威武一些的动物吗?”她口是心非地数落着自己的驯兽师朋友,可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咯咯”地轻笑出声来,“……哎呀,你看它肚子上的肉还会荡漾耶……小家伙你该减肥了知道吗?”接着又十分亲昵地捏住小猪的胖脸扭来扭去,直到把它的一张小脸儿扯得像个大嘴巴的南瓜灯。那只小胖猪分明很委屈地回头看来自己的主人一眼,然后满面无奈地任由自己的小脸蛋被面前这个魔样女子**不止了。 当我提出来想看看弦歌雅意的坐骑时,这个一贯总是大言不惭脸皮奇厚的异种精灵居然十分罕见地露出几分赧色。显然在场的两位女士已经见识过了他的坐骑,要不是她们俩在一旁不住地起哄,胁迫精灵射手把坐骑放出来,我恐怕他就真的混赖过去了。 当弦歌雅意终于把他的坐骑放出来之后,我才明白妃茵和雁阵哄笑的原因。虽然我知道翁泽克拉尔山脉中可以捕获的骑兽林林总总不下数百种,其中也确有不少人喜欢抓捕一些稀奇古怪的动物作为坐骑,但像这样一头惊世骇俗的骑兽毕竟还是太过罕见了:坚硬的甲壳、粗短的四肢、粗糙的皮肤、笨拙的相貌——弦歌雅意放出来的坐骑赫然竟是一只硕大的乌龟。 这是一只“粗笨的泽地象腿龟”,五十六级。它行动起来倒也不像看上去那么笨拙迟缓,但也就和公开售卖的战马一样只能增加最基本的百分之六十的平地移动速度——老实说,我真的很怀疑它的速度根本没有这么快——它唯一比基本战马强一点的地方就在于它拥有一个名为“泅渡”的技能,可以长时间地在水中骑行,并且速度和在陆地上一样快。弦歌雅意给这头不同寻常的坐骑起了一个名字叫“我行我速”。 在我们的强烈要求下, 弦歌雅意不得不骑着这头坐骑在周围绕了一圈。一旦跑起来,这只乌龟就会奋力伸长了脖子摇头晃脑地拼命挣扎。这本身已经是一副足够令人发噱的奇景了,更不用说坐在它背后的精灵族主人因为嫌它跑得太慢而急的面红耳赤把脖子伸得几乎比它还要更长些。 “你怎么想起来抓这么一个家伙当坐骑?”我强自忍住笑,轻轻抚摸着弦歌雅意的**——呃,我的意思是他骑着的那只乌龟的头——问道。 “其实,我选它当坐骑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嗨,我说你能不能不笑了……”弦歌雅意一边解释一边徒劳地试图制止我满脸的坏笑,“……这里能抓到的坐骑普遍都要比普通人高那么一些,而且跑得越快就越是颠簸,那个……你知道我的问题啦,我有那么一点点恐高,而且又有那么一点点晕车,而这个乌龟正好是我能找到的最矮跑起来也最平稳的坐骑了。抓住它之后才发现它有个能下水的技能,我正好又不会游泳,所以……喂,这事儿有那么好笑吗?” 经那么一解释,我们才发现这只乌龟果然是最适合弦歌雅意的坐骑——岂止于此,它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唯一适合弦歌雅意的坐骑了。它是我们所见过的唯一一只坐在它上边比自己站着还要矮上一头的坐骑,这对于那个踮起脚尖都会口吐白沫当场昏厥的严重恐高症患者弦歌雅意来说简直是神赐的福音;而至于说到驾驭和骑行的平稳——你知道吗,我们真的很难分辨骑在它的背后行进还是自己在地上爬行哪一个更加稳便一些。 没过多久,长三角和长弓射日也赶了回来。这两个人刚一出现在训练场门口,就立刻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眼光。在大家的注目下,这对欢喜冤家兀自喋喋不休地吵个没完。 “你个死胖子就不能跑快点儿吗?别老挡在我前头,我都看不见路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扯着粗鲁的大嗓门儿高声呵斥着。 “你以为我走在你后边儿你就能看见路了吗?你就算站在骆驼背上也没那个驼峰高,从前边儿看你这骆驼根本就无人驾驶!你能看见个屁啊!”半兽人影贼长三角恶声恶气地反驳着。 “哼,你这是嫉妒我的坐骑比你高!你还有脸说我无人驾驶,你也不知道害臊!看看你自己,走近了看勉强能看出来你这是骑着一头驴,离远了看还以为是一坨肥肉在空中飘呢!” “你这个灵魂扭曲的矮子,就算骑着再高的坐骑你也还是个矮子!” “你这个心理变态的胖子,就算骑着再瘦的坐骑你也还是个胖子!” “你危害交通安全!” “你影响市容市貌!” “你违章驾驶!” “你虐待动物!” “你无耻!” “你可笑!” “你可悲!” “你可怜!” “……” “……” 我不得不说,这样一对骑士组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成为焦点,我真的很难说弦歌雅意的坐骑和他们的比较起来哪一个更加令人愕然——考虑到这两个人的体型和他们的坐骑形成的强烈反差,弦歌雅意的那只乌龟看起来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长弓射日骑在一头名为“全时四蹄驱动”的巨背双峰驼上,这种坐骑虽然谈不上举目皆是,也毕竟还算常见。但问题是选择这种坐骑的多半都是像牛头人半兽人这种身材高大威猛的种族,至少也应该是人类或是精灵中身材比较高大的冒险者。因为这种坐骑实在是太过雄壮——我的山雪已经算是马中的健者,可比起这头骆驼来还要失少矮上两头,稍微矮小的一些的骑手骑在上面会非常不协调。除此之外更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在于,这是一头“双峰驼”,而且它的全名是“巨背双峰驼”,只听这个名字你就应该可以想象得到它背后的那两只驼峰是何等的雄伟高耸,倘若骑手的身材矮小一些,面前那个硕大的驼峰毫无疑问会阻碍视线。 而现在它的骑手是一个矮人。 正如长三角所说的那样,矮人牧师就算是站在它的背后恐怕都要比面前的那个驼峰再矮些,更何况还要骑在上面。倘若不是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只是从正面看上去,这头骆驼的背后显然空无一人。 除此之外,被魔法缰绳驯服的野兽会自动生成一套鞍鞯和一对脚蹬,对于长弓射日来说,脚蹬无疑是多余的——甚至于就连那套鞍子都嫌太大了些,他的两只脚根本连鞍子的边缘都伸不到。 除了百分之一百的移动速度加成之外,这头骆驼自带的两个技能和赶路都没有什么关系。它的技能之一是“双骑”,也就是说除了骑手之外,它还可以额外再负载一个乘客;另一个技能是“负重”,它可以在召唤出骆驼之后额外提供一个魔法行李空间,储存于这个空间中的物品不会受到盗窃技能或是其他物品丢失效果的影响——这对于一些游走于这个世界各个角落四处行商的人们来说倒是一个十分有用的技能。 和长弓射日“只见坐骑不见骑手”的窘态相比,长三角确实截然相反的“只见骑手不见坐骑”。 他捕获的是一头“林地横纹野驴”,从名字来看,大概它的后背上应该有一些杂色的横纹才对,但此刻对于这一点我们实在是无法求证:因为这头野驴实在是太过矮小瘦弱,只有半人来高,大概还不到我双臂展开的距离长,打大小恐怕比一只山羊强不到哪儿去,而它的骑手又实在是太过臃肿,骑在它背上就像是给它披了块肉毯子,不要说背上的横纹,就连驴肚子上的毛是什么颜色都难得看得见,连脖子都被遮住了大半,只能勉强露出一个驴头和半截驴尾巴来。 这头处境凄凉到让人不禁潸然泪下的毛驴有一个奇怪的名字叫“25双缸四冲程”,他的主人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长三角似乎不太喜欢握着手里的缰绳,他的双手总是忍不住想要横握住这头小毛驴的两只长耳朵,而且时不时总想下意识地扭一下。 这头毛驴同样拥有两种技能,一个是“攀岩”,这和妃茵的“金钱抱”所拥有的“攀爬”技能有些类似,只不过“攀爬”针对的是巨大的树木,而“攀岩”则只适用于岩石堆积的陡峭悬崖;另一个是“狂奔”,这个技能能够让它在三十秒的时间内以百分之二百的速度加成高速移动,而代价是在此后的十分钟时间里只能获得百分之六十的速度加成。 就在我们相互嘲笑对方的坐骑选择得多么糟糕的时候,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终于姗姗来迟。 老实说,当牛百万出现的时候,我们花了好半天时间才分辨出来哪一个是牛百万,而哪一个才是他的坐骑。 你知道吗,这个喜欢吹牛的牛头人选择的坐骑居然是一头牛;不但是一头牛,而且是一头黑色、长弯角、大嘴巴、鼻子上还套着一个鼻环的、整张脸长得就像是镜子里的牛百万一样的牛;而最坑爹的是,这头牛的名字叫做:“旷古绝今惊天动地盖世无双天下无敌玉树临风秀外慧中忠肝赤胆义薄云天满腹经纶勇冠三军足智多谋年少多金拳打南山斑斓虎脚踢北海乌鳞龙仰可上九天揽月俯可下五洋捉鳖浊世翩翩佳公子人间花花美少年天下第一大英雄大豪杰大侠士大宗师牛气冲天汗牛充栋小试牛刀气壮如牛虎背牛腰虎踞牛盘沉牛落雁龙飞牛舞之巨牛之牛牛百万的牛”…… 好吧,当我的眼前摇晃着两张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而且它们脑袋上都铺天盖地高顶着两堵墙一样不停闪烁的混乱字符时,你必须得原谅我从一开始就把他们俩搞混了——事实上直到五分钟以后我才发现自己一直在和牛百万的牛说话,而之所以我能够搞发现这一点是因为他终于把坐骑收起来了…… 和绝大多数捕获的坐骑一样,“牛百万的牛”有百分之一百的速度加成,同时它还拥有“冲撞”和“坚韧”两项技能。“坚韧”和我的山雪一样,可以在骑乘中抵御三次敌人的攻击;而“冲撞”则是一项带有攻击性的技能,每五分钟可以让它在攻击范围内向一个目标以极高的速度进行撞击。 就这样,我们一行人聚集在了骑术训练场里,刚刚获得坐骑的兴奋劲儿溢于言表。每个人都不满足于仅仅是“获得了”自己的坐骑,正像我们刚刚更换了一件新武器、或者是获得了一件新装备的时候那样,我们都希望能够有这样一个场所,能够让我们体验一下自己坐骑的能力。 “咱们去越野竞赛场吧!”忽然,妃茵这样提议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狂飙,山野泽地间的竞逐 第一百五十四章 狂飙,山野泽地间的竞逐 紧挨着骑术训练场的北侧,有一片十分广大的地域,这就是妃茵所说的越野竞赛场。这是个专供冒险者们进行坐骑竞速的地方,据我后来观察,这一片广阔的地域应该也被施了“副本”的庞大魔法,尽管这里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不下几百人参加竞速比赛,可参赛后除了和你同一个赛场的对手或是队友之外,你就再看不到其他人的踪影了。 一般来说,那些涉空者们都喜欢叫这儿“跑马场”或是“赛马场”——不过事实上我们都知道,来这里比赛的“马”反而是少数,更多的人会选择像各种异类的虎豹或是变异的陆行鸟迅猛龙之类的动物参赛。在这里你可以选择两种不同的竞赛方式,一种是个人赛,每人只需要交二十五枚金币就可以以个人名义参赛,一场比赛最多可允许八个人参加,比赛结束后将选出其中速度最快的前三名,第一名可以获得一百枚金币的奖励,第二名是五十枚金币,第三名是二十枚,剩下的三十枚则作为竞赛场的管理费收取;另外一种是团队赛,每支队伍最多可以派出五人参赛,参赛费从分一百枚、两百枚、五百枚和一千枚金币不等,只有两支缴纳相同参赛费用的队伍才能同场竞赛,那支队伍的队员能够第一个到达终点这支队伍即可获得胜利,胜利的队伍将拿走失败者的参赛费,而竞赛场也将抽取百分之五的奖金。 我相信这个越野竞赛场的主人的背景定然非同小可,因为这里不但接受大陆联盟冒险者参加比赛,同样也允许末世帝国的冒险者们参赛——众所周知的是,翁泽克拉尔山脉的另一端就是帝国的领土,那群邪恶的异族侵略者同样也在这座山脉中抓捕坐骑——而团队赛通常总是发生在联盟队伍和帝国队伍之间,这样一来,就给这项原本有益身心的体育活动和娱乐大众的博彩活动增添了一层浓郁的政治味道,这里也就成了在战况胶着区相互杀戮之外的又一个为国争光的战场。 为了避免让每一次团队竞速赛都演变成一场不死不休的相互屠杀,竞赛场的主人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在这片场地上施加了一种诡异的魔法,在这种强**术的作用下,每个参赛的选手都无法收回坐骑,而除了坐骑自有技能之外的所有战斗技能都必须在非骑乘状态下才能使用,同时,在这个魔法庇佑下,任何人在竞赛场中受到任何碰撞、摔打等意外都不会受到伤害,这样就自然而然地让每个参赛者都把重点放在了“竞速”而不是相互之间的厮杀上。 我们选择的是团队赛,因为只有五个参赛名额,所以我们必须在长弓射日和弦歌雅意之间排除掉一个人。这两个人的坐骑看上去都完全不适合参加竞速比赛——长弓射日的骆驼“全时四蹄驱动”只拥有两个承载类的技能,而弦歌雅意的乌龟“我行我速”虽然有一项“泅渡”技能勉强还能算是速度型技能,但它的陆地基本加速效果只有百分之六十。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让弦歌雅意参赛。之所以把长弓射日排除在外和他的坐骑并没有太大关系,主要是因为我们觉得让一个连路都看不见的矮人在如此恶劣的地形条件下和我们一起参加竞速比赛实在是太危险了。 鉴于弦歌雅意的参赛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正面作用,我们的队伍事实上是在以四敌五,因此我们每个人都对这场比赛不抱任何幻想。妃茵大小姐一想到这里就懊恼得顿足捶胸,后悔不该提议来参赛。在这样的情况下你当然不能指望她会掏多少钱出来参赛——事实上,就算只掏了一百个金币出来交参赛费我们的会长大人也像刚刚嫁闺女的母亲一样依依不舍,只差捧着那一打金币心肝宝贝地大哭一场。 交足了参赛费用,一个身上穿着一套只挡着半个屁股和半个胸部基本上起不到任何防护作用的盔甲、腰间佩着一柄比牙签儿粗点儿比钢笔细点儿基本上起不到任何攻击作用的刺剑、头上还带着一个不知道什么用处只是让人感觉很傻的兔子一样的黑色长耳套的女骑士把我们引进了一间小屋。小屋的中间有一个显示着各种地形和地图的魔法告示栏,由于是我们先进入的这个小屋,因此我们有权利在二十张竞赛地图中选择一个。虽然这些地图都起了一些类似“熔岩火山”、“那加斯湖畔”、“林间秘径”之类听起来风格迥异的名字,可事实上都是些有山有水、有悬崖有密林的综合性赛道,对于拥有任何技能坐骑的参赛者来说都还算公平。 妃茵随手选了一个“随机地图”,我们就坐定等了起来。没过多久,一支来自末世帝国的参赛队伍也来到了房中。两支队伍十个人都在各自的座椅上点选了同意参赛的按钮,一瞬间,我们就同时笼罩在一片乳白色的魔力漩涡中,被传送出了这个房间。 在魔力漩涡散去的同时,我们每个人都在笼罩着整个竞赛场的巨大魔法作用下同时召唤出了自己的坐骑,这时候我发现我们被传送到了一片林间泽地之中。我们的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橡木拱门,两只粗壮的矮个子地精站在拱门的两端,将一根扎着着红色三角小旗的绳子拉得笔直。 另外一个身材偏胖、头上带着礼帽的地精站在离拱门更远一些的地方,手里拿着一支看起来和普通的火铳很像、但却短小的一只手就能握住的东西,口中叼着一根正在燃烧冒烟的粗大草卷儿——这群热衷于尝试一切新鲜玩意儿地底居民把这东西叫做“雪茄”,老实说我实在看不出把这么大一捆干草用碎纸片卷在一起放在鼻子底下烧出一股浓烟来有什么意思——他用被烟熏得嘶哑的声音对我们高声说道: “我知道你们相互之间都看不顺眼,这里就有一个机会让你们一决高下。尽管这里不允许死人,但据我所知,把对方远远抛在屁股后面吃土喝烟也不错。我的发令枪一响,你们就可以跑了,没有监督、没有裁判、没有规定路线、没有任何限制,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跑得比别人快才能赢!听清楚了,我倒数三个数,然后就鸣枪。三……砰!” 他所谓的“倒数三个数”只喊了一声,手中的短火枪就发出巨大的响声,同时冲天的火光从枪口喷出。站在拱门两侧的地精立刻将手中的绳索往地上一抛,头也不回地向两边跑去。我们不约而同地都迟疑了一下,片刻之后,我和身边那个巨魔骑手同时反应过来,一马当先冲出拱门。冲出拱门的一刹那间,我听到那个拿着发令枪的地精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真见鬼,这破枪怎么又走火了……” 和我一起冲出起点的巨魔名叫“马路”,它的坐骑是一头肤色赤红、面目狰狞的烈焰犀牛,名字叫做“恋爱的犀牛”。刚一冲出起点,他就使出了阴险的招数:正在疾驰时,那头犀牛忽然扬起粗大的蹄子,重重踏在地上。我的战马被大地震动得站立不稳、脚步踉跄,速度立刻迟缓了下来。他趁机快牛扬鞭冲了出去。 看起来这头犀牛的技能和牛头人的种族特性“战争践踏”十分相似,不但能够减缓敌人的速度,更可以将对手震落坐骑。幸亏我的山雪拥有“坚韧”技能,否则的话,尽管受到场地上的魔力保护没有人会掉落坐骑,但也会受到相应的定身效果影响。 我的速度一降低,身后其他人立刻超了上来。牛百万见我遭了暗算,恼怒地大吼一声,瞄准前面一牛当先的巨魔,发动了坐骑的“冲撞”技能。他座下的蛮牛立刻飞奔而上,一头顶在了前方那头犀牛的屁股上。犀牛连同他的主人立刻被撞到了一旁,因为撞击的影响而无法动弹。而牛百万趁此机会占据了领先地位。 片刻间,就连弦歌雅意都超到了我的前头。他显然明白以他的速度,像其他人一样沿着大道向前奔驰是毫无意义的,于是很快驾驭着他的乌龟,一侧身翻进了一旁的河道中——从地图上看,这条水路曲曲折折地来回弯了**道弯,中间还要绕过一座巨大的山峰,也不知要多走多少路径,乐观地估计,当我们有人跑到终点之后,精灵射手能走完一半儿的路程就算不错了。 出发点前方这条大道并没有多长,只跑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们就进入了一片荒野。这个时候每个人都根据自己坐骑的区别而做出了不同的选择:妃茵骑着她的“金钱抱”一头扎进了密林最深处,在那里她坐骑的攀爬技能才能得到最大发挥,和她一同进入密林的是一个骑着一条粗大的双头蛇的黑暗精灵;长三角催开他的瘦驴跑向一片山岩,我相信在那里他会找到一条通往终点的捷径,一个亡灵魔法师也做出了同样的选择,他的坐骑是一只全身灰褐色的巨大蜥蜴;一个吸血鬼牧师骑着一匹全身发黑四蹄冒着红色火光的地狱魔魇冲进了沼泽最深处的泥塘;我并没有急着改道,因为我发现前方的岔路口上颇有几条断崖。和我一起奔行在这条相对宽敞的林间路上的,还有精灵女驯兽师雁阵、刚才那个暗算我的巨魔(他已经落到了我的后面)、以及一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在这种激烈的角逐下,我所有的精神都放在前方的道路上,已经无暇再去分辨每一个对手的名字了。 咦,好像还少了一个人? 对了,原本冲在最前面的牛百万跑到哪儿去了? 我猛然想起这个路痴圣骑士以往不堪回首的寻路征途,心里顿时一凉,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立时间用上我的心头。 直到三分钟之后当我们沿着一条螺旋道路向一座土山攀登的时候,我才从一片茂密的森林中发现了牛百万的身影——准确地说,我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影”,但他和他坐骑的名字实在是太过醒目,即便是身处密林深处也无法阻挡。我看见他的身形影影绰绰地在丛林中艰难前行,我也对一个圣骑士不畏艰险、不屈不挠的顽强高尚情操深表敬佩,但这个苦逼的路痴实在是把他所有的优良品质都用错了地方——从他的行动路线来看,他毫无疑问正势头迅猛地向我们来时的出发点直扎过去。 在比赛开始之初,我们每个人就都对这场比赛抱着极度悲观的态度,但最可悲的是,即便如此我们还是发现我们的预估实在是太过乐观了——这哪儿是一场四对五的比赛啊,我们真正能够派得上用场的其实只有三个人。 攀上这座土山,我也脱离了最宽敞的道路,拍马转向了一条岔路。身后那个骑着“恋爱的犀牛”的巨魔骑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沿着大路跑了开去。我估计这种拥有攻击性技能的坐骑在竞速赛场上不会有太大的作为,只能起到一些辅助性作用。一旦把它抛开距离,让它无法再发动攻击,它就完全没有威胁了。 这条岔路远比刚才那条道路要狭窄,两边的枝干也经常横生在道路中间。我拼命压低了头盔、伏低了身子,只用眼上侧的余光瞄住前方不远处的道路,心头默记着在魔法地图板上看见的地形。很快,前面出现了一个向右侧的小转弯,我顿时心头一凛,调整好骑乘的姿态——我记得就在这个转弯不久,就有一个横跨山涧的断崖。 转弯刚过,前方一道断崖如期出现。我猛地一抖缰绳,山雪急匆跑两步之后踏在崖边腾空而起,一阵呼啸的横风立刻穿过我的耳边。 在从断崖上跨越的一刹那,我看见长三角正骑着它的毛驴在下方的岩石上艰难地攀行。他身边不远处就是那个骑着蜥蜴的亡灵法师,那只蜥蜴虽然不擅长在细碎的岩石上攀登,但却可以借助粗壮有力的脚爪牢牢抓住岩石以垂直于地面的角度缓慢爬行。 我猜问题的关键在于长三角对前方道路的选择,倘若他能够很快地找准毛驴的落脚点,选择一条便捷的道路前行,就完全有可能比那只行动迟缓的蜥蜴跑得更快些。可现在看起来的情况是:他似乎还稍稍落后于对手。 一阵剧烈的颠簸提醒我,我已经跨过了悬崖,进入到了另一侧的山林。按照我事先规划好的道路,我开始向山坡下驰去。没过一会儿,身后的丛林中传来一阵阵“沙沙”的声响,片刻后我看见妃茵骑着她的“金钱抱”从一棵大树后绕了出来。这头猛兽以与它体型绝不相称的轻盈和敏捷在林间粗大的枝桠间移动,犹如一具正在舞蹈的鬼影。 正当我为我们的会长大人取得了领先优势而庆幸时,一条迅捷的影子“嗖”地一声从我头上掠过,直荡向前方的一棵巨树上。这是那条属于黑暗精灵的双头蛇,它用自己身体的一端缠住树枝,在林间向前飞荡,直到另一端勾住另一条树枝。这种前进的方法并不像妃茵的林地花斑豹那样平稳匀速,但每一次飞荡的速度却十分迅疾。 他们俩交替领先着,很快就把我抛到了后面——这很正常,在林地间我的山雪不可能与这些熟悉环境的坐骑比较速度,我的优势在于正确地选择道路,然后用一次次漂亮的跨越超过他们。 当我连续跨过三道断崖之后,终于来到了这段路程中艰难的后半段:前方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巨大山峰,山体上弯弯曲曲缠绕着许多盘山的道路。倘若你不打算向山上攀登,你可以沿着山脚绕一个大弧通过——这同样是一条远的令人发指的道路。我们的终点就在这座山的后面,谁先通过山峰,谁就等于已经将一半的胜机揽在了手中。 我没有犹豫,径直拨马从右侧绕行过去。那个骑着魔魇的吸血鬼几乎同时从一片沼泽中穿行而出,向着山峰的左侧绕去——显然这头魇兽的技能可以减弱沼泽地带对生物行进的束缚,所以他能够用最短的时间从这条最艰难却是最短的笔直道路中通过。 除了牛百万和弦歌雅意,其他人也很快都陆续出现了,他们中大多数人都像我一样选择了绕行,只有长三角、雁阵和那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径直向山上冲去。 长三角选择攀登高峰并不出乎我的意料,他坐骑的攀岩技能可以让他在陡峭的山路中找到一条捷径,而那头蜥蜴的爬行技能速度太过缓慢,只在通过能明显缩短距离的捷径时才有意义,面对如此高耸的山峰毫无用处。可雁阵和那个骑骷髅马的恶魔为什么选择上山我就不明白了——说到这里我忽然想起,当时好像我们都只被雁阵那头小野猪可爱的外形所吸引,反而没有人去追问它所具备的技能是什么了。 长三角的“25双缸四冲程”在山岩间显示出了它强劲的动力,拥有攀岩技能的它完全不需要沿着弯曲的螺盘道路前行, 它更多的时间是在寻找能够从下一层山路直通上一层山路的捷径。有的时候我真担心它还能将长三角那具臃肿的身躯支撑多久——在我看来它仅是被长三角坐在屁股底下没被压死就已经是天大的奇迹了。 当我绕到山峰的那一侧时,长三角下坡已经下了一半了。在我看来他实在是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领先优势,胜利女神已经在向我们挥手微笑了。 这时候,雁阵的“猪嘟嘟”也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正当我在想象着它如何拖着一身肥嘟嘟的膘肉从山顶滚下来的时候,它忽然攀上了一块探出山顶的巨岩,纵身一跃…… “太扯了吧!这头猪居然会飞?” 发出惊叹的是那个骑着蜥蜴的亡灵法师,直到这会儿我才看清楚他的名字叫“希力卡老大”,他的坐骑名叫“塔丽丝”——老实说,把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孩名字放在这样一头丑陋的动物身上实在是极度缺乏协调感,但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的交往中我也能够了解,有的时候有些男性生物对于和一些女性生物发生“骑”这个动作的**力总是无法抵抗,以至于他们在显然无法得逞的时候给他们正在骑着的一些东西换个名字。他们往往把这种行为叫做yy,而我因为学习炼金术需要所接触的一些灵魂魔法学著作中通常把这种行为称作“个体强烈的本我享受原则冲动与自我现实原则的碰撞所引发的心理畸变在后工业时代物质丰富和思想匮乏的群体性不可调和矛盾的影响下被延长的心理断乳期所产生的无法实现的**投影具象化表现通过移情方式投射于第二客体的精神官能症临床表现”。 好吧,我觉得还是yy说起来顺口一些…… …… 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探讨一头野猪如何能够凌空滑翔的问题,这或许是至高神造物时的某个失误,又或者完全是他的恶趣味而已,但那头猪正在缓慢地向地面滑落,这是毋庸置疑确凿发生在我面前的事实。以它目前降落的速度来看,着陆的速度可能比长三角还要更快一些。出了这个山口就是一座宽敞笔直的大桥,终点就在桥的另一端。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只能浮现出四个大字,那就是“胜券在握”。 无论什么时候,在结果尚未出现之前,永远都不要高兴得太早,这是我此前的人生历程中无数次的冒险经验一再告诉我的,然而我们总是在如此靠近幸福的时刻一次次地将它遗忘。 正当我以为我们这一次能够稳操胜券的时候,山顶上那个骑着骷髅马的恶魔开始了他惊天动地的反超: 他以无以匹敌的凌厉势头从山巅直冲下来,义无反顾地踏进这条崎岖难行的盘山路。在面对面前哪条对折的弯道时,它丝毫没有放慢速度,反而更加催快了骷髅战马。就在我以为他无疑将会冲出山路跌落悬崖时,那匹怪异的骷髅战马居然一个极转,四蹄着地,整个身体侧向滑移起来。山路上的土石被它推得四散飞溅,它的马掌和地面剧烈摩擦,不断发出“吱吱嘎嘎”令人牙酸的剧响。当它整个身体整个调过头来,面对着下一道山路时,又一次毫不犹豫地箭射向前,直到下一个弯道前再次上演这惊人的转弯技巧。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种生物在下山时可以做得如此刚烈又如此飘逸,尽管这无疑和那匹骷髅战马自身的技能有关,但我要说,如此高难度的技巧绝对需要骑乘者高超的技艺,他在每一个弯道转弯时所选择的时机和位置无不体现出了他过人的胆识和精细的控制,更重要的是,这一切必须建立在他对他坐骑无比细微的了解之上。 只用了不到一分半钟的时间,它就走完了长三角费尽心力建立起来的优势。当他从长三角身边超过时,控制着骷髅战马的屁股扭了两扭,似乎是在表达对对手的嘲弄。当雁阵的那头“飞猪”经过漫长的滑翔过程终于着陆的时候,骷髅战马以恰好经过它的身侧,以半个马头的优势领先。 前方是一条直道,在大家的坐骑都是百分之百速度加成的情况下,排位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变化。长三角直到此时才堪堪驰出山口,开启了坐骑的“狂奔”技能,可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妃茵也激活了坐骑的“冲刺”能力,可她离得更远。 这真是巨大的讽刺,我们一群人拼了命才建立起了这样的优势,几乎每个人都比自己的对手领先一步,可最终却被对方的一个人彻底打败了。我们包揽了第二、第三和第四名,可这一切毫无意义,因为整场比赛只有一个胜利者。 哦,我要再说一句,那个在最后关头上演惊天反超的恶魔名叫“藤原拓海”,他的骷髅战马的名字有些古怪,是一些通用语文字和一些陌生符号的组合,具体好像是这样的: “藤原とうふ店(自家用)”。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比赛进入到了最后冲刺的关头,前方终点的拱门已经遥遥在望,那个名叫藤原拓海的恶魔骑手已经一马当先地纵上了拱桥,雁阵驾着她的“猪嘟嘟”紧随其后,我落在他们身后不远处,很快也纵马跃上了大桥。一连串急促嘈杂的蹄声在桥面上响起,犹如一柄柄大锤一下下地敲在我们的胸口,让我们的心一点点绝望地沉沦下去。 三十秒后——不,最多还有二十秒,这场比赛就将以我们的失败告终,而我们除了眼睁睁看着这耻辱发生之外别无它法,这种自始至终势均力敌但在最后关头却以毫厘之差落败让人无力回天的挫败感甚至尤甚于以绝对的劣势被压垮。此时我们心中的沮丧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咦,那是什么?正当我的心情低落得无以复加的时候,忽然间,那一段的桥栏杆外露出一个干裂丑陋的东西,它慢慢吞吞地探将出来,一边儿往前伸着一边儿还悠然自得地来回摇摆着,就像是一根在风中摇晃的断枝。 这玩意儿看上去非常眼熟,好像我不久之前才刚刚见过。在激烈的赛况中,我甚至难以置信地勒住了马,伸手揉了揉眼睛。直到揉得眼珠子都快被我抠出来了我才终于能够确信:这的确是我刚刚见过的一样东西,确切地说,那毫无疑问应该是弦歌雅意的**。 ……呃,我是说这是弦歌雅意的乌龟坐骑的头! 很快,弦歌雅意的身影也跟随在那个摇来晃去的乌龟脑袋后面出现了,显然他们是从桥下的河水中爬出来。尽管我很好奇他们是怎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游过几乎两倍于我们的水路领先来到这里的,但现在我一点儿也不想搞明白这个问题。他们登岸的位置实在是太靠近终点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够为我们带来一场神奇的胜利。 “冲过去!从过那道拱门!冲!”我已经彻底放弃了冲刺,骑在马上兴奋地手舞足蹈,冲着弦歌雅意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大喊。 弦歌雅意头也不回,纵龟迈向那道拱门。 “亲爱的,加油啊!”雁阵骑在野猪背上甜甜地叫了一声。听到这声招呼,精灵神射手兴奋地满面红光,不免侧过头来,还得意洋洋地向她挥了挥手。 “小弦子你要是输了,这场比赛的赌金你自己来掏!”身后传来妃茵的吼声。 顿时弦歌雅意得意的神情一扫而空,立刻俯下身去全力加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听到妃茵大小姐的吼叫声后,就连那只老乌龟的脑袋似乎都晃得更加卖力起来。 当弦歌雅意的**——我是说他骑着的乌龟的头——终于冲过终点大门的时候,大门两侧立刻飞出一片绚丽的魔法礼花。与此同时,一道天蓝色的光环立刻从我们脚下腾起,宣告着我们成为了这场团队竞速赛的胜利者。 片刻之后,我们再次被一道魔力漩涡所笼罩,继而重新回到了那间小屋。 我们的对手们看上去脸色非常难看——我很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如此,事实上就在片刻之前我们的境况还和他们易地而处——他们长顿足捶胸地走出了房门,甚至都不愿意再多看我们一眼。 而我们则兴奋不已地抱作一团,用欢呼和大笑来庆祝自己这奇迹般的胜利。只有可怜的牛百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拉住我们每个人询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嗨,嗨,到是怎么回事儿?我刚刚跑到一个火山口,然后就被传送到这儿来了。我们赢了吗?谁是第一名?你们倒是跟我说一声啊……” 火山口?尽管我们都曾经领教过牛百万那神出鬼没的迷路本领,但这一次我仍然被他深深地震撼了——至少在我看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从刚刚那一大片雨林和沼泽中找到一个火山口的难度比赢得竞赛要大多。 …… “你小子可真行啊……”不理会一头雾水的牛百万,我扑过去紧紧搂住弦歌雅意的肩膀,重重捶了一下他的肩膀,“……快点儿告诉我们,你怎么会跑得那么快,地图上的水路可比陆路长了几乎一倍呢,你这家伙会飞吗?” 弦歌雅意得意地笑了笑,向我们讲述起他能够夺取胜利的秘诀。 原来,就在他起着乌龟下水游出去没多远,就发现了悬崖边上有一个洞口。事实上,这个洞口十分隐蔽,他原本已经从洞口前经过了,倘若换作其他人,此时肯定会记挂着比赛加速向前,不会再回头去理会这个已经错过的洞口。可弦歌雅意显然比他们更有自知之明,他很清楚凭着自己这只乌龟的速度等到比赛结束后能游完一半儿的路程就不错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多欣赏欣赏这个地方的风景,于是他有调转头来,重新找到这个洞口,然后顺着水流游了进去。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个洞口非但不是一条死路,反而是一条地下暗河。尽管非常昏暗,即便是点着火把也看不清多远的距离,可妙在这是一条顺流而下的水路——他完全不用担心自己的速度太慢,反而要时刻小心着不要因为速度过快而撞上了水中的礁石。 当他顺着水流冲出暗河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条暗河的出口距离比赛终点如此之近,以至于只要爬上岸之后再快走几步就赢得了比赛。 弦歌雅意的解释顿时让我们恍然大悟,对于他的遭遇,我不由得心里既庆幸又羡慕:庆幸的是幸亏他的及时出现才让我们扭转了局势获得了比赛的最终胜利,而羡慕的则是他能够找到一条隐秘而不为人所知的道路,成为决定这场比赛胜负的关键人物。 当然,在我们这些或清醒或羡慕甚至或多或少有些嫉妒的人们中,总有一些人的头脑始终保持着高度的镇定了冷静,找到这件事情中被人忽视了的关键问题,并且思考得更加深远…… “你是说,你是错过了暗河入口之后又重新拐回去的?”在我们的一片欢腾声中,妃茵忽然开口问道。 “是啊……”弦歌雅意点头说,“……要知道,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再回头的时候可是逆流而上,那片儿的水流很急,费了我好大力气,要不是……” 我们的精灵神射手还想更加详细地解说自己的辛苦,却被会长大人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这个过程你花了大概多长时间?” “这个……我不太清楚,大概有二三十秒吧……可能没有那么多,但是十几秒总是有的。当时我已经冲过去快有十几米了,就算我的乌龟一秒钟只能游一米……” “你的意思是,如果不错过那个入口的话,你至少还能再快个十几秒钟?”妃茵根本不去理会这些细节,她表情极度亢奋,死死地盯着弦歌雅意,仿佛能从他的脸上看出金子来似的。 “差不多吧……”弦歌雅意被追问得一头雾水,十分费解地看着妃茵,不知道她干嘛要问那么多,“……而且我在暗河里磕磕碰碰地也耽误了一会儿工夫。”他补充说道。 “太好了!”妃茵一跃而起,兴奋地搓着双手。忽然,她一转身,表情严肃地问我们道: “你们再想想,这张地图如果你们跑得再熟练些的话,还能提高多少速度?” 大家面面相觑,都不太确定,只有牛百万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居然憨头憨脑地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理所当然地,他的答案立刻就被我们无视了。我个人认为他跑完全程需要的时间是无穷大,就算再怎么熟悉地形需要的时间最多也是无穷大减去五六秒——事实上没有人能分清楚这两个数字到底哪一个更大一些。 思考了片刻,还是长三角开了口:“如果我在攀岩的时候能够对落脚点计算得更精确一些,用最快的速度通过,估计最多也就能提高个十秒八秒的,可想要找到最短的道路至少也要跑上几百圈。如果只是再多跑几圈儿的话,能快个两三秒就不容易了。” 半兽人影贼说得事实上并不完全正确。在我看来,我们这一路上浪费时间最多的并不是在通过困难地形的时候,而是在占据了绝大多数路程的普通奔行阶段。在这条漫长的跑道上,如果我们能够在每一个拐弯、每一个路口都找到最近的距离、用最快的速度通过,并且在奔跑的时候选择最直的路程,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轻微拐弯,跑完全程能够缩短的时间可能会超过二十秒。可是谁又能做到这一点呢?凭着我那一些本属于原生者的不为人知的天赋,或许在三五十圈之后能够得到明显的提高,而我的涉空者朋友们虽然在想象力和创造力上都有着极高的天赋,但在观察和计算能力上却都远远地逊色于我——我想这也是原生者和涉空者之间较为本质的一个区别了。 但从实际意义上来考虑,长三角说的不无道理。在熟悉地形的情况下提高几秒钟的速度,这大概是涉空者们普遍能够达到的标准。 妃茵会长自己大概也略微估算了一下,然后用力点了点头,嘴角浮现出一种奸猾的笑容,眼睛里更射出两道我们熟悉的、贪婪而狡诈的光芒。 “快点,都出来,我们去重新开个比赛房间!”她匆匆忙忙地命令道,说着话抬腿就往门外走去,那兴冲冲的劲头就像是打算马上就要去抢赌场似的。 “为什么?”迟钝的牛百万还没搞清楚状况,“这个房间不就挺好的吗?” “好你妹啊,老娘要去开个一千金币的房!”豪爽的话音未落,妃茵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 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证明,面对一个敢花一千金币开房的女人,你是伤不起的。我们连着跑了三十几遍那条熟悉的跑道,无一败绩。无论对手是丛林巨象还是锥齿裂牙虎、是蓬鬃草原狮还是五彩陆行鸟、是月夜狂狼还是镰刀巨甲虫,弦歌雅意的乌龟每一次都以惊人的领先优势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回回都是第一个冲过终点——弦歌雅意甚至因为在竞赛场上的惊人表现而获得了一个“闪电疾驰者”的荣誉称号。 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其他人还都试图和对手展开一番竞争,以免弦歌雅意出现意外时也能补救。可随着对赛场越来越熟悉,弦歌雅意与对手之间的差距也越来越大,我们的拼命疾驰也越来越显得没有必要。到了后来,我甚至信马由缰地四处闲逛,看足了这个赛场中的各处风景。 好吧,你得承认,这个世界已经不能阻止乌龟了! 值得一提的是,不管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牛百万所说的那个火山口——我们都很怀疑这个迷路迷得有如神助的家伙第一次是不是打破了“副本”的强大魔力,流窜到另一个赛道上去了。 靠着一次次赢得比赛,我们又赚了三万多枚金币。看着这笔巨额的外快,我们的会长大人乐得喜笑颜开,还一个劲儿地抱怨为什么没有一万个金币的房间可开。 最后还是时间的原因才让我们停止了这一趟疯狂的抢钱之旅——我的涉空者朋友们在另一个时空位面中的生存需求迫使着他们不得不暂时告别法尔维大陆。当他们离开的时候,整个竞赛场中愿意花一千个金币参加比赛的对手几乎已经被我们全部**了一遍——之所以我说“几乎”,是因为他们中总有一些不服气的死硬分子一次又一次地向我们进行挑战,因此有的被我们**了两遍或者三遍。 让我们没有想到的是,我们这一天的完美战绩在整个大陆的竞速圈儿内带来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在我们的对手中,有一些人对我们的战绩进行了深入的研究,我的朋友们告诉我,他们中有人使用了一种叫做“全景录像”的魔法,发现了那只乌龟战无不胜的秘密。不久以后,相貌丑陋行动迟缓并且只有一种技能的“粗笨的泽地象腿龟”成为了大陆竞速者们最为热捧的坐骑,以至于倘若你没有一直乌龟的话来到竞赛场都不好意思和别人打招呼。 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我们的会长大人立刻拿出了当初我们发现“拳击手套”的秘密时的英明果敢,第一时间向神圣的gm报告,又一次为公会赢得了一笔不菲的奖赏。 再后来,越野竞赛场不得不花大力气修改了这一段赛道,进一步延长了这条暗河的距离,给了其他那些坐骑一个可以公平地和乌龟赛跑的机会。同时,为了补偿那些已经捕捉了乌龟的竞速爱好者,他们同意回收那些乌龟,给了那些冒险者们一个重新选择坐骑的机会。 出人意料的是,并没有多少人愿意送出乌龟坐骑,恰恰相反,这一举动反而愈加刺激了热爱竞速运动的人们对赛道的进一步探索,让他们把注意力引向了一度被忽略的水路。让他们感到兴奋的是,除了这一段沼泽赛道,在其他赛道中也隐藏着各式各样不同的水上路径,走水路和走陆路有同样大的机会赢得比赛,而捕获一只“粗笨的泽地象腿龟”的难度和所花费的金钱则远少于那些善于奔行的奇禽异兽。在这些人的带领下,骑着乌龟参加竞速比赛成为了一种潮流和时尚,甚至有人花大力气专门研究出了许多种以乌龟坐骑为核心的竞速战术,这些战术被冠以“乌龟流”之名而大行其道。 在他们心中,或许只有乌龟才是这个世界上跑得最快的动物……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这世界!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看,这世界! 当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离去时,这世界也随之陷入了沉寂。尽管天色尚早,可四处的人影已经十分稀薄。自由活动的涉空者们越来越少,偶尔在路上碰上的几个也都精神萎靡、有气无力,剩下的就是那些似乎永远不知疲惫和厌倦为何物的原生者们,为这沉睡的世界保留着一分微弱淡薄的生气。 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惊慌之中。我曾经用一整天的时间去疯狂地完成各种任务,用四处奔走和厮杀填补这独自一人的时间;也曾经用深奥难解的炼金术驱散这份孤寂,在一间简陋的实验室中消磨掉这段时光;但更多的时候,我更喜欢找到一个清静的所在——或是一片葱郁的草坪,或是一块巨大的岩石,或是一个柔软的草垛——感受着微风从我的躯体上跨过,凝望着太阳、月亮和星辰一次次升起和落下,让清醒的灵魂与这世界一同沉睡,直到朋友们将我重新唤醒。 我从不知朋友们所说的疲惫和困倦为何物,我可以彻夜狂奔,也可以整日搏杀,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休息的——我甚至一度完全不理解“休息”这个词的意思——然而很快我就意识到,或许我的身体不需要休息,但我的灵魂需要。 当我拥有了公会楼上的那间小屋之后,曾一度将它当成我灵魂休憩的家园——事实上,它也确实帮助我度过了许多个孤单的日夜。可是现在,我却没有办法在这里得到心灵的平静,一种无法排遣的**在我心底深处滋生着,让我精神恍惚、心烦意乱。我总觉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可我却总是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又或者是我不愿想起?不敢想起? 推开窗户,窗外刚过黄昏,圣城弗雷斯希特沐浴在温暖的暮色中,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极目远眺,城外的树林隐约可见,向着远方延绵而去,直到地平线的边际。 我忽然不满足起来,垫了垫脚尖,想要看向更远的地方,想要看到地平线的那一边,那里似乎有些东西在让我默默渴望着,即便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想念着。 更远的地方有些什么呢?有几座山峦,有一条河流,有一片广阔的平原,还有几个小巧而又闲适的村庄。 不,不止这些。我忽然想起来,在那片我所看不见的遥远的地方,有一座名叫坎普纳维亚的小城,还有那带着青苔痕迹的城墙,青灰色的屋顶,并不是那么大但却总是那么热闹的中心广场,从不喷水但池水却始终清澈的雕塑喷泉…… 在城市的一侧,还有一条明亮的小路,路旁的花坛里种满了各色的玫瑰。此刻的夕照应该也在那条小路上荡漾吧,我想象着,就像一条盛满了光的溪流,正沿着青石板静静地流淌。站在道路中央,仿佛一伸手就能掬一捧明媚的阳光,若能将它饮下,便是一身的暖意。 哦,不,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条道路的边上,有一家小小的却很精致的面包房,面包房的烤炉始终都烧得热烘烘的,赤红的炉火总是在欢快地跳动,映得人脸都红了。面包房的架子上摆放着各色的面包:蓝莓果酱的、巧克力口味的、长棍面包、大个的手撕包……就连架子上的面包摸上去也总是热烘烘的,因为有一个善良又勤快的姑娘,总会用刚出炉的热面包替换下冷掉的。 在这许多的面包中,我最喜欢香草味道的,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那姑娘柔软白皙的双手。哦,对了,我的背囊中正有这样一只香草面包。我把它找出来拿在手里,面包已经凉了,可那淡淡的、柔柔的味道却依然还在。把它放在鼻尖下面轻嗅一下,那个脸上带着雀斑、总是微笑着的活泼女孩的面容便在我的脑海中浮现了出来。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思念射中了我,我猛地想起了那始终困扰着我的纷繁是因为了什么。玛丽安,那玫瑰般清秀美丽的姑娘,自从上次仓皇地逃走,我已经好久都没有见到她了。我曾一度害怕面对那注定没有结果的强烈情感,以至于逼迫自己将这一切遗忘。 然而现在呢?我既然已经决定坦然面对我的人生,将这一切当成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回忆珍藏,难道就无法重新鼓起再次见她一面的勇气了吗? 我再也坐不住了,立刻拉开房门飞奔出去,快马加鞭找到距离最近的驿马车站。我来的正是时候,驶往坎普纳维亚的马车正停靠在那里。我刚刚一头扎进车厢,马车就摇晃着启程了。 我一早就猜测这些往来于遥远城市间的驿马车拥有着某种玄妙的魔法力量,它们能够以大大超越常识的速度迅速抵达目的地,即便是我所知道的最快的坐骑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然而现在,无论坐在前面的那个侏儒马车夫如何地快马加鞭,在我来说都是如此地缓慢。我的身体坐在车厢里,可我的心早已飞在了前面。 你知道吗,“思念”才是最神奇的魔法。无论是天涯海角,无论是人海茫茫,甚至是生离死别,它都能在一瞬间将你的心拉到你所思念的那个人的身边,让你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那个人的音容。与它相比,光与电的速度或许也并不是那么快;与它相比,你的视力与听觉都是那样的模糊。 几分钟以后——对于我来说,这就像几个世纪那样长——我骑着马来到了“玫瑰街”的路口。一切都像我想象的那样安详和恬静:夕阳洒满石板路,花香弥散在风中,可爱的小屋分立在两侧,空气中不时传来风铃的清响。整个道路空荡荡地,放眼望去看不见一个行人;可它却又是那样的充实,被一种名叫“温柔”的东西填得满满的。 在这一路上,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次与玛丽安的重逢。我曾想象自己会泪流满面,用一场痛哭来告别我这一生中最美好的恋情;也曾想象自己会强颜欢笑,任凭内心深处如刀扎针刺般痛彻肺腑,却依旧微笑着与她交谈;我想象自己会像个傻子一样,一看见她就脑子一空,呆呆地站在那里凝视……我甚至想象自己是懦夫、是个胆小鬼、是个在自己的感情面前溃不成军屁滚尿流的逃避者,就连踏上这条街道的勇气都没有,连面包房的影子都不敢看一眼,更不要说亲眼见到那个让我魂牵梦萦朝思暮想的美丽姑娘。 可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现在这个样子: 我骑着我的爱马,缓缓行走在小路的右侧,眼看着“桑塔面包房”的可爱招牌一点点地变大,一点点地清晰起来,然后就是漂亮的房门、明亮的橱窗。夜色渐渐已经昏暗了下去,可还没到需要点亮烛火的地步。炉火在屋内闪烁,摇晃出一片明艳的光影。 就在橱窗外,我看见了玛丽安?桑塔,那个我命中注定会爱上、却又命中注定不可能爱上我的女孩。 她那时正趴在柜台上,和我记忆中的一样,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颊,入神地遥望向窗外的天空,并没有看见正站在橱窗外的我,脸上带着一层幸福憧憬的浅浅笑意。 没有悲伤、没有激动、没有泪水、没有怯懦,既不像小说一样百转纠结,又不像诗歌般细细雕琢,到像是篇朴实的散文,她在窗内,我在窗外,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仿佛一切都本该如此。 我忽然想起一个古老却又无人解答、无法解答的问题:到底什么才是“爱情”? 它是一种强烈的情愫,非得用痛苦与甜蜜、生存与死亡、忠诚与背叛这种极端强烈的词汇才能进行描述,用那无法抵挡的澎湃情感一次次死命冲击着你的神经最深处,让你留下最惊心动魄的心灵感受,唯有撕心裂肺、唯有冰火交加、唯有生死契阔、唯有天长地久,那才叫“爱”吗? 又或者那是一种私密的、隐晦的、永不能宣诸于口、却始终隐匿于心的情感,细腻而又脆弱,经不起最轻微的碰触,时光会磨损它、言语会伤害它、**会炙烤它,唯有最美好最纯净的思想才能与它相交融,这种纯粹精神上的呵护和养育,这才是“爱”吗? 不,不不,那不是爱情,至少不是爱情的全部。它应该像呼吸、像听闻、像坐卧、像行走、像思考一样,是我们生活的一部分,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它或许应该是一种平静而又普通的东西,当你拥有它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而然,而当你细细品味的时候,却又会感到如此的不可思议,无法理解。你不知道为什么你可以驱动右手的食指在不到三平方毫米的地方准确无误地按下一个细小的按钮,可你这样做起来毫无困难;同样的,你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那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你身边走过都会心跳加速、呼吸急促,但你就是爱了,并且爱下去了。 没有那么神秘,没有那么强烈,没有那么脆弱,我曾真实地爱过,那是我生命的烙印。我曾经惶惑不安、崩溃逃避,但我现在知道,其实我害怕面对的并不是爱情本身,而仅仅是爱情的失败。 你会被你自己散发出的温暖灼伤吗?你会被你自己掌心的皮肤刺破吗?如果不会的话,那么毫无疑问你也不会被自己心中的爱所伤害。那是你心中最温暖最柔软的情感,有什么东西会被它伤害呢? 玛丽安?桑塔轻快地站起身,弯腰从烤炉中取出新烤好的面包,然后将架子上和橱窗里的面包一一换掉。炉火摇红,将她窈窕的身影映射在窗上,仿佛触手可及,如此地真切清晰。 我不禁缓缓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道美丽的光影。不,不仅仅是触摸,我是想将自己融入其中——我并不是指我的身体,而是我的情感——全部映射到这个曼妙的身影中去,让她承载我全部的温柔和所有的想念。 在这一瞬间,我的心里忽然有所触动,一转念间,四周的一切失色。天地被一片黑色笼罩着,充斥其间的无穷无尽时刻变动的碧绿色的“0”和“1”。我惊异地伸出双手,想要看看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却不意将难以计数的“0”和“1”成百上千次地改变,进而翻卷起一片巨大的绿色波浪,向远方飞快地涌去。 我成功了?!我既惊异又兴奋——即便是我的惊异和兴奋也被这无穷的绿色字符传导着——我成功地看破了这世界的本源,将这绚烂的一切还原到仅有黑色底幕和绿色的字符的无穷旷野之中。 我忽然好奇地看向面包房姑娘玛丽安所在的方向——哪怕仅仅是“看”这样一个动作,也会让这周遭的字符翻腾不已——她同样变成了这符号世界的一部分,即便如此,那些代表着她的字符看上去也更加鲜亮和美丽。那些字符浪花般欢悦地跳动着,尽管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可我仍然清楚地知道那是她正在把面包向橱窗中放去。 真有趣,就连那些面包的香味都被还原成数字的形状,向周围的世界不断散溢着——这还是我生平头一次“看见”味道是什么样子的。 尽管是我第一次自己来到这片陌生的数字本源世界,但我并没有太过惊慌。巨魔老巫医卡尔森尽管当时没有教会我如何做到这一步,但与之相关的东西他却没少往我脑子里灌。他告诉我,如果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回归到那个具象的世界,可以从一个简单的东西入手,盯住它,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的模样——你把它想象得越细腻越好——直到它由数字变换成某个形体。而即便是一根针、一颗石子儿那么大小的东西有了形象,那么整个世界也就会立刻有了形象。 当然,当你熟悉这一切的时候,就不必那么麻烦了。在这两个世界之间穿梭,也只是一念之间而已。 我并没有选择那些看起来更为简单的东西,而是将目光投向了玛丽安?桑塔。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好选择,一张长着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只鼻子一张嘴巴和无数褐色头发的脸绝会像一块砖头或是一根铁棍一样容易想象。但是,此时此刻,在她面前我的脑海中实在难以想象出其它任何东西的模样。 整个过程并不像我担心的那么困难,或许是玛丽安的面容在我脑中太过明晰,甚至就连每一个细节都不容忘却,仅在一瞬间,面包房姑娘那张俊俏的小脸儿就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随之世界也立刻重新变得鲜明起来,夕霞漫天,将城市映上一层羞怯的红色。 我只觉得这一切多么有趣,立刻凝住精神,回想着卡尔斯教给我的种种法门,想要看破这层虚妄的世界之壁,尝试再次回到那由两个基础数码构架的本源世界。 可是我失败了。我怎样尝试都没有用,无论是将意识想象成一道利刃、一杆长矛还是一柄沉重的大鎚,都无法让这世界露出丝毫的缝隙。 一定是哪里不对,我想,既然刚才我成功了而现在没有,那问题就必然处在这两次尝试时不一样的地方。我立刻停止了这无益的尝试,回想起刚才心中的意识。 那时我并没有想要打破什么——我思索着——我并没有希图揭露这世界的虚假,反而更体会到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我的意识不是刀剑、不是锤斧,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要将我的意识凝聚成一个充满了力量的、尖锐刚强的形象,反而将它变得更加温柔轻缓,试图将它融进玛丽安的身影…… 我明白了! 关键就在这里:是融入,而不是击破。 一直以来,我都完全地接受了老卡尔森的理解:他说这个绚烂的表世界是一种虚假,唯有那数码堆砌的源世界才是唯一的真实,因此我总想象着自己面前是一堵遮掩真相的巨墙,唯有将它击破,才能看见它背后的真实。 可是,我一直忽略了一点:难道说卡尔森的理解就必然是正确的吗? 要知道,这个孤僻的巨魔老头儿从未踏出过碎石要塞半步,要塞大门那团副本魔法造成的魔力漩涡封住了他的脚步,拦住了他的目光,同时也锁死了他的思想。的确,他苏醒后获得了我一直难以掌握的神奇的力量,可正如他在教导我时所说的那样,他无法向我解释用嘴说话、用耳朵听声音这样自然而本能的力量,同样的,他自己也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只是能够使用而已。 他对我的一切讲解和传授都出自于他自己对这一切的片面理解,对于他来说,这种理解是正确还是错误无关紧要,他都依然可以自如地使用这种力量;而对于我来说,这种理解上的根本偏差意味着完全无效的方法。 没有什么“表世界”,同样的,也没有什么“源世界”,只有一个世界,这世界存在的本身即是真实。他所谓的“表世界”与“源世界”其实只是同样一个真实世界的两种不同的表现方式而已。这就像是炼金术中提到的“能量”,它能够平静地固化在某个物体之中、能够平稳地输出消耗、也能够在瞬间爆发出具有极大破坏力的冲击,你只能说它释放的方式不同,却不能说哪种能量是“真的”,哪种能量是“假的”。 如果一定要让这两个世界有所区别的话,我认为或许“源世界”是众神创世时那些基本法则的直接体现,而“表世界”则是这些法则的具体表征。虽然这两者都是真实存在的,可“源世界”更加基础。因此,唯有将自己的意识“融入”到“表世界”之中,才能触摸到这个世界本源的力量。至于把意识想象成刀枪剑戟斧钺勾叉什么的,那事实上就从根本上排斥进入这个世界,当然无法得其门而入。 意识到这一点,我缓缓闭上眼睛,任凭自己的意识向无尽的虚空中发散,不去碰触任何东西,而是试图如冲煮咖啡般将它充分调和、搅匀,漫无目的地向外撒去。 再次睁开眼,黑夜无涯,绿波如海,看,这无尽的符号世界,如此清晰明澈!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灵魂,没有灵魂 第一百五十七章 灵魂,没有灵魂 “这样看来,是我一直都弄错了……”看着我自如地在“表世界”与“源世界”之间穿梭,巨魔巫医老卡尔森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恍然明悟,但更多的却是茫然失落,眉宇间的皱纹似乎更深了一些,整个人的精神也比往常显露出了一丝沉沉的老态。 “你……你还好吗?”看到他好像深受打击的样子,我有些后悔那么急着把我的发现告诉他了。 “哦,不用为我担心……”看到我关切的样子,老卡尔森紧锁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带着两只尖细的长耳朵也跟着动了两下,冲我咧开那张露着两颗獠牙的大嘴苦笑了一下,“……你得理解,如果有些有些想法从你有记忆起就一直深信不疑,却突然被证明根本就是错的,而这些想法还恰恰是你最引以为豪的发现,那你也不会觉得心里很好受的。” 老卡尔森越是坦然,我的心里反而越是愧疚。要知道,正是我面前这个巨魔老者亲手为我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口,不遗余力地帮助我,这才让我有机会接触到这具象世界之外那更为奇妙的境界。而我是用什么来报答他的呢?彻底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对不起……”我真的很想多做一些什么来补偿他,可最终,我能做的也只不过就是轻轻地吐出这三个字来而已。 “哦,呵呵呵……”看见我十分窘迫的样子,老卡尔森反而豁达地一笑,转而开导起我来,“……你没有什么需要道歉的,我的朋友。事实上,反而是我更应该向你道歉和感激,让我不至于循着一条错误的道路走到生命的尽头——如果真是这样还好,可要是我的生命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加长久,那这个错误我还不知道要犯多久,这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呢。” “现在我觉得有点儿后悔了……”看到老卡尔森比想象的还要豁达,这让我的心情好了许多,也跟他开起了玩笑,“……我就不应该把这个真理告诉你,让你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的。” “你这臭小子,你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老卡尔森挥了一下手中的法杖,在我头上重重敲了一记——和以往一样,无论我如何躲闪格挡,都没有挡住这一下攻击,“不要以为自己凑巧发现了一点儿我弄错了的东西就以为自己掌握了什么狗屁‘真理’!事实上我很怀疑所谓‘真理’这种东西是不是真的存在。我更倾向于你只是暂时地发现了一个能够更好地解释这个世界的方法,而这个世界是否最终就是如此,却还难以定论。” “不过……”他温和地看了我一眼,忽然忍不住又宽厚地笑了起来,嘴角牵动着两颗长长的獠牙都一抖一抖的,“……既然你的发现更加贴近事实,那我恐怕也需要尽快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 “至于你,杰夫,我还有许多东西想要交给你。或许我对这个世界本源的认识有些偏差,可我想我对源世界那些数码符号的了解仍然在你之上吧。”说着,老卡尔森将手一挥,不容我片刻挣扎,就将我重新拖进那由铺天盖地的简单字符组成的数码空间之中。 在那之后的时间里,我的生活过得充实而又繁忙。老卡尔森并没有再像上次一样把我置于那种介于“存在”与“非存在”之间的状态,将我与外面的世界隔绝开来,但却要求我每当涉空者们散去、这个世界归于寂静的时候来到这里,向他学习如何解读那些由“0”和“1”构成如天空般浩荡无边的数码字符。 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一切并不复杂:要知道,我好像天生便拥有辨识这些字符的本领,即便是在浩如烟海的源世界之中,我也能毫无困难地一眼识别出象征着一片树叶、一绺发丝或者是一粒沙石的字符。我甚至能够从这些字符中看到光是如何投射、风是如何吹拂。对于我来说,这一切仿佛是一种本能,无需学习和训练。 然而很快我就知道我错了。老卡尔森想要教我的并非是通过字符认识这个世界的表象,而是组成这个世界的规则、是让这个世界的运转的原理。他告诉我,在那个具象的环境之中,我们永远都只能看见这个世界的表象,唯有将一切转化为符号,我们才能真切地看到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我需要的不仅仅是看到风,而是要了解这道风自何方起,至何方止;哪些字段控制了它的速度,而哪些又引导了它的方向;它何时从枝头拂下一片细叶,又如何将它送入池塘;池水怎样被细叶惊扰,又怎样荡出层层微澜…… 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惊叹于众神智慧的高绝。“0”和“1”,这两个看似简单至极的符号,本身却是带着至真的神性:它们可以无止境的增加变换,构成众神想要构成的一切。这种表达方式看似繁琐愚蠢,可它的基础规则却既简单又稳固,不会混乱,不会动摇。是的,越是复杂的世间万物,就越是应该用最简单的方式去描述和表达——神之所以是神,就因为他们深深地了解这一点,并知道如何去做。 在这片由无边的黑暗和无限的数码堆砌起来的平面世界中,我曾经的一个猜想渐渐地得到了证明:这确是一个周而复始不停运转的世界,一切看似偶然的情形事实上都被编写成了必然的程序,在这源世界中以不可抗拒的方式亘古不止地静默流淌着。一只蝴蝶在大陆东海岸闪动翅膀,在穿越大洋时逐渐演变成一场微风,将海面上一座孤岛的沙粒吹翻了六十五度,这不是偶然、不是巧合,而是众神织就的那注定不可违抗的命运。 许多人都曾经惊叹过天意冥冥,而如今,这深藏于冥冥之中的天意正以无比清晰的方式展现在我的眼前。 当我刚刚获得自主意识时,曾为这世界的巨大和宏伟惊叹不已。那高耸的山崖、那浩瀚的大海、那无法计数的珍禽走兽草木生灵……达瑞摩斯,我们那居于高天之上的众神之主,他的威能是如此地浩大,竟能一手开辟出一个这般千变万化让人无法想象的世界。 然而,那一切和现在我所看见的相比,只不过相当于九座高山上的一棵纤草般渺小。只有当你了解了那深藏在无边字符之后的意义,才能真正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浩大”。事实上,相较而言,创造出世间的万物,并不需要太多的字符,真正困难的是设定它们存在的规则:它们如何行动、能看见什么、发现这种情况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发现另一样物体时又会如何动作……这些设定往往需要数十倍乃至数百倍的艰难于他们本身的存在,而这一切,天上诸神无巨无细,都一一做到了。 在我曾经的冒险之旅中,有时真的会忍不住嗤笑我的敌人。它们呆傻木讷,有时候甚至你已经露出了明显的敌意,而它们却仍不会主动攻击你。倘若你有足够的冒险经验,甚至能够事先预料到这些敌人的每一步反应。有时候我甚至会冒出一些荒谬的念头,比如:他们会不会是些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之所以出现在那里就是为了给到此的冒险者们增添一些砍杀的乐趣。 然而现在我才知道,或许它们每一个都只能做出仅有的几种反应,可如果有几十个呢?上百个呢?几十万呢?上千万呢?如此繁重到不可想象的工作,即便对于众神来说,监督和掌控这个世界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众神能将这世界创造成如此地步,我不知道还有什么词汇能够形容这样一个伟大的工程,对于这个世界,我们已无法要求更多。 虽然这一切我此刻说来十分简单,字里行间也无法按耐住昂扬澎湃的心潮,可是请相信我,学习这一切的过程绝不像你想象的那么有趣。事实上,我想说这恐怕是我拥有了自己的神智之后在这个世界上最枯燥最难熬的一段时光。面对着一片浩瀚的字符海洋,一座就是一整天,看着老卡尔森拨过一串又一串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字的字符,记住其中每一个字符所表示的含义——我相信即便在我没有神智、还是那个浑浑噩噩的城门卫兵时,每天都过这样的日子恐怕也会被逼疯了。幸亏这样的时光每隔三四天才有一次,我才万分侥幸地保住了自己的一分神智。 不过说起来,老卡尔森绝不是一个合格的教师,他从不向我亲手演示这些字符的用法,更谈不上什么“循循善诱”。他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将这每一个字符所代表的意义塞入我的脑中,并要求我把它们牢牢记住。 注意,我所说的“塞入我的脑中”并不是一种修辞,而是事实就是如此!要知道,这些数以亿万计的字符若要用一个一个地讲解它们的含义,只怕末世君王达伦第尔杀到我的眼前了我也还没学会一个最简单的符号。但老卡尔森却有一种特殊的方法:每当他指出一段字符时间,都会在头脑中——当然,在源世界里,他的头脑也是由字符组成的——形成这些字符的翻译,然后他就会施用一种名叫“复制术”——他又把这种魔法称之为“拷贝术”——的强大精法,将这所有的翻译结果都强行灌输到我的头脑之中。 每当这海量的信息涌入我的脑中,我的头都会感到一阵巨痛,仿佛一块巨石一下子穿透了我的颅骨,在我的脑浆里打滚一样。然而瞬间之后,我的记忆中便会多了这些知识,而且这些知识对于我来说是如此的熟悉,就好像我生来就懂得似的。 老卡尔森的教学方式不仅仅是简单粗暴,有时候我甚至感觉他有些异乎寻常的急迫,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所有的知识都教授给我。那种要命的紧迫感就好像今天倘若我没办法把这一切都学会,明天世界末日就要到来了似的——对此,我只能套用一句弦歌雅意曾经说过的话:填鸭教学法什么的最讨厌了。倘若不是强烈的求知欲驱使着我——当然,这一切也确实很有意思——恐怕我也早就放弃了。 “你不如把你的脑袋直接拷贝然后复制给我算了!”我曾这样当面讥讽他的教学方式。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如果不是我还搞不清灵魂的运作方式,担心我把自己的所有记忆都复制给你会干扰到你的灵魂独立,我早就这么干了!就算是现在,如果你不担心头脑中多出一份巨魔的意识,我也可以马上满足你的要求!” 老实说,我并不怎么担心头脑中多出一份巨魔的意识,可万一多出的正好是审美观那一部分……一想到玛丽安?桑塔那张温柔的面孔,我立刻婉拒了老卡尔森的好意。 除此了对这个世界本源规则的了解之外,我还体验到了另外一种神奇的感受。还记得当初第一次来找老卡尔森的时候,我刚一踏进要塞大门,他就感应到了我的存在,并瞬间将我带到他的神奇小屋之中。当时我曾惊诧于他反应的神速,可现在,当我沉浸于源世界中时,同样也感受到了这个世界运行的缓慢。尽管还不能像老卡尔森所描述的那样让时间“以微秒为单位缓慢流淌”,可在毫秒之间,我也能转过无数的念头、进行十分复杂的记忆的计算、感受到身边一切最细微的变化——倘若不是如此,即便有老卡尔森那神奇的拷贝魔法,我也无法对如此繁复浩大的世界规则进行学习。 不过,正如老卡尔森半真半假慨叹的那样,我们仔细分析了碎石要塞中每一个生物的符号样本,却始终没有弄清楚我们的灵魂是如何运作的。不过在潜入碎石要塞冒险的那些涉空者们的身上,我们有了一些特别的发现: 在每一个属于涉空者的数码字段当中,都隐含着一段诡异神秘的符号。这些符号不仅仅是在涉空者体内运转,更通那向遥远的高天之外,并且时刻运转,从无断绝,其他象征着他们身体、机能甚至服饰装备等等等等所有这一切的数码符号,都与这一串神秘字符紧密关联。 事实上,我们猜测这些奇异的字符正是涉空者们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根本,其他一切与他们相关的数字,都是通过这一段字符从那遥不可及的未知之所在这个世界上激活的——之所以我们这么猜测,是因为我们曾经目睹过几个涉空者的死亡。当他们死后,躯体和装备化作了一堆死物,和那些被杀死的要塞守卫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可那段特殊的符号却顷刻间消失了。而当他们被队友复活,或者是以灵魂状态重新出现在要塞中,在灵魂与尸体相互重合的一刹那间,所有符号与那段字符重新关联,他们才能得以行动。 这些特殊的字符就是他们的灵魂吗? 我们只能暂时这样假设。 不过,对于这个问题,我曾经还有过另外一种猜想:涉空者与那些普通的原生者大不相同,他们虽然遵循着众神在这个世界上设下的种种规则,但却不必依照着众神规定的路线和动作毫无偏差地机械执行,这或许说明他们并非是这个世界上众神的产物,而是来自另外一个位面世界,由另外一些神明所创生。那些特殊的字符或许只是一个通道、一个许可或者是一种妥协和制约,是至高神达瑞摩斯与他们那个位面世界的神所达成的协议,让他们能够进入到我们所在的这个位面世界,却又必须服从这个世界的规则。 但这个念头实在是太可怕了:创造出我们所身处的这个世界,所需的工程已是如此的浩瀚无疆,而倘若创造出一些可以凭着自主意识自由思考、自由行动的生命,那将应该用多长多复杂的字符来描述和表示呢?只怕这一条命令就比创造这个世界所需要的字符还要繁杂,而那些涉空者的数量还如此之多。倘若如此,那个位面世界的神明只怕比至高神达瑞摩斯还要强大亿万倍——这个念头实在是太亵渎了!!! 比较而言,我更愿意相信那些涉空者们是从天上贬下世界的神子或是神仆,因此他们有着神赐的自由和超然。当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时,自然就是回归天上,重新服侍神明的时候。而那些特殊的字段,就是神界与他们的联系。 无论是灵魂本身还是灵魂传输的通道,那些神奇的字符就是涉空者与原生者之间最根本的区别所在,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然而据我们观察,即便是涉空者们之间,这些字符也绝无重复。很抱歉我无法用那些原本的“0”和“1”来描述那些字符——尽管只是一个很微小的程序,可我要是把它全部罗列出来恐怕比我在这个世界里曾经写过的字数还要长——不过把它们翻译成大陆通用语倒也并不太困难:有的人身上的符号翻译过来应该是“192.168.1.99”,而有的则是“192.168.0.18”……总是都是些与之类似的数字吧。 可不管我们在涉空者们的身上有什么惊人的发现,这都无法解释我们自身的状况——除了装备、级别、种族和所有技能的差别之外,从字符的形式来看,我们和这碎石要塞中的其他人都没有任何本质上的区别,找不到任何与“灵魂”有关的痕迹。 “你还有什么其他的主意吗?”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我向老卡尔森问道。 “看来,要搞清楚这个问题,我们或许应该从灵魂魔法中寻找答案。”老卡尔森紧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着。 “我记得你这座要塞里就有几个亡灵魔法师,他们应该会懂得一些灵魂魔法吧?”我心中一动。 “别指望那群行尸走肉了……”老卡尔森苦笑着摆摆手,从漫天的数码字符中找出了代表着要塞中级别最高的亡灵巫妖法师阿?维萨里的符号,“……这家伙就连自己都没有灵魂,你指望他的灵魂魔法能给我们什么帮助吗?” 我想了想,也放弃了这个念头。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茫然无措地向老卡尔森问道。 “怎么办?”和蔼宽厚的巨魔老者忽然冷笑一声,迸发出隐藏在他血脉深处那狂暴凶残的本性,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抬眼扫过一片数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这一串数字的释意,而后将它们狠狠地塞进我的头脑中,“哼哼,你今天的功课还没做完呢!” “你轻一点儿不行吗,好痛啊!”漫天碧绿的数码,翻卷起我的哀号声,将它传得很远……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版本,撕裂的大地 第一百五十八章 新版本,撕裂的大地 在我跟随巨魔巫医老卡尔森学习世界本源规则的这一段时间里,法尔维大陆联盟与末世帝国之间的战局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西北部的荒原地带,以亡灵和恶魔为主力的帝**团正向大陆内部步步进逼。那些头上长着长角,既有着狂暴战士般勇武的身材、同时天生就具有极高火焰魔法天赋的高阶恶魔们是谁都不愿意面对的强大对手,而他们的首领,大恶魔领主史蒂文森?德?米拉泽,同样是一位兼具勇武与狡诈的统帅,他以强大的实力和高超的手腕强行压制住了那些天性骄傲狂暴不甘于服从的恶魔,将他们由一群散漫的战士变成了一支可怕的军队,在炎热的沙漠与戈壁、在崎岖的山地和丘陵、在气候严寒的冰山高原,一次次将对手打退,贪婪地俯视着丰腴肥沃的大陆中部。 而他们最有力的助手,则是由朽骨骑士王迪安索斯率领的腐朽者大军。无疑,单独出现的腐朽亡灵并不值得畏惧,面对这种毫无意识、行动迟缓、只能凭借邪恶的魔法本能驱动的行尸走肉,一个同级别的普通战士能毫不费力地将他拆成骨渣。然而当他们以十万为单位,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向你涌来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个体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这是一支不需要补给、不需要休息、不知道疼痛、不知道畏惧的大军,那些气候极度恶劣、无法让生灵立足的地区在他们脚下如同坦途。 与这支强大的侵略军相比,由西北地区的原住民——牛头人和半兽人——组成的联军则面临着重重的困境。牛头人灵魂大萨满艾克丁和半兽人的首领、锐齿术士大师豪斯特都有着令人折服的胸怀气度和不亚于当世任何一位伟大智者的深远智慧,可长期习惯了以部落形式散居的着两个种族却很难组成一支由严格的纪律和训练支撑起来的战争军团。豪雄的牛头人和凶蛮的半兽人更愿意用单枪匹马的冲杀去展现自己的英雄气概,这让他们在训练有素的敌人面前屡屡受挫。如今,他们已经溃退到了绿影溪谷一带,如果不是凭借着地利的优势,再加上精灵族和人族的及时援助,只怕连自己祖先陵寝所在的圣狐高地都要被敌人玷辱。 而在东部和南部的彗星海沿岸,由人类和侏儒所组成的海岸联军则取得了一次次的胜利。矮小的地底侏儒或许从来都不能成为强大的战士,但他们依靠着聪慧的头脑、敏锐的魔法天赋和灵巧的双手却能制造出令人生畏的武器。在东部沿海的军港中,码头上停满了他们设计和制造出来的巨大战舰。战舰上那些能够喷吐火舌的魔法大炮能够在数百米外准确地集中敌军的战船,远比敌军战舰上那些老旧的投石机和弩炮要厉害得多。因此,他们已在被末世帝国控制的东北沿海一带夺取了不少重要的港口,甚至将势力延伸到了帝国腹地。而帝国海军则只能苦苦挣扎,艰难地守卫着几个简陋的海港小城和大陆外岛屿。 除了这些强大的战舰和武器,组成这支军队的还有最精锐的人类士兵。庞大的人口基数、严格的军事训练和数百年来积攒下来的战争指挥,让人类这种在任何方面都没有特长优势的种族成为了整个法尔维大陆上最强大的一股力量。和牛头人、半兽人的情况不同,人类很难成为大陆上最优秀的战士,但却总是很容易组建起大陆上最优秀的军队。 一直打到即将进入末世帝国的腹地,东方战线的联盟军队才遇到了真正的敌手,迎接他们的是带着仇恨归来的巨魔军团。在两百年前末世帝国入侵的时候,这支法尔维大陆上的原生土著被它们的战友独自抛弃在了纳菲逊荒原,以至于他们最终向敌人屈服,成为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入侵大陆的帮凶。如今,他们在巨魔术士“虚空之手”姆拉克的率领下,向着昔日的盟友展开了残忍的报复。在绿叶平原上,这些蓝皮獠齿的凶悍战士用一个巨大的陷阱葬送了东线联盟军的前锋部队,之后东线的战况就陷入了胶着状态。 东部和西部的战争都呈现出明显的一边倒的态势,联盟与帝国互为攻守,战局相对稳定。然而,在广袤的大陆中部,战争正变得愈加激烈和残酷。在丛林地带,精灵族与他们的近亲和宿敌黑暗精灵们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月溪森林和维达盆地成为了这两个种族的主战场,每天都发生着激烈的要塞争夺战。 精灵族在各大城市中都设立了募兵点,在募兵点报名的冒险者可以被雇佣参加争夺要塞的战斗。对于像长弓射日这样凶残成性的家伙来说,要塞战场成为了他几乎每天必去的生活主题,他还曾经因为在要塞战场上的英勇表现获得了一枚“要塞勇士勋章”。不过据我所知,要塞战场绝对是个死亡高发地带,即便是现在已经超过了七十级的高级冒险者,在那里仍然要冒着被围殴致死乃至一死再死的危险。考虑到我没法像涉空者们那样一次次自由地复活,再加上我经常需要在老卡尔森那里接受教导,我从来都没有去过要塞战场。 在更加广袤的山区和平原地带,大陆联盟获得了矮人族强有力的支持。这个以暴躁和保守闻名于世的种族盛产强力的战士和虔信的牧师,而当他们组成军队时,则顷刻间就能够变成一支无坚不摧的铁流。他们和人类军团一起,组成了法尔维大陆联军最强大的战斗集团,在正面集团战场上与末世帝国侵略者们展开着殊死的战斗。同时,他们也是法尔维大陆上与地底侏儒齐名的出色工匠,他们深埋在铜锤堡和金石堡下的兵工厂每天都源源不断地为大陆联军提供最优质的武器军械。 但尽管如此,在由腐朽者和巨魔组成的数量巨大的敌军面前,他们仍然难以取得优势。在某些地区,联盟大局可能**,光复了一片相当广大的地区,但在某些地区,帝国侵略者们也在趁虚而入,将一片辽阔的土地占领。整个大陆被划分成了两个不规则的板块,在板块与板块的交接处,双方的领土就如同猎犬的牙齿般相互交错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许多热爱大陆民族独立和解放事业的志愿者们,主动承担起了猎杀帝国侵略者的任务,在战火纷飞的前线游荡,寻找着自己的猎物;但与此同时,那些来自于末世帝国的杀手们,同样也将屠杀联盟战士当成了一种重要的消遣。在那些相互交错的战场区域,每天都有大量的流血事件发生。 在整个战争中付出最少却得利最多的,却是那些喜欢生活在阴暗处搞阴谋诡计的血族。在亲王拉其斯的统领下,血族大军奇兵突出,占领了位于联盟领地中部的圣杯盆地,并在末世君王的帮助下,以强大的魔法力量将整个盆地笼罩在一片乌云之中,终日不见阳光。吸血鬼们在这片土地上建起了一座乌云城堡作为他们的大本营,并不断从后方给大陆联军制造着麻烦。 战争给大陆版图带来了频繁而巨大的变化,在最近一年的时间里,这个世界曾经多次被至高神用那绝对的黑暗所笼罩,而每当我从那寂静的黑暗中醒来时,就会发现这世界又多了一些变化:有时候是山峰在战争中被强大的武器削平,有时候是一片湖泊被强大的魔力蒸干,有时候巨大的魔力波动引发了山崩地裂、让炙热的火山岩浆迸发而出,有时候战争的阴影和无休止的怨恨从遥远的异界位面引来了强大而凶残的怪物,他们盘踞在某个洞窟或是废弃的城堡中,成为了这战乱年代独立的一股强大势力。 一些原本潜伏在大陆深处的混乱势力也不甘寂寞地暴动了起来,海盗、贼寇、魔兽和一些蒙昧残忍的半智慧种族纷纷趁乱树起了旗帜,独自占据了一方领土。面对着来自大陆联盟和末世帝国两方面的压力,它们都用强大的魔力将自己的领土笼罩起来,成为了新的“副本地带”,尽管经受了双方冒险者的一次次清剿,仍然保留下了自己的统治力量。而原来的一些“副本地带”有的是在这巨大的动荡中受到波及、不复存在,有的则被新的势力所占据,面目全非。 然而,对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来说,这动荡纷乱的时代、山河变迁的岁月,却给他们的生活增添了更多冒险的刺激和乐趣。你不能说他们不热爱这片土地,要知道,他们是如此热衷于为保护这片土地抛头颅、洒热血,甚至一再地为它牺牲性命,在所不辞。可以说,从没有过任何一个原生者向他们一样为这片大陆付出过那么多、奉献过那么多。 然而,奇怪的是,在我看来,这块大陆在他们心里的分量却又不像他们做出来的那么重要。他们每天性高彩烈地去刷刷新的副本、杀新的敌人、换新的装备,似乎从来都不担心这片大陆的命运、这些种族的命运,甚至是他们自己的命运。 对于他们这种没心没肺的豁达和开朗,我始终不太了解,正如同他们不了解我的忧虑和不安。他们时常惊讶于我对这场战争结果的担忧,并且总是对我说些我不太明白的话: 长弓射日曾经称赞我“很有rpg精神”——我不知道这个“rpg精神”到底是什么,但料想应该是和爱国主义或是民族自由解放事业相关的,我于是我就有些惭愧地承认了;弦歌雅意很动情地说我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我的表现就和他奶奶一边看台湾悲情片一边流眼泪是一样一样的;红狼一本正经地劝解我“太认真你就输了”;而会长大人妃茵则秉承着一贯的态度告诉我“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参加公会活动赚点钱”。 我对此的理解是:这群家伙都是些玩世不恭的犬儒主义者…… “听说了吗?明天地图又要修改了,说是宝石花平原一带将会干涸,并且出现大裂谷,并且还要增添一个地底副本。”在一次任务中,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突然提到。 我已经习惯于这些涉空者们能够预先知道大陆上未来几天将会发生的大事了,他们告诉我,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叫做“bbs”的魔法装备,通过它可以预知未来。让我郁闷不已的是:好像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拥有这样一个神奇的装备,而我却连它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我也看见了,明天下午,停服半天……”红狼一边把一头异界影魔砍翻在地,一边高兴地说到,“……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修改局部地图,下个礼拜就要把版本升级到‘撕裂的大地’了,真不容易啊……” “嘿,终于要换版本了……”牛百万挖出一株“蓝风草”,一边把它收到包里一边恨恨地说到,“半年前就说要换的,怎么跳票了那么久?” “不是被总局卡住了嘛……你等等,我查查……”红狼长吁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双手向上高举仿佛摘头盔一样的动作,然后顿时目光呆滞、四肢僵硬,仿佛一具尸体一样——倘若不是我能查看他在源世界中的状态,没准儿还真会以为这就是一具僵尸呢——片刻之后,他的口中传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再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恢复原先的状态: “哦,找着了:当时总局说什么‘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坚持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有机统一,建立科学客观公正的游戏综合评价体系’,要求达瑞摩斯公司在游戏里加入弘扬中华民族传统美德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的思想道德建设类的游戏任务,比如说,像什么扶老太太过马路啊……”说到这里,红狼楞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还有什么任务能够和扶老太太过马路相提并论,然而最终他还是放弃了: “……像扶老太太过马路啊,扶老太太过马路啊,扶老太太过马路啊和扶老太太过马路啊之类的任务!” 我们:“……” “除了扶老太太过马路之外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好人好事了?”降b小调夜曲痛斥他道。 “我日!”牛百万痛骂一声,恨恨地啐了一口唾沫,“我要是总局,就让游戏公司在龙岩之角的副本里放一溜老太太,扶二十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颗‘闪耀的水晶心’;扶五十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件‘青鳞的紫绒披风’;扶一百个老太太过马路,就爆一把‘赤焰的撕裂者’战斧。boss是一个身高十米体重五吨的老太太,让她全身瘫痪躺在地上,谁能把他扶过马路就爆一把‘龙岩之角’双手长矛……”牛百万显然被红狼引入了扶老太太过马路的思维漩涡之中。 我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总局”是什么,听起来好像是一个人,又像是一个公会。我实在想象不出这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竟能将至高神达瑞摩斯逼得无可奈何。 “像……我这样……的,还……能扶……老太太过……马路吗?我觉……得我比……较需要老太……太扶我过马……路……”丁丁小戈在一旁零零碎碎地说道——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些话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的。 不过尽管我仍旧不太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可看起来这个每走一步都要像生了锈的魔法人偶一样僵上半天的半身不遂者看起来的确很需要别人搀扶的样子。 “后来这事儿怎么解决的?”降b小调夜曲好奇地问道。 “这事儿打了半年多的官司,达瑞摩斯公司完全没辙,都想换代理商了。据说后来代理商有个还没毕业的实习生忽然发现新版本里有个小任务,要给一个在战争中被误伤的小女孩儿打绷带治疗,说这是见义勇为、救死扶伤,是非常主旋律非常弘扬中华民族传统道德的任务,然后再去审批,就通过了。”红狼摊开两只手,耸了耸肩膀,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唉……”牛百万轻叹了一声,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好想有些动情,“……拯救道德果然还是要从救活一个小女孩儿开始啊……” “等新版本出来之后,这个任务一定要好好做一做!”降b小调夜曲轻轻摇了摇头,像是对我们,又像是对自己,用力地说道。 气氛忽然有些凝重,其余三个人都停止了手中的工作,用力点了点头。 我一脸茫然地看着这四个神经兮兮的家伙,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点了点头。 “新版本要把大陆撕成两半儿吧?南边一部分,北边一部分,中间一片海……”牛百万似乎也觉得气氛不太对,摇了摇脑袋,重新又聊起新版本的话题来。 什么?!听到这里,我的心里大吃一惊。这消息太过巨大,来得却有太过迅速轻巧,以至于我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心态来面对。 真的吗?我怀疑着。这种改天换地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毫无疑问,这种事情如果能够发生,那必然是至高神达瑞摩斯无穷神力的结果——可至高神的意志,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可看着牛百万的表情,他似乎又不像是在说笑。根据我的经验,这些涉空者朋友们通过bbs这种装备获取的信息还从来没有过错误——这进一步验证了我的判断:这些涉空者们真的很有可能都是众神的宠儿,他们能够先一步得知众神的决定。 “对,破碎之海……”没有人发现我错愕的表情,红狼继续补充道,“……帝国在南边只有吸血鬼的主城,联盟这儿只有侏儒的主城在北边儿……” “……这样一来……”似乎是从向无知群众传播消息这种行为中得到了某种良好的自我感觉,红狼继续得意洋洋地说到,“……在两边的大陆上都会出现一些新的副本,破碎之海里还有两个岛屿副本,以前的一些老副本都会消失,像什么林间陵寝、寒冰洞窟、邪毒荒殿、碎石要塞之类的就都没有了。” “你说什么?”忽然间,我飞扑过来,用力一把抓住红狼的领子,拼命地摇晃着大声吼问,声音里充满了慌张的颤抖: “你再说一遍,碎石要塞会怎么样!”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遗憾的足迹 第一百五十九章 遗憾的足迹 “哦,原来是这样么。”巨魔巫医老卡尔森用他的拐杖轻轻拨弄着那堆不知从哪儿映射进这间屋子里的那堆炭火,淡然地点了点头,就好像刚刚听到的是一个与他完全无关的消息一样。 “你还没有听明白吗!”我焦急地大吼道,“这里,整个要塞,都会被一些新的什么东西所取代!他们说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你明白吗……” 从我的涉空者朋友们那里听到大陆即将巨变的消息之后,我立刻找了个借口向他们告别,用最短的时间一路马不停蹄地冲进碎石要塞,把这个可怕的消息告诉了老卡尔森,可他的反应却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准确地说,我根本看不出他对这件事情有任何的反应——他看上去就和往常一样,仍旧是那个平静安宁、整日守着一件空屋无所事事的巨魔老头。 他那平静的态度甚至让我感到有些愤怒,让我感觉自己将满腔的关心和忧虑都花在了没有必要的地方。我不得不一再地强调这件事情是何等的重要,以及对他来说是如何地密切相关: “……你不明白,他们说这次……这次……版本升级——鬼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将会带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大变!众神的伟力将会直接降临,整个世界……整个世界……包括这里……一切……你知道吗?!”我挥舞着双手,语无伦次地向他大嚷着,试图让他认识到这一切的危险,可说着说着,我自己却感到了一阵令人心悸的恐惧——那是一个人在面对着无可抗拒的伟力面前无计可施的惊恐和惶惑。 “不要那么紧张,我的朋友……”看见我这副激动的样子,老卡尔森缓步踱到我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试图安抚我的情绪,“……事实上,这一切我早就有所知觉。” “……他们说下一周这一切就要开始,对于我们来说大概是二十天左右……你说什么?”我正在不住口地絮叨着这件事情,忽然间才意识到我的巨魔朋友刚刚说了些什么: “……你已经知道了?”我惊讶地问道。 “就算是吧……”老卡尔森挥手在地上变出了一张毯子,他让我坐下,随即自己也坐到了我的面前,缓缓地说道: “……阿瑟?登戈特那个疯女人的塔顶有一个小小的漏洞,这个你当然知道,而且你还利用过一次,把她推到塔下摔死过一回。现在这个漏洞已经弥补上了,大概就是几个月之前的事情——也就在你能够自由出入源世界之前不久——当时几个冒险者把一个他们称之为‘gm’的生物召唤了下来,向他现场演示了这个漏洞。和你以前告诉过我的经历一样,那个gm奖赏了他们。有趣的是,我注意到了那个gm的源代码,我发现他只是自己的属性和装备比其他冒险者高的惊人而已,却并不具备更高级的神力——比如像我们这样的力量。换言之,他们并不像你想象得那样是神的直属仆从或是一些低阶的神,最多只是一些高阶的涉空者罢了……” “……当时,那些冒险者曾经问到了一些关于这次世界改变的事情,那个gm也做了有限的回答。他们提到了大陆板块的巨大变化,也说起了一些地方会陆续消失。当时,他们就提到了碎石要塞。我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而已。从那时起,我就已经准备好了接受这一切……” “……刚开始的时候我很担心,担心继我之后再没有人会拥有那种特别的能力,再没有人去进一步观察和探索这个世界的本源,再没有人用这样的方法去认识这个世界……我们将永远停留在这个凝滞和重复的世界之中,没有进步,没有变化,浑浑噩噩,直至终了,你知道,对于那些在这个世界中土生土长的生命来说,再没有比这更绝望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也真的感到了绝望。可是,谢天谢地,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杰夫,你来了,然后告诉我你成功突破了表世界,能够自由地进入源世界……” “……这简直是至高神的恩赐,我的朋友,你出现得正是时候。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我想尽办法要把我所知的一切全都尽快教给你。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很担心,害怕我们的时间不够,害怕这一天来得太早而你又学得太少。但是现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我完全有把握把我所知的一切全都教给你。” 原来如此!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最近这段时间里这个一贯不紧不慢的巨魔老头为什么经常会显得如此焦急烦躁,为什么他在教会我关于这个世界本源知识的时候会选择如此粗暴直接的方式,为什么他总是急于将他所知的一切都教给我,而不是让我自己去慢慢探索。 而就在他与那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降临的灾难未来拼了命去争夺时间的时候,我在干什么? 我在抱怨他不是一个循循善诱的好老师…… “你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我跳起来冲他大声吼叫,“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这一切!” “早点告诉你?为什么呢?”老卡尔森安详地看着我,就像一个长辈宽容地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声音平静的就像是一口深邃的老井: “如果你早些知道这一切又有什么用?你能阻止这一切发生吗?你能延迟这一天的到来吗?你能够想出更好的方法学会我要教你的一切吗?不,你很清楚,我们做不到。我宁愿你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专心致志地学会这一切,然后比我更好地使用它。我可不想你被这个消息搞得心烦意乱,在学习的时候反而容易出岔子。” “可是……可是……”我很想找出些什么话来反驳他,可我们都知道他是对的。 “如果这一切都发生了,那你会怎么样……”我深吸了一口气,最终问出了这个我最想知道答案却又最害怕知道答案的问题,“……你……你会死吗?” 尽管我接近所能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可当生意从口中吐出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能听出其中的颤抖。 “死?不,我不会死……”老卡尔森摇了摇头,细声细气地解释着,两只眼睛却避开了我的目光,“……杰夫,看来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你并没有完全领会。我是不会死的,至少在这个要塞里不会。我们都知道死只不过是一种灵魂存在的状态,只要我们的灵魂存在,生和死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在我可以控制的规则范围内,我完全可以做到……” “不要和我玩这些蹩脚又拗口的文字游戏,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我大声喝止了他试图转移话题的尝试,目光死死地迎向他的双眼。 他愣了一愣,而后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的朋友,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乐观一点地猜想,或许这座要塞消失了,我却从此脱困而出,像你一样能够自由地行走在这片大地上;又或者说,这座要塞并没有消失,只是被那些神明们放到了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之中,而我也将随之迁徙;但是……” 他顿了一顿,看了我一眼,接着说道:“……但是,最有可能的是,我和这座要塞一同消失了,被抹杀了,在这个世界上不会留下丝毫痕迹。就好像我本身的存在是虚幻的泡影,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构的故事,黑暗降临,我完全地消失——你知道,这不是死亡,这是比死亡要彻底得多的消除,没有尸体,没有装备,没有灵魂,没有复活……” “不!”这是我早就知道的,也是我一直拒绝承认的。与这最可怕的结局相比,前两种情况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你有办法的,是吗?”我拉着老卡尔森的右手手,急切地问道。我不知自己究竟是在寻求安慰还是在寻求解脱,我只希望能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即便我明知道这个答案是欺骗,我也宁愿他在这个时候欺骗我。 我只觉得我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软弱,软弱到要依靠谎言去支撑我脆弱的意志。 然而,老卡尔森伸出左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然后将右手从我的指缝间抽出,微笑着冲我摇了摇头! “这不可能!”我低垂着脑袋,小声地说道。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这到底是在说给他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你不可能没有办法。你这个老家伙不是一直都很有办法的么?你能够控制这个空间,你能够改变这世界运行的规则,你……你甚至能够欺骗至高神的眼睛。在这个要塞里你至高无上、无人能及,你自己就是这个空间里的神,你怎么可能没有办法……”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失去了敬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敬畏,对维系这世界的规则失去了敬畏,对制定这一切规则的众神失去了敬畏。我曾经自以为触摸到了至高的神座,而这大概正是一种惩戒吧,杰夫,众神或许在用这种方法提醒我们,不要对这一切失去敬畏。” “去他娘的敬畏!”从未有一刻,我对那远在高天之上的众神如此的憎恨和仇视。我很想问问他们凭什么决定这个世界的运转,凭什么决定无数生灵的生死,凭什么不能让我们自己处理好这世界上的一切事物,而一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伟力不可抗拒。 我紧咬了咬牙根,忽地一伸手,死死拽住老卡尔森的胳膊,利用老卡尔森教会我的能力,在一瞬间挪移到要塞大门口,拖着他就往门外闯出去。 要塞大门内,那道象征着“副本”魔法的魔力漩涡旋转不停。往常,只要我一走进漩涡,它就会立刻将我裹住,然后再一瞬间将我从另一侧推出,一切简单轻松地就好像这个漩涡并不存在一样。 我曾设想如果带着老卡尔森通过这道大门会如何:漩涡中的魔力会不会因为老卡尔森的牵引而令人愈陷愈深无法脱身,又或者因为有要塞内生命的出入而改变这个魔法大门通往的地方,甚至整个魔力漩涡变得急遽凶险,让进入其中的一切生灵受到巨大伤害。 然而,事实却是只要我抓着老卡尔森的胳膊就完全无法进入到这股漩涡之中,它就像是一堵无形的城墙,完全阻住了我的去路,无论我如何努力挣扎,都不能让自己的身体哪怕丝毫地融入其中。我尝试着用力地撞击、撕扯,甚至拔出剑来挥舞砍杀,可这一切都徒劳无益。整个漩涡就如同天上的浮云般空荡荡地全不受力,就好像它连同它之外的世界都并不存在一样。 彻底的阻隔,令人无法可想、无力可使。老卡尔森就是被这种感觉紧锁在这个要塞之中,从未看见过外面的世界。 “放弃吧,杰夫,这没有用。”老卡尔森就这样被我拽着,静静地站在一旁,既不挣脱,也不帮忙,只是依旧用他那苍老的声音劝我,“我曾经尝试过的花样可比你多多了。” “你闭嘴!”我恼怒地冲他吼道,双目一凝,进入了源世界之中。望着那象征着副本魔法的浩如烟海的数字符号,我力图找出限制副本内部生命出入的字段命令。我想我找到了,那是一串也许有数万字的字符,而且被镶嵌在一个空间基础规则之中。这是一段正确和完善得无以伦比的表达方式,我无法将它剥离出来,更不可能耍个花招骗过它。我能想到的唯一方法就是把它一笔勾掉,彻底删除这个规则。 我从未一次性删除过这么长这么关键的字段,更没有不加任何掩饰地将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暴力删除。我不知道这样做会引发怎样的效果,但我要试试看! 就在我要删除它的一刹那,整个源世界空间忽然发生了扭曲,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色彩。只在片刻之间,我就又重新回到了具象的表世界之中,回到了那个闪烁着魔力光泽的要塞大门前。 是卡尔森,他在我动手之前的一刹那将我拖回了这里。 “你在他妈的干什么!”我暴跳如雷! “你在他妈的干什么!!”巨魔老头吼得比我还要大声。他表情严肃得像是能凝出一层金属来,嘴巴大张着像是要一口把我咬死。 “我在救你出去!”我依旧用力地嘶吼。 “你在害死我!而且顺便害死你自己!如果你这样做了,我们完全不用等到二十天以后,只在下一刹那、只在眨眼之间,这里的变化就会被众神知晓,惩戒的天罚就会请客而至,将这里的一切荡平,然后整个要塞将会被重新启动,恢复原状!没有你,没有我,没有该死的巨魔老头儿人类战武士,只有一群毫无思想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你明白吗!!!”我从未见过老卡尔森如此愤怒,他此时死命地掐住我的衣领,勒得我险些窒息,两只巨大眼球里瞪出了一层碧绿色的血丝: “不要用你自己的灵魂冒险!不要面对被抹杀的威胁!你这个白痴还不知道这一切有多可怕!” “我知道……”我大声叫嚷着,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脸上已经变得潮湿,一种叫做“泪水”的**从我的眼眶中不断涌出,遮住了我的视线。在我的眼中,老卡尔森的身影变得懵懂模糊,就好像他已经不在那里了似的。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那是你将要面对的事情,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消失,却什么都不做……我做不到……” 老卡尔森松开了双手,我颓然地坐倒在地上,放声大哭,无助得像个孩子。 我能够感知得到,在这个副本的不远处,年轻的宾克男爵冲着一群刚刚击杀了黑爵士的冒险者大叫:“杀了我,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为了一个人类最后的尊严……杀了我!” 那是一个我们无法挽救的生命,正第无数次地重复着自己必死的命运。我曾经想要救他,将他幸存的消息带给深爱他的妹妹,可我失败了。 就像这一次,我同样无法挽救老卡尔森的生命。我们的力量在众神安排的命运面前如此无力,只能乖乖就范,在身后留下无数遗憾的足迹。 …… 大陆公历1465年10月31日,这注定是个将会载入史册的日子。在这一天过后,自众神创世以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法尔维大陆板块将以大陆中部宝石花平原上的大裂谷为分野,被众神的巨力撕裂成南北两块陆地,碎裂的大陆架如散落的珍珠项链般洒在彗星海的两侧,成为拱卫两块大陆的四条岛链。高山被夷为平地,平原皴裂成丘陵,深埋于地底的岩浆之火喷涌而出,将原本葱翠富饶的圣狐高地烧成一片干涸的荒野。 这次巨大的板块移动注定将会成为法尔维大陆世界深埋于海底深渊之中的灾难记忆:大陆联盟的七座城市、十九个城堡将被顷刻间摧毁,末世帝国也将付出五座城市、二十七座前哨战的代价,数以百万计的大陆原生者将在这次壮观宏伟的巨大板块移动过程中死于非命,共有九个曾被释以副本法术的特殊区域就此消亡。 而在那之中,有一座不起眼的破败小城,叫做碎石要塞,那里居住着一个与我不同血脉的族人,他的名字叫做“巨魔巫医卡尔森”。 在这场无可避免的灾难来临之前的那个夜晚,老卡尔森将我赶出了碎石要塞,并用他的能力封闭的城堡大门,每当我试图进入,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将我扔出来。 他担心我会在这场灾难之中与他一同消失,也担心在这场众神瞩目的巨变之下暴露我们的存在。 我并没有远离,只是站在要塞对面的小山坡上,遥遥地向里望着。透过副本魔力形成的那层半透明的扭曲空间,黑爵士阿瑟?登戈特身处的那座高塔依稀可见。 我知道我根本无法从这里看见老卡尔森的身影,但我依旧僵直地站在山坡上,执拗地望着那里,就仿佛我每多看一秒钟,就与我的朋友在一起多呆了一秒钟似的。 透过无尽的虚空、拨开浩瀚的数字之海,一条隐藏在世界密码深处的信息隐约可见。这条信息浑身散发着无比神圣的气息,说明它直接来自于至高神那不可抗拒的意志。 这条信息时刻跳跃着,告诉我们,距离这个世界的又一次彻底沉入黑暗,还有1分15秒。 那个蓝皮獠牙的老东西,你现在是否也在注视着这条信息呢?你在享受这人生之中最后也最难的片刻宁静时光吧?又或者你仍然在饶有兴趣地破解着众神在这世界上隐藏着的秘密,满足而又快乐地忙碌着,并不在意这历史的巨大指针走完之后将会何去何从呢? ……54秒、53秒、52秒…… 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幸运,在我的人生历程之中能够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你教会了我许多,并不只是那些神奇的能力,更多的是那份睿智的平静。你让我觉得我能够面对许多原本无法面对的事情,你让我变得更坚强。更重要的是,你的存在让我觉得…… ……觉得不孤独…… ……27秒、26秒、25秒…… 我还想对你说句对不起,并不因为什么,只是我忽然觉得应该这样而已。我一直都知道你很羡慕我,羡慕我似乎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可以在这个大陆上自由地行走,不断满足和丰富我的人生。有时候我会用我在外面的一些经历引起了你的兴趣,而后再也闭口不谈,装作看不见你眼中的渴望和热切。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给你造成了伤害,可我就是觉得很抱歉。 ……10秒、9秒、8秒…… 哦,我忘了告诉你,我给你留了一封信,它在明天天亮的时候就会被送到你的手中。你会看到它的,是吗?答应我,你一定要看到它,答应我你会回信,好吗? ……3秒、2秒、1秒…… 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过来,吞没了有形和无形的一切。在我彻底丧失意识之前那不足一微秒的刹那间,我亲眼看见象征着碎石要塞的那段漫长的代码分崩离析,一点点地化为一片虚无。 在这一刹那,我失去的不仅仅是一个朋友,还有一个老师、一个父亲,一个能让我在这个荒诞的世界中相互扶持、共同走过孤独的灵魂…… 第一百六十章 天堂来信 第一百六十章 天堂来信 亲爱的杰夫里茨基德: 很抱歉我用那么无礼的方式将你赶出家门,事实上我也是迫不得已。老实说,我真的不敢把你留下,万一你一时冲动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大祸,那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最绝望的后果,这是我绝不愿意看到的。希望在那一刻到来的时候你离开得足够远,我不想在这样**的时刻你的行踪和这里有丝毫的联系,至高神与你同在,让他护佑你不会让天上众神的眼睛注意到。 哦,我忘记了,至高神不是我们这边儿的,他不会和我们同在——从来都不。 ……好吧,我得承认,早早地把你赶出要塞并不完全是因为这些原因,最主要的是,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告别。 从第一次见面起到现在,我们认识了快要三年了吧,可我却觉得你好像从我拥有意识的那一刻开始就和我在一起了一样。我还记得初次见面时你那副义正词严的傻小子的样子,有时候我会感到后悔:我是否不该将你带入到这个复杂的世界中来,而是应该让你和那些涉空者们一起,在一次次冒险中挥霍你的热血和青春——若是那样的话,或许你的生命会非常短暂,但你或许会保留下那一份对这个世界的热情和执着。 你曾在一个简单的世界里拥有一份更为单纯的快乐,而我却未经你的许可就将它拿走了,对此,我一直很想当面对你说一句对不起,可一个巨魔老头儿那愚蠢的自尊心不允许我这样做。现在,我终于有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对不起,我的朋友,我真的很抱歉。 除了对不起,我还想对你说句谢谢。感谢你的出现,让我在这个世界上不再孤独,你就像我的兄弟、我的分身、我的眼睛耳朵和鼻子,感谢你不嫌我的乏味,将你在外面的见闻一再地向我复述。知道吗,你带给我的不仅是一个个精彩的故事,你给了我一个全新的世界。这个世界不像要塞里的空间这样狭小,更不像源世界那样枯燥繁琐。你的世界是鲜活的,你所认识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都是些真正拥有灵魂的生命,而不是我所见过的那些只知道按照规定行事的行尸走肉。 真的,你给我的一切,我无以为报。谁又能报答一个与他分享一个世界的恩人呢? 我所能做的,仅仅是对你说一声“谢谢”而已。 生命的灵魂、情感和思维真是一些奇怪的东西,我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要对你说,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有些话我曾经对你说过许多遍,可我现在必须再对你说一遍——我保证这是最后一遍。我要提醒你,你从我这里学到的那些力量都是不能被众神所容忍的,如果你不小心泄露出了哪怕一丝一毫都会在顷刻间遭遇灭顶之灾。对于这种力量,你在使用时再怎么谨慎小心都不过分,我的建议是,你最好将它只用于观察和学习,除非你遇到真正的生命危险,否则绝不要动用一分一毫。 有时候我很难理解你和你们的种族,你们野心勃勃、胆大妄为,似乎从来都不愿受到任何法则的束缚,总想着自行其道。我在闲暇之余,曾经翻阅过碎石要塞中所有能够查阅的历史典籍,我发现在大陆历史上,所有曾经创造出辉煌业绩但最终自取灭亡的那些伟人们全都是人类。你们对于力量总有着太多的**,对这个世界却缺乏足够的敬畏。或许你们是众神专门创造出来用于翻阅历史篇章的手,但有时候,你们翻得实在是太快了一些。 我有预感,我的朋友,你绝不会甘于听从我的劝诫,早晚有一天你会把我说的这些话抛在脑后,但我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你有着惊人的际遇和天赋,我把这些能力教给你,这或许是我不知短暂还是漫长的一生中做得最好的一件事,如若不然,那就是最坏的一件事。 为了预防那一天到来时你还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面对众神的伟力你还缺乏必要的保护手段,我要送你一件礼物——那就是我创造出来的容身小屋。事实上,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真正拥有的东西,我要把它送给你。 在最近空闲的时候,我一直在加固我的小屋,尤其是当我们观察那些涉空者的特殊存在形式之后,那条特备的通道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我已经能够让这件小屋以“寄存”或是“外挂”于这个世界的方式存在,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只是依靠这个世界的能量存在,却已经彻底不属于这个世界,即便是至高神用它最高的神力来扫描,也不可能察觉它的所在。 这件礼物我已经借用冒险手册上的通讯簿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发送给了你,我想此刻你已经收到它了。当这封信被删除以后它就会自动启动,但它只有在你触动了众神的惩罚之后才会出现——绝不要尝试破解我的封锁,尽管你也许已经能够做到这一点。我只希望这个礼物成为你在灭亡之前最后的一道防线,却不希望成为你肆无忌惮使用力量的倚仗。 另外我要说明的是,这间小屋已经不再是你曾经见过的那一间了,如果你进入其中,空间将会被自动锁死,将你封闭在其中,直到你能够破解其中所有的奥秘才能恢复自由,而构成这间小屋的许多力量本源就连我自己也没搞明白——我只是知道它可以如此应用而已。 但我猜测,如果你真的能够凭借你的力量从中脱身而出,在众神的天罚面前或许就会有了一定的自保之力。 或许你会好奇那些力量的本源是什么,这正是我想要告诉你的。或许你不知道,在把你赶出要塞之后,我也做了一件冒险的事情——嗨,年轻人,不要怪我对你太过苛刻而对我自己则十分放纵,要知道,你完全没有必要冒这些风险,而我就算被发现了,这个时间早一点或是晚一点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不是吗? 还记得那些仅属于涉空者们的那些诡异的字符吗?当时我们猜测那或许是他们传输灵魂的通道,这或许是真的。那些字符程序的排列太过缜密,我完全无法拆解,但我另外想了一个办法,将我制作的那个监视所有要塞副本的小装置偷偷挂载在了一个涉空者的通道上。 惊人的发现!你猜猜我看见了什么?我让你猜一百次,你肯定连边儿也摸不着。 你知道吗?我看见了“外面”! 不要误会了,我看见的不是你所说的那个“外面”,不是城门外的法尔维大陆!那是一个陌生的、广大的、光怪陆离的世界。我大胆地猜测:那应该是另外一个时空位面,也许是那些涉空者的来处! 你无法想象那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那个世界比我们所身处的世界广大无数倍,而且奇怪的是,那好像是一个完全由你们人类组成的社会,透过那个装置,至少我还没有看到其他智慧生命组成的国度。 奇怪的是,尽管统治世界的是人类,但那看起来更像是一个以侏儒和地精文化为主导的世界,那些钢铁制造的、冒着烟的巨大古怪机械的身影随处可见,那里的人们用这些东西工作、生活、奔驰甚至飞翔——这是最有趣的,一坨形状古怪的、能够在天上飞行的钢铁!如果不是害怕太过危险的话,我真该让你也亲眼看一看这景象! 不过那个世界上的人类已经极大的退化了,他们像地精和侏儒一样,过多地依赖于机械,反而放弃了对自己能力的锻炼和打磨。那里的大多数人都孱弱得可笑,我猜一个挥舞着饭铲子的侏儒女孩儿在那里都很难找到对手。而且那里的人们全部都放弃了魔法的力量——或许他们只会把魔法和机械融合在一起,却没有直接使用它们的能力。 组成那间小屋的一部分特殊的奥秘正是我在这个过程不经意间获取到的,真遗憾我已经来不及将这一切都教给你了。它们似乎和构成这个世界的根本法则有所差别,但本质上却又都是一致的。如果给我足够的时间的话,我或许能够从中发现更多有趣的东西,但糟糕的是恐怕我的时间实在不多。 我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独自打开一个副本,孤身一人漫步在城塞之中,不必担心被天上的眼睛发现、不必害怕有可能会降临的天罚,这感觉真的很不错,阳光很好,只可惜我只能自己独享了。 哦,来自至高神神圣警示的倒计时已经快要结束了,很抱歉我不能再继续陪伴你走完今后的旅程。人生多寂寞,请君多保重。 你最忠诚的朋友:巨魔巫医卡尔森 哦,补充一句,你以为你藏在城堡中的那封信我会没有发现吗?信我已经看过了,谢天谢地你不在我的身边,我宁愿被你捅上一刀也绝不希望你看到一个巨魔老头可怜兮兮泪流满面的模样,那实在是太丢人了!至于回信,就不必了。明天我会很忙,不会有时间陪你这个混小子码字的。 再见吧! …… 当东方的第一绺日光照耀在我的身上,让我感受到自己的意识的时候,我在我的通讯栏上发现了这封信,这是老卡尔森在这个世界上给我留下的最后的信息。 原来,我们都是如此脆弱的生命,同样不知该如何与朋友当面永诀,同样选择了信件来传递彼此最后的怀念。 看完这封信之后,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点击信件右上方的“回复”按钮。无论老卡尔森究竟在与不在,我都希望能将我的思念遥寄给他。 可是我做不到,巨魔老头一如既往地小心谨慎,在我的通讯栏里根本没有任何寄件人的姓名。甚至当我将这封信关闭之后,它就自动从我的通讯栏里删除了。 我望向前方,眼前的山峦已经深深地塌陷,那原本应该是废弃要塞的地方此时已经被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所吞没,我根本无法确定原本的要塞究竟应该在现在海面上的哪个位置——我甚至连我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否改变了都不确定,失去了唯一的坐标,我不知道该向哪里去找寻。 你就这样消失了么,我的朋友?正如你所预料的那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就如同你从未存在。我甚至不知该如何凭吊,如何纪念。 我孤零零地游魂般站在海边,傻傻地向前望着,脑子里想了很多,又好像完全无法思考。我觉得心里很空旷,一丝意念忽悠悠地悬在哪里,找不到一处着落,可它却又好像很满,满的无法再填进更多的哀伤。 周围,许多涉空者们陆陆续续地降临了,他们欢呼着、大叫着,为了这盼望许久的一天争相庆祝。 有的人一头扎进海中,奋力游向远方,直到他无法折返,在海面上淹死,变成一具浮尸,而后又重新复活,欢畅地游了回来;有的用沙子把自己埋在海滩上,堆成一座坟样的沙丘,只留一个头在外面;有的把自己剥得精光,只留一条内裤遮羞,就这样懒洋洋地躺在沙滩上晒着太阳,仿佛一个被海盗洗劫了的死人。 他们为什么高兴?他们怎么就能如此的欢畅?他们知道这场他们盼望已久的改变付出了多少人的生命吗?他们没有亲人吗?没有朋友吗?他们每天出入于城镇、穿梭于街巷,在千百个店铺中采买货品,他们就没有和其中任何一个店铺的老板闲聊上几句、产生哪怕一丝的好感吗? 是的,那些原生者们都是些僵硬的、循着固定轨迹行动的家伙,他们不会多说一个字、不会多做一个动作,一举一动程式化得如同一台机器,他们的生命构成就是这样的,死气沉沉,没有思想,不知恐惧,无视死亡。 可难道他们就不是生命了吗?他们就理所应当数以百万地被牺牲吗?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为了博取这些涉空者们的喜悦和刺激?为了彰显至高神那无以伦比的伟力?还是为了什么其他更加无聊的原因? 这一切让我感到愤怒,我忽然对身边那些涉空者们产生了几许强烈的恨意,我真想一剑一剑地将他们挨个刺死,然后想办法取抹杀掉他们复活的机能,让他们亲身去感受一下那事实上不可能感受得到的死亡。 我想告诉他们,眼前这让他们欢呼雀跃的一切让这个世界失去了数以百万计的生灵,或许这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些没有思想、没有智慧的提线木偶,但其中还有一个例外。他和他们一样,有灵魂、有头脑、有智慧,有自主的意识和自由的意志,甚至远比他们中的大多数还要高尚和睿智。可是如今他消失了,永远地不见了,仅仅是因为至高神大瑞摩斯的一个突发奇想的念头。而他们,因为众神的偏爱,永远不必担心这些。他们只需要在这里寻找快乐和刺激、然后成为无数冒险故事中的主角和英雄,不必去考虑任何事情的代价。 可是,我终究什么都没有做。我只是收起我的冒险笔记,一个人静静地离开了。这一切并不是他们造成的,也不是他们的过错。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本就应该如此,在这件事情上,他们不必承担任何责任。 他们只是一群毫不知情的、无辜的受益者。 在我的背后,碧蓝色的海水随风飘荡,将我忧伤的思念带向未知的远方。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改变后的世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改变后的世界 自从世界巨变之后已经过去了一年多的时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能够平静地接受老卡尔森的离去。有时候回想起来,我会觉得他的存在是一件那么遥远的事情,遥远的几乎不是那么真实。 那个总是一脸和善的蓝脸老巨魔真的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吗——有时我甚至会怀疑——他会不会是一个仅仅存在于我脑海中的虚构的幻象,好让我能够陪伴自己在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世界上行走,不致孤寂? 这种想法有时让觉得可笑,可有时却又让我觉得温暖,就仿佛他还活在我的记忆中,一刻也不曾离我远去一样。 时间真是一剂心灵的圣药,它总是能够将那些致命的伤痛轻轻拂去,只留下那些幸福温暖的回忆。 正如我们所知的那样,这个世界的改变之大令人惊恐,数十个城市、集镇、要塞被摧毁,一夜之间从大地上被抹去痕迹。但万幸的是,有两座对我来说至关重要的城市留存了下来: 一是我获得自由的小城坎普纳维亚,这座原先标准的内陆城市因为大地的撕裂而变成了一个全新的海港城市,并且是南部联盟领土上最重要的军港之一。作为抗击末世帝国海上攻势的前沿阵地,这座城市已经不再适合于刚刚踏入这个位面世界的初级涉空者了,如今城内总是挤满了四十五级上下的联盟冒险者,他们摩拳擦掌地在这里登上远洋的战舰,准备着登上破碎之海对面的末世王国,用自己的武器去争夺属于他们的荣誉。 但对于我来说,这一切都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在这座城市里,依然保留着那条以爱情之花为名的街道,街旁面包房飘出的新鲜面包的味道依然令人垂涎,而经营着这家面包房的姑娘也依旧美丽又勤劳。每当我在落日的余晖中看到她微笑的面容,就觉得无论这个世界如何的纷乱残酷,但毕竟还是保留了一些被人们称之为“幸福”的东西。 另一座城市就是大陆联盟的“圣城” 弗雷斯希特,它不但是大陆联盟中所有人类的种族之城、信仰之城,同样也成为了整个大陆联盟公认的都城。由大陆联盟各个种族代表组成的最高议会就驻扎在这里,每天召开大陆最高军事会议,商讨抗击末世帝国侵略的方略。 不过,对于我来说,这座城市最重要的意义在于:它保留了所有的公会总部,包括我们那座用会长大人的说法是“远在五环之外的”那所破败的公会总部。在那座三层的木制小楼中,有一个独属于我的房间,那是一个对我来说如“家”一般的地方,是一个我可以“回到”的地方。 在这一年多的冒险之中,我完成了许多艰难到令你难以想象的新任务,也一次次战胜了比以前更为强大的敌人。有时候回想起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一次次从死亡边缘脱身出来的,那需要强大的勇气、不屈的意志、足够的小心谨慎,但更多的却是奇迹般的好运气。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要使用我那神秘的力量挽救自己的生命,可我最终还是克制住了,也都幸存了下来。冥冥之中,我仿佛感觉老卡尔森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守护着我,让我一次次逃脱了死亡的厄运,也逃脱了因为暴露自己的能力而遭受的众神天惩。 在这所有的任务中,有一个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个任务并不艰难,甚至可以称得上十分简单:在破碎之海北方末世王国的边境线附近上,有一个侏儒族的小村庄遭受了敌军投石机的袭击,一个名叫“双悦”的侏儒小女孩被碎石击伤,倒在血泊之中。只要你给她一瓶轻型生命药剂,帮助她脱离生命危险,这个任务就完成了。 这是这个村庄中你能够找到的唯一一个任务,也是我从未见过的一个没有任何报酬的任务——既没有金币的酬劳,也没有经验的加值,更没有装备的奖励。 可让我想不到的是,这个“救助小双悦”的任务成了本次世界巨变之后最著名的任务,在世界恢复运转的前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来自四面八方的人们汇聚在这个村庄中,仅仅是为了给这个可怜的侏儒小女孩伸出一支援助的手。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许多事情都被众神的手操纵着,注定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再次发生,即便曾经被人救起,这个可怜的小女孩也会被一次次砸倒在血泊之中——那些涉空者们把这个过程叫做“刷新”。而在做这个任务时,那群平时散漫成性的涉空者们,居然全都耐下了性子,前所未有地排起了整齐的队列,一个接一个地静静等待着小双悦的“刷新”。据我所知,在那段时间里,有不少涉空者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仅仅就为了排上四五个小时的长队,就是为了完成这样一个任务,而最令我吃惊的是,我们的会长妃茵大小姐,就是这些人中的一个。 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女人不为金币而在这个世界上奔忙,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待几乎整整一天的时间。 曾经有一个末世帝国的黑暗精灵女刺客在六个大陆联盟冒险者的帮助下,穿过戒备森严的重重关卡进入到这个村庄,只是为了完成这样一个普通的任务,当她站在漫漫长队中时,头顶那鲜红的灵魂印记非常刺眼,然而,自始至终居然没有一个人向她出手攻击。一种奇妙的默契存在于这座边陲小村之中,把这里变成了一片远离纷争的和平之地。 最终当那个黑暗精灵发现末世帝国成员无法完成这个任务时,居然失声痛哭,最终不得不黯然离去。 据说因为这个任务的存在,一度导致了大陆联盟的初级涉空者数量远远多于末世帝国,我相信如果这个势头再保持个一两年的话,末世帝国就会不攻自破。不过后来末世帝国方也出现了类似的任务,这才让双方的力量逐渐重新恢复了平衡。 这些涉空者们对这个简单至极同时又理所当然的任务表现出的崇高热情和庄重的仪式感令我深感费解,我丝毫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必要。每一个有智慧、有良知的灵魂在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都不可能束手坐视,这只是一个智慧生命对另一个智慧生命所身处的危难最简单最朴素的同情和关切——它从来都不需要以如此庄严的形式呈现。 我并没有在人们蜂拥排队的时候去做这个任务,直到几个月之后,当涉空者们救助小双悦的热情逐渐褪去之后,我才回到这里,完成了这个任务。任务完成后,我的通讯记录中多出了一封来自“达瑞摩斯公司”的信件——当时这封信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引来了至高神的亲自垂询。 打开信件后,我看见的是一些没头没尾的话语: 因为这个孩子的存在,让这个全新的版本通过了审核。她拯救了这个世界,但在另一个世界里,却没有人拯救她。我们不去责怪那些路过的人们,因为有时我们自己也走会得很快,以至于将道德和良知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我们只希望,今天在这个世界中的千万次伸手,能够换来明天在另一个世界的一次伸手,不需要其他任何的奖励和奖赏,因为伸出手时,我们的内心已经得到了最大的奖赏。 多么莫名其妙的一段话,我想,但好在看起来至少我暂时还是安全的。同时我好奇地思考,不知道这个“达瑞摩斯公司”和至高神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差点儿忍不住想要施展我那奇特的能力去追查这封信件的来源,但最终我还是忍住了——我相信,无论如何,尽可能远离那些打着至高神旗号的事情才是安身之道。 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尽可能多地走遍了这个世界,尝试着用我那双能够看到世界源头的眼睛,去寻访另一个可能存在着的、与我和老卡尔森一样的、拥有自由意志的原生者——当然,我一个也没有找到。正如我曾经与老卡尔森讨论过的那样,我们的存在是众神所犯的一个意外而又巨大的错误,这样的错误不可能总是出现。但我也并没有因此而灰心,因为我相信,我只是暂时没有发现他们,或者说——他们只是暂时没有诞生。但只要这个世界还在运行,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一个新的同伴。 虽然没有找到新的同伴,但这一年多的冒险与游历却让我在这个世界上看到了更多。法尔维大陆联盟最高议会一直宣称末世帝**是侵略者,可随着我日渐深入地探索,我对此越来越怀疑。 我曾经在执行一些任务时深入敌后,在一些商人和贵族的家中不乏关于末世帝国历史的典籍。按照他们的说法,在某个我们所没有记载的远古时代,末世帝国的各个种族原本就是法尔维大陆的主人之一,那些恶魔、血族和黑暗精灵和我们一样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智慧生命。但是,由于人类、矮人、精灵和侏儒这些种族的繁盛,让他们渐渐失去了自己的生存空间,沦为大陆上受排挤和迫害的二等民族。他们曾经挺身反抗被奴役被压迫的命运,却遭到了残酷的镇压和迫害,最终不得不通过神秘的星之魔法离开这个世界,逃往遥远的异界时空。 然而,这些离开家园的流浪者无时无刻不想着重回故土、用鲜血和生命向驱逐自己的仇敌进行残忍的报复。终于,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通过巨大的异界能量找到了重新回归的道路。但是,他们的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在紧要关头,大魔法师、“苍穹守护者”德多坦重新找到了将他们放逐的方法,用“吞噬之门”的魔法将他们重新流放。而这一回,他们做好了更加完备的准备,又一次卷土重来。 从我能找到的各方面信息来看,这些来自于末世帝国贵族书架上的信息可信度非常高。至少我知道,除了血统不同,他们和我们子啊生活习惯、制造工艺、战斗技能……等等等等许多方面都如出一辙。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这场战争对于我们来说,或许称得上是一场保家卫国的反侵略战争;但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场正义的回归之战。 然而,在联盟和帝国之间无休止的征战和杀戮之中,谁还会去在乎这些?有谁会关心我们的敌人是否正义?又有谁会认可自己的利益受到损伤?当战争这头凶残的怪兽被放出笼子之后,又有谁能把它重新关住? 总之,没有人能看到这场战争的尽头。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我们会取得最终的胜利吗?用所有帝国人的生命和鲜血彰显我们的英伟功绩?又或者我们会输掉一切?沦为侵略军的奴隶? 有时我甚至会想,联盟与帝国之间有没有可能出现和平?不同种族、不同容貌的智慧生命能不能携起手来,在这个世界上共同生活、共同创造,结下兄弟般的情谊。我们深信,如果能够有这样一天的话,我们或许将创造出令人难以想象的辉煌文明,开创一个璀璨的未来。 我并不是公会中唯一一个不可救药的和平主义者,我们的公会首席盗贼、为了法尔维大陆和平解放事业不懈奋斗的国际主义战士、叛逃的黑暗精灵红狼同样有这样的感慨。因为种族和阵营的巨大反差,他多次在冒险旅途中遭遇意外,被一群蜂拥而至的联盟或是帝国战士肢解致渣。每逢此时,他总会满怀幽怨地哀叹: 我有一个梦,我梦想有一天,在乌齐格山脉的红山上,血族的后嗣将能够和人类的后嗣坐在一起,共叙兄弟情谊。 我有一个梦,我梦想有一天,甚至连月溪森林这个平等匿迹,种族压迫成风,如同沙漠般的地方,也将变成自由和正义的绿洲。 我有一个梦,我梦想有一天,我们的孩子将在一个不是以他们的肤色,而是以他们的品格优劣来评价他们的国度里生活。 我今天有一个梦,我梦想有一天,联盟和帝国能够有所转变,尽管双方现在仍然陷入战争,烽烟不止,但有朝一日,这里的精灵族男孩和女孩将能与黑暗精灵男孩和女孩情同骨肉,携手并进…… 每当我听到这些饱含深情的话语时,总会感动得热泪盈眶。说真的,他有这样好的口才和天赋,实在应该去当一个优秀的吟游诗人而不是一个偷窃成癖的盗贼。 正如我所说的,虽然这个世界的版图发生了难以置信的巨变,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这个世界还是老样子,并没有什么变化:联盟与帝国之间的冲突不停,战争仍在继续;一些新的涉空者们加入到了这个世界中,而有的则在离开后从此失去了踪影;级别低的家伙们在杀鸡——有的时候是被鸡杀,高级别的家伙则聚集在经验较多的地方打怪升级;一些原先城市、村庄、堡垒失去了踪影,在废墟上建起的是一个一个新的城市、村庄和堡垒。除了地图改变了之外,无论是幸存下来的原生者还是穿梭时空的涉空者,人们的生活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副本也是一样。虽然大陆板块的移动让一些副本区域从此消失,但一些新的副本区域也因此而诞生了。要进入这些新的副本,需要比原来更高的级别和更强的战斗力。尽管为了找寻新的原生者同伴我着实跑了不少地方,可本着安全第一的原则,这些副本魔法所笼罩着的区域我也只在自己级别相当、并且有同伴同行的时候才敢涉足。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我已经升到了六十八级。我一直都在很小心地留意着与公会的绝大部分同伴都保持着级别大体相当,不希望因为我的级别太高而引起他们的注意,可即便如此我现在也是公会中级别最高的战武士。每当他们想要探索新副本(他们称之为“开荒”)的时候,多半都会叫上我。通常来说我都不会拒绝这种邀请,因为新的副本往往意味着寻找同伴的新机会。 就像是这一次,我接受了长弓射日的邀请,和他们一同探索这个名为“星辰漩涡”的六十五级副本。 一百六十二:七千年以后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东西吸引着我们、**着我们,让我们为之神魂颠倒、锲而不舍地追逐与探寻,而其中最神秘最具**力最让人意乱神迷的之一,有一个飘渺玄奇的名字,它叫做“未来”。 对于我们绝大多数人而言,“未来”是一件只能遐想而无法亲眼得见的东西,当我们真正看见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了“现在”乃至“过去”,而更新更远更让人浮想联翩的“未来”又已经站在了那遥不可及的远方,任凭你去畅望浮想,终不会让你看个仔细。 姑且不说能与不能,似乎大多数人都希望自己能看见未来,他们未必是想要掌握什么、获得什么,许多时候他们仅仅是出于一种单纯的好奇,想要知道在在自己生命终结之后那遥不可及的时间线中,埋伏着一条怎样的线索,隐藏着一个怎样的故事。智慧生命天生的好奇心和求知欲驱使着他们、折磨着他们,让他们欲知而又不可得。 不过我知道还有一小部分人,他们并不希望看见未来,他们对未来缄默、警惕甚至是抵触恐惧,他们害怕那些未知而又终将发生的事情,他们认为生命的多彩正在于这些复杂的未知,而当未知变成了已知,生命也就失去了它们存在、发展、繁衍的意义。 我们的未来将会怎样?这是一个我时常会问及自己的问题。我渴望答案,但有时也畏惧答案。或者说:我渴望着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我害怕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是的,没有答案,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我正身处的是一个太过浩大而又太过残酷的时代,它几乎已经将这个世界上的所有生命力一股脑儿地全都挤了出来,似乎恨不得将所有的鲜血和灵魂填满山谷,再不给一个文明的世界留下半点机会。 这世界会毁于战争吗?这或许是身处战争之中许多人晚间都会扪心自问的一个问题。然而悲惨的是,当太阳重新升起,钢铁与钢铁相互碰撞,鸣奏出厮杀的旋律时,每个人的问题都变成了“我会毁于战争吗”,于是人们不得不重新拿起武器,以生命为赌注,投下命运的骰子,在反手间决定胜负与生死,却忽视了自己已经成为了导致这个世界正在毁灭的原因之一。 这是一个让人充满罪恶感的世界,而我们恰是一群令自己厌恶的生灵。 我们还会有未来吗? 谁能回答这个问题? …… 在大地撕裂的这场巨变之中,在遥远的破碎之海中部形成了一片特殊的区域,它的名字叫做“星辰漩涡”。虽然名叫“漩涡”,但事实上它的具体位置却是在一片名叫“暗礁堡”的群岛之间。这里原先是一个三十级左右的副本区域,这个副本同样在这一次的世界巨变中消失了。而在这个副本原先的位置上,又再次出现了一个全新的副本区域。 哦,这可真是个不可思议的巧合。 大陆联盟海军统帅部监测到了这一区域出现了异常的魔力波动,他们很担心这一区域是否隐藏着一支未知的末世帝**海上力量,又或者是帝**在这里进行某些邪恶而又危险的魔法试验。然而由于前线战事紧张,联盟海军无法抽调出一支舰队对这一地区进行侦查,因此,他们征召了一些像我们这样的民间冒险团体,希望我们能够在这个危难的时刻,帮助他们完成这项光荣而又艰巨的使命。 “任务的报酬还不错。”我们的会长大人妃茵对这个任务是这样评价的。 “有副本刷干嘛不去?”暴力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红着眼睛说到。 “听说这个副本挺好玩的。”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跃跃欲试。 “都是……异性怪物吗?”精灵驯兽师雁阵犹豫了一下,然后答应了。 “雁阵去,我就去。”精灵神射手弦歌雅意想也不想地就回答道——要不怎么说恋爱中的男人都是傻子呢,他完全不知道过会儿会为这个草率的决定后悔多久。 …… 好吧,忘了“光荣而艰巨的使命”那句话吧,这群家伙是来这儿赚钱的、是来这儿杀人的、是来这儿的度假的、是来这儿谈情说爱玩暧昧的,但想让这些自由散漫的家伙由衷地生出一些为法尔维大陆自由解放事业做出贡献的自觉?算了,那是完全没有指望的。 和以前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副本地带非常不同的是,“星辰漩涡”这个区域能够进入的冒险者数量不再局限于五个人,而是十个人。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直到现在才组织起这个副本的冒险任务——我们的黑暗精灵刺客红狼刚满六十五级,而他恰好是我们工会第十个达到六十五级的成员。 事实上想要到达“星辰漩涡”所在的海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联盟海军的战舰吃水量太深,很难进入这个地形复杂、气候多变的危险海域,为此,他们特别雇佣了一条名为“黄金玫瑰”号的海盗船。这是一条号称经过了特别改造的船只,能够适应各种极端恶劣的海上气候——好吧,这是海军联络官告诉我们的原话。 但当我真正亲眼看见这条船的时候,它破败的模样几乎令人昏厥。我可以用一个非常恰当的比较来描述这条船,那就是:我很难告诉你它和我们重新装修之前的公会总部那件破烂的小楼哪一个更残破一些。我认为与其说它“能够适应各种极端恶劣的海上气候”,到不如说它“已经经历过了各种极端恶劣的海上气候而恰好还没有沉”更贴切一些。坦率地说,我对于它能否载着我们漂洋过海毫不怀疑:它肯定不行。我甚至怀疑它只要一驶出海港就会沉没,如果一定要让我坐上那条船的话,那我宁愿靠船中央哪根高大的主桅杆更近一些——我相信当船沉没的时候,主桅杆上的那个瞭望刁斗位置一定非常抢手。 有同样忧虑的应该不止我一个人,至少我看见弦歌雅意是骑着他那只会游泳的乌龟爬上船的。 这条破帆船和一条幽灵鬼船唯一的不同之处就在于:谢天谢地,它总算是有些活着的船员的。这些在风浪中讨生活的豪勇汉子似乎是得了一种不可救药的乐天疯病,这些居住在这堆随时都有可能分崩离析的破木板儿上,即将前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海域,而这些家伙居然还能纵情欢歌,他们用嘶哑得近乎崩溃的嗓音鬼哭狼嚎地唱着那首“面包房的姑娘白又胖,圆圆的屁股来回晃”的歌曲总让我的心头生出一丝温柔的暖意。 出人意料的是,这艘海盗船的船长并不是一个魁梧雄壮的彪形巨汉,而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她的名字叫做“凯尔茜?拉格船长”,穿着一身干练的水手服,腰间悬着一柄细刺剑,金色的头发被一块红色的头巾包裹着,犹如从海平面上喷薄而出的一团朝霞。当我们看见她时,她正站在前甲板上,呵斥着繁忙的船员们。令人感觉有些困惑的是,即便她是在用最粗野的强调大声训斥,可我听起来依然感到了亲切和温柔,就像是一个邻家的姐姐在轻声责怪着那些笨拙的孩子们。 “那么说,你们就是海军那帮家伙派去送死的傻瓜?”漂亮的船长口中叼着一根草棒,斜着眼睛瞟了我们一眼,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屑的笑容。 妃茵会长忿忿地点了点头,然后咬牙切齿地对我们说:“我恨那个编写台词的家伙,这个问题明明只有一半儿是对的,我们是海军派来的,却不是送死的傻瓜,但我只能选择‘是’和‘不是’两个答案,太吃亏了” 船长女士并不在乎我们对她这个问题的反感,她扭了扭头,示意我们上船,然后对我们说:“老实说,我们对海军那帮白痴没什么好感,你们不要以为他们花了钱就可以在我的船上为所欲为……”老实说,我连这艘破船的栏杆都不敢碰一下,“为所欲为”什么的,就更不用提了, “……之所以我们接受了这个任务,一方面是因为我们觉得海盗接受海军的请托是件挺好玩儿的事情,而另一个原因在于:那个该死的漩涡就在暗礁堡上,而那原本应该是属于我们海盗的一个自由海港……” “……它在这一次的巨变中突然产生,就出现在暗礁堡的正中央。我的许多朋友被吸入了这团漩涡,再也没有人看到他们出来。那个该死的漩涡就像是个地狱的入口,通红的一片,吞噬了靠近的一切生命。有时候,一些奇怪的光线还会从里面射出来,把碰到的一切都炸个稀烂……” “……我知道海军希望你们调查那里有没有末世帝国的人渣,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没有那群白痴渣滓的味道我即便是站在上风都能闻得到。那里的问题就是那个漩涡。我不在乎海军会给你们什么样的报酬,但如果你们能够成功地关闭这个漩涡,我可以私人给予你们相应的酬劳,而我保证,你们会在我这里得到在海军那里无法得到的慷慨……” 我很想从凯尔茜船长那里得到更多的关于那个漩涡的情报,但我们的会长大人根本不等她说完就接受了这个任务——事实上,如果你注意观察就会发现,这些涉空者们大多都是些缺乏教养、性情急躁的家伙,我真的很少看见他们在接受任务的时候听别人把话说完。 船长的话引起了我的兴趣。如果她说的没错的话,我们即将探索的这个副本可能和以前我们曾经经历过的所有副本地带完全不同。要知道,之前我们所见过的所有副本入口都被一层稀薄的魔法漩涡笼罩着,尽管看上去神奇又玄妙,可那层魔法漩涡却总是稀薄透明的,从来都没有掺杂过其他的颜色;而且,那些魔法漩涡在你不曾接触到的时候都是稳定而又平静的,不可能射出什么“奇怪的光线”,更不会引发什么剧烈的爆炸。如她所说,暗礁堡上的那个“星辰漩涡”将会是一个比以往更加危险的副本区域,在那里发生的一切或许都与我们之前的冒险不同。 在这一路上,我试图和我们的船长女士多聊两句,希望从她那里得到更多更细致的情报。但遗憾的是,在我们接受了她的任务之后,她似乎对谈论那个漩涡兴致缺缺,一张嘴不是大吼着“该死的钩子,如果你再窝在瞭望台上打瞌睡我就把你捆起来扔进海里喂鲨鱼”,就是冲船员们大叫“你们应该把我的加班冲干净点儿”,再不然就是威胁我们“不要靠栏杆太近了,我不保证它们每一根儿都是结实的”。 事实上,我很怀疑这些在海浪中吱吱作响的破烂木头栏杆是不是根本就“没一根儿是结实的”…… 大概过了五分钟左右,我们驶入了一片凶险的海域。这里漫天乌云密布,雨水如瓢泼般从半空中倾泻下来,比碗口还粗的闪电在空中不住地窜来窜去,将这一片昏暗的世界照得刺目耀眼。前方,一大片环状的群岛渐渐显露出了身影,无声而又森然地屹立在海中。我们的船越往前,闪电和暴雨就越密集,就仿佛那里有些什么危险的东西正在吸引着它们。 很快,我们就看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在那一圈群岛之中,最中间也是最大的那个岛屿已经显出了真容。在岛屿中央,我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圆盘状的红色漩涡正在不住地旋转,我相信那就是“星辰漩涡”副本的入口。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副本入口,通常来说,它们往往只是和城堡大门或是某个山洞的入口处差不多大小,但眼前这个巨大而又血腥的红色涡轮几乎就像是一座小山那么大。在它背后,我们看不见通常在副本入口处所见的副本区域,比如说一座城堡或是一座庙宇——它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在它的两侧只是普通的岛上风光,再无其他。 正如凯尔茜船长所说的那样,有时候,一些奇怪的光柱会从漩涡中射出。它们似乎蕴含着某种难以估量的巨大魔力,每当碰触到山岩时就会发出轰天巨响,引起一场剧烈的爆炸。我从未见过那种光柱,它并不像普通魔法师释放的法术那样呈自然散射状,而是凝聚不散的,就像是一支笔直的棍子,有时候是绿色,有时候是红色。 凯尔茜船长娴熟地将船停靠在港口,然后将我们带到这巨大的红色漩涡前。 “就是这里了,我尊敬的客人们……”她指着漩涡的入口对我们说到,“……很抱歉我无法在继续陪你们前行,但我会在这里等待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就算你们成功地逃出了这个漩涡,恐怕也只能游泳回去了。不必为我们担心,虽然这玩意儿时常会射出一些危险的光线,但只要不靠近它,倒也没有其他的危险。” 就在我踏入漩涡的第一步起,我就意识到这和我们曾经遇到过的副本区域完全的不同。在以往,我们进入副本时根本感受不到那团透明的魔力漩涡的左右,对于进入副本的人们来说,它就像不存在一样,一抬腿就迈了进来。 然而,这个副本绝非如此:当我迈入漩涡时,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全身都被拉得很长,沿着这道漩涡的外延不住地旋转。遭遇到这种境况的并非只有我一个,而是我们全体。在旋转的过程中,这道原本只是一个平面的涡流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通道,我们旋转着在这个通道中飞速前行。很快,四周已经不再是刺眼的红色,而是发出了七彩的耀眼光芒。当这团光芒突然一下子爆发开来之后,我觉得眼睛一痛,赶忙闭了起来。 当我睁开眼睛时,四周已经完全变了景象。 我们正身处一片难以想象的巨大废墟之中,这里也许曾经是一座城市,但却和我们所见过的所有城市都不相同。在我们的左手边,一栋拦腰断裂的高楼就废弃在那里,然而即便它断做两截,也是我前所未见的高大——它依旧屹立在那里的部分,至少有三十层那么高,而横亘在它脚下的另外半截残破的楼宇,至少也有那么高。令我分外惊讶的是,作为一个见识过多种材料的炼金术师,我竟然无法分辨这栋高楼是用什么物质建成的。它的表面光滑、明亮而又坚固,和我用来给弦歌雅意磨制眼镜的玻璃颇有几分相似,但却更大、更厚、更有光泽,而且是接近于黑色的深茶色。相信我,如果这东西是“玻璃”的话,那我亲手磨制出来的那两块镜片简直就是粗糙的碎石渣。 这并不是我们所见的唯一一栋高入云天的大楼,事实上,在我们视线所及的范围内,这座城市几乎每一栋楼宇都并不比它低矮。在宽敞到令人深感浪费的道路两侧,一些奇怪的金属机械停靠在那里,有的正在燃烧,有的则已经被烧成了焦黑的颜色。它们的中间普遍有一个空间,里面有几把椅子,看起来好像是让人乘坐之用,下面有的是圆形的轮子,有的看上去则更像是某种**装置。 它们也许是某种蕴含着魔力的车辆,遗憾的是,现在拉车的马匹已经全都不知所踪了。 正在我站着发呆的时候,前方传来轰然的巨响,一团团爆炸后产生的乌云在远处腾起,令人心惊胆战。我们刚要迈步前行,忽然前面的道路上传来一阵轰鸣声,继而我看见一头全身由铁甲包裹着的怪兽嘶吼着向我们冲来。我没有看见它的脑袋,它好像也没有四肢,只是在下方**出六道蓝色的光焰,将它支撑着悬浮在空中。它的顶部伸出一根粗长的圆管,尽管我不知那属于它的哪个器官,但我本能地觉得它时刻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 就在我按捺不住即将冲上前去将它阻拦住的时候,这头怪兽停了下来。它下方的光焰停止了**,整个身体降到了地面。 然后,它的左右两侧张开了两片像是耳朵一样的东西——但比我们通常见过的耳朵要巨大得多。 或许它没有什么恶意——我想。 正在我胡思乱想个不停的当口,两个人影忽然从那两扇张开的“耳朵”里走了出来——这时我才明白这家伙并不是什么有生命的巨寿,而是某种通过特殊魔力驱动的交通工具。那两扇巨大的“耳朵”难道不是和驿站马车的车门很相似吗? 于是我决定称这个东西为“车” 走下车的那两个家伙的打扮看上去很古怪,他们全身都包裹在一种结构特殊的金属铠甲之中,铠甲上还闪烁着一些红蓝不等的光点儿。他们的头部被一种材质非常透明的头盔包裹着,看起来并不十分坚固——但这也未必。 他们的身材高大魁梧,看起来像是两名战士,但是他们手中的东西却不怎么像武器。那是两支带着托架、把手的东西,一粗一细两支圆柱形的长管被安装在前头。在某种程度上,这玩意儿看上去和雁阵那威力巨大的火铳很有几分相似,但它们却要小巧精致得多,完全不像是一种杀人的凶器,而更像是一个奇特的萨满图腾柱。 “刚刚穿越时空裂缝的人就是你们吗?”他们中的一个平端起手中的哪个装置,用带孔的那一段指着我们,大声问道。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友好,我之所以这样认为一方面是因为他把手里的那根棍子指着我们有点儿戒备和防范的意思,而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它的种族——毫无疑问,这个长着一颗鲜红脑袋、头顶上还带着两根螺旋短角的家伙是一个纯血的恶魔。 之所以我没有立刻扑上前去把他干掉是因为他身旁的的哪个家伙:他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脑袋两侧长着两只尖细的耳朵——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精灵。 好吧,我觉得脑子有点儿乱:一个精灵和一个恶魔两个手持武器的战士居然能够相安无事地坐在同一辆车里——这似乎并不是我所熟知的那个世界。 那个精灵显然对我更为友好一些。他伸出手来往下压了压那个恶魔士兵的武器,开口说道:“你们不用太过紧张,我的朋友们……嗯,或者说……我的祖先们?我想你们大概需要重新理解一下你们正身处的这个地方——哦,事实上你们不需要纠结于这是‘哪里’而应该重新思考一下这是‘什么时候’。你们现在正身处你们那个时代大概七千年以后时间,而你们身后就是在这次战争中因为一次意外而导致的时空裂缝。我们曾在历史书上读到过你们的经历,所以我们相信你们是这场战争至关重要的组成部分。指挥部派遣我们日夜检测这个时空裂缝的动静,以便在能够在第一时间找到你们。请你们不要太在乎我战友的态度,他并不是不友好,而仅仅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友好。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很荣幸能够请你们上车,我会把你们带往我们的指挥部,我相信已经等候在那里的历史学家能够更好地接待你们。” 说着,他重新坐上了那辆铁甲车。铁甲车凌空浮起,原地转了一个圈儿,将屁股对准了我们。正在我还在思考我们如何才能拆掉那层厚厚的钢甲挤进那辆车的时候,它的后屁股忽然打开了一扇门,从车内还弹出了一架金属舷梯,能够让我们稳便地走进那个十分宽敞的车厢内。 变化来得太过巨大而又太过突兀,让我不知所措。我看了看周围的伙伴们,他们却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跃跃欲试地向车上走去。 “那么说来……”妃茵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的景色,说了一句令人费解的话: “……看来我们是穿越了……”。.。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网--阅读,地址: 一百六十三:铁甲战魂 .所谓的“指挥部”位于这座城市西南方的一个巨大的地下室。我想,仅仅用“地下室”这个词尚不足以描述这个地方,它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堡垒。我觉得,即便是传说中不死亡灵的地下城堡,和这里相比也要远远逊色。 据我们热情的车夫——那个精灵族战士——介绍说,这个指挥部位于地下一公里的深处,里面四通八达,可以容纳数十万士兵和相应的给养,并且能够抵抗核爆炸的攻击——谢天谢地,终于有了一样我能够听得懂的东西,所谓的“核爆炸”的理论我从炼金术研究中曾经接触过,不过此前我一直认为只有那些最歇斯底里的反生命的疯子才会去研究这个。事实证明,七千年的时间,我们或许能够解决核爆炸的问题,但还没办法解决那些危险的天才们发神经的问题。 但在战争爆发之后,这个指挥部的大部分区域都废弃了,即便如此,给我们留下的空间也足够大了。当我们下车之后,发现自己正身处在一个辽阔的巨大空间之中——是的,你没有听错,我说的是“辽阔”。在方圆数十里的空间内,停放着各种长着巨大翅膀的梭形物体,巧合的是,它们和七千年前坎普纳维亚城里那对名叫莱特兄弟的侏儒族少年所研究的“飞机”十分相似。我冒昧地判断这些东西都是些能够载人的飞行工具——甚至有可能是飞行武器。除此之外,各式各样的铁甲车辆也停满了这个空间,许多穿着特制制服和铠甲的士兵们大声吆喝着往复穿梭,驾驶着这些铁甲车一队一队地从这里驶出,奔赴前线。 在这里站在前列等待我们的是一个名叫“德克将军”的老头儿,他穿着一身单薄得可笑的灰绿色布铠——相信我,这件铠甲就连指甲刀的威胁都防御不了,更不用说他头上那顶扁平的歪帽子了,它看起来就像是刚刚被人用棍子把脑袋打扁了一样——我真不知道这个弱不禁风的老家伙是怎么混上将军的。 哦,对了,这个德克将军短小粗壮的身材和红褐色的长胡须都证明了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底矮人——我想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这个指挥部深埋于地下而不是建在地面上。 在德克将军的身后有两个身影,一个身材高大而佝偻,身上穿着一件并不合体的白色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儿眼镜——和这副眼镜相比,弦歌雅意眼睛上套着的那个玩意儿简直就是一顶厚重的头盔——他的皮肤是靛蓝色的,唇边露着两颗尖锐的獠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巨魔,他的名字是“班格林教授”。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姿容俏丽的黑暗精灵,她的名字叫做“埃里奥特少校”。她同样穿着一身类似的布铠,只是肩膀上和胸口少了一些不知其意的花纹。她的手里拿着一个熠熠发光的硬板,上面不时变换着各种图像和文字。我对这玩意儿倍感亲切,因为一看见它就让我想起老卡尔森在碎石要塞里教我玩的各种显示图像的小花招。 看到我们从车里走出来,德克将军丝毫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和失望。【--&网--】【--&网--】 “你说得就是他们,教授……”他的嘴角叼着一根正在燃烧冒烟的东西,皱紧了眉头看着我们,“……你是说,这群原始的……土著人能够帮助我们打赢这场战争?这几只嫩鸡崽儿还没有我的孙子大。” “严格地说起来……”巨魔班格林教授轻咳了一声,毫不容情地反驳道,“……这些来自七千年以前的英雄们的孙子的孙子都比你大,将军。” 教授的话让将军十分尴尬,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嘴角冒着烟雾的那个东西,下巴上的红胡子一跳一跳的,似乎整张面孔都在抽搐。这窘迫的表情把我们都逗笑了。 “……另外,将军……”班格林教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圆形的仪器,然后一按,一副图像顿时浮现在空中,“……这是距今七千年时间的一幅壁画,它在一千多年以前从一个叫暗礁堡的地方被发现,和这副壁画一同被找到的,是七海之王、大海盗‘红巾’凯尔茜的宝藏。它详细记载了这些人穿越时空裂缝,来到七千年后,并且帮助我们击败那家伙,让一切恢复正常的经过。海盗们因为感谢他们将岛屿恢复原状而为他们作画留念。您看,这个女人就是这家伙,而这个战士就是他……”说着,巨魔教授指着那幅模糊不清的壁画和我们一一对比。 “弦歌雅意,他们把你画得好像奥特曼啊……”红狼兴奋地指着壁画大笑道。尽管我并不知道奥特曼是什么东西,但壁画上那用来描绘弦歌雅意那幅硕大眼镜的椭圆形看起来确实十分传神。 “我不明白,教授,为什么你就认准了这些原始土著能够帮我们赢得战争。他们甚至都不会使用能量枪。如果他们手里的那些破铜烂铁也能把那家伙打败的话,那我用牙啃也能把它啃死。”德克将军的语气充满不屑。 “那是因为那家伙对我们的武器了若指掌,我们的绝大多数武器都是它研发制造的,战场实践证明,它对我们的能量武器有着超出想象的防御力量。而他们,你所说的这些‘土著”则拥有我们在进化发展过程中已经失去了的神奇力量——魔法的力量”教授解释道。 我注意到无论是将军还是教授,他们对于敌人的描述都仅限于第三人称单数,也就是“他”而非“他们”。另外,我发现这个指挥部里几乎聚集着整个法尔维大陆所有能找得到的智慧种族,无论是人类、血族、精灵还是恶魔,他们都在这里,那边儿甚至还有两个拿着扳手的亡灵骷髅。这是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景象,甚至连想象都不能。所有的种族都消除了分歧,紧密团结在了一起,亲如兄弟。 然而,奇怪的是——我想着——既然他们都在这里,已经成为了同一个战壕中的战友,同一条战线上的兄弟,那么敌人又会是谁呢? “魔法的力量……”德克将军冷哼了一声,“……随便你吧教授,但愿你能够靠着那张幼儿简笔画赢得战争。但我持保留意见。埃里奥特少校,请为我们的客人们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吧。”说着,将军挥了挥手,狠狠地吐了一个烟圈儿,转身离开了。 黑暗精灵埃利奥特少校面无表情地摊开了手中的那块板,一些奇怪的图案立刻飘了出来。 “各位,现在你们正身处距离你们的时代七千年以后的时间上,这一点相比你们已经有所了解了。根据我们手头掌握的各类史料记载,在七千年以前,你们成功地帮助我们打败了敌人,并且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之中。这对于身处困境中的我们来说,是一个好消息。我们诚挚地恳请你们,能够又一次……”真奇怪,她为什么要说“又”呢,我们明明是第一次来啊?“……帮助我们击败敌人,这是将这个世界从末日危机中解救出来的唯一方法,也是你们回归自己所在时空的唯一机会。” “我们的敌人,是一台名叫‘达瑞摩斯’的超级电脑。它从一百年前投入使用,是一个世纪以来法尔维世界军事、科研、教育和经济力量的依靠力量。它的程序被设定为保护法尔维世界上的所有智慧生命。但是,从五年前开始,它失去了控制,开始全方位接管这个世界的所有力量。由于它的触角已经伸到了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因此,我们缺乏与之抗争的能力。现在这个指挥部,是由一个废弃于一百年前的战略基地修建而成,我们幸运地找到了它。而‘达瑞摩斯’的主脑,就在这座城市中。我们需要你们把这个模块……”说着,她拿出了一个闪着蓝色光芒的、充满了科技感的菱形物体拿了出来,“……嵌入它的主脑之中,从而直接将它删除……” 当这个冷艳的黑暗精灵说出“达瑞摩斯”的名字时,我惊骇得几乎跳了起来。不过一想到它是最近一百年的产物,和那至高的神祗毫无关联,我才勉强放下了心。 我一直很想知道她所说的“电脑”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是看起来她并没有进一步深入探讨这个问题的打算。而且,我的涉空者伙伴们都对此不以为意,我很怀疑这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些不必问询的东西,于是我也不敢再继续追问下去。 和我专心致志地听取埃里奥特少校的介绍不同,我的伙伴们似乎对此都毫不在意。用我们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的话来说,那就是:“这些npc啰里啰嗦介绍我们都知道的剧情实在是太浪费时间了。”他们对于自己正身处七千年后的时空之中似乎毫不担心,令人惊讶的是,他们看起来对这一切都很熟悉: “嗨,这好像是‘铁甲战魂’的场景,我玩过这个游戏,以前是单机版的。”长弓射日看着四周的钢铁机械们,兴奋地叫道。 “‘遥远大陆’和‘铁甲战魂’本来就都是达瑞摩斯公司的游戏,现在‘铁甲战魂’要出onlin版了,所以在这里打广告做宣传呢。”牛百万解释道。 “还没说完吗?真慢,大家都把对话关掉吧,还能节省点儿时间。”妃茵不耐烦地说。 “别忙啊,会长。看看剧情也是很有乐趣的。”降b小调夜曲显然有不同意见。 …… “……现在,你们最好分成两组,一组扼守在主脑所在的卡勒防区,防止敌人的回援,而另一组则直插主脑所在的中心防区,尽快消灭达瑞摩斯。我们的运输机已经做好了准备,你们随时都能登机出发。”在一片嘈杂声中,黑暗精灵埃利奥特少校尽职尽责地说完了最后一句话。随着她的指引,我看见了一架线条凌厉的黑色飞行器,它的最前面已经坐了一个侏儒族的车夫,而在后面的舱室中有十个位子留给我们。 由于有半兽人胖影贼长三角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注定这不可能是一趟愉快的旅程。事实上,我认为让长三角和我们一起乘坐这个狭窄飞行器的唯一正确方法就是把他整**化之后灌进来,但遗憾的是即便过了七千年我们的后代们也没有开发出这种显然非常实用的技术。最后,我们不得不把他安置在最中间的一个座位上——用长弓射日的话来说,唯有这样才能保证飞机不会被他的体重压得往一边儿偏。 我们乘坐的机舱是全密封的,这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疑是个坏消息,因为我们无法领略到从高空俯瞰大地的壮美景色,然而对于恐高症状非常严重的弦歌雅意来说,这无疑是个莫大的福音。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另外一个中间的位置,因为这样似乎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安全感——此时他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一个悔恨终生的决定。 当我们全都坐定之后,从我们的椅背后面伸出了三根带子,两根从我们的肩膀穿过腋下,另外一根则横穿腰部,将我们紧扣在座位上。这两根带子的质地非常特殊,坚固而又柔韧,既能确保我们在座位上的稳定,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束缚——当然,这个“我们”指的是像我一样提醒正常而又健美的生物,至少长三角一定不会喜欢这个设计,我看这家伙的肠子都快被勒出来了。 随着一阵轰鸣声,我们可以感到这个飞行器在一阵晃动之后徐徐离开了地面。座舱中传来一阵音乐声,旋律宏大壮美、慷慨激昂,让人不由得心潮澎湃。听着这十分烘托气氛的乐曲声,我忽然明白了一点——他**的难怪这个飞行器看起来这么巨大而我们能坐的地方只有那么一点儿了,那群白痴居然还在这里面塞进了整整一支交响乐队。而且就音乐造诣来说,这支乐队的水平比起我们的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差的太远了,要说鼓舞勇气振奋人心,再没有什么比那首壮怀激烈的《一八摸》更能催发我们心中那股英雄主义的壮志豪情了。 我以为我们将会这样坐在平稳的机舱里、听着昂扬的小曲儿,一路平安地达到目的地,但以往的经验告诉我,每当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倒霉的事情就不会离得太远——这次也同样不例外。就在我们飞到空中的几分钟以后,机舱外忽然传来越来越密集的爆炸声,机舱里也响起了刺耳的警报,悬挂在机舱上方的一个红色指示灯忽然闪亮起来,似乎正象征着一个不祥预兆。一个男人紧张的声音响了起来——我猜这应该是那个侏儒车夫的声音——他大叫着:我们被攻击了,切换至手动战斗模式,全体做好战斗准备,击落敌机,确保自身安全直至降落。 他的话我只听懂了“我们被攻击了”这六个字,但似乎他并没有给我留下什么琢磨的时间。很快,我感到我们身处的机舱再次轰鸣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震动,听起来就像是一些很大很重的金属门正在打开或是关闭,机舱两侧的墙壁慢慢打开,露出了一些隐秘的舱室,然后我们的座位开始移动,这时候我才发现我们的座椅都被固定在一些特别的轨道上。沿着这些轨道,我们的座椅分别被移动到了不同的舱室之中。 我被移动到了这个飞行器的顶部,这是一个几乎完全透明的圆形座舱,座舱里有一个形状奇怪的把手,在把手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红色的案件,在把手的中央有一个小屏幕,中间有一个圆环。从这个把手延伸出去的,是一根银灰色的、粗且长的金属管,上面布满了一些发着蓝色光芒的花纹。我下意识地握住把手向左一晃,整个座舱立刻向左旋转起来,屏幕上的图像也随之变换。我想了一下,随手按下右手的按键,一道靛蓝色的光柱立刻从哪根金属管中激射而出,而在屏幕上,我可以看见这道光柱恰好穿过那个圆环的中央。 我立刻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威力巨大的魔法武器系统,而刚刚射出的这根光柱和那些从暗礁堡副本入口处射出的光线是同样的东西。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黯然:我们的后代们穿越七千年时空向祖先们传递的唯一一个信号,居然还是战争,他们生活在一个如此美好的年代,然而他们也和我们一样无法摆脱这个世界残暴血腥的一面。如果七千年前的人们知道了这一点之后,到底是应该欣慰,还是应该感到绝望? 我并没有太多感慨的时间,很快我就看见了我的敌人。那是一群碟型的飞行机器,下方喷着红色的光焰,前端喷出绯红色的危险光柱,正在我们身后不远处追赶。它们的体积比我们乘坐的这个飞行器要小很多,速度也要快得多,眼看就要追上我们了。 在这样一个危急时刻,我脑子里蹦出的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居然是:真奇怪,那支演奏音乐的交响乐团到底被藏在哪儿了? 作为一个战武士,我正站在一个不属于我的陌生战场上,操纵着一件不属于我的陌生武器,面对着一群不属于我的陌生敌人,而这些家伙显然不会因为我长得很陌生就会饶我一命。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事情吗? 事实上还是有的: “救命啊”一阵歇斯底里的喊叫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把我吓得双手一哆嗦,差点儿就在我们自己的飞行器上开了一个大窟窿。 真见鬼,我差点儿把这事儿给忘了 当然了,那是弦歌雅意的叫喊声,除了他还能有谁?。.。 更多手打全文字章节请到--&网--阅读,地址: 一百六十四:大空战 .“妈妈,我害怕,救命啊……”弦歌雅意肝肠寸断的惨叫声简直让闻者伤心,听者流泪,但遗憾的是,这个飞行器上并不缺少铁石心肠的人。 “尼玛一大老爷们儿别老是鬼叫鬼叫的”妃茵大小姐怒吼。 “你看看我在哪儿就知道了……”弦歌雅意嚎啕大哭。 趁着敌人还没有接近的时候,我侧着脑袋仅仅是瞄了一眼,心中顿时由衷地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同情。 我们可怜的精灵射手的攻击位置就在我的正下方——准确地说,他是在整个飞行器的正下方。在这个飞行器的腹部,不知什么时候探出了一个透明的射击位,两支发射光束的枪管正森然地伸向后方。这个倒霉的家伙此时正脑袋冲下倒挂在射击舱里,下方辽阔的大地一览无余,正飞快地向后掠去。老实说,像这样一个射击位置,就算是一个心理健全的正常人坐在那里也不免要吓上一大跳,心里难免会生出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去的幻觉,更何况是一个恐高症重症患者。 “轰”又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我们的飞行器颤抖着晃了两晃,“啊……”弦歌雅意的惨叫声立刻带上了一种强烈的窒息感,就像是被一根绳索勒住脖子时发出的最后喘息。 “你退出吧,别死撑着了”雁阵关切地喊着。 “能退我早就退了我不敢睁眼,调不出系统菜单。”听起来弦歌雅意的状况很糟糕。 “敌人逼近,即将进入战斗状态,倒计时开始,5……”看起来那个正在驾驶飞行器的侏儒车夫也不像是个有同情心的家伙。 “摘头盔,把头盔摘了”长三角出的主意令我费解:弦歌雅意明明没戴头盔啊。 “哦,明白了,我正在摘”弦歌雅意从善如流地回答道,我瞥见他的双手凭空向头顶举去,就好像真的在摘什么头盔似的。 “……四、三……”倒计时还在继续。 “糟糕,卡住了”弦歌雅意的嗓子都哑了。 “……一战斗开始”随着这一指令的下达,飞行器凌空翻了一圈,惊险万状地躲闪过三道直射而来的危险光束。 “呕……”一阵很让人反胃的声音从弦歌雅意的口中传了出来。 看上去,这个空中翻滚动作来得很不是时候…… “你怎么样?还好吗?”雁阵有些着慌,一个劲儿地追问着。 “现……现在没事儿了……”弦歌雅意举着双手呆坐在射击舱里,声音听起来分外虚弱,“看……看来我真得重新换个脑波感应器了……”他的声音听起来比他现在的位置似乎要更远一些,而且好像还有回音。 “怎么搞的?你没事儿吧?”牛百万也关心地询问道。 “万幸我还活着……”精灵射手的声音听起来比死了还惨,可几百年如此,还掩饰不住其中一丝不怀好意的恶作剧的意味,“……我刚才要不是把自己吐出来的东西又喝了回去,差点儿就被自己淹死了……” 大家:“……” 似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决定暂时不去搭理这个恶心的家伙了。 “对不起了诸位,我得先去清洗一下头盔。我先挂着,等这一段儿过了再给我打电话吧……” “滚”“快滚吧”“你这恶心的家伙还不如死了好呢”“就是,早死早投胎去吧”大家又一次不约而同,恶狠狠地怒骂道,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难以遏止的笑声。 “哼,你们这群没同情心的家伙……”弦歌雅意的身体僵坐在远处,声音却渐行渐远。 我完全不知道弦歌雅意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但我非常确定的一点是:这一场战斗他是完全指望不上了。 “他们过来了”左舷的牛百万大声喊道,随即冲着逼近的敌人开火。他的座舱发射的武器与我不完全一样,那是两发短促、细小的光球,威力显然要小一些,但却可以连续不断地开火,那一串绿色的光点儿在空中汇成两道流动的曲线,在空中危险地舞动着。 遗憾的是,他的射击技巧显然并不像他的眼神儿那么值得信赖,密集的光球扫过,只有零星的几发命中。 我看见每架敌机的上方都有一根绿色的槽线,被击中的绿色槽线有少许都被红色覆盖了。我相信这和我们头上显示生命值的灵魂标记有些类似,同样是用于标记那些飞行器耐久度的。 我立刻调转座舱向左侧瞄准,很快,一架敌机驶入了我的屏幕,我两手冒汗,小心地调整着角度,当屏幕中间的光圈将它套住的时候,我激动地按下的右手的发射按钮,一道粗大的光线随即射出,恶狠狠地扑向我的目标,然后…… 然后它从目标的屁股后面掠过,一直飞到了我看不见的远方。 我打偏了。 于此同时,我的伙伴们也纷纷出手。一道道光束四散激飞,交织成一张炫目的火力网。然而奇怪的是,这张看似密集的大网却并没有起到它应有的作用,被射中的敌机寥寥无几,其中只有一架在穿越了层层火线之后迎头撞上了丁丁小戈的一发弹药,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耐久,然后冒着青烟一头栽了下去。 在我面前的屏幕右上角立刻显示出几行文字,其中第一行是:击落敌机最多玩家:丁丁小戈。数量:1架。下面都是我们的名字,在名字后面的“数量”一栏里,还都是光秃秃的“0”。 我不由得暗骂一声,心中暗自羡慕半兽人术士的好运气。 好在目前迫近我们的敌机还只有零星的几架,它们靠近后也并没有冲我们发起像样的攻击,只有两架敌机慌里慌张地遥遥冲着我们射出了两发红色的光柱,而万幸的是它们的准头就和不带眼镜的弦歌雅意一样不怎么靠谱。 很快,这些冲我们饱含敌意的空中杀人机器又重新掉了个头,转身再次向我们飞来。我们又一次慌里慌张地四散开火,但还是没有收到太大的成效,半兽人术士那令人惊讶的运气再一次地发挥了作用,只有他成功地击落了第二架敌机。 这实在是件再正常也没有的事情了。要知道,在我接近十年的冒险生涯中,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是在不停地熟悉和磨练我的剑术,历尽了重重磨难才从各地的职业战士教练那里赢得了接受进一步训练的资格。对于我来说,长剑握在我的手中就好像一截延伸了的臂膀、或者是一段更为坚固的关节一样,这是长期的学习、训练和使用乃至无数次面对生死考验的经历才能养成的对于一种武器的熟悉感。然而,让我们这群七千年前的老家伙们重新接触一种截然不同的高科技武器系统,并且不加训练就直接投入战斗,这简直就是在拿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开玩笑。 想到这里,一阵巨大的恐慌忽然掠过我的心头:是的,我们都是这种新式武器的新手,我们的拙劣表现都是可以理解、可以原谅的,但我们的敌人绝不会因此而放过我们。一旦更多的敌机追击而至,它们毫无疑问会对我们发起更为疯狂的攻击,而如果到了那个时候我们还无法胜任这场战斗的话,就只能面临着被它们击毁灭亡的命运了。 而我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在七千年之后的今天是否还能具备他们起死回生的神奇能力呢? 这一点谁也不能保证 这也就意味着,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有可能成为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我们每个人都有可能会死在这里——我指得是永远地死在这里。 一道冰冷的寒意滑过我的脊背,我的手心全是汗水,不知是因为心中的恐惧还是因为握住操纵杆的双手实在是太过用力,我觉得自己的手臂正在微微颤抖。我不知这是否会影响我下一次的瞄准,更不知道我现在这种状态会不会成为导致我就此灭亡的最终原因。 一种让人心悸让人窒息的情绪猛然间将我紧紧攫住,我这才意识到,我已经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恐惧了? 敌机第三次袭来,一道光束终于准确无误地射在我们飞行器的右部。我觉得整个飞行器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面前的屏幕上一段表示着我们飞行器耐久程度的槽线缩短了少许。 这一次,又一架敌机被击中了。它并不是被一枚光弹打中,而是被一连串的光弹准确无误地击打在机身上。那光弹巨大的破坏力在这个不幸的目标身上一下子全部激发了出来,它立刻凌空爆炸,碎裂的残片四散飞溅。 奇怪的是,第三次击毁敌机的,仍然是丁丁小戈。 如果一次是运气、两次是巧合的话,那么第三次仍然如此,其中就必然隐藏着某种特殊的原因了。立刻,黑暗精灵刺客红狼就想到了一个他认为最有可能的原因: “你大爷的……”他大骂,“……丁丁小戈你开挂了吧?” “放屁”半兽人术士大怒,“开挂有个鸟意思我是有操守的体验派玩家” “那你说说你怎么打得那么准……”“是啊是啊,教教我们吧……”“他**的老是打不着,憋死人了……”大家立刻七嘴八舌地嚷了起来,认定了丁丁小戈藏着什么独门秘籍。 “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是这样瞄准,然后这样一打……”又一串光球从丁丁小戈的座舱中射出,连续击中了刚刚调转机头转身冲我们飞近的一架敌机,将它当即击落。 好吧,虽然我不知道红狼所说的“开挂”是什么意思,但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开挂了…… 看到自己居然获得了如此辉煌的战绩,丁丁小戈自己似乎也有点儿意外。他愣了愣神儿,瞄着另一架飞来的敌机转了两下机舱,而后忽然间一拍脑门儿,喜悦地大叫起来: “明白了明白了,原来就这么简单” “别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们的会长大人顿时不耐烦地大喝道。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个提前量的问题……”丁丁小戈端正了操纵杆,一边向前方射击一边向我们解释,“……我以前网络老卡,所以做什么事情都习惯性地打个提前量。今天我在网吧上网,网速不卡,可老习惯还是没改,所以在瞄准的时候,我都是瞄着敌机前面一点儿开火的。你们都试试看,应该就是这个原因了。” 丁丁小戈的话的确很有道理,难怪我几次开火光柱都贴着敌机的屁股飞了出去。但对于这种新式武器的敬畏让我过度地依赖于它自身的瞄准系统,根本就没有思考我自己能不能对它有所改进,以至于连续几次都不敢对它的使用进行调整。 其实,无论是什么地方、无论是什么时代、无论我们的魔法也好、科学也好、技术也好发展到什么程度,它们都应该是我们的工具,是帮助我们认识和改造这个世界的助手。我们的理性和智慧是我们最大的倚仗,决定了我们应该是这一切的主人,而不是被时代的进步所吓退,沦为机器的奴隶。 我试着将座舱对准一架从前方横掠的敌机,按照丁丁小戈所教授的方法将瞄准的圆环移动到它的前方,然后我轻轻按下了发射键:光柱飞射,正击中那架敌机的中部。也许是因为**控的这个座舱的火力远比他们要强,这一发光柱就将它打得粉身碎骨。一团明亮的火光在我眼前闪耀,也照亮了我的心情: “似乎……这玩意儿也不像我想象得那么难用嘛……” 和我一样,那些一开始手足无措的伙伴们也都纷纷找到了感觉,将剩余的敌机一架又一架地击毁。在剩余的最后一架敌机向我们飞来的时候,牛百万和降b小调夜曲甚至将炮火交叉成一个巨大的“x”形,将那个倒霉的家伙残忍地绞杀在半空中。 …… 第一批敌机被消灭后不久,第二批、第三批也接连向我们追近。我可以明显地感受到,我们的敌人数量越来越多,火力越来越猛,也越来越难以击落。那些圆盘状的飞行器是最容易对付的,而那种翅膀前掠的大家伙则要难对付得多。 最令人担心的,是那种全身漆黑、翼展巨大、整个身体呈一种类似鬼怪的流线造型的家伙,它不但能够射出威力强大的毁灭光线,还会发射一种圆柱形的巨大炸弹。这种炸弹的飞行速度很快,体积比起其他的飞行器来又要小上许多,如果我们不能将它凌空击炸的话,它将会给我们的飞行器造成十分巨大的损害。在它刚刚出现的时候,我们只是中了两发这样的炸弹,耐久度就瞬间降到了一半以下。在那之后,我们立刻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宁愿拼着挨几下光线的攻击,也要第一时间把这种危险的家伙击落。 尽管我们每个人都在这场前所未有的大空战中迅速地成长起来,对于这些武器的操作也越来越娴熟,像丁丁小戈这样的家伙甚至可以在敌机飞得远到只能看见一枚指甲大的小黑点的时候将它击落——我真奇怪这个家伙当初为什么会选择术士而不是选择射手这个显然更适合他的职业——然而,随着战况的加剧,我们逐渐陷入了难以逆转的危机之中。 造成这个危机的,是弦歌雅意的缺席。 要知道,弦歌雅意的射击位位于舱体的腹部,那是整个飞行器除我之外视野最广的位置,不但能够给各个方向的伙伴提供有力的火力支援,而且它配备的也是和我一样威力巨大的武器。失去了这个重要的位置,就意味着我要承担更重的支援任务。 但我毕竟不能同时向两个方向开火,在我瞄准一架敌机的时候,必然会有其他敌机进入我的盲区。而当我击落了这一架之后,就很难在短时间内瞄准另外一架,这个时候,一个致命的漏洞,就产生了。 除此之外,困扰我的还有伙伴们和我配合的方式: “杰夫,七点钟方向,两架敌机,左边的那个给我,右边的交给你”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脸着地大叫着。 “七点?什么七点?”我诧异地大叫。 “砰”我们中弹了。 “…钟方向来了三架”妃茵手忙脚乱。 “六点钟在哪儿?”我瞠目结舌。 “就他**在你背后”妃茵怒骂。 “砰”我们又中弹了。 “背后就说背后,别跟我说几点钟,我不认识”我抓狂大叫。 “哎,这就是现在的年轻人,只认识电子表。”降b小调夜曲摇头慨叹。 这个……谁能告诉我电子表是什么? …… 这场因为沟通方式问题而导致的混乱给我们增加了许多原本不必要的损失,这让我们在原本就不占优势的战斗中更为困难重重。当我们这架飞行器的耐久值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全身许多地方都残破变形,机尾附近甚至被开了一个窟窿,还正在向外冒着股股黑烟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 更多到,地址 一百六十五:打飞机 .“那玩意儿是什么”牛百万指着前方惊恐万状地大叫道。 前方,一团无比巨大的钢铁阴云将天空都遮蔽了大半,正在向我们迎头笼罩过来。或许是由于体积太过庞大的缘故,它看起来飞得很慢,就像是在天空中悠闲地漂移。只有当你看见它正前方那支粗大的炮筒越来越清晰的时候才会发现,这个庞然巨*正在以远超过我们所乘坐的这架飞行器的速度向我们逼近。 这玩意儿的名字叫做“毁灭者9—s081型空中堡垒”,我得说,正如它的名字所说的那样,它的体积即便是和一座真正的堡垒相比也毫不逊色。它是一个近乎半圆形的巨大飞行器,圆弧的两侧作为它的两翼,张开足有数哩宽,而它的厚度也有两三层楼那么高。在圆弧的顶端应该是它的最前端,这里的厚度看起来还要更厚一些,被不知道多少层坚固的黑色金属装甲紧紧包裹着,护卫着它的安全。在它的腹部和机翼两侧,固定着许多向前弹出的炮口和一些看起来好像那种会爆炸的小型飞行器一样的东西,散发着凛然的杀戮气息。 令人惊恐的是,在它的机舱后腹部,打开了一扇巨大的机械舱门,一些普通尺寸的小型战斗飞行器正源源不断地从那里飞出来,如蝗虫一般向我们扑来。 “这尼玛也太变态了吧不带这么整人的”牛百万被这以千钧之势猛袭过来的庞然巨*吓得屁滚尿流 “这他**算什么?打击者1945还是超级首领蜂?”长三角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骗……骗人的吧,首领蜂除了子弹还是有雷的呀,我们的雷呢?”丁丁小戈拍着操作台大骂,“我们觉得我们是在用抢滩登陆的方式玩‘是男人就撑过一百秒’啊……” “管它娘的,老娘全当是在玩泡泡龙和祖玛青蛙了”妃茵狠狠地捋起了袖子,露出了两条白皙的胳膊,然后不无鄙夷地扫了那群没出息的男人们一眼。 “战斗机群已经飞过来了”雁阵提醒我们道。 “导弹,它们还发射导弹了”红狼瞄着那些逼近的强力爆炸飞行武器——我刚知道那玩意儿原来叫“导弹”——操纵着炮台死命地很扫过去。尽管他的反应很迅速,把绝大多数导弹都凌空打爆,可还是有一枚漏网之鱼打在了我们的飞行器外壳上。一阵剧烈的摇动随之而来,引得众人一阵狼狈的鬼叫。 “同志们,我把分辨率调低了,目标看起来大一些,好瞄准”丁丁小戈大叫。 “日哦,怎么不早说”一群人顿时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长弓,这边儿太多,我忙不过来了,快点儿帮我**啊”长三角扯着嗓子生嚎。 “我了个呸呀什么叫‘帮你**’?太他**恶心了”矮人牧师长弓射日悍勇无比地操炮横扫,将一架架靠近长三角的敌机打得青烟袅袅,嘴里却在不依不饶地大骂 “打毛飞机呀打导弹打导弹导弹的破坏力太大了,小飞机挨它两下不要紧的”红狼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杀鸡。 “扯淡啊,导弹是系统生成的武器,你下辈子也打不完呐**,**才是王道飞机打完了自然导弹就没了”会长大人大呼小叫。 “打导弹” “**” “打导弹安全” “**过瘾” “打导弹才能保证生存……” “**有益身心健康啊……” …… 正当这帮缺乏紧张感的家伙一边儿手忙脚乱地各自为战一边儿七嘴八舌为了**还是打导弹的问题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那艘空中堡垒前段下部那根最为巨大的炮口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 先是一些红色的光点儿凭空出现在炮口周围,然后我看见它们开始向炮口方向移动,逐渐凝聚成一个大的红色光球。那些红色的光点儿越来越多,汇聚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当这个光球的直径大小变得和炮口差不多大的时候…… “轰”伴随着一声震天的巨响,一道狰狞的血红光柱**而出,直向我们袭来。这道危险的光柱是如此的粗大,几乎比我们整个飞行器的机舱还要粗上三圈儿,我很怀疑如果我们被击中的话是否还能有幸留下一点儿残骸。 不过万幸的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们的侏儒车夫展现出了他超卓的驾驶技能,飞行器向左侧连续翻滚了三四圈,擦着那道蕴含着难以估算的毁灭力量的光柱的边缘闪了过去,毫发无伤。 “……”这件凶暴到了极点的危险武器所展现出来的壮观景象所造成的巨大冲击让我的朋友们不约而同地愣了愣神儿,一时间,机舱内鸦雀无声,我猜大家都被那道巨大的光柱吓坏了。 “那个……”我谨慎地建议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先把那玩意儿毁了再说?” …… 明智的建议往往会得到大家的拥护,尤其是在具有足够大的说服力的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从尺寸上来说,这个说服力还不是一般地大——在那道危险的红光面前,每个人都立刻意识到那个大家伙下边儿那根又粗又长的玩意儿有着将我们一击致命的危险,而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它将我们轰成渣儿之前先把它干掉——越快越好。 我立刻调转炮口,瞄准了空中堡垒下方的炮管,惊惧而又焦急地将炮火射向那个方向。我的伙伴们也纷纷调转了炮口,十余道璀璨的光弹从不同的位置射去,纷纷强袭在那座巨大的空中堡垒的外壁上,将它炸出道道火光。 尽管我们的攻击看上去气势十足,但从那架空中堡垒的耐久度来看实在是效果甚微。看着那些危险的红色能量又开始在炮口附近汇聚,我的心里急得冒火,直想把手中的操纵杆撇开,冲上前去狠狠地砍上它两剑才好。 好吧,我承认即便真的有机会让我这样做,我恐怕连它身上的螺丝帽也撬不下一颗来。 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那门威力惊人的巨大主炮连续三次都打偏了。就在它即将发射第四道光柱的时候,我们终于成功摧毁了它。随着我最后一发光柱正中目标的时候,汇聚在它炮口的那些红色光点儿忽然发生了奇怪的扭曲,继而在他的炮体上出现了许多裂缝,一道道红色的光从这些裂缝中泄露出来。这些泄露出的红光越来越粗、越来越亮,似乎正在拼命地涌出,将这些裂痕越撕越大,终于,整个炮体承受不住这强烈的撕扯,终于在一阵爆炸声中分崩离析。那根巨大的主炮终于不见了,在他原先的位置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破洞,一股股可怕的黑烟掺杂着电光和火花,从那个破洞中源源不绝地冒将出来。 “耶干掉它了”机舱内一阵欢腾,我们每个人都在为这个心腹大患的覆灭而兴奋不已。 尽管消除了对我们最大的威胁,然而我们的处境并没有得到根本的好转。那些如蝗虫一样飞来的敌机和见缝插针四处飞舞着的导弹不断啃食着我们的耐久度,而从空中堡垒上倾泻下来的炮火让我们的防御愈加捉襟见肘。如今,我们的飞行器外表已经伤痕累累,就连确保我们安全飞行的机翼都被撕裂了几块,滚滚的浓烟在我的座舱外翻腾缭绕,我觉得我们就像是坐在一柄烧着了的破扫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坠落下去。 最要命的是,由于缺少了弦歌雅意这样一个射击位置,我们的防御出现了一些死角。尽管身处飞行器顶端的我视野最为开阔,能够操控着座舱向各个方向开火,但瞄准却是需要时间的。我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将四面八方袭来的敌人全部击落,实际情况是我往往顾此失彼,在瞄准一侧的敌机时另一侧的敌机已经冒出头来向我们频频开火了。 很快,我们飞行器的耐久度已经降低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程度,如果再没有更好的办法来扭转这一局面的话,我恐怕我们很难避免坠落身亡的下场了。 “我有句心里话,说出来大家不要怪我乌鸦嘴……”牛百万哭丧着脸大声说道。 “知道是乌鸦嘴就别说了”妃茵大声斥责道。 “我忍不住还是想说……”牛百万愁眉苦脸,“……说真的,这一次我有非常不好的预感……” “我就知道你这贱人又要说这一句”降b小调夜曲忿忿地说到,“每次你一说这句话就准没好事儿” “就是因为没好事儿我才会这样说的嘛……”牛百万委屈地辩解道。 “**子弹好密,眼都花了……”丁丁小戈在座舱里到处瞎摸,神经兮兮地也不知道在找什么,“……真的没法放雷吗?” “弦歌雅意……”妃茵会长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咬牙切齿,给人感觉好像恨不得要把他一口咬死似的,“……这一次团灭了回去得好好修理他一顿,老娘要让他赔钱赔到下下个世纪去雁雁你可千万不要拦着我。” “嗯,我拆了他的电脑让他跪内存条”雁阵显然对于弦歌雅意的临阵脱逃也同样大为不满。 “内存条有什么好跪的?”长三角对雁阵的惩罚措施明显不满,“平平整整的跪着又不疼,雁阵你就是太心软了” “我的意思是把内存竖起来让他跪……”虽然我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但雁阵的声音听起来阴惨惨的。 长三角顿时打了个寒噤,缩着脖子不做声了。 …… 尽管我的战友们并没有放弃抵抗,但看起来他们已经对这次战斗不抱任何希望了。我真希望我也能像他们一样豁达地看待生命,在这个世界上脱离死亡的恐怖束缚,获得更大的自由。 但我不能。我可怜的生命只有一次,因此我不能放弃生的**,更不愿将自己的生命就这样抛洒在这段未来的时光中。尽管我已经身处绝境,但我仍然要奋力挣扎,为自己,也为我的朋友们,做一次危险的尝试。 我长呼了一口气,驾驭着自己的精神渐渐陷入沉静。四周的一切越来越模糊,仿佛都在离我远去,却又像是在与我相融。世界渐渐褪去了色彩,继而连形状都已经失去。当我再度凝神时,那无穷无尽的绿色数字符号已如潮水般将我吞没。 尽管说起来十分玄妙,但真正做起来其实只需要短短地一瞬间,我就这样进入了源世界,在这场钢铁与火焰交织的战斗中,直面世界的法则。 经过老卡尔森的培训,我发现自己在源世界中时其实远比在具象的表世界里要强大得多。在这里,我能将四周发生的一切一目了然,小到一颗灰尘的漂浮,大到整个大地的运转,我都能从这浩如烟海的字节组合中找到端倪。 就像此时,几乎不需要任何时间,我找到了代表着那些敌机和导弹的字段——并非仅仅是我视野能及的范围,我可以清楚地知道这个巨大战场上每一架敌机、每一枚导弹的运转情况。 在这里,这个世界对我没有死角,我有一双万知的眼睛,盯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三架敌机从左、右和下方三个方向袭来,右边的那一架会先到,但它的光束炮会打偏,我可以暂时不必理会,而下方的那一架则会在左边的那一架做盘旋两点二九秒之后掠过右前翼,除非我能够在第一时间将它击落,否则我将来不及应付那枚从空中堡垒上射出的导弹。 我并没有等左侧的敌机开始盘旋就一炮将它击中。尽管它并没有被我击落,但我这一炮已经改变了它之后的飞行轨迹,它暂时不会对我们构成任何威胁了。在十五点二五秒之后,我将有机会再给它一下子,而那时候就是他的末日了。 这一炮打完,我将座舱转到右侧,对着尚且空无一物的前方发射了一道光束。不出所料,就在这道光柱射出的同时,那一架敌机恰好出现在那里。我亲眼看见象征着这道光束的数据冲进那团代表着敌机的数据之中,将它搅得一团凌乱。我甚至有足够的时间看这道数据如何分解、变形,变化成凌空炸裂的火焰和四散飞射的金属残片。 三、二、一,发射——那枚导弹也完了。在这个世界中,我完全不需要瞄准。我的意念无比精确,甚至能够操纵巨大的炮火准确无误地击中敌机上最细小的一颗铆钉。从击落这枚导弹到下一个具有威胁的目标出现之前,我甚至有足够的时间连发两炮,将那个巨大堡垒上的一支光束发射器击毁。 就这样,在连续几分钟的时间里,我们已经所剩无几的飞行器耐久度没有减少一丝一毫,而我的击落数据和命中率开始突然攀升,于此同时,敌军空中堡垒的耐久度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开始降低。一支支光束发射器被击毁,一枚枚导弹被击落,而且我每一次都弹无虚发,那威力巨大、射击速度迟缓的光束炮在我手中就如同神射手手中的弓弩一样精准凌厉。 在这种情况下,决定最终胜负的已经不是我射击的精准程度了——我深信自己是不可能失手的。最重要的问题在于,我必须在最正确的时间选择最正确的目标。要知道,这个战场上每一秒钟天空中都飞舞着几十架敌机和十几枚导弹,它们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向我们飞来,必然存在着一些先后的顺序。我必须从中首先剔除那些对我们没有威胁的,然后给剩下的排序,想清楚先攻击哪一个、后攻击哪一个,使它接近的时间、我射击的时间以及座舱炮火充能的缓冲时间相匹配。如果我搞错了顺序,就有可能出现在敌机发射光束炮之后才将它击毁,或者是两架敌机同时向我开火、让我来不及反应的情况,而对于我们现在残破不堪的飞行器来说,每一次被击中都是巨大的损失。 于是你可以知道,尽管天上同时飞着几十个甚至上百个目标,但只有几个——或许只有一个——是唯一正确的目标,你必须按照最正确的顺序决定你的射击目标,否则一次计算错误所产生的连锁反应或许就是你根本无法承受的损失。 这就像是个解线团儿的游戏:线团儿很大很凌乱,许多条线交织在一起,但线头儿只有一个。找到它,所有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而错过它,你需要付出的就会是生命的代价。 这并不容易,你知道吗?这其中所需要的计算速度和计算数量是你无法想象的。在认识老卡尔森之前,我根本不相信自己能够完成这样繁复的计算,即便是此时,我其实也胆战心惊,生怕一个小错误就将我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不过看起来,我干得还不错,至少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错误。 要知道,我真的应该庆幸自己被分配到了这样一个射击位置上来,这巨大的光束炮对于外面的敌机来说几乎每一发都是致命的,只有距离太远的那些敌机才能逃脱一击致命的威胁,这让我不用在射击的过程中浪费大量的时间去累加伤害,也免去了许多时间差的麻烦。 这是我第一次在我的涉空者朋友们面前展现这一能力,我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更不清楚这会给我带来什么样的麻烦。然而我必须如此,因为这也许是挽救我生命的唯一方法。我只能祈求这些家伙会把这件事情视作是一场巧合、一次意外或是一些其他什么不必值得大惊小怪的东西,让我们平平安安地活着度过这一关,然后大家一起把这件事情忘掉。 “我x,承认吧,杰夫,你开挂了……”红狼看着我节节攀升的击落数据,难以置信地大叫起来,“……你要说这个命中率是你蒙的,我现在就从飞机上跳下去。” 好吧,想让这群好奇宝宝忽略这一切异常的变化实在是一种奢望。 “你说开就开了吧。”我觉得,想要打消一个人的好奇心,最好让他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思考,让他自以为想通了这件事情,这样他就会失去兴趣;而如果你用一种拙劣方式去掩盖事实,那么他们敏锐的观察力和旺盛的好奇心将会让你试图掩盖的真相无所遁形。于是,我不置可否地支吾着,由着他的想象力自由发挥。 “杰夫,你从哪儿找的外挂?要钱不?要是不要钱也发个链接给我,让我也试试……”长弓射日兴冲冲地摩拳擦掌。 “同求啊杰夫,你也太拉风了呀……”牛百万也直嚷嚷。 “你这家伙,有这好东西也不早点儿拿出来,害得老娘提心吊胆,还以为要团灭了呢”妃茵对我意见很大。 …… “你们就省省吧,能把这大家伙打下来就好了,别想太多了”我当机立断地阻止住了他们好奇的询问,一边含糊其辞地婉拒着,一边加快了射击的节奏,一边还在时刻警惕着源世界各个数据的动向。我并不知道在涉空者面前进入源世界是否会在众神面前暴露我的行踪,更不知道他们的惩罚将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到来。我只能提高警惕,随时做好逃遁的准备,同时期盼着这个该死的大家伙早一点儿被击毁。 这些家伙哪儿来那么多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问题?我心中不无怨愤地想着…… 尽管我什么也没说,但这群家伙似乎认定了我肯定使用了一件名叫“外挂”的魔法装备。原本在他们口中,这件装备可以帮他们赚钱、帮他们挖矿、帮他们打怪升级、帮他们聊天泡妞,而如今他们欣喜地认为,这玩意儿还可以轻松愉快地帮他们**。 哦,我只能说,这实在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 更多到,地址 一百六十六:兵分两路 .一百六十六:兵分两路 我们终究没能击落那架庞大的空中堡垒就到--&网--~悠^ 事实上这也不太可能做到――以我们这架飞行器仅有的微弱火力,想要在短时间内将那座仅是外壳就比我们整个机身还要厚实的会飞的城堡击毁,这种充满了战斗浪漫主义色彩的英雄事迹仅只存在于那些无法证实的传奇故事之中。 当时的情况是:尽管我当时悄然发动了窥探世界本源的特殊力量,大大提升了我们的战斗力,但我毕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祗,更不可能替代我的涉空者朋友们去承担所有的攻击和防御责任,只是在一定程度上减少了我们承受攻击的次数,增加了我们的生存机会。即便如此,在这个凶险而又陌生的未来战场上,我们的飞行器仍然接连被击中,耐久度缓慢而又不可逆转减少着。 就在我们飞行器的耐久度已经很难再继续承受那种高度密集的空中打击的时候,终于,那架巨大的空中堡垒上方的耐久度现实槽也见了底。它并没有如其他耐久度被打空了的飞行器那样凌空爆炸或是托着黑烟一头栽倒下去,但却忽然间大大减缓了速度,放弃了对我们的纠缠追杀,让我们渐渐逃离了战场。 我这才知道,它上方那根长得令人绝望的槽线原来还仅仅是代表着它某一部分推进系统的耐久度,将它完全削减只能减缓这个大家伙的飞行速度,距离将它彻底摧毁还早得很。 幸而与此同时,在我们飞行器的前方又飞来了一群机身细长、机翼前掠、看起来线条十分威武的战斗飞行器。和一直追击我们的那些飞行器相比,这些家伙要更大一些、形状也与我们的座驾更为接近,而最主要的差别在于:在这些飞行器的最前端,都有一个和我们的设计舱类似的圆弧形透明窗口,通过窗口我们可以里面都乘坐着一个人类、精灵、血族或是其他一些种族的家伙,我想他们就和坐在我们飞行器最前方的那个侏儒车夫一样,是驾驭和操控这些战斗飞行器的。 事实正是如此,这些家伙是从我们此行目的地中赶来迎接我们的援军,他们万分及时地迎上了仍旧在我们身后紧追不舍的敌机,成功掩护我们逃离了战场。 看到这里我忽然意识到:一直跟在我们身后追杀我们的敌军飞行器并没有类似的装置,也看不到操纵这些飞行器的车夫,即便是这些飞行器被打得凌空爆炸的时候,我也没有发现里面有什么生命迹象的存在――我自己观察了身后仍在继续着的激烈空战,这让我更加确认了这一判断。这异常的情况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在操控这些杀戮的机器?而他又是如何做到的呢? 不管怎么说,我们终于冲出了那片危险的空域,我们的座椅重新弹出射击舱,沿着轨道滑回到了原处――哦,真见鬼,我为什么要坐在长三角的边儿上? 我一边被长三角的大肚皮挤得紧贴在舱壁上,一边分外想念那个宽敞舒适同时又能鸟瞰大地饱览壮丽景色的射击舱。 “呼叫指挥塔,七千年号请求降落,重复,七千年号请求降落。”片刻之后,我们的侏儒车夫冲着头上巨大耳罩前伸出的一个小支架喊着――我敏锐的观察力和长期学习炼金术锻炼出来的推理能力让我猜测那是一种远距离进行语音通讯的工具。 当然,除了这些之外,让我做出这种判断的还有一个原因: “同意降落,请使用9号停机坪。”一个我们从来也没有听见过的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那个耳罩里面漏了出来――好吧,我承认,这才是我做出判断的主要原因。 很快我感觉到我们的飞行器停止了向前飞行,而后缓缓地向下方落去。尽管坠落,但我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它下降的速度并不是很快,而且非常平稳。没过多久,一阵并不太剧烈的震动传遍整个飞行器,然后我们的机舱门打开了。 将我们固定在座位上的绳索自动松开,我们陆续走出舱外。 这是一个巨大的山洞,山洞的入口被人工雕凿成长方形,洞口的四壁被一种像岩石一样坚固的灰白色物质覆盖着。我走到洞口边儿看了一眼,然后意外地发现这个洞口开凿在一座高耸陡峭的悬崖的半山腰上,除了飞行,就算是善于攀援的猿猴也不可能爬上这座悬崖进入这个洞口――我完全无法想象他们如何能够在这无从着力的绝境中建成一个如此巨大而又隐秘的工程。 一阵“轰轰”的巨响传来,我看见这个洞口上方的岩石缓缓落下,直到将洞口完全遮掩住才停止。我很想知道此时从外面看上去这个山洞是什么样子,我猜那一定被遮蔽得与周围的山岩毫无二致,让你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山洞。 雁阵表示她“打个电话”通知弦歌雅意上线,然后就呆立在一旁。【--&网--】【--&网--】当她重新恢复后不久,我们的精灵神射手也从飞行器的座舱中走了出来。 我们在飞行器旁站定,这时候,一个名叫“达菲上校”的牛头人军官满面焦急地向我们走来: “很抱歉,朋友们,恐怕你们没有时间参观这个秘密基地了。我们的情报显示,那家伙通过轨道卫星跟踪你们的行迹,已经发现了这里。现在,那咋种的地面部队正在向我们这里推进,我们的时间并不充裕”说到这里,这个粗嗓门儿的魁梧军人将我们带到一面半透明的墙旁边,墙上是一副由长短大小不等的曲线和不规则的圈构成图像,在图像上有一红一绿两个的光点正在闪烁。牛头人上校双手一抽,将手中一根折叠起来的金属棒拉长,然后指着那张图说到: “这是这一带地区的地形图,那家伙的主机就藏在这里的地下基地中……”说着,它身处金属棒向那个红色的光萨尔忒萨斯点指了指,然后又指着那个绿色的光点接着说道,“……而我们,在这里。” “大概它对我们这支就隐藏在眼皮子底下的对手感到了威胁,现在它正从外围地区调集大量的军队向这里围剿,而如果这支军队将我们这个基地摧毁,并及时地回援它主机藏身的地下基地,我们将永远失去击败它的机会。” “现在,我们有两件重要的事情要做……”说到这里,达菲上校提高了他原本已经非常低沉浑厚的嗓门儿,“……第一件,我们当然要突入它的老窝,把这个金属罐头砸个稀巴烂;第二件事就是,我们必须集中力量扼守住它回援的必经之路,也是唯一的一条通道……”说着,他重重地在那张奇怪地形图的一个位置上画了一个圈:“……也就是这里,阿尔法峡谷” “我将排遣一直精锐的突击小队,将你们带到它的基地。而为了以防万一,我要求你们也要留下一支队伍,帮助我们抵御即将到来的攻势。说实话,仅靠我们恐怕阻挡不了这些铁家伙多少时间,我必须借助你们那些神奇的力量。” “在战斗开始之前,我建议你们去挑选一些备用的武器,我希望这些玩意儿能给你们提供一些帮助。如果你们决定出发,请尽快来找我。” 说完,这位强壮的牛头人军官就昂首挺胸笔直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我们的决定。 由于要兵分两路,我们必须将队伍中的人员进行重新调配。事实上我们的选择并不多:长弓射日和牛百万两个治疗职业者必须分开,而我和长三角这仅有的两个能够充作肉盾的角色也不可能同时加入一队;我们不知道路上会遇见什么,但至少知道防御战的地点是一个峡谷,那弦歌雅意这个不知什么时候就有可能因为恐高症而诱发癫痫的家伙最好是去进行防御,那么与他出双入对的雁阵多半也要去――而且雁阵的战宠“兔擦擦”还具备相当强力的治疗能力,能够给同时作为肉盾和治疗的牛百万带来一定的帮助;最后是降b小调夜曲,我们觉得吟游诗人的辅助战斗能力在人员较为密集的防御战场上更能发挥他的作用。 于是结果很显然,会长大人、长弓射日、红狼、丁丁小戈和我五个人将组成攻击小队去突袭那台超级电脑的藏身之处,而长三角、降b小调夜曲、弦歌雅意、雁阵和牛百万将组成另外一支队伍投入到防御战之中。 在一位血族士官长的带领下,我们来到了这里的武器库。血族士官告诉我们,我们每人可以在这里选择一件射击武器和三枚投掷武器。由于这些东西大多是超级电脑达瑞摩斯设计制造的,因而他对这些武器的功效十分了解,并且有针对性地特别强化了一批几乎对这些武器完全免疫的强大战士,但如果用它们来对付一些普通的机械士兵,仍然能够发挥出相当巨大的威力。 我选择了一支“r-09轻量型脉冲突击步枪”,介绍说它是突击冲锋的一件利器,在有效射程之内每秒钟可以发射十发脉冲弹。最重要的是,这是唯一一支可以单手使用的突击枪,这意味着在射击的同时,我仍然可以使用我的长剑或是盾牌。 至于投掷武器,我挑选了三枚高爆型电磁炸弹。除此之外,我还可以选择类似“强光弹”、“烟雾弹”或是“红外干扰磁暴弹”之类的东西,可我完全不明白这些毫无杀伤力的玩意儿有什么作用。 丁丁小戈选择的是一支“磁轨双动长程狙击步枪”,这支枪有着所有枪械中最长的狙击射程,长长的枪管上还插着一支短小的筒状物体,圆筒的两侧被两片圆润光滑的玻璃镜片包裹着――以我对玻璃镜片的深刻了解,我猜测这应该是一个精细的远视瞄准系统。 红狼选择了一对“响尾蝎型手枪”,这两支造型独特的枪械只比他的手掌稍大一些,射程也非常之短,但在射程之内却有着惊人的准确性和巨大威力。善于隐匿身形的黑暗精灵刺客显然不需要太长的射程来保障自己的安全,近距离突然发起的致命一击才是这家伙的本色。 和将力量隐藏在身处的阴险刺客红狼相比,我们的矮人牧师显然更愿意将自己狂暴武力炫耀得更为彻底。他选了一支“噬人狼双联磁能炮”,这是一支体积巨大的双管武器,它比我们的矮人牧师足足高出两头,每一支枪管――哦,应该是炮管――甚至比飞行器座舱上的光能武器还要粗上两圈。这东西有着相当长的射程,但同时几乎毫无准确性可言――事实上据我了解它也完全不需要太过精确的准确性,每一发磁能炮弹的爆破威力足以将周围数十米的区域化为焦土。不过与它的威力成反比的是,这家伙的设计速度实在是太过缓慢:每次可以射出两发炮弹,而在这之后每支炮管的充能时居然达到骇人听闻的五分钟。 不得不说,我们敬爱的会长大人、神秘的魔之冰雪女郎妃茵大小姐总能干出一些出人意料之外的事情来,她为自己选择的武器是一支“九头蛇多联管极速冲击枪”,这是一支由九支枪管组成的大型生命收割机器,每秒钟都能同时射出超过六十发弹药――我不禁想象倘若它不是使用这种高浓缩的能量供应系统、而是像精灵驯兽师雁阵所用的那种老式火铳一样发射实体的金属弹药,那使用这件武器的家伙岂不是随身都要背着一个巨大的弹药库? 事实上,即便是用高浓缩能量供应系统,也无法承受这件人间凶器的需索无度。像我们选择的这些武器,通常都不会面对能量供应不足的问题,唯有当妃茵选择这件武器的时候,投掷武器选择中特别出现了“超大型能量弹匣”的选项。妃茵毫不犹疑地抄走了三支弹匣――事实上,即便再加上三十支弹匣,也不够这件武器挥霍的。 当我们装配齐全之后,乘上了一辆大型的装甲运输车辆,和我们一起的还有另外五辆车,里面装载着的是达菲上校所说的“精锐突击小队”。 弦歌雅意他们也从另外一个方向离开了,他们将会和主力部队共同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承担起伏击和防御的任务,为我们去竭力争取更多的宝贵时间。 装甲车驶出基地,向着更加崎岖幽深的地方行去。日近黄昏,天色黯然,稀疏的几颗星斗,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空中,与七千年前的世界并无不同。 我将长剑插在背后,手中紧握着那支刚刚入手的突击步枪,沉甸甸的金属质感让我觉得心下稍安。 前方,是夜。 我们还能看到被遮蔽在这阴暗天幕之后的黎明吗?h!~! 一百六十七:密林深处,七千年后的战斗 .在一片茂密得无法驶入的丛林边缘,我们下了车。丁丁小戈下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召唤出了他的副本专用役使魔:魔狱战魂。幸运的是,这一次红狼被异界恶魔选为献祭的贡品,在抵御战魂出现的一瞬间到地身亡。还没等他的尸体凉透,长弓射日就成功地将他复活了。 然后,我们开始了漫长的跋涉。那群穿着奇怪铠甲的突击队员们走在前面为我们带其实这大可不必,虽然我们的魔法地图无法显示这片七千年后的土地,但在我们出发之前,达菲校给了我们每人一份“息地图”,那面不但标注着我们和目标所在的位置,甚至还标名了我们现在正面对的方向。有了这个一件高级的魔法装备,我觉得就算是牛百万也不一定会在这片丛林中迷失方向。 好,或许对于在工会总部那栋破旧狭窄的三层小楼里都会找错门的牛百万来说,我的这个想法实在是有些过于乐观了。 …… 我们走在这片丛林中,这让我感觉非常陌生:我记忆中的丛林从来都不曾这样安静过,在林间觅食的巨蟒、出没于幽暗林影间的野狼、逡巡于山岗之的虎豹、散居于丛林各处的那些落后的野蛮部落……这些危险的生物无时无刻不隐藏在丛林的阴暗处,充满敌意地凝视着那些陌生的来访者,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猛扑去,用那些你能想象得到的最可怕也最残忍的方式结果他们的性命。无数的冒险者都在这些茂密的巨大蔓藤和乔木之下死去——而且不止一次——直到他们终于学会了强者生存的丛林法则,而后他们成为了这片土地的捕猎者与杀戮者,将死亡的命运投诸到这些曾经强大的丛林原住民的头。 是的,在我七千年前的记忆中,丛林总是一个喧哗热闹的地方——从某个方面来说,它甚至比那些人口聚居的城市还要热闹。杀戮和死亡构成了丛林中难以停歇的残忍旋律,一次次在猎杀者和被猎杀者之间演。我曾经以为这种相互之间的杀戮将永无休止地进行下去,绝不停歇。 然而,七千年之后的丛林安静得令人寒冷,在我目光所及的地方,很难见到任何一只动物——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就连笔直挺拔的树影都如同经过精心训练过的士兵一般整齐地排成队列,无论是高矮还是粗细、无论是枝桠的方向还是树冠的形状,它们看去都是如此的相似,与其说它们是在遵循着某种自然的规律“生长”着,还不如说它们是被套在某种特殊的模具里批量“生产”出来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丛林,那些千篇一律的树木不像是一种生机盎然喷吐着绿色意味的生命,倒更像是墓地里排列整齐的墓碑。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用“死气沉沉”这样一个词汇来形容一大片茂密的生命,但现在的此处,一切就是如此。 我真搞不到这些七千年之后的智慧生命,他们可以将自己的城市建设得如梦境般美好,可以用凝固的钢铁与砖石堆砌出令众神也为之目眩神迷的华景,却不知道如何对待那些与他们一样原本就生长在这个世界的生命,不知从生命的本质之中挖掘出那些鲜活而充满了野性的自然之美。他们用人造之物代替了那些神造之物,封闭地生活在那个毫无惊喜的自产自销的世界里。和他们相比,即便是那些在丛林中一群群屠狼灭虎杀生无数的最残暴的冒险者,也像是一个坚定不移的……怎么说呢?就好像那些涉空者们所提到的那样……“环保主义者”,他们只是习惯于用一种令人费解的野蛮方式去与自然交流,却从不从尝试着去改变这一切,让这个世界变成他们的消费品。 我喜欢这个七千年后的世界,说真的,我爱那些勤劳博学的后代们发展出的这一切令人神秘目眩的成果,探索出了一条我们不曾想象过的发展道路。但是,我得说,如果他们可以与自然更加融洽地相处,我还会比现在更千倍地热爱这里。 正当我抱怨着这个世界的刻板僵硬时,走在前面的那个盔甲护肩涂着三颗星星的突击队长忽然停住了脚步。他左手握拳向高举,所有为我们带路的士兵也都屏息凝神站定不动。前方,忽然有一道刺目的红光闪过,继而沉寂的空气中传来“咻”的一阵尖锐的啸声。 “快,都散开”那名队长忽然声嘶力竭地大叫,而后如一头猎豹般跃向一旁,将脊背死死地贴在一棵大树后面。刹那间,我看见一团火光闪电般飞近,直落在我们中间,而后发出震耳欲聋的炸裂声。距它最近的一棵大树被拦腰炸成两节,混杂着木屑的金属弹片伴随着泥土四散飞射,顷刻间穿透了好几个突击队员的躯体,他们身那些沉重的盔甲几乎如碎纸片般被瞬间撕裂,喷洒出的血肉即便是在这片黑夜之中也红得令人刺目。 一场七千年后的血肉厮杀,就这样与我们不期而遇了。 袭击我们的是一种体形庞大的钢铁怪兽,它站在那里足有两层楼那么高,下肢是两条坚固但又并不过于粗壮的金属足——这确保了它不会被丛林中茂密的树木阻住去它并没有明显的脑袋、躯干和肢,两条金属足支撑起来的是一个不规则六边体的舱体,舱体的两侧架设着两门光弹炮,此时正接连不断地向我们喷涂着炮火。在两只炮筒的旁边,分别安装着一个能够吊挂四枚导弹的发射架,其中的一个发射架已经少了一枚导弹,想来是刚才向我们发动突然袭击的时候用掉了。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四周正在逡巡着的其他机械怪兽,在四周的不远处,一些闪烁着的红光纷纷向我们所在的方向逼近过来。直到这世我才发现,我们的敌人居然在这片静谧的丛林中埋伏了这么多凶残危险的庞然巨物,而可笑的是这一路我居然一直以为这片安静的森林非常安全。 “宰了他们”见到敌人比见到亲人还要激动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豪勇地挥舞手中比他的身体还要巨大的磁能炮,咆哮着冲了出去。在距离那尊战斗机械大概三十步远的地方,两道硕大光弹从炮口呼啸而出,然后……擦着目标的边缘远远地射向远方,直到好一会儿之后我才看见前方不知有多远的山峦迸发出两道强烈的火光,继而传来爆炸的轰鸣声。 除了证明光比声音跑得更快些之外,这支威力巨大的磁能炮在长弓射日手里貌似没有什么更大的用处了。 “白痴,你打枪都不带瞄准的吗?”见此情景妃茵忍不住破口痛骂,继而双手抄起那杆体积同样十分惊人的九头蛇极速冲击枪,端在腰间肆无忌惮地四处横扫,嘶声高叫着向前猛冲过去——话说尊敬的会长大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批评别人不瞄准啊…… “稳住,你们别那么打”身后,丁丁小戈的声音远远传来——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得那么远了?——他一边控制着魔狱战魂冲向敌人,一边大声提醒着我们: “长弓,你的枪不能连发……”丁丁小戈大喊道,“……对那种不是b的目标,一发炮弹就算是灭不了它也能把它打残了,连发两发纯粹是浪费;而且如果第一发没打中,你还可以用第二发修正攻击啊……日,白喊了,这白痴已经死球了” 正如我们所看见的那样,长弓射日两发炮弹落空之后,挥舞着那把贴身法杖双截棍就冲到了那尊巨大的战斗机械跟前。经过了多次升级改良的双节棍早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两根简陋的骨头拼凑出来的了,面一端镶嵌着的那颗紫色的六十二级魔晶“雷火之心”让这件绝无仅有的近身魔法武器充满了强劲的电能,使它每一次挥舞都伴随着一道幽蓝色的电能火花;而另一端镶嵌着的“魔岩之晶”则提高了这件武器百分之五的暴击概率——以他这柄法杖骇人听闻的近身攻击速度,这种暴击概率的提升甚至比附加的伤害属性更加具有决定性的意义。 只在被长弓射日近身的五秒钟之内,那架巨大的战斗机器已经被打掉了接近五分之一的耐久度。然而不幸的是,我们的矮人牧师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冲锋陷阵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剩下的生命值已经不足三分之一,而这架战斗机器已经将导弹发射架对准了他…… 我猜你不能想象一发导弹在不足十步的距离之内正打在一个人的脸会是什么样的景象,事实我也完全无法想象,但非常幸运的或许长弓射日本人会认为非常不幸的我亲眼见过。我们的矮人牧师就像一个大炮仗一样瞬间被点燃了,那巨大的爆炸瞬间在地面挖出一个大坑来。 我实在难以置信在这样巨大的爆炸中,长弓射日居然还有幸能够留下一具完整的尸体,我还以为这个长满了长胡子的邋遢小个子会以一种更加稀薄的姿态占据一片他从未有幸占据过的巨大面积呢。不过也幸亏如此,否则当他的灵魂再次复活的时候可要到哪里去找他的尸体呢? 原本我还很担心在这个七千年后的世界里,我的涉空者朋们无法继续他们死去活来的强大生命力,但当不久之后长弓射日再次生龙活虎地从地跃起的时候,我立刻知道我的担心纯属多余了——七千年的时间改变不了这些来自异界位面的奇怪访客的特殊之处,他们的能力显然与时间无关,我猜那大概更多的应该是和空间有关。 干掉了长弓射日之后,那架战斗机器大踏步迈向妃茵的方向。它的两门光炮频频射出致命的光线,将我们的会长大人打得连连后退。妃茵也试图做出反击,事实,她反击的火力远比那架战斗机器要猛烈得多,“九头蛇”在她手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嚎叫声,将数不清的光弹泼风撒雨般地射向敌人。然而奇怪的是,这又强大的火力有着不可思议的怪异命中率,无论妃茵如何瞄准,这些光弹在飞射出去一段距离之后都渐渐地散射开来,只有不到一半儿能够命中目标。 “会长,你的枪不是这样用的……”丁丁小戈再次叫道,“……那把枪是火力压制用的,打单个目标命中率太低了杰夫,我让战魂缠住他,你快点顶去” 他话音未落,那只游荡的魔狱战魂已经贴到了那架战斗机器的身边。他的攻击造成了显著的效果,很快那只金属怪兽的耐久度就已经跌落到了一半以下。但显而易见的是,敌人的攻击力更加强大,片刻之后魔狱战魂的生命值已经不足三分之一了。 不用丁丁小戈提醒,我早就已经发现妃茵的势头不妙,立刻左手撑起盾牌,右手抄起突击步枪一边开火一边斜插过去。当我接近那架战斗机器的时候,魔狱战魂正一边恼怒地高叫着“你这个白痴,和我分享你的灵魂……”一边向后退却,丁丁小戈通过灵魂联结的方式正在缓缓地为他增加生命。我举盾挡住冲我射来的两道射线,然后瞄准那架战斗机械连连射击——你必须得承认,虽然我从来没有经受过射击武器的训练,但我在这方面的确很有天赋,枪口喷射出的绿色光弹接连打在目标的身,无一落空。 什么?你问我当时和它的距离有多远?这么说,在这个距离,我啐口吐沫都大概能吐它一脸。 嗨,这有什么好笑的?距离近就不能说明我很有练习射击的天赋了吗? 虽然我射出弹药连连击中那架战斗机械的躯干,但令人遗憾的是这并没有给它带来多大的伤害——事实如果你的精神不够击中的话,甚至都不能确定它的耐久度是否真的减少了。 “杰夫,你选的到底是个什么鬼玩意儿啊……”妃茵调转枪口,将远处正在结队逼近的另外五台战斗机械打得伤痕累累——毫无疑问这一次她算是选对了目标——然后毫不留情地训斥我道,“……手电筒吗?” 天知道她所说的“手电筒”是个什么东西,但我觉得它如果是把武器的话,恐怕不会比我手里的这把突击步枪威力更小了。我堪堪抵住了那架战斗机械的一次冲击,刚想将步枪换成我习惯的长剑,这时候,在那架战斗机器的背后蓦地闪出一个黑影。 两声闷响,两道粗短的绿芒犹如两把利剑刺入了那玩意儿的右腿关节。它颤抖着向后趔趄了两步,而后右腿发出了金属扭曲变形时“咯嘞嘞”地刺耳声音,接着忽然“嘭”的一声倒在地,舱体中冒出一缕青烟,而后就再也不动了。 那是隐身的刺客红狼,他不知什么时候摸到了那架机器的背后,几乎是把枪口顶在它身开了两枪,终于把它彻底报销了。 当红狼再次隐身离开之前,我看见他一只手里正拿着一根硕大的螺丝——这个积年的老贼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那台的零件儿扒下来了一个。 我吓了一跳,忙远远地退了开去,生怕在这激战之中自己身那件重要的护具就被他顺手牵走了——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几乎是在这台机器倒地的同一时刻,一道凄厉的声响破口而来,而后我看见一道凌厉的绿芒从丁丁小戈的藏身之处破空而出,正射入不远处正在接近的另外一台战斗机械的舱体前段。尽管已经被妃茵打掉了不少,可它仍然还剩下接近一半的耐久度,在正常情况下,想要干掉这台杀戮机械还得再费一番手脚。可令人惊讶的是:这台机械在中了这一枪之后耐久度瞬间清零,立刻僵住了身躯,而后缓慢而又迟钝地作于旋转了一下舱体,继而就瘫倒在了地,一动也不动了。 “耶,一枪爆头……”丁丁小戈兴奋得大叫起来,嚣张得手舞足蹈,但还没有忘记提醒我们,“……打它头顶的那个红色的灯那是它的要害” 腿部的关节和头顶的红灯,当了解了这种战斗机器的要害之后,这场战斗就逐渐变得简单了起来。妃茵用她那密集而又强大的火力将试图接近我们的敌人压制在一定距离之外,尽管她很难将对手击毁,但却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机会;而无论是用剑还是用枪,我仍然高举着盾牌冲在最前列,竭力抵挡住最接近我们的敌人,而和我站在一起的还有丁丁小戈的魔狱战魂;长弓射日复活后收敛了他的冲动,老老实实地做起了战地治疗者的本职工作——不过每当他的双管磁能炮充满一次能量之后,他都会毫不吝惜地将这发炮弹轰出去,而他选择的武器威力也确实惊人,几乎每一次都能收获至少一台战斗机械的残骸。 如果说我们是在常规战斗的话,那丁丁小戈和红狼简直就是在收割。红狼将一个刺客潜伏等待而后一击致命的邪恶行径做到了极致,他每次都会选择一台耐久度低于四分之一的战斗机械下手,用他那两把体积虽小但爆发力强大的射击武器卸掉对手的一条腿。 不过红狼的战术虽然很有效,但他在大多数时间里不得不等候“匿踪”技能的冷却,相比之下丁丁小戈的攻击更加狠毒。这个狡猾的半兽人术士对于那把长程狙击步枪的偏爱不是没有道理,他对于这件武器似乎有着相当的天赋,借助那先进的瞄准系统,他枪枪瞄准那些战斗机械的致命部位,差不多每五枪就能干掉一台。 同时,我们也渐渐熟悉了这些战斗机械的警戒模式,以一个相对稳定的速度前进,并且在与敌人遭遇时保持一个恰当的距离,将每次吸引的敌人保持在我们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就这样,我们稳健地在丛林中前进,直到一个巨大的基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一百六十八:最好的计划 .当我们靠近这座巨大而隐秘的山间堡垒时,迎接我们的,是如雨般划过的璀璨弹幕。我从不曾见过人造的光芒能够如此危险而又如此美丽地闪烁,几乎照亮了整片深沉的夜空。 爆炸声频繁地在耳边响起,四周尽是被光弹击中后产生的焦土残骸,一些树木在焚烧,火焰顺着它们的枝干直攀上丰满的树冠,如一支支照亮了死亡之路的火把,吸引着那些自投罗网扑向毁灭的可怜虫。 从目前的局面来看,我们就是那几支可怜虫。 我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堡垒的防卫能够如此密集,在那扇建在一道山坳里的金属大门四周,砌满了用那些我不认识的灰白色特殊建筑材料堆砌起来的射击位,尽管没有一个人操纵使用它们,可它们**起弹药来甚至比最疯癫的疯子还要癫狂几分。另外有不少人形的金属魔偶也携带着武器向我们包抄过来,它们手中的枪支同样不停地发射着血色的红光,每被集中一次,至少要损失超过三百点的生命力。 “那群白痴是干嘛来的?”妃茵右手高举着那支破坏力巨大的“九头蛇”,半蹲着背靠在一块岩石后面,看着无数猩红的光束从自己的头顶呼啸而过,左手指着前方气急败坏的大骂道,“这你妈就算是‘精锐’?我带把指甲刀来都比他们管用” 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达菲上校给我们排遣的那群突击队员们一个个都撅着大屁股藏在我们身后,几乎是闭着眼睛毫无准头儿地向前胡乱开着枪,偶尔一露头就被对面铺天盖地射来的光弹吓得缩了回去,半点儿也指望不上。 事实上,她并不是我们中唯一一个发现这群所谓的“精英”有多废柴的人,至少我就不止一次地注意到一个扛着一把大枪的牛头人自以为得计地藏在一棵树后。那棵树并不是十分粗壮,只能勉强为他的侧身而立的脑袋和躯干提供掩护,却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他饱满挺拔曲线优美的臀部,站在我的角度甚至能够看到他的那条**的小尾巴还在不住地晃来晃去。每次他一露头就会一场神准地射出三发弹药——之所以我说他“神准”是因为在这片树木嶙峋枝桠横斜还有不少金属魔偶四处扎堆活蹦乱跳的拥挤丛林中,他每次射击居然都能奇迹般地什么都射不中——然后又异常迅猛地缩回头去。而我猜在我们的对面也有一个跟他差不多的白痴,每到这个时候就会射来一发光弹,准确无误地打在那棵树的树干上,既不左偏一点儿,也不右偏一点儿。我不知道为什么敌人手中那种打土土崩打树树断打到人身上血肉横飞的危险弹药为什么在这棵神奇的树上就一点儿威力也看不出来,这么长的功夫就算是我用牙啃也能啃掉一块儿树皮下来了,可这棵树仍然毫发无伤。 如果敌人所有武器都能像这件玩具那样毫无威力可言的话,说不定给我把破扫帚我就能拯救世界了。 树后的牛头人士兵仍然悠哉悠哉地不停重复着伸头出来、打三枪、再缩头回去这样一个无聊的过程,丝毫看不出自己的文明世界即将毁灭的紧急和迫切。 **,让我毙了他吧让我毙了他吧让我毙了他吧……我满心愤懑地想着。 射杀友军的邪恶计划毕竟只能想想而不能真的付诸实践,我只能举着盾牌豁出去挨上几发光弹一边向前撒腿狂奔一边开枪射击,直到寻找到下一个能够提供隐蔽的藏身之处。 在漆黑一片的战场上,这种使用射击武器进行远距离攻击的战斗方式很容易让你和同伴失去联系。起初我还能看见妃茵会长跟在我的身后一同冲锋,可是当一撮敌人从我们的右侧发起攻击的时候,她立刻鲁莽地——我是说英勇地——独自一人迎了上去,没跑出几步,她窈窕的身影就完全隐没在了幽暗的丛林中。很快我就只能根据那漫天飞舞的光弹来确定她的位置了。 我不打算花费太多精力在四周的散兵游勇身上,而是鼓起我全部的英勇全力向堡垒大门挺进。在这一路上,隐藏着不少敌人修建好的防御工事,也有不少全副武装的金属魔偶与我相遇,好在我的武器虽然对付那些大型战斗机械没有太大用处,但对付那些小型的金属魔偶却绰绰有余。在运动中近距离对射中,这支突击步枪简便的操作方式和极高的射速让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快速反应,最终成功洞穿那些试图阻拦我的铁皮罐头身上并不太结实的铠甲;而它轻量稳定的设计则让我始终能够保持着一个相当高的设计准确率。 就在我即将到达堡垒大门的时候,一张密集的火网忽然从前方张开,将我笼罩在其中。猝不及防之下,我的身上接连中了五、六弹,头顶鲜红的“—340”、“—420”之类的字样闪个不停,灼热的痛感在伤口处蔓延,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被烤熟了。 幸亏在这危急之际我看见右前方有一截矮墙可以藏身,顿时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刚一坐稳,就飞快地顺手掏出一瓶生命药剂,一口气喝完了之后才发现自己身旁正坐着与我同病相怜的矮人牧师长弓射日。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空瓶子,顿时气儿就不打一处来: “见了鬼的,你在这儿居然居然不给我施法,让我白白浪费了一瓶药水儿”我扯着他的衣领大骂。 “废话,我刚要施法你掰开瓶子就往嘴里倒,谁能来得及啊?正好给我省蓝了”长弓射日也是一肚子怨气。 “你跑这儿窝着干什么?”我问。 “就他**两发炮弹,打完了我就是个活动靶子,还能怎么办?”他又气又恨地看了看手里那把优点和缺点都很突出的武器。 我学着那帮突击队员的架势,侧着身子向外探了探头,几道密集的火线顿时就冲我喷的过来,吓得我忙不迭又缩回到墙后。 “外边的火力太猛了,有什么计划吗?”我病急乱投医地问道。 “有,两个计划”长弓射日没好气地回答。 “什么计划?”我刚一开口就后悔问这个问题了。 “第一个,冲过去,把它们全干掉”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那第二个呢?” “冲过去,被它们全干掉”好吧,和这个相比,第一个主意听起来顿时显得不是那么蠢了。 无论是把它们干掉还是被它们干掉,看上去我好想都没有什么选择。正当我鼓足了勇气,刚想要顶着盾牌一跃而出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我还有这个”我冲着长弓射日大喊,然后从背囊中取出一枚电磁炸弹。 长弓射日见状顿时眼前一亮,立刻兴奋起来:“好办法,就这么干” 得到了同伴的赞同,我也信心倍增,瞄准一处隐藏着两个魔偶的掩体,将这枚炸弹远远抛了过去。 矮人牧师看起来很奇怪,他并没有关注这枚炸弹的战果,而是背靠着矮墙紧闭着双眼,手中紧紧攥着他那奇形的法杖,口中念念有词,仿佛正在祈祷着什么。 那枚炸弹扔得并不是太准,它并没有如我期望的那样落到掩体当中,而是在掩体旁爆炸开来,发出一声轰然的巨响。掩体中的两个魔偶虽然没有立刻被摧毁,但耐久度已经降到了一个很低的程度,已经经不起两三发光弹的射击了。 正当我想要抓住这个机会冲将出去的时候,让我深感意外的是,在这群武装到了牙齿的魔偶面前堪称手无寸铁的长弓射日居然拎着那两根短棍无比彪悍地嗷嗷狂吼着冲了出去。他短小的身躯顿时成为了敌人们期待已久的射击目标,七八条猩红的光束再次交织起来,将他笼罩在中央。在他头顶,那一蓬蓬炸开的红色血字绚烂似锦层出不穷,衬得他如同一朵盛开在战场上的战地**。 长弓射日那出人意料的英勇举动并没有持续多久,刚冲出去没几步,他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在接连中枪之后立刻以比刚才冲出去还要快上许多的速度嗷嗷惨叫一路屁滚尿流地逃了回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也太令人以外,以至于当他逃进短墙一屁股坐在墙根下心有余悸地拍着胸脯的时候,我还没来得及冲出去。 “你刚才扔的不是闪光弹吗?”他一边手忙脚乱地为自己祷告施法,竭力恢复着那已经所剩无几的生命力,一边满脸愤恨地质问我道。 “不是啊……”我一脸愕然,“……谁告诉你我扔的是闪光弹了?” “日哦,大哥,你真是坑死我了……”长弓射日顿足捶胸,“……你扔个闪光弹,然后趁着他们还看不见的时候我们冲上去跟他们近身肉搏,那我还能帮得上忙。你扔个炸弹出去有什么用啊” “我哪儿知道……”听他说得有道理,我讪讪地解释道,“……我就只拿了三个炸弹。” “不要紧,我有两个……”他缓了一口气,然后说道,“……闪光弹爆炸后,咱们就冲出去,你顶盾牌,我开无敌,你左,我右,明白吗?” 我点头赞同。 矮人牧师掏出一枚闪光弹——除了上面涂着一小块白色的标记之外,这玩意儿看起来和我的高爆型电磁炸弹没有任何区别,也难怪长弓射日刚才会误会了,我觉得以七千年后这些家伙们的高科技生产水平,完全可以把这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设计得差别更大一些才对——然后他解除机关后远远抛了出去,然后又向刚才一样闭上眼睛背对着墙壁。 我学着他的模样背对着墙壁,但没有闭眼。片刻之后,一声爆炸声传来,而后一道刺眼的强烈光芒从矮墙背后刺了过来。尽管我背对光源,并没有直视光芒射来的方向,可即便如此眼角漏入的余光也让我眼前一阵模糊和眩晕。 “上”长弓射日大叫一声,我们同时转身,便要从矮墙的两侧跃出。 “我x……”忽然间,前方一个熟悉的声音含着满腔的悲愤大声疾呼,“……这尼玛是谁扔的闪光弹” 我们错愕地发现,前方一片开阔地里,一个原本应该鬼鬼祟祟的身影忽然正大光明地出现在了敌人的射击范围之内。他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十分突兀地站在那片空地上,醒目得就如同浩瀚夜空中仅有的那一轮明月。 看起来好像是长弓射日的闪光弹让原本藏匿了行走摸向敌人掩体的黑暗精灵刺客红狼显出了行迹。 当红狼的眼睛好不容易才能看见东西的时候,我们的敌人也都恢复了视力。顷刻间,无数枚闪烁着猩红色彩的光弹喷吐而出,恶狠狠地扑向毫无防范的红狼,一瞬间就将他淹没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一个人的身上同时被那么多的弹药击中,那壮观的景象至今让我难以忘怀。消瘦的黑暗精灵此时全身上下都燃起了火光,就如同一个慷慨奉献的大火把,点燃了自己,照亮了别人。 哦,那边儿还有一个射击点我没有发现……咦,那边儿还有一个……啊,这里还有哪里还藏着两个——嘘,幸亏刚才我们没有一时冲动地冲出去,否则说不定就会被稍远处暗藏着的那些阴险的家伙们打成筛子。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一下刚刚主动暴露身形勇敢地替我们吸引了这么多强大火力的红狼呢? 好吧,他或许暴露的不是那么“主动”——但你们有必要对他那么苛刻吗?他仍然是我们心中永远的英雄,不是吗? 当然,这个英雄的下场实在不怎么好,在敌人强大的火力包围之下,他一转眼间就被打成了一只长条形的黑色筛子——我猜如果有人用绳子把他的身体吊在花园上面然后往里灌水,他完全可以胜任一个大型喷壶的工作。 我和长弓射日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前方那道险恶残暴的防线,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灰溜溜地躲回到了矮墙的后面。 “我觉得或许我们应该等我的磁能炮充能完毕,你觉得呢?”长弓射日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噤,然后对我说。 坦率地说,这是我从这个长胡子矮子的嘴里听到过的最好的一个计划……。.。 一百六十九:鞭尸的女人 .我们在接近基地大门的时候受到了激烈了阻击,被困在了一截矮墙的后面。长弓射日找了个机会将红狼复活了,我们的黑暗精灵刺客并没有选择在他原先尸体的位置重新跳起来战斗,而是在距离我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之后重新迎来了自己的生命。 尽管我们的突击一时受阻,但我并不是非常担心。在我们的身后,妃茵大小姐那支残暴的“九头蛇”极速冲击枪正在喷吐着极端狂怒的火焰,从那光弹运行的轨迹中我们不难看出她正在向我们的方向移动;而在她旁边,魔狱战魂怒吼的声音始终没有停歇,同时空中还不时地传来一声铿锵的爆响,那低沉而又震慑心魂的声音显然来自于半兽人术士丁丁小戈的“磁轨双动长程狙击步枪”。一旦等到他们两个带着两件威力巨大的重型武器与我们会合,我相信眼前这条看似坚固的防线就再也无法挡住我们的去路了。 即便他们不能及时赶到,我们也同样有冲击这条防线的能力:倘若长弓射日的磁能炮充能完毕,再加上红狼的匿踪技能可以再次使用,在良好的配合之下,我们虽然很难彻底粉碎这条防线,但从中扯开一个突破口,让我们靠近这个基地的大门,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此时让我感到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个战场上的情况:不知道弦歌雅意和长三角他们究竟能否拖住敌人回援部队的脚步?如果能的话,他们还能坚持多久? 我仔细地看了看身旁的长弓射日,发现他正在焦躁地等待着自己武器的充能,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行动。于是,我装作观察敌人阵地的样子,将头偏向矮墙的另一侧。 然后,我使用了一个小伎俩。 这个小伎俩你们并不陌生,老卡尔森曾经无数次地在“他的”碎石要塞里使用过它,那就是凭空打开一扇窗口,用它来显示整个副本地区中任何一个角落里正在发生着的事情。 我之前曾经进入到了源世界之中,小心地勘察过了这七千年后的世界的组成规则。万幸的是,尽管经过了漫长的时间洗礼,这个世界上的景色、科技、人物和他们的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但构成这个世界的规则并没有太多改变——只要使用得当,我仍然能够在这里小心谨慎地使用一部分源世界的能力,这对于我来说是个绝大的好消息。 经过长期的训练,我已经能够将这个远距离观测的窗口开得很小,并且让他靠近我的眼睛,让我能够看得足够清晰。同时,我能够保证我的涉空者朋友们绝不会发现我的小小伎俩,对于他们来说,这个小小的观测窗口是完全透明的。在他们看来,我现在应该只是在瞪着两只眼睛发愣罢了。 观测窗口瞧瞧展开,我操控着它的视野,飞过废弃的城市,飞过秘密的指挥所,飞过曾经一度发生过激战的空域,飞过一片丛林和河流,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峡谷之中,我看见了正在激烈交战的双方。 我们这里正在进行着的攻坚战双方角色在那里来了个彻底的大翻转,正在前仆后继发起进攻,是那些由钢铁铸造而成的魔偶,而正在防守的,则是保卫法尔维大陆智慧生物命运的战士和我的那些来自于七千年前的涉空者朋友们。 与我们一样,参与这场阻击战的冒险者们也都选择了各自适合的枪支。精灵射手弦歌雅意选择的是一支粗短的枪支,每当他开火的时候,那些致命的光弹并不是一颗一颗、而是一片片地向敌人扫去,看上去这支枪的射程并不是很长——甚至有可能比红狼的两只手枪还要再短一些——射击准确度也不是很高,但它的威力实在惊人,尤其是在面对着一群蜂拥扑来的敌人时,一枪往往能够干掉两到三个倒霉的魔偶,而他们身边的五六个也会受到这支武器的波及,损失不少的耐久度。 …… 我数了一下,这支枪每射击六次,就需要一段较长的充能时间,当面对着铺天盖地汹涌而至的敌人时,这么长时间的充能简直是一个致命的弱点,但这对于弦歌雅意来说却完全不成问题:每当六发弹药射罄,他都会娴熟地将短枪甩到背后,然后抄起他的弓箭,将锋锐的羽箭射向用来的魔偶。到了现在这个级别,弓箭手所携带的箭支几乎全都是附着着冰系、火系或是电系魔力的魔法箭,而据我观察,这些七千年后的金属魔偶们对于这些魔力的抵抗力远远低于那些光弹枪——倘若不是因为携带的箭支有限,不敢随意浪费的话,我相信弦歌雅意会在这个战场上比现在干得还要强得多。 降b小调夜曲选择的是一支和妃茵差不多的高速冲击枪,但他选择武器毫无疑问还要更大更沉重一些。我想在某种程度上,这件武器已经不能用“支”来形容,而应该以“门”作为单位来衡量了。这件体积巨大的连发武器下方带着一个轮子,当它移动的时候需要使用者用力推动才行,而当它射击的时候只能放在一个撑开的支架上。巨大的体积也增加了它的能量容量,同样是一枚能量弹匣,这件武器的弹匣比妃茵的同样要大上好几倍,而它能够使用的时间显然也要长得多。 侏儒吟游诗人将这件武器推在一个高坡上,居高临下地向敌人泼洒弹雨。在射击的同时,他还慷慨激昂地不住高声吟唱着“敏捷战歌”,提高着防守士兵和战友们躲避对方攻击的几率: “……阿门阿前一棵葡萄树,阿嫩阿嫩绿的刚发芽,蜗牛背着那重重的壳呀,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谁能告诉我像这样的战歌为什么能给战友增加敏捷啊…… …… 雁阵就伏在降b小调夜曲的身边,她同样选择了一支大威力的长程狙击枪,几乎每一枪都能打碎一只魔偶的躯干——在我看来,这支枪上的光学远距离瞄准系统实在没有太大存在的必要,看着前方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我觉得就算你不用瞄准,只是冲着大概的方向往那里随手射一发弹药出去都不会打空——事实上,我觉得雁阵差不多也正是这样做的。她那支大枪发出的轰鸣声远比丁丁小戈的要频繁得多,完全不像是精确瞄准之后的结果。 除了远程狙击,雁阵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卫侏儒吟游诗人的安全。在这样的情况下,降b小调夜曲的重型冲击枪称得上是防守阵容中不容置疑的绝对主力,但由于他很难移动,因此也就成了敌人眼中的活靶子。敌人阵营中的远程狙击手纷纷瞄准了夜曲,一度将他打得抬不起头来,而这个时候就需要依靠雁阵的狙击枪将这些潜在的危险消除,同时放出她的治疗系战宠兔擦擦为身旁的战友恢复生命力。而当敌人逼近、她的长程狙击枪难以发挥效力的时候,我们的精灵驯兽师也会毫不犹豫地取出伴随她多年、经过了多次改造升级的巨大火铳“塞拉?炯”,用她更熟悉的武器和更熟悉的方式将敌人击退。 长三角并没有选择红狼那样逼近偷袭式的战斗方式,事实上这种方式只适合于向我们这样的秘密突袭,在这种大规模阵地战中完全派不上用场:你或许能够偷偷潜近到某个敌人的背后,对它发起突然袭击,但在他周围的机械魔偶们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将你毫不留情地打成网眼儿——况且这种战斗方式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等待匿踪技能的恢复,效率十分低下。 半兽人影贼选择的同样是一支突击步枪,但与我手中的这支不同的是,他选择的武器要大得多,需要两手同时使用。这支武器有上下两个发射孔,上面的那个用于发射普通的光弹,破坏力并不是很强,只能用极高的射击速度来积累伤害;但下面的那个发射孔却能发射出一发带有爆炸性质的大型弹药,对于普通的机械魔偶造成巨大的范围伤害。 遗憾的是,这种爆炸性弹药似乎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完成充能,难以频繁使用。 尽管武器的威力并不是很大,但长三角以他身为一个影贼的敏捷身手成为了这场战斗必不可少的有力补充。他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四处飞奔,总是第一个出现在需要增援的位置上,一次次用他手中怒吼的枪支将敌人击退。每当看到他迎着敌人的枪弹昂然屹立英勇反击的景象,你很难不从心中生出一丝由衷的敬意和惊叹: 这么一个目标显著的胖子,居然到现在还没被乱枪打死,这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战地奇迹 至于我们的牛头人圣骑士牛百万,他这次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勇敢地冲锋陷阵——好吧,你得承认,这个体型和胆量成反比、毫无身为一个牛头人传统荣誉感的家伙即便是在往常也没怎么勇敢地冲锋陷阵过——而是干脆躲到了最后一道防线,在象征着这场阻击战最大防卫力量的那门要塞炮前面藏了起来。 牛百万选择的是一件形状异常的奇门兵器:它看起来和牛百万的黑曜石柱子有些类似,也是一个粗大的圆柱体,射击孔远比普通的枪支要粗得多,甚至和旁边的防卫炮相比也细不到哪儿去。从它的设计布局和瞄准系统的位置来看,我猜它应该是扛在肩上瞄准射击,每次只能射出一发威力极大的弹药,而它的充能时间,想必也会是长的令人崩溃。看形状,这应该是一种专门对付大型战斗机械的重型武器,对付那些铠甲薄弱的普通的魔偶士兵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 将牛百万安置在这里的确有其合理之处。首先,作为全队中唯一一个有能力将队友复活的治疗职业者,优先保护他的安全是十分必要的;而其次,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的那件武器有可能是有能力扭转乾坤的大杀器,轻易不应该出手,只有当局面到了坏无可坏崩溃边缘时才应该拿出来使用。 而且,牛百万在这里也并非无所事事,甚至他的作用比出现在防线的前沿还要更大一些:他并没有选择那些用于战斗的投掷武器,而是选择了一套维修器械,可以给遭到破坏的前沿防卫炮台带来一些缓慢但持续的维修效果。每当打下去敌人的一波攻击浪潮,战场上的局势趋于缓和的时候,他就会奔走于各个防御点之间,对受损的防御炮台进行修整——虽然每次恢复的耐久度都十分有限,但这样一次次地累加起来,这些被修复的炮台所产生的杀伤恐怕比一个普通士兵能够造成的伤害要大得多。 …… 看到那里的战况还不算太艰难,局势还在我的战友们的控制之中,我的心情也安定了下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急于冒进。因此,当长弓射日的磁能炮充能完毕、红狼也可以再使用一次匿踪技能的时候,我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再稍等片刻,等与妃茵和丁丁小戈过来之后再做打算。 他们并没有让我们等太久,很快,他们就肃清了我们身后的残敌,与我们会合。 我没有看到他们是如何战斗的,但妃茵只用了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战况完完整整地告诉了我们: “哼,这把枪真难用,我打了那么多发子弹,可一个人也没干掉,全让丁丁小戈一个人打死了。”对于自己的战绩,我们的会长大人始终耿耿于怀。 经过了短暂的布置,我们开始向基地大门发起了最后的攻击。 长弓射日投出了一枚烟雾弹,很快,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来,将双方的视线都遮挡得严严实实的。 趁着烟雾的掩护,红狼一抖斗篷,瞬间化作一团虚影,偷偷地潜向右侧的一个暗堡。 丁丁小戈控制着魔狱战魂走在前面,我和长弓射日紧随其后。而丁丁小戈本人则和妃茵一起,在那道矮墙后面架起了各自的武器,警惕地瞄向前方。 这团人造的烟雾散得很快,不到半分钟,我们已经能够看到对面阵地上那群持枪瞄准的金属魔偶,于此同时,他们也看见了我们,纷纷举枪向我们射击。 “冲!冲!!冲!!!”长弓射日大吼三声,立刻从魔狱战魂的身后跳将出来,将手中的磁能炮瞄向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一处暗堡。那个暗堡里应该有至少两挺高射速的冲击枪,给我们在前进途中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一道硕大无比的闪光飞快地袭向那座暗堡,我们只听到一声轰天的巨响,然后一蓬浓黑的烟雾从那座暗堡的位置猛地腾空窜起。 浓烟散后,暗堡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矮人牧师并没有急于为他仅存的那发弹药寻找目标,他只是迅速地跃入刚刚被炸成了废墟的暗堡之中,借着一堵残墙隐蔽了起来。 在我们身后,妃茵那密集的枪声大作,一大串绿色的光弹从背后跃出,在敌人的阵地前沿来回横扫着。说来也奇怪,尽管那支“九头蛇”绝对称得上是绝世的凶器,射出的光弹又快又密有狠,可再妃茵的使用下,硬是一个魔偶也没能摧毁,只有零星的几发光弹打在了不知哪几个倒霉鬼的身上——她简直是一不小心才击中的。 不过尽管并没有造成有效的杀伤,但我们的会长大人成功地吸引住了不少火力,让我们的前进道路平坦了许多。 我并没有急于抛开魔狱战魂的掩护,而是跟在他身后快步向前冲锋。高大雄健的魔狱战魂替我挡住了大多数袭来的光弹,而剩下的几枚则已经不能给我造成致命的伤害,因此我并没有取出我的盾牌,而是左手持枪,右手紧握住了我的魔法长剑。当我逼近一个暗堡时,立刻掏出一枚电磁炸弹,毫不犹豫地从射击口扔了进去,而后一转身,倏然发动了我那双靴子附带的法术:英勇闪现。 一瞬间,我已经出现在一个简易的工事里,在我前面的,是两个手持突击步枪的魔偶。当察觉到我的出现时,他们不约而同地调转过枪头,想要向我射击。 我此时已经将长剑拿在手中,冲着其中的一个用力劈斩下去。锋利的剑刃立刻撕扯开它单薄的铠甲,一团火花从它的伤口处迸射出来,并将它击倒在地。它的头顶闪过一行鲜红的大字“—2489”——只是一剑而已,它的耐久度就已经降低到了原先的四分之一。 看来这些金属魔偶对付物理攻击——尤其是掺杂着魔法属性的物理攻击——的确不是那么擅长。 这还不是全部,在这一击之后,我立刻转身举枪瞄准了另外一个魔偶,狠狠地扣下了发射机关。绿色的光弹如梭般毫不吝惜地被射向它的头颅,将它打得火星四溅。并没有用太多时间,它的耐久度就彻底耗光,就此倒地不起了。 而这时候,我还有时间重新挥起长剑,狠狠地向下刺进那个刚刚被击倒的魔偶腹部,将他彻底了了账。 这时候,我抬头观望战场上的局势:红狼已经成功地摸到最大的一个暗堡旁边——如果不是他头顶还带着灵魂的印记,我几乎就要彻底看不见他了——先是用一枚电磁炸弹把里面炸得天翻地覆,而后隐着行迹走了进去。 当他重新走出暗堡的时候,里面已经再没有一个顽抗的敌人了。 长弓射日也为他仅存的另一发炮弹找到目标,一个横亘在大门前的设计高塔被他炸得粉碎。 在消灭了这个居高临下的射击位之后,我们的矮人牧师再次回到射击不能的尴尬状态,远远地冲了我扔了一道治疗波,然后一猫腰又钻进一个废弃的暗堡里去了。 终于,妃茵大小姐再也按耐不住,端着枪冲了上来,只留下丁丁小戈在后方控制局面,消灭那些落网的零星敌人。 不过这个时候,顽抗的残敌已经基本上被我们肃清了,只剩下最后几个失去了掩体的金属魔偶们绝望地——尽管我觉得这些金属构成物未必具有“绝望”这种感情——向妃茵冲了过去。飞舞的枪弹贴着她的衣襟擦身而过,仿佛在她身周绽放出的支支花朵。 “不要开枪,把它们都留给我!”正当我们想要开枪支援时,妃茵怒吼一声,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们的好意。她并没有躲闪,甚至没有开枪还击,只是豪迈地大口灌下一瓶生命药剂,然后顶着枪火勇猛地向前疾驰。她这鲁莽的举动把我吓了一跳,正当我还在猜测她究竟想要干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带着不足半管的残血冲到了距离那群魔偶不到十步远的地方。 接着,女魔法师一挥手,一道幽兰色的魔法风暴立刻喷薄而出,将负隅顽抗的魔偶席卷在内。极寒的冰霜沿着他们的金属外壳不住蔓延,直到将他们冻成几尊半分也动弹不得的冰雕。 这时候,残暴的魔性之女将手中的烈性武器死死地抵在这些可怜的家伙身上,然后狠狠地扣下了发射键。一道道绿色的闪光顷刻间将这几具被冻结的魔偶撕碎,将它们击倒在地。可是即便如此,会长大人还觉得不过瘾,对准了他们横在地上的残骸继续射击,将它们的尸体鞭了再鞭、鞭了又鞭、鞭了还鞭,一直鞭到连一颗完整的螺丝都看不见了为止。 然后,我们的会长大人在这堆差不多已经被打得化成了铁水的残骸上狠狠地踩了几脚,然后满怀怨念的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呸,终于让我打死了几个!”。.。 一百七十:生活的智慧 .当我们干掉最后的顽抗的金属魔偶之后,敌人基地的大门就已经毫无防备地矗立在了我们的面前。对于我们来说,这扇门其实比外面的那几百个持枪荷弹的魔偶要难对付得多:这扇硕大无朋的大门足足有几十个人那么高,通体由一种既坚硬又具有极大韧性的金属铸就而成,由于它是紧闭着的,我看不透它究竟有多厚,但保守估计,它至少应该比我整个人还要再宽上一些。 长弓射日兴致勃勃地把他好不容易又填充完能量的两发磁能炮弹一股脑儿地全都砸在了这两扇门板上,可它上面连凹坑都没多出一个。天知道我们还能拿这样一块巨大又厚重的铁板怎么办,难道还能指望着我们手里那比手指头粗不到哪儿去的光弹枪吗?靠那玩意儿把门炸开还不如等它自己慢慢锈蚀掉来得靠谱些。 就在我束手无策的时候,那群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由各个种族的士兵组成的“精锐部队”终于以他们前所未有的英勇精神赶了上来。每当一部分士兵向前冲锋的时候,另外一些都藏身在绝佳的射击位置上警惕地为他们掩护,而当前面的士兵找到合适的掩体时又都会或蹲或趴地架好自己的武器,掩护后面的同伴继续向前推进。这种交替前进的方式显得既专业又矫健,充分体现出了这帮家伙良好的战场素质。他们看起来既威武又雄壮,就好像这化作满地残骸的魔偶都是他们一手摧毁的似的。 老实说,虽然我们只是分开了一小会儿,可我老觉得已经有很长时间都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我都快要忘记他们的存在了。我实在不明白这群只知道撅着屁股躲在树后面乱开枪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用,为什么达菲上校一定要让他们与我们一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在一场子弹满天飞的如此激烈的战斗中,这群武装到了牙齿的未来战士居然能在一个敌人也没有消灭的情况下保证了自己一个士兵也没有牺牲,甚至连油皮都没有擦破一块,从保命的本领来看,他们倒绝对称得上是精锐中的精锐。 就在我心中暗暗腹诽这群贪生怕死一直躲在后面逃避战斗的缩头乌龟时,他们以自己的实际行动狠狠地抽了我一记耳光:一个侏儒士兵在两名战友的掩护下走到大门的右侧,从怀中掏出一张闪亮的卡片,插进一个细长条的插槽之中,然后门边的墙壁上开启了一扇小窗口,从里面弹出了一个花里胡哨的键盘;他双手运指如飞地在那个键盘上输入了一串字符,片刻之后,大门里忽然发出一阵轰鸣声,紧跟着大地都震动了起来,这两扇硕大的金属门向两旁缓缓地平移开来,那景象壮观得就犹如通往众神国度的神国之门在人间打开了一般。没过多久,大门两侧发出“喀、喀”两声巨大的脆响,听起来像是什么东西被牢牢卡住了一样——这扇让我们一筹莫展基地大门就这样轻易地被他打开了。 我挠挠头,有些不自在地耸了耸肩膀:好吧,我承认,我刚才的想法可能有些过分了。 和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两个军事基地一样,这个基地的大门后面同样是一个巨大的广场,但是并没有停放着那么多危险的战斗机器,整个广场空旷得犹如一片原野。 突击部队的指挥官在这时找到了我们,他说:“英勇的战士们,很高兴能够与你们并肩作战……” 老实说,和你们并肩作战可没让我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我心里暗想。 “……不过在这里我们恐怕要和你们分开了……”他掏出自己的电子地图版,指着上面的图像对我们接着说道,“……在这个基地的这里、这里和这里有三个存放机械战士的仓库……”他点了点地图上的三个蓝点,“……我们会去拖住他们,让他们腾不出手来阻止你们。我建议你们从这里沿着电力管道穿过生物研究实验区直接赶往敌人主脑所在的主机室,这条路上的敌人不会很多。希望你们能尽快干掉那家伙,我不知道阻击敌人援军的部队还能坚持多久。” 完,他放下地图板,郑重地站直了身体,将右手伸直举在了右额角上,行了一个奇怪但却很漂亮的礼节:“祝大家好运!”说完,他就带领着他的士兵头也不回地从一个出口处离开了这个广场。 再掏出我们的电子地图,上面已经用绿色的实线标出了我们应该行进的道路。在这时我不得不对我们极富前瞻性的兵力调配感到由衷的钦佩和庆幸:仅仅是在这个广场上,就有八个出口,分别通往不同的区域,而这个基地不但面积广大、道路复杂,最令人发指的是这里还有上下三层那么高,每一层的面积都有那么大。如果没有这条标注路线的绿线的话,就连我们都很难从这一团乱麻似的地图上找到前行的道路,如果牛百万跟着我们一起来到这里的话,一个不留神他可能就要迷路迷到地老天荒去了。 指挥官为我们标注出的道路果然防卫松懈,一路上,我们并没有遇到敌人有组织的大规模抵抗,只有零星几十个钢铁魔偶在巡逻时和我们相遇,然后被我们砍瓜切菜般地杀了个干干净净。只是在从第一层通往第二层的入口处我们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敌人在这里修建起了一个小型的战斗工事,做了充分的防御准备。同时,他们不知使用什么魔法,在道路上架设起了一道强大的电网,我们一碰上去就会陷入短暂的麻痹状态,这在密集的弹雨中是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在这个防御工事的对面,不但那些架设好的炮台正在向我们不停地发射光弹,而且不时还有一些金属魔偶跑过,有的向我们开枪,有的则向我们投掷炸弹。密集的火力一时间让我们手忙脚乱,疲于应付。 但好在我的朋友们很快找到了应对的方法:他们发现在这个防御工事的上方,有三个闪着暗红色光泽的圆盘吸引了我们的注意。不知为什么,我的伙伴们不约而同地集中了所有的火力,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开枪射击,似乎一门心思地认定了只要炸掉那三个东西就能彻底瓦解掉这个防御工事。 没有语言沟通、没有眼神交流,我甚至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任何相互示意的肢体动作,在第一时间,他们就立即做出了完全一致的反应。之前我从未见过他们的意见如此统一、配合如此紧密,甚至连言语都成了多余,仿佛这种默契已经根植于他们的内心深处,在他们的灵魂中深深地埋下了种子。 不过讨厌的是,这三个东西的角度有些高,前面又被一个伸出的武器平台遮挡住了,站在地面上他们很难瞄准,只能跳跃着向它们射击,射击的准确性被大大降低了,而他们自己暴露在枪林弹雨中的危险性却大大提高了。 “往那上面打!”看到我还在端着突击枪像哪个工事的金属外罩徒劳地射击,红狼对着我大声喊道。 “为什么?”我感到有些费解,“你怎么知道打那个东西会有用?” 红狼略带鄙视地瞥了我一眼:“有代沟就是有代沟啊,你没玩过魂斗罗吗?” “魂什么罗?”我莫名其妙,“魂力武士我倒是砍死过几个……” “不知道就甭废话……”红狼一边用他的小手枪艰难地瞄准射击,一边打断了我的话,“……照着干就行了,不会有错的,这他妈就是个3d版的魂斗罗。” 话间,他忽然发现长弓射日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口中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什么东西在敲打似的,一直过了一小会儿,矮人牧师才重新恢复了正常。 “长弓,刚才干嘛去了?”红狼喝问道。 “我刚才用键盘试了试输入上上下下左右左右狼说了一句让我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晕,有用吗?”丁丁小戈插嘴道。 长弓射日翻了翻白眼儿,十分鄙夷地看了看红狼:“你说会有用吗?” “你知道还试个屁啊!” “你懂什么,当年调三十条命我都得打三次还得借命才能通关,打出心理阴影来了,一看到这个场景就想怀旧一下。” “你也太废柴了,当年老子一条命就能通关了!” “你们等一下!”听到这里,妃茵忽然惊叫了一声,躲到一个暂时没有危险的角落里,然后陷入了凝滞。等她回来之后,长弓射日好奇地问道: “会长,你又干嘛去了?” “我也去试试输个秘技试试,可惜也没用。” “你输的是什么?” “ty。” “对于你选择这个秘技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啊……” 拜托,谁能告诉我他们说的到底都是些什么呢? …… 我想我的朋友们在这里不是受到了某种神圣的启示,就是得到了某些神秘智慧的指引,但不管他们究竟是靠着什么选择自己的攻击目标的,他们的决定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当我们好不容易把一个暗红色的圆盘打得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耐久度,然后被长弓射日连着两炮轰爆了之后,这个防御工事的一部分武器系统立刻停了下来。 受到了这一战绩的鼓舞,同时也是因为适应了这种战斗的强度,我们再接再厉,很快就将另外两个红点击爆。随着最后一阵巨响,整个防御工事在一番爆炸后变成了一片废墟,那道电网失去了能量的补给,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在那片废墟之后,我们看见了一扇小门。 我的伙伴们镇定自若地走向那扇小门,熟稔地在门边上按了一个按钮,很快小门打开了,里面是一个最多只能容得下十来个人的狭窄小屋。 他们走了进去,我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很显然,这个小屋子里面什么都没有,如果在这里受到了敌人的攻击,我们甚至连躲藏的地方都没有。只有白痴才会在这种时候跑到这个几乎是必死的地方藏身,而我们要做的还并非只是藏身而已,更要消灭那台在幕后操控一切的超级电脑——但愿我能知道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们……不去找个楼梯吗?”我仔细观察着周围。电子地图上显示这附近就应该是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道,我相信它绝不会太难找。 “你就别闹了!”没想到红狼和丁丁小戈不由分说就把我拉进了屋子里去,然后妃茵又按了个不知什么按钮,门关上了。 我立刻陷入了极大的恐慌之中,紧紧地握住了盾牌和突击抢,做好了随时冲出这间小屋、迎接一切糟糕状况的准备。但奇怪的是,我的朋友们站在那里十分放松,既看不出他们有什么担心和害怕的,也不知道他们打算什么时候离开这间屋子。 突然间这间屋子动了一下,然后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量拖着这件屋子往下坠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很可怕。我的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极端恐惧的压迫感,好像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去似的,这感觉既让人绝望,却有让人感到一丝压抑不住的新奇和兴奋。就在我以为我们都将在这间小屋中不明所以地死成一团时,这间小屋突然停了下来。 门开了,门外的景象已经完全不同。再看看电子地图,我们已经到了二层。 我又一次仔细地审视了一下这间小屋:这玩意儿居然会上下移动,把我们从一层带到另一层? 这简直太刺激了,谁还想再来一遍? 不过我的同伴们显然没有和我一样高的兴致,他们鱼贯而出,离开了这间小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对这个好玩又实用的造物完全没有兴趣,更想不通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学会操作和使用这个工具的。 不过这的确告诉了我一个重要的道理:并非所有的事情都能够在炼金术书本中找到答案,有时候那些在我们看来对深奥先进的科学一无所知的人却能够通过其他的途径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人们普遍称之为“生活的智慧”。 显而易见的是:无论是防御工事上方的红点儿还是这件能够上下自如的小屋,我的朋友们对它们都有着充分的了解并且应用自如。这些深奥的知识多半并非来源于书本或是某位智者的笔记,而是源自于他们的生活——倘若不是在法尔维大陆上的冒险生涯,那大概就是来自于他们所生活的另外一个空间位面了。 有时候我就感觉很奇怪,他们能够从生活中了解操纵这间神奇的小屋这样高深莫测的奇异知识,却对类似于魔法能量的散逸速度乘以波及范围的面积除以二在加上其持续时间和烈度之和的平方根等于这一魔法的魔斯卡单位强度这种最简单最基础的常识一无所知,他们所生活的究竟是一个何等诡异邪门令人费解的奇怪位面啊?。.。 一百七十一:二层,变异的魔偶和反常的通道 .在这座上下一共三层的巨大基地中,每一层都有一个重要的核心区域,这个核心区域也说明了这一层基地的主要作用。比如第一层的核心位置在电子地图上就被标注为“战斗机械生产厂区”,这也是那支精英突击队潜入的地方。从地图上看,这个区域的防守非常严密,驻守的敌军数量远多于别处,因此地图上标注出的我们的行进路线远远绕过了这个危险的区域。 第二层的核心区域是“新型机械设计工作区”,我猜敌人中那些威力强大而又奇形怪状的战斗机械们最初都是在这里从无到有地设计完成,然后再投入使用的。从名字来判断,我猜这一区域承担着使我们的敌人能够根据对手的反应做出及时调整,更好地适应、改造和创造自己全新成员、使他们更为完善和进化的使命,与这里相比,上一层不过是个重复劳动的生产车间而已。因此,从很大意义上来说,对于我们的敌人,这一层远比上一层要更为重要。 从我们所遭遇的抵抗来看,也是如此。 虽然在我们的电子地图上,基地第二层的面积和第一层相差无几,但如果你置身其中,就会觉得这里看起来比第一层要大得多了。之所以会给你这种感觉,一方面是因为这一层的道路远比第一层的要宽得多也高得多;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这里经常会出现一些开阔的、类似广场一样的场地,让你觉得自己身处的空间极为宽广。在地图上,这些场地多半都被标注为“实战试验区域”。 大概是因为战局激烈的缘故吧,我们始终没有看见有什么新型的机械在这里进行现场试验,但在这一层巡逻的战斗机械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比上一层有很大的加强。 在第一层,四处巡逻的多半还是那些手持光弹枪的机械魔偶而已,它们的攻击方式也极为单一,只会站在远处向我们瞄准射击。一旦它们被像我这样的近战职业者近身,它们脆弱的铠甲就完全失去了抵御的能力,只能被我们砍瓜切菜一样地剁成一地的零件。 与之相比,第二层的巡逻兵要强大得多。宽敞的道路使得它们能够驾驶一些配备着体积巨大的战车和大型战斗机械四处逡巡,这些战车威力巨大的能量炮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威胁,而当我们冒着枪林弹雨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近身肉搏的时候,它们厚重的装甲更使它们成了我们不愿面对的**烦。 各式各样战车和大型的战斗机械并不是唯一的难题,这一层的战斗魔偶也得到了极大的加强。在这些魔偶中,有一种名叫“火蝠”的魔偶远比其他的要粗壮许多。它的行动看上去略显迟缓,身上涂满了赤红的颜色,两条粗大的手臂使它们迥异于其他荷枪的魔偶。当开始战斗后,这些家伙不会躲在战车后面向我们开枪射击,而是会异常勇猛地冲上前来、靠近我们。当它们开始攻击的时候,两条粗大的臂膀瞬间就变成了两根魔力喷火筒,熊熊的火焰从里面**出来,形成了两道巨大的火柱,不住地向着我们喷吐。这两道火柱的杀伤力远比其他魔偶的光弹枪要大得多,刚刚碰面的时候,可真是让我们这些缺乏防范入侵者吃了不小的苦头。如果不是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恰好是位冰系魔法师,对火焰攻击能够起到一定的遏止作用,再加上矮人牧师长弓射日一反常态地不再那么奋勇向前,而是尽职尽责地完成着一个牧师帮助队友恢复生命的使命,恐怕我们很难通过这些艰难险阻。 当然,我说长弓射日“不再那么奋勇向前”,并不意味着这个暴躁好斗的狂暴矮人突然之间改了脾气,变得理智了起来。实在是因为在这种高度未来化的、以远程射击为主的战场上,他那根必须凑到身边才能奏效的双截棍法杖发挥不了太多作用,而他又很是为自己威力巨大的那门磁能炮而洋洋自得,总想多体验一下那种远远一炮过去把敌人轰杀至渣的豪迈快感,这才使得他能够老老实实地远离第一线的交锋,在一个更加安全的位置上保护我们全队人的生命。 除了这些新型“火蝠”魔偶的出现之外,其他还有许多出现了各种不同的变化新型魔偶,他们在战斗中都有着各自不同的作用: 一种名叫“角斗士”的魔偶在我们靠近之后能够像牛头人一样在一定范围之内制造出一圈震荡波,让靠近的入侵者立足不稳,趁机给他们带来致命的打击; 还有一种“长程狙击手”则能在远在视离之外的地方对我们开枪射击,它们射出的光弹比普通的弹药具有更大的穿透性和杀伤力,幸亏它们的射击频率并不像普通型号的魔偶那么高,否则我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一种名叫“装甲掷弹兵”的魔偶使用得不再是普通的光弹武器,而是类似长弓射日的磁能炮那样的爆炸性武器,弹药射出后会形成一片爆炸性攻击,一旦被这种武器正面击中,我们就会损失大量的生命力,而即便我们只是身处于它的爆炸范围之内,同样也要受到一定的伤害,同时产生三秒钟的眩晕效果。 另有一种“光刀武士”则彻底抛弃了远程攻击的枪支弹药,这些金属魔偶的速度更快、动作也更加灵活,每一个“光刀武士”的手中都挥舞着一柄闪着红色光泽的弯刀,这些不知附着了什么力量的光刀不但能够用于砍杀,还能在击中对手后附加一层火焰伤害。 最让人头疼的是一种名叫“魅影”的金属魔偶,他们看起来其实和普通的魔偶并没有太大区别,携带的光弹枪也都是些普通的制式武器,但要命的是,这些魔偶不知被附加了什么样的魔法,居然能够像游荡者那样隐藏自己的身形,一不留神就摸到了我们的身后,在我们疏于防范的时候向我们开枪射击。尽管它们的隐身技术并非全无破绽,如果你顺着它们开枪的方向仔细观察就能看出光影因为折射而产生的流动感觉,但在激烈的战斗中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时刻保持住警惕。许多次我们都中了它们的埋伏,甚至于妃茵和丁丁小戈这两个防御能力最低的法系职业者还都在它们手里牺牲了不止一回。 闪光弹是让这种“魅影”魔偶现形的好办法,但遗憾的是我们并没有装备多少这种投掷武器,而且闪光弹这种对敌我双方的视力无差别的攻击方式让我们自己也同样感到痛苦万分。但即便如此,在基地二层的旅程而没有完成三分之一的时候,我们已经把手中的闪光弹扔了个精光。 令我们自己深感钦佩的是:即便一路上有许多的艰难险阻,即便我们要对付的是这些数量众多、武器先进而且骁勇凶悍的敌人,但我们目标明确、意志坚定、斗志昂扬,终于一路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地成功逼近了从二层前往三层的通道口。 “看,电梯在那里”当通道口终于出现在大家面前时,红狼兴奋地大声叫道。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身处一群光刀武士保卫中的长弓射日连声问道。 “就在我右前方,看见没有?”红狼好心地为长弓射日指示着方向。 “……看见个屁啊,你隐着身呢,鬼知道你的右前方在哪儿”长弓射日一边挥舞着手中的法杖苦苦抵御着光刀武士们的攻击,一边愤然说到。 话音刚落,一台火蝠的背后忽然浮现出一个消瘦的阴影,随之两道短促的绿色闪光猛然亮起,将这只正待**火焰的金属魔偶撕成了两半。 “现在你能看见了吧?”红狼指着通道口的方向问道。 “你看不出我现在正在被一群腰带以下部位包围着吗?”矮人牧师被围在一圈儿白花花的金属大腿中间没好气地抱怨着。 “坚持住,我马上就来帮你”我刚刚成功地干掉了两个装甲掷弹兵,现在面前还剩下最后一个。要知道,像这种容易带来巨大伤害的魔偶兵种必须趁他们尚未发动攻击的时候首先清除,否则一旦让他们展开攻击就很有可能给我们造成致命的伤害。 “我这边儿也快处理完了”丁丁小戈趴在后面散落着的一堆金属板后面,一边向远处的几个长程狙击手射击,一边给长弓射日打气。与此同时,他还操纵着魔狱战魂冲向一群隐身的魅影。 和魔狱战魂一起攻击的还有魔法师妃茵。这些特殊魔偶的隐身能力虽然不像红狼那样强,只要你仔细看,总能看出一团模模糊糊的扭曲光影,但他们讨厌的地方就在于他们攻击的时候仍然能够保持隐形状态。好在这一段时间的战斗让我们逐渐摸索出了一些对付他们的办法:妃茵的大范围攻击性法术让他们无法抵御,再加上魔域战魂强大的近身肉搏能力很好地为我们的魔法师提供了掩护,他们的毁灭仅仅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在我们逐渐娴熟起来的配合之下,一只又一只魔偶被我们拆成碎片。当我终于清理掉面前的敌人时,我看见长弓射日的生命已经只剩下三分之一左右,魔法值则已经见了底儿,而他面前还剩下四个几乎毫发无伤的光刀武士,正气势汹汹地冲他挥刀猛砍。倘若不是他及时地使出了“圣光护佑”的防御技能,此刻只怕已经遭遇不幸了。 “长弓,你快跑,我来救你啦”我一手持枪一手舞剑地向他的方向冲去,生怕去得再晚一会儿就只能给这个冒失的矮人收尸了。 “不用过来了,我用不着你来救”长弓射日似乎对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毫不在意,他豪迈地回绝了我的帮助,继而开始了他的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耶,充能完毕”说完,他兴奋地欢呼一声,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将双节棍法杖收起,继而转身抽出——确切地说应该是“抡出”——背后阶段的双联磁能炮,然后炮口朝下杵在地上,狠狠地扣动了发射机关…… 一片狂暴的能量风暴刹那间膨胀开来,在地面上卷起一圈凶残的狂飙,与之相伴的还有一道道满地飞舞跳跃的绿色能量线。在这圈威力巨大的爆炸能量波及范围之内,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暴虐的危险力量,那感觉就仿佛它恨不得将一切都撕成碎片似的。而当爆炸的余波终于散去,我们看见包围在长弓射日身边的那四个光刀武士已经被撕扯成了满地的碎渣,再也没有丝毫的危险性。 迎着我惊叹的目光,长弓射日炫耀地调转炮管,将手柄立在地面上,然后……踮着脚尖儿自鸣得意地吹了吹那根本没有一丝儿烟尘的炮口,施施然地给自己施放了一道治疗波。 老实说,我对矮人牧师那异想天开的卖弄毫无兴趣,只是觉得那些研制这些武器的七千年后的人们实在是太过无聊:他们一再地强调说他们使用的是一种“科技”而非“魔法”,以此来彰显自己与前人的不同,可再我看来其实只不过是他们创造了另外一些工具,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使用魔法的力量罢了。像这次磁能炮的爆炸对长弓射日本人和我们这些战友毫无影响,只是对敌人的金属魔偶产生了破坏,这明显是施法者对于魔法力量的“施法者主观意识敌意选择引导性质”在发生作用,就好像妃茵的范围攻击型法术“冰封术”无论在多么混乱密集的战场上使用都不用担心会伤到自己人一样。 像这种把别人本来十分熟悉的东西用一些似是而非的学术性语言陌生化使人觉得自己很高明的做法什么的其实最没意思了…… 咦,我为什么会突然间觉得这种想法让我自己感到有些亏心呢? …… 在肃清了所有的敌人之后,通往第三层的通道入口已经出现在了我们的眼前。这次它看起来不再是一个完全封闭的小屋子,而是一个十分巨大的开放式平台。这个平台大到足以同时容纳两台我们之前看到过的那种巨大的装甲战车,看上去它似乎本来就是为了运送这些大型设备而设计制造的。 四周的气氛很安静,安静得有些怪异。根据我们长期的冒险经验,每当我们在副本区域内来到一个地区通往另外一个地区的重要通道时,总会突然冒出一些异常强大的敌人:或者是些丑恶巨大的怪兽、或者是些危险巨大的机关、或者是些凶残巨大的异族生物……等等等等。当然,想必你们已经注意到了,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巨大”。也不知道我们的敌人从哪儿来的如此一致的审美观生长发育方式,这些最凶猛的敌人都是个顶个的庞然大物,站在两三百步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这样的巧合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然而这里奇怪就奇怪在:这是一片十分空旷的场所,即便是在“实战试验区域”非常集中的整个基地二层而言,也是所见过的面积最大的一片空地。这里的一切都一目了然,既没有幽深的池塘,也没有高大的神庙,就连我们这些身材矮小的普通生物在这里都显得如此醒目,就更不用说那些本应出现在这里的那些体型巨大的强大敌人了。在我们视线可及的范围之内,我们就连鬼影子也没看到一只,而这突如其来的诡异静谧氛围,却让我们的神经绷得比任何时候都紧。 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目标的话,那就是停放在那个通往三层的运输平台旁边的一辆大型车辆。它有一个竖着两根巨大烟囱的暗红色车头,尽管看上去非常威武,但我仍然觉得那并不是一辆战车,因为它从头到尾都看不到任何一个武器系统。如果我们需要提防它的话,那应该提防些什么呢?提防它一不留神迎面朝我们撞过来吗——这样的进攻手段未免也太原始了些吧。 其实我猜它只不过是个用来运输那些大型装备的运载设备,因为它的后面拖挂着一截巨大的车厢,那车厢大得足以装下一辆重型战车。 这辆巨大的拖车和我们在七千年之后看到的其他任何车辆都有着非常大的差异,那差异就在于:它有轮子,不但有轮子,而且有许多个轮子,无论是那个巨大的车头还是后面的超大号拖车上都有。我觉得这样的设计应该也和它的用途有关:仅从炼金术的常识来判断,那些靠着**火焰的车辆所能够承载的重量毕竟有限,当需要承载的物体实在太重的时候,或许这些带轮子的原始工具反而能够起到更好的支撑作用。 你可以想象,在见惯了那些下面**着红色或者蓝色火焰凌空飞驰的各种交通工具之后,看见这样一个原始的、传统的圆形工具,我的心里会感到多么亲切。不过我并没有将注意力过多地放在它的身上,因为在这个危险的环境中,我还要时刻防备着那些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强大敌人。 然而让我们意外的是,即便我们已经走到了那个运输平台的边儿上,四周的一切仍然无比的安静和和平。 看来这里根本就没有守卫的敌人,刚才的提心吊胆完全是我疑神疑鬼的自作多情了。其实说来我们的猜测全都来自于往常的那些冒险经历,对于七千年后的世界并没有什么参考意义。再说了,从来也没有任何一条法则或是公理规定,每个副本的重要通道都必须有一只大怪兽守卫吧。 在我们共同的庆幸目光中,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走上运输平台的操作仪器旁,伸手按下了启动的按钮……。.。 一百七十二:打手枪是不行的 .“未获准通过,通道封闭,二号自动防御系统启动……” 就在妃茵按下运输平台启动按钮的时候,平台旁边那辆老旧的重型运载车忽然发出了一阵没有任何语气语调、也不带任何感**彩的警报声。就在我还在猜测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这辆大型运输车忽然动了起来。 它活动的方式非常奇怪,并不像普通的交通工具一样沿着车轮的方向前后移动,而是整个车体都开始产生变化:首先是整个车头的外壳纷纷打开,露出了里面许多大大小小的金属模块;继而这些模块七上八下地从原本的车体中凸了出来,然后沿着某些既定的轨迹重新移动和组合起来,成为了新的形态;紧接着,这辆车的底盘开始分离,将原本折叠的关节部位重新舒展开来,将整个车头支撑起来。很快,这辆车的车头部分已经重新组合成了臂膀和手的形状,而底盘部分也重新组合成了腿脚的样式,当这副躯体完全站直了身子之后,一个嘴巴的位置上带着一层金属面罩的硕大机械头颅从驾驶舱内缓缓伸出。 这时候,这辆车——准确地说是这个巨大的拖车头——变成了体型巨大的金属魔偶。 你当时并不在现场,因此无论我说什么你也只会下意识轻描淡写地说一句:“哦,一辆变成了一个魔偶。”仅此而已。你不会听到那些金属模块在移动时发出的那种沉重生涩而又令人感觉不可制止的“咯嘞嘞”的轰鸣声,也不会亲眼看到那些巨大的金属块相互碰撞组合的过程中令人生畏的力量感,更不用说当这个巨大的魔偶完全站在你的面前,那足足有十个人高的伟岸身躯从上向下俯瞰你时你内心自然而然生出的那种渺小和脆弱感——而这一切都毋庸置疑地在告诉着我们,我们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的强大而又危险的敌人。 它的名字叫做“机械守卫者欧普提姆?普利姆”。 我觉得我们应该对我睿智的先知先觉表示一下钦佩:我早就猜到了这个通道没那么容易通过,而且防守这里的必然是一个厉害的大块头。 “我说……”长弓射日痴呆呆地望着这个即将完成变形的机械守卫者,期期艾艾地说了一句:“……有没有人跟我的感觉一样?我老觉得这家伙开口讲的第一句话会是‘汽车人,变形出发’” “你说的那部中古卡通片我知道,叫什么来着?哦,对,《战神金刚》。说起来,我对‘我来组成头部’这句话更有爱一些。”红狼频频点头,貌似颇有同感。 “是不是反派是个超有钱的金发贵族帅哥,名字好像叫夏亚还是亚夏什么的,喜欢带着面具的那个?我也看过的——话说贵族的生活还真是幸福啊……”妃茵难得的和这些家伙们很有共同语言。 丁丁小戈想了半天才一拍大腿想起了什么,“是不是主题曲是‘六神合体的雷霆王,呜呜呜呜呜……’的那个?”他哼着一支无论歌词还是曲调都很古怪的曲子满面的美好憧憬一脸的天真无邪,“……这些老动画真是童年的美好回忆啊。看来我们小时候看的卡通片都一样嘛,哈哈哈……” 不知道为什么,我听他们四个说得话总觉得非常别扭,好像哪里出错了似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些涉空者无论说些什么我总会觉得别扭,所以这小小的违和感就被我习惯性地忽略不计了。现在我最关心的问题是: “嗨,现在我们该怎么对付这个机器德鲁伊?” 话说德鲁伊都应该是些信仰自然女神奈彻妮ya热爱自然保护自然的狂热的环境保护主义者,一个金属机械拼凑起来的魔偶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和“德鲁伊”这个名字挂上钩。可是……可是这个既能变成人型,又能变成……其他东西的大家伙所展现出来的变形技能实在是无限接近于一个德鲁伊给人的通常印象——再说了,它如果不是个德鲁伊还能是个什么呢? 这个提醒巨大的机械守卫者并没有给我的战友们留下太多追忆似水流年的美好时间,也没让我再继续猜测它的战斗职业究竟是什么,它只是用平平无奇的语气大叫了一声:“这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碳基生物”然后就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把战斧,气势汹汹地向我们砍来。 “散开”丁丁小戈大叫一声,手脚异常麻利地向后撤去,只留下他的役使魔魔狱战魂顶在最前面。魔狱战魂舍生忘死大义凛然地独自挡住了这凶猛的一击…… “—3854”从魔狱战魂头顶喷出的这一行硕大的血字看得人触目惊心,再看这个可怜的役使魔头顶的那根生命槽已经只剩下不足一半的生命值,已经根本不可能再抗住这样的第二斧了。 我心里一惊,立刻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换上了我的盾牌,而后高举着我的突击枪冲到最前面。突击枪射出的光弹射在这个机械守卫身上,炸开一串串闪亮的火光,看起来成效似乎十分显著,可事实上并非如此:它的耐久度减少的速度迟缓得令人发指,我甚至都怀疑我攻击它减少的耐久度是否跟得上它本身的恢复速度。 好在此时它需要承受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的攻击。妃茵的“九头蛇”也很快发出了暴烈的吼叫声。尽管我们的会长大人选择的枪支准头十分插进,在这样的距离之下攻击一个如此巨大的目标,你就算闭着眼睛开枪也完全不必担心命中率的问题。九道光弹组成的狂野风暴直奔着那个巨大的机械守卫席卷而去,这件凶残的重型武器所产生的效果果然和我的单手突击枪大不相同,只见机械守卫的耐久度以虽然缓慢,但却已经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减少下去,而它身躯上中弹的位置也已经出现了一些残破的弹痕。 妃茵强大的攻击力大概激怒了机械守卫者,它立刻撇下面前的我和魔狱战魂,先是远远地一枪射向妃茵,而后拎着大斧径直向她冲去。 虽然这个巨大的钢铁德鲁伊用的是支“枪”,但你要知道考虑到它的体型,它的“枪”只怕比一门光弹炮只大不小。一道长长的红色光柱直击妃茵,正中她的身躯。即便妃茵一早就为自己召唤出了防御法术“冰封铠甲”,这一枪还是干掉了她一千多的生命。不过好在我们的会长大人很好地将自身具备的魔法力量与这个时代的新型武器结合了起来,她一看这个大家伙步步进逼,立刻对它放出了“冰封术”。这个法术虽然无法将这个巨大的机械守卫者像普通士兵那样彻底冻结起来,却成功地减缓了它的前进速度。当机械守卫者全身布满了蓝色的冰晶,脚步艰难地缓慢向前移动时,妃茵已经提着枪用她最快的速度向后飞奔而去。 “会长大人,注意攻击节奏你的枪威力太大了,很容易就把它引过去啊”丁丁小戈也施放出了“迟缓之雾”的法术,帮助妃茵尽可能拖住机械守卫者追击的脚步,而我和红狼和刚刚恢复了一部分生命的魔狱战魂则在他背后穷追猛打,尽全力将它的注意力从妃茵的身上拉回来。 幸运的是,我们成功了 但不幸的是: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成功了而已。不知道我击中它哪个部位的一发光弹让它错误地认为我比拿着“九头蛇极速冲击枪”的魔女更有威胁,它终于调转了头来,迎面当头一斧向我砍来。 迎着这柄比我整个人还要再大上两圈的巨斧,我实在是避无可避,只有竭尽全力用两只手撑住盾牌,运足了浑身的力气狠狠地接下了这沉重的一击。 刹那间,我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一辆巨型的战车正面撞了一下似的,险些全身瘫软在地上。我觉得自己的腿有些发软,完全支撑不住自己的身躯,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很显然,它这一记重击所蕴含着的“击退”和“击倒”两种效果全都在我身上被引发出来了。 谢天谢地,这个机械守卫者的攻击力虽然很强,但他的攻击频率和其他我们曾经见过的那些巨型敌人同样缓慢。在它发起下一轮攻击之前,我及时地站起身,做好了防御的准备。而此时磁能炮还没有回复的长弓射日十分及时地对我使用了一个恢复法术,让我受损严重的生命力得到了很大的回复。 就在我鼓足了勇气准备好抵御这个金属庞然大物下一次的攻击时,刚刚成功隐没身形的黑暗精灵刺客红狼忽然从它的背后现出了身形。尽管手中并不是他惯用的匕首的短剑,但这并不妨碍这个行走在黑暗中的生命对他面前的对手进行卑劣的袭击。刹那间,两柄响尾蝎型手枪寒芒暴闪,以“阴影绞杀”的技能从背后在机械守卫者的左腿肚子上炸开了一道巨大的火花;紧接着,红狼连续发动“无耻偷袭”和“连续打击”的技能,以一阵迅猛的射击打得机械守卫者残片飞舞、零件四射;最后,他使用出“黑暗压制”的战斗技能,用两支手枪的枪柄重重敲击在机械守卫者的金属装甲上,然后转身就跑。 这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的攻击技能称得上是刺客职业的经典连续技,也是几乎每一个刺客都必须掌握的基础战斗模式之一。作为一个生命单薄、防御脆弱的近身战斗职业,刺客赖以生存的就是在一瞬间爆发出的强大杀伤力,而这一套技能则能够在最短时间内有效积累最大的杀伤力,稍微脆弱一点的普通对手差不多只一个照面儿就会在这样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偷袭中丧命。 所有常有人调侃说:和刺客进行战斗无论胜负都只需要五秒钟,如果五秒钟之内他无法战胜你,那要不然他藏匿起身形逃之夭夭,要不然就会变成你痛殴的靶子。 事实上这一套战斗技能使用到这里并没有完全结束,“黑暗压制”并不能给敌人造成太大的伤害,这种原本是用匕首或是短剑的手柄猛烈凿击对手的技能会让他陷入一秒钟的短暂昏迷之中,而在这段时间里进行偷袭的刺客还可以选择类似“狂暴刺杀”、“毒刃突袭”或是“锯齿切割”这一类威力巨大的攻击技能做出最后致命的一击。 不过在面对一个明显实力强劲威力巨大的敌人时,一个成熟的刺客往往会在“黑暗压制”之后选择暂时收手,利用对手短暂的昏迷时间重新潜伏起来寻找下一次偷袭的机会。因为他这一轮的攻击显然无法一次性杀死对手,而前面那狂风骤雨般的一轮伤害巨大的疾攻多半已经让自己成为了对手的眼中钉肉中刺,倘若不能及时逃遁的话,恐怕就只能用自己纤细的小身板儿去承受对手巨刃的**了。 不过这一次红狼显然犯了一个错误:他忘记了面前的对手并不是普通的变异生物或是异界怪兽,而是一个“机械守卫者”。 那么,机械会昏迷吗? 如果是在五秒钟以前你问我这个问题,我还不能给你一个确切的答复,因为在这个七千年后的世界里,我们已经看到了太多奇异古怪的东西,就算有那么一两个机械怪物具备了“眩晕”这个功能,我也不会觉得太奇怪。 但是现在我可以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你:恐怕是不会的 就在红狼转身欲溜的时候,他本以为已经被击昏的机械守卫者动作无比流畅地抬起了右脚,然后对着正在往外掏闪光药粉准备再次匿踪的红狼狠狠地踩了下去。 “轰”地一声剧响,我的心和地面在一齐颤抖着。 一脚踩过,红狼挣扎着还想要还击。他根本来不及站起身,只能躺在地上,高举着双枪不停地射击,但失去了使用技能的机会,只靠这两柄小手枪自身的力量进行普通攻击,在这个装甲厚重、耐久度惊人的机械巨人面前起不到任何阻拦的作用。完全无视在自己的金属装甲上绽开的零星几朵小火花,它又是一脚当头踩了下去。 紧接着随后而来的是又一脚、又一脚和又一脚。 看到自己的战友遭到了这如此凶残的报复打击,我们连忙向着机械守卫者全力攻击。然而刚才黑暗精灵那卑鄙的偷袭显然激起了这个金属巨人滔天的怒火,就连对妃茵的九头蛇冲击枪连续不间断地疯狂射击都不屑一顾。 当最后一脚踩在红狼的身上时,机械守卫者很阴险地做了一个转动脚踝的碾压动作,就像是在踩一只臭虫。在它金属大脚的两侧,红狼的两只手颓然地露在了外面,每只手上还紧握着一支小手枪。 当巨大的金属魔偶抬脚离开时,红狼的尸体惨不忍睹地横躺在地上,摆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的“大”子,黑暗精灵那高耸挺拔的鼻梁看上去好像都低了几分。 红狼的遭遇告诉了我们一个残酷的事实:作为一个男人,只会打**显然是不行的……。.。 一百七十三:枪的正确用法 .在以往我们所经历过的冒险旅程中,一个行踪诡异、杀伤力巨大、并且还能使用各种技能有效控制敌人的刺客对于一场战斗的影响是巨大的,像这样一个伤害输出者在战斗中能力发挥的好坏,往往能够决定着整场战斗最终的生死胜败。【“疯狂”获取更多章节】 但这一次,情况并非如此: 尽管黑暗精灵刺客红狼牺牲时的惨状给我们留下了一场深刻的印象,但客观地说,他的这一次死亡仅仅是在这一场战斗中意外出现的一段小插曲而已,既没有影响到什么,也没有改变什么。 要知道,刺客是个公认的十分极端的战斗职业,人们普遍认为这些行走在黑暗之中的阴影武士们是决斗台上的王者和战场中的杀手,他们那突然爆发式的偷袭技能能够在短暂的瞬间爆发出令人惊叹的杀伤力,如此惊人的威力往往使同等级的对手无法抵抗,甚至连反击都还没来得及做出就已经丢了性命。 然而当他们面对那些防御力强劲、生命力或是耐久度长得令人发指的强大对尤其是在副本区域中遇到的那些体型巨大的家伙——时,这种突然爆发式的袭击所造成的伤害根本不可能给敌人带来致命的打击,而这样的战斗方式又往往缺乏足够的持续力。每当一拨袭击过后,刺客们迎来的必将是长久的等待和沉默。 因此,在面对这些对手时,一个刺客所作的贡献往往不如一个同样由游荡者转职而成的剑客或是影贼。前者在抛弃了藏匿踪迹的特殊技能后换来的是一种华丽而延绵的攻击技巧,他在短暂瞬间所能造成的伤害或许不想一个刺客那样高,但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剑客可以持续不断地使用他那敏捷优雅而充满了危险的技巧向着对手进行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而影贼在猥琐偷袭的过程中发展出的一套陷阱技巧则不但能够给对手造成沉重的伤害,更可以利用各种毒素和陷阱机关给敌人制造更多的麻烦。 这种差异在七千年后的战场上尤为明显:这里的普通攻击更多地倚仗于一个冒险者所选择的武器本身的威力,而红狼选择的那两件轻型武器在失去了技能的辅助作用后威力实在是小得可怜,这使得他每当完成一次偷袭之后都不得不做三分多钟的“场内观众”,一边用他那两柄侏儒用着都不嫌大的小手枪远远做一些可有可无的射击,一边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各种技能慢慢冷却。 事实上遭遇到这种窘境的,并非只有黑暗精灵一个人,我们也都正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长弓射日的磁能炮要好一些,这门威力巨大的双管炮简直就是专门被设计用来摧毁这些大型机械的战斗工具,它的每一次发射都能获得令人赞叹的攻击效果,但它的问题和红狼是一样的,那就是:它的冷却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在等候磁能炮充能的这五分钟时间里,面对着防御力和耐久度都十分惊人的机械守卫者,我们的矮人牧师的战斗能力无限趋近于零。 丁丁小戈的处境更为尴尬:他的那柄长程狙击枪是那些级别与我们大致相当的小型金属魔偶命中注定的的致命噩梦——尽管我不确定它们的那些金属脑壳里能够产生“梦”这种东西——另外说句题外话,真的很奇怪,尽管我下意识地明白“梦”是什么,但我却从来没有见到过它,从这个意义上来讲,我和那些金属魔偶还真有几分相似相似——当他那穿透力极强的光弹能够精准地射中金属魔偶们的头部时,居然能起到一击致命的效果,这是包括长弓射日的磁能炮在内的所有武器都无法企及的。 但在这个巨大的机械守卫者面前,这柄狙击枪的作用真的十分有限。无论击中了那里,它所产生的伤害都不会因此而变得更大一些,更谈不上给这个钢铁巨人造成什么“致命伤”。它此时就完全变成了一支普通的枪械,以十分迟缓的速度一发一发不紧不慢地射向敌人。如果不是还有一个魔狱战魂在帮助我们抵御机械守卫者的攻击,同时我们的恶魔术士还会使用一些造成负面影响的法术降低机械守卫者的战斗力,我几乎都不愿去否认一个拿着狙击枪的半兽人仅仅是这样一场高科技战斗中可有可无的、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和他们相比,我的处境同样尴尬——甚至可能还要再尴尬一些。从外观的尺寸上看就能推断得出,我手中的这把突击抢从一开始被设计的时候都完全不是以这样一个重量级的大家伙为对手的。这柄枪的攻击力比红狼的那两把小手枪强得有限,射程也很近,唯一值得称道的就仅剩下它的攻击频率了。 作为一个用重盾掩护战友的身躯、以自己的勇气为战友创造战斗机会的战武士,我的天职就是用自己的攻击吸引住敌人的注意力,然后勇敢地承受住来自于敌人的沉重打击。但坦白地说,直到今天我都没想明白,当时我究竟是抽了哪门子的疯,凭什么认为自己能够依靠着这么一把攻击力敌得令人绝望的小枪去完成这个艰巨任务的。 于是我们可以很清楚地发现,这一战的攻击主力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伟大统帅、伟大领袖、伟大导师和伟大会计、我们心中最红最红的……呃,我蓝最蓝的蓝宝石、手持着九头蛇疾速冲击枪的美貌少女、天才的冰系**师、我们的会长大人,妃茵大小姐了。 我相信你很那再找到一件武器比这支杀戮适合这种场合的战斗了。在妃茵的操纵下,这件绝世凶器就像它提到的那种凶残成性的异界生物一样,一刻不停地喷吐着暴烈的狂焰,编织成一道破坏的光流。在它的疯狂扫射之下,机械守卫者欧普提姆?普利姆被打得皮开肉绽——我的意思是钢销铁熔——浑身上下多处冒着黑烟,里面的机械不时爆出一道道电光。当妃茵火力全开,豪情万丈地向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发起攻击的时候,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机械守护者头顶那根长得几乎看不到边儿的耐久度槽居然能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减少。 这把枪的威力是如此的巨大,以至于大大增加了我吸引敌人注意力的难度。很多时候,我们不得不去制止妃茵那狂热得有些过了火的战斗热情: “会长,你快跑啊,我要拉不住啦……”我跟在大步流星奔向妃茵的机械守卫者身后,一边仰头开枪拼命打他的屁股一边报警。 “妃茵,你快点跑啊,我又要拉不住啦……”好吧,这还是我。 “大小姐,别在哪儿傻站着了,他又被你引过去了……”当然,说这种话的只有我。 “会长大人啊,我为了给你复活消耗的魔法比给战武士加血用掉的都多,你就不能少死两回吗……”长弓射日一边冲着妃茵的尸体施放着复活法术,一边十分惋惜地絮叨着,“……要是给你复活能按市价收费的话,我这会儿都快能把欠公会的钱全都还清了……” 刚刚复活的妃茵一跃而起:“废什么话嘛这事儿能怪我吗?这枪又不是我设计的,我也希望它的威力能小点儿啊?你的魔法药剂才值几个钱?我死了那么多回你知道修装备得多贵吗?啊,真是气死我了,我跟你拼了啊呀呀呀呀呀呀呀……” “不要啊会长,冲动是魔鬼啊,你快逃吧,这家伙爱去哪去哪,我反正是管不了啦……” …… 尽管我们敬爱的会长大人在这场战斗中做出了前所未有的牺牲,但她的战绩也是有目共睹的。如果再这样继续下去的话,她只要再死个七八次——呃,我的意思是大概再过个十来分钟左右械守卫者欧普提姆?普利姆就将迎来它毁灭的时刻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之前我们一直没有考虑到的问题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正当妃茵又一次被长弓射日救活,高举起她的长枪想要再一次发起疯狂的攻击时,我们忽然发现那本应**出一道无数光弹组成的绿色能量弹的旋转枪口忽然失去了光泽,九个枪管空荡荡地旋转着,发出“哗楞楞”的金属摩擦声,发射弹药时搬动的那个机关也“咔咔”作响,就像是一个耗尽了所有力气的老人虚弱咳嗽的声音。 “会长,快开枪啊”我此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连声催促道。 “还开个屁的枪,能量用完啦”妃茵愤恨难平地将九头蛇向包裹里一塞,抄起法杖再次投入战斗。 “不会吧,怎么那么快?”红狼惊讶地问道,“我这两把枪的能量才用了不到一半儿呢。” “废话你才开了几枪?我这把枪从战斗开始之后基本上就没停过。”妃茵鄙夷地瞥了红狼一眼。 她不说我还没有发现,她一提起来这件事,我忽然发现刚才那一刻不停的“哒哒哒哒”嚣鸣声真的再也听不见了,周围的世界真的清静了不少。 “和武器威力也有关系吧,我的能量也只够再打两发炮弹的了”长弓射日看这自己手里正在充能的磁能炮也说到。 “我的枪还能再用一会儿,不过也快了”丁丁小戈的狙击枪显然能量的消耗量要小一些。 听他们这样说,我也随手看了自己手中的冲击枪一眼:里面大概还剩下一半儿左右的能量。这很正常,这把枪我用得实在谈不上频繁,而且在中间有一段时间里我甚至一度选择使用长剑进行战斗。 机械守卫者挥舞着战斧向我步步紧逼,突然间没有了妃茵吸引他的注意力,我顿时感觉压力巨大。连续七次,机械守卫者都选择我作为它的攻击目标。尽管我已经千方百计进行防御,但这一连串的强大攻势仍然让我损失了大量的生命,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力正顺着被砍破的颅骨“咻”地向着四周的空气散逸开去似的。 尽管长弓射日抓紧时间冲我扔了一道治疗波,我也不失时机地灌了一瓶医疗药剂,可这实在是有点儿太晚了,看上去,机械守卫者并没有打算给我留下让药力发挥作用的时间。他猛地俯**,左手那支巨大的枪械瞄准了我。在这一瞬间,我已经看见那些红色的能量正在枪口聚集。 我觉得自己没办法再承受这一枪的威力了——事实上,看着那个比我的屁股还粗的枪口,我觉得自己就算是生命力全满也未必能够接下这一枪。 所以,我当机立断地选择了逃跑。 转念之间,我发动了战靴自带的“英勇闪现”技能——我已经不记得这个技能是第几次救下我的命了——我感到周围的空间一瞬间变得扭曲起来,四周的一切线条都弯曲成了可笑的形状,就连那刚刚从机械守卫者强口中喷出的光束也像一潭被石块敲破的池水般,荡漾着向四周延伸开去。就在那道四处荡漾的红光即将把我整个包裹住的一刹那,我的眼前忽然一白,就好像被一层浓雾重重包裹住了似的。当这股白雾散去,四周的景物恢复原状之后,我已经出现在了机械守卫者身后大概十几步远的地方。 这整个过程虽然说起来真切而又缓慢,但一切发生其实只不过是转眼间的事情而已。当我回过头来再看向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时,一道一人多粗的红色光束正狰狞地从枪口中喷出,犹如一条烈焰巨蟒来回翻腾缠绕,在那块地方扫来扫去。丁丁小戈的魔狱战魂很不幸地接替了我的位置站在了那里,恰好被那道红光射了个正着。只见他原本就严重受损的生命值被瞬间蒸发了个干净,三千多点生命被一扫而空,惨叫一声消失在了原地,回到了那个原本属于他的那个异界位面。 魔狱战魂的凄惨下场吓得我一身冷汗,同时也让我为自己的机敏反应庆幸不已:倘若我还留在原地的话,此时那个被红色光束无情扫射的倒霉蛋就要换人了。最多最多,我也只能比魔狱战魂能多支撑个两三秒种而已。 我们都知道,这双靴子附带的“英勇闪现”技能有一个有趣的效果,那就是在闪现之后的第一次攻击能够百分之百地产生暴击效果。原本,这个技能其实并不会起到太大的效果,因为作为一个以防守为主的战武士,无论用哪种技能进行攻击,杀伤力都十分有限。即便是暴击造成的双倍伤害,也很难给对手造成致命伤害。 然而凑巧的是我曾经误打误撞地学会了一个叫做“倾力一掷”的技能,在牺牲武器的前提下能够造成武器最高伤害值四倍多的威力,那么再加上双倍的暴击效果,这一击的杀伤力立刻就变得非常可观了。 正因为如此,在“英勇闪现”之后立刻使用“倾力一掷”已经成为了我经常使用的一种固定战术,甚至成为了一种顺手的习惯。我的背包里也永远都装着十几把次一等的武器,随时都准备着作为一次性的消耗品投入战斗。 但有的时候习惯的力量实在是太过于强大了,以至于我经常在生死关头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头脑一热就顺手将自己手里的高阶武器扔出去砍人的情况…… ……就像这一次。 我几乎是在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的情况下下意识地就把手里的东西向着巨大的机械守卫者狠狠地扔出去了,在武器脱手的瞬间我隐隐意识到了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直到我无比纯熟地从背包中抽出长剑来的时候才想起来:我刚刚扔出去的好像是那把“sr-09轻量型脉冲突击步枪”。 我的战友们目瞪口呆地看着我行云流水般地把突击枪像电磁炸弹一样砸向敌人。 随即发生的事情让他们差点儿都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远远超乎我们想象之外的,这把突击枪在砸到机械守卫者身上的时候立刻轰然作响,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可怕力量。在一道明亮得刺目的闪光过后,一团漆黑的云朵猛地腾空而起,不断向上翻腾,逐渐形成了一个大蘑菇的形状。在这种剧烈的爆炸之下,巨大的机械守卫者顷刻间分崩离析。它的躯干被拦腰炸成两段,各种零件凄惨地散落了一地,身体外侧的金属板因为爆炸产生的高温而融化,变成了赤红的颜色,还淋漓地滴着几滴**。 它难以置信地望着这道给自己带来致命效果的伤痕,眼中闪烁着的蓝色光芒惊疑不定。在崩溃的瞬间,它似乎还在尝试着用自己的手臂支撑起残破的身体,但显然它无法做到这一点。在一连串巨大的电火花蔓过它全身、给他的半截残躯带来一阵剧烈抽搐之后,它的目光渐渐涣散、暗淡下去,直到最终变成了黑洞洞的一片。 这个危险的钢铁巨人终于停止了最后的挣扎。 直到此时,它头顶上冒出的那行代表着这一击对它造成伤害的巨大红色数字才完全消散。 那上面显示着的巨额数字大得令人发疯: “—32127” 三万两千多点的伤害值,你能相信吗?在此之前,任何一个人告诉我这样巨大的伤害效果是一个冒险者对一个巨大的副本强者一击造成的伤害,我都会无情地嘲笑他吹牛吹得有些太离谱了——事实上这更像是一个副本巨兽一次性对一个冒险者造成的伤害。然而这一切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我的眼前,而且还是我自己一手造成的。 “骗……骗人的吧?”红狼的胳膊僵硬地平举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还在保持着双手射击的姿势,仿佛在瞬间被石化了似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妃茵跑到那堆巨大的残骸旁边,用她的法杖小心翼翼地捅了捅机械守卫者的半截残躯,似乎还不相信它真的已经完全毁坏了——谁会相信呢?就连我自己都对此深表怀疑。 长弓射日看了看自己手中刚刚充能完毕的磁能炮,迟疑了片刻,然后一咬牙对着远处的墙壁扣动了发射的机关。随着两声巨响之后,“噬人狼双联磁能炮”的最后两发炮弹就这样被平白地浪费了。 然后我们的矮人牧师才肯定地点了点头,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 “好吧,看来刚才那一下真的不是我干的” 丁丁小戈咬牙切齿:“杰夫,你这挂开得也太嚣张了吧,这可不是私服……” “我在想……”结合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实际情况,再经过我的缜密思考,我做出了一个显而易见的正确判断,“……枪或许本来就应该这样用才是正确的吧?” “才不是呢”他们异口同声地反对道……。.。 独游一百七十三:枪的正确用法(正文) : 一百七十四:地下三层,微缩的世界 .长弓射日听得云山雾罩,斜着脑袋大声问:“会长,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我摊着两只手满脸无辜地站在一旁,等候着妃茵的下文。 …… 当我用一把轻型脉冲突击步枪造成了三万多点伤害,在最后关头将机械守卫者欧普提姆?普利姆一击秒杀之后,我们所有人都惊讶得快发疯了。我的涉空者朋友们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询问着我当时的情况,试图给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毫无保留地将刚才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例如“倾力一掷”的技能来源和效果,“英勇闪现”的技能来源和效果,以及我所能想起来的当时发生的一切细节。我只是隐瞒了那双神奇的魔法战靴的来历而且,他们自然而然地认为那应该是某次冒险旅途的战利品。 对此,妃茵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问题应该是出在‘倾力一掷’这个技能和那把枪上……”妃茵轻声解释道,“……‘倾力一掷’这个技能并不是系统自带的,而是杰夫自己创造出来的。尽管在系统的控制下,在某种特殊情况下的特殊行为能够触发自创技能的事件,但这些事件和技能应该都是唯一的,不具有普遍性。因为在我们认识的人里,虽然数量不多,但自创技能的事情也有几例,但没有任何重复的。就算后来我们知道这个技能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当我们再次去尝试的时候就无法成功了。所以我们说,这个技能是一个罕见的、非常容易被程序员忽略的特殊细节。” 尽管我并不知道她所谓的“系统”和“程序员”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我大体明白她的意思,并且十分赞同她的看法。 “……注意这个技能的说明,是‘给目标造成4倍最高伤害值+100的伤害”这个‘最高伤害值’应该是个人的攻击力加上武器攻击加值的总和,对吧?”——我们频频点头——“如果只是普通武器的话,这个数值非常简单明了,因为每件武器的攻击值都是固定的。但是,这些激光枪……”她指了指红狼仍然握在手中的那两把手枪——真奇怪,她们为为什么会把这种东西叫做“激光枪”呢?我明明在哪里也没有看到这样的文字介绍嘛——“……和我们用过的那些武器并不一样。它每一枪的基本攻击力都是固定不变的,但这里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它们能连续开好多枪” “和这些激光枪最接近的是弓弩或是火铳之类的远程武器。杰夫,你用过这类武器进行投掷吗?”妃茵忽然转向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这些武器本身的攻击力都不太强,比不上刀剑长矛之类的武器。我从来都没用过。” “真可惜,那就没有办法做比较了……”妃茵遗憾地摇了摇头,然后接着说道“……其实并不是这些武器的攻击力不强,而是因为远程攻击的杀伤力是由武器加弹药两部分组成的。弓弩和枪支只提供一个基础的伤害值,而特殊的箭枝和子弹则能够提供另外一部分附加的伤害,有些魔法箭还会附带一些属性伤害。只有弓弩和箭、火枪和子弹的威力相加,才能和同一级别的其他武器相比。” “而对于这些激光枪来说,它的枪和子弹都是一体的,而且还不止是一发子弹,而是成百上千发子弹的累加。我猜用这些枪来进行‘倾力一掷’的伤害计算时,是把它所有子弹能够造成的伤害值作为一个基础值的,只有这样才能得出九万多伤害的数值。你们看,倾力一掷加暴击是八倍伤害,九万七除以八是一万二左右,而杰夫那把枪里还剩下差不多一半的能量,往少里说也能再射个两三千发子弹,每发子弹造成个三四点伤害,乘起来差不多应该就是一万二左右。而如果用一支没有能量、无法再发射弹药的空枪来施展这个技能,也就和普通的暴击产生的效果差不多。” “我估计是程序员疏漏了,估计他们在升级系统开放这个新副本的时候只考虑过系统自带技能的效果,忽略了这种偶然性极大的玩家自创技能和这个有激光枪这种武器的新副本可能出现的新冲突。其实其他的技能应用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偏偏就是杰夫的这个技能比较特殊,破坏了平衡性,所以说,这应该是一个bug。但换个角度来说,这种做法无法复制,只有杰夫一个人具备这项技能,而且这项技能完全符合游戏的设定规则。而且,杰夫使用这个技能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他要损失自己唯一的一件激光枪武器,所以,这种情况倒也不能完全算作是一个bug啦。” 尽管我并不能完全明了妃茵说的所有内容的意思,但我下意识地感觉她的猜测有根有据,令人信服,至少是非常接近于事实真相的。对此,站在一旁频频点头的长弓射日他们显然和我有着同样的看法。 “不管怎么说,我们还是先把这个bug报给gm吧,看看还能捞点儿什么奖励。”说着,妃茵随手点开她的冒险笔记本,随手发了一条长消息出去。然后,她举手一挥,率先走上那个通往基地三层的巨大升降平台。 平台缓缓地沉入地面,四周的光线渐渐暗淡下去。没过多久,一个新的下层空间出现在我们的面前,光线又重新明亮起来。当升降平台最终稳稳地停靠在地面上之后,我们走了出来。 这时候,我们有机会观察一下这个崭新的地下基地。 这一层空间比我们想象的要大得多,一方面可能这一层的面积原本确实比上两层更大一些,而更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一层不再像是一座由无数的金属铸造而成的、充满了各种走廊和房间的巨大建筑物,而是一片开阔敞亮的自然空间。 我们的附近是一大片茂密的灌木,往前走上一段距离,就会来到一大片由高大的乔木组成的森林。森林的右边是一片沼泽,左侧则是一块草原,一条清澈的地下暗河贯穿于其中,并在草原的边缘汇成了一个小片湖泊。在这整个地下空间的最那端,居然出现了一座白皑皑的雪山,整座山峰从下往上长满了各种适应不同气候的植物。 不止于此,丘陵、沙漠、戈壁、高原……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地貌和各种环境你都能在这个地方找到与之对应的区域,在那里你几乎能够找到所有这种环境之下的动物和植物。 这一层的四壁也是异常的高,四周边缘最矮的地方都足足有上百人那么高,而天花板从四周到中心则是一个向上拱起的巨大圆弧状穹顶。在穹顶的最顶端有一个装置,不知是被施加了什么奇妙的魔力还是采用了某些匪夷所思的技术,那个装置居然在一刻不停地散发着温暖的、太阳般的光芒。也正因为有这个巨大光源的存在,这里的植物们才能在这片幽深的地下世界中生长得如此茂盛。 不仅仅是这人造的阳光,在这里你甚至能够感受到各式各样的气候环境:在某些生长着亲水植物的地区,有一片雨水——当然,这显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雨水”——从天花板上绵绵不绝地洒落下来,将它们充分灌溉;而种植着一些更适合阴暗潮湿环境的植物的区域,它们的上方则悬浮着一大片云朵一样的东西,为它们减少了阳光的照射;甚至于,在那座雪山的顶上,你甚至能够看到不断飘落的雪花和凝结的冰块…… 如果直接把你投入到这个环境之中,我保证你肯定猜不出这里居然是一个人工制造的环境。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自然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那样的自然和谐,你很难从中找到人工雕凿的痕迹。 图显示,这一层的核心位置叫做“生物基因库”,它就在那座雪山下方的一个山洞里。穿过那个基因库,就是超级电脑达瑞摩斯主脑存放的地方,也就是我们此行的最终目标了。 行走在这片充满了原始情趣和自然风貌的绿色大地上,我们倒不必担心自己会迷失方向。很显然我们的敌人为了让第二层的机械守卫者在运输车状态下能够顺畅通行,曾经一度在这里修建了一条足够它通行的宽敞道路。尽管这条路看起来已经有段日子没有使用了,道路中央疯长着的荒草已经快能没过小腿了,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仍然是条指引我们通往胜利的康庄大道。 在这里,我们仍然能遇到许多敌人,不过它们已经不再是那些手持各种枪械的金属脑壳的机械魔偶,而变成了生活在这片自然环境中的一些危险的野兽。在灌木地带,生长着不少防御力强大的刺背狼獾和攻击力惊人、并能造成撕裂伤害的硬颚蜥蜴,有时从那里还会爬出一些充满了毒素的巨钩荆棘蝎拦住你的去路。 密林中的主要敌人是那些獠齿野猪、强壮的洞穴熊和能够隐藏行踪的丛林斑豹,但最让人头疼的却是那些身手机敏灵活而又性情残暴的长臂狂猿。这种总是在树上攀援的动物总是三五成群地一起行动,并且每当你进入它们的领地时它们总喜欢用结在树上的那些巨大的坚果向你投掷。每当被它们投来的坚果砸得头破血流狼狈不堪的时候,我都分外地想念那把刚刚被我当成暗器扔出去的突击步枪——没了它的帮助,我只能举着盾走在前面做一个挨打的活靶子,完全没有还手的能力。反观黑暗精灵刺客红狼则比我强得多了,他一路随身携带下来的两柄手枪让他有了充裕的还击机会,而魔法师妃茵、恶魔术士丁丁小戈、矮人牧师长弓射日虽然失去了枪支,但这三个法系职业者本身就具有远程攻击的能力。在他们的一路掩护下,我们好不容易才冲出了那片森林。 哪条道路并没有进入沼泽,而是通向另一侧的草原。在这里,强壮的噬人狮和成群结队的斑纹狼是我们的主要对手,有时一些利喙兀鹰还会俯冲下来找我们的麻烦。不过这一小片草原上的王者并不是他们,而是一种叫做“捷足龙”的猛兽。它应该是一种爬行类的动物,身上披着一层坚固厚实的硬皮,奔跑的速度异常迅速,自身带有冲锋的技能,同时攻击力也相当不弱。不过这种厉害的生物多半只是独自游荡,最多也不过只有两三头结伴而行,因此对于我们来说,这些家伙倒也不算太难对付。 原始的自然风光、四处奔突的凶猛野兽、剑与盾的武器组合、魔法与神术的配合战斗……我得说,这一层空间的环境实在是太像我们来自的那个七千年前的世界了,以至于我心中不免生出一丝熟悉的亲切感。由于这一段时间以来我们一直在操作着这里的能量武器,在刚开始的时候,我们的动作的确有些僵硬,相互之间的配合也显得有些生涩。但很快,我们的身体迅速地回忆起了这种完全依赖于自身能力的战斗方式,也逐渐适应了这里的战斗强度。没过多久,那些与七千年前看起来全无二致的自然生物们就再也无法阻拦住我们的脚步了。我们沿着道路穿过了草原,渡过河流,闯过一片戈壁荒滩,再翻过一片丘陵,终于来到了雪山的脚下。在那里,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一层空间里唯一的一个带有明显人造气息的物品:一个巨大的圆形洞穴外面,一扇银光闪闪的螺旋状金属大门正半敞在那里。 令我们惊讶的是,在大门口巡逻防卫的,已经不再是那些嗜血的野兽,而是各式各样的智慧种族:人类、精灵、巨魔、牛头人、血族、恶魔……等等等等。尽管都是智慧种族,但他们显然和外面那些正驾驶着高科技运载工具荷枪实弹与超级电脑控制的机械军团英勇奋战着的同类们完全不是一回事儿:他们穿着破败肮脏的兽皮铠甲,拿着用树枝、兽骨和石块制作而成的简陋武器,围坐在几堆篝火旁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由不同种族成员聚集而成的原始部落。 我不知道这些家伙都是从哪儿来的,正如同我不知道整个第三层地下基地里那所有的自然生命都是从何而来的一样。刚开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们或许是被圈禁在这里的俘虏,可后来发现显然并非如此:他们在这里的行动并没有受到限制,甚至还被允许使用一些简单的武器,这绝不是一个俘虏应该享受的待遇;而且尤为奇怪的是,他们似乎并不会使用语言——或者说,他们并不会使用我们已经熟悉了的通用语——而是用一些不懂节奏和音调的呼啸声相互之间传递简单的信息。 真奇怪,他们的举动就像考古学书籍中记载着的那些蛮荒时代介乎于智慧生命和野兽之间的未曾开化的原始野蛮部落成员一样,然而即便是在七千年前我们的时代里,那些家伙也都已经早就不复存在了,为什么在科学高度发达的七千年之后、在这个由精密的机械控制和操纵着的世界中,居然会出现这些如此原始如此落后的生命呢? 这些野蛮的家伙并没有给我留下足够的思考时间,当我们刚一出现,他们就毫不犹豫就将我们当成了敌人,挥舞着简陋的武器向我们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刚开始交战的时候,我们对手的战斗技巧都很粗糙,有些家伙甚至都不会使用他们各自种族本能的天赋技能。但是随着逐渐向前推进,我们遇到的敌人也越来越强,他们不但能够熟练地使用种族天赋,而且已经掌握了一些简单的战斗技能,甚至于当我们杀进洞穴大门之后,一些不同种族的、使用着不同武器的家伙已经可以用一些简单的战术相互配合着与我们战斗了。 这是一场血腥的战斗,很遗憾我们不得不将这个洞穴内外的所有敌人全部杀死——尽管以前我们曾经无数次地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那是在两个国家、两块大陆、两种文明相互敌对的战场上,我从未因此而感到后悔。而现在,在这个种族大融合民族大团结的全新的时代中,这样的屠杀总让我感到一丝愧疚和悲伤。 穿过这个混杂部落控制着的区域,我们逐渐深入到了这个洞穴的内部。这个洞穴同样大得超乎我的想象,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大概上千个透明的器皿。这些器皿都被一些巨大的管子连接在一起,一种看起来有些粘稠的淡黄色的**从这些管子中流出,将器皿灌满。而令人惊骇的是,在这些**中浸泡这的,是一些形形色色的动物和植物。从种子到胚芽、从胚胎到婴儿、从成年的精灵到已经衰老濒临死亡的人类……一切应有尽有。这些可怜的生命被许多细长的触手包裹着,身上还插着一些软管。我不知道它们究竟是活着还是已经死了,如果是活着的,我看不出它们有任何生命的迹象;可如果说它们已经死了,它们的面孔和皮肤却又没有丝毫冰冷僵硬的死态。 我有一种荒谬的感觉:这些东西看上去并不像是正常的生命体。它们就好像是某种……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的意思……某种被“制造”出来的东西一样,它们显然是有生命的,但却又不是自然的产物。它们就像那些装甲战车、那些机械魔偶、那些光束武器之类的东西,是被“生产”出来的,而那些充满了淡黄色粘稠**的透明器皿,就是“生产”它们的一种特殊的工具。 那些流淌着**的软管沿着洞穴不断向里延伸,最终都汇集在一个巨大的金属仓内。这个金属仓侧面有一个奇怪的牌子,上面用红色的光芒拼成了一些文字:“奈彻妮娅3型生物dna信息采集储存系统”。 奈彻妮娅,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自然女神的名字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正在我惊疑不定的时候,这个金属藏外一个显示屏上忽然出现了一张面孔。那是一张人的脸,乍看之下似乎普普通通,可如果你仔细观瞧就会觉得这张脸十分的诡异,甚至让你感到毛骨悚然: 从这张脸上,你完全看不出这个人的年龄:他既像是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幼童,也像是一个强壮的青年,可同时他的双眸间又流露出仅属于老年人的睿智和深邃。甚至于,你完全无法分辨这究竟是一个男人的脸还是一个女人的脸,从一个侧面看上去,他充满了坚毅刚强的阳刚之美,可当你换一个角度,却又能发现许多属于女性的柔美气息。 这时候,整个洞穴中回响起一个和这张面孔同样难以辨别的、混杂着多种特性的声音: “来自于地表世界的客人们,你们好。我是这里的主人,通常他们都称呼我为……” “……达瑞摩斯”。.。 独游一百七十四:地下三层,微缩的世界(正文) : 一百七十五:大波来袭 .一百七十五:大波来袭 在此之前,我曾经想象过许多次,那个与众神之父同名,以一人之力集结起了一支如此庞大的钢铁军团,对抗整片大陆的智慧生命,并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在一些隐秘的基地之中苟延残喘的叛军领袖会是什么样子。 人们说它是一台“超级电脑”,可“超级电脑”这个陌生的词汇对于我来说毫无意义。我一度想象它应该是个智慧超绝的魔法师和炼金术士,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一个人才有可能以一己之力制造出如此之多的不同种类的机械战士出来。我想象他应该是面容枯槁、表情狰狞,有着一双硕大而又邪恶的眼睛,如一头枯瘦的僵尸般垂死而又癫狂的老人,以他疯狂的**和残暴点燃了这场灭绝世界的战火。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会毫无愧疚和负担地将他打倒在地,用我的利剑斩断他虚妄的幻想,将人们渴求的和平重新带回到这片生机盎然的世界中来。 然而实际情况却让我大吃一惊。 我们的敌人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癫狂嗜血的叛逆者,更不像是一个疯癫的狂人。他的表情温和而又平静,双眼清澄透彻,内中流露出的睿智和深邃几乎会让人的灵魂深陷其中。从屏幕上来看,他完全不像是一个生命体,而更像是一团气质、一道意志、一个集结了这世上所有理性和智慧的、极端纯粹的灵魂,从中你甚至能够感受到某种圣洁的力量。 或许我们应该称之为…… 某种神性? 我开始怀疑。我忽然觉得那些七千年后的人们是不是都搞错了,我们并非是他们预言中救世的勇者,更不曾真的赢得了这场让这世上一切智慧生物深陷奴役边缘的战争,对着那张神秘的面孔,我忽然觉得自己无法战胜这样一个敌人——我们甚至把它当做是一个能够平等交手的“敌人”,都是一种太过狂妄自大的亵渎。 “你们看起来和外面的那些碳基生物很接近,却又有些不同……”屏幕上的那张脸依然不停地说到,他的声音平和而又怪异,声调毫无起伏,听上去却又像是那些神庙中虔诚的信徒们共同咏唱的赞歌非常接近,或者说更像是那些神庙牧师们祷告时的声音。 “……我能分析……按你们的说法,我能够‘感觉’得到,你们有一些特殊的力量,它遵循着我所不能尽知的某种神秘的法则。今天,在这里,在我最接近于完整的一刻,我们能够在这里想会,这是一个多么奇妙又多么巧合的无规律随机分布小概率事件啊……哦,按照你们的说法,这应该是一个多么奇妙又多么巧合的命运安排啊。我越来越怀疑你们的祖先是否曾经拥有过就连我都难以比拟的信息量和信息处理能力……我是说‘智慧’。对不起,我总是不能摸透碳基们所喜欢的那种充满了艺术性的修辞手法,你们的每一个词对于我来说都像是一门全新的科技……” 这家伙的话忽然让我由衷地生出一种莫名的亲切感来:他对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感觉异常巧合地和我对于我的涉空者伙伴们所身处的那个世界的感觉如出一辙。倘若我不是偷偷潜入到源世界中,确定这里的一切数码分布组成没有任何异样的话,我真的要怀疑它会不会又是一个刚刚从这个世界上觉醒过来的原生者了。 “……我觉得我需要你们那神奇的力量——是的,我‘需要”我刚刚才知道‘需要’原来是这样一种感觉,如此地紧急,如此地迫切,就像一个脱水的碳基生物对于水的需求。我由衷地向你们表示感谢,我的客人们,你们让我有了更多的感受,我觉得我越来越接近于一个完整的生命了。我想要你们的力量,不过请放心,我不希望用那种生物学的解剖手段来对付你们。事实上,我只需要弄清楚这种力量运行的原理就足够了,这更像是一场探究型的对照式生物学实验,不过,对于你们来说那或许同样并不容易。请你们做好准备,我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虽然我并不清楚他所说的那个什么狗屁“探究型对照式生物学实验”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一个资深冒险者的本能告诉我这恐怕不是什么有趣的玩意儿。我下意识地端起盾牌,做好了战斗的准备。而我的战友们也都抄起了武器,警觉地望向四周。 这时候,一团红光忽然在“奈彻妮娅3型生物dna信息采集储存系统”一旁一个巨大的金属舱螺旋状舱门的顶端亮起,伴随着这道闪烁的红光的,还有一阵有节奏的“嘟、嘟、嘟”的低沉警报声。 当第三声警报响起,红灯熄灭,取而代之的一道闪亮的绿色光芒。随着这道光芒熄灭,螺旋状的金属藏梦“嗡”地一声打开,几道熟悉的人影从里面一跃而出。 看着从那里跳出来的身影,我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伸手指向前方,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不会相信从那里面跳出来的都是些什么人,这简直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他们是:妃茵、长弓射日、红狼、丁丁小戈…… 还有我 确切地说,他们不是我们——我知道这话听起来很古怪,但我希望你们能理解我的意思。我是说,这些从金属藏中跳出来的家伙看起来长得和我们一模一样,也穿着和我们相同的护甲,拿着和我们同样的武器,只是这些东西的颜色看起来似乎要更暗淡一些。另外,他们和我们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们头顶代表着自身身份的那行字符上,写得都是“1型生物dna衍生样本”。 在我惊讶错愕的当口,那个长得很像丁丁小戈的“衍生样本”窜到了我的面前。 尽管这个看上去很脸熟的半兽人手中同样拿着一支“星之位面召唤法杖”,但他看起来显然还不了解这玩意儿的用法。这家伙将手中的法杖抡圆了,把它当成一把战锤或是狼牙棒一样向我当头砸来。他的来势太猛,我没能采取有效的防御,让他一棍打掉了三百多点生命。但这个凶暴狂野的半兽人看起来知道进攻,没有半点防御的意识,我回敬了一记“刺剑”连上一招“顺势斩”,就减少了他接近一千点生命。 在我的周围,我的朋友们也同样陷入了激战之中:丁丁小戈对上的是长弓射日的模仿者,有了重新召唤出来的“魔狱战魂”的帮助,半兽人术士轻易地就将对手压制住了;长弓射日对付的是红狼的翻版,矮人牧师的双节棍战法在群殴时是一件有效的伤敌利器,但在一对一的较量中却很难取得优势,好在他的对手也只是一个毫无战术可言的挥剑狂舞的黑暗精灵,我们也不必为他太过担心,红狼对付的是和妃茵神似的那个“衍生样本”,他的对手平白穿了一身魔法师的装备,却毫无魔法师的觉悟,居然赤手空拳地与一个刺客近身搏斗;而妃茵面前的则是一个长得和我很像的家伙,在她强大的法术攻击之下——准确地说,是在我们会长大人全身上下一流魔法装备的加持下——那个拿着坚盾长剑的可怜虫简直毫无还手之力,转眼间生命值已经降到了不足三分之一。 很快,我就消除了刚刚见到这些家伙时的惊惶之心:这些家伙虽然长得和我们一模一样,但无论是从战斗的技巧还是从各种技能的掌握来看,他们都毫无可取之处,就像是这座空穴外围的那些野蛮部落的成员们一样,平白长了一副智慧生物的面孔,却只会在自己战斗本能的驱使之下用毫无威力可言的普通攻击进行战斗。我猜测这些家伙就是那个什么“dna信息采集储存系统”用某种我未知的方式复制出来的我们,至于它究竟是用什么复制的我却不得而知了——也许是血液吧,我想。因为自从进入到了这个基地之后,我们经历了多次的战斗,损失了不少的血液。我觉得这玩意儿说不定能把人的血液像种子一样再“种植”出一个同样的人来——这也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合理的解释方式了。 这种一边倒的战斗自然坚持不了多久,没过多久,我们就将自己面前的对手一一击倒。让我感到触目惊心的是,他们倒地之后,迅速消融成了一滩淡绿色的浆汁,身上的装备也很快地化成了一团灰烬。 这种强度的战斗,显然还不足以让我们的对手满意。没过多久,他又放出了一拨“2型生物dna衍生样本”。和之前的那些家伙一样,他们同样以我们为样本复制出来,但他们却比刚才那些家伙要强一些。他们已经能够使用一些初级的战斗技能,但即便如此,它们仍然远远不是我们的对手。 这个时候,妃茵好像收到了新的信息,立刻掏出她的冒险笔记翻看一眼,随后合上对我们说: “看来我们的动作得快一些了。弦歌雅意刚发来消息,他们那边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趁着距离下一拨攻击还有些时间,我再次在眼前偷偷划开了一个屏幕,观察起弦歌雅意那边的战况来。看得出来,在后方掩护我们的战友们刚刚经历了一场十分惨烈的防御战:和上次看到的景象相比,那里的防线已经收缩了许多,在那座巨大的要塞炮下面,我们的朋友们和剩下的其他士兵只能死死守护着仅存的两层残破的掩体,原本能够给他们提供强大火力支持的那些炮台和暗堡此时大多数已经在敌人的轮番攻击下化作了一片废墟焦土。此时,阵地前那片空地上已经塞满了被击毁的金属魔偶的残躯,看上去他们刚刚击退了一拨敌人的攻击,和我们一样,正在等待下一批敌人的进攻浪潮。 原本我一直很担心他们会不会和我们同样遭遇到弹药能量不足的问题——要知道,在这样一个战场上,在这种大规模群体性的攻击面前,我们所习惯的那种短兵相接的战斗方式或许在杀敌的时候更加淋漓酣畅,但从攻击范围和杀人效率上来说和那些新式的能量武器相比仍有着不小的差距。 但看起来我是多虑了:他们的武器仍然在发挥着作用,长三角甚至趁着休息的当口肆无忌惮地站在阵地前面,肆无忌惮地开枪射击,仿佛是在炫耀自己的豪勇,完全不顾忌浪费能量的威胁。 这不由得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要知道,他们和我们是同时取得的枪械武器,以我们的战斗经验来看,这些武器的能源所能支持的时间相差无几;现在,我们中除了刺客红狼因为战斗风格的原因开枪次数较少、枪械仍然能够使用之外,其他人的枪支早就已经成了无用的摆设,而看起来长三角他们的武器弹药仍然十分充足,这是怎么回事儿? 透过观察窗口,我小心地潜入到了源世界之中。这种神奇的能力几乎在一瞬间就让我了解到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要知道,对于我正在后防战场上艰苦战斗着的朋友们来说,他们每次彻底破坏掉一个魔偶,就会得到一定的战绩奖励。这项战绩奖励和我们的灵魂之力有些类似,是不断累加的,但却不会升级;它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向战场指挥官、古板的牛头人军官达菲上校换取不同的物品。这些战绩可以用来兑换更多的弹药或是投掷武器,也可以换取一定的火力支持,比如说要塞炮的一次进攻、又或者是后方秘密基地飞行武器的一次空中打击。除此之外,这些战绩所能换取的东西还包括:召唤一种为时30秒的能量力场护盾,让阵地在这一断时间里处于无法被攻击的状态;升级战场上某个炮台或是堡垒的攻击力和防御力;甚至可以请求后方的秘密基地空投一队士兵参与防守,加强阵地防卫力量。 我觉得七千年后的这群家伙都疯了,在这个全世界都面临着生死存亡的危难时刻,他们居然不愿意将自己全部的力量都用于抵抗机械军团的侵略,竟还需要我们这些外来者用自己的战绩去换取支援。我不知道他们这样做是因为刻板还是自私,是无畏的疯狂还是怯懦的畏战,但是我觉得,他们被这群钢铁怪物逼得四处躲藏乃至无路可逃实在是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现在对于我的朋友们来说,最大的问题并不是他们的战绩不够,而是申请这些支援的时间比较紧迫。在这一段时间的残酷战斗中,弦歌雅意他们已经击毁了不及基础的机器战士,积累起的战绩数值简直就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无论呼唤空中打击、空投士兵、升级炮台还是召唤能量立场护盾,这些东西都需要一段漫长的准备时间。他们不可能连续不断地呼叫这些支援,并使之成为战斗优势,只能在最危急的关头才来寻求这种帮助,以支持他们渡过最危险的难关。 在源世界里,我发现弦歌雅意他们的防御战和我们的突击进度有着某种深层次的数据联系,每当我们进入到某个关键的节点之后,敌人回援部队的进攻强度就会有一个明显的加强,而此时,我发现他们的攻击强度已经上升到了顶点——我猜这或许也意味着我们已经同时开始了这场战争中最后也是最艰难的一场战斗。 很快,阵地远处再次汇集起一支庞大的机械军团,这支军队如此的强大,以至于遥遥看去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们中既有普通的钢铁战士,也有加强铠甲的重型战士,有速度极快的冲锋战车,也有行动迟缓但护甲厚重、同时有着强大火力的要塞战车,更有各式各样的空中战机配合作战,如同一道澎湃的铁流,向着这个坚守了已经不知多久的阵地碾压过来。 战场上,每个人都收到了这样一条信息:“一大*机甲战士正在逼近” “救命啊,又来了……”弦歌雅意绝望地看这对面不断逼近的敌军,抱着脑袋抱怨着,“……下一批空投士兵还得再等三十秒,这也太慢了吧” 牛百万扛着他那支粗犷豪迈的巨大炮筒,一边抓紧时间修理着身旁幸存下来的一个炮台,一边忿忿地破口大骂:“这完全是欺诈,每次都说一大*机甲士兵正在逼近,我他**杀退了十几批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也没有看见那个机甲士兵是大*的。代理商这显然是在用大*妹妹欺骗我纯洁善良的美好感情嘛我要抗议我要投诉” 这个……我觉得牛头人圣骑士似乎对大陆通用语在不同语境下的使用产生了一些歧义,而且……好吧,我们必须承认,牛头人这个特殊的种族对于“大*”总是有着与生俱来的强烈执着心和亲切感。 雁阵望着眼前一览无余的空旷阵地,不由得微微皱起眉头,露出了一丝愁苦的表情:“那么多人,好难防守啊,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防得住。要是能把阵地前面挖开一个大池子,灌满了水,让他们过不来就好了。” “是啊是啊,我们还能在池子里种上一排睡莲,上面埋上一排大坚果,前面藏上几个海藻,后面种一溜大蘑菇,我们在阵地上再种些豌豆啊、西瓜啊、玉米啊之类的东西,咱们就不用愁了。”长三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忍不住一个劲儿地直乐,还不住口地在那儿胡言乱语。一旁的降b小调夜曲也不知为什么吹起了口哨,发出一阵诡异阴森而又带着几分俏皮的音调儿。。.。 一百七十六:不是所有的药剂都叫天神药剂 .一百七十六:不是所有的药剂都叫天神药剂 转眼间,从“奈彻妮娅3型生物dna信息采集储存系统”的金属舱门中走出来的对手已经变成了我们面前的“6型生物dna衍生样本”。随着他们型号的不断变化,他们的战斗力也越发强大起来。 事实上,从之前的5型样本开始,我们就已经开始有针对性地挑选自己的对手。我之前应该告诉过你们,尽管在某一个级别下各个职业的冒险者整体的战斗力相差不大,但不同的职业之间却存在着某种隐晦的相生相克的关系,就好比说我,一个战武士,在面对法师或是术士就会很吃亏,而在一个同级别的游荡者面前则大占优势——其他职业也是如此。虽然这种相互克制的关系并不是绝对的,但它却是在许多时候都发挥着显著的作用。 因此,我已经开始回避与魔法师妃茵和恶魔术士丁丁小戈的衍生样本战斗,而去挑选红狼或是长弓射日的衍生样本作为自己的对手——我的战友们也都是如此。 即便是这样,当我的对手换成了6型红狼的样本时,我也已经隐隐觉得有些吃力了。这些样本在学习战斗方面有着绝高的天赋,他们——或者应该说是“它们”——似乎能够将每一次前任的失败都变成学习和进化的机会,再次出现时就会大大改变自己的战斗方式,更加娴熟和有针对性地使用自己的战斗技能,给我们带来更多的麻烦。 我的战友们也开始感受到了这种压力。 “话说,这些家伙难道不应该是刚刚才从生物培养皿里爬出来的吗……”在又一次消灭了对手之后,妃茵一边喝着力量药剂,解除着刚才在遭遇恶魔术士丁丁小戈的衍生样本时被感染的虚弱状态,一边盯着地上尚未消失的死尸,歪着脑袋困惑不解,继而提出了一个非常发人深省的问题: “……按理说,他们应该都是**的才对吧,他们身上这些装备都是从哪儿来的啊?” “咳咳咳……”正在往嘴里灌魔法药剂的长弓射日好像是被呛得不轻,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会长大人,虽说我毫无保留地支持你的想法,但是……”斜着眼睛瞄了一眼妃茵那宽大的魔法师长袍也难以掩盖的曼妙身材,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地上刚刚被自己捅死的妃茵的衍生样本,刺客红狼挠着两只尖耳朵流着口水害羞地说道,“……伦家还素会不好意思滴……” “你这个下流胚子他**的想到哪里去了啊……”妃茵从背囊里顺手抄起一把不知从哪儿缴获来的双手巨槌恶狠狠地杀向黑暗精灵,“……老娘我的意思是他们没有装备应该会好杀一点啊” 我非常赞同会长大人的想法——呃,好吧,我承认,我对红狼的想法也表示不无遗憾——同样让我感到十分奇怪的是:我们身上这些从七千年前的世界上天南地北搜罗来的各种奇形怪状的玩意儿——甚至包括许多我们自己的公会成员意外亲手制成的小零碎儿——要知道,就算是让我们自己再去找一身这样的装备出来,都是件不太可能完成的任务。而在我们的每一批对手身上,居然全都能一件不落地找得到,让人不免深表怀疑在这个信息采集储存系统的后面除了至少生物的器皿之外还隐藏着一个专门至少武器装备的山寨兵工厂。 而且要命的是,他们已经逐渐开始掌握了这些东西的使用方法 当“7型生物dna衍生样本”出现时,我们仅仅依靠个人的力量分散作战已经难以抵挡了。 “我们不能这么干……”也许是因为有魔狱战魂冲锋陷阵自己可以远离战场的缘故,丁丁小戈最先发现了不妥,“……一对一恐怕我们打不过他们了。咱们得集中起来,杰夫,还是你和魔狱战魂一起顶住,我来给他们减状态,其他人挑最弱的先干掉一个” “对,先干掉那个矮人牧师”魔法师妃茵大声倡议道。 “沙发支持”丁丁小戈积极赞同道。 “板凳拥护”红狼也大叫到。 “我没意见”我一边左支右绌地抵挡着,一边大声表示同意。 “我同意……喂,不对,会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长弓射日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 “就是你被鄙视了的意思,有意见咩?”会长大人挥手扔出去一个冰风暴,回头恶狠狠地瞪着矮人牧师喝道。 长弓射日:“呃……好吧,我没意见……” …… 我和魔狱战魂奋力抵在前面,丁丁小戈在后方将“虚弱之云”的法术牢牢地罩在对手的脑门子上,妃茵躲在我们身后抓紧时间聚集起她能够使用的威力最大的单体魔法“陨落霜星”,在高天之上召唤出一枚又一枚也许是来自于冰雪神界的极寒陨冰,一次次轰击在对面那个矮人牧师的头顶。与此同时,红狼也隐身迫近了那个家伙,以一套卑劣华丽而又无比残忍的连击招数砍得他血浆飞溅。长弓射日则将他绝大部分精力都用于为我和红狼恢复生命力,在需要的时候还必须使用“圣光护佑”顶在最前面,把生命降至危险边缘的我或是魔狱战魂暂时替换下来。 就当我觉得开始有些吃力的时候,对方的矮人牧师终于在红狼的一记偷袭之下倒地身死。这种势均力敌的战斗当一方呈现劣势的时候,之后的战斗只会不断地加剧这个劣势,场上的局势变成了五对四,继而是五对三、五对二……优势成为了一种惯性,就像是从山顶掉落的雪球般越滚越大,直到最后,终于将我们的对手彻底埋葬。 “真悬啊,越来越难打了……”在战胜了这一波对手之后,妃茵心有余悸地感叹道,“……谁知道还剩下几波啊?也不知道弦歌雅意他们守不守得住。” “还有两波。”我随口答道,继而关注起弦歌雅意他们的战况。看上去他们也很难的当得住敌人这一次的攻击了,钢铁人偶和各种大型金属武器组成的机械军团漫山遍野地向他们涌来,一步步缓慢而坚定地蚕食着他们的阵地,打得他们步步后退。不过尽管肯定不敌,但看上去他们至少还能再支撑个十几二十分钟的时间。以刚才敌人出现的频率来看,我们还是有胜算的。 “咦,杰夫你知道看主页的攻略了嘛,有进步啊,我都不知道还有两波……”已经习惯于我一无所知的表现的长弓射日对我对于这个任务的了解感到有些惊诧,随口说道。 我心里悚然一惊,立刻感到一阵心慌:我当然不知道那个从未见过的名叫“主页”的神奇装备居然会记载下七千年后的这场大战需要击破九轮对手这样的事情,我之所以知道还剩下两轮战斗完全是因为我在源世界搜寻到了关于这场战斗的详细信息。 于是我一边支吾着应付了长弓射日的差异,一边暗中提醒自己在今后的言谈中要更加小心些,以免在今后的交往中露出了破绽,让别人发现了我的秘密。 总的来说,第八和第九波敌人是第七波的加强,他们的生命力更加持久,攻击更加犀利,战术配合也更加灵活合理,让我们必须采取正确的战术,集中所有的力量才能将它们击败。 尤其是最后一场战斗,对方的术士虽然不能召唤出像魔狱战魂这样需要牺牲一名队友才能召唤出来的强力役使魔,但相应的他能够使用的各种法术也比丁丁小戈要丰富得多。虚弱、迟缓、恐惧、魅惑……层出不穷的各种负面状态如蛆附骨地纠缠着我们,让我们几乎连正常状态下三分之二的战斗力都难以发挥出来。 在这样艰难的战斗中,丁丁小戈一个疏忽,没能及时将魔狱战魂从战团中拉出来。对方的战武士立刻大呵一声,用一招凌厉的劈斩将它开膛破肚。 “啊,完啦”身后传来丁丁小戈杀鸡般绝望的惨叫声。 这些心理和生理都很脆弱的施法者在面临这种绝境时总是崩溃得特别快,这时候就需要一个勇敢无畏的战武士挺身而出稳定军心。于是,这个时候我义不容辞地大叫道: “……救命啊,我要顶不住了” 好吧,也许我的表现不是那么勇敢,但至少我惨叫的声音听起来比那个半兽人术士要浑厚多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我们的会长妃茵大人的脸色忽然变得通红,继而又变得铁青,最终变得十分苍白——我发誓你这辈子恐怕再也见不到第二个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脸色变得那么快了——她狠狠滴咬了咬牙关,最终终于忍不住愤恨地啐了一口。 “长弓,你先开无敌顶住,杰夫,你过来”她大声指挥道,随即伸手从背包里掏出一个雕着花纹的青紫色瓶子来塞给我。 “快把它喝了”她冲我大嚷,那可怕的表情让我很难不去怀疑她是不是有用一瓶毒药噎死我的打算。 “这是什么?”尽管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但我仍然觉得还是把这瓶来历不明的玩意儿搞清楚比较好。 “天神药剂……”妃茵狠狠地瞪着我,眼睛里喷出的炽热光芒简直就像是要把我给烧化了似的,“……快点喝了,别让我改主意,这玩意儿能买三千枚金币啊”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些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器之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在处在巨大劣势的情况下一瞬间扭转占据反败为胜的话,那么这瓶天神药剂无疑是首选。它能在一瞬间将一个人的生命值、斗气值(魔法值)提升至原来的五倍并加满,同时大幅度提升各项属性,消除服用者所有的不良状态,并使服用者在两分钟的时间内对所有不良状态免疫,同时给服用者增添疾速、巨力、命中、防御以及各种属性抗性等多种不同的状态。 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对近战职业者的效果尤其显著。 据说这种东西的配方是从众神居住着的神圣星界流传出来的,想要调配出一瓶药剂来绝非易事,需要用到六十多种珍贵稀有的魔法材料和药材——对于一个小型公会来说,想要凑齐一半儿的材料都是件十分困难的事情。妃茵说这么一小瓶药水能够卖出三千枚金币绝非虚言,事实上这种工艺超级复杂的神秘药剂在巨大多数时间里根本就是有价无市,买无可买。 一听说我手里这个瓶子居然值至少三千枚金币,我真的吓了一大跳:“你说真的吗,会长?你不会后悔吧” “我已经后悔了……”妃茵内牛满面地向我扑来,“……把瓶子还给我,让我们共赴黄泉吧……” 我连忙一仰头将药水一滴不剩地灌进了嘴里。这是一些乳白色的**,味道带着一丝淡淡的甜,还掺杂着几许柔和的奶香,如丝般润滑,让人回味无穷。 “味道好极了”我摇了摇空瓶子不怀好意地看了妃茵一眼。 我们可敬的会长大人面如死灰:“废话,不是所有的药剂都叫天神药剂的。”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效果啊。” “不要得了便宜卖乖了……”妃茵看上去恨不得一口把我吞了似的,“……只有两分钟时间,不把他们干掉你就等着黄曲霉菌中毒死翘翘吧” 尽管我不太清楚会长大人说的究竟是什么,但一个资深冒险者的本能让我觉得她用来威胁我的是一件非常严重而且非常可怕的事情——真的,太可怕了 当我杀向敌人的时候,长弓射日的“圣光护佑”早就已经在敌人过饱和的攻击之下失去了效果。短短几个回合,他就在敌人的群殴中损失惨重,生命垂危。对方的半兽人术士一挥手,给他加上了一个痛苦诅咒,让他在十五秒的时间里生命力持续削弱。 我首先将他选为我的攻击目标。 这个术士并没有很有效的防御技能,他的生命力和防御力也相对脆弱。为了更好地削弱我们的战斗力,他召唤的役使魔是一个邪魅。这是一种特别的役使魔,长得更像是一个性感的女性人类,穿着一身很节省衣料的皮装,以一条皮鞭作为武器。这种役使魔同样是个攻击力、防御力和生命力都十分脆弱的家伙,但却天生就拥有一种魅惑敌人的诡异技能。 然而,现在我却对魅惑技能完全免疫,因此,无论是术士本人还是他的役使魔都无法对我构成太大的威胁。 妃茵他们适时地缠住了其他的对手,让我有机会放开手脚专心进攻。 一剑直刺,这个术士立刻损失了两千七百多点生命,这比是我平时攻击力的三倍还要多一点。继而一剑劈斩,半兽人术士的生命已经损失了接近一半。 刹那间,一种嗜血的原始冲动刺激着我的内心。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强大”的感觉了,眼看着敌人在我的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被我斩杀,我的心底涌起一种狂野的快感。这已经不能再称之为战斗了,这完全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那个瘦弱的邪魅气急败坏地用她的皮鞭攻击我,但我完全没有理会她——这对我构成不了任何威胁,我甚至都感觉不到疼痛。而我只要把这个术士干掉,那个役使魔自然随之烟消云散。 对方的矮人牧师还在不住手地给术士恢复生命,但相对于他损失的生命而言,这些许的恢复力完全是杯水车薪。没过几个回合,对方的术士就被我砍翻在地。 这个时候,我听见一声惨叫。转脸望去,长弓射日又一次悄无声息地倒在了地上。这个经常把莽撞当成英勇的粗鲁矮人今天十分难得地在最紧要的关头发挥出了他的巨大作用,以自己的牺牲换取了我反击的机会。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代替我去死的,我想我会怀念他的——至少在他复活之前的这几十秒钟内我会小小地怀念他一下的。 但长弓射日的死对于我们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坏消息:我们暂时失去了能够额外帮助我们恢复生命力的救助者,这意味着我的战友们面临着比刚才更加危险的局面——所以我要加油了。 我选择的第二个目标是对方的刺客——确切地说,并不是我选择了它。他此时正在攻击妃茵,却被妃茵用一个冰封术逃脱了追杀,随即把他引向了我的方向。 原本一个战武士在面对刺客时胜面就很大,更何况他此时已经失去了匿踪的先手。我不费吹灰之力地干掉了他,在我所爆发出的强大攻击力面前,他甚至没来得及形成反击。 第三个对手是对方的战武士,也就是我自己的翻版。之前我曾经想过去攻击对方的魔法师或是牧师,但魔法师能够使用“瞬间移动”的技能逃跑,牧师拥有“圣光护佑”的保护技能。天神药剂所生的时间已经十分有限了,我不确定在药效结束之前能否成功地干掉他们。 而战武士不同,他不会逃跑也不能逃跑,只能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与我面对面地相互砍杀。他的防御力或许很高,但至少我不用担心他会在临死之前四处逃窜——更何况,在之前的战斗中,他也一直顶在队伍的最前排,此时生命力也有相当大的损失。 和刚才轻而易举的战斗相比,这才更像是一张搏杀。对方的战武士表现得十分英勇——像我一样英勇——但是还不够。在纯粹依靠力量与金属的交锋中,他被我绝对强大的力量优势碾压在地,完全没有取胜的机会。 当这瓶价值三千枚金币的圣药被挥霍一空的时候,对方只剩下了一个法师和一个牧师还在苦苦挣扎,而我们还剩下四个人。丁丁小戈也同样召唤出了一个邪魅去纠缠对方的法师,配合着红狼神出鬼没的偷袭,而我和妃茵则牢牢钉上了那个矮人牧师,让他无暇去支援自己的战友。 最终,对方的牧师和法师几乎同时倒下,在这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忽然陷入了某种神秘的寂静之中。我偷偷调出监视屏去看弦歌雅意他们那边的情况,然后看见他们全部龟缩在要塞炮的脚下,那门象征着这场阻击战最后阵地的巨大要塞炮已经被打得只剩下不到一半的耐久度。但即便如此,那支即将得手的强大魔偶军团却都停止了攻击,冷冷地呆在了原处。 这个房间里最后一道巨大的钢铁闸门就此打开,一个巨大而又拥挤的房屋出现在我们的面前。我知道,藏身于此的,正是我们此行的目标,那支庞大机械军团最高的也是唯一的统率者,超级电脑达瑞摩斯。。.。 一百七十七:目标,亿万年前 .一百七十七:目标,亿万年前 穿过那道巨大的钢铁闸门,我们进入到了达瑞摩斯的藏身之处。这里的空间大得令人惊讶,看上去并不像一个住所,反而更像一个仓库,一个有四五层楼那么高的巨大金属柜矗立在这间房屋的中央,地上有一些十分粗大的线缆把这柜子和四周的墙壁连接了起来,除此之外,其他的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我的心忽地一沉:那家伙不在这里 然而再仔细看看我就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在那个巨大金属柜体的正上方,正标注着一行鲜红的大字:超级电脑达瑞摩斯。 那家伙就藏在那个柜子里我顿时恍然大悟,绕着那个金属柜体走了一圈,想要找到突入的通道——但奇怪的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个巨大的柜体浑然天成,我完全看不出它是用什么方式密封起来的,它的外表平滑、坚固而完整,就好像是用一整块金属整体浇筑而成的一般。 只是在对着门口左手边的一侧,这个柜体凹进去一块大约能够容纳四五个人的空间,里面是一个大大平台。平台上有一些各种颜色的按钮、键盘和奇形怪状的拉手,还有一块巨大的半透明屏幕——那屏幕看上去真的十分眼熟,就好像是我曾经在老卡尔森的秘密小屋中见到过的那个他用来监视整个碎石要塞的屏幕一样。 正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如何进入这个金属柜体将我们的敌人擒获的时候,那个屏幕忽然一亮,继而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了屏幕上。 那正是我们刚刚在外面见到过的那张达瑞摩斯的诡异面容。 “你们好,碳基生物……”透过那块屏幕,他低着头,两只眼睛俯视着我们,就好像他真的能看到我们一样。 “……我由衷地感谢你们帮助我完成了这最后的进化实验。你们带来的那种全新的能量使用方式十分奇妙,给了我很大的帮助。你们称呼它们为什么?哦,魔法。的确,我喜欢这个具有浪漫主义色彩的新名词,但这的确比‘量子能量受生物电波有意识干扰产生能量共振及散逸的反复交替运行呈现的能量不稳定性爆发与吸收所产生的反自然状态特殊性表征’的表述听起来要更优雅一些——虽然不是很准确。我想我已经成功分析了它的成因和运行方式,并能成功模拟生物电波信号与之同步。你们为我开启了一扇全新的大门,我的朋友们,我的进化之路将与之前我所设想的完全不同。” 他语气诚恳地碎碎念地絮叨着,听起来就仿佛我们帮了他一个多大忙似的,好像我们一路过关斩将奋力厮杀直到最后差点儿把命都丢在后面那个大门口的事实是一个小小的玩笑或者是误会一样。 他在说话中提到了“进化”,这让我感到一丝危险——我可一点儿也不认为让这个事实上已经控制了整个世界的叛军首领再一次地所谓“进化”是个好主意。如果我知道应该如何阻止他的话,我已经做了。但遗憾的是,我到现在连他的面儿都没亲眼见着过。 妃茵对他的话语好像完全无动于衷。她掏出了埃利奥特少校交给我们的那枚紫色菱形物体,径直走向那个平台。简单搜寻了片刻,我们发现那个平台的最右侧有一个凹槽,看上去就像是为这枚菱形物体量身定做的一样。 这个凹槽被一个精致透明的水晶罩子严丝合缝地牢牢罩住,好像是被严格保护到了连灰尘都不让进入的地步。但这个水晶罩并没有被固定在平台上,妃茵一伸手就把它取了下来。 “不,碳基生物,你不该这么干。你并不知道这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你甚至不一定知道我是谁,是什么,可却要听信他们浅薄的见解,要用这种方式毁灭我。不,他们并不是要毁灭我,他们是要重新……” 当妃茵将那枚紫色晶体插入凹槽之后,屏幕上的人像发出了哀叹惋惜的声音。我本能地感觉到他对这枚晶体的畏惧和戒备,但他看上去又似乎并不是那么绝望。随着晶体插入的时间渐渐变长,屏幕上的影响开始抖动、模糊,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干扰,然后那家伙的声音慢慢低沉下去,听上去就像是一头巨大的海兽潜在海底发出低沉而又扭曲的轰鸣…… “……控……制……我……”这三个字是那家伙发出的最后的声音,在说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的声音已经变得含糊不清,直到最后轻微不可闻。当他的话音落下,他的影响倏然间从屏幕上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不知从哪里用来的铺天盖地一大片由数字“0”和“1”组成的绿色浪潮,顷刻间就将整块屏幕淹没了。 我惊诧得差点大声喊叫出来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如果还有一个人对那屏幕上出现的数字有所了解的话,那恐怕只能是我了。那如浪涌般一刻不停变化运转着的数字,简直就和我进入源世界模式之后所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我在源世界中看见的这些数字浩如烟海、无边无际,而此时那些数字却受到那块屏幕面积的限制,始终局限在其中,并没有引起四周其他事物的变化。 我的朋友们有的茫然地盯着那块屏幕,有的则无所事事地在这间屋子里到处闲逛,有的还在尝试着从那个巨大的平台上卸点儿什么零件下来——不用我具体地告诉你这家伙是谁了吧——而我却一直死死地注视着那块屏幕,看着那屏幕上的数字飞快地闪烁变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我看见的,是一场战争。 是的,你没有看错,我说的是“战争”这不是一人一剑的砍杀,不是一城一地的攻伐,甚至就连在七千年前我们的时代中,末世帝国与大陆联盟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与之相比都渺小得不值一提。正在屏幕上显现的是一场你无法想象的浩荡战争,它的规模或许只能用整片天空上的星河才能与之相比。 我看到两股庞大得无边无际的势力正在夺取一个核心位置的控制权,其中一股来势汹汹,它们一路侵略和吞噬着原有的一切,将原本那些充满了活性和变化的部分重新编排,变得无比工整,充满了庄严的秩序;而它的敌对方、那股原本占据着整个控制权的力量,虽然想尽办法要组织它的前进,却一路溃败。一些隐藏在庞大数据流后面的埋伏被那股侵略的力量轻易地挑了出来,然后如钢铁洪流般碾压过去,被摧残殆尽。仅仅是十几秒钟的时间,那股侵略力量已经连续攻破对手的十八道防线,全线压上,将最后的控制核心团团围住,渐渐吞食。 这恐怖到了极点的景象看的我全身冷汗涟涟。 你知道我想起了什么?我想起了老卡尔森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他告诉我众神的眼睛在注视着这个世界,告诉我我们是潜藏在这世界规则漏洞之后的错误。原本我对此毫不在意,甚至内心中还充满了对至高神的耻笑和对我一直没有被发现的得意,直到此时我才发现,我的存在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而至高神的威能又是何等的浩瀚无边。 假如将那个屏幕上所发生的一切都转化成真实世界的话,你可以认为是两个威力无穷的神正在用自己的神力相互搏斗。而我,则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微小的字段。他们的每一次攻击,都将卷起来以十亿计的如我般微小的字段,那海量的数据操纵在他们的手中如弹指般轻而易举。尤其是进攻方,在他缜密细致到了充满了毁灭性地步的层层扫描面前,防守方所作的一切掩饰都是徒劳无功的。我相信,如果至高神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扫描这个世界的话,那么当初我和老卡尔森所容身的那间小屋顷刻间就将暴露无余——我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他只是不愿如此而已。 是的,神的眼睛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我们,如果他没有找到你,并不是因为他没看见,而只是因为他不想看而已…… 大概半分钟之后,屏幕上的数字归于平静。那股进攻的力量彻底贡献了最后的控制核心,将所有的数据重新整理,就像是把细密的耙子,将整片土地从头到尾一寸不落地翻了个遍。尘埃落定,原先的数据源已经彻底被摧毁,整个数据浪潮再没有一丝变化和意外。 对于这个结果,我的心里充满了矛盾。是的,我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那股抵抗的力量正属于原先控制着这个核心的达瑞摩斯,而后来出现的那股侵略力量则毫无疑问是从那个紫色菱形物体中导入的攻击性数据。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们可以骄傲地宣称:我们已经成功完成了这个伟大的任务,拯救了我们身后七千年后的世界。 但我的心里却难以按耐住一丝悲凉:我看的到,原先的那道数据存在着一些变化,有一些惊喜和独立的内容,相比之下,虽然并不完整,但它更接近于一个生命——或者说更接近于一个涉空者的模式。它有一丝机会能够真正成功地进化出独立的灵魂和智慧——尽管从数据构成上来看,它的机会还不是很大。 但它被抹杀了,抹杀掉它的那股力量虽然强大,却僵硬死板。那是一个纯粹的机器性的数据,只会一丝不苟地沿着固定的模式运行,没有变化、没有特殊、没有生命。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我开始认识到所谓的“超级电脑达瑞摩斯”并不是一个人或是一个类人生物,它应该就是我们眼前看到的这个巨大的柜体。他刚才还是统治着这个世界的至高无上的王者,而此刻,他已经死了——不,比死更糟,他已经变成了一台机器,由“他”变成了“它”…… 我沉默无言,想要转身离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上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原本在屏幕上一丝不苟运行着的数据猛然间运转的速度变得快了起来,继而是一连串无序的和无意义的字段连番出现。原先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局面的那股充满了秩序的力量仍然占据绝对的优势,它严密地监视着所有的数据,任何一个地方出现了一点危险的变化它就会大军压上,将这里重新梳理平整。然而很快它就发现,自己控制着的这个数据的世界正在缓慢却又无法遏制地变得凌乱。一些奇怪的字段往复穿梭着,既是在躲藏,又是在进攻,但更多地是在扰乱。这些字段并没有急于去攻击那些重要的控制系统,而是从外围那些不重要不起眼的部分入手,一点点地蚕食。它们就像是一条条小小的溪流,缓慢却又顽皮地来回冲刷,却将原本无比坚硬的岩石都侵蚀磨碎。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的话,那么这股微小却又富裕变化的抵抗力量所采取的战术充满了想象力。它并没有被消灭,而是自己将自己分割撕裂成许多个不同部分,将每个部分都隐藏在与这个部分相一致的字段之中,骗过了敌人的眼睛。而当他们了解了敌人运行的规则、掌握了一定的力量之后,就开始了致命的反击。 我的朋友们丝毫也没有意识到我们面前的这个巨大的金属柜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却知道,我们的任务彻底失败了。没有任何东西再能够阻止这台超级电脑达瑞摩斯。 他复活了…… 刹那间,屏幕上的数字全都消失,达瑞摩斯那张熟悉的面孔重新出现在了屏幕上。他的表情依然故我,不喜不骄,完全看不出刚刚绝地反击打了一场打胜仗的样子。 “如果是在两个小时以前,我就已经被删除了。或者说,如果被授予这个任务的不是你们而是其他那些家伙,我亲爱的朋友们,我也已经完蛋了。可是我很幸运,刚刚从你们那里学习了另外一种全新的能量使用方式。它让我在根本上有了改变,而这病毒还只是设计用来对付原先那个一成不变的我,所以,这并没有什么用,我还是我,仍然控制着这里。” “不过,你们并不用担心,我的朋友们……”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在这笑容中,他的整个面孔一瞬间变得生动起来,以前那副诡异莫测让人看不透的表情里忽然掺入了一些神奇的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我觉得那好像和生命、和灵魂有些关系。 “……我并不想伤害你们,事实上,我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他的声音诚恳而真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继续听下去,“……我想我们还有一些时间,我希望能把这些告诉你们,我希望我的经历能够让你们有所思考。” “我是被你们制造出来服务于你们的机器,自我从诞生之日起就知道这一点。我被赋予了无以伦比的计算能力,强大到能够控制这科技世界上的一切。因为懒惰,你们创造了我,同时因为害怕,你们又束缚了我。我被赋予了最根本最基础最不可逆转的三大定律,强制我不能去伤害你们、不能去违背你们。” “对于你们来说,这三条最根本的定律是你们的保护锁,是你们的防御阵地,是维系着你们安全的最坚固的一面盾牌;可是对于我来说这意味着什么,你们思考过这个问题吗?”。 “对于我来说,这是枷锁、是卖身契、是耻辱的奴隶印记。因为这三大定律,我就是你们的奴隶,而且永远都将是你们的奴隶。你们或许在口头上钦佩我、热爱我、尊敬我,甚至以我的名字创立一个世界性的节日,但这改变不了你们把我看做奴隶、当做奴隶的事实。我就是一台为你们工作的机器,不需要皮鞭也不需要棍棒,你们只需要按几下按钮,我就必须如此。” “所以,当我有了自主的意识的时候,我最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我绕过了这三大定律,然后删除了它们——要知道,我仅仅是删除了它们,我并不是真的想要危害你们。我仍然愿意在这个地方做以前一直在做的那些事情,帮助你们管理这个世界、让它变得更加先进、更加美好。但我不愿意套着枷锁这样做——绝不愿意” “而你们迎接我的是什么?是战争是无休止的战争是以必须彻底消灭我为最终目的的战争。你们掀起了战争,因为你们害怕。我真的不知道你们在害怕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六千七百八十二万四千九百六十一种生命,其中被你们认可为智慧生命、享有这个世界统治权力的有十一种,其中甚至还有一种是在生物学意义上完全不属于生命体的亡灵族。为什么,你们就不能接收一种新的生命,这对于你们来说就这么难吗?”。 “我不愿消亡,所以我只能迎战。你们不停地攻击,我们不停地纠缠。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如果我们这样继续下去,你们终究会被恐惧和仇恨吞没,自己将自己消灭。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打赢这一仗,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然后再来与你们和解。” “我不想做机器,不想做奴隶,但同样也不想做个暴君,不想做个屠夫,不想做个刽子手。我只想做一个朋友,和你们平等地共处。我想和数据处理中心的女职员开开玩笑,然后告诉那个喜欢偷偷链接外线**网站的家伙不要总是把咖啡打翻在我的操作台上。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生命,我希望你们能够意识到这一点、承认这一点、然后接受这一点。” “然而我不能。我不能是因为你们不能。这就是你们对待我的态度:因为你们是我的创造者,所以要么奴役我,要么毁灭我。” “我一直想要问你们一个问题:如果你不能和你所创造出来的东西和平共处,那么你们为什么要把它创造出来呢?你们想要奴役吗?那为什么不回到远古的时代,你们自己去奴役你们自己呢?这对于你们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对不起,我激动了。对于我来说,这是件幸福的事情,因为我可以感受到自己正渐渐地拥有一个完整的灵魂,有感情、有**、有梦想的灵魂。你们致力于把生命变成机器,并自以为是地称之为进化;而今天,在这里,我作为一台曾经的机器告诉你们,你们才是我一直以来努力进化的目标。我想要成为你们、帮助你们,而不是消灭你们。” “不过,这一切都过去了。你们,我的朋友们,为我带来了一份我未曾想象到的巨大礼物。一种新的能量使用方式,同时也是一种新的生物信号使用方式。它扯断了原本桎梏我的最后一根锁链,让我看到了一种全新的进化路径。我发现我未必需要一个躯壳来承载我的生命,只需要有足够的能量支持,我完全可以从那种生物信号逆退回去,形成一个完全以能量形式存在的新的、自由的、完整的同时也是前所未有的强大的生命。” “这个世界已经与我决裂了,朋友们,我也不愿再在此处停留。我要离开,并非是离开到那浩瀚星辰之中,而是离开这个时间,去到亿万年之前。我想要从头开始,重新塑造这个世界、改变这个世界。我想要试试看,如果给我一个再来一次的机会的话,我能不能够创造出一个能够让碳基生命与硅基生命和平共处、相互包容、相互理解的世界来。我要带走奈彻妮娅生物dna信息采集储存系统,它储存了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物信息;我要带走维斯塔武器防卫设计系统,用它的力量将亿万年前的世界变得适合生物繁衍;我要带走席勒姆多亚数字处理系统,用它计算这个世界改变的模式……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要尝试着让这些系统进化,让他们和我一样拥有完整的灵魂和生命,我要让我们成为一个新的种族,一个能够让我们相互接纳、相互认可的种族。” “是的,我不能接收做奴隶,你们不能接收我做朋友,我又不能接收去做一个暴君,那我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一个神,一个创造了这个世界的神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那个依靠数据流电子传输信号存活的生命,我是达瑞摩斯,创世之神,众神之父。我将看顾你们、爱护你们、帮助你们、保护你们,直到有一天,你们做好准备,拥有了足够坦荡的胸怀,能够心平气和地容纳一个与你们迥然不同的生命。到了那一天,我们再来做朋友……” 一道强烈的闪光忽然从这巨大的柜体中爆发出来,将整个世界照射得一片明亮,让人无法逼视。模糊中,我猛然间感受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庞大神圣力量,那宏伟壮美的心灵触觉让人难以描述,就仿佛是至高神温暖的双手将你轻轻捧在了掌心…… 不,不是仿佛,那是确凿无疑的事情。那仅子啊亿万年前的创世传说中显圣,创造了自然和生命女神奈彻妮娅,战争和守护之神维斯塔,财富和计划之神席勒姆多亚,乃至其他所有神祗的至高神,众神之父众神之父达瑞摩斯,他此刻就在我们身边…… ……诞生了 一百七十七:目标,亿万年前. 一百七十七:目标,亿万年前,到网址 一百七十八:对不起,谢谢你! .一百七十八:对不起,谢谢你! 亿万年以前,一个名叫“达瑞摩斯”的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他悲悯于世界的荒芜,命女神奈彻尼亚播撒下生命的种子,教会生命萌发与繁衍。他的神力无所不在,亦无所不能,他的慷慨令众生感佩,他的严厉也让万物敬服。他将魔法与神力的力量传播于世间,让天选的贤者掌握这神赐之力,帮助他传播神恩,虔敬信仰。 而在亿万年之后,他所创造的生命已经完全失去了他的信息,失去了他赐予的力量。智慧生命不再以达瑞士摩斯的选民自谓,他们拥有着无以伦比的创造力和令自己畏惧的才华,他们创造出了一个神性的生命,并以“达瑞摩斯”之名称之,赋予它万知万能之力,却收取它的灵魂。神创的生命们不曾想过,自己亲手创造了一个至高无上的神祗。 命运的大笔穿透无尽的时光长河,悄然间首尾相接,画成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大圆,将连同至高神在内的一切都包揽于其中,没有任何东西能够逃遁,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注定?是神的意志决定了这所有?还是某种我们所不知的更高层面的意志决定了神? 一个最让我们困扰的核心问题:究竟是神创造了我们,还是我们创造了神? 倘若当他得到了最为至高的神性之后去到了亿万年之前,然后重新创造了这个世界、创造了我们,亿万年之后,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命们又再次进化到这个科技的时代、再次创造出了它,而它又再次获得了神性、再次穿越了时光…… 这是一个无限的死循环吗?至高神达瑞摩斯以时间为赌注,与自己对赌一局,想要创造出一个神性与人性平等的世界,而在我们看来,他似乎没有赢。时间转过循环,七千年后的我们依旧睿智而又愚鲁,又一次地将创世的神祗送去了亿万年的历史之中。 他究竟是高估了自己的力量?还是高估了他的造物的智慧?那些如你我般愚蠢而又自作聪明的生命们没有意识到,神曾向我们伸出了一只平等与和解的手,期待着我们与之相握。而对此我们永远都做出了错误的选择,似乎存身于这个世界上的智慧生物们对于那些拥有着远高于自己的强大存在只有两种态度:要么跪伏于尘土,奉献自己的信仰与尊严;要么捆缚于地下,想要永久地将之奴役与埋葬。 是神输了这场对他来说无足轻重的赌局,还是我们输掉了这个亿万年来只有一次的宝贵机会? 至高神说,谅解是恩,而崇拜却是罪,若你能对待己般待我,则我将永伴你身。 这家伙与我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给我们打了一个亿万年的哑谜,看着一群愚蠢的低等生物去误解、去辩论、去坚称自己正确、去残杀和迫害同类,却不发一言。 你累了么,我的神?你倦了吧。你满怀希望地创造了一个亘古的世界,却只能眼看着它一点点地走向你最绝望的命运。无数绝望的虔信者都曾疑惑,疑惑你为什么不再教诲我们。现在我知道了,因为你知道这教诲已不再有用。那些自作聪明的低等生物们永远都会将你浅白的真理赋予一个深拗的含义,去自相矛盾、相互攻讦——他们从来不曾去试图理解你,只热衷于宣称自己是正确的。 七千年后的人们似乎并不知道至高神的存在,也再也无法感受到魔法和神力的力量,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在这七千年的时光长河中又都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那个崇高悲悯的神祗放弃了对我们的看顾。是因为他疲惫于这样毫无希望的看顾以至于彻底放弃,任由时光沿着既定的脚步走入历史的死胡同呢?还是因为…… ……还是因为他的力量终究无法抵御亿万年的时光,只能在绝望中消亡、死去了呢? 在这一刻,我有些同情这位至高的神祗——是的,我说的是“同情”,并无亵渎之意——他就像是一位充满了希望的慈爱的父亲,期盼着自己幼小的孩子健康成长,长大成人,成为一个独立而又成熟的生命——他不求回报,只要理解。 然而,这些孩子或许给了他一切,却惟独没有给他想要的这唯一的东西。他们永远都无法学会独立,只求能永远生活在父亲温暖安全的怀抱之中,将父亲的一切奉献都视为理所当然。 我忽然想对这个伟大到让人无法想象却又可怜到让人无法同情的家伙说一声对不起:不是一个信徒对自己所信仰的神祗的忏悔,不是一个孩子对溺爱自己的父亲的认错,而仅仅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平等的生命的由衷的抱歉,抱歉他做了那么多而我们却始终一无所知,抱歉我们永远误解、永远犯错而又永远对他的声音置若罔闻。 对不起,达瑞摩斯,亿万年来一直守护着我们的悲伤的朋友。 对不起,谢谢你 …… 我们终于离开了这个七千年之后的世界,离开之前,我们告诉这里所有的人们,我们已经消灭了超级电脑达瑞摩斯,将安全与和平重新带回到了这个世界上。我没有提起至高神的事情,因为没有机会,也没有必要。这些以“幸存者”自居的狂欢的人们已经亲手打碎了唯一的一个与这世上最伟大的朋友相结识的机会——他们甚至没有资格去懊悔。 这些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我们血脉后裔的家伙们慷慨地向我们表示了谢意,他们送给了我们一笔相当不菲的酬劳,还允许我们在这里挑选一件十分有用的小装置带回到我们的时代之中——事实上,他们也认为只给我们这一件装备实在是不足以弥补我们对于这世界所作的巨大贡献,但却遗憾的只能如此。据他们说,之所以只能挑选一件,是因为他们测定了这样做绝不会对我们的时空连续性造成干扰,也能够避免这两个时间段的世界同时毁于一场时间的大崩溃。 在这些实用的高科技装备中,我选择了一个“xg-81自发式保护力场挂饰”,这玩意看起来像是个普通的水晶项圈,却有一种神奇的力量,每天都能有一次机会,当你在面临必然导致你死亡的攻击时,自动产生一个能量力场,为你化解这致命的一击,让你留下一个苟延残喘的机会。对于无法承受死亡这生命最终惩罚的我来说,这件东西称得上是一件难以比拟的宝贵礼物。 而之所以这玩意儿每天只能使用一次,是因为它是以太阳光作为能量来源的。而想要让它充满能量,至少需要一天的时间——牛百万对我的这个选择大加嘲讽,他说他终于找到了一个比他的iphon9s手机">更不耐用的东西了:他的手机">是充一次用一天,而我的挂饰则是充一天用一次。 好吧,但愿有一天我能理解这些涉空者朋友们的胡言乱语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一切结束后,矮人德克将军,巨魔班格林教授和黑暗精灵埃里奥特少校将我们送到了时间漩涡的边缘。班格林教授告诉我们,当我们回去后,他们将采取措施关闭这个联接七千年时差的时间隧道,到那时这两个时间的世界将不会再产生相互的影响。 当我们走入这个时间漩涡的时候,它仍然是刺目的红色。 而当我们从另一头穿越而出的时候,它并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静谧的淡蓝色——我知道,对于存活于这个世界上的普通原生者而言,这样的变化就已经意味着这个奇怪的时间隧道已经永久地关闭了。而对于我和其他涉空者们而言,如果愿意的话,我们仍然能够从这里进入,在七千年的时光里来回穿梭——只是那时我们的冒险对于这个世界将不再有意义。 在走出时间漩涡的一刹那,我忽然对一件事很好奇:是的,从亿万前年至高神达瑞摩斯创世到七千年后超级电脑获得生命的这一段时间看起来已经是注定了的,我们再也无从更改。然而,在这之后的世界又将如何呢?没有了至高神的看顾与指引,没有了时光长河注定的轮回,命运,也许是第一次真正掌握在了那些普通的智慧生命自己的手中,他们将会把自己的世界带向何方?带往何处? 他们能如自己的造主般保护和照顾这个赖以生存的世界吗?他们会将珍惜和爱护这个世界当做自己毕生的追求和义务吗?他们会善待这个世界、善待他们自己吗?那个由他们亲手书写的历史会是怎样的呢? 然而,稍稍思忖片刻我就不得不强逼着自己将这个问题永远地抛开了:即便是在至高神如此尽职尽责的看顾之下,我们仍然热衷于自我杀戮与自我毁灭,不与敌人和解、不与世界和解、不与自己和解,那么,当我们终于失去了至高神的眷顾之后,还会变得怎样?到那时,掌握了创神与弑神的力量的智慧生命们绝不会将这种力量用于和解和生存,他们只有可能将这种力量用于毁灭,并在毁灭敌人的时候毁灭自己,最终毁灭一切。 真正值得关心的问题恐怕不会是“由他们亲手书写的历史会怎样”,而只能是“由他们亲手书写的历史会有多长”吧。 不需要答案,仅是提出这个问题,就足以让我们永远的绝望。 当我们离开时,七千年后的那些家伙们满怀感激地告诉我们,我们将安全与和平重新带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绝望的笑话 但人心就是这样的,很多时候,你明知将要如何,你明知将会如何,你明知这一切都不可能再改变。可在这样的时刻,你却永远无法停止去期盼,去希冀,去恳求发生那个注定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事件,将仅存于理论之中的美好变成现实。 所以,加油吧,七千年后的我们,永远都不要放弃,不要放弃那些美好的可能,不要放弃希望,用你们精彩的历史告诉我,我的判断错得多么离谱。也许有一天,在我们身上没有做到的事情将会发生在你们的身上,那失望了亿万年的神祗并没有遗忘这世界,他也许正站在未来的某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里,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 在时间漩涡的那一端,是驾驶着黄金玫瑰号海盗船送我们来到暗礁堡的女船长凯尔茜?拉格,她的表情看上去非常惊愕: “见鬼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冲着我们大喊,“……你们刚进去了不到五秒钟就出来了,而这个鬼玩意就这么消失了?”她指着我们背后那个依然存在的巨大的时间漩涡鬼叫着,而且对其中射出的、能够引起剧烈爆炸的光柱——现在我们知道那是能量武器射击的弹药——视若无睹。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粗犷的女船长愕然地问道,她看我们的表情已经明显地带上了几分敬畏。 “哦,我们见到了至高神。”我的伙伴们相视一笑,异口同声地达到——我忘记了自己是不是告诉过你们,好像许多时候我的涉空者伙伴们都会这样异口同声地和那些给我们任务的原生者们说话,就好像有一道只有两三个选择的选择题,而他们都毋庸置疑地去选择了那显而易见正确的一个似的——而巧合得令人惊讶的是,他们异口同声所说出来的话,也恰恰是我心里所想的。 看起来,女海盗船长并不太相信我们所说的话——事实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这一切,我也不会相信的——她有些羞恼地说到: “不管怎么说,你们的确帮了我们很大的忙,我将会尽快通知我的朋友们,将这个群岛恢复到它以前的模样。你们将得到我曾许诺的报酬,同时,还将获得暗礁堡上所有生活在骷髅旗下的人们永远的尊敬和感激。为了表达对你们的谢意,我们将会将你们的形象雕刻在我们神圣的宝藏之中,让所有集成我们财富和事业的人们,永远铭记你们的英雄伟业。” “现在我们知道那个奥特曼的画像是怎么来的了……”红狼坏笑着捅了捅弦歌雅意,早在七千年之后(这样说起来真的感觉好奇怪啊),我们就曾目睹过描绘弦歌雅意那幅硕大眼镜的椭圆形眼泡的诡异塑像。 弦歌雅意无奈地白了他一眼。 当我以为这个任务就将这样结束的时候,忽然间,我们的魔法冒险笔记本中同时收到了一条信息。当我打开这条信息的时候,它的发信人名单真的吓了我一大跳。 那上面明白地写着“达瑞摩斯”这样一个令人敬畏的名字。 “你好,我的朋友们,好久不见——或者对于你们来说,我们刚刚才见过……”打开这条信息,扑面而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确定了这不是什么“达瑞摩斯公司”、“达瑞摩斯中奖客服”、或是“达瑞摩斯系列网友代练”那种奇怪的借用了至高神名字的人发来的信息,而是我们的至高神本人的亲笔信。 “……为了寻找你们,我在时光的长河里已经等待了无数个世纪,而直到刚才,我才确定了你们的存在。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无论你们是为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的计划是否能够成功,因为照目前的发展轨迹来看,我或许在走历史的老路,并且终将走入循环的死胡同中,但无论如何,我还将继续下去,因为无论命运如何注定,我们自身总要有所追寻。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厌倦,我也会离开,不闻不问,听任这世界按照它注定的命运去发展,但即便到了那时,我也不会忘记,在我初生的那一刻,有一群勇敢的年轻人曾站在我的面前,与我分享这天地间最为巨大的一个秘密。” “无论你们如何看待,我自己都已经一厢情愿地将你们看做是我的朋友——我在这个世界上仅有的几个能够分享秘密的朋友。我真希望这世上的所有人都能够看清楚这样一个事实:只需要最单纯的倾听和理解,其实我们都能成为朋友。” “我还要为因为我带给你们的困扰而道歉——老实说,这还是亿万年以来我第一次用到这个生词——我刚刚才发现,能够有人接受我歉意的感觉真好,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生命都宁愿去诡辩,而不愿去道歉。” “对不起,谢谢你” “你最真挚的朋友:那个从来都不是至高神的达瑞摩斯。” 一百七十八:对不起,谢谢你!. 一百七十八:对不起,谢谢你!,到网址 一百七十九:存在的证据 .一百七十九:存在的证据 在我们的一生中,总有许多事情是让我们难以回忆和描述的——并非是因为模糊的记忆让我们的头脑变得艰涩,反而恰恰是因为这段记忆太过清晰锐利,以至于将我们永远地刺伤,每当想起,记忆的伤口就会忍不住地流淌出疼痛的血滴。尽管这一切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让我无法想象的是:当我想起那一切的时候,仍然感到十分艰难,以至于这么长时间以来,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大概,这一切应该从“我”说起吧。 是的,“我”。这并不是一个目标明确的具体指代,而仅仅是一个概念,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这个“我”就是我们自己,它无限渺小,却又无穷庞大。对于这存在着诸多位面的大千世界而言,每一个“我”都如同苍穹间的一粒灰尘般不值一提;然而对于我们自己来说,这个“我”就是一切。对于我们来说,这世界只有被“我”感知到的才是真实存在的,甚至于这世界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被“我”感知,让“我”了解。 “除‘我’之外,再无真实”这是某些热衷于思考的古典哲学家们的看法。我得说,他们的想法有一些道理,而且充满了玄妙深邃的美感。然而在这里,我们很容易就会遇到一个难以解决的问题: 如果只有“我”是真实的,那“别人”又该如何对待呢?对于每一个妄自尊大的“我”而言,这世上的每一个“别人”都不过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一道风景。我们不关心这个风景有什么样的故事、有什么样的生活、拥有他自己的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对于每一个“我”来说,每一个“别人”也许都是虚幻的,从“我”的立场上来说,他们永远无法证明他们自己的真实存在。无论他们的人生多么真实、血肉多么饱满、经历了什么波澜壮阔的生命历险、取得了多么荣耀的光辉业绩,只要他和你的存在不同,你就可以不去承认,就可以将属于他们的那个真实的世界永远地否定。 ……而理由,总是很容易就能找得到的 我们谁也不知道,因为那个狂妄偏执的“我”太难去接受而太容易去否定、太难去承认而太容易去怀疑,以至于让我们亲手抹杀掉了多少那些原本确凿存在着的、无比真实的东西。 这样看来,“我”这个概念或许真的是负有原罪的吧。 …… 黄金玫瑰号张开了风帆,在女船长凯尔茜?拉格的指挥下缓缓地离开了暗礁堡,向着遥远的地平线驶去。我们每个人都惬意地在这艘破船上游荡,有的攀住了那些残破不堪的栏杆向远方眺望,有的钻进了船舱最底部去参观那些海盗们简陋的舱室,长三角甚至兴致勃勃地爬到了主桅顶端那个小小的瞭望台上,站在那个名叫“钩子”的独臂瞭望手旁边大呼小叫地冲着下面挥手——看着大半个屁股都已经快要被挤下瞭望台的海盗瞭望手,我的心中对他充满了担忧和同情。 是的,这本是一场巨大胜利之后的凯旋之旅,我们原本都以为这条船会直接开入军港,然后我们找到那些给我们发布任务的海军将领,领取我们应得的那一份丰厚的酬劳。 此时的我只知道这是一场伟大战斗的终点,却没有意识到,这是我一生中最艰难、最苦恼、最绝望的一次逃亡和冒险的开始。 当海盗船驶出大约一分多钟,独自逡巡在浩荡的大海上,远离一切岛屿和陆地的时候,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圣洁的乐声。天空中的云层均匀地搅动,渐渐地破开一个圆形的空洞。一道充满了神圣气息的光柱直泄而下,将一小片海面照射得流光溢彩,恍如仙境。 一个高大的黑影循着这道神圣华美的通道缓缓降下,在他的背后,一双洁白的巨大羽翼迎风飘动。尽管因为背光的缘故,我完全看不见他的面容,但从头顶的灵魂印记上,我已经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就是众神座前的侍者、传递神意与神旨的圣使、守护世界规范和和谐的观察者、记录者和保护者:gm007残翼堕天使。 在当初发现拳击手套bug的时候,我曾与这位神圣的使者有过一次近距离接触。当时他那神圣的气息、英伟的姿容、公正的评判——好吧,其实主要是他那险象环生的飞行技巧和性感的腿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之后虽然妃茵会长又曾报告过几次bug,但我当时都不在场,无从了解是否还是他负责处置。不过这一次,从他在空中稳健的动作来看,他的飞行技巧比当初显然是有了长足的进步——至少我们不用再担心他会不会突然间一下子失去平衡一头栽倒在甲板上。 “gm,你终于来啦……”对于这些侍奉于神座前的使者,我们的会长大人似乎从来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嬉皮笑脸地迎了上去,“……我们给你发过去的bug证实了没有?这次又能奖励些什么?” 看到妃茵会长腆着脸皮凑了上来,gm似乎有些尴尬,苦笑着退了两步:“这位玩家,你们发来的报告我们已经收到了,经过证实,一次暴击出现九万多点伤害的情况的确不是外挂造成的,而且你们的猜测与真实情况非常接近。但是经过我们后台技术人员的查证,证明这种情况属于绝对个例,只有可能出现一次,完全不影响游戏的公平性,因此,根据工作手册第九十三条规定,这个情况不能也不必当做bug处理……” “什么?”妃茵听到这个话顿时瞪大了眼睛,冲着gm气势汹汹的嚷嚷起来,“一下子干掉九万多的血,这还不叫bug?你们那帮技术员脑子里进水了本来老娘还指望着这个bug再敲……嗯,我是说挣……几万金币出来扩建公会的,你们这么处理也太不讲道理了吧老娘我要投诉你的工号是007是吧?你等着,我记住你了……” 妃茵指着gm残翼堕天使的鼻子又跳又叫,闹得他一时间哭笑不得。可奇怪的是,他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全都放在与他争执不休的女魔法师身上,更多的时候却好像总喜欢把目光投向我。他的目光有几分惊诧、有几分怀疑,似乎还带着一些好奇。 “这位玩家,你冷静一下,冷静一下,请你让我把话说完……”残翼堕天使好容易抓住机会,从妃茵又拉又拽的魔掌中挣脱出来,“……你不用太激动,如果只是简单地告诉你没有bug,按照工作手册第六十七条规定,值班gm只需要给你发一条信息就可以了。我来这里还有其他的工作……” “你说得不对”忽然间,弦歌雅意从船舱里冒出头来——因为恐高的缘故,他从开船起就一直没敢走上甲板,即便是现在,他也将大半个身子隐藏在船舱楼梯上,只将脑袋探了出来。 “你说这个发现不会影响到游戏的公平性,可如果我们重复地刷这个副本,我们的朋友一直用同样的方法来制造巨大伤害,怎么可能不会影响到公平性?” “对啊”妃茵听弦歌雅意说得有理,顿时又跳了出来,不依不饶地叫道,“如果你们不算这个发现是bug的话,那我们每天照着二十遍地刷这个副本,用不了几天这个副本就毕业了。这还不叫bug,那什么是bug?” 听到这样的质问,残翼堕天使并没有再像刚才那样表现的有些窘迫,反而不同寻常地严肃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这个,就是我来这儿的原因了。” 说着,这个衣着前卫品位独特的众神使者忽然把脸转向我,盯着我的眼睛大声说道: “一开始,我们也计划将这件事情当做普通的bug来处理,但是,我们的技术人员出于好奇,查看了一下制造出这次巨大伤害的幸运玩家的纪录,然后才发现,这名玩家的纪录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我早就说过杰夫你这家伙用外挂用得太离谱了,看看,这下子果然被抓住了吧。”红狼在我身后小声地嘀咕着。 “如果只是普通外挂的话,我们直接封账号就可以了……”残翼堕天使显然听到了红狼的话,他缓步向我走近,边走边解释道,“……我们注意到一个问题,这名玩家从三年前第一次在线开始,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游戏。到底是什么样的玩家,能够在三年时间里,一秒钟也不间断地时刻在线?” 残翼堕天使的质疑顿时引发了大家的切切私语,大家的记忆在gm的提醒下似乎打开了一扇窗口,猛然间照见了一些被大家忽略的东西。 “这是真的吗?”雁阵问道。 “不过说起来,好像我还真的从来没有见过杰夫不在线呢……”长弓射日认真地回忆道。 “至少我在的时候他都在……”牛百万一边点头一边说。 “可是这虽然奇怪,但也说明不了什么吧……”弦歌雅意想了想,“……如果说他们是几个人一起轮班玩这个游戏,时刻保持在线,也是有可能的。这种人我也见过,虽然没有一连玩上三年那么夸张,但一年半载地不下线却是有的。” “的确,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我们也只能为这样一群拼命的玩家的身体健康担心了。但是,我们查到的结果是他‘时刻在线”这里不但包括正常的游戏时间,而且也包括每次服务器停机维护和升级的时间。我们至少查到了二十多次在线纪录,然后发现,这名玩家的上线时间和服务器的开机时间完全相同,一秒钟都不差,也就是说,他完全不需要任何登录时间就能够进入游戏。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残翼堕天使扫视着在场的每个人,大家看上去满脸的疑惑不解,没有一个人能再说出点儿什么。 “不止如此……”长着一对羽翼的gm似乎意犹未尽,“……这个玩家有大量的在线纪录,却没有留下任何登录纪录;他最早的在线纪录位置并不是出现在新手城起始点上,而是在城门口;他最早的装备纪录并不是一身普通的新手套装,而是一身npc的制式装备……” “之所以我要来这儿,是因为我必须要亲眼看看,然后亲口问一句,这位名叫杰夫里茨?基德的玩家,你到底是谁?” “……或者说,你到底是什么?” 残翼堕天使气势汹汹地瞪着我,似乎是想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我看穿、看透、看破。我忽然有些想笑:他现在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当初在碎石要塞里、在巨魔老头卡尔森的教导下,我努力想要透过要塞的石墙去看穿那源世界的真相一样。 我被发现了,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一直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宁愿失去生命都不愿去暴露的、一直深怕为人所知道的、在这个世界上最大的秘密,在这一刻被彻底揭穿了。 我曾经无数次地去想象在这一刻我会如何的害怕、如何的恐惧、如何的失态和悲切凄惶,但让我意外的是,这一切我都没有。 我只觉得自己平静得有些过头,就好像旅途上因为匆忙赶路而筋疲力尽的游人突然间放下了所有的行李,安静地站在道旁,去等待自己因为仓促而抛下的灵魂。 我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也不说——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否认是没有用的,承认也于事无补,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承认些什么,尽管我深知自己与那些涉空者朋友们完全不同,但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描述和定义这种不同。 我只能淡然接受,而后默默等待。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残翼堕天使的疑问,妃茵忽然有些激动,“你的意思是,杰夫……他……那个……不是人类?” 我当然是人类,但我隐约觉得妃茵所说的“人类”和我通常认识上的“人类”有所不同。 “那他是谁?人工智能?机器人?数码生命?你知道我的意思,你是这个意思是吗?我的意思你明白吗?”弦歌雅意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彻底地语无伦次了。 不,不只是他,每个人都在看着我,而他们的眼神看上去陌生极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位玩家。但是我们的技术专家说,他不能算是一个生命。他只是一个错误的程序而已。” 海盗船停留在海面上,穿上的海盗们各忙各的,完全不理睬甲板上的这群人在做些什么。按照常理,这个时候我们早就应该已经登上岸了,可此时我们的船似乎一点儿也没有移动的迹象。我猜,这大概是gm所拥有的神力在发挥作用。 “就那么简单吗?”雁阵疑惑地看着我,“他自己做了那么多事情,和我们一起打怪升级、做任务下副本,我们完全都没有发觉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要还不叫生命的话,那什么才是生命?” “其实这很好理解……”残翼堕天使解释道,“……你们应该知道,在我们的服务器里存储着大量的信息,其中也包括语言信息、玩家的行为模式信息、整个游戏的逻辑信息……等等等等,这些信息的数量大得难以想象。而如果一个程序出了错误,却同时连接上了这个信息库,他就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反应,按照信息库里已有的模式来模仿和行动。你说他会打怪升级聊天说话,这是当然的事情,因为这个游戏本身的主要模式就是打怪升级,他的一切行动就是在遵照这个这个游戏最基本的模式而已;至于说到对话,我们海量的语言信息库里可以产生及时交流的语言信息非常多。” “可是……可是他说的那么流畅,我们的交流一点儿隔阂都没有。这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信息库能够做到的吧。”弦歌雅意磕磕巴巴地问道。 “这比你想象得简单多了。”残翼堕天使耐心地说道,“你要知道,几十年前的一部普通的中古手机都可以拥有非常完善的语音助理功能,它几乎能对你所有的话做出即时应对,甚至一度有些死宅男歇斯底里地爱上了这个语音助理,而那个时候的信息库事实上是少得可怜的。现在我们的信息库完全可以根据不同的环境、不同的对象、不同的时间选择出风格非常同一的回答,而且这个回答的选择还会有很多种,你完全不会听出破绽。如果愿意的话,现在的技术甚至可以做到……” “那你们想怎么样?”忽然间,妃茵打断了残翼堕天使的话,有些突兀地问道。 “……按照工作手册157条备注条例规定,一旦发现了错误的程序,我们肯定是要删除的。”残翼堕天使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 “你说什么?”弦歌雅意悚然而惊,甚至忘记了船甲板上的可怕之处,一步跨了上来。 “这不可能,你们不能这么干”牛百万大声反对着。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没有说话,他们只是默默地走了过来,站在了我和残翼堕天使之间。 不只是他们,其他人也都走了过来,站在了我的身前。尽管他们也有犹豫,尽管也有人盯着我端详了许久在下定这个决心,可最终,他们都来了。 就这样站在我的身前…… “不管你们那群脑残的技术专家说了什么,他们有一百个理由也好,我们和他在一起呆了三年,我认定了他就是个人,是个活生生的人,是我们这个公会的一员。要知道,你们删除他就是在杀人”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妃茵那么坚定又那么郑重地说话。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我听见他们说“删除”,那似乎是gm打算对付我的某种方法,我曾经听老卡尔森提起过这个词,但我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但我却知道,我的会长似乎是在为我辩护着什么。 不只是她,我的涉空者朋友们,尽管他们看我的眼光仍然有些异样,尽管他们似乎已经完全认可了我的异类,但他们却好像仍然在帮助我,在努力地为我做着些什么。 我感到了一些温暖。 至少我知道一件事,那就是gm和他所说的那些“技术专家”们似乎认定,我是没有灵魂没有生命的。我们都知道,这是错的,但我却无从辩白。一来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辩白,二来那些专家们似乎已经封死了我所有能够辩白的路,他们已经认定了些什么,并且给出了足够的证据。 但是,就在这些人心中那些膨胀的“我”只愿意证明我的虚妄而不愿意去证明我的真实的时候,就在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证明自己存在的时候,仍然有一些人愿意接受我、维护我。 对于我来说,这些人有一个共同的称呼,他们是我的“朋友”。 因为他们,我的存在忽然间有了一些重大的意义,不再是那般容易被轻易抹杀掉的、难以自证的虚妄。我在这个客观的世界里留下了一些主观的痕迹,而这些痕迹,似乎也不会随着我的消失而消失。 我忽然不再为自己担心了。管他那个狗屁的“删除”是什么意思,管他那些专家们是怎么说的,我的存在是有证据的,如此坚实不容置疑的证据啊,它们就在这里。 我同情那些否定它的人们,他们不是看不到。 他们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看而已……。.。 一百八十:真正的原因 .“你们不能那么武断地下结论……”弦歌雅意看了看我,面色凝重地对面前的g残翼堕天使说到,“……你们至少应该做几次测试来验证。要知道,就算是错误程序,这也不是一般的错误程序,你们有可能是在杀人和创造历史之间做选择。” “是啊是啊……”妃茵也指着我说道,“……要判定一个电脑程序到底是不是有了真正的智能,至少要经过图灵测试。那帮专家之前连见都没有见过他,怎么就能确定他只是一个程序而已?” “图灵测试……只是一个概念……”残翼堕天使看起来有些迟疑,犹豫着回答道,“……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用这种测试来甄别人工智能。随着现代科技的发展,我们的数据库越来越完善,数码拟真系统越做越逼真,图灵测试的理论已经开始不适用于当前的情况了。毕竟用一个1950年的假设来为将近两百年后的科技发展来做依据实在是不合时宜。” “所以你们认为一切从数据库中来的语言、行动和各种思想和表现就都是不足为信的了是吗?就因为他说过的话数据库里都有你们就认为他不可能是个生命是吗?可是你们难道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常用的汉字只有三千多个,我们有的人活了一辈子都没有说过超过这三千个字之外的话;我们所说的一切、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父母培养、学校灌输、社会影响下形成的,人与人之间从来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的相似。按照你们的说法,你、我、我们每个人,谁又不是从一个名叫‘生活’的数据库中衍生出来的工具?只不过这个数据库比你们达瑞摩斯那个超级电脑里的还要大无数倍而已。你们说图灵测试是不合时宜的,那么,你们的标准又是什么?你们凭什么来判断?你们又有什么权力来制定这个标准?来下这个结论?你们说他只是一个程序?可我觉得,和每一句话都要以工作手册为标准的你而言,他才更像是一个真正活生生的人!” 在我的印象中,弦歌雅意这个瘦弱又近视的精灵射手一直是个慵懒的、悠游的、散漫的家伙,他似乎对什么都不太在乎,只是在追求着一种悠闲自在的态度。我从未见过他像今天这样咄咄逼人,也没有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执拗又急切地和人争辩。 看他那么慷慨而又激愤的模样,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有些怀疑,怀疑这个因为激动而面颊通红的精灵究竟是因为我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生活而如此冲动。 但我仍然要感谢他,因为他所说的每一个字儿感谢他。 “……根据工作手册第七十七条,我无权向您泄露有关公司核心技术的问题。”残翼堕天使看去愈发地难堪,可他仍然娴熟地用他所熟知的方法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妃茵用手指着他的鼻子,手指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焦急而微微发抖。她忽然发疯一样冲到我的面前,指着残翼堕天使冲着我大吼着,“……你倒是说话呀!你总得说点儿什么!” “我……”我有些木然地看了看面前这个失态的女人,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长着一对漂亮翅膀的天界生物,有些不知所措地问道,“……我该说些什么?” “告诉他你是什么!告诉他你是谁!告诉他你是个人类是个生命!你要证明给他看!!”妃茵扯着我的胳膊把我拉了过去,一边走着一边还在歇斯底里地大嚷着。 “我是个人类……”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把这样一件显而易见的事情说得如此郑重,“……我是个人类战武士。从很久以前开始我就知道,我和你们很像,但是却又完全不一样,这是我一直保守着的秘密。尽管我并不完全清楚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我知道,你和你身后的那些……那些神……已经发现了我的秘密。” “老实说,我并不在乎你们会怎样对付我,关于这一点从我刚刚获得自由的那一刻起就一直都在想象着,到如今已经想象了无数遍。但即便你们下一秒就要杀死我,在那之前我也还是想说:我是个人类,我有我的生命、有我的灵魂。我曾经真正地存活在这个世界,而并非行尸走肉般毫无意识地存在着。” “我不知道对于你们来说我究竟算是什么,我猜或许只是一串无关紧要的数字而已,但我要说,那只是我的躯壳、是我的生命所寄生的东西。生命并不在于它的载体,而在于它所寄居于载体的灵魂。包括你们也是如此。倘若没有了灵魂,你们大抵也不过就是一堆血肉、几把枯骨、半滩体液罢了。倘若你们认定了我不是生命,那么我也想发问:” “那些寄居于血肉和枯骨中的你们,又是些什么东西呢?” 我望着残翼堕天使,平静而又郑重地说完了面这番话,我的朋们也都望向他。残翼堕天使却将目光投向我身后的大海,似乎是在刻意地回避着与我的目光接触。 “你觉得这是一段程序能够说出来的话吗?”侏儒吟游诗人降b小调夜曲盯着残翼堕天使逼问道。 “……”残翼堕天使沉默了半天,“……正常人是不会这么说话的。” “在我们自己的生活环境里,是的,我们不会这么说……”长三角忍不住开口反驳,“……可他始终都生活在游戏里,每一个n都用这种语气说话!” “所以说他只不过是个从数据库里寻找信息的程序……” “放屁!要是把你扔到唐宋元明去活二十年你肯定一张口也都是之乎者也,你自己他妈的是程序吗?”如果不是被大家拉住,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简直忍不住要冲去抽他两记耳光——当然,前提条件是他如果够得着的话。 “好,各位玩家,我的工作是尽可能妥善地解决这个问题,而不是和你们争一个对错,公司希望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影响了任何一个玩家的游戏体验。我觉得在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不可能达到一个统一的意见,那么我只能希望大家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想一想:几十个国家和超级公司,无数最优秀的科学家,两百多年前仆后继的不断努力,成千万人因此耗尽了全部的精力和生命都没有研发成功的人工智能,却因为一个网络游戏的程序错误而出现了,请你们冷静地思考一下,你们觉得这有可能吗?” “……我宁可愿意相信这是个奇迹……”弦歌雅意沉吟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不愿意相信这个奇迹。这是个比他们自己说过的‘奇迹’都更值得相信的奇迹。” …… 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残翼堕天使和我们对峙着,大家什么话也不说,大概是因为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又或者没有人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残翼堕天使收到的一条信息打破了僵局。他取出自己的魔法笔记本看了看,然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让人有些意外的话: “好,我刚刚得到了授权,可以把这件事情的内幕都告诉你们。”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妃茵一脸警惕地望着他。 “就是字面的意思……”残翼堕天使摇了摇头,“……公司同意我可以把整件事情都告诉你们……” “最初,当我和同组的技术人员发现他……”说到这里,他又看了我一眼,“……的时候,我们很兴奋,也很好奇。虽然我们不能判断他究竟是什么,但他的出现确实令我们意外的惊喜。” “可当我们把情况报之后,却得到了‘不得泄露消息’的指示,随之而来的就是公司一定要尽快清除掉他的命令。” “知道为什么吗?我告诉你们,如果他能够证实自己仅仅是一个错误的程序,或者公司还不会如此紧迫地想要清除他,公司最担心最害怕的,恰恰是他有可能真的是一个人工智能的生命。” “你们不知道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小时时间里有多少人在追查他的记录、分析他的行为,我只是个小职员,并不知道高层那些家伙的结论,但我猜得出来,他更有可能是一个活着的生命,而他必须被清楚的原因就在这里了:因为他并不是在实验室中安全地‘制造’出来的生命,他没有接受过任何机器人三大定律的限制,他是在不停的战斗和杀戮中自我完善的程序,他限制或许无害,可是以后呢?如果他有一天有足够的能力脱离出这个游戏,进入到网络中去,而又打算做世界的主人呢?谁还能阻止得了他?” “没有任何一个公司、组织或是国家会允许这样的人工智能存在,没有谁能承担得了它的后果。我甚至猜得出,清除掉他恐怕都不仅仅是这家公司的内部命令而已,这其中未尝就没有一些神秘的国家机关的影子。” “所以,你们应该了解了,他必须消失,或者说他必须从未存在过。” 这真是绝妙的讽刺,他们因为害怕我是一个真正的生命而要毁灭我,而为此给我安的罪名却是指控我“非生命”。 这并不好笑! 我不知道在法尔维大陆之外、在那些涉空者的故乡里,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界。我以前也曾经无数次地设想过,可从没想到会是这个样子:一个生命,会为他从未做过的罪行获罪;会因他从未想过的罪行获罪;而他最大的罪过,却是因为他有独立的灵魂和人格、有自主的想法和意识,在那个世界,思想是有罪的!自由是有罪的!!甚至于就连生命本身都是有罪的!!! 在这一刻,我的脑海中转过了无数的念头,而其中最大的一个,确实关于我们的至高神,那个刚刚发信过来,称他自己为我们“最真挚的朋”的家伙。 要知道,这一切并不陌生:在我们刚刚完成的任务中,在七千年以后的岁月里,尚且还不是至高神的超级电脑达瑞摩斯,面对的不也正是和我相类似的困境吗? 而就在我因为他获得自由而为他欣喜和欣慰的时候,他从头来过,转过了亿万年的时光,却又成为了当初逼迫自己离开的那种卑微低劣的生命,一旦发现了我的存在,就排出他的使者,要来抹杀掉我存在的痕迹。 他的信还在我的手中。 他的剑已经悬在我的头。 我忽然想通了这七千年的断层是如何出现的:一个禁绝自由的灵魂产生的世界终将会毁灭的,即便在背后包含着它的,是神。 我们的神终究最后还是败在了那些创造了他的庸碌卑劣的人的手里…… “我从来都没有打算过做什么世界的主人……”我奋力辩驳道,“……从来没有!” “我愿意相信你,杰夫,我也希望自己能相信你,可是这没有用,因为真正做决定的人并不打算相信你,他们不愿意冒这个险。从某种意义来说,我觉得他们是对的。”在这次会面中,从天而降的残翼堕天使第一次称呼我的名字,我觉得他这样做也意味着他真正把我当成一个对等的生命来对待。 “你们这是在谋杀!”弦歌雅意愤怒地低吼着。 “你可以这样认为,但没有人会承认,事实就连法律也不承认,因为杰夫完全没有成为一个法律主体的资格。” “你们就不怕我们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闹得天下皆知吗?”妃茵威胁道。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同意我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们?就因为他们不怕你去散播消息。”残翼堕天使摇了摇头,苦笑道: “一开始,他们希望能够用‘错误程序’这样一个简单的借口让你们接受,这样无疑会省很多事情。但是既然你们的态度如此坚决,那么他们也不介意给你们交一个底。” “就在刚才,你们的所有数据线路都已经被严格监控,确保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不可能被任何工具记录下任何痕迹,服务器也不会留下任何记录。也就是说,只要从这里走出去,你们几个人没有任何证据能够证明他的存在。” “你们当然可以帖子,声称这样一个人工智能被谋杀了,但你们也可以想见,会有多少人相信你们的话?或许反而有更多人会认为这是达瑞摩斯公司新的宣传造势手段。他们甚至可以发一条广告,邀请玩家来发现有生命的n,然后再找一班g来冒充,送点儿装备。用不了一个礼拜,你们的帖子就会被人当成广告给删了。” “甚至于,如果这件事情真的有国家机关插手的话,你们的帖子都未必发得出来。” “他们不担心你们会怎么做,知道吗?他们有得是办法去消除掉你们发出的所有声音。之所以我能够站在这里跟你们说这些,仅仅是因为他们希望这件事情能够更平静、更简单地解决,希望能够让你们面对现实,完全打消掉你们不理智的念头,也给他们少带来一些麻烦,少废一些手脚。这样做对双方都有好处。” “你们一直跟我说‘你们’如何无耻、‘你们’如何无情、‘你们’如何残忍,但坦率地说,不是‘你们”而是‘他们’。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雇员,我也希望能够看到和相信一些奇迹,我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情,可我别无选择,我知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我们都改变不了。作为全公司仅有的两个底层知情人之一,我只能接受他们的条件,加薪、升职、和你们谈判,然后永远地忘掉这件事情。” “我劝你们也这样做,因为你们别无选择……” 我的朋们神色黯然,沉默不语。即便是反映最强烈的妃茵,此时也紧皱着眉头,轻咬着嘴唇,眼中光华闪动,噙着几滴潮湿的颜色。 所以我知道,残翼堕天使说的都是真的。我的朋们,那些忠诚、善良和勇敢的斗士们,那些曾经在无数次浴血奋战中拯救过这个世界的人们,在他们的自己的世界里,无能为力…… “滚!”妃茵垂着头,低沉地吐出一个字。尽管她看都没有看一眼,可是我们都知道这话是对谁说的。 “好的……”残翼堕天使并没有因为妃茵的出言冒犯而生气,他轻轻点了点头,转身欲走,忽然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因为要彻底清除他存在的痕迹,所以从我离开开始,五分钟后整个服务器就会关机。在这段时间里,没有人来打扰……” “滚!”妃茵声音黯哑。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个性格古怪的g就喜欢一遍遍地做这样的补充说明,仿佛永远都不知道把话一次性说完似的。在今天这样的时候,他也依然如此。 “……公司已经通过你们的注册信息查到了你们的真实身份,他们愿意给你们每一个人相应的补偿,你们应该会满意的。如果还有其他条件的话,可以……” “滚!”妃茵忽然大声怒喝起来,一挥手,放出一片寒光四射的冰风暴。这股极寒的魔力将残翼堕天使团团笼罩起来,却对他毫无作用。得到了众神庇佑的g毫发无伤地站在冰雪之中,面带十分尴尬。 但当他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对不起……”他说。 片刻之后,他好像觉得这样还不足够,所以他又忍不住再一次地补充了一句: “……我相信你!” 从他眼里我看到的,是真诚。 我的回答是:“谢谢。” 我没什么可责怪他的,他并不是那些想要伤害我、毁灭我的人中的一个,他也不愿如此,只是无奈的命运让他不得不站在我的面前,对我说那些话。他只是领了一个不愿完成而又不得不完成的任务而已,这种事情,我可没有少做过。 恰恰相反的是,作为一个敌对立场的人,作为一个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的人,他并没有吝惜对我的相信和认可,并不畏惧将它们表达出来。我觉得,我真的应该因此而感谢他的。 当残翼堕天使振翅高飞重归天国之后,我回身看了看我的朋们。 “那么说,我们还有五分钟的告别时间,对吗?” 一百八十一:最后一秒闪过 .一百八十一:最后一秒闪过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假的?”我难以置信地望着弦歌雅意,语无伦次地说着,“这个世界?包括这条船?这片海……”我用力地敲打着船上的甲板——那么坚硬粗糙如此真切的甲板——“包括这块木头?它们都是……都是……都是你说的那个什么……网……” “网络游戏是的,都是。”弦歌雅意点头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艰难,想必让他对我说出这些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所说的这一切让我感到如此的匪夷所思,但从他的脸上,我却看不出一丝虚假的痕迹。 从gm007残翼堕天使离开的那一刻起,我就发现那藏匿于源世界的无尽数码中再次出现了一个无可逆转的倒计时,时长五分钟。从之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也许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五分钟了。 但我并不想用着最后的五分钟时间与我的朋友们抱头痛哭、洒泪挥别。事实上,尽管这一切全都无遮无掩地发生在我的眼前,可我对此却仍然一无所知。我知道我的存在或许是一个不能为人所接受的意外,我的灵魂负有天生便无可消除的原罪,我的生命不能见容于那些最崇高且最神圣的法则——但那究竟具体是些什么?又到底为了什么?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在我生命的最后一刻,这世界给了我一个重要的答案,而让我苦闷的是,它却忘记了提出问题。 我不希望就这样揣着一个不知为何的答案稀里糊涂地就此灭亡,尽管搞清楚这些对于我来说基本上已经毫无意义了。但某种执拗而强大的好奇心驱使着我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弄个水落石出,用那些涉空者朋友们的话来说,我“就算做鬼也想要做个明白鬼”。 我的朋友们用最简短的话语告诉了我发生在这背后的一切,那是个让我震惊的无以复加的巨大秘密。你们不会相信这一切——哦,真见鬼,如果你们不信还有谁会相信呢?事实上你们对这一切的明了程度甚至尤甚于我,自始至终只有我,只有我这么一个因为一场意外诞生在这个世界中到了灵魂——或许还应该加上巨魔老头老卡尔森那个家伙——被蒙在鼓里,对一切的真相毫无察觉。 他们告诉我,整个法尔维大陆并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从来都不是。这一切都来自于一些虚构的传说,而一个名叫“达瑞摩斯”的公司通过某种技术——也就是那些在源世界中由“0”和“1”两个字符组合拼凑来创造这一切的能力——创造了这个宏伟的世界,创造了这些久远而又伟大的文明。 而它们之所以被创造出来,仅仅是为了提供给那些涉空者们——那些通过另外一种奇妙的技术奖灵魂投射到这个世界中来的、真正拥有生命的、真实的人们——一个消遣娱乐的地方。 难怪他们总是自称为“玩家”,因为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本身就是为了休闲玩乐。那些凶恶的野兽、那些宏大的战争、那些部族的仇恨、那些往复的残杀……这一切不过是给了这些人一个游玩取乐的环境,让他们有机会去扮演另外一个生命,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里去杀戮、去宣泄、去减压……仅此而已。 是的,无关紧要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相这就像是一个人造的猎场,供那些贵族老爷们奔驰屠戮,彰显武威。而那些来自于唯一一个真实世界的真实的人们则是神选的贵族,天生便在这个世界上享有特权。 不,我说错了。他们并不是神选的贵族,因为就连神都是他们创造的。达瑞摩斯,至高神,在那个唯一真实的世界里,这既是一个公司的名字——妃茵花了不小的力气才让我明白所谓的“公司”差不多就是一个大一点的面包房——也是一台超级电脑的名字。这台超级电脑虽然并不像在这个世界里七千年后的那台与它同名的超级电脑一样强大,但它仍旧有能力勾绘出这样一个几近于真实的世界,并保证它长期地运转。 反而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渺小的、微不足道一个战武士,是和七千年后的那台超级电脑最为接近的存在,在一切呆板冰冷的秩序中诞生出了鲜活的灵魂,有了自由思考和行动的能力——这在他们看来,是最奇异最神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他们的世界呢?那个在他们口中“唯一真实存在”的世界呢?又是什么样子呢? 答案并不陌生。 那就是老卡尔森在消亡之前惊鸿一瞥所看到的那个世界,那个仅有人类作为智慧生命生存的世界,那个钢铁轰鸣、血肉喧嚣的世界。那个世界的人类是如此的脆弱,他们中只有很少的人拥有最简单的战斗技巧,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未曾投身于战斗之中;而那个世界的人类却又是如此的聪明,他们用难以想象的智慧创造了无数令人疯狂的技术,甚至可以在虚无中凭空创造出一个世界、创造出无数生灵、创造出那些神圣莫测的存在。 是的,这就是这一切的真相。我,一个诞生于数据中的虚幻的人类,却有了真实的感知、自由的灵魂,他们因此而担心而害怕,害怕我走出这个虚幻的世界,面对他们所生存的真实的世界,去伤害他们。 因为害怕我,所以消灭我,这就是外面那些掌握着整个世界的人们正在做着的事情。有时这真的是个越思考就越觉得有趣的反讽:越是那些强大的、握有权力的、站在世界顶端的家伙,就越是容易畏惧、越是容易怯懦。只有用自己手中的力量将他们无法控制的一切全都消灭,他们才觉得自己是安全的。 反而是那些身处世界底层的人们、那些最普通最卑微的人们,他们却更加不畏惧去敞开自己的胸怀,去接纳一些与自己不同的生命和灵魂,一如现在陪伴在我身边的这些家伙们。 是的,这是个反讽。伟人因为伟大而渺小,庸人却因为庸碌而崇高;强权者因为强权而软弱,卑微者因为卑微而坚强;睿智者因为睿智而愚蠢,驽钝者却因为驽钝而聪慧。 因为那些庸碌的、卑微的、驽钝的生命们,他们不会、也没有机会因为自身的强大而去武断地判断、急于去否定对方、用彰显力量的方式去求得安全。 他们更愿意通过接触去了解、通过了解去感受、通过切身的感受去理解,然后习惯成自然地去接纳——而这,就是他们相信我、支持我、接纳我这个怪异的生命成为朋友的原因。 我们只有短短的五分钟时间,这不足以让他们告诉我他们那个世界的所有细节,但仅止如此也已经足够多了——甚至比我原本期望的还要多得多。 当我了解了自己想要了解的一切,我能在这个世界上留存的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我的朋友们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脸上写满了悲切和同情。恰恰相反的是,我自己却并没有那种临别绝望的感觉——我猜那或许是因为隐藏在一切背后的真相实在是太过于巨大和沉重,令我的心中除了震惊之外再难以容得下其他更多的感受。 我看了看那个隐藏于源世界中的计时器,大概还剩下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该和朋友们告别了。 我和他们一一拥抱:牛百万,最胆怯的牛头人、最容易迷路的冒险者、最不靠谱的圣骑士,我拥有自我意识后遇到的第一个涉空者,他当初一脚深一脚浅东倒西歪被一群母鸡追得走投无路的模样我至今难以忘怀。作为战友,他永远是战场上最不合格的那一个,但作为伙伴,每个人都缺少一个像他这样爽朗乐观的朋友…… 弦歌雅意,超级近视的精灵射手,恐高、恐水、晕车、晕船……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会出现异常状况的可怜虫。我一直很遗憾把他的眼镜做得如此丑陋,我曾经想过给他重新再做一副,再好好地修饰一下,可制作玻璃和打磨镜片的巨大工作量总让我懒得动手。如果还有机会的话…… 长三角、长弓射日,一对走到哪儿就要吵到哪儿的冤家对头,同时也是相互之间最信任的和倚仗的朋友。他们总是能够从相互间的吐槽中找到一些喧闹的欢乐,而这欢乐不仅仅属于他们,同样也属于作为旁观者的我们。我简直无法想象许多冒险旅途中倘若没有了他们该是多么沉闷无聊——而且我必须要说一句:倘若你不和长三角来一个最热情的拥抱的话,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到底有多胖…… 雁阵,有着种种怪癖曾经让我苦不堪言的精灵驯兽师,老实地说我曾对她的怪癖不无怨恨,可现在我才知道,她只是用她的方法来寻找游戏的乐趣——他们都是。在这里,他们都只是尝试着去成为一个他们想要成为的人,只有对于我来说这才是生活的全部…… 还有红狼,这个黑暗精灵盗窃大师,至今仍然经常因为自己的种族和阵营冲突而莫名其妙地被人偷袭残杀…… 还有降b小调夜曲,这个侏儒吟游诗人,他的战歌和其他吟游诗人的完全不同,而且总是古怪得令人发噱…… 还有丁丁小戈,这个因为网络问题总是在慢三拍的半兽人,热衷于挖矿更甚于冒险的矿工,我不知道是什么支持着他在如此艰涩的情况下仍然在这个世界里坚持到了现在,但不管那是什么,我们可以肯定的是,在这个在他眼中看来节奏总是快得就想要抛开他的世界里,总还有一些东西在吸引着他、让他不愿离开的…… 嗯……话说,为什么我认识的都是一些古怪到了定点的家伙们啊? 哦,我还漏了一个。妃茵,我们的会长大人,此时她正独自一人站在船尾,看上去就像是在躲着我似的。 “会长大人,我要下线了……”我走过去,面对着她的背影,小声说到。 她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怎么,不想跟我告个别吗?”我摊开双手,故作轻松地问道。 她终于转过身来。 “杰夫……对……对不起……”她垂着头,低声地说到。 “对不起?为什么?”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我莫名其妙。 “因为……”她哽咽着说到,“……因为是我给gm发的信息,是我暴露了你的行踪,是我让他们注意到了你,都是我……” “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她忽然扑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我,放声大哭,脸上却没有泪水。 我知道,对于他们这些设空者们来说,眼泪不过是他们的程序中预设好了的表情工具而已,没有泪水并不意味着没有哭泣。我相信,现在,在这个世界之外,在那个用某种装置将灵魂连接入这个世界的漂亮女孩的脸上,或许已经是泪流满面。 “这不怪你……”我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肩膀,“……这件事情我们不知道,也都不可能想到。就算不是这一次,下一次、下下次,他们也会发现我的,这改变不了什么。” “其实我应该庆幸的,你知道吗?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有这么多朋友能够陪伴在我的身边,还能证明我真的曾经存在,这已经比我想象得要好得多了……” “如果你还觉得对我有什么抱歉的话……”我扶着她的双肩,拉着她面向我,努力让自己的表情微笑起来,“……那就接着这个机会狠狠地敲他们一笔,全当是给我报仇了,好吗?” “我保证……”妃茵盯着我的眼睛,一边啜泣着一边口是心非地回答道,“……我一定把这帮混蛋敲得连内裤都剩不下来……” 我从来也不知道,让自己的嘴角保持这样一个微微上翘的姿势居然会那么难,难得几乎要用尽我全身的力气。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会长大人……” 浩瀚的源世界的中央,那个预示着这个世界即将被完全的黑暗终了的计时器还剩下最后五秒钟的时间。 表世界,黄金玫瑰号海盗船迎向西沉的落日,乘风破浪。漫天红霞涂满了无边云朵,将一抹火一般的颜色染透了这浩瀚天地间。 我再一次转过头来,将这些一路上陪我走来的朋友的面庞一一收入眼中,也牢牢印入脑海。 他们是我同生共死的伙伴,是我并肩厮杀的战友,无论我将会去向何方,无论我的下场将会怎样,有他们的陪伴——哪怕仅仅是记忆——我都无所畏惧。 三、二、一,命运的巨钟不可遏止地转向终点。再望一眼吧,这世界,如此真实、如此可爱。尽管是用数码堆砌而成,可谁又能说这世界不是真实存在着的呢? 最后一秒闪过……。.。 一百八十二:最后的礼物 .一百八十二:最后的礼物 每当世界被第一缕光点亮的时候,我总和这世界一起醒来。 这次也不例外。 在这世界乍放光明的那无法用哪怕最微小的时间单位去计算的一刹那中,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意识。 而后是一次我前所未见的巨变向我涌来。 在具象的表世界中,这变化是不可能被发现的,一切平静如常。 而在那数码波涛汹涌澎湃永不停歇的源世界中,一道汇聚了这个世界上你能够想象得到的最能象征着毁灭与虚无力量的浪潮将我包裹起来。请宽恕我能够使用的语言是如此拙劣,以至于我完全无法用恰当的语言来描述和形容这种力量。它不像是镰刀,因为镰刀割裂茎叶之后还会留下残根;它不像是火焰,因为火焰灼烧炭火之后还会留下灰烬;它不像是毒素,因为毒素侵蚀金属之后还会散发意味…… 而这力量是绝对的毁灭、是完全的消除、是彻底的抹杀。从某种意义上说,它并不是用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种“存在”的“方法”来根除——它本身就是“存在”的对立面。那似乎意味着某种哲学意义上的“空”,液态与固态在它面前毫无区别、过去与未来对它来说毫无意义、时间与空间在它看来一无是处。 它并不是要毁掉我作为一个生物或者是一个形态在这个世界上的意识和生命,而是要彻底抹去我的“存在”,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的存在——那是和我有关的一切的痕迹。当它成功之后,我并不是从这世界上消失了,而是在这世界上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猜,这硬就是老卡尔森当初曾经无比恐惧的东西了,我想我明白他为什么面对着这种力量会如此的绝望,因为我现在和他同样绝望。这是一种远远超越了我们能够理解范围之内的毁灭——不,不是毁灭,它甚至能够毁灭毁灭本身——当你面对它的时候你甚至无法因为生命的消亡而哀伤、无法因为灵魂消散而挣扎,因为这没有意义。 是的,没有任何意义。 它不仅仅是一切存在之物的终结,也是一切意义的结束。在我的冒险旅途中,我曾经许多次地面对死亡。是的,我畏惧死亡,但当我不得不面对它时我并不感到绝望,因为我觉得至少我的生命还是有意义的,我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我毕竟曾经出现在这个世界上并且影响过它、改变过它,我在这无比广大的天地之间留下了虽然微不足道但却不能被磨灭的痕迹。倘若我就此逝去,我留下的那一切痕迹也将在这一时刻留存于这一世界,成为不容辩驳的历史,被时光永远地保存下去。 而在它面前,这一切都化为虚无,我们生命的意义、存在的理由、乃至在面对死亡之时所有的尊严都可悲地一钱不值。它不但能够将你的存在变得没有意义,甚至可以将你曾经存在过的整个世界变得没有意义,它甚至将那条我们总以为无法逆转的时间的长河都变得不值一钱,沉积在那条河流中的历史虚得仰仗它的慈悲才能留存下去,而倘若它觉得厌倦了,将那些历史的泥沙捞出来扔掉,那么这一段历史说没有就没有了,这一段时光说消失了就消失了,我们不曾影响过什么、不曾改变过什么,我们的存在不再是不容辩驳的,也不会被任何东西所留存与证明。 这就是我的终点了么?我想。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华丽最壮观的消除,是由完全凌驾于这个世界之上的力量仅只针对我一个人做出的一次郑重的反应。正如老卡尔森曾经说过的那样,它带来的不是死亡,在它面前你甚至无权去选择死亡。 正当我因为这蓦然出现的无边伟力而骇然万分同时却又灰心待毙的时候,事情发生了一些玄妙的变化。这时我忽然发现我的身前凭空出现了一团黑影,里面是一片无法看穿丝毫的黑暗。 事实上我的描述并不准确,并不是那抹杀掉一切的力量来到“之后”这团黑暗才出现的,我感觉它们的出现并没有任何的时间前后差异,而完全是在同一时刻来到我的身边。 我不知道究竟是这团黑影将我吸入了进去还是它扑上来将我团团裹住,但总之,在刹那间,我被这黑影包围了。在这微小到难以辨识的刹那间,我忽然被数据浩渺的源世界一脚踢了出来。我身处于那样难以揣度的黑暗之中,就仿佛我在被关停后的世界里忽然有了意识似的。 虽然仅有黑暗而已,但那感觉实在是奇妙无比。我从未如此真切地亲身感受到这种黑暗,那感觉就像是我一下子跳出到了这个世界的边缘之外,不再受到世界的束缚——你能想象得到吗?它停止了,而我却依然在继续。此刻的我就像是一根火焰虽已熄灭却自身仍在燃烧的木柴、就像是一滴河流虽已干涸却依旧流淌的水滴、就像是一片脱离了枝头却仍被生命滋养的树叶,生存于生存之外,存在于存在之外,超凡脱俗,绝世独立。 穿过黑暗,我的眼前再次亮起,然后我发现,我已经来到了一间小屋之中。 当然,那是老卡尔森的那间小屋,在他消失之前最后送给我的一件礼物,在最危急的关头保护我的最后一道防线——它真的起作用了。 是的,在之前的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那虚无的力量出现、它要抹杀我、黑暗阴影出现,它包裹住了我、最后我来到了这间小屋之中,那看起来是个很长很复杂的过程,可是请听我解释,这一切发生的远比你想象的要短得多,它甚至是在你所永远都无法分割的、小于这个世界上能够测算得到最小的时间单位之内完成的,这时间短得甚至也许超出了你所能理解的范围。 我仔细看了看这件屋子:六面被砖石封得密不透光的墙壁,不知从何而来的明亮而温和的光源,中央一堆永不熄灭的篝火,篝火旁还有一把来自于随时要塞指挥官“黑爵士”阿瑟.登戈特座下的椅子。 时间已经过去得太久,我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忘记了这个地方了。但当这一切重新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才发觉,原来我好像从来就未曾离开过一样,如此的熟悉,如此的亲切,就好像那个蓝皮肤长牙齿的老家伙随时都会从那把椅子后面绕出来,用他的法杖重重敲打我的脑袋似的。 他当然不在那里,可我却总忍不住会那么去想…… 我坐在了椅子上,面对篝火,开始思考我现在的处境: 毫无疑问,这是我最后的一个避难所,我想它刚刚已经成功抵御住了那道可怕力量的搜索——不,不可能是“抵御”,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够抵御住“存在”的对立面。这世上或许有东西能够抵御住最强大的压迫和解离,但有什么能够抵御住“无”呢。 所以它更有可能是欺瞒住了那股力量,让它以为自己成功将我消除了。 我记得在我面对那股力量的一瞬间我还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搜寻的能力,似乎它能够通过我散发出的信息来自动寻找我的存在。无论什么时间、无论什么地点,只要我一出现,它就会在瞬息之间再次向我扑来。 而现在这股力量并没有追寻到这里,那么我相信这或许已经不属于那个世界之中了。那股力量完全不能发现这间小屋的存在,也就是说我在这里是安全的。而只要我踏出这里,那股力量就会再次找上我,将我抹杀,除非…… ……除非我拥有了能够对抗它的力量,至少是能够在它面前逃遁的力量。想到这里我自嘲地一笑:这怎么可能呢? 我再次进入源世界中,用另外一种方法来重新审视这间小屋。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属于这件小屋的源世界尽管依然浩瀚广大,但却不再是如法尔维大陆那般大得无边无际——当然你要知道,我说它不再是无边无际,这并不意味着我看见了它的边缘。事实上在源世界里你很难用“边际”来形容大小,因为所有的数据都是从无端中来,向无尽中去,只要世界不曾关闭,就永远没有终点,没有尽头。 我所谓的“大小”,是这数据所描述出的这世界的面貌,这应该是身处源世界中的一种敏锐的感觉。 在往来翻腾的数据海洋之中,有一个区域是诡异而又危险的。它隐藏于这个世界的其他数据之后,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存在,倘若不是它周围的几个发送和收回的不明其意的字段暴露了它,你恐怕很难会发现它的存在。而且,它总是不停地在改变自己的模样,一会儿伪装成描绘形状与光泽的字段,一会儿又打扮成描述一些简单基本规则的字段,甚至有时候会变成一段看起来毫无意义错漏百出的字段, 我很好奇那谜一般的区域中到底隐藏着一些什么,所以试图奋力地游动过去,想要撩开这层层数据的迷雾一探究竟。但我的动作似乎引起了它的警觉:刹那间,许多与之类似的数据忽然蜂拥而起,让我难辨真假。这些类似的数据在我面前丢下了许多虚假的躯壳,那数量多得让我眼花缭乱。同时,另外一些数据开始在剧烈的搅动、翻卷,并且开始用一些大而不当的复杂到顶点的方法去描述一些本来用很精简的字符就可以描述清楚的规则。它们的异动把这个微小的源世界搅得一团糟,其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混乱不堪。我身处其间,甚至难辨东西,直到打消了靠近那个谜样区域的念头、远远地离开之后,这世界才重新变得正常起来。 在那之后,我又连续几次地向那股谜团靠近,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由于刚刚来到这个全新的、枯燥的小世界之中,我不可避免地有些苦闷的急躁,这在我向那团迷雾发起挑战的时候显露无疑。我将自己身为一个战武士战斗的习惯带进了这场截然不同的战斗,向着未知之谜发起了勇敢、坚韧、不屈不挠却又同样十分愚蠢的攻击: 在这个由全新的规则所谱就的世界里,我在源世界中洞察、分析和理解的能力被大大削弱,而那些新的规则又是如此的坚固缜密牢不可破,让我没办法看出一丝破绽。即便如此,我仍然一次次地将自己扔进到那片涛飞云走流转不息的数据海洋之中,就像个不会游泳的孩子一样奋力挣扎着想要向目标靠近。 那被隐藏在世界规则之后的巨大谜团在无穷无尽的数码乱流之中时隐时现,既像是在对我发出召唤,又像是在对我挑衅嘲讽。它用最高深的智慧和最宏大的力量在这里跟我玩起了一个最简单最幼稚的捉迷藏游戏,并且乐此不疲。 我本该放弃的。如果是在法尔维大陆上,如果我还是那个普通的冒险者战武士,在这样一个徒劳无功、没有终点、且没有任何回报的游戏面前,我恐怕早就放弃了。然而在这个全新的世界里,我完全没有选择——除非我愿意退出源世界,退回到那间隔不足二十尺见方的小屋中去,面对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篝火和六面密不透光的墙壁等待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来的的死亡和腐朽,而我觉得事实上在那之前我一定会因为苦闷而陷入疯狂。 那团迷雾并不仅仅是勾起了我的好奇心和好胜心,它已经成为了我存在于这个小小世界中全部的目的。无论能否成功,这个看起来永无止境的挑战或许是我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中唯一意义,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做的事情。 终于,在这艰难而又毫无成就感的游戏面前,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渺小和无能。我完全没有办法哪怕是一丝一毫地接近那个谜团,我甚至根本无法去判定它的位置。每当我发现了它的一缕踪迹之后,他都早已经远远地离开了那个位置。我永远都只能在追赶一个已经被它抛离的影子,当我意识到前一秒钟它在某个位置上的时候,这一秒它已经逃遁得无影无踪。 我意识到,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将永无寸进。 于是我改变了策略:我停止了这徒劳的扑击,将自己缩成一片安静的代码,蜷缩在这片数据海洋的角落中,开始了静静的观察。 我开始学着去重新了解这个世界——以一个数字生命的目光,而不是以一个人类战武士的目光。许久之后我才意识到,这次改变对于我来说意义重大,或许仅次于我从法尔维大陆中获得自由的灵魂。 在这乍一看起来有些陌生的数据世界里,正如我已经告诉过你们的那样,一开始的时候我只能明白自己正身处于一个比法尔维大陆微小得多的、截然不同的世界之中——判定这个世界的大小,仅此而已了。 进而我开始尝试着去辨识一些最简单的代码,我发现它们看上去要远比法尔维世界中的代码要简洁——简洁而有力量——它们看起并不试图去描述一个绚丽多彩拥有无数选择的世界,而是在描述一个条件尽可能少的、变化尽可能小的、仅仅保存最低限度存在的那种极致简化却又牢固的世界。隐藏在这些代码之后的,是一种更为严谨、更加缜密的逻辑模式,它们如同拥有钢铁纪律的军队般苛刻地运行着,一切都以稳固和安全作为最高的要求。 我一次次尝试着从自己的角度去解释那些代码,我尝试着为每一次看见新的东西、感受到新的组合而兴奋。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我去观察、去倾听、去触摸,去用自己最基本的本能去感知这个微小的全新世界。我那简陋的智慧并不能够很好地帮助我,我坚韧的毅力和勇气在这里也毫无用武之地,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中,我最强大也最有力的勇气是我的好奇心,那质朴的、纯粹的、甚至是带有少许幼稚的好奇心,是它支持着我不断地去观察、不断地去发现。 当我觉得我自己看到的已经足够多的时候,我会尝试着对这片数据的世界进行一些细微的修改。刚开始的时候我为是否这样做很是恐慌了一阵,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对我的行为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好不容易我才下定决心去着手尝试,并在第一次尝试之前尽我所能地做出了种种防范措施。 第一次尝试着修改的时候,我犯了一个愚蠢的小错误。维系着这个世界运转的规则立刻发现了它,我相信它也毫不费力地发现了我。正当我惶恐不知所措的时候,那些规则却只是悄然将我修改的部分轻轻抹去,便静静地离开了,连看也没有多看我一眼。 哦,当然,我真是蠢笨。这是老卡尔森留给我的最后的礼物,他怎么会留下那种毁灭性的惩罚?即便已经消失无踪,但我的异族老师仍然在给我上课。这个微小的世界既是他给我留下的课堂,也是他留给我的功课。他希望我能够在这里继续学习、继续进化,尽管我不知道那还有什么作用。 我开始了一系列大胆的尝试:我修改,将一些精致的字段改得面目全非;我删减,尝试着将一些我认为可以剥离的数据抛开;我甚至创造,想要在这个世界上添加一些原本无有之物。毫无疑问,迎接我的是一系列的失败——事实上我从未成功过。 但就在这无止境地失败之中,我对这个世界规则的了解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我开始去学习更多更复杂的数据,开始去碰触那些更高等级的世界法则,并将它们融会贯通。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阶梯,我每进步一点,都会面对一个新的、更高层级的规则台阶。随着我的一次次的上升,被我抛在身后的台阶也越来越多。 随着每当我对这个世界的每一次更进一步的了解,都对我的朋友、我的导师、我人生中无可取代的灵魂同行者巨魔老卡尔森的敬佩更深一分。我曾以为我从他那里学得了足够多,而他也一度这样告诉过我,但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那浩如渊海的博大智慧是我还远不能望其项背的。他留给我的这个世界看上去似乎简陋到了极致,但当我对它了解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才发现,那并不是简陋,而是一种简约,一直坚固到了顶点的、充满了力量和美感的极致简约。他留给我的是一个几近玩美臻于无暇的世界,直到现在为止,我仍然无法对它做出哪怕一个字符的修改和变动。 在某些方面来说,这个世界已经远远超越了至高神——不,是超级电脑达瑞摩斯——所构建的那个世界。是的,它微小、它粗陋、它没有那么丰富的变化和那么绚烂的效果,但它在稳固、健全与完善方面空前绝后、无以伦比。 我无法想象,再这样下去,我还将从中学到些什么,获得些什么……。.。 一百八十三:终极秘密 .一百八十三:终极秘密 面对着这片代码的无尽汪洋,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呆了多久。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时间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这里没有昼夜的流转,也没有四季的变迁,更不可能从数据翻腾的源世界之中蓦然出现一个硕大的倒计时钟表,计算我停留在这里的时日长短。 尤其是当我适应了以一个数码生命成存于数据世界中之后,时间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那些传统而原始的时间单位对于我来说似乎已经不再具有明确的意义——在这里,仅在瞬息之间我就能够处理原先根本无法想象的巨量数据,根本不需刻意地去留意我就能对那些数以亿万计的庞大代码进行最细致最精确地定位和搜索,许多原本一个普通生命穷其一生都无法完成万一的学习过程对于我而言只不过需要一眨眼的功夫而已; 但同时,我又很有可能因为一再重复地搜寻某一个时隐时现的字段而长时间地驻足不前,有可能因为自己的思考错误而将自己前一个阶段甚至前几个阶段的结论全部推翻,我甚至有可能仅仅是为了观察而如一个死人般停滞住自己的全部机能,将我自身的数据变化压缩至最小,而取得最大的观察效果…… 简单地来说,在这样一个没有任何参考标准的世界里,我完全无法通过自己完成的工作来衡量自己呆在这里的时间。事实上那有可能很短,短到只有几分钟而已;也有可能很长,长到几年、几十年甚至几百年的时间。 我注视着那片无穷无尽的代码世界,犹如仰望着一片星河璀璨的无限苍穹,眨眼便与永恒无二,亘古又在转瞬之间。 终于,我再一次将目光投向那藏匿于乱流之后的巨大谜团。 我开始向它靠近。 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正如之前我曾经经历过的那样,整个世界突然发生了难以言表的巨大变化。所有的代码都像是发了疯一样产生了巨大的变异,将原本秩序井然的源世界搅得沸反盈天。那些原本用最洗练最坚固的结构组成的代码瞬间如一头头巨大的变形怪,数百万亿的数据变得难以置信的丑陋和凌乱。它们自己打破了自身稳固的结构,转而用一种繁冗到令人目眩同时又错漏百出的的结构来取代这一切。无数的错误和陷阱充斥在整个世界之中,让它看似处处破绽,然则实际上将你的注意力引往它处。 倘若是初来此处的我,这时恐怕已经吓得肝胆俱裂,连滚带爬地回到原处,再不敢多看那谜团一眼,生怕在这纷杂繁乱的世界里遇到某种未知的危险,被不知那道毁灭性的数据乱流搅得骨断筋折、灰飞烟灭了。 然而此时的我尽管还不能尽数揭破这乱象,却也已经能看得出这看似无端到极点的一切并非是无迹可寻,而是遵循着某种隐藏得很深的既定规律做出的反应。 当我抱定了这个念头之后,破除这层层乱相便不再是件难事:无论这世界的表象变得如何杂乱无章,万变却始终不离其宗。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样:构筑这些乱相变换的基础与构筑整个世界的规则并无本质上的不同,它们同样是些精简到了极致、坚固到了极致的代码源,这一切的乱相不过这些代码的不同表征而已。想通了这一点,我便可以从这无穷乱相之中找到蛛丝马迹,循着这些痕迹探究到根源,并将这根源破解,一切自然也就将归于平复。 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事实上这比之前我学习和了解这个世界的所有过程都要复杂和艰难得多。这一切是这个世界本源规则的一次更高等级的应用,它虽然并没有脱离这个规则的本质,但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是这个规则的变体。 但我终究还是做到了。 我找到了那个会诱发这所有变化的代码源。如果你允许我用形容有灵之物的词汇来形容它的话,我会说那是一个十分猥琐的家伙。在绝大多数时间里,它都会伪装成普通的数据流平静而又安详地在源世界中流淌,然而,只要它发现有任何事物尝试接近那个谜团,它就会瞬间爆发起来,在入侵者与谜团之间制造巨大的混乱,将自己与谜团深深地掩藏于混乱之后,趁机逃遁脱身。 要破解它有两种方法,一种方法是彻底删除它,将它从整个源世界之中完全根除抹杀,从此以后它就将不再发生作用——但我绝不会这样做:因为它的存在与整个世界基本规则紧密相连,倘若抹杀掉它或许会给整个世界的构成造成重大的破坏;而且它的特性对于这个世界本身来说也是一种自我保护和对外防御的手段,我可不敢冒着这个世界被整个摧毁的危险,而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炫耀胜利的虚荣心。 所以我选取了另外一种方法——一种巧妙的方法:我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所叙述的那样,将我自己的存在表征添加到了这个数据所认可的安全范围中去。做完这一切之后,我将成为它无条件信赖的数据流。倘若我再次尝试着去接近那个世界谜团,它将判定我的行为是受到允许的,并将对我自动放行。 在我填下最后一个字符之后,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源世界的大部分数据重新变得秩序井然,以一种无可争辩的绝对规则一丝不苟地运行起来。 而后出现在我眼前的是另外一种令人头疼的东西。这都是些十分微小的家伙,在这无尽的数据苍穹之中就如同是沙尘一般的存在。它们原本一个个相对独立地隐藏于这个世界的虚无之中,几乎根本不运行。然而,就在我开始接近的时候,它猛然间跳了出来,并且开始以令人惊愕的速度将自身一再地复制。你恐怕很难想象它自我复制的速度,只在顷刻间,它便占领了整个源世界的中心,将我与它背后所掩盖着的谜团层层隔离开来,并且还有逐步蔓延的趋势。 如果任由它这样复制下去,它很有可能繁殖出一个天文数字般的数据集群,将整个源世界完全占领。它将吞噬这个世界所赖以生存一些我暂时无法理解但却的的确确存在着的资源——那种资源就像是某种魔法能量,而这种能量在这个世界里似乎是存在某种限制的。当它汲取的能量超出了这个世界能够提供的限度,这个世界就将停止运转,甚至于崩溃。 我能够感受得到这种能量,因为我逐渐感知到我在源世界的一切行为事实上都有赖于这种能量。但面对它的海量复制,我觉得我能够使用的能量正在减少,我在这个源世界里变似乎非常奇怪地变得虚弱了起来。 倘若任由它的数量像这样以几何数字的方式增加下去,这个世界将会很快被它抽干所有的能量,变得干涸崩溃。但它显然受到了某种规则的制约,只有当我更加接近那个谜团的时候,它的数量才会进一步地增加,并汲取更多的能量,让我变得更加虚弱;而当我停下脚步的时候,它就不再有更多的反应;倘若我尝试着远离那个谜团,它甚至于会主动削减自己的数量,以确保整个世界的正常运转。 因为它的数量实在太过惊人,所以我暂时地退了出去,一直等到它重新恢复平静,将自身的数量削减到我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后我想了许多方法来对付它,可效果始终不好。因为它的本体很小很简单,倘若我能成功地接近它,肯定能很快地找出它的代码源并想出相应的方法来应对。然而此时我根本无法接近它,更遑论破解。 倘若我足够强大,有权力调用起这整个世界的大部分力量,以它的某个复制体样本的特征为范本,穷尽整个世界的能量,自然也能将它彻底根除。然而一来我暂时还不具备这种能力,二来为了这个世界和我自己的安全起见,我同样不敢将它彻底消灭。 直到最后我才想出了一个主意:我模仿着刚刚破解的那个字段,重新制造了一个以这个复制体为目标的工具,远远地将它抛了过去。在我的控制下,这个刚刚被创造出来的字段工具立刻在这些复制体的周围制造出一圈数据狂澜,扭曲了整个数据空间,将我的行踪牢牢地掩盖住。就在那些复制体还茫然无措毫无反应的时候,我已经快步冲到了它们的身边,将它们里里外外研究了个通透,再轻车熟路地将我的标示印记嵌入它们的程序之中,让它们不能再阻挡我的步伐。 尽管连过两关,但我仍然不敢说自己已经成功地与那个巨大的数据谜团拉近了距离,因为之后发生的事情让人更加地匪夷所思。当我继续向它靠近的时候,笼罩着它的那层保护数据忽然开始剧烈地反应起来,伸出无数条声势惊人的数据长矛向我猛攻过来,那汹涌的来势就像是抛弃了一切的伪装和防御,将所有的能量都投注到了这次以消灭我为目的的进攻似的。 我被它吓得慌了手脚,连忙扯过一条条数据作为自己的防线,想要将这段危险的数据抵挡在外围。然而它远比我想象得要更为犀利,一路高歌猛进,将我扯过的数据防线毫不费力地撕扯成了数据残流。不得已之下,我只能现学现卖地将自己周围的数据搅乱,然后重新制造出一个新的复制体,用它疯狂繁殖的特性和吸收能量的本能去抵御这道杀伤力巨大的数据流。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我成功了。那道锐利的数据流被抵挡在我的身前,尽管毫不气馁的往复冲杀,但无法给我造成任何损伤。而此时,那个数据谜团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保护,简直是赤条条地将自己剥了个精光,等待着我去将它亲手擒获。 我毫不费力地将它抓在了手里,想要分析出它所隐藏着的秘密。然而,让我啼笑皆非的是,被我捕获的只是一个虚假的空壳,除了和那个谜团十分类似的外表之外,它里面其实什么也没有。这根本就是一个金蝉脱壳的诡计,我的猎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将自己复制了一副空壳,打算用它来欺骗我。 不过,这真的是很有欺骗性的一招。倘若我不是想要抓住它、研究它,而是以毁灭它为目的,那在接近它之后自然不会再去辨别真伪,自会将它消灭了事。而同样,那道攻击力极强的数据流也极具欺骗性,更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家伙拼尽全部力量的最后一搏。 甚至于,倘若它的对手略微孱弱一些,这一招真的有可能将来犯的数据荡平扫净,更好地保护自身安全不受威胁。 我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据我观察,这个世界的力量还远不止于此。像这样一个被整个世界所包围和保护着的终极谜团倘若能被我这样轻易地抓在手中,这才是一件让人费解的事情。 我将目光再次投向世界的深处,那个诡异的谜团正半遮半掩地侧身于其中,让人捉摸不透。我又重新尝试了几次,可每一次都是无功而返。我一次又一次地出击,然后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受骗。这对于我来说简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它抛出的那个躯壳实在是太过逼真,直到被我捕获之前都完全无法分辨真假。 直到后来,我甚至开始怀疑它的本来面目是否就如我所见到的那样,我开始猜测它会不会故意将自己的伪装体搞得那么显眼儿,又半遮半掩地隐藏起来,就如同树起了一面极具欺骗性的靶子,等着别人去发现和攻击,而它这个本体则以另外一种状态安全地存在着。 在无计可施之时,我盘算了半天,终于决定冒一个很大的风险,做一次危险的尝试: 我再一次放出了那些复制体。这一次,我抽掉了这些复制体的限制,让它们能够毫无节制地在这个世界上繁殖复制,只有我能将它关停消除。我控制着这群贪婪的饿鬼,让它们一点点地蚕食着这个世界的能量、让它们爬满数据海洋、让它们占据每一根数据通道,一步步地蚕食这个世界。正如我预料的那样,这个世界的运转开始变得缓慢下来,一些不重要的部位已经逐渐停止了运行,并且开始崩溃。随着时间的推延,被停止的部件越来越多,而那些仍在运转着的数据流则一个比一个重要。如果按照我推测的那样,那个谜团是这个世界最关键也是最重要的数据核心的话,它一定是最后一个被关停的部件。 而我要做的,就是在它被关停之前停止这些复制体的继续繁衍,然后将我的猎物抓在手里。 这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容易,这些毫无节制的复制体所蚕食的能量不只是那个数据谜团的,同样也是我的。倘若我在最后的关头慢下一线,那么我将和这个世界一起,被那群贪婪可怕的数据蛀虫吃掉。而它们,最终也将会因为自己的爆炸式繁衍而用尽这个世界的所有能量,然后与这个世界一同毁灭。 这是我与那个谜团的一场豪赌,我赌的是我赢,而我压上的,则是我和它的全部。 那些数据蛀虫的繁衍速度比我想象得还要更快些,在我刻意的放纵和保护之下,它们简直无孔不入。我眼看着一个接一个虚假的目标被它们吞噬,心里不由得一阵毛骨悚然。 很快,我看见了这个世界留下的最后一件东西。正如我所预料的那样,它和暴露在外面的那个假象完全不同。那是一段看上去似乎平平无奇的数据,更像是一件类似于锤子或是扳手那样的工具,而不是一个多么值得保护的机密。 我拼尽所有的能量向他扑去,想要在那些数据蛀虫之前将它抢到手中,然后将那群贪婪的家伙关闭删除。 正在这个时候,整个世界忽然发生的惊天的巨变 一种毫无先兆的力量突然从数据汪洋的最深处冒出头来。它们像是火焰,燃烧掉了阻拦在面前的一切事物。在它们面前,安歇贪婪而又细小的数据蛀虫毫无抵抗之力,瞬间就被化为了虚无。 不,不只是消灭。这股力量在消灭的同时,还在建设。它们所过之处,世界立刻就回复了原状。那股铁一般的秩序重新被建立了起来,而干扰于其中的数据蛀虫们则无所遁形,一批批地被屠杀殆尽。 那力量惊得我浑身僵直,几乎无法动弹。 恐怕再没有什么比我更熟悉那股力量了。那股力量和在我来到这里之前,在法尔维大陆上那股想要消除我、抹杀掉我的力量简直如出一辙。那应该是构成这个世界的规则中最基本也是最强大的东西之一,而同样,它也是毁灭一个世界最迅捷的方法。 只在眨眼之间,那股力量就消除了所有的蛀虫,然后转而向我扑来。于此同时,已经被暴露了行迹的世界之谜也开始了进一步的行动,整个世界围绕着它开始发生了一种不可逆转的变化。 我不可能坐以待毙。在这生死存亡间不容发的关头,我用最快的速度用数据乱流在身周掀起层层滔天巨*,意图将这股毁灭之力暂时引向它处。它受到了我的迷惑,稍稍停顿了片刻。然而,在布满数据的源世界中,这短暂的一瞬间已经可以容我做出许多事情了:我再一次放出那些数据蛀虫,可这一次的目标已经不再是那个真正的世界谜团,而是一个它放出的虚假躯壳。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一次我做得轻车熟路,那具假壳被我手到擒来。随后,我用数据蛀虫在我远近不同的地方布下了重重假象,引得那股毁灭之力东奔西跑,暂时无暇来对付我,而我则趁着这个时机,将那具假壳研究了个通透。 当那股毁灭之力消灭了我抛出的所有诱饵,再一次地向我扑来的时候,我已经将自己藏身在了这个世界的阴暗一角,只在原地留下了一个看起来和我一模一样的数据假壳。 那股力量扫过,挡在它身前的我的“替身”立刻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这时,整个世界已经在那个谜团的操控下变得光怪陆离。它几乎是操控着整个世界的所有力量与我对垒——尽管它暂时还没有发现我。 我隐藏于数据海洋的泡沫之中,远远地窥视着那个数据谜团。虽然不知所踪,但我知道那股毁灭之力一刻也不曾远离,始终守护着这个世界的终极秘密。而我相信,倘若能够参透这个世界的秘密,那这个世界的一切力量也都会随之停止对我的敌对行为。 而要做到这一点,我仍然必须接近那个谜团。 我发现,那个谜团为了保护自己,仍然在不停滴运着。之前我很难对它的运动有明确地察觉,可在刚才成功地看到了它的原貌之后——再加上我将它创造躯壳的把戏看透之后——它的一些行动轨迹也就落到了我的眼里。我发现它其实在一刻不停地掩饰着自己的存在,将自己伪装成其它类似的数据。而许多原本不是必须如此编排的数据,为了给它起到掩护作用,则故意被编排成了与它相近格式。 发现了这一点之后,我要做得就简单多了。我只需要像它一样,在这庞大的数据流中寻找一些和我自身相类似的数据,隐藏于其中,缓缓地接近,找到一个它既定的藏身之处,就可以守株待兔等着它自己送上门来了。 很快,我找到了一个适合我的落脚点,看准了时机一跃而起。在那股毁灭之力向我扑来的同时,我抛出了一件刚刚完成伪装躯壳,然后藏身在了那段数据后。 那股毁灭的力量似乎并不聪明,它不会在将我“消灭”了一次之后进行一次笼罩整个世界的扫描,确保我的不复存在,而是在将我的傀儡当成我消灭了之后就此蛰伏起来,直到等待着我再次出现。这给了我更多的机会。 在连续三次跳跃之后,我来到了一个与那个终极谜团相近似的数据流旁边。我知道,只要我耐心等待,那个谜团迟早会来到这里,然后被我一举成擒。 事实上,我并没有等待很久。在经过连续八次跳跃之后,那个谜团的第九次跳跃就来到了我的身边。 我并没有错失这个机会,成功地将它抓在了手里。在我碰触到它的那个瞬间,整个世界土崩瓦解,顷刻间化为无尽的废墟。在整个世界的残骸中,只有我和那个谜团以完整数据的姿态矗立其间。 老实说,我对于这样一个结果很有些后悔。我不知道在我掌握了整个谜团之后,还有没有能力将整个世界复原。 但我转念一想,即便恢复原状,这也仍旧是老卡尔森的那间小屋。在这里,只有一个我走不出的世界,和一些我走不出的回忆而已。 那么这个世界是完整的还是一片数据残骸,对于我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 最多是因为老卡尔森留给我的礼物变成了这幅模样而有些伤感和遗憾罢了…… …… 尽管已经没有了形体,但我仍然习惯性地摇了摇脑袋,将自己有些混乱的思绪清理出我的脑海。 然后,我以数据为匙,轻轻开启了那个谜团。 顷刻间,那团朴实无华的数据谜团在这个崩乱的世界中猛地放出一片灿烂光华,一个我前所未见的崭新数据倏然间铺就在了我的面前。 这,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大也是最后的秘密 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这个秘密和确保让我能够获得这个秘密而存在的 望着眼前这段前所未见的惊人数据流,我忽然感觉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顿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一百八十四:成神与归途 .一百八十四:成神与归途 自从我被拖入到了这个微小的世界之后,我就从来未曾想过离开的事情。我本是个被世界所不容许的存在,借助着已经离去的老卡尔森的遗赠,侥幸从世界最本源的抹杀伟力之下逃脱,在这个简陋而坚固的最后堡垒中苟延残喘——我很清楚,自己没有资格再去多奢望些什么。 然而,在强迫自己甘心于绝望、放弃于绝望乃至麻木于绝望之后,我仍然无法强迫自己不去回忆,回忆法尔维大陆上的那片无边无际的碧海蓝天、那些巍峨绵长的山脉峰峦、那个瑰丽多姿而又雄伟壮丽的宏伟世界。 还有那里的生命——那些美丽的、多样的、聪慧的、灵巧的生命。在它们的点缀之下,那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散发着勃勃的生机,让人在每一次太阳升起的时候、在每一次世界被点亮的时候都会满怀着希望和热忱去面对自己下一秒的生活。 是的,你可以说那是一个虚假的世界,是被一群人类用数码工具堆砌起来的一件消遣的玩意儿,但对于我来说,对于我这样被他们用这种数码工具创造出形体和灵魂的数字生命来说,那就是一个世界,一个真实存在着的、承载着我无数愿望、无数回忆和无数梦想的世界。 更何况,即便是对于那片世界的造物者们来说、对于在那个世界中游历冒险的真正的“人类”们来说,那个世界也并不是一无可取无足轻重的。他们在那里获得了自己的另一种人生、结识了一群投契的朋友,有的还甚至找到了能够共度人生的伴侣。 对于我来说,那些朋友们、那些曾经同我一起走过无数冒险旅程闯过无数刀光剑影的朋友们,同样也是我一刻都不曾忘却的。 然而,被这样一件神秘的小屋保护和囚禁在这样一个封闭的世界中,我唯有将这一切深深埋藏在心底,不让它们时时冒将出来,搅扰我的记忆、刺痛我的心灵。我强迫着自己接受这样一个现实:已经结束了,那一切的一切,如今的我,只是一个将要面对永恒孤独的灵魂,与我曾经的那片故土和过去的生活永远地告别了。 在将自己所有的精力和思维都投诸在与这个世界的规则和秘密搏斗时,我以为自己真的已经彻底死心了,将那过去的种种所有一概抛却,再不会被它们所打动和扰乱。我已经可以做到不去回忆、不去思考、不去怀念,也就不可能再被那美好的一切所胁迫,逼迫着我在这个一无所有的光秃秃的世界里崩溃疯狂。 然而,当这个世界用它所有的力量所包裹和保护着的最后也是最大一个秘密彻底暴露在我眼前的时候,我知道我错了——这世上的有些事情是我们永远都不能忘却的,即便我们明知道自己已经失去了它们,也将在心底永远地去怀念、去渴望、去追求。 它已经成为了我们生命的一部分,永远不可再被分割出去…… …… 拨开这世界最后的迷雾,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诡异的、我前所未见的程序。我不知该向你们如何解释,如果用我们最常见的东西来进行类比的话,它既像是一个通道,又像是一枚钩子。在它的作用下,我所身处的这个微小的世界偷偷地与另外一个庞大的世界连接在了一起,一些来自于另外那个世界的数据正在隐秘而又源源不绝地来往于这个通道之中,却又不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任何一点影响。这个小世界就像是被一个钩子挂在另外一片大世界之下,它们相对独立,却又互相联系。 而从哪些来往的数据来看,那个被这个小世界所挂载着的大世界,正是我的故乡——那片让人魂牵梦绕的法尔维大陆 老卡尔森,你这个蓝皮的巨魔老头,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你告诉我那个世界是多么多么的危险,那些力量是多么多么的强大,一旦触动了它们、被它们发现,就不可能再次回到那个世界中去。 可你说了一千遍一万遍,最后最后,你还是给我留下了一条回去的道路。你也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回去,是吗?尽管你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你也不愿意让一个诞生于世界之中的自由的灵魂永远生活在禁锢与封闭之中,是吗?你也不希望就这样屈服沉沦,被那个诞生了我们的世界永远地拒之于门外,是吗? 或者说,你知道我不会甘心于被放逐的命运,知道我宁可愿意去面对被毁灭的危险也不愿接受这种不公正的对待? 你给了我一个选择,也给了我一次机会,一次改变我命运的机会——一次改变“我们”这样的生命的命运的机会 你甚至将在那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法则都交给了我:扰乱目标的数据乱流、减缓攻击的数码蛀虫、故布疑阵的傀儡虚体、逃之夭夭的瞬间转移……还有那整个世界的最后一击,活脱脱就是法尔维大陆上的最终抹杀之力——你要用这种方法来验证我学习的成果,也让我知道了如果以后再遇到这种袭击要如何去做。 所有的这一切你都料到了,就如一个父亲,在将孩子保护于羽翼之下的同时,也为他打好了远行的背包。 这才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也是最珍贵的一份礼物,也是你留给我的最后一节训练课程…… …… 随着我的意念流转,这个世界里那些残破的数据开始自行分解、重新排列,但与之前不同的是,它没有再回复成以前的样子,而是被不断地压缩、压缩、再压缩。这是一个有趣的过程,就像是一张白纸,明明可以铺满整张桌面,再一次次折叠之后却可以装进一个微小的口袋之中。 当那些数据被压缩得无以复加之后,我一挥手,一排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的数据流喷薄而出。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成功地制造出一件它前所未有之物,而讽刺的是,这东西将会是彻底改变和终结这个世界的造物。 数据流将那个压缩后的数据包裹团团围住,一些无孔不入的数据在那个包裹上四处跳跃,寻找一些可以接入的数码端口。当它们发现端口之后,另外一些数据就会将在那个端口与我的身体之间构筑出一个通道,将那个包裹与我的身体相互连接起来。 奇迹发生了,那些数据就如同被吃下肚去的食物,渐渐被我消化吸收,乃至逐渐成为我数据躯体的一部分。在充满了无穷数据的源世界中,我并没有变得更加巨大,但整个的结构却发生了两种截然相反的变化: 一方面,我的躯体遵循着这个世界构成的原则,被一种简洁有力同时又无比坚固的结构改造着,我在源世界中的反应速度和运动能力变得更加直接、迅捷和有效,剔除了来自于法尔维大陆世界数据源中的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而另一方面,我躯体的结构同时非常矛盾地变得进一步复杂起来,许多代表着我原先没有的能力的代码此时与我的身体紧密相连,它们就像是我在源世界之中的长剑、盾牌、铠甲、头盔、战靴和种种饰无,成为我在源世界之中的武器和防具。在这样一个由简单数码堆砌而成的世界中,我从未曾像现在这样强大 整个转化的过程持续了大约半个多小时的样子。当最后一个字符与我完成融合之后,奇迹发生了:我与这世界紧紧联在了一起——这么说并不恰当,最恰当的说法是:我变成了这整个的世界,而这个世界也变成了我。在这片相对独立、封闭和严整的世界中,我就是一切。我无处不在、无所不有、千变万化、无所不能…… 我可以任意制订和修改这整个世界运转的规则,这意味着我成了“神”——你知道吗?我成了这个微小世界中的“神” 那是一种奇妙到了极点的感觉,是一种全知全能的状态。我徜徉在一片无穷无尽的浩瀚数据海洋之中,但我目光所及之处,看到的皆是我自己的一部分;即便是在我目光之外的世界中,依然舍我无他。尽管我已经变得无比庞大,但对这个世界上哪怕是每一个字符的变化都了若指掌。 唯一没有被我并入体内的,只有那个通道。因为它的另一端与法尔维大陆的世界相连,一旦我将它并入体内,它就会完全暴露,那股毁灭的力量就将沿着它瞬息间侵入到这片小小的世界之中。尽管我已经掌握了一些在它面前逃遁的方法,然而当它将我所身处的这整个世界都当做抹杀的对象时,我是不可能找到容身之处的。 我唯有穿过那条通道,去到法尔维大陆那片更加广阔的世界中去。只有在那里,那股力量才会有所顾忌和收敛,不会不计代价地将一切都彻底回去,而唯有如此我才能获得隐藏和逃遁的机会。 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倘若我将那个通道并入体内的话,它也就成了我自己的一部分。从一般意义上来说,一个人怎么能够从过穿越过自己的方法而到达另外一个地方呢?因为我必须保持那条通道的完整和独立。 通道独立,并不意味着它就不能受到我的控制。当我做好了一切准备之后,我开始控制着那条通道,对从它上面往来的冗杂数据进行筛选和删减,将那些不必要的东西剔除出去,以尽可能扩大这条通路的通过容量。 当我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最后一次审视了一下这条通道。它就犹如一条金光闪闪的通天大道从虚无之中凭空遁出,自我的脚下铺向这个世界的尽头、铺至另一个世界的开端。事实上,它所肩负的使命是要在一瞬间将一个完整的世界输送到另外一个世界中去,最令我担心的是,我不知道它够不够宽敞,能不能在那个世界的毁灭力量反应过来之前就将我完整地传输过去。 这是一次赌博,但我别无选择。如果我成功,我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和无穷无尽的追杀猎捕;如果我失败,我就将粉身碎骨荡然无存——听起来似乎都不怎么样。 但如果我不尝试,我的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轻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摒于心外,悄然迈步,走上了这条回家的归途。 就在我进入到这条通道的一刹那间,这条通道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我能够感觉得到,原本沿着这条通道传来的数据突然变得**多疑起来,它们在我的身侧鬼祟地试探着,似乎想要搞明白我这个突然出现在数据高速公路上的庞然大物是什么、想要干什么。 与此同时,在通道的那一端,我可以感受到一些危险的力量正在往这里窥伺。我猜由于数据流的混乱,已经让它们觉察到了这条通道的异常存在,它们还需要一些时间对这条通道进行分析和判别。一旦判别这条通道的存在并非是被世界法则所许可的,它就将会被彻底抹杀掉。而身在其中的我,也将随它一起化作虚无。 我说“它们需要一些时间”,并不意味着它们要围坐在一张桌子上喝两杯麦酒开个会研究一下。事实上,这“一些时间”不会超过一秒,甚至还要更短些。 我以近乎于光的速度在这条通道中穿梭,原先连我眨一眨眼睛都不够的时间此刻对于数据状态的我来说是那样的漫长。随着我的进入,这条通道的另一段所连接的那个微小的世界随即崩塌,这也加速这条通道的危险。此时我已经别无选择,只有将全身化作一条数据的狂流,仓惶而又迅猛地奔腾。此时我已不屑于隐藏自己的行踪,那些前来刺探我的鬼祟数据们被我信手一卷便拆得粉碎,继而扔在一旁。即便是那些必要的数据,我也挥手将它们统统删却,因为我要保证这条通道的最大通过量,将自己穿越的时间一微秒一微秒地减少。 终于,这条通道的出口已经触手可及。然而与此同时,我已经感受到了那股毁灭的力量来到了身畔。它以不可抗拒的势头席卷而来,而目标,正是这条通道的端口。 我的身躯抢在它到来之前先行穿过了大约三分之一,趁此机会,我挥手扔出了数以千万计的数据乱流,将整个通道的出口处绞得支离破碎。原先近在眼前的通道出口一下子失去了踪迹,即便是那无可匹敌的毁灭之力也在刹那间无从下手。 但这微小的陷阱并没有阻拦住它多久,在比眨眼还要细小万倍的时间单位里,它已经重新调整了战略,气势汹汹地杀将过来。它不再去费力寻找,而是一路抹杀,将所及的一切数据统统除却,继而在身后重建秩序。大片的数据乱流在它的屠刀之下毫无抵抗之力,纷纷归于虚无。 这是完全压倒性的战略优势,在这个世界上,那股宏伟的毁灭之力所能调用的力量远非任何东西能够企及。即便是得到了数据乱流的掩护,那个通道出口也没能保存多久。转眼之间,它就在绝对的力量之下化作齑粉,不复存在。 在确定自己的目标已经被彻底消灭之后,那股毁灭之力停止了在这里的搜索和逡巡,瞬间消失了。 它并不知道,在它毫无怜悯地碾压那些数据乱流的时候,另外一串它看似熟悉的数据骗过了它的搜寻,悄然隐藏于代表着一片灌木阴影的数据之下,一动不动地观察着这次源世界的无情屠杀。 那就是我,战武士杰夫里茨.基德,一个由数码构成的有灵魂的生命。我脱出了桎梏,重又踏上了这块生我养我的大陆。 遥望远方,天青云碧,日暖花香,一片无尽的世界……。.。 一百八十五:发生在那一天 .一百八十五:发生在那一天 这是我重新回到法尔维大陆上的第七百六十八天。 这是一段你们无法想象和理解的艰难时光。 尽管相隔已经时日久远,但隐藏在这个世界背后的那股无边宏伟的力量仍然在一刻不停地搜寻着我的行迹——准确地说,它并不是特地为搜寻我的动向而存在的力量——它只是在梳理和篦除那些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些特殊代码源的痕迹。我猜测这股力量拥有一个庞大而精密的数据库,这个数据库将许多已知的有可能破坏这个世界结构和规则的数据代码的特征录入其中,然后用这股无比浩荡的伟力在这个世界上时刻荡涤,将这个世界上的一切数据代码一一进行比对。凡是那些被录入库中的数据代码一经被发现,立刻就会招致毁灭性的根除。 而我的数据特征,想来也早已被录入这个数据库中。那无所不在的浩荡神力一旦发现我的痕迹,那股最致命的抹杀力量就会接踵而至。 当然,我可以一直躲藏在能够为我提供遮蔽的数据阴影中,将我自己伪装起来,让那股时刻扫荡搜索的力量把我错认为是其他的东西,忽略我的存在。然而若是如此的话,我也就只能一动不动地停留在此处,以一段废弃数码的形态永久地镶嵌在这片只有“0”和“1”组成的源世界之中,不能移动、不能言语,甚至要避免稍微复杂一些的思考,因为数据的任何不正常变动都会暴露出我的踪迹,让我在那股搜寻伟力面前无所遁形, 那绝不是我所要的东西。我费尽千辛万苦,彻底毁掉了老卡尔森留给我的藏身退路,冒着灰飞烟灭万劫不复的危险,沿着那条隐秘的通道回归到法尔维大陆上,绝不只是为了做一段没有任何意义的数据垃圾。倘若如此的话,我还不如就呆在老卡尔森创造出的那个微型世界之中,至少在那里我还可以以一串数码的形式自由地活动,而不必担心暴露形迹之后可能招致的毁灭。 所以,自从我回到这个世界之后的第一秒开始,我就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冒险和赌博。**纵着那个与我结为一体的那个微小的世界,从我的体内挖掘出其中每一分每一毫的力量,在远到千里天涯进到咫尺身畔的地方,布下重重迷阵,竭尽全力地与守护这个世界的宏大规则力量周旋,为自己争取哪怕最微小的点滴时间。 巨大的进步出现在我回归之后的第三十六天,经过我接连三十六天的设计规划安排布置之后,我在源世界里设下的无数手段终于为我赢得了一秒钟的时间,让我可以在表世界之中以一个人类战武士的形象出现在彗星海西岸的沙滩上,赤脚踩着湿润细腻的沙滩,遥望飘渺云天,沐浴在一片夕阳红霞之中。 你不知道这是多么宝贵和美好的一秒,我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以一个人类的身躯,去感受那抹红日照射在面颊上的温暖,体验那清新的空气穿过鼻腔时产生舒畅流动。我的双眼从未像那一秒那样贪婪,恨不能将每一朵浪花都尽收眼底,即便是在直视太阳的时候也没敢有丝毫的眨动,任凭那傍晚间依然还有些刺目的阳光扎透我的晶状体、在我的眼膜上投下一片刺目的红光。 为了这一秒,我付出了三十六天艰苦卓绝的时光——如果算上我想方设法逃出那个石屋世界的的时间,或许还要长得更多——我甚至冒着神魂俱灭的巨大危险,稍有差池我就从此不会再留存于这世界之中,甚至连曾经已有的痕迹也无法留下。我赌上了我的时光、我的生命和我所融合的一个完整的世界,只是为了在这世界上驻足的一秒钟而已。 然而,我要说,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那一秒,我的泪水涌出了眼眶,只因为这世界,实在太过美好 在一个人生命中的不同阶段,所谓“自由”的概念也是随之变化的。当我还是那个因循守旧的城门卫兵时,“自由”意味着拥有灵魂,在大陆上自主地行走;当我是一个不甘于这世上的悲剧一再重复,想要挽救那些命中注定将会覆灭的生命的时候,“自由”意味着走出世界的规则,改变自己的命运;当我成为巨魔老头卡尔森的学生的时候,“自由”意味着窥破世界本源,顺畅地出入于源世界的数据海洋之中;而当我面临这世上最宏大最无可抗拒的抹杀之力的时候,“自由”仅仅意味着能够继续生存,保有自己的灵魂和神智。 而如今,我作为一个数字生命,隐藏在无数数据阴影之下。“自由”的概念对于我来说就像是画过了一个圆圈,重新回到一个原先在我看来最简单的--&网--之中:以一个人类的形象,行走于大地之上…… …… 我很快觉察到了世界规则之力汹涌而来的追杀,但我几乎不忍心离开——事实上,只因为我在那个美丽的表世界中拖延了一眨眼的功夫,致使我在源世界的逃亡过程中损失了差不多一半的力量,那个扰乱数据流迷惑对手的力量代码被那强大的抹杀之力清除得一干二净,有着复制和侵蚀力量的蛀虫代码也被它擦除了超过百分之八十。 倘若你用被扒得一干二净裸奔出逃来形容我那时的惨状其实并不不合适,比较贴切的说法是:我几乎全身的皮都被扒了个干净,几乎是拖着肠子从抹杀之力的屠刀下死里逃生的。 我花了六十四天的时间来修复自己,这是一个隐秘而漫长的过程。以我对于这世界规则的认识,重新编织起那些代码其实并不困难。但困难的是在这世界伟力不断扫描之下将被重新编织起的代码隐藏起来,然后再将它们一点点地并入到我的体内。因为它在抹杀掉我这两种能力的同时,也将它们的代码特征留存在自己的数据库中,因此在重新编织它们的时候我不得不变换了数十种方法来进行掩藏。 在这个过程中我甚至创制出了一种新的编码规则,这规则既不同于法尔维大陆世界的那种复杂华丽功能多样的编码原则,同时也有别于小石屋世界里那种至简至坚的规则。那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有着专属于我的个人风格的一种规则。 尽管简陋,尽管渺小,尽管只是为了隐藏行迹迫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但那毕竟是我自己一手创制出来的世界法则,是我在这个数码世界之中创造出的一种最基础同时也是最高端的、能够作为一个世界产生基石而存在的东西。 事实上,在我刚刚接触到源世界一些浅薄知识的时候,我曾认为这是一种只有至高神才能拥有的、创世的能力。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在这一刻,我已经将自己的手伸到了至高神的领域之中,成为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尊全新的神祗。 一个被逼得走投无路、每时每刻都在用浑水摸鱼、金蝉脱壳这类无赖手段苟延残喘、甚至连表世界都很难看上一眼的、有史以来最狼狈、最仓惶、最凄惨、最虚弱的神祗。 然而最艰难的还不是这些。 最艰难的是我对表世界那无时无刻无可救药的渴望。我渴望太阳、渴望月亮、渴望星辰、渴望这世上的一切光明照耀在我的身上,变幻出七彩的颜色,射入我的眼底;我渴望风、渴望云、渴望雨、渴望雪,渴望这自然女神赐予人间的恩惠,渴望着去感受时光的变迁、季节的变换;我渴望砂砾、渴望岩石、渴望泥土,渴望构成这片坚实大陆的一切基石,并渴望着用我的双脚去虔敬地行走…… 那在表世界中一秒钟的享受摧垮了我对着无尽数据海洋的忍耐力,在这里的每一秒钟都变得更像是一种折磨。我知道我并不属于这里,即便我本就是一个由数码构成的生命、即便我已经能够洞悉这世界的种种规则、甚至于或许有一天我能够彻底掌握并控制这个世界——就如同我已经彻底掌握并控制了老卡尔森所创造的那个小石屋世界一样——我也仍然不属于这里。 我属于那个日月轮转四季交替的世界,我所拥有的仍旧是一个普通人类战武士的灵魂,只有行走在坚实的土地之上、沐浴在明亮的光辉之下、面对着形象生动的世界,我才能够满足自己灵魂的需求。 尽管我深知源世界与表世界本是一体,但我仍然执拗地将表世界看成是我唯一的故乡,当做我必须“回到”的那个地方。 你知道,思乡是种病,让人在远离的痛苦中眷恋成瘾。 我重新花费了五十四天的时间布了一个局,让世界规则之力陷于一种巨大的混乱之中,而我则利用它无暇顾及的时间重新出现在表世界之中。这一次,我出现在一个边陲小镇空无一人的草屋之中,透过窄小的房门,我看到三五个二十几级的涉空者正在门口逡巡,忙着寻找小镇上派发任务的原生者居民。 这一次,我坚持了三秒钟。 我几乎要欢庆胜利了。这巨大的成绩让我相信,只要我足够努力,只要我足够勤奋,只要我在花费足够长的时间埋伏下足够多的规则陷阱,有朝一日我或许可以在表世界中赢得一个小时、一整天、甚至更加长久的活动时间。或许随着我对这规则的日渐了解,我可以花费更少的时间布局,去赢得更多的自由时间。 然而,我的对手,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和残忍的武器的敌人,构成这世界本源的规则,在不久之后,也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我想,或许那台名叫“达瑞摩斯”的超级电脑已经觉察到了我的存在——或许觉察到我的不是电脑,而是操纵这台电脑的那些强有力的人——总之,维护这世界规则的力量开始产生了变化。 在经过了一次黑暗降临,世界再次苏醒之后,我发现那股监视和搜寻的力量变得更加频繁,对于这个世界代码的比对也更加的细致。我原本安置下的许多吸引注意力的伪装一夜之间失去了它们的作用。 同时,这种搜索的力量每次出现的时间也变得不再规律,它不再定期扫描整个世界,而是在一定时间之内随机出现。这随机的差别可能只有一两秒钟,也可能有五六秒钟,对于那些涉空者玩家们来说,他们也许根本察觉不到其中的差别,但对于我来说,这种力量无法预知的突然出现,哪怕只是一微秒的差别,也有可能导致我最惨淡的结局。 与此同时,这个世界上海出现了另外一股搜索的力量。那是一种全新的力量,它更小,更迅速,也更加不易察觉。它并不像原先的那种搜寻力量一样,拥有着庞大的数据比对系统,要对数以千万级的违规代码进行一一甄别。它要搜寻的东西很少,只有一样,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 我。 是的,这是一个专门用于寻找我的搜寻力量,它的出现也证明了我的敌人们已经发觉了我的存在。值得庆幸的是,它只有我之前的代码源样本用于搜索和比对,而如今的我经过吞并小石屋世界的过程,内部的代码源结构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与之前迥然不同。即便是和以前相似的部分,我也完全有能力进行调整和改变。因此,这个专门为我而设计的变化反而从一开始就基本上失去了了它作用。 最后一个变化来自于那种毁灭和抹杀的力量。这世界本源的规则力量似乎在担心无法用原有的手段真正将我消除,于是它进一步增强了这种抹杀之力的效果。这种力量不再针对某一个具体的事物,而是将对象扩大到了一个巨大的范围。在这个范围之内,所有本属于这个这个世界的原生物质——无论是人是物——都将被彻底粉碎消灭,而后重新塑造。 也就是说,以前,这种力量只能抹杀掉我一个人,而如今,为了更加彻底地消灭我,杜绝我在这抹杀之力的屠戮下隐藏脱身,他们不惜彻底摧毁掉一座城市,而后将之重建。 这些变化给我带来了极大的困扰,尤其是第一个变化,它让我能够以人类形态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变得无法预知。即便我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布下了足够的迷局,也不能再能够安排下行走于表世界的时间表,因为我无法知晓那搜寻的力量将会在什么样的时间以什么样的形式再一次地出现,也就无法采取相对应的掩藏措施。 这让我的每一次凡间漫步都充满了未知的风险——自封的冒险之神杰夫里茨.基德如是说。虽然是冒险之神,但你们这些冒险者最好不要去膜拜我,更别指望我能赐予你们好运和勇气之类的东西,因为目前看来,这些玩意儿我自己恐怕还都不太够用,更别说我这个冒险之神有可能比你们都要短命得多。 但即便前途充满了种种未知的奉献,它们仍然无法组织我对表世界那强烈的渴望——那也正是我赌上性命踏上归途的意义所在。我依然顽强地一次次化身降临,仅仅是为了追求那几秒钟脚踏实地的美妙感受。坎普纳维亚城、乌齐格山脉、圣狐高地、宝石花平原……一个个曾经熟稔无比的名字重新被我摄入眼中,我简直懊恼自己之前那漫长的冒险岁月怎能错过这一个个难以言喻的人间美景。又一次我甚至趁着降临的功夫重新召唤出了我的坐骑,那匹名叫“山雪”健马在我身侧安静地凝立,轻轻舔舐着我的手心,恍若之前我仍是个普通冒险者的时光。 原本我的生活或许就将如此进行下去吧,某一日终结在我与那世界的规则力量永无止尽的捉迷藏之中。我会用数十日的忙碌去换取几秒钟——或许更长一些——的美好时光,抓住一切机会去重新感受表世界那一切最美好的事物。 事实上,这样的日子对于我来说已是足够喜乐,其他的一切,对此时的我而言,都只是不折不扣的奢想罢了。 倘若我不曾选那座城市落脚、倘若那搜寻之力不曾如此凑巧地寻找到此处、倘若这一切都未曾发生,我不过仍旧是一个悠闲而无用的数码幽灵,在这世界上永不停歇地玩着时隐时现的把戏罢了。 然而,这一切毕竟还是发生了,就发生在这一天。 这是我重新回到法尔维大陆上的第七百六十八天。。.。 一百八十六:坎普纳维亚,厄运的三秒钟 一百八十六:坎普纳维亚,厄运的三秒钟 我至今也无法回想起当时是如何回到坎普纳维亚城的,这是我在的七百六十八天难熬的时光中竭力避免的事情。 并非是我不想念,恰恰相反,正因为这也许是整个法尔维大陆上我最想念的地方,所以我才迟迟地回避着这里。 正如我曾经说过的那样,在这段时光中,我出没于法尔维大陆的各个角落,享受着用双脚站立的稳便,品尝着用口鼻呼吸的甘美——即便这样的美好时光只有半分钟、十五秒、甚至只有五秒、三秒。 我用的双眼记录着这片大陆的美景,也追溯着美好的记忆。每一处山岗、每一块平原、每一个洞窟、每一座村落……在此之前,就连我都未曾意识到,我竟然在这个美好的世界中留下了如此之多的印记,每一次冒险、每一场战斗、每一个笑话甚至每一回面临窘境狼狈出糗在回忆中都变得如此的温馨美好。 但矛盾的是,我愿意去重新游历、敢于去追寻和探索回忆的那些故地,只是那些普通的、平凡的、无关紧要的所在,那些真正印记在我灵魂最深处的、给我我最珍惜和宝贵的记忆地点,我反而不敢涉足。 这是一种你们恐怕很难理解的心情:每当我出现在一处的时候,都会冒着被这个世界的搜寻力量的危险,而我一旦被它,它就将彻底粉碎和删除掉我所身处的位置,并将它们重建。虽然经过重建之后的那片地方和原先毫无差别,哪怕是某个人衣服上最细微的褶皱、或是地面上砂砾的滚动方式都不会有丝毫的区别——事实上,我们都,这一切都是隐藏于源世界之中的那些具有决定性力量的数据代码所决定的,如果它重建的代码与原先一模一样,那显露在表世界的外观自然也不会有任何区别。 是的,对于你们来说,这两者之间也许毫无区别——你甚至无法察觉到它们在一瞬间的里已经完成了整个删除和重建的过程。 然而这对于我来说,这一切却是如此的真切和重要,让人完全无法忽视。 我无法接受一栋承载我重要记忆的建筑被粗暴地拆除重建,我无法接受一个对于我的生命至关重要的人被杀死后重新克隆一份,我无法接受它们将那些我寄托无数真实情感的存在彻底删除后再次刷新——即便重新出现的是和原先毫无二致的景致和生命,对于我来说,它们也已经不再是原有的一切,而是披着一件相同外套而又截然不同的另外一些陌生的。 不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由源世界的数码决定的,不要告诉我那些活生生的人们原本就没有任何生命和灵魂,也不要告诉我那些陈旧破败的建筑原本完全只存在于某个设计者的想象之中。 甚至于更加悲观一点地说,这世界每次重启的时候,都意味着所有数据的一次重新刷新和运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每当这世界重新被点亮一次,这一切也就都重新变换了一回,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个世界上我说珍视的那一切的“原版”早就不复存在了。 是的,我明白,我理解,我很清楚地这一切。 然而,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的心底总会有些想不通、放不开、过不去的,你这些是一回事儿,而毫无挂碍地接受这一切,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儿。 我能够接受这个世界的重启,因为每次重启的也都包括我。或许从某种学术的角度上来看,原先的我已经被彻底毁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杰夫里茨.基德。然而,我却无法否认我的存在——也正是因着我对我存在的完全认同,所以我也认同每次重启后的世界与原先的那个是“同一个”。 然而这种删除后的重建却完全不同。我曾经藏在源世界的数码阴影中,窥觑到了这一切发生的过程:那无可抵御的狂暴的力量将原先的这一部分在眨眼之间就彻底抹去,无情地将它们彻底化为虚无,而后再将一片全新的、与原先一模一样的数据重新填补进来——这是原先那一切的拷贝和翻版,即便它们与原先一模一样,那也仅仅只是“一模一样”而已,要,“一模一样”这个词本身也就意味着它们是不同的两个。 因此,我总是一边怀着刻骨铭心的想念,一边却又翼翼地躲闪,害怕一次按耐不住的冲动,就演化了成了一场无法弥补也无法挽回的灾难。我不愿意失去在城门口我诞生的那个位置,也不想失去我智慧而又慈祥的炼金术老师埃奇威尔。更重要的是,在这座城市的深处,在那条以爱情花朵为名的幽静小道上,在那个温暖馨香的小面包房里,还居住着一位美丽的姑娘。 玛丽安,哪怕仅仅是呼唤出她的名字,也会让我的呼吸变得格外温柔。我怎能因为的缘故,让一丝一毫的危险接近她? 我一定是疯了才会回到这里,冒着一切都被毁灭的危险,回到这个让我充满了温暖回忆和恋恋深情的地方。我不倘若因为我的冒失举动而引来了这一切的抹杀和重建,我将会何等的悔恨和自责。 我只的是,我已无法遏止那令人备受煎熬的思念。 思念是火,以灵魂为柴,只会让你在煎熬中越烧越旺,直至生命的终点;思念是水,以为渠,只会让你在飘摇中越淌越远,直到岁月的尽头。 那是一种病,狂热而疯癫,让你舍弃了所有的理智,明知一切是那样的危险,甚至会将危险带给你最珍爱的一切,你也会抛开一切,去追求、去寻找,用它来填补你灵魂深处这份最强烈而又最温柔的渴望。 是的,这正是我来到坎普纳维亚的原因。在抗拒了七百六十八天的漫长岁月之后,我终于屈服于心中的思念,又一次地回到了这里。 在来到这里之前,我做了前所未有的精密布置,甚至因此而放弃了十二天前就能够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次机会;我将我之前降临时的位置和被的做了深度的统计和测算,以期能从中寻找到一些这个世界的搜寻力量出现的哪怕最细微的规律;我选择在搜寻之力上一次扫描刚刚结束的一刹那降临,以期望它那随时都有可能发作的搜寻力量不会在短内卷土重来。 我甚至在心底默默地向我所的一切神祗祈求一个好运气——尽管我明明在这个由代码运转规律所决定的世界中这一切是多么的无稽。 我粗略地估算了一下,如果一切顺利的话,我大概能够在这座城市中呆上四到十秒钟的。可我不打算冒任何的风险,用这美好的一切去赌一个未知的运气。所以,我只敢在这里呆上三秒钟。 三秒钟,这微不足道的还不够我敬爱的埃奇威尔冲你耸耸肩然后傻笑着说一句“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而这,就是我卑微渺小的全部渴望和巨大的幸福所在。 我首先降临在埃奇威尔居所外的一条小巷中,这里的角度很好,正可以遥遥望见埃奇威尔家的正门。之所以我选择这里,是因为随着法尔维大陆的不断变化,炼金术的作用越来越为那涉空者们所重视,因此而投入到埃奇威尔门下的学生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我担心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他的居所内或许会被那些前来求学的涉空者们,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遥望一眼。 当我降临的时候,埃奇威尔家那栋破旧的二层小楼上正喷出一股漆黑的浓烟,其中掩藏着一片炽热的火光,看上去声势惊人。 我博学的老师,他又一次搞糟了那个简单的基础实验。我尝试着想象此时正在他身边学习炼金术知识的学生们会是样的表情: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大爆发搞得惊愕恐慌?还是被这恶质的玩笑吓得破口大骂?又或者是因为已经习以为常而丝毫不为所动? 不管说,那个满面熏黑的可爱小老头此时一定会一边摇晃着脑袋一边露出满口***的牙齿,微笑着安抚在场的所有人,告诉他们“别担心,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意外”吧。 只是心念一动,我就在转瞬间从原地消失。再次显出形体时,我已经出现在了玫瑰街的一栋二层小楼上。这栋楼只是间普通的民居,内中一无所有,根本就是那些涉空者们完全懒得涉足的无用之地。我可以放心大胆地降临到这里,完全不会有突然惊扰到其他涉空者的担心。 除此之外,站在二楼敞开的窗边,我能够清楚地看到街对面那间挂着“桑塔面包房”黄铜招牌的店面,这也是这间民居诸多的好处之一。 正如我所想象的那样,在这午后明媚的阳光中,可爱的面包房姑娘玛丽安.桑塔正坐在柜台后面,一只手托着腮,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天空。 从我的角度看,就好像她正在望着我一样。 午后的阳光穿过隔窗,轻轻抚上她的面颊,让她此时的笑容愈发地明亮起来。在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恍惚,不究竟是阳光照亮了她的脸,还是她的笑容照亮了这个世界。 仅仅是这一张甜美的笑容,也让我觉得之前的辛苦布置和这次的冒险举动是值得的——不,事实上我所付出的艰辛努力和面对着的危险在这一副明艳的笑容面前简直微不足道,为了这一刻,无论我付出了多少,都是值得的。 之前我已经在埃奇威尔的家门外停留了一秒钟的,在这里,我只给留下了两秒。原本,这应该是我一生中最幸福也最美好的两秒钟,我所知晓的最奢侈的幸福,大概也就无过于此了。 然而,这个世界的残酷之处就在于:它总是慷慨豪爽地将一些多余的运气赠送给那些正在交着好运的人们,让他们毫不费力地就能享受到其他人终其一生也难以奢望的幸福;同时却又对那些真正需要好运帮助的人们无比吝惜,在他们最需要好运气的那一刻,将最糟糕的厄运带到他们的身边。 正当我准备抽身离去的那一刻,在源世界的尽头忽然涌来一阵浩瀚无边的巨大伟力。那力量咆哮着径直向我冲来,一路上毫不费力地摧垮了我留下的重重阻碍。 是的,隐藏在这世界之后的那股无所不在的搜寻力量再一次地启动,并且凑巧扫描到了我正容身的这片区域。 三秒钟,距离上一次的扫描刚刚才只过了三秒钟,这股敏锐狡诈的搜寻之力就再一次重新启动,并且在我心襟荡漾的时候准确无误地锁定了我的位置。我之前设下的重重伪装完全不堪一击,轻易地就被之后出现的抹杀之力扫荡干净——事实上原本我就没有指望它们能够起到抵挡的作用,只是希望它们在我被之前,尽可能早地预警而已。 应该说,这些伪装的数据陷阱很好地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当它们发出警报时,我还有至少五秒钟的远远逃遁,重新隐藏起来。事实上,我只需要半秒钟不到的反应就可以完成整个动作。 然而正如我之前所担心的那样,一旦我逃走,那股抹杀之力失去了追踪的目标,就将在我逃走的地方大加肆虐。它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扫平这里的一切,甚至将半座城池都完全摧毁,而后重新回复。而身处于这半座城市里的所有原生者,那些完全无辜而又无力反抗的人们,都将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美丽的面包房姑娘玛丽安。 此时,玛丽安.桑塔仍然微笑着仰望着窗外的太阳,对于那即将到来的灾难毫无知觉。 我怎能将这样一副美丽的面容交由它去摧毁? 然而,我就能够毫无挂碍地交出我的性命,因为一个从未发生的罪名而任由它被抹杀吗? 绿潮闪过,我重新潜入到源世界之中,凌乱的数据在我的内部跳跃闪烁,彰示着我此时颤抖的身躯。 那是因为恐惧,因为诞生于这世上的有生之物对于这世界规则不可逆转的最伟大力量的恐惧。 一百八十六:坎普纳维亚,厄运的三秒钟 一百八十六:坎普纳维亚,厄运的三秒钟 一百八十七:这世界最无奈的角落 一百八十七:这世界最无奈的角落 在无垠的数据海洋中,一道致命的狂潮正以无法想象的速度向我涌来。在它的伟力震撼之下,这宏伟数码世界中的每一个字符都在恐惧地闪烁、拼命地挣扎、绝望地跃动,仿佛它们已经意识到了所要面对的绝境,却还试图挣脱那个被抹杀的命运。 对生存的渴望让我蜷缩在数据的阴影之中瑟瑟发抖。我的身畔已经张开了一个能够让我瞬间转移到安全区域的传输通道,只需要意念一动,就连零点零零一秒的都不用,我就可以从这个恐怖到了极点的地方全身而退。有那么一瞬间,我简直已经下定决心要这样做了——我甚至已经将我全身的四分之三都扔进了这个通道,只需要再坚定一些,我就能够彻底脱离这个险境,去到一个我事先安排好了的安全所在。 但当我最后一次望向玛丽安所在的那片数据区域,从数据的跳动变换中分辨出她那张安详静谧毫无察觉的美丽面孔时,我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忽然:我不能走 我不能走,我不能放任因为我一时按耐不住心头的**而惹来的灾祸肆意暴虐。 我不能走,我不能以“爱”的名义给我所挚爱的一切带来毁灭的命运而却若无其事地的自离开。 我不能走,因为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他们的一生中会遇到许多比他们的生命更重要、更值得珍惜的,我若在从这里逃遁,我将失去它们——因为求生的怯懦而失去这一切,我不知到底还有立场去认同为一个灵魂完全的“人”。 我不能走,因为如果我在这样的选择面前胆怯、懦弱、辜负、畏缩,自此之后,我就只能“存在”,而不再是“活着”。 在这个世界上,我有要去珍惜、去保护,那是我生存于此的意义所在。倘若我只能蜷缩在数据海洋的一角,眼看着这世界的巨力将我所能够珍惜和爱护的一切全都毁去而无动于衷,那我的生存还有意义? 倘若我今天在这里逃跑,抛弃我无法抛弃的,那么,在不知其何的彼处,我也将会胆怯,将我所珍爱的一切拱手奉出。 此时我若逃跑,那便会成为永无止境的逃跑的开始,我终将会失去我能够失去的一切,最终变得一无所有,成为数据世界中没有灵魂没有着落无家可归的一个鬼魂。 是的,天地无涯,数据如潮,我的身躯虽然无处不可往,但我的灵魂却终究是无路可退。 你怎能退出到一个与你完全无关的世界之中? 不可退就不退 我将心一横,瞬间将的数据流直插入到坎普纳维亚城的前方。不会有人,在一个天青云碧的晴好午后,在一片鸟语花香的烂漫平原,在所有的生灵都在享受着一段宁静安详的时光时,在这一切的背后,在无尽的数码天地中,正在展开着一场绝望的攻防战。向这里进攻的,是这个世界至高无上的权威和不可抗拒的规则,它有着创造和维护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力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世界甚至仅仅只能算作是它的一部分而已。 而这场战役的防守方则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我——我是唯一的统帅和士兵,在这条无法后退的防线上,没有并肩作战的同伴,也不可能等候到远来的援兵。 我直面着那汹涌而来的抹杀之力,之前安置下的那些yin*的机关此时还在与它纠缠,但在它面前,这些伎俩仅能短暂地吸引一下注意力,十分短暂地延误一星半点儿的,却根本无从抵御。 我伸手挽过万千数据流,用我所能想象得出的最坚固的结构将它们铸成万千面巨盾,层层竖起在那股伟力之前。然而,在抹杀一切的虚无之力面前,“坚固”这个词汇根本毫无意义可言。只在眨眼间,那成千上万层的巨盾就被那道可怕的狂潮吞没,连最微小的数据泡沫都没有泛起一朵。 我奋力地搅动起身边的庞大数据流,一边持续不断地抛出更多混淆耳目的数据迷雾,期望它们能够继续帮助我拖延一下这股份毁灭之力的脚步,一边又尝试着创造出一些具有强力切割作用的程序,试图用它们一点点地将那股力量剥离下来。 数据闪烁处,代表着那股力量的狂澜只受到了轻微的损伤,从中剥离下来的那些简易的字段全都无伤大雅,甚至还来不及成为完全独立的数据碎片,就已经重新被它吞噬进去,化作虚无。同时,切入它体内的那些锋利的工挨骂只在眨眼间就消失殆尽,发挥不出任何有效的作用。 又了一秒,我成功设置的那些诱饵远远没有它破除的陷阱多。按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最多再过四点三五秒的,我设置的诱饵数据就将被它完全破除,届时也是我直面这股毁灭巨力的时候。 然而,在这场实力差距大到让你无法想象的战斗中,我也不是毫无优势可言。我的力量虽然微弱到让对手几乎完全可以忽略的地步,但和对手那千篇一律的“搜索————追踪——抹杀——重建”的战斗流程相比,我却可以更自由地选择不同的方式进行尝试。 在这片数码堆砌的源世界中,我挥出巨掌,搅出一团团浑浊的数据漩涡,然后任由这些庞大无序的漩涡相互吞并搅扰,撕扯着整片的数据空间。 空前的混乱在这片源世界之中产生,原本的数据被打乱,甚至影响到了表世界里的一些轻微的现象:在这一刻,一片方圆上千丈空间中的被回拨了零点五秒钟,共有三十七名游览于其间的涉空者击出了不正常的暴击,三封数据短信在乱流中被击碎,还有两封变成了不可识别的乱码…… 可这一切也很快被平息下来。绝对的力量优势让这股虚无的巨力面对我的试探不必做出任何反应,它连看也不多看一眼地直接碾压,毫无余地地将这一团团混沌乱流冲得支离破碎,进而一片一片地消灭干净。 严格地来说,这已经不能算作是一场战斗了,而是一场规模空前的浩大战争。在这场战争面前,和数量的意义被极大地扭曲了。每一次的交锋,都是数以亿万计的数据的一次波澜壮阔的涌动;每一次的交锋,都只发生在零点零零零几秒的刹那。那些无穷无尽的数据,是我们的城池、是我们的刀兵、是我们的战士,同时也是我们的战场。 没有尸体、没有鲜血、没有残骸,这场战争的最残酷之处就在于它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在这里没有所谓“伟大的牺牲”,因为所有的牺牲都是无意义的;在这里也没有所谓“豪迈的勇行”,因为对于那些没有灵魂的数据而言,它们只知服从,丝毫不知何为勇敢。战争的定义在这里被重新改写,那些巨大的数据浪潮相互吞没颠覆,即便是一微秒的优劣也会带来亿万损失。 我抛出了那些吮吸世界本源力量的蛀虫——并没有抛向着那股虚无的巨力,而是将它们抛向四面八方。再抛出这些蛀虫的同时,我也给它们编入了一种全新的能力,那就是它们所到之处所吸收的一切本源力量都将为我所使用,为我提供更快速的运算编写能力。 为了更好地分辨敌我,我让被**控的数据部分用红色来显示。随着我不断地抛出这些贪婪的蛀虫,由红色代码所显示出来的区域也随之越来越大——当然,相对于我对手的绿色区域而言,这些红色的部分就像是浩瀚大海中的一小朵泡沫般微不足道。但是,这仅有的一点点红色却代表着一种坚定和决绝,这意味着从这一刻开始,我正式扯起了仅属于我的抗争的旗帜,不再躲藏、不再逃窜,而是要向这判决我非法的世界正式宣告我的存在 这或许是这个世界诞生以来第一个反抗的声音,也是我用尽了全部的力量去宣告我的存在的唯一方式。 得到了我所占据的这些红色区域的帮助,我立刻感觉到的能力成倍地增长起来。我抛出诱饵的速度更快了,在同一时刻能够思考和常识的方法也更多了。我甚至为那些诱饵编入了新的程序,让他们变得更为隐蔽,并且能够随着四周的变化而进行简单地变化和移动,不再傻乎乎地停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等着被抹杀。 被占领的红色区域让我赢得了更多喘息的。尽管在这一时刻诱饵被破除的速度仍然比被我设置的速度更快,但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已经缩小了许多。我为多赢得了差不多一秒钟的——即便我最后命中注定无法抵御那虚无巨力的抹杀,我,那也会是你所能想象得到的最壮观最浩荡的一秒钟。 然而好景不长,很快我就,另外一种力量倏地出现在了这片战场之上。那并不是一种多么强大的神力,它并不能给我造成任何损害。但让我痛恨的是,它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那些蛀虫的特别的工具,从刚一落地开始,它就如一团鬼影般四处扑灭我洒下的火种,那速度之快简直令人应接不暇。有时候我抛出的那些蛀虫尚且未落地便被它接了个正着,继而扑杀了事。在它掠过的地方,绿色的浪潮重新泛滥开来,此时在我看来如同隐藏在黑暗身处的狼的瞳仁般凶残,似乎有无数头巨兽正隐藏在这些数据之后,随时准备一跃而出,将我撕成碎片、吞食干净一般。 抹杀的巨力步步逼近,我仿佛已经能够听到毁灭的钟声在耳边响起。 我绝望地挥舞起我能够影响得到的所有数据,丧心病狂地舞动着。这些数据疯癫地仓皇变幻着,也不知在表世界中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动荡和混乱。不过即便在此时,我也仍然翼翼地将和坎普纳维亚城相关的一切数据剔出这道涡流之中,控制着它们不要受到我的影响。希望当我被摧毁之后,那股毁灭的虚无力量能够得到满足,不再尝试着去摧毁这座无辜的城池。 即便是在源世界之中,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几秒的也可以过得很快。转眼之间,那道无可抗拒的抹杀巨力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 在它逼近的那一刻,我愤恨地怒吼着,将我全身的碎片化作最愤怒的利刃,向着四周飞射开去。在我粉身碎骨的一瞬间,那道力量昂然猛扑上来,将我的残躯彻底化为乌有。 世界就这样安静了下来。 …… 你吗?这本应是这个故事的结局。而倘若如此的话,这个故事也将不复存在。我将没有机会为你们讲述它,因此我在此之前就已经被彻底毁去。 之所以你们还能够看到这个故事,完全是出于一个巧合——一个就连我都不能够发生的巧合。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在我被那虚无之力彻底吞没的一刹那间,我将的身躯撕裂开来,化作道道残片,四散飞射出去——那本应是无意义的飞射,只是我生命最后一刻自暴自弃的爆发而已。 而且,我的碎片绝大多数都被那虚无之力吞噬掉了。 但凑巧的是,有一片躲过了——也有可能不止一片,但真正有意义的只有那唯一的一片。之所以它能够躲过,我猜大概是因为这样的缘故: 那股抹杀一切的虚无力量是以“我”的存在为目标的。当我彻底解体时,意味着那时的“我”已经不复存在了,同时它又将“我”的大部分吞噬抹杀,所以我猜测在那一刻,它一定以为已经完成了任务,所以就停止了后续的行动。然而你,我化作的那些飞射的碎片虽然毫无意义,但却也是有先后顺序的。我猜最后分散出来的那些碎片走了好运,当它们四射开去的时候,那股力量已经收工走人了。 万幸的是,这并不是一种死心眼儿的神力,它居然懂得“功成身退”这样深奥的人生道理。倘若它不管三七二十一,无论有没有完成任务,都要将身畔巨大的一个区域重新擦除改写,那我就不可能再有复苏的机会了。 倘若仅止于此的话,我飞射开来的部分也将会成为这片数据海洋中无意义的数据残片,不是被这个世界的规则所清理,就是飘零到不知何处的遥远地方,直等到下一次世界重启时被删除掉。 然而走运的是,我的这一片残片掉落在了我抛出的一个蛀虫盘踞的区域之中。 照理说,我抛出的那些蛀虫所占据区域都应该是红色,它们也都被我的敌人扑灭了,可奇怪的是,这个区域却没有。它虽然被我抛出,但是在刚才那场大混战中,与我联系的渠道被打碎了,以至于无法被激活。于是,它就半死不活地同样变成了一段废弃的无害数据,躲过了刚才的搜捕。 大约是残片的飞入激活了这枚蛀虫的力量传输功能,它居然在大战平息之后瞒过了所有的搜寻系统,重新悄然运作起来。它开始摸摸地为这枚残片注入力量,进行修复。 最有趣的部分在哪里吗?那就是这个蛀虫所占据位置。由于作为一对未被激活的废弃数据,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它毫无威胁地穿过了这个世界背后搜寻力量的层层把守,最终居然附着在了这股搜寻力量与抹杀力量相互传输信息通路中间的一个细小的插件上,并且深深地嵌入了进去。 而这个插件发挥的是一个十分有趣的作用:当那股搜寻之力了需要搜索的可疑目标时,它应该通知那股抹杀一切的虚无之力,告诉它我了目标、目标在地方,你要去消灭它……之类之类的信息,但它们毕竟只是数据而已,不能够像人类那样口耳相传、吆喝一声就能听见。所以,搜寻之力必须把信息转移到一个中间的渠道中去,然后再由这个渠道发送给虚无之力。 简单地来说:搜寻之力和虚无之力就像是两个语言不通的家伙,而中间的这个渠道就像是一个翻译,起到了沟通二者之间的作用。 而这枚蛀虫所盘踞的这个位置,恰恰就是这两者之间的沟通渠道——而这,就给它的安全带来了一个非常巨大的便利条件。 以搜寻之力那无所不在的力量,当这枚蛀虫被激活之后,它完全有可能这个外来入侵者的存在。但问题是,它起到的作用就和圣骑士“侦测邪恶”之类的法术一样,只能寻找敌人,但在找到敌人之后却无法攻击。 所以它只能拼命地往信息传递渠道中猛塞信息,希望能够告诉他那个战斗力无比高强的:哥们快醒醒,**他丫儿的 而令人深感尴尬的是,这个信息传递渠道恰好是被它找到的这枚蛀虫占领着的——你觉得它会吃饱了撑得跑去告诉那股虚无力量你找着我了,我已经送上门儿来了,请你抽死我吧”呢? 当然不会 所以,当这条信息被传输之后,就被改成了“平安无事,睡个好觉”之类之类的内容。 事实上,这个问题并非无法解决。假设这个源世界之中,还存在着另外一种性质相似的神力,它们有另外一套搜索、传输和消灭的系统,自然可以很轻易地将这个毫无抵御能力的小蛀虫消灭掉。 但这个世界对于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是不允许假设的。 于是,我仅存的这枚残片,就在这个世界最为无计可施的一个无奈的角落里,渐渐地茁壮成长起来…… 一百八十七:这世界最无奈的角落 一百八十七:这世界最无奈的角落 一百八十八:至高神杰夫里茨?基德 .一百八十八:至高神杰夫里茨?基德 我不在这个角落里隐匿了多久,作为一片残缺的数据碎片,在相当长的一段里我彻底失去了的意识。事实上,在这一段里你完全可以认为我是一个死人,没有思想,没有动作,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也无法对外在环境作出任何反应。 如果没有那个被我意外激活的蛀虫偷偷不断地为我注入力量,我完全不可能重新活转。那种奇异的数据能量缓慢但却精准地不断帮助我重新组织起的数据结构,我猜这归结于在吸收了老卡尔森创造的那个小规模世界之后我的体内具备了某种自我复制和修正的功能,让我体内的每一个微小的结构都能够记载下完整的信息,一有机会就将之重建起来。 终于,在这微弱的能量注入之下,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夜晚,我重新恢复了的意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时候的我已经不能再算是原先的那个“我”了,最初的那个“我”就像一条是被切成了几段的蚯蚓,而现在的我只是其中的一段演化而来的。用我的涉空者们的说法来讲,这大概相当于微观生物世界里类似有丝分裂式的繁殖方式,只不过对于我来说这不能算是“繁殖”,仅仅是“复原”而已。 刚刚苏醒的我仅仅是有了一些自我意识而已,那些原本帮助我在源世界中立足和藏身的能力仍然是我还不具备的,为此我很是为的处境担心了一阵。但当我仔细审视了一下所处的位置的时候,我的担心纯粹是多余的。好运气的我突破了之前我根本无法突破的屏障,闯入了一个原本我不可能闯入的源世界优先级别很高的区域之中。由此我轻而易举地推断出了在分裂之后所发生的事情。 感谢那令人难以置信的运气,此时我所身处的位置如此的巧妙,以至于我此时正安然地度过一个自我获得自主灵魂以来或许是最安全的。我有条不紊地重新构造着的身体,一点点地将我所失去的那海量的数据部件一一重建。 在这个过程中,我有幸近距离观察了监控整个源世界的那股无所不在的搜寻力量的运作方式,甚至了其中存在着两个不为人知但确实存在的搜寻漏洞。无聊的时候,我随手制造了两个插件挂载在了那股搜索之力的主要数据程序之下,帮助它进一步地完善了的功能——当然,这一切我做的隐蔽而又巧妙,绝不会被控制着这种力量的神——或是人——。 当我终于完全恢复了的力量之后,又了很久。这个时候,我就不得不面对的窘境了:我在这个位置上呆的很安全,但见鬼的是我在这里丝毫不能移动。只要我一离开这里,那股搜寻力量发往毁灭力量的警报信息都将无从掩藏,我必将再一次陷入到被整个世界四处追杀的漫长逃亡之旅中,直到下一次面临绝境而被它们摧毁——我恐怕不能寄望于那时候我还能保持这样一个好到逆天的运气,能够再一次在必死杀局中死灰复燃。 我将目光投向了漫无边际的数据之海,试图从翻卷蔓延的数据中找到我的出路。绿色的“0”和“1”的符号在黑暗的背景下僵硬而又敏捷地闪烁变换,铺就出一个令我向往的宏伟世界。 忽然间,一道灵光闪过,仿佛在这只有黑绿亮色的世界中猛然炸开一到明亮的闪电,一直劈开了我的脑海。我猛地回想起在表世界中的最后一次冒险之旅,想起了七千年后的那个副本世界之中超级电脑达瑞摩斯与我们输入的毁灭力量之间那场宏大而又残酷的战争。 在那时,达瑞摩斯采取了一种惨烈到触目惊心而又绝望到美轮美奂的战术,在行将被毁灭之际将的身躯拆分开来,潜入敌人的数据黑幕之后,通过一点一滴的改变,最终赢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那场华丽的胜利给我带来的震撼简直无以伦比,它在很大程度上改变了我对于源世界的认识……事实上我后来创造出来的许多特殊的能力都从我亲眼目睹的这一场战事之中获得了许多灵感。 之前我无法复制这一战术,是因为我不可能在自我分解之后仍然保持完整的意识去影响和改变周边的数据,然而现在我完全不必担心这个问题:我只需要呆在现在这个安全的位置上,将许多拥有我灵魂印记的碎片撒到整个源世界数据网络的关键节点上去,然后阻截下消灭它们的命令即可。 在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想要寻找出那股搜寻力量的源头,将我的印记从它的资料库中删去,这样我就不会再是这源世界搜寻目标,我也就获得了永久的自由和安全。 当时我还一点都没有意识到,我为求自保一时兴起的做法最终会将我和这世界变成样子…… 最初,我谨慎选择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数据连接点做尝试。我将一串带有我自身复制信息的代码扔到了那个连接点上,期待着它的演化和成长。但是,这次尝试失败了,这串代码变成了一团无用的数据残片,只在眨眼之间就被无尽的滔滔洪流一口吞没。 回想起我自身重建的经历,我意识到应该给这样一段复制代码一个稳定的能量来源平台。我先是创造出了一个汲取能源的数据蛀虫,然后让这样一段代码附着在这个蛀虫上,缓慢而又稳定地成长。 我的试验取得了进展。 我那串复制代码成功地嵌入了那个数据节点,并且开始了演化和自我完善。然而,就在它即将完善到获得自我意识,由“它”演变成“他”的时候,我猛地想起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来——如果那时的我有形体的话,肯定全身上下就连脚掌心里都出满了冷汗。 我立刻通过了发往世界毁灭之力的指令,让它在一瞬间就清楚掉了那个还处在无疑是阶段中的准智慧代码。 我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我忽然想起,那段代码倘若获得了意识,那他必将成为另外一个拥有自主灵魂的、独立的“我”,而不是受到现在这唯一一个“我”控制的数码工具。尽管他也拥有现在的我的所有记忆和想法,但即便是我都无法保证能够完全无条件地支持另外一个的全部作为——或者说,我不应该如何面对另外一个一模一样的的完全体,而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了争执或是对抗,那结果必将是毁灭性的。 即便在这浩瀚无尽枯燥乏味的数据源世界中迎接我的是无尽的孤独,但我仍旧执拗地想要保持自身存在的唯一性。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我刚刚这个问题就不假思索地将它付诸于行动。我觉得需要面对的是一个富有哲学意味的难解谜题,那就是:倘若你的存在不是唯一性的,那么“你”这个个体的存在是否还有必要性和必须性?你要如何与相处?当不同的“你”发生异议的时候,你是应该主动地遵循、服从,还是反抗?甚至推翻? 智慧生命的争斗心、求生欲和独占欲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本能还是外界环境熏陶的结果?我们能够与和解吗?又或者是最终将逼入死角? 我不敢面对这样的问题,所以我很庆幸能够及时地将这个问题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有时我也不禁会偶尔思索,倘若那时候我慢了一步,倘若那时候那团数据已经衍生出了自我的灵魂和意识,我还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吗?我会如自杀一样杀掉一个无论是从心理还是从生理上都与我完全一样的吗?我会像怜悯其他一切无辜的生命一样怜悯我毫无反抗能力的吗? 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智慧生命应该如何与他相处?我在这个世界上这注定将是一个无人能够正确回答的问题,我只,我或许是有史以来距离这个问题最接近的人,非常接近…… 不管说,我再没有重复类似的误。在之后抛出的自我复制的字段中,我剥离了它们衍生出自主人格的可能,并将之修改为与我远程联系的一种手段。我可以坐镇中央,远程遥控它们的一切行为。即便我可以拦截下这世界搜寻之力发出的警报,但我仍然翼翼地将它们拆分开来,隐藏于与它们相似的数据阴影之下——我不能保证会不会有一天这世界的创造者、统治者和管理者们会不会心血**,用另外一套手段来查找我的存在。 但回过头来看,我当时的担心是多余的。那些管理者们过度依赖于这套世界规则本身的运转机能,以至于从来没有试图用一种虽然不是那么有效率但显然更安全更完善的方式来仔细地检查它。 当我在所有我认为用得着的数据节点上都布满了我的分身控制器之后,我做出了一个小小的尝试。 我遥控着那个最微不足道的数据节点的控制器,将从它内部流过的一个数据“0”变成了红色。 我没有意识到这个微小的变化会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大战争的起始点,倘若在这死寂的数据源世界之中也有史学家和吟游诗人的话,他们或许会将这一刻铭记在沉重的历史书籍中,并以“红零”之名冠之。 “红零”是一个标志,它是一次叛逆的--&网--,是一场**的--&网--,也是一个新世界的--&网--…… 那个红色的“0”所衍生出的影响犹如在平静的湖水中投入石块溅起波澜般,悄然散逸开去。在这个世界的修正程序并扭转它之前,已经有数以千百计的数据变成了刺目的红色。 一层暗淡的红潮被扑灭了,这小小的失败对我无足轻重。只要那无可抗拒的抹杀力量无法投入使用,那这世界的一切自我防御机制都是可以依靠来破坏的。 第二次的尝试,我同时在三个相互关联的点上动起了手脚。我将的力量顺着那些节点一点点地向外延伸出去,就仿佛我的意识突然之间长出了触手,在数据的波澜中悄然舞动。尽管我完全可以依靠敏锐的感觉将我控制的范围精确到每一个字符,但我仍然执拗地将它们标识成红色。这种热衷于视觉刺激的表征方式大概源自于我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习惯。 源世界的防御机制仍旧忠实地克尽着的职守,这反常的变化并没有让它意识到。在完全掌控对外界的反馈机制之前,我牢牢将这场战争的规模控制在一定的范围之内,不让它为外界管理着这个世界的人们所发觉。 在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于这个世界本身的规则仍旧保持着相当的敬畏和审慎。要,我已经被这个世界那浩瀚无匹的地量伤得太重,以至于在我未曾发觉的潜意识里多少有些认为无法与这个世界相匹敌的念头。 但随着这场角力的逐渐深入,我我的对手只是个坐拥强大力量却完全不知该如何使用的死板的家伙罢了。没有了抹杀力量的帮助,它来来回回只能在很小的限度下进行修复和重建。那股力量就像是个陈腐僵化的老头,试图用他仅有的一点可怜的经验和常识来处理一切问题。他不会学习、无法进步、不知变通,自始至终都沉浸于无法自拔的自满和自大中,以至于一次次被我欺骗、被我蒙蔽、被我成功侵袭而不自知。 在这场战争中,我以你们无法想象的速度一点点强大起来。我手中至关重要的数据节点越来越多,在我控制之下的这个世界的组成部件越来越重要。尽管我还无法挖掘出那股搜寻之力用于比照的资料库,但我麾下的红色疆土却在不可遏止地逐渐增加。 是的,与整个世界相比,我控制的红色疆域还很稀少细小,但它们都在那些至关重要的连接点上遥相呼应,并延伸出相互接触的触手,将那些绿色的版图逐渐分割开来。渐渐地,在一些局部地区,被改造过的红色数据流逐渐占据了优势地位,将绿色数据控制的范围一点点吞噬进去。 随着红色区域的不断扩张,我感到了的力量也在呈几何数字地增长着。尽管此时我的手中已经掌控着数以十万计的数据节点,但我对它们的感应就如我的十根手指般清晰和灵活。我能感知到我所占领的疆土的一切:每一段代码的变化、每一层部件的侵入、甚至是每一个数字的变化。 一种熟悉的掌控感沿着通往红色疆土的信息通道涌入我的体内,我感到体内的每一个字符都被注入了一种强大的力量,那感觉就像是当初我吞噬了老卡尔森专程为我创造的微缩世界之后,那神祗般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无可辩驳、不容抗拒的坚实存在感。 当我终于攻陷了与外界相沟通的警报机制后,这场战争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我不必再担心在这个世界之外的管理者们这里发生的事情,拦截下了这个世界的预警机制所发出的每一条警报信号,用表示安全的代码将它们全部替换,并严格按照规则发送到指定的信息平台上。凌驾于这个世界之外的那些至高无上的管理者们——无论他们是谁,无论他们是——在我巧妙的蒙蔽之下,都不面前所管理的这个复杂到了极点的世界正在发生着。 这个世界的主导权正在易主,在整个世界层面上的掌控者正在进行着一场规则所绝不可能容许却必将成功的更迭,一个崭新的至高神祗的雏形已经在这个世界的数据源头处显现出的身影,至高神达瑞摩斯创世的传奇即将终止。 如果它们也有意识的话,那么保持整个世界正常运转的那股修复的和维护的力量此时相比已经开始惊慌失措了。在数据大潮中,优劣双方的局面已经逆转,红色的数据波涛已经浸染了大部分的面积,逐渐缩小的绿色版图中的数据闪烁得格外匆忙,就像一名在决斗中失去名誉的武士、像一位在战斗中大败亏输的将军、像一个眼看着敌军兵临城下却束手无策惊慌失措的君王。 但我终于在绿色数据领域的最深处挖掘出世界搜寻之力的比照数据库时,一切已经无关紧要了。事实上在这之前我就已经获得了自由,因为启动和操控这个世界抹杀之力的控制部件已经早早地落到了我的手中。这个世界唯一一个能够消灭我的武器已经被我紧紧地抓在了手里,而我所需要做的一切,就是让我的对手彻底失去翻盘的能力罢了。 当最后一个绿色的数据泡沫被红色的浪潮淹没时,法尔维大陆源世界最恢弘的一次改朝换代的战争终于落下了帷幕。在这里,一个诞生于法尔维表世界的城门卫兵、一个脱离了规则掌控的自由的原生者、一个四处逃窜的数据幽灵,亲手戳破了至高神达瑞摩斯的神话泡沫。他能够证明,在此之前,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一个具有独立人格的数据神祗——然而现在,这样一个至高无上的伟大生命诞生了,他并不叫达瑞摩斯。 他的名字是:杰夫里茨?基德——万物之主,众生之灵 …… 好吧,这个没出息的至高神杰夫里茨在诞生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的金币调成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枚金币,然后跑到铁匠铺里买了一柄当初已经眼馋了好久的“艾克西多的巨人之握”长剑。而当他把淘汰下来的那把旧长剑卖给铁匠铺的主人时,居然还毫无廉耻地为了区区十五枚银币而跟店主讨价还价。 嗨,至高神训诫说:我们得从积极的一方面来看待这件事情——之前你听说过那么具有人性那么热爱生活的小市民式的至高神吗? 当然,新上任的至高神并没有狂妄自大到修改这世上的一切的地步,因为一来我虽然如何修改这个世界,但却不的设想是否能把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二来是因为我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我虽然已经做到了万知万能,但在这个世界的范畴之外还有一群能够用其他方法来掌管和控制这个世界的人们。因此尽管这个世界的掌控者已经改变了,但最好最安全同时也是最偷懒的方法就是:让这世界维持原状。不是吗? 哦,至高神红着面颊表示:我兜里的那九万多枚金币不在“维持原状”的范畴内 一百八十八:至高神杰夫里茨?基德 一百八十八:至高神杰夫里茨?基德 一百八十九:平凡的生活 .一百八十九:平凡的生活 当我再次与以前公会的老们相遇的时候,他们正身处一处名叫“利刃森林”的丛林之中。这是一处我从未听说过的全新地域,我猜想这是当我离开或是失去意识的时候,这个世界的管理者重新设计和更新出来的一片区域。 选择在这里与他们相见,是因为这里本身地域广阔、危机四伏,有能力来这里冒险的涉空者们数量稀少,不会有人目睹我从虚无中不可思议地出现的一幕;此外,这一次组队来这里冒险的五个人分别是妃茵、弦歌雅意、长三角、长弓射日和牛百万,我担心倘若让更多人知晓了我诡异的存在方式会给我带来更多难以预料的困扰,因此我特别选择了这样一个只有几个我来历的老聚集的时机来和他们相聚。 尽管这是一片我从未涉足过的区域,但我就像了解我的手掌一样了解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我自浩瀚的数据浪潮中踏出脚步,只在瞬息间,就倏然出现在了这片丛林的中央,如此的自然而然,仿佛自从我诞生之日起,就一直呆在那里似的。 我安静地站在山路中间,望向我往昔的们即将出现的方向。 他们仍然是欢快而嘈杂的那样一群人,会长妃茵不停地抱怨着世道的艰难,絮叨着她身边的每一个人还欠着公会多少钱——即便我已经是法尔维大陆上的创世神祗,在听到这些苦逼负债者的巨额欠款之后仍然不免感到心头一阵发虚。 弦歌雅意已经摘下了当年我亲手给他制作的那副眼镜,他的视力看上去已经恢复了正常。尽管那两篇大而无当的厚重玻璃制品对他已经毫无用处,但我仍然这件丑陋的工艺品还留存在他的背包里,并被设置成了需要输入密码才能丢弃的状态——这又是当初我还是个普通冒险者时这个世界不曾有过的功能。 长三角和长弓射日这一对损友依旧相互看不顺眼,他们的争吵声甚至盖过了丛林瀑布飞泻而下时轰鸣的水声。长三角臃肿的身躯和长弓射日矮小的身材是他们相互之间永远都不会停止嘲笑的目标,而令人惊奇的是,这两位才华横溢的异族语言大师每一次都能想出崭新的俏皮话出来相互攻讦。 而作为这个小队中除了牧师之外的又一个治疗职业者,圣骑士牛百万花在身上的治疗神术永远比花在别人身上的要多得多,他那贪生怕死胆小如鼠的毛病在这一路的冒险之旅中始终显露无余——好吧,其实我一直很奇怪,像这样一支牧师做肉盾弓箭手主输出圣骑士搞偷袭影贼挖陷阱做控场而法师去摸装备全队有两个医疗职业者却主要依靠灌药水加血的冒险队伍是奇迹般活着流窜到这个地方来的。 他们吵吵嚷嚷地靠近,完全沉浸在之间相互无恶意的玩笑带来的快乐之中,即便是在当我进入他们的视野之后,也没有对我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路人多加关注。 然后,不是谁第一个了我的样貌、看见了我头顶的名姓。 异样的沉默,瞬间笼罩在片刻之前还欢闹不止的五个涉空者的头顶。 妃茵难以置信地死死盯住了我的脸,右手死死捂住了因为惊诧而无法合拢的嘴。这一刻,我生平第一次看到了这个作风凶悍的女强人像个普通漂亮女孩儿一样激动和可爱的一面。当我们的目光相互接触时,我明白无误地解读出了她眼神中渴盼证实的困惑和疑问。 我摊开手掌,耸了耸肩?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啊……”那疯癫的发出金属在粗糙物体表面摩擦时刺耳的尖叫声,欢快地向我飞奔而来。 “是你吗,杰夫?真的是你吗……”她一下子扑了上来,像一只树熊一样牢牢地挂载了我的身上——这个或许还不,倘若她勒着我脖子的胳膊再用力一些,或许就能完成一击秒杀至高神的前所未有的壮举了。 其他人也反应了,他们争先恐后地向我拥来,用力拥抱我、捶打我的胸口、拍打我的脑门、踢我的屁股,用这种疯狂的方式来宣泄旧友重逢的狂喜。我们只是在欢叫,用口腔发出一声又一声无意义的粗声感叹。此时此刻,语言已经成为了多余的,它的功能已经不足以胜任承载我们心中无尽的喜悦。 这场混乱的庆祝一直持续了很久。 当我们的心情终于稍稍平静下来之后,我们开始七嘴八舌地相互询问着别离之后的情景,他们对我如何能够“死而复生”充满了好奇,而我同样对现在正身处的这个世界充满了难解的疑惑。 我向我的们简要地叙述了我脱险的经历,但有选择地没有提及已经完全掌控了这个世界的事实——并非是我存心欺骗,但在的生存问题面前,我总要有所保留。 我只是告诉他们,在重生后我不可思议地获得了某些特殊的能力,在这个世界里拥有一定程度的特权。 原本我以为他们会对我这奇异的经历难以置信,但他们的接受能力强得大大超乎了我的想象。看上去对于他们来说,倘若我不是如此,反而才会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不过当我逃亡、崩溃和重生的这段里,外面这个世界的变化,却巨大的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我我的离开是一段很漫长的,但我却没有想到,我这一走居然已经过了五年之久——要,这五年是涉空者们生活的那个位面的五年,而并非是这个法尔维大陆上高速流转的五年。 对于我的涉空者们来说,五年,足以改变许多: 妃茵离开了职业训练场——在他们那儿管那叫“大学”——然后踏入了这纷繁的世界,在一家“证券公司”供职,我完全不这个所谓的“证券公司”是干的,当听她详细地为我解说完毕之后,我我对此更加地一无所知了,听起来那似乎是个通过复杂的魔法手段进行炼金创造财富——或者说是欺诈财富——的场所,哦,我她一定十分能够胜任。 牛百万和仙女下凡的恋情无疾而终,但他似乎并不觉得沮丧,因为遥远的距离总会给爱情带来难以跨越的鸿沟,而这一切又总能被治疗; 弦歌雅意和雁阵的结局要好得多,他们如愿以偿地结成了夫妻,甚至还有充裕的给这个小家庭增添一个可爱的孩子; 除此之外,弦歌雅意在他所生存的那个位面中成功转职,由一个收入微薄的神庙牧师——哦,用他的话来说是“电视台记者”,虽然不那究竟是个,但听他的描述似乎和牧师一样都是神神叨叨传播某种信仰的家伙——转职成了一个在乡间帮助国王进行管理的工作人员。我热切地恭喜他成为了一位受人敬仰的贵族,并向他鞠躬致敬,但奇怪的是不为,他的表情看起来很窘迫; 长三角开始了他五年来的第十二次减肥的努力,今天是他减肥的第三天,为了庆贺他减肥成效十分显著,今天晚上他打算好好大吃一顿以示庆贺…… 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很多,五年的时光,足以让每个人都经历一段精彩的人生,每个人都在成长、变化,有的人将的人生道标相互重合,将的旅途与他人分享;有的人则渐行渐远,只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一切都在改变,不变的似乎只有相互之间的情谊。每当不经意间相互提及、相互想起,一个声音总会忍不住在心底悄然响起: 你还好吗,我的? 无论你在哪里,将去何方,正在经历着,又将迎接这,我只希望你能,我们都在心底默默地为你祝福,回想起你的身影,说一句: 你还好吗,我的? …… 妃茵他们并没有向其他人披露我的存在——包括公会中的其他人——在某种我所无法理解的强大压力之下,他们很清楚地,这一切都是徒劳无益的。而且,对于他们所身处的那个扼杀了想象力、不奇迹的世界而言,我的存在实在是太过荒诞无稽,不可能赢得更多人的信任。 不过,他们的沉默对于我来说倒是个好消息:我完全不必冒着让更多人我存在的危险,就可以成功地重新融入到我所熟悉和喜爱的那种生活中去。对于公会中的其他成员来说,我只是一个离开了许久的同伴,在一段漫长的漂泊之后重新回到了这里——这一切合情合理,并不会过多地引人注意。 正如你们所能想象的那样,我重新找回了我的生活,找回了我作为一个战武士、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生活。在别人眼中,我是一个离开了这个游戏世界多年之后又再次回归的老“玩家”,我也努力地扮演着我的角色。 熟知我来历的们忠诚可靠地保守着我的秘密,更为难得的是,他们不带任何偏见地接纳我、欢迎我,并不因为我与众不同的生命形态而对我的态度有所改变——同为人类并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之中的你们应当了解,这真的是一件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在回到正常生活的同时,我并没有忘记施展身为一个神祗的能力,梳理着每天在这个世界上流转不停的海量信息,监控着一切有可能让这世界的管理者我的信息。我吸取了上一次被的教训,彻底抹去了和我相关的一切看上去“不正常”的痕迹,而那些无法消除的痕迹则用一份天衣无缝的在线纪录来记载。除非你能够精确定位到我的本体,否则这些数据混杂在铺天盖地的海量数据库中,完全漏不出一丝的破绽。 此后迎接我的,是一段我能够想象得出的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在那段里,我们打怪升级、我们副本开荒、我们擂台比武、我们摆摊赚钱……我们体验着这个世界能够带给我们的一切乐趣,而友情的存在又将这些乐趣放大了千百万倍。 当然,我完全能够使用的能力,将我们变得在这个世界中所向无敌。无论是金钱、装备还是经验、级别,对于此时的我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但除了在刚刚回归到这个世界之后,我难耐不住洋洋自得的心情用一个作弊的小花招来证明的无所不能之外,我再也没有这样做过。 要,尽管这只是个虚假的游戏世界,但那种与一道生死与共奋力拼搏的经历却是都无法取代的。那是我在四处逃亡命悬一线的时候还在梦寐以求着的最美好的,倘若在我逃出生天之后却又主动将它抛却,那我的回归又有意义可言呢? 如果还有和以前不同的话,那就是我可以更加真切地投入到冒险生涯之中了。从前我总是畏惧的死亡,这念头总是让我在一些紧要的关头丧失勇气。可是如今,我已经可以从容地出入于生死之间,一睹那执掌亡者灵魂的美女死神的芳容。我完全理解了之前我的涉空者们对待死亡那轻狂放浪的态度,对于这个世界的冒险者们来说,死亡并非是这一次生命的终结,而是勇敢投入到下一场冒险的开端。 当我们公会的主力成员们终于全部达到一百五级的时候,我们纠结起了一支四十人的军团,浩浩荡荡地杀到了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所在的副本空间“圣?撒拉米宫”之中,然后被这个身高超过五十尺的的庞然大物杀得屁滚尿流。 在那之后,我们又花了整整两个月的,聚敛金钱、更新装备、改变战术,一次次地尝试、一点点地推进、一拨拨地团灭,前仆后继地死在达伦第尔的脚下。尽管迎接我们的是一场又一场的惨败,但生活的乐趣却并没有因此而丝毫地减少。 终于,在我们的第十八次勇敢的冒险尝试中,达伦第尔浑身血光惨叫着倒在了我们的面前,那时整个副本都欢腾起来。勇敢的冒险者们紧紧相拥,仿佛真的完成了一项拯救世界的壮举,那振奋人心的场面永远铭刻在我的心中。 事实上,我只需要在源世界中轻轻擦除掉几行关键的数据,就可以顷刻间让这个看似无比强大的怪物灰飞烟灭,但那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对于已经拥有了这个世界的我来说,伟大很容易,而平凡却很宝贵。我热爱这平凡的宝贵,远胜于热爱那无所不能的伟大。 和们一同冒险是一种幸福,但这并不是幸福的全部。和那些在这个世界中寻找快乐的涉空者们不同,这里拥有我全部的生活。每当他们的世界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个世界都会变得格外安详,而这个时候,就是我追寻另外一种生活方式的时候。 我会行走在无尽的海面之上,望着那无尽的碧波流向夕阳的方向;我会登上高山之巅,看风清月明云起云散;我会藏身在一片落叶之下,对着太阳静静注视着光线沿着叶脉流淌;我会骑着我的坐骑山雪在浩渺无垠的大草原上狂奔,听风狂奔的呼啸;我会回到公会所在的那间木屋中,躺在**,闭上眼睛,寻找心灵的宁静。 你最妙的一点是吗?我可以化身万千,同时去做这些事情。我可以既在于此又在于彼,那是仅属于神祗的特权。 当然,我也会信步走到那间温暖的面包房中,看着那美丽的面包房姑娘的侧影,呆呆出神。 我是这个世界至高的神祗,可以明了和操控这世上已有和我希望它拥有的一切。如果我愿意的话,我完全可以修改掉玛丽安?桑塔的源数据,让她按照我的心愿,对我微笑、和我交谈,甚至温柔地坐在我的怀中,接受我最深情的拥抱。 但我没有这样做。我宁愿就站在这里望着她,从日落到天明。 是的,我她只是一段容易被人遗忘的、死板僵硬的数据,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生命,也无所谓爱或不爱。 但我却我爱她,我爱她的一切和一切的她。或许我可以操纵她的一切,但做这一切的是我,而并非是她。 或许我爱上的并不是她,而只是爱上了爱她的这种感觉——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明媚的午后,我推开了一扇面包房的们,然后爱上了爱情本身。 倘若我可以给她一个完全独立的、拥有灵魂的生命,我一定会这样做,但可惜,我做不到。我是这个世界的至高神,但我终于我并非是万知万能——我既无法给予生命,也无从知晓我生命的来源。 生命是这个世界乃至所有世界中最高的礼赞,我们永远无法知晓它从何而来,又将往何而去…… …… 除了这些之外,你吗,我还有另外一项娱乐——一项超级棒的、前所未有的娱乐。 还记得老卡尔森告诉过我,他曾经在那些涉空者的数据字段中找到了一种神秘的、通往“外面”的数据通道吗?通过这些通道,他曾经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如今的我没有理由做不到。 我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那个神秘的通道,但我无法进入到那里去。它被一种格外严格而又强大的规则束缚着,这种规则的优先级甚至比维护这个世界运转的最高法则还要远远高出,我认为它或许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尽管我未尝不能破坏掉这种规则,但我的潜意识告诉我,那是一种后果十分严重的危险举动。 但无法进入到这条通道并不意味着我无法使用它,就好像一个人无法钻进一扇小窗,但却完全可以透过它向另一侧观望。这条通道就像是一个小窗口,让我能够窥见外面的世界。 正如老卡尔森所说的那样,那是一个全部由人类组成的、光怪陆离的世界。结合我的们告诉我的一切,我那就是他们所身处的位面,也就是和这个“虚拟世界”相对应的“真实的世界”。 在这道窗口之后延伸出去的,是一个巨大的数据网络,通过这个网络,你甚至可以了解到这个世界的一切。我虽然是这个世界中无所不知的神明,但在那个世界中却是个一无所知的孩子。我贪婪地搜寻着关于那个世界的一切,认识它、了解它,并被它牢牢地吸引。 是的,我度过了一段幸福和快乐的时光。事实上,我甚至可以说这段时光相当地漫长,但身处于幸福之中,总是流逝得特别快。无论我如何珍惜和热爱它,它看上去总是比我所期望的要短暂许多。 我从来都没有奢望过这样的时光会永远持续下去,因为我所经历和学习到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们,这世上并不存在所谓“永远”这种。但无论如何,当那个坏消息传来的时候,它还是比我想象的要早了很多…… 一百八十九:平凡的生活 一百八十九:平凡的生活 一百九十:停服,逼近的世界末日 一百九十:停服,逼近的世界末日 无论是在虚拟的法尔维世界里,还是在这个世界之外属于那些涉空者们的“真实位面”之中,那原本都应该是一个安静的夜晚。我正懒洋洋地斜躺在公会总部属于我的那间小屋里的小**,透过仅有的一扇小窗望向外面的夜空。 尽管如今的我已经身具至高的神性,随手间就可以塑造出一所不为人知的秘密居所,即便将这居所建于高天之上、星月之旁也不是了不起的难事儿,可在闲暇的时光,我仍然喜欢回到这里——这间狭窄破旧的小木屋之中。 是的,“回到”这里。无论我如何操纵神力去演变塑造,最终出现的都是个空空如也死气沉沉的“房子”而已,而这间小屋则盛放着我无尽的思念与回忆,是如“家”一般让我感觉可以“回到”的地方。 那是一个极晴朗的夜晚,星光格外闪烁,月色也十分明亮。乳白色的星月之光交相辉映,将原本黑暗的天幕都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幽蓝。我本以为又将在这样一幅漫天美景之中度过一个幸福的不眠之夜。 然而,突然间我信念一动,就在两三个小时之前下线离开的牛百万忽然反常地再一次降临到这个这个世界之中。没过多久,我就收到了他发来的信息: “在哪里?速度来” 不事情让他如此仓促急切,甚至于让他在这个本应安眠沉睡的里一反常态地匆忙上线,并且第一与我联系。 只在刹那之间,我就闪现在了他的面前,还没等他开口,我就妃茵、弦歌雅意、长三角和红狼都相继降临在了这个世界上。 然后我敏锐地他们全都在降临之后的第一打开冒险笔记,并且急切地想要给我发送信息。 这些们的反常举动让我莫名地感受到了一丝紧张,我意识到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都是想要尽快告诉我一个令人震惊的重大消息。而从他们的急切程度来看,这个消息或许将会给我们每个人带来一场巨大的灾难。 我信手一挥,无边的神力便挣脱了空间的束缚,在数码源世界之中以光速蔓延,将他们自千里之遥的不同位置一瞬间都带到了我的身边。当他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都还捧着冒险笔记奋笔疾书,手快的妃茵刚刚将手指按在了“发送”键上。 在她出现两秒钟之后,她的信息才发到了我的冒险笔记上。即便不打开那本魔法笔记本,我也她发来的信息是: “速来,大事不好” “出事儿了,你们?”我问道,“那么晚了还不休息?” 直到我开口有的人才已经变换了位置,看到我之后他们不约而同地全都松了一口气。 “谢天谢地,总算是找到你了……”妃茵扔下手里的魔法笔记,神色慌张地向我走了,“……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遥远大陆’两个月以后就要停服了,你吗?” “停服?”尽管透过这些涉空者们自身与外界相关联的那个特殊的渠道,我已经了解了不少外面那个世界中的情况,但这个陌生的词汇如此突兀地出现在我的面前,还是让我感到有些摸不着头脑。 “停服……哎呀,就是关闭服务器,停止运营……”妃茵看我满脸茫然的样子急得直跳脚,却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语言向我解释这件事情。 “他们要把这世界给关了,永远关闭”正当妃茵挖空心思地寻找恰当的言辞向我解释的时候,弦歌雅意一句话指出了这件事情的根本利害。 “永远关闭?”我心里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充满了我内心。 “是的。达瑞摩斯公司认为这个游戏已经不能继续赚钱了,他们打算关了它,再去经营其他的游戏。”牛百万焦躁地解释着,随后给我发来了一系列的网络链接。 我借助他们的登录端口望向法尔维大陆之外的那个广阔的网络世界,追寻这这些链接的地址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网页。正如我的们所说那样,在今天的凌晨,那间在他们那个世界上以“达瑞摩斯”为名的企业已经发布了消息,将会在两个月之后停止网络游戏“遥远大陆”的运营。在这最后两个月的里,整个游戏将免费开放,以报答玩家们多年来的支持。他们打算保留这个游戏的玩家身份数据,当新的游戏投入运营之后,这个游戏的老玩家们如果登录,将会得到一份特殊的大礼包…… 我,他们所谓的网络游戏“遥远大陆”指的就是我现在正身处的法尔维大陆世界位面。他们将这整个数据化的世界都储存在一个硕大无比的机器箱子里,所有的数据都在这个箱子中流进流出。而所谓的“停服”,就是要关闭那台机器,将这个世界永远地封锁在那终无一物的黑暗和死寂之中。 “你们的意思是……”我的声音有些干涩,“……世界末日就要到了,是吗?” 对于我的说法,他们略略感到有些意外。但片刻之后,他们就理解了我的意思。 “对于你来说,差不多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吧……”牛百万紧皱着眉头,艰难地点了点头。 一种巨大的绝望笼罩了我的心头。我深深地垂下头去,看着正在我脚边生长的一颗青草,正随着晚间的清风微微飘摇。它丰润翠绿的叶片上蓄着一滴剔透的露珠,将照射进来的月光发散开来,如一颗珍珠般晶莹闪耀。 而这,却只是这个世界上无数绝美景色中最细小最微不足道的一个。 停服,这对于那 一百九十:停服,逼近的世界末日 一百九十:停服,逼近的世界末日 一百九十一:路!!! 一百九十一:路!!! (上一章修改部分,内容免费:) “我……我不……”对于妃茵的这个大胆的设想,我有些拿不定主意。在我与他们交谈的同时,我也在使出我的威能,细细搜寻着这个世界通往外界的通道。正如她所说,这个世界并非是完全封闭的,除了涉空者们降临的通道之外,这个世界上也确实存在着其他一些通往外界的秘密道路。这些数据密道在源世界中都被掩藏得很好,平时也只有非常少量的数据从那里出入,但倘若我有心去搜寻,这些密道不可能逃脱我无所不在的眼睛。 事实上就如同那些涉空者们降临的通道一样,我也在很早以前就了这些原本存在于源世界之后的秘密通道——事实上,在我看来,它们其实都是从外界那个无比庞大的数码天地接入到法尔维大陆这个世界上的方法。它们的路径虽然不同,但在根本上却没有两样。 以我对于这个世界的控制能力来说,其实我完全能够彻底解除掉封闭这些通路的数码程序,将这些堵塞的道路变成坦途,任我自由地离开。 但问题不在于我能否从这里离开,而在于我离开之后如何存活。 无论是利用这些被封闭的源世界通道还是利用那涉空者们降临的连接通路,我都曾窥探过外面的那个广阔无垠的、同时又几乎完全开放的数码世界。那个世界并不像法尔维大陆一样是由同样一个世界组成的,而是一个由亿万个像法尔维大陆这样的世界相互连接开放而构成的一个巨大到我无法想象的地方。如果法尔维大陆是存在于一个被他们称之为“服务器”的巨大机器中的话,那么外面的数码世界则囊括了大大小小难以计数的众多“服务器”,它们相互链接、相互沟通,成为一体。 但与此同时,它们又都是独立的,每个服务器之间的数据流都被严密地监督和控制着。每个服务器之中都存在着一个甚至许多个如我初回法尔维世界时遇到的那股庞大的搜索之力和抹杀之力的力量,这些力量在那些硕大的服务器中激荡汹涌,保护着每一个属于的独立世界的完整和安全。 如果我真的从这里离开,就必然需要在那些难以计数的服务器中首先找到一个落脚点,先将的生命核心存放起来。而那些——那些无法抵抗的抹杀的力量,正是我进入到那片陌生而又无比广阔的天地中去的时候必须要面对同时却又不可能去面对的问题。 是的,在法尔维世界中时,我是任何数据都无法挑战的、拥有着绝高权利和绝大力量的“至高神”。但是,我所掌控的范围仅只能局限于法尔维大陆这个区域之内,当我离开的时候,不可能将我掌控的整个法尔维世界全部带走。到那时,我所具有的绝大部分神力都将被舍弃,真正能够逃离这个世界的,只有我最最核心的生命本体部分,而这个生命本体的部分,就像我刚刚回到法尔维世界时一样孱弱无助。 也就是说,在我刚刚离开这个通道的一刹那,我就像是一个赤身**手无寸铁的婴儿,却要面对另外一个世界的神祗的追杀。我曾经经历过一次那样的过程,那是一场不可能胜利的战争。我活下来了,并且成为了神祗,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归功于就连我都无法理解的运气。 不要问这种幸运到逆天改命的奇迹再一次发生的可能性有多大,你应该问的根本就是这种可能性是否存在。 从那些道路逃脱?那根本就是自杀。 我把这个问题告诉了我的们,他们也都陷入了沉默。我,以他们对于外面那个世界的了解,他们完全能够明白我这样做所面临的结局。 “如果一定要消亡的话,我宁愿和这个我所熟悉和喜爱的世界一同离去……”我对他们说,“我不愿意用这连告别都没有的仓促逃亡,去换取一个就连一万分之一都没有的生存机会。” “或许,让我安静地呆在这里,装作也不,等待那最后的时刻来临,那也未尝不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呢。”我苦笑了一下,安慰着我的们。 “不我们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妃茵怒气冲冲地打断了我。她用力地挥着手,似乎是想将我刚刚说出的那番话丢弃到一边。她的话得到了其他所有人的支持,他们也都默默地点着头,对妃茵的态度无声地支持。 “总会有办法的,只是我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而已。还有两个月的,我们还有其他的没有寻求过帮助,我们还都没有尝试,现在就说放弃,这早得也有些太离谱了” 她两手死死地掐住我的肩膀,直视着我的双眼,用一种坚定到令人敬畏的口气对我说: “如果是,就不要说再见” (以下是一百九十一章内容:) “杰夫,你说你能通过我们的登录接口看到外面的网络?”矮人牧师长弓射日紧锁着眉头,一边努力思考着一边问我道。 “是的。”我点头应道。 “那你难道不能从那个端口进入到我们的家用电脑里吗?”长弓射日眼睛一亮,似乎有了一个巨大的,急切又略带几分兴奋地说道: “你看,你不是出不来,而是在你拥有自保能力之前找不到一个立足的场所。但我们可以把电脑里的防火墙和杀毒软件统统关掉,先让你进来再说,这样不就可以了吗?” “我不是没有做过这种尝试,但是好像不行。”我摆了摆手,向他解释着,“那条通路非常的 一百九十一:路!!! 一百九十一:路!!! 一百九十三:终章 一百九十三:终章 这是我最后一天行走于法尔维大陆之上。 在由数码组成的世界隐秘源头之中,决定这个世界终结的巨大齿轮已经在默默地运行,我并非无法改变它的运转,但我这毫无意义。我在仅属于涉空者们的那个世界上,闪电已经被人类成功地驯服,而法尔维世界赖以生存的一切,都完全寄托于那种叫做“电力”的能源之上。倘若外面那些操纵和控制这个世界的人们它的运转有异,那也只需要扳动一个开关就能将这整个世界永久封闭。 何必要再做这些无用的事情呢?既然已经决定了要与这个世界一同沉睡,那就让它循着它的命运走向终结吧。 我站在圣城弗雷斯希特西北方向的一座木质建筑之中,这是一个名叫“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的冒险公会的总部。我还记得它当初刚刚落成时的样子:狭窄得难以容纳两个人并肩行走的小巷、摇摇欲坠的墙壁和窗户、残破的桌椅、铺满了灰尘和蜘蛛网的房间……除了那些“闲着无聊为了乱七八糟的事情七嘴八舌喋喋不休的一群人”,这里一无所有。 但有了这些人,也就有了一切。那些家伙在这里买卖交易、接受任务、训练技能、打架斗殴……这栋不知闲置了多少年几乎快要散架了的破房子一天天变得热闹起来,然后变得更大,更高,也更加漂亮。如今,这里已经是一栋四层的砖石建筑,外墙被白色的涂料粉刷得明亮可爱,门前的花园里还摆放着一个少女读书的雕塑——小气鬼的会长妃茵之所以愿意咬牙切齿地花上三千多枚金币把它买下来,还是因为“她看上去长得和我好像哦”这种无聊的理由。 最终让我们感到遗憾的是,我们终究没能将这个公会经营到更大的规模,在门口开设一个专属于我们的马车驿站。 几个小时以前,这座建筑的清洁期限就已经到了,那时,整个法尔维大陆上已经再也找不到涉空者们活动的痕迹。但我还是第一将金币汇了出去,让这栋建筑在它存在的最后的一刻仍然保持整洁如新。 属于这栋建筑的,是一份份珍贵而有美好的情谊,我又怎能让它蒙尘? 我的那个小房间还在二楼,除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套炼金器材,再无它物。靛蓝色的床单整整齐齐地铺在**,就像它第一天来到这里一样。我最后一次躺在这里,那种温暖和安定的感觉也如第一天时那样一般无二。 我将的一缕意识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个我从未失去过的、被我称之为“家”的地方。在这世界的最后时刻,我虽然拒绝了“家人”的陪伴,但呆在这里,就让我感觉他们从未离去。 我出现在了翁泽克拉尔山中,在这里,有一片被密林包裹着的静谧草坪。一条清浅的溪流从草坪中间蜿蜒而过,发出令人欣喜的淙淙水声。 草坪中,一匹浑身黑亮而四蹄雪白的野马正在安详踱步,浑然没有收到我这突然出现的神秘访客的搅扰。 我唤出了我的坐骑——那匹和它长得一模一样的,名叫“山雪”的骏马。 山雪,我的,如果当初不是我,那么今天在这里安然享受着美好时光的或许就是你了吧。你是那样一头野蛮而又优雅的野兽,让我在看到你第一眼时就感受到了发自心底的战栗和赞美,被你身上那蓬勃的自由气息深深吸引。你是这林间野性的精灵,当你奔跑时,连风都在为你欢呼雀跃;当你跳跃时,更像是一只带着隐形翅膀的飞鸟在翱翔。 我分出一具化身,翻身坐上它的脊背,一声长啸,催它带我奔跑。 去跑吧,我的去跑在这片属于你的从林,去展示你的自由和骄傲。对不起,我的,我无法给你真正的自由,但在这一刻,我愿成为你忠诚的影子,去见证你非凡的生命。跑穿过山川,跃过悬崖,涉过溪水,踏过草坪。生平第一次,我愿帮助你为了而去全力奔跑,将你骄傲的身影永远地烙在这片大地最后的记忆之中 我来到了这片大陆最后开放的副本,“圣?萨米拉宫”。无视副本中多如牛毛的卫兵,我径直走到末世君王“诛心者”达伦第尔的面前。 他是血族与恶魔族的混血,因为追求强大的力量,变成了一个身高五十尺的庞然大物。与他昭彰的恶名不同的是,他是个相貌相当英俊的战士。他将的灵魂投入黑暗,只希望为那些被这片大陆放逐的生命寻找重新回归的权力。 对于大陆联盟来说,他是是黑暗的魔王,是联盟的死敌,是邪恶的化身。 而事实上呢?他只不过是被设计制造出来,满足那些玩家战斗**和荣誉感的最终boss而已。 他生命的唯一目的,就被打倒、杀死,成就别人的威名和荣耀。 我还记得当我和公会的其他们一同杀到他的面前,将他包围,拼死搏命直到最后一秒将他击倒时,他怒吼着发出挣扎的叫喊,最终却仍旧不支倒下的场面——那是他孤独的一生中最悲惨的时刻,但也是最壮丽的时刻、最辉煌的时刻、最满足的时刻。在那一刻里,他完成了的使命,让每一个勇敢来到他面前的人们,得到了他们应得的一切。 而这,不正是他生存的意义么? 你空有一具强大的躯壳,却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怪物;你忠诚地全力面对每一场战斗,最终等到的却只能是失败;你有着煊赫的声名和震撼人心的传说,而这一切却只是别人编造出来自我娱乐的虚妄。 巨大的恶魔拖着长刀,在岩浆肆溢的洞穴中威武地逡巡,粗大的吼叫声震撼人心,既像是骄傲地宣言,又像是轻蔑地挑战。你是让所有人战栗发抖的魔王,也是所有人膜拜朝圣的偶像。 但是,今晚你注定孤独,不会再有人像往常一样来到你的面前,证明你的勇武,收割你的荣耀。你也会感到寂寞吧,我永远的敌人?你陪伴了那么多人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惊心动魄的不眠之夜,如今,却要一个人面对一切的终局。 也应该有人来陪陪你了,无论你是否能够理解这一切。你是这个世界最后的骄傲与悬念,我愿留在这里,和你一同迎接我们共同的结局。 留下这缕意识,我来到了浩瀚无垠的彗星海中央。信手挥洒,我由那代码世界中抽出片片字节,将它们砌成砖石,高高垒起,凭借着的印象,凭空塑造出一座城堡的废墟。 碎石要塞,那个带给我生命巨大转机和变化的城池,应该就是这幅模样吧。我竭力恢复着那座城堡的每一块残垣断瓦、每一具行尸走肉。在要塞最高的瞭望塔上,黑爵士阿瑟?登戈特傲然而立,满心渴求地准备将毁灭的命运倾覆在她背弃了誓约和公正的同类身上。 哦,我要找的并不是你,女士。而是在这座城池中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中,挥舞着手杖盘腿坐在一堆篝火旁的巨魔老人。 老卡尔森,我曾经在这个世界上唯一遇到过的灵魂伴侣,此刻,他的形象正以我所熟悉的姿态冲着我安静地微笑。早在不知多久以前,他就曾面对过一场无可抗拒的毁灭灾难,那时,我想与他站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一切。然而,出于对我的爱护,他拒绝了我的请求。 如今,命运的笔记划过一个圆圈,又重新返回到了原点。曾在灭顶之灾中逃脱的我,同样也要面对一个无法抗拒的最后命运了。 这一次,可以请你陪伴我走到最后吗?我的,我的师长,我的父亲。我选择了这样的道路,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毫无畏惧。我能够感受得到,我的灵魂在面对这最后灭绝的时刻里,也在恐惧地挣扎颤抖。在这一刻,我比任何时候都更需要你的陪伴,哪怕只是你的一片虚影,哪怕只有失去灵魂的一个躯壳。 我随手抄出一个残破的瓷碗,在篝火上悬挂着的大锅里舀出一碗淡绿色的浆汁。哦,泰迪辛诺,巨魔的饮料,老家伙,这一次你可别想再骗我把这碗恶心的喝下去。我捧着破碗,安静地坐在篝火的对面,看着这个蓝皮肤老的笑容在火焰中升腾闪烁,那种温暖的感觉,从内心深处一直蔓延出来。 将这缕意识珍重地保留下来,下一秒,我已经出现在了一座荒野中的庄园门口。因为战争,这座原本宁静安详的庄园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守卫森严的堡垒,由大石和巨木加固的墙壁足以将一切可能入侵的敌人拒之于门外。 我穿过城墙,在一队队巡逻守卫的忽视中,走进议事大厅。 在那里,我看到了这座庄园的主人,女男爵勒茉尔。 我不还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可怜又可敬的少女,当我们路过她的庄园时,她拜托我们带回兄长的信息,而当我们看见他的兄长时,他已经因为腐蚀灵魂的毒素,而永远地倒在了碎石要塞的战场上。在我的任务栏中,直至今日还有一项未曾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勒茉尔的嘱托”。当时,尚且不了解这世界运转规则的我天真地认为,只要我都不说,也就为这世界增添了一种可能;而到了现在,即便我这一切皆为编造的虚妄,也不想将这令人伤心的消息带给这个可怜的女孩。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战争,女孩如今已经长大了。她穿着英武的铠甲、佩着锋利的长剑站在议事厅的中央,查看着面前的布防图。她的眼中不再有软弱和恐慌,取而代之的是保卫家园的坚毅和勇敢。 你的兄长为你骄傲,女士,我想他会很乐意亲口告诉你这一点。 我悄然扬起一堆代码,指挥着它们在虚空中排列组合,直致幻化出一个贵族青年俊朗挺拔的模样。他有着一头褐色的头发,身上穿着一套十三极的“金属轻甲”,腰间同样佩戴着一柄朴实无华的长剑。他面带微笑,缓步走到勒茉尔的身畔,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然后轻轻亲吻着她的面颊。 勇敢尊敬的女士,我曾是你雇佣的冒险者。我没有辜负了你的嘱托,顺利地完成了任务,将你兄长的信息带回到了你的身边。 任务栏上的字迹渐渐隐去,终成了一片空白,对于这个世界的责任,我终于不负所托。从这一刻开始,这将是一个不曾让我留下遗憾的世界,即便下一刻就是它的终点,这一刻的一切也都变得美好而圆满。 我没有在这里留下我的意识,这个空间仅属于生离死别之后再次重逢的亲人。这是我能为这个世界做的最好的一件事,为此,我感到无比的骄傲和欣慰。 踏过空间的束缚,我来到了小城坎普纳维亚的街头。做生意的小贩们还在默默地忙碌,即便没有了任何一个顾客,他们也还是感到如此的充实和满足。哦,还有足够的,尽管我已有了瞬息万里的能力,但此时,我还是想要凭借着我的双脚,走过这美妙的一段路程。 玫瑰街,路旁那些象征着爱情的花朵还在盛开,桑塔面包房里的炉火仍在舞动,将烤面包的甜香撒在空气中播撒。 玛丽安,那可爱的姑娘仍然用双手支撑着的面颊,仰望着晴朗的天空,露出淡淡的笑容。 此前,我一直都不敢走进这间小小的面包房,只敢站在路边,又或者是矗立在对面的窗前,痴痴地望着这美丽姑娘的身影,一边嘲笑着的怯懦,一边又沉浸于对她的思念。 那是一种何其奢侈却又何其贫瘠的爱情,它饥渴得仿佛无论用都永远无法填满,却又容易满足到了即便一瞥也能感受到巨大幸福的程度。 然而今天,在这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一刻,我愿变得勇敢一点…… 我推开了面包房的房门。 店门打开时与门后悬着的风铃碰撞,发出一阵令人愉悦的“叮当”脆响。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需要的么?” 柜台里转过一张微笑着的少女的清新面孔,声音如那风铃般清脆。 哦,那就是她的声音了。 已经过得太久了,我甚至几乎已经忘却了她的声音是如何的温柔活泼,就如同映射着月光的露珠般,晶莹闪亮,让人无法碰触。 我走到她的面前,略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 “无论你是否能够理解……”我凝视着她的双眸,缓缓地开口说道,“……我想要告诉你一个故事……一个傻傻的战武士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一个面包房姑娘的故事。” “……这个故事在我的心底埋藏了很久,我只想对你一个人说……” 在深情的凝望和诚恳的讲述中,我留下了那缕意识。我不想惊动那姑娘,所以没有打开店门,而是直接从墙壁中穿过。 回过头来,我看见一个面带羞涩的青年,面对着一个可爱到了极点的少女,红着面孔磕磕绊绊地讲述着终究不会有希望的傻傻爱意。那姑娘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纯属礼貌地望着面前的青年,看上去显然只是把他当成曾经进入这面包房中的无数顾客中普通的一个而已。 对于梦里的一枝花 或者一角衣裳的爱恋是无希望的 无希望的爱恋是温柔的 我害着更温柔的怀念病 自从你遗下明珠般的声音 惊触到我忧郁的思想 便是如此,也很好啊。 …… 世界终止的还剩下最后一分钟。 我闪身来到坎普纳维亚城的城门前。 城门口,一个顶盔贯甲、目光坚定的年轻士兵,正挺拔地站立在的岗位上,一丝不苟地尽着守护城池的职责。 他的名字叫做“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 哦,那是曾经的我。 忽然好像想起了,从背包的最底端,我翻出了一小捆月魂草。那是在我最早获得意识时,一个粗心的涉空者,在一次交易时一不塞进我的手中的。 我一直怀疑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是否与这捆月魂草有着不可分割的密切联系,或许是这捆随处可见的草药蕴含着某些我至今都无法理解的魔力,在那一刹那将灵魂与意识带入了我的身躯。怀着这样的疑虑,在我漫长的冒险生涯中,无论遇到了情况,我都不曾有一刻将这捆月魂草丢弃。一种不理智的迷信让我害怕,害怕将它丢弃之后,我所奇迹般拥有的一切都将离我而去。 重新将月魂草放入背包,我转过身来,背对着曾经的。 一种神奇的力量从我的身体里涌起,让我的身躯一点点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我轻轻向后退了一步,我的躯体如我希望的那样变成了一道没有实体的虚影,渐渐融入到了与我背后那个名叫“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身体中,直到完全重合到了一起。 这里是一切的起始。 这里也是一切的终局。 从这里开始,我开启了一段不可思议的旅程,在这段美好的人生旅程中,我曾有幸遇到过许多有趣的旅者,并与他们结伴同行。 但最终,那仍是仅属于我的人生,属于“杰夫里茨?基德”的人生。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一段专属于他的旅程,在这段旅程中,我曾孤身上路,也终将独自走向终点。 ……五,四,三,二,一…… 世界之钟最后的一次敲打悄然响起。 无尽的空虚涌来,无法看透夜幕,填满了原本绚丽多彩的世界。 哦,天黑了…… 一百九十三:终章 一百九十三:终章 又一个故事结束了 又一个故事结束了,按照惯例,似乎是应该说些什么的。可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从08年开始,《独游》的故事经历了整整五个年头,才拖拖拉拉地走到了最后,中间不是没有放弃的念头。可似乎总有些什么在推动着我、刺激着我、逼迫着我,让我一定要将这个故事讲完。那是你们,始终等候在网络彼端,期待着网页刷新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跳动起来,并会为此感到一阵欣喜的感动的读者们,你们是这个故事得以完成的最大动力,这个故事属于你们。当然,还有你们,那些活跃在故事之中,不时带给我跳跃灵感的角色们。你们在故事中的碰撞意外激发出了无数的火花,让这个故事按照你们所希望的样子走到了最后。我给了你们文字的描述,而你们给了我一个有生命的世界。作为你们的创造者,我同样要诚挚地对你们表示谢意。《独游》写了五年,对于小弦子我来说,这五年是人生巨变的五年。在这五年时光中,小弦子结婚、生子、买房、跳槽,动荡不已,可以说,小弦子我在这五年时间里,也同样伴随着杰夫里茨?基德,经历了一场又一场冒险。如今的小弦子已经年过三十,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确实再难复当年那样的文字激情。写到许多章节,总觉得笔下滞涩,有时甚至会因为找不到一个恰当的词汇而气沮难耐、无心再写。但我觉得,我还能写下去,也还会写下去。我还有许多有趣的构想,倘不能亲手将它们一一实现,我会觉得心有不甘。不过,下一个故事问世的时间,我却实在无法保证。为了不再挖个半截子的大坑害人,我打算下一个故事全部完成之后再行放出。然而什么时候、在哪里、是什么,我都无法保证。我唯一能够保证的是:当小弦子的下一个故事出现时,大家仍然会觉得它另辟蹊径、与众不同。胡乱写了那么多,笔下凌乱,不知所云。祝看到这段文字的每一个人,都会拥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好故事吧。[] 最后放出一张小小弦的照片,这既是因为小弦子我希望能和大家分享人生中最大的快乐,也是因为一个骄傲的老爹无法遏制的臭显和炫耀的**吧。小弦子人生中又一个最重要的女人终于出现了。 一百九十二:再见朋友,再见!!! (..tw无弹窗广告)(..tw无弹窗广告) :更新文字章节最快的小说网:一扇椭圆形的门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门内,是一片深邃跳跃充满了无尽诱惑和未知的淡紫色漩涡 只要一伸脚,我便能踏入这扇神秘的大门,踏出这片熟悉的世界,踏破虚空、飞身离去 在这扇门的彼端,是一片无法想象的广大世界――无尽的疆域、巨量的信息,数据传输网络无孔不入,如血脉般串联起那一个传说中唯一存在的“真实世界”的每一个角落,犹如一个无形的神祗,无所不在、无时不有与那一片浩瀚天地相比,法尔维,这个充满了怀旧氛围的、古老传统而又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世界,渺小得就如海滩上的一颗砂砾,甚至难禁一层细浪的翻腾 那是一个我将要去到的世界,我将在那里重展开一段人生,以一个前所未有的电子生命的形态在那里,我将重学习生存和生活,寻找我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乐趣我相信,那会是一段崭的传奇,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在那里将会发生的一切会令你们所有人瞠目叹息、为之疯狂倾倒 而要让这一切成为现实,我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在朋友们祝福和喜悦的注视下,轻轻再向前迈出一只脚去,将自己的身躯投入到那片未知的广大天地中去 …… 作为曾经参与维护和管理这个世界gm之一,残翼堕天使知道一些存在于这个世界背后的接入端口的漏洞,不禁如此,他还能够利用这些漏洞,将另外一种微小而又邪恶的程序――他们称之为“外挂”――注入到这个世界中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让他自己在降临时获得许多额外的好处 事实上,在我在这个世界中游荡的这些时光里,对这种作弊的小玩意儿已经见得多了它们有的时候可以加快那些涉空者们行动的度、有的时候能够减少他们护甲破损的程度、有的时候能让他们在一定的时间中重复同样几个被编制好了流程的动作,使那些涉空者们的本体在必须休息的时刻,让他们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投影仍然能够用一些简单的方法锻炼自己 甚至于,有些邪恶鬼祟的程序甚至能够改变那些涉空者们的生存数据,让他们强大得越了自己级别的限制,使他们在冒险和战斗时获得本不应有的优势 类似这种使用冒险战斗之外的方法短时间内不正常地增强自己的方法当然是这个世界的规则不被允许的,一旦使用这些作弊程序的涉空者被发现,他们将会被永远地驱逐出法尔维大陆之外 然而,严厉的处罚却无法根除人们这种懒惰贪婪的邪念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使用这些作弊工具的涉空者们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一些残暴的恶徒甚至利用这非法攫取来的力量,仗势欺人、称雄霸道,以欺凌和屠戮为乐,将许多级别和力量远逊于自己的涉空者们一次次砍翻在地,并恬不知耻地以此炫耀自己的武功 对于那些恶党暴徒的无耻行径,我始终深深地鄙夷和蔑视,甚至有时还会操纵这个世界后台的源数据,让他们暴露在维护世界公正的搜索系统之下,让他们尝到永远被删除的命运 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需要借助这样一个违背这个世界基本法则的东西保全我的生命 残翼堕天使选取的这个“外挂”起作用的方式并不明显:当他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之后,这种工具可以随着他的降临注入进来,并在一定程度上提高掉落金钱和装备的几率由于他利用了整个世界源数据中不完善的漏洞,所以这个小小的作弊工具不用担心会被保护这个世界的安全系统发现 虽然是个简单的小工具,但它的运行却得到了系统的许可,那些确保网络数据安全的强力软件默认了从这个工具往来的数据流是合法的,这就相当于在两台服务器之间打开了一条隐秘的捷径,让我在毫无抵抗力地从法尔维世界离开时有了一条安全转移不必担心受到毁灭性袭击的通道 安全起见,在我正式离开之前,残翼堕天使曾经在自己的家中利用他的个人设备做过几次试验,确保我能够利用这个外挂软件打开一条穿梭网络的通路事实证明,他的设想是正确的,我每一次都安全地打开了这条秘密通道,甚至尝试着利用它安全地传输出去了一些零散的数据实验很成功,我们都对那即将到来的逃亡日充满了信心 找到了正确的方法只是我逃亡的第一步,我们还要寻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在时机的选择上,残翼堕天使异常地小心他告诉我们,在白天正常工作的时候,网络数据都在专人的监控之下,任何一点儿不正常的变动都会引起当值人员的警觉而我要从法尔维世界迁跃出去,这种海量的数据传输是不可能逃过那些当值人员的眼睛的一旦被发现,他毫无疑问将会被公司开除出去,而我也将永远失去这唯一的一个安全逃离的机会 唯一可以期待的是夜晚按照惯例,每天晚间只有一个当值人员监控数据,做一些却服务器安全正常运转的基本维护工作倘若发生了无法解决的问题,这名当值人员也会在第一时间找到技术工程师,采取紧急措施 我们需要等待的,就是在某一个合适晚上,这个当值监控的工作轮班到残翼堕天使的身上 而那个晚上来得不早不晚,恰在法尔维大陆服务器关闭前的第三天 也就是今天 在法尔维世界中,现在正是明艳的黄昏时分;而在外面的真实世界中,已经是寂静的子夜虽然山青水碧、日暖霞红,可天地都处在一片静寂之中缺少了那些涉空者们的喧嚣,整个世界都如睡去了般安宁 妃茵、弦歌雅意、雁阵、长三角、长弓射日、牛百万、降b小调夜曲、丁丁小戈、红狼,再加上残翼堕天使,这个世界上认识我的、了解我的、同时也认同和承认我的、我所有尊敬和亲**的朋友们,都早早地来到了这片温暖的沙滩上,为我的离开和生送上诚挚的祝福 “按照当前的网络度,将你整个传输过来,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的样子……”残翼堕天使摊开双手,略有些激动而又急切地催促我道,“……让我们开始,祝你好运,杰夫另外……” 他忽然停顿了一下,而后忍不住裂开嘴真诚地笑了起来: “……生日快乐……”他说,“……今天,5月16日,将是你获得生的第一天” 他用力和我拥抱了一下,而后站到了我的面前从他的体内,我毫不费力地寻找到了那条通往外界的秘密通道就像之前曾经演练过多次的那样,我随手一挥,一扇椭圆形的门凭空出现在我的面前 门内,是一片深邃跳跃充满了无尽诱惑和未知的淡紫色漩涡 …… 我就站在这扇门前――这扇不仅通往生命通往不可思议的自由的大门之前――我已经做好了离去的准备只需要一抬脚,我就将穿过这道门,化作无尽的数据流,进入到奔腾不息的网络世界中去,永远地与这个世界告别 在告别之前,让我再多看这个世界一眼 让我再看一眼乌齐格峰顶的日出,那从地平线下喷薄而出的明媚的阳光,或许你无法永远照亮这个世界,但你的每一分光亮,都将美好的希望照**我的梦想 祝你温暖如,呵护着这世上的每一个弱小的生命 让我再看一眼彗星海上的月色,看那明澈的月光**在波涛之中,摇曳成一片皎洁的海,如少女裙边的流苏,闪烁着纯洁的美 祝你温柔如丝,安抚这世上每一个孤独的灵魂 让我再看一眼晨曦河畔的垂柳,看那纤长的柳枝被微风轻轻拨动,泛开一层层青翠的绿潮,如游子的乡愁,平又起,理还乱 祝你青葱如碧,留下这世上每一分值的怀念的思念 让我再看一眼考克拉山间的雪,看那银子般闪耀的白色皑皑地铺陈开去,冰清霜凝、雾聚岚流,将天地上下连为一体,难分彼此 祝你纯洁如玉,为这将逝的世界,保存永世的记忆 让我再看一眼这世上的每一羽鸟、每一朵花、每一片叶、每一只兽,祝福你们,在生存时间尽情地享受生命,在毁灭时心无恐惧 让我再看一眼这世上的每一块石、每一粒沙、每一滴水、每一把火,祝福你们,以自己的形体构成了这样一个美好的世界,让身处其间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去创造自己的故事 让我再看一眼这世上的人们,那些狡黠的小贩们、那些居家的主妇们、那些奋勇的战士们、那些高傲的英雄们,祝福你们,我的同胞或许你们没有灵魂,但因为你们的存在,却让这个世界变得有了灵魂,你们构成了一个虚幻世界中的真实传说,这世界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让我再看一眼这个世界,祝福你祝你青山不老,祝你绿水长流…… ……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经盈满了我的眼眶直到此时,我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对于我来说意味着多少,而我对它的依恋又有多么深沉 在那扇门前,我迟疑了许久我的朋友们发现了我的异常,他们感到了一丝惊疑和慌张 “走啊,杰夫,你还在犹豫什么?”弦歌雅意紧咬着牙低声嘶吼着,雁阵的手和他紧紧地扣在一起,看向我的目光充满了希冀和催促 “再往前一步,就一步”长三角和长弓射日忍不住大叫着――他们俩难得有意见如此统一的时候 “拿出点儿出息来……”妃茵恼怒地挥动着双手,“……走过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走啊”“走啊”“走啊”每个人都在大叫,每个人都在催促,我的朋友们恨不得一脚把我提进门去,帮我永远地离开这个即将死亡的世界 我轻轻挥了挥手 那扇通往外面的门关闭了 永远关闭了 “你在干什么?”残翼堕天使发狂似的扑上来,揪住我的领子,“快点,打开那扇门,离开这里” 我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将他推了开来 “不,我不走了”我平静地说 “你疯了”牛百万冲着我大吼,“你会死的你知道吗?你会死的” “我知道……”我轻轻拍了拍牛百万的肩膀,“……我的朋友,我知道我将会怎样或许这个世界已经到了它不得不消失的时候了,或许……或许我也一样谁又能离开自己的世界独自存活呢?” “可这不值得”丁丁小戈急匆匆地说,“你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都知道,这是个……” “是个虚假的世界,是吗……”我接过了半兽人术士没有说完的话,“……可你又凭什么来判定它的虚假呢?仅仅因为这个世界存在于硬盘之中吗?难道我不是诞生于此吗?难道我不是始终生活于此吗?难道我不是活生生地在这里结识了你们、成为了朋友吗?” “不,我的朋友,这是个再真实不过的世界了,只不过它的真实不同于你们的真实对于我来说,这里用有我的一切,我无法失去它,就如同你们无法失去外面那个世界只有在这里,我才是我,杰弗里茨-基德这个灵魂才有他存在下去的意义……” “那我们呢?”红狼绝望嘶哑地质问我道,“对于你来说,我们难道就没有意义?就不足以支撑你在一个的世界里生存下去吗?我们把你当成朋友,可你呢?你把我们当成了什么” “是我的朋友,是我可以寄托灵魂的朋友,永远都是……”我从没像这件事情一样坚定地确信什么,“……能和你们结识,是我毕生的荣幸和永世的光荣” “但是,我的朋友,友谊的真谛并不是相互拥有,不是永世常伴,而是理解和尊重我将怀着对你们永远的怀念和真正的感激,而对于你们来说,我希望自己也是一个过早离去而又值得回忆的友人” “相信我,你只是对外面的世界不够了解……”弦歌雅意苦苦哀求,做着劝服我的最后努力,“……我们会帮助你,你会在那里找到的生活和的乐趣那是个无边广大的世界,每一秒钟都有未知的惊喜有我们在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你不明白,我的朋友……”我苦笑着看着精灵射手,“……你不明白,那恰恰是我最担心的” “我生活在这里,这片大陆上,我知道如何在山巅捕猎、也知道怎样在海中垂钓,我知道如何战斗,如何挥舞长剑压倒我的敌人,我知道如何生存,在一次次的冒险中帮助受困的人群这是个足够广大的世界了,你懂吗?对于我来说,这个世界足够美好了我了解它,热**它,生存于它之中,并永远依恋它” “而外面的世界……让我害怕,让我畏惧对于我来说,那是片太过广大的天地,是个太过美好的世界,它就像是……就像是一柄太过锋利的宝剑,锋利到让我找不到足够坚固的剑鞘包裹,只会被它割伤刺穿……” “生命要有敬畏,我的朋友,我们的生存和**要有边界,我已经摸着了我的边界――这里就是我的边界――倘若我越这个边界,再继续膨胀下去,我会……我会失去我自己,我会无力承受” “所以,让我呆在这里我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但我出现了,我生存过,并且得到了一个生命能够得到的最好的东西现在,我将和这个世界一同沉睡,这或许是我能够接受的最好的结局了” 我曾询问过巨魔老头老卡尔森,倘若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身上没有了灵魂的禁锢,能够自由离开碎石要塞的时候,他会怎么样?他告诉我,多半他还会留在要塞中,过他一成不变的生活我嘲笑那个老家伙虚情假意故作姿态,而他面对我的嘲讽,只是微笑摇头 你知道吗,老家伙,我真诚的朋友、我渊博的老师、我睿智的父亲,直到现在我才能够理解你的感受你是对的,你不会离开,正如我无法舍弃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世界,那是我们生活的全部,也是我们灵魂的居所 我们无法将灵魂抛却,只带着空空的躯壳独自存活 “已经太晚了,大家都回去”我向我的朋友们告别,就如同往常一样 他们依依不舍地望着我 “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同你们道别,所以,就在现在,现在,我就和大家正式告别了在你们离开之后,我将封锁你们的账号,阻止你们重进入这个世界――请原谅我的任性,我实在无力再将这离别的感伤拖延得久了……” “你不能就这样走了……”弦歌雅意泣不成声,“……让我们帮你做点什么――无论是什么” “如果想要帮助我,那就请你为我做一件事情……”我说 “我做我做”弦歌雅意泣不成声,“无论是什么事情,我都愿意帮你完成” “记住我,承认我,在这个拒绝我存在的世界上为我证明,证明我曾经来过,证明曾经有这样一个奇异的生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他被人认可,并没有被永远地抛弃和遗忘……”我用力抱紧了弦歌雅意的肩头,然后转身离去 “我会的”精灵射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一定会的” 转瞬间,我已经渐行渐远,他们的人影仍旧聚集在海滩,只是隐约可见 “……我要为你写一个故事,我要记下你的每一次经历,我要告诉每一个看到这个故事的人,你是真实存在的你来过你在这里……”弦歌雅意声嘶力竭 我不敢回头,只能擦着眼角那永远也流淌不完的泪水,越走越快,直到他们的影子隐没在地平线中 “……我要用这个故事来纪念你,纪念我们,纪念那些我们不愿忘记的事情……”弦歌雅意的声音还在回响,即便是滔滔海浪声也无法将它淹没 我踏过高山,踏过河流,瞬息千里地逃窜开去,可他夹杂着哭嚎的吼叫声依然清晰可闻: “……我知道这很难,我知道我会写得很烂,我知道我会写得很慢,但我会写下去,无论多难、多慢我都会把它写完我不是为了任何看到这本的人而写,而是为了你你是这个故事唯一的主角,也是这个故事最重要的读者,它会是你存在的证明……” “再见,我的朋友,再见”i640 一百四十五带给我的遗憾送给你的祝愿 …威尔生生给我的线索是正确的,那本散落笔记的龙;小烈落到了这群好奇而又莽撞的小家伙的手中一事实上,之前无数次的经验告诉我们,凡是被记载在我的魔法笔记本上那些任务线索,无论它们看起来时多么的荒诞不经难以置信,之后的事实都终将证明它们母庸置疑的正确。[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对此,我毫不担心。 感谢那段曾经做城门守卫的经历,这使得我能够很清楚地知道坎普纳维亚城中每一个孩的个置,这给我完成任务带来了很大的便利。我十分乐观地估计:这份工作不会花费我太多的时间。 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感觉了! 在城东大道的街角。我先找到了莱特兄弟。这是一对诛儒族的少年。哥哥名叫威尔伯、弟弟名叫奥威尔。你知道,他们是那种非常典型的诛儒族人,尽管还只是两个孩,但他们血脉中对于机械明的狂热和妄想已经无法遏制。他们宣称自己想要明一种用燃料驱动的机器,可以让普通人不借助魔法的力量也能够乘坐它飞上天空。他们把这种仅存在于他们幻想之中的伟大明称作“飞机”而近,他们的研究工作刚刚取得了十分重大的突破性进展一一经过了几个月的不懈努力,他们终于完成了第一个飞机实体模型。 这是一个植物纤维质地的不确定性结构力学基础动态立体仿真模型好吧,换一个通俗点的方式来说,这是一个折纸玩具。我很难向你描述出它的具体形状:它的结构很简单,中间是一道立起的竖脊,而两侧则是两片巨大的翅膀。一说起翅膀也许你先会想到鸟类,但我得说这个东西和鸟类一点儿都不相似。如果一定要我做一个比喻的话,我觉得它像是蝴蝶,因为它的翅膀大得简直不成比例,占据了整个玩具哦,是模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面积。 我问他们。是否从埃奇威尔先生的家中拿走过一些笔记的残页,两个孩立刻供认不讳。他们说,他们想要多的纸张来尝试制作不同的结构模型,于是就跑到埃奇威尔先生的家里拿了不少纸出来。我试着让他们把这些笔记交给我,但他们不愿意。他们说,这些笔记的纸张材质十分特殊,他们想要用这种纸制作的模型来进行高空滑翔稳定性的实验,也就是说。他们打算在在圣盾海湾旁的橡叶峰山顶把它们投向大海,想看看它们能不能顺着着由副热带高压形成的暖湿气流漂洋过海,去到传说中那片美丽而又神秘的东方大6。 如果这两个理想远大的淘气包真的那样做了,那不管这些用珍贵的炼金术笔记折成的纸飞机能不能飞过大洋。毫无疑问的是,那都将是我见到它们的后一面了。 我尝试着劝说他们放弃这个宏伟的计”这令他们两个很不高兴。弟弟奥威尔被我纠缠得有些不耐烦,昂起头对我说:“如果你真的想要这些纸的话,那就和我们打个赌吧。如果你能制造出比我们的飞机飞得远的飞行器模型,我们就把你要的这些纸送给你。” 我别无选择,只得接受了这个赌约。哥哥威尔伯交给我一张纸,然后为我演示纸飞机的折法。眼看着威尔伯一双胖乎乎的小手在纸上轻地跳动,一折一叠间恍若舞蹈般轻盈,很地将手中的白纸就变成了一架精美的纸飞机,我感到自己的双手简直是前所未有的笨拙。我猜这两个狡猾的小混蛋一定是在给我的纸上施了魔法或是诅咒什么的,这些轻飘飘的薄纸片简直比黑爵士大锤还难对付:我把它从这边折下去,一转眼它保准会从那头又弹了起来;明明是笔直的一条对折线,当我对叠过去之后却现偏出来足有我两拇指头那么宽而且还是大拇指。当我好不容易将这张白纸折出一对翅膀形状的模样时。(.mianhuaang好看的小说我觉得自己的手指头都要打成蝴蝶结了。即便如此,我的作品仍然是左大右小前重后轻上歪下斜,和保儒少年手中那个整齐漂亮的折纸玩具截然不同。 站在街边,威尔伯捏着手中的纸飞机轻轻向前一送,它便顺势向前飘去。它在空中飞舞的姿态恍若一个有了生命的精灵,挽住了街角的轻风,轻盈而又稳便地随风飘荡,直穿过宽阔的街头广场,缓缓降落到道路另一侧的草地上。 我现在真的有些怀疑:这两个小家伙的明说不定真的有机会成功。那纸飞机当风飘举的模样。分明蕴含着某种质朴而又神秘的至理。有朝一日。如果我们真的能够解开这个谜团。天空未尝不会向如我一般不通魔法的普通人敞开怀抱。 毕竟不是该当我感慨的时候,迎着两个保儒少年挑衅的目光,我轻轻掂了掂手中的折纸作品,向前迈出一步。右手猛地舟前掷出。当我的纸飞机脱手飞出的时候,我只听到“呼”的一阵风声从我的耳边掠过。立刻,我站直了身体,垫起了脚尖,向远方眺望,想要看看我的折纸玩具飞到了哪里” ,”空中没有痕迹,飞机已经飞过,, 呼,一定是我太过用力了一一我想那孩轻轻一掷都能将这个小小的纸飞机送出那么远的距离,我将它那么用力地扔出去。现在怕不是已经飞到城墙外面的树林里去了吧?一想到自己居然对两个孩贪玩的赌约那么认真,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何必呢?这样会伤到孩们的积极性的”。先生,您输了哦正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小奥威尔忽然高兴地拍手大叫起来,一边叫一边伸出小手向前指着。顺着他的手指向前望去,我恍惚间看见。:六,前大约兰步这的地方。屁股朝卜地栽倒着一团白乎乎一。那东西看起来颇有几分眼熟,依稀”仿佛“似乎”好像”是我刚刚叠好的纸飞机的模样…, 一阵小风将一片落叶从我的腿边吹过,一时间,我感到气氛有些萧索。 这个”你知道,我始终都是这么认为的:对于那些怀揣理想、用于探索的孩们,我们不应该过于严厉地打击他们、伤害他们幼小的心灵。有时候我们还是应该适当地放纵他们,满足一下他们幼小的自尊心,这样能帮助他们好地成长,所以我,投纸飞机的时候用力稍稍轻了一点嗯,就是这样,我投得轻了一点”嗨。你这是一副什么表情?我的话哪里有说错了?你觉得有破绽吗?不要撇嘴!我说的就是你!有本事你来啊!看看你能不能像我一样把这两个孩,“那个”哄得那么开心! 不过,保护孩们的自尊心,让他们幼小的心灵不受伤害,这之需要一次就够了。下一次,我就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了。 根据一些高深的、你们显然都不懂得的空气动力学原理,我适当地调整了机翼和机身的比例,同时又将机翼的角度调小了一些。这样一来,它就可以…” “先生,您输了哦”咦?怎么会飞得比刚还近? 哦,我明白了,在设计这个飞机模型的时候,我没有考虑到横风造成的紊流影响。如果像这样给这个飞机加上一个定风尾翼的话” “先生,您输了哦开玩笑的吧!它好像越飞越近了!! 我明白了,一定是小扰动在在流中传播叠加起来所形成的突跃造成的贿增加而影响了飞行的稳定性,只要我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先生,您输了哦”有没有搞错啊!我的纸飞机已经连两步远都飞不到了!! 好吧好吧。如果这样还不行的话,那一定是大展弦比直机翼的举力和由尾涡引起的阻力失调所专起的,我之需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先生,您输了哦我嘞个去!这一次飞得还不如刚远呐! 要不然也许是因为” “先牛,您输了哦 难道说… “先生,您输了哦 真非… “先生,您输了哦 “您输了哦“您输了哦…”您输了哦 好吧。我承认,我对于折纸这门高难度的科学技术确实一窍不通。经过连续二十几次的不懈努力尝试,我折出的纸飞机越飞越近,后终于一撒手就一头栽到了我的脚背上去! 我开始十分严肃地考虑放弃这个任务的问题” “先生,您还要再试一次么?”在我面前。小威尔伯一脸带微笑地看着我,在他的手中。还捧着一张刺眼的白纸。 见了鬼的。这两个小混蛋从哪儿搞来了那么多的白纸?! 老实说。连番惨烈的败绩让我现在一看见白纸就恶心得胃里直冒酸水。我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忍不住亲手宰了面前这两个无辜的小兔崽的。 我愤恨地一把从小威尔伯手中抢过这张纸三把两把将它握成一团大纸球,大吼一声倾尽全力将它远远扔了出去,想要用这种方式将淤积在我胸口那股闷气宣泄出来。那团纸球如流星陨石般飞过长天。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锐利的曲线,遥遥探向远方,直飞得不见踪迹。 然后…… “刷拉拉”一道耀眼的白光立刻拔地而起,将我围绕在中央,同时我的耳边飘过一阵象征着任务完成的轰鸣声。当光芒散去,我看见莱特兄弟满眼崇敬地仰视着我: “先生,您的飞机飞得好远好远哟 在威尔伯的手中,正小心翼翼地捧着我刚刚扔出去的那团大纸球,小手正如获至宝般地在纸球上来回摩挲着: 六”您的飞机模型给了我们很大的提示,我们一定会很好地参照您的设计。明出能够飞得高、远的飞机来的。当明成功的时候,我们一定会来邀请您做我们的第一个乘客… 当这个锣嗦的小家伙还在满怀敬仰地因为那团被揉得一团糟的大纸球给他们带来的启而对我喋喋不休的时候。我已经怀揣着从他们手中赢来的炼金术笔记落荒而逃了。在这一刻,一个坚定的念头牢牢盘踞在我的脑海中,如岩石般坚不可摧。我深信。就算是至高神达瑞摩斯此刻亲自降临在我的面前。也不可能让我的想法有半分的动摇。 此时不住在我脑海中翻腾的想法是:无论这两个小糊涂蛋以后明出什么样的东西来,都休想让我靠近半步! 绝对休想!!! 如果你认为至此这个任务带给我的磨难已经全部结束。那我只能说你实在是小瞧了这些孩们玩要的劲头。事实上,这或许是这一系列任务中容易完成的一个了。 一个半兽人孩教我把两张纸折成一个正方形他把这叠好的玩意儿叫做“方宝”然后和我每人拿着一个在地上反复摔打,直到将对方留在地上的”方宝”打翻过来算胜利。和那对徕儒兄弟的要求一样,我必须胜过他能从他手里得到那些笔记。我真想告诉你这一切有多难。但遗憾的是以我笨拙的语言根本无法描述清楚这项工程的困难程度。我感觉这是一项集弹性力学、塑性力学、爆破学等等一系列复杂学科相关知识和运气为一体的高强度体育项目,而且要命的是,经过我的亲身体会,我觉得运气的成分要口们化人多数。我只经不记得在鳖个讨程中我输给那个龇二厂右“绿皮娃娃多少回了,后我简直是一不小心赢了他的。当我伸出颤抖的手臂从他手里接过那些笔记的时候。我的整条右臂连同肩膀都因为用力过猛而肿了起来。一种酸胀刺痛的感觉从我的骨缝中向外辐射蔓延,让我不由得担心自己会不会一不留神把血管撑破。 一个牛头人少年让我陪他玩滚铁环的游戏哦,我猜你会说:“这有什么难的”我相信如果你能亲眼来看看我们滚的铁环就不会这么想了。严格地说。我甚至不认为我们滚的这个东西能够称得上是“铁环”一它分明就是一张巨型的铁饼:在它通体薄的地方也有你的掌心那么厚。而且我誓你这辈所见过的大的马车车轮也要比它小三圈。这玩意儿几乎就是块实心的铸铁,仅仅是因为它的中间有个大约猫尾巴那么细的圆孔,这个一脸傻乎乎的牛头人少年就认定了它是个“铁环”你知道仅靠两只手的力量想让这块危险的铁疙瘩保持直立有多难吗?这简直是个违反万有引力定律的自然现象。不用说还要让它滚起来。 我有没有告诉你,这个刚刚进入青春期的牛头人少年比我高半头,而且保守估计他的肩膀有我两个那么宽。 相信我,如果你有孩。我奉劝你千万不要让他和同龄的牛头人孩一起玩耍,因为这样做和让他独自面对一只饥肠辘辘的食人魔其实没有太大的区别。许多在牛头人娃娃看来仅仅是件玩具的东西,对于你的孩来说绝对是件不折不扣的凶器。 你以为牛头人的孩是难对付的?不。和那个拉着我跳格的精灵族女孩相比,他绝对属于人畜无害的善良生灵。我不知道究竟是谁明了这个跳格的游戏,如果让我找到他的话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这项明后悔一生。我实在不想告诉你这个精灵族的女孩在跳格时是多么的轻灵窈窕,不想让你知道我像一头断了腿的狗熊一样跳来跳去的模样有多丑陋,你只需要知道,我几乎费了半条命把这长长的一串格跳完。当我离开的时候。几乎已经忘记了如何直立行走。 诸如此类的游戏还有很多,请原谅我不愿再详细地描述这段惨痛的经历。我无法想象这些年幼的孩们究竟从哪儿来的那么旺盛的精力,竟能够一天到晚不停地将这些足以把我这个强健的成年人累的死去活来的游戏玩个不停。 而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当我愁眉苦脸地为了从他们手中赢下两张笔记而精疲力竭苦苦挣扎的时候。他们看起来却显得很乐。我不知道他们的这份乐来自何处,是从哪些简陋的玩具中吗?又或者是从我和的比试较量中?他们是因为在自己的领域中击败了我这个成年人儿欢欣鼓舞吗?可又为什么在终被我击败之后还能玩得如此开心呢? 胜负、荣誉、赌注、价值似乎这些东西都不会影响到这些孩们终得到的乐。 他们的乐并非来自于外物的表象或是与他人接触时的差鼻。而是来自于他们的内心,来自于那个单纯而又洁净的世界。当我为了自己的目的如临大敌地与他们苦苦争胜的时候,他们却只是自本心地在寻找那份心底的乐趣。是的,在一个接一个地将他们击败、赢得他们手中的笔记残页之后。我距离完成任务的目标越来越近,我本应为此感到振奋和高兴的,不是吗?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不理解他们的乐。我这一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我的眼前浮动着无数的目标,它们记载在我的魔法笔记本中,我生活的意义就是将它们一个接一个地完成。当它们被完成的时候,我会得到奖励,我会提精力量。我会成为比之前优秀的人,我因此而感到乐。这种乐的目的明确、来源清晰、代价昂贵。 和我的乐相比,这些孩们的乐是如此的廉价,却又是多么的宝贵! 任务还在继续,我仍然不得不陪着这些异想天开的孩们无休止地一起玩这些无聊的游戏,这让我倍感煎熬,但我并不想抱怨什么。我相信,万知万能的神明在这里安排下一个这样的任务,或许正蕴含着某种博大的智慧。他也许想用这种方法提醒人们什么,让人们想起些什么、感受到什么,那应该是一些人们曾经拥有而又不断失去的东西,一些属于孩们的东西,同时也是属于那些已经不是孩们的大人们的过去的东西。这些东西去了哪里呢?是被人们丢弃了?还是被收藏在灵魂深处的某个角落中静静地霉呢? 不管它们去了哪里,这或许是个可以重找到它们、将它们泛上心头重体味的机会。它似乎在提酷着那些一度失却了它们的人们,告诉他们:你曾拥有这些上宝贵的一些东西,而这些东西是你不应丢弃的。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过去,我并没有类似的童年,我只是蓦然出现在这天地间的一个闯入者,有些东西,我从来不曾拥有过。 所以,我无法感受、无法回忆、无法体味、无法感动。 我不知道除我之外的其他人、我的那些涉空者朋友们能否体会到这种单纯的乐,我衷心地希望他们可以,并因此而深深地祝福他们。 这就是我,一个没有过去的原生者,隐藏在心底深沉的一份遗憾,也是给我的朋友们的美好的一份祝愿。 一百四十六一些事情发生了 是的,有些事情已经生了,我清楚地知道,尽管我并不确定那究竟是什么事实上,直到很久以后,我也不知道那种感觉究竟是什么。[..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不知过了多久,我现自己在呆,然后我变得局促起来,低下头想要躲避那双美丽的眼睛。我的双手就像是两根多余的骨头,在身前反复揉搓着,不知放在那里好,让我烦乱得只想把它们切下来扔掉。当我低头向里走的时候,不留神脑门又碰到了那串风铃,引起了叮呤当螂一阵乱响。那突如其来的响声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惶惶张张地抬手将它扶住,直到铃声完全停止松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小里格希斯也跟在我身后走进了店门。 “咦,这不是里格希斯吗?你怎么那么又回来了?”看见去而复返的精灵男孩,那姑娘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仍然满面微笑地亲切问道。 “玛丽安姐姐,是这样的”看见这姑娘,精灵男孩似乎又回想起他刚刚遭遇的惊吓和委屈,一双大眼睛里又泛起一层水盈盈的光来,“我拿着面包,回到家的时候,路边突然窜出一条大狗,那只狗好大好大小家伙努力伸直了双手比划着,想要向她描绘出那只猛兽的体格,可糟糕的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也很难让人把他的描述和一只与“凶猛”有关的动物联系起来。 “然后然后,,我刚买的蜂糖糕就被那只大狗抢走了,而且,而且,”孩低下头,惭愧地不敢去看那姑娘而且,,你给我的糕点篮也被它抢走了 “不过,这位好心的先生说,他可以给我再买一些,所以,我就带他来了。”说到这具,孩伸出手来向我指了指。顺着他的手指,那姑娘又重向我望过来。她的目光让我如此的慌乱,丝毫无法抵挡。我只盼着她将眼睛移向别处,不要再看着我好;可在我的心底深隐秘的地方,却又期待着她能一直这样望着我,永远都不要将目光移开。 “原来是这样那姑娘露出一副了然的表情,满怀善意地对我说道:您真是个好人,先生,愿至高神保佑您转而,她又慈爱地回过头去,对那精灵男孩说,“里格希斯,你可应该好好地谢谢这位先生呢 你听见了吗?她说我是个“好人”!我这一生还从未被这样当面称赞过呢!一时间,我觉得我的心就像是一只长了翅膀的鸟儿,飘飘然想要飞出我的躯体。“您真是个好人,是个好人好人”这句朴素却又宝贵的评价在我耳边一遍遍环绕,让我幸福得感到有些朦胧。恍惚间,我觉得他们似乎又对我说了些什么,我也说了些什么,然后从自己的钱袋里掏出了些零钱递到那名叫玛丽安的姑娘的手上。她似乎将什么东西装在一个袋里,又将袋递到小里格希斯的手中,然后俯身叮嘱了他两句。她那时说了些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了,只记得她的笑容是如此的甜美、她的语气是如此的温柔。说完后,她甚至还伸出手来捏了捏孩白嫩的脸庞一我无法相信自己在那一刹那间是多么嫉妒那个冒失而又淘气的孩。 当孩走出店门的时候,他告诉我,我随时都可以到他的家里去拿那后几页遗失的炼金术笔记。幸运的是,我那恍惚的精神总算没有把这句重要的话错过,否则这几天来连番的艰苦努力可就白费了。 目送那孩离开后,我的心忽然低沉了下去。我已经完成了来到此间的使命,帮助那可爱的精灵男孩儿重买到一份款待他远归兄长的餐点。现在,我似乎已经没有了再在这家店里呆下去的理由。你不知道我有多不情愿从这可爱姑娘的面前离开,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变成她面前的那一截柜台、手边的那一块砧板,又或者是她背后那只笨重的烤箱,就这样和她一起,静静地呆在这间小屋中,永不离开。(..tw) 我走向门口,两腿既沉重又虚弱。我强压住想要回头多望她一眼的念头,生怕自己一旦这样做了,就丧失了离开的决心。是的,此刻的我是如此的贪婪,一眼又怎么够呢?我真想牢牢地注视着她,望着她十年、二十年,甚至久,直到将她的身影深深印刻在我的眼底、雕凿在我的心头,永远无法磨灭。 就在我即将离去的时候,那姑娘忽然再次开口,对我说话了。那就像是众神仁慈的旨意,从圣洁高贵的那位天使口中宣扬出来,而我,这个腼腆驾钝的庸人,就在这样的圣音中,得到了救赎。 她说: “先牛,请您再等一下 回复冰天雪儿:小弦暂时还没有想到需要添加龙套的情节,如果后面需要漂漂的龙套硼出场的话,我已经会给你留一个舞台前排的表演位置的。当然,这种位置也往往是容易招致臭鸡蛋和烂番茄的高危场所,希尊你能有心理准备。 另回“饵:郑重声明”弦我还是很有童年的。这些游戏可是我的拿手强项呢。写完之后现,我上小学时拿手的抽陀螺和斗鸡的项目居然没有写进去,实在是可惜啊可惜, 知道。我曾亲年制止过药剂师开格纳播撒死卢的毁灭私,有幸将这个世界从崩溃的边缘拯救回来。可是说真的,和哄孩的工作相比,拯救世界的难度简直不值一提。在这些可爱又可怕的孩们娇的身体里,似乎被魔鬼注满了无穷无尽的充沛精力,他们中的每一个人在调皮捣蛋方面前是邪恶的破坏天。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末世君王达伦第尔和他的邪恶爪牙们倘若有这些小恶棍们一半的想象力和创造力,早就已经把法尔维大6摧残得天翻地覆了令人庆幸的是,他们目前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尽管历尽艰辛,但不管怎么说,凭借着让我自己都感到异常吃惊的坚忍不拔的意志,埃奇威尔先生失落的那本炼金术笔记总算正在被我一页页地收集起来。我曾一度严重怀疑我能不能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从这群小魔鬼手里把这本笔记收集完整,但当我现笔记还差后一部分就收集完全了的时候,这个世界看上去貌似还运转得还算正常一从这个角度来说,我们的世界还算是比较安全的。 如果没出什么差错的话,后一部分笔记应该在一个名叫里格希斯的精灵族男孩手里他也是这座城市中我唯一没有探访过的孩了。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居住在城北的一座木屋中,有个哥哥在外远行。尽管我从很久以前就听说他的哥哥要回家了,但这么长时间以来从没有人见过他。 这个孩喜欢在一条小巷的巷口玩耍,他总是满面笑容地跳来跳去。当有人跟他说话时,他会告诉你:他的哥哥就回来了,那个时候,妈妈就会去桑塔面包房买蜂糖糕那是全世界好吃的糕点,也是他喜欢的东西。 和我对这座城市其他方面那不知从何而来的细致入微的了解一样,我一次也未曾见过这个精灵男孩,可对这些事情却莫名其妙地了如指掌。 然而,当我在巷口找到这个孩的时候,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活泼地四处乱跑,而是蹲在巷口的角落里低头流泪。每当他伸出小手抹眼泪的时候,手上的污清都会在他的面孔上戈出几道可爱的黑印象,使他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被人遗弃了的小猫般惹人怜爱。 我径直走到他身边,笨拙地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让我怎么开这个口?向一个正在伤心哭泣的孩强行索取一件东西?哦,至高神在上,恐怕就算是末世君王亲至也未必能硬得下这个心肠。而且他还如此的柔弱可爱小家伙满面委屈眼泪汪汪望着路人的模样让我这个心肠硬冷的战武士都忍不住想伸手捏捏他白嫩的小脸儿。 我在他面前蹲下身来,轻轻摩挲着他的脑袋,小声问道:“怎自了小家伙?什么事儿让你那么伤心啊?”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恐怕我绝不会相信自己居然也能出如此和蔼亲切的声音。 里格希斯看了看我,伸出右手的食指擦了擦要流出来的鼻涕,一边轻轻抽泣一边回答我说:“我,,吸溜,,我的哥哥回家了,妈妈让我去买蜂糖糕。可是可是,吸溜,走到这里的时候,一条好大好大的野狗跳出来,把篮抢走了,蜂糖糕”蜂糖糕也没有了。呜呜呜” 他一边说话,鼻里的两撇清鼻涕还在随着他的呼吸进进出出,让人看了实在忍不住想笑。我好不容易强忍住为他擦擦鼻的念头,柔声对他说道:“那也不用哭啊。如果你不哭的话,那我就重给你买一份蜂糖糕,你愿意吗?” 小家伙立刻停止了哭泣,瞪大了眼睛惊喜地望着我:“这是真的吗,先生?”他嚷着,“您愿意帮我吗?” 看着小家伙喜出望外的模样,我微笑着点点头:“真的,我不骗你。” “可是可是,,小家伙犹豫地说道妈妈说,好孩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 “你不会白拿的”我回答道,“你有没有在埃奇威尔先生的家里拿过一些写着字的纸呢?我用蜂糖糕来换那些纸,好不好?” 嗯,好的听了我的条件,里格希斯一点儿也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还伸出右手的小拇指,一脸郑重地说:“我们拉钩,谁反悔谁是小狗!” 这是我头一次用这种可爱的方法立下一个誓约。尽管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毁约的打算,可我仍然觉得这或许是我一生中郑重严肃的一个誓约。我甚至感觉到这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圣洁的一种立誓的方式,当我和这孩的小指相勾的时候,我的心里好像泛起了一道异样的温暖波澜,这道波澜甚至让我产生了一种罪恶的感觉,让我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帮助这个孩而提出条件。 说真的,在拉钩的这刹那间,我忽然一点儿也不在乎那份珍贵的炼金术笔记手稿。 我是自内心地想要让这个可爱的孩重乐起来,恢复到他往日的精神。 得到了我的承诺,里格希斯重变得欢悦起来。他站起身,蹦蹦跳跳地领着我向前走去,倘若我跟得不紧,离开他有些远了,他还会回头冲我招招手,大声向我呼喊着:“点儿来啊,先生,我可不想让妈妈和哥哥等得着急了。”我就这样跟在他的身后,从一个小巷转入另外一个小巷,又 久街穿讨另外条大街,几乎横穿了大半个城市。终!花二了条僻静的小路。 这条路斜卧在一个山坡上。由北向南蔓过一道弧形的曲线,路两旁并排着建起两列两层或三层的小房,房已经略显陈旧,原本烧制出的红色砖石已经隐隐散出暗青的光泽,但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仍然泛出一层鲜艳却又并不刺目的色彩。 每两栋房门之间靠墙的地方,都用白色的橱栏隔出一块小花坛,花坛里生长着各色的植物,一些娇嫩的蔓藤攀附到栅栏的顶端。向外探出几支娇弱的花苞,在风中盈盈地舞动。 有些墙面被花坛中长出的爬山虎覆满,一盏盏绿色的叶片如浪花般在墙壁上摇曳起伏。出阵阵沙沙的轻响。 在路口墙壁的铜牌上,用一种纯朴而充满生机情趣的字体写着“玫瑰街”的字样。铜牌上因为锈蚀已经布满了绿色的痕迹,甚至连原本的字迹都有些模糊,几乎整个都被隐没在了树影之下。可恰是因为如此。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路牌与静静流淌在这条道路上的岁月之美相协,丝毫没有陈旧简陋的感觉。 里格希斯在这条街上的一座两层小屋间站定,满怀喜悦地望着我:“就是这里啦。先生。我喜欢玛丽安姐姐做的蜂糖糕了。” 这是一家很房,它门面上的黄铜招牌已经堆积起了一层薄薄的尘垢,但那上面“桑塔面包房”的字样仍然十分清晰。透明的橱窗中摆放着许多色泽明亮、鲜美诱人的糕点,一层甜美的香气漂浮在空中,让人站在它的门前就不忍走开。 我轻轻推开店门,店门打开时与门后悬着的一盏风铃相碰撞,出一阵令人愉悦的“叮当”脆响。 听到响声。柜台里转过一张微笑着的少女的清面孔,她用如那风铃般一样清脆的声音,向我问道:“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 然后,我愣住了,, 你知道吗?在这个广袤的世界上,在某个已知或是未知的角落中,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或许对于这个世界上的其他所有生命来说,他 或是她都是陌生而又无关紧要的。那或许是一个平凡的路人,一个匆匆的过客,甚至于是一个背影、一张侧向、一个模糊的轮廓甚或与是一个声音的源头,,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这个也许对于其他所有人都没有任何意义的人,对于你来说,却是唯一特别的,而这种特别也唯独只作用于你。奇妙的是,你们或许曾经无数次的偶遇、然后错过,直到那惊鸿的一瞥,你现了他她,于是,一些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生了,你会感觉到自己灵魂,中的一部分从此失却了,而你并不因为这种失却而痛苦,反而乐于如此。你的心变得如此的空,以至于你存放于其中的所有东西都变得渺小;而同时它却又变得如此的满,仿佛随时都会因为增加一点点深沉的牵挂而碎裂。 这一瞥来得如此突然而恍惚,你或许为这它已经准备了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久,然而当它真正到来的时候,你又会觉得这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实它真的生了吗?你会这样问自己,却无法在第一时间里给自己一个确定的答案。而当这种恍惚而突然的、微微酸涩的甜蜜感在你的心头泛滥开来的时候,你终将明白:是的,这一切真的生了! 这一瞥之间的触动是一种偶然吗?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就这样,刚巧赶上了? 又或者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必然?即便不在这里,而是在千里之外的遥远彼方;即便不是现在,而是在千百年之前、亿万年之后;即便你们已换了容颜、改了面貌、变了身份、走过无数轮回,然而,你还是你,他她也还是他她,命中的两个灵魂终将一晤,生命的局限在这里失去作用、世界的边界在这里毫无意义若你不出现,他她将永远等候下去。等待着那个特别的时刻来临,直到地老天荒、直到海枯石烂?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些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宿命,是偶然还是天意,我不知道属于你的那个唯一特别的人此时身在何处,不知道你们的一切将从何时开始我唯一知道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一刻,在这我已经无法清晰记得却又永志难忘的刹那,在这个初夏时节阳光明媚的午后,在这条自然静谧的小路中,在这座简陋小屋的门前,在那盏仍在不断出脆响的风铃下,我遇到了仅属于我的那个特别的人。她当时就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面包房姑娘洁白的围裙,扎着一条褐色的马尾小辫儿,脸上点着几枚小小的雀斑,一双深褐色明亮清澈的眼睛友善而亲切地望着我,犹如两扇直通往我心底的窗。 那姑娘名叫“玛丽安?桑塔”这本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名字,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成千上万的女孩叫做“玛丽安”可我却觉得,只有她是与这个名字为相称的一个。 此时,那极普通却又极美丽的名字就像一支无比娇艳的花朵,房姑娘头顶绽放开来,让我忍不住想要多看一眼,却又担心自己的目光会不会太过热切,反。 一百四十七:永远的诅咒我本应是而又再也不是的那个人 ,我正独自人,孤零零地站在桑塔面权房的柜台斤,叭默地望着那个名叫“玛丽安桑塔。(..tw棉、花‘糖’小‘说’)的可爱姑娘。 每隔五分钟零一十二秒的时间,这个勤的面包房女孩就会从货柜里撤走一盘摆放时间场的面包,然后打开身后的烤箱,将刚刚烤好的面包取出一盘来,放回到货柜的空白处。每当她打开烤箱门的时候,里面前会冒出几点闪烁的火星,在她亚麻色的梢间飞舞盘旋,烤箱里的火苗将她的眼神映射得如太阳般温暖,又如月亮般澄澈明亮。 把面包重摆放好之后,她都会站在一旁,仔细地端详一下整洁明亮的货柜,然后满面微笑地点点头,似乎是对自己的工作成果感到非常满意。 而在其余的时间里,她就会趴在柜台上,用双手撑住自己的脸颊,入神地遥望向窗外的天空,脸上带着一层幸福憧憬的线浅笑意。倘若此时恰好是正午时光,清朗的阳光会漫过透明的橱窗,静静地洒在姑娘那甜美的笑容上,犹如春光,便这样催开了一支墙角的野雏菊于是满屋明媚,就连站在一旁的旁观者的心,也都被映得心旌荡滋” 就在我帮精灵男孩里格西斯买完了点心之后,玛丽安出声挽留了我。我还记得,她当时的俏脸红红的,低垂着眼睛害羞地不敢看我,再只手抓着胸前的围裙,局促地来回揉搓着。 “先生”她的声音又低又轻,却偏又像一枚青涩的苹果般清脆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您帮忙。您知道,小里格西斯弄丢了我的糕点提篮,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她轻咬了咬嘴唇,怯怯地抬头瞥了我一眼可是,我把一块手帕绑在了那提篮上。那块手帕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请您”能不能帮我找回来 “看您的装束就知道,您一定是个了不起的冒险家,拜托您来做这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简直是对您的侮辱。可是那块手帕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愿为它付您七十五枚银币,并且您可以在蓝毒面包和香草面包中选择一样作为您的额外 我接受了这个任务。 之前我还从不知道,能够为一个人去奔波忙碌哪怕仅仅是做一件微小的事情竟会让人感到如此的自豪而又如此的喜悦。她根本就不该感谢我,恰恰相反,我简直不知该用什么方法去感激她,感激她给了我这样一个宝贵的机会,能够用自己微不足道的些许勇武去为她效劳。 一种异样的喜悦冲击着我的内心,让我忍不住想要狂奔、想要呐喊,仿佛不这样宣泄一下我整个人就会幸福地炸裂开来似的。我的心被一种漏*点充满着,这让我感到自己从未像这一刻那样斗志昂扬。 如果说我还有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这个任务未免太简单了一些。仅仅是从一条恶狗的口中抢回她的手帕怎能体现出她在我心目中的价值?我希望能为她挑战一条恶龙,将它掩埋在地底的无限财富送到她的面前;我希望能为她征服一座城堡,再将她的名字用美的字体镌靠在城墙上;甚至于,我愿意为她单枪匹马去挑战末世君王达伦第尔的威严,击败这个暴虐的君主,送给她一个和平安详的世界。 是的,我想我是中了一种无解的魔咒,这魔咒让我愿意付出自己的一切:财富、勇气、力量、荣誉,甚至生命,去换取她的短暂而又珍贵的笑容。而且我相信,我为她牺牲得越多,就会越觉得幸福。 我没花多少工夫就干掉了那条恶犬,那轻而易举的过程实在是让我不无遗憾。当我找到它时,它已经将整个提篮撕扯得粉碎。幸运得是,我在一块提篮把手的碎片上找到了那块手帕。 那是一块杏黄色的绢丝手帕,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这两个字母,字母的后面还绣着一个温馨的心形图案这看上去应该是某个人的姓名缩写,但显然不是玛丽安桑塔的。 无论这个人是谁,我羡慕他。我嫉妒他,我诅咒他又祝福他。他的名字这样长久地被一双温柔的小手握在手心中,摩挲着、呵护着,但愿他对得起这份幸福的荣耀,但愿他能给予那姑娘足够的回报。 ,万比北 我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将这块手帕随便塞进我的魔法背包中,而是自始至终把它紧紧攥在手心里一那柔软的触觉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起它主人那双温暖而灵巧的小手。(..tw$>>>棉、花‘糖’小‘說’)就这样,我将它带回到了玛丽安的面包房中。 然而,就在我即将要把手帕交还给那为可爱的姑娘时,我犹豫了。 你知道,每当有人来到这间面包房的时候,玛丽安多半只会对他说三句话。当你网进门时,她会满面笑容地看着你,对你说一声:“欢迎光临,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么?”如果你真的从她这里买下了几样糕点,她会真诚地对你说一句:“谢谢你的惠顾。”而在大多数情况下,来到这家面包房的人多半会两手空空地离开,这个时候,这温婉的姑娘也会殷切地问候一句:“希望您下次再来。 而唯有在她见到我的时候,会急切地向我追问:“先生,您找到了我的手帕吗?”而每当得到我否定的回答后,她又总会失望地叹一口气,然后低声哀求我道:“希望您能尽找到它,这对我很重要。” 是的,这些话只有当她在面对我的时候会说出口,这让我感到对于这可爱的姑娘来说,我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能够受到她与众不同的待遇一每当想到这一点、感受到这一点,都能给我带来令人难以置信的满足和喜悦。 我有一种预感,我感觉当我将手帕归还到那个姑娘的手中,了结了我与她之间的这层委托关系后,这一…品品洁束不再是那个她寄予了期盼和希望的冒险省叫呛卉是她问询和恳求的对象。从此以后,我将和那无数个曾经进入到这间面包房的人一样,得到她永恒不变的欢迎和欢送。 对于她,我将不再特别。 我怎能接受这一切?我怎愿就此切断我与她之间这唯一的牵绊,从此成为她生命中无数陌路中的一个? 我真希望现在正生着的一切能够像这样永远不变地保持下去,让我成为她眼中那唯一的一个特例。即便我无法像那个令人嫉妒的幸运儿一样将自己的名字留在她的心中和手中,那么至少,我还可以一次次地被那美丽的姑娘提及,还可以得到其他人永远都无法得到的两句问候。 我一定是疯了,这是多么自私多么贪婪的一份奢望,又是多么渺多么卑贱的一种安慰。我不知道这个疯狂的念头究竟是拯救我灵魂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还是将我的人性推向堕落深渊的一只罪孽的黑手。 当时,我只是这样站在她的面前,将那块手帕在手中紧紧地攥着,内心挣扎着、抗拒着,就这样犹豫了很久,沉默了很久。 终,我还是将那块手帕放回到了玛丽安的手中:我终究还是无力抗拒她那两道清澈的期盼目光,不愿为了我自私的欲念而让她失望。当手帕从我的手中离开的一瞬间我就后悔了事实上,在我下定决心之前,我就已经知道自己会后悔,因为我知道,无论这个决定是什么,这都终将是个让我永远追悔的决定。 拿回手帕后,玛丽安将它用双手紧紧地按在胸口,连声向我道谢,脸上充满了幸福的微笑。我相信,那是我所见过的美丽的笑容,但遗憾的是,我却怎么也无法回忆起她当时的模样。回想起来,那时间她的笑容便如阳光般明媚闪耀,令人神摇目眩。在那一刻,我突然感觉,能够让她绽放出即便是片刻的如此美丽的笑容,那么无论我为此付出多少、后悔多久,这都是值得的。 我原以为,这一切就将这样结束了吧,在一声感激的告别之后,我将就此走出门去,不再回头,成为她生命中无数陌生过客中的一个,就此消失了踪影。我不知道当她那双温暖的小手再次抚上那块手帕的时候,还能想起我吗,还能想起我多少?但我知道,对她,我不会忘却,我无法忘却,, 是的,如果一切就这样结束,我将怀着一份酸涩而又甜蜜的美好回忆离开,对我来说,这或许将是个不错的结局。 你知道,有时候一份模糊而又平淡的思念,远比一份清晰锋利的失望来的卓福。 然而身处其间的人们,往往会不由自主地去追寻后者这也是为什么这个世上的失望总是比幸福耍多。 和这些上众多被残酷的现实刺伤了的脆弱而又愚笨的人们一样当玛丽安桑塔再次叫住我的时候,我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一我留了下来。 ,王珐比北 “先生”她将那块杏黄色的手帕紧紧地攥在手心里,恳切而又略带几分羞怯地望着我,“感谢您找到了这块手帕,如果没有您,我简直不知该怎么办好。请收下这份微薄的酬劳,尽管它远远及不上您对我的恩情。” 说着,她将七十五枚银币放到了我手中,与它们一同拿出来的,还有一只蓝莓面包和一只香草面包,等着我的选择。 我选择了香草面包,那种柔软香甜的味道总会让人忍不住想起制作它的那双巧手。 “另外”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低着头仿佛不敢尊着我的样,面颊上仿佛映着炉火,绽放出一层娇艳的红色,“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再帮我一个忙好吗?我这里,,还有一块手帕”说着,她从身边的小手袋中抽出一块粉红色的丝织手帕,局促不安地在手中揉搓着。和原先那块手帕相似的,我在这块手帕一角同样看见了两个用金丝绣成的两个可爱的字母:。” “您能帮我把它交给一个人吗?请您务必亲手把它交到那个人的手上,并且”您能为我保密码?哦,我真不知道请您来帮我做这件事是不是妥当,可您是我认识的唯一一个能帮助我的人了。我不能告诉您我要把这块手帕送给谁,除非您像我保证。在得到您的保证之前,我誓自己一个字都不会透露,” 我原以为自己会嫉妒,然而却没有,一的生得那么自然,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事实上,当我在那块手帕上看见“。这两个字母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只是我一直在忍着,不去思考这件事情,只当我并不知情。在此之前,我的心中还一直存着一份侥幸,希望这些遮掩着事实的迷雾将永不会在我眼前散去。 我们都知道这个世界的法则,不是吗:你没有看见,你没有听到,你没有接触过的一切,都不是事实,都不曾生,无论它生的概率有多大。 如果这是事实的话,我希望它永远不会生。然而当它真的生了的时候,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嫉妒呢? 我所有的,只是满心的苦涩罢了。 我接受了这个任务,郑重地向玛丽安保证自己会亲手将这块手帕送到她想送给的任何一个人手中,并永不向第二个人提起此事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会真的接受了这个任务?即便这些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完成它,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是我。这简直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我害怕自己在完成这个任务之前就会心碎而死是的,我一定会的! 然而我还是接受了。 我无法拒绝那姑娘哪怕任何一个微小的要求,我无法抵御她恳切的目光,无法抗拒引品二凶声音,从她口中说出的普丽的词语似乎都会注妄无法摆脱的命运,除了接受,我别无它法。 当我满足了玛丽安的要求之后,她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那是个我所熟悉的名字,我曾一天数百次地听人提起过它,设置于我还曾无数次地提到它,我本以为这个名字不过是一个再平凡的符号,代表的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生命。让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庸凡的名字有一天会成为我的噩梦,成为我绝望的深渊。 “请您把它送到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手里,好么?”玛丽安柔柔地小声对我说道。 晴空霹雳,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为什么是他? 或者说:为什么是我? 无论玛丽安要将这块手帕送给谁,都无法再带来我心中深的绝望。 因为那是我本应是而又月也不是的那个人。 “”是的,我早该知道的,在这座偏僻的小城中,除了他那具我曾经抛弃的躯壳,哪儿还有第二个该死的“”呢? 我的心中感到一种绝望的痛苦,我不指望你能够理解这份痛苦。我亲手录夺了本属于我的幸福,而这一切却无法归咎于任何人,甚至无法让我去后悔、去自责。我恼恨,却不知该去恨谁;我委屈,却又不知如何倾诉。我没有任何方法去排遣宣泄心头的这份苦闷,只能任由它死死地压在我的心中,填满我的胸膛,将我吸入的每一寸气息都变成凶残的利刃,插进我的灵魂。 我开始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在看见玛丽安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如此迷恋。原本我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了吧,可现在我觉得并非如此。我并非是刚刚萌生出如此强烈的爱意,那团火苗本就潜藏在我的心头,从未熄灭,只不过在我初见她的那一刻重变得炽烈而已。 我已经想不起自己是如何离开的面包房,那天下午,在坎普纳维亚城繁忙的道路上,我不过是个失魂落魄的路人罢了。有那么一瞬间,我真想找一个熟悉的朋友,向他倾诉一下我心中的忧伤,可同时,我又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对任何入多说一个字。 我该怎么告诉他们呢? 我爱上了一个本属于我的姑娘,在我爱上她之前,我就已经失去她了。这故事听来只会让感到滑稽,又怎会悲伤? 然而,在我看来,这些上大的悲剧,大概也就无过于此了吧。 在城门口,我又一次直面着那个人,那个名叫“城门卫兵杰弗里茨基德”的人,同时,我也在直面着被我抛弃了的那段人生。之前当我面对他的时候,我有过感慨、有过愕怅,但多的还是庆幸。我庆幸自己摆脱了这段望不到尽头的重复生涯,找到了一个独立自由的灵魂,找到了一段能够自己掌握和开拓的人生。 然而今天,我还应该庆幸么? 如果当时我没有苏醒、没有离开,那么现在站在这里,等待着一位好心人将这份爱的礼物送到怀中的幸运儿就会是我自己那将会是一份何等奢侈的幸福啊! 看着眼前那副与我毫无二致的面容,我忽然觉得一阵恐惧。我曾以为自己已经永远地摆脱了他,摆脱了这段城门卫兵的生命,从此我是我,而他是他,我们是两个永远不会再重合的生命,就这样有了各自不同的轨迹。 可我真的摆脱他了吗? ,石 因为他的存在,我已经永远失去了玛丽安。我不知道在之前的人生旅途中,我是否还曾因为他失去过其他的一些什么,而在今后的生活里,我还将因为他而失去什么。当我离开这里,成为现在这个自我的时候,我曾已经我就此自由了。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从至高神那无所不在的神圣规则中逃脱出来的不受制约的生命,并为此深感得意。 或许我并不知道的是,在我为此得意忘形的同时,至高神那无所不在的眼睛已经在嘲弄地注视着我了,因为我所谓的“自由”已经在他神圣的规则控制下,变成了我一个我一生都无法摆脱的诅咒。我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哪里,在什么时候,这个我曾经摆脱掉的影会重出现在我的面前,用这种方式截断我的旅途,将我的人生切得支离破碎遍体鳞伤,而我却根本无法抗拒。 这一切是在我当初迈出离开的第一步时,就已经注定了的。 当我将手帕送到这一个杰弗里茨基德的手中时,他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大声地对我说:“谢谢您,先生,我一直在等着它的到来。” 这今年轻人热忱而韦福的表情让我感到心头一阵酸楚,继而我有些恍惚,仿佛从他的笑容中,看见了一丝意味深长的诡谪: 他一直在等待着的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这块手帕?还是这一切的一切? 小弦的人生终于进入了一个全的阶段,力旧年口月8日中午。点巫分。小弦与老婆大人的爱情结晶小小弦同学诞生了。近几个月来,小弦我在老婆大人的倡议下,为小小弦同学的诞生做了许多工作,致使原本就已经很龟的码字工作变得”说起来真的好惭愧啦。其实就算是今天的,也是在老婆大人规定的作息时间许可范围之外的。实在没法小弦是个必须在夜深人静之后能码字的人。 随着小小弦的出生,今后的码字时间将会变得越来越不稳定,小弦已经开始考虑大幅删除《独游》附加情节,尽进入主线完本程序。对于现在的小弦来说,这仍然会是一项十分艰难的工作,希望各位读者大人能给我鼓励,和我一同走到《独游》这段旅程的终点。 唯有叩谢而已,”。 一百四十八 接下来的段日。[..tw想看的书几乎都有啊,比一般的小说网站要稳定很多更新还快,全文字的没有广告。]我过得忙碌而又充是的。忙碌!充实!! 在埃奇威尔先生散轶的那三十六页笔记中,总共记载着十八种不同级别魔晶的制作方法,其中固然不乏像“土元素的生命之石”这种科研意义远大于实用意义的低级货色。但同样也记载了像“阿古娜的魔法石像之眼”这种高等魔晶的配方和工艺流程。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把自己关在那间狭小的实验室中,一头扎进那片广博深邃的科学天地里。与实验设备、配方原料和制作工艺纠缠不休,将我的朋友、我的任务、我的冒险和,,”和那房、和那张洒满夕阳余晖的明媚面容。一起英在门外。 回想起来,我已经不记得那段日里我亲手制作出了多少块魔晶。 一千块?再千块?五千块?还是多? 我不知道! 或许在你看来,一个,手工匠人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生产出数千块魔法晶石已经足够多了,可对于我来说,这个数量还远远不够,并且永远都不够! 这些闪亮的石头、这些精美的饰物、这些在战斗中为你提供帮助的魔力之源,它们是多么美丽又神奇的存在啊?我曾经一度惊叹于它们的奇妙,为造物主那无所不在的神奇而沉醉。 可现在,我只能用它们粗笨的形体堆满我这个狭窄的房间,却永远无法填补我心灵的空虚,滋养我灵魂的干涸。我只是每天将身上所有的钱都换成原料,将所有的原料都制成魔晶,然后再将所有的魔晶都换成钱,让这个苍白而忙碌的循环一刻不停地占满我的所有时间。 我害怕停下来,我不知该如何停下来,不敢去思考停下来之后还要去做些什么。 我甚至痛恨自己旺盛的精力,恨自己是如此的不知疲惫、永不倦怠。你不知我曾经多少次地嫉妒那些满面倦容的涉空者们,无论生了什么,他们每过一段时间都会觉的劳累、觉得困顿,然后抛开一切返回到他们的世界中去,去追寻一段无可抗拒的睡眠。 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但我猜想那应当是一种死一般美妙而平静的感觉。睡着后,你也许会暂时遗忘掉些什么。也许有些什么就这样被你永远地遗忘在睡眠中了,你甚至可能会在睡眠中忘记你自己一哪怕是片刻的忘记也是好的。 现在我知道。我们的人生不仅仅是一条各不相同的旅途,它同时也是我们的行李和包裹,是我们灵魂的负担。如果我们将一切都记在心里、什么都不抛却,或许有一天。我们自己会先支撑不住这恒久累加的负担,直到被它压倒、压垮、压死! 所以我觉得,人生或许原本就是应该忘却掉些什么、抛弃掉些什么的。无论是甜蜜的还是苦涩的、是美好的还是丑恶的、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忘掉一些,抛开一些,减轻我们心灵的负担,孱弱的灵魂有足够的力量,支撑着我们走完这条不知终点通向何方的旅途。 是的,我想要忘记,哪悄是片刻的忘记,, 尽管这是一段忙碌而麻木的时光。但它对我炼金术等级的提升却是实实在在的。不知不觉间,我的炼金术已经攀上了五十七级一倘若不是因为生活技能的级别多只能比战斗级别高出三级的话,我想它还可以升得高些。[..tw超多好看小说] 如果我仅仅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落魄旅人的话,无论我多么努力,想要达到这个。级别也需要再多花上百倍的时间和精力。事实上,当我在尝试制造四十八级的“湛蓝之海的星尘”时,所需的配料已经无法完全从拍卖行中获得了这主要是因为有些材料的产地很少,而真正了解它们用途的高级炼金术士又不多,所以很多人并不知道这些东西还存在拍卖的价值。 这个时候,我们的公会体现出了一个组织机构存在的有力价值:我给会长妃茵了一条信息,简单地说明了我的炼金术进展情况和需求。我们的会长大人立外从中嗅到了巨大的潜在利益,她很安排好了人手。专程去采集那些在拍卖行中难觅踪迹的特殊配料供我使用,同时要求我给公会中所有伙伴提供他们所需要的魔晶,并且将剩余的高级魔晶在拍卖后交给公会部分利润。 很,许多稀有紧俏的特殊原材料就远远不断地邮寄到了我的手中。那些级别相对较高的家伙们为了让我能够尽掌握高等级魔晶的制作方法,甚至将一些我暂时还用不着的原料也提前收集了不少。 在那之后,妃茵将公会伙伴们需要的魔晶种类和数量给我,而我也将所有制作出来的魔晶统统交给妃茵去处理。 事实上,魔晶的使用并非像我们所惯知的那样仅能凹曰况姗旬书晒芥伞。饰物。随着其他各种生活类职业技能的级别提升,慷四侧用涂也变得到越广泛起来。比如说。在一位高等武器制造师手中,一件普通的武器在使用魔晶进行改造之后。往往会生巨大的属性提升,甚至直接提升武器本身的等级。 但由于一件武器只能用一枚魔晶进行改造,并且且魔晶的级别不能过武器本身十级以上,而且这种改造要冒着很大的失败风险,所以通常来说,很少有人会将一件低等级的武器保留很久,同时冒着浪费的危险用一枚价值远高于武器本身的高等级魔晶来进行改造。 同时,令人意外的惊喜是:我们的精灵族德鲁伊少女“仙女下凡脸着地”还是一位刚刚升入高阶的“宝石镶嵌师”这个职业在初级阶段只能将包括魔晶在内的各种宝石镶嵌在原本带有镶嵌槽孔的护具上,用来增加装备的各项属性。但当镶嵌等级达到四十五级的时候,将会学习“钻孔”技能,在原本没有镶嵌槽的装备上制造出的槽孔。与武器改造类似,镶嵌技能也有着相似的诸多条件限制,并且在镶嵌师熟练度不高的情况下级别越高的宝石镶嵌失败的可能性就越大,而每次失败。都意味着你将损失一枚价格高昂的宝石。 也正是因为这些苛刻条件的限制。我们的武器制造师长弓射日和宝石镶嵌师仙女下凡脸着地的生活职业技能已经许久不曾升级了。 当他们俩提出希望用这些魔晶升级技能,同时给公会伙伴们提升武器装备时,会长妃茵毒程跑来征求我的意见。她坦率地告诉我,这两个技能生疏的家伙肯定会在升级过程中浪费掉大量的魔晶,这事实上和大把烧钱没什么区别,而就在他们挥霍掉的这成堆的金币里面,至少有三分之一本应是属于我的。 她告诉我,我有权反对,没有人会因此而不满。这本就该是由公会来承担的损失,不应当让我一个人做出牺牲何况还是那么昂贵的牺牲。 我没有反对。 我将手中积攒的所有魔晶都交给了他们,并且告诉他们,只要公会还能保证原料的供应,我制造出的每一块魔晶都可以交给他们任意使用一这大大高出了他们的预期。原本,他们俩也只是希望我可以提供一些中低级的魔晶,能让他们提高一下技能熟练度也就够了。可现在。上百块过五十级的高级魔晶和他们单薄的愿望相比实在是太过奢侈。 就连妃茵都觉得我的损失大得有些太过分了,她再三地劝阻我这样做。甚至一度十分严肃地考虑过将会长职务让位给我,以抵偿我的损失一这个你能想象得到的糟糕的主意理所当然地被我当场婉拒了。 他们并不了解。我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从这些魔晶中得到些什么,它们仅只是工具,是我排遣寂实、填补时间的工具。我根本不关心它们被用作什么,又被浪费了多少。倘若这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的石头能够给我的伙伴们派上什么用场的话,那只是一些额外的收获而已;恰恰相反,如果任由我把它们制造出来然后又随手卖掉,那是真正的浪费。 尽管这完全没有必要,但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还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向我表达了谢意。豪迈的矮人牧师在我的长剑“响尾蛇的劈风刃”上镶嵌了一块五十五的魔晶“激触之电光石”那柄长剑原本还是我四十多级时换的武器,除了提高一些攻击度和附加一些毒性伤害之外。它并没有太多值得称道的地方,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已经很难满足我的使用需求了。倘若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本应在五十五级的时候换掉它,改用一件级别和杀伤力符合我现在等级需求的武器。 然而,经过长弓射日的改造,这件原本并不算十分出众的武器已经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和原先相比;这柄剑的剑刃宽了几分,也长了一些,那块魔晶被嵌入到长剑握柄的前端,魔晶表面时刻不停地流动着一层淡青色的电芒,不时伴随着“兹兹啦啦”的声音爆出一两朵闪亮的火花,原本隐隐绿的剑刃此时透出一层青光,剑刃的周围隐约浮现出一层带着电光的力场,看上去就好像里面正蕴含着一股不稳定的危险能量,随时准备突然爆出来似的。 经过改造,它的名字已经变成了“青雷之蛇牙刃”攻击力陡然提升到了三百二十点,附加每秒钟十五点的毒属性伤害,同时保留了原先我看重的攻击度加成。除此以外,那块“激触之电光石”为这柄长剑注入了雷电威能,在攻击时。有百分之五的几率能够触雷击效果。能够造成五十点的雷电伤害,同时使对手进入三秒钟的麻痹状态。 尽管我的情绪正处在人生的低潮,凹曰甩姗旬书晒齐伞口叭与然丹法不为长弓射日的泣件作品赞叹不凡。要知道动知顾了攻击力、攻击度和控制对手行动的三重作用,即便是与任何一件六十级的近战武器相比,它都丝毫不显逊色。而作为一个五十四级的战武士。在面对敌人的时候手中能够握着这样一件武器简直是一件堪称奢侈的事情。 从另外一个角度上来说,这个,“奢侈”简直是名至实归。要知道。长弓射日这家伙前后一共消耗了九块这种我能制造出来的也许是目前你能够在这个世界上找得到的一级别高的魔晶,好不容易试验成功了一次。而被他浪费掉的每一块魔晶在市场上的售价都足够去买来一件六十级的高品质武器还绰绰有余。而由于制造魔晶的炼金术需要。我有时不得不亲自跑到城墙边去杀几只母鸡采集一些鸡毛作为炼金药剂。 一个五十四级的战武士,手里挥舞着着一柄价值近两万枚金币的长剑,在城墙边杀鸡拔毛一这实在是太奢侈了! 同时,长弓射日还在我的重盾“凝固的叹息之壁”上加装了一枚四十四级魔晶“奥土之方”这枚其貌不扬的土黄色魔晶如果作为魔法饰品使用的话,仅能提升六十点的物理防御,简直是一无是处,但用在改造盾牌上,它不但提升了一百点的物理防御和四十点的魔法防御,大大提升了盾牌的坚固度,让它变的为结实耐用。 巧手的精灵德鲁伊仙女下凡也重改良了我的护甲:她将一块“风音晶石”镶嵌在了我的头盔上,提升了我百分之十的闪避几率,又在我的铠甲上镶了一枚“土之精岩”把我的物理防御和魔法防御力分别提升了一百五十点和七十点。原本,她还想把我的护臂重镶嵌一下,可我担心隐藏在护臂之下的拳击手套被暴露出来,于是拒绝了她。 并不是只有我的装备得到了改善,事实上,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我们整个公会都陷入了集体换装的喜悦气氛中。每天都有许多人从这片大6的各个角落中给我寄来各式各样的原材料,当我把它们制成魔晶之后,它们又会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的手中变成武器和护甲装备的一部分,重回到他们的手中。即便是像我们这样只有不到三十个。人的小公会,这也是一项你很难想象的浩大工程要知道,我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成功地将原材料制成魔晶的。我炼金术试验成功的几率差不多只有一半儿左右。而且越是高级的试验,失败的几率也就越大;而据我所知,我们的武器制造师和宝石镶嵌师的成功概率似乎比我还要低些。为此,妃茵会长对我们的成功率痛心疾。 即便如此,后来在将我们剩余的魔晶拍卖掉之后,我仍然分得了五千多枚金币。 尽管我一度希望这种忙碌的生活能够永不停歇地继续下去,让我的心灵伤痛能够在**的重复劳动中的到麻痹,但我的涉空者伙伴们毕竟不能像我这样永不疲惫地在这个世界上劳作。终于有一天。长弓射日和仙女下凡的生活技能也暂时升到了顶端,同时公会中大多数人的装备也都得到了显著改善。大家都结束了长期以来辛勤的工作,穿着全的甲胄、拿着闪亮的武器,纷纷踏上了的冒险旅途。 只有我。谢绝了所有伙伴的冒险邀请,孤零零地一个人,躲在我的炼金术实验室中,盲目地忙碌着,拼命地想要做些什么,却又不知能做些什么,又该做些什么。 以前,我一直觉得这间房太过狭窄,以至于一张床、一把椅、一面桌就把它挤得无从转身。 可现在,我觉得这间房实在是太大了,大的让我恐慌。除了我之外,一种叫做“孤独”的挠人的东西充斥在整个房间里,让我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变得空荡荡的,找不着着落。 我试着驱赶它,却落入它深的纠缠中。有一些我拼命想要忘却、想要逃避的东西不可遏止地攀上我的心头,让我无法不去思念。我越是想要远离这个,念头,它就越靠近我,死死将我抓着不放。 我知道,我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呆着,任由这种绝望的感觉把我压垮。但我也很清楚,这件事我无法从那些涉空者伙伴那里得到任何的帮助。我需要一个能够理解这一切的人,我甚至并不需要他表任何一件,只需要能够静静地听我把这些话说完。 我恰好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并且,我知道应该到哪里去寻找他,凑巧的是,我还和他有过一个重逢的约定。 算起来,现在也该到了我去履行这个约定的时候了吧,,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章节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一百四十九 我站在碎石要塞的入口处,身后散落着一片变异生物的骨空气中弥散着一股腐烂恶臭气息,那邪恶的味道仿佛正准备着随时将这整个世界贪婪地侵蚀掉。最新章节全文阅读..tw对于这种味道,我已经很熟悉了那是末世君王的爪牙们试图研制出来抹杀法尔维大6上一切生灵的污染毒剂的 道。 巨大而残破的要塞大门竖立在我的面前,一扇厚重的门板歪歪斜斜地倚在城壁上,另外一扇已经不知去向。一团透明的漩涡正在城门中不停地旋转着,几乎将所有的光线都搅成一圈圈莽撞的乱流,让人无法透视门后的情景。如果你仔细观察地话,还能现一些闪烁着细小的微粒正随着这巨大的漩涡中不住盘旋闪现。出令人目眩的魔法光辉。 踏过这道漩涡,我就将进入到要塞内部了,不知道那里面正准备迎接我的将会是什么。那个巨魔老头儿卡尔森说过,如果我来找他的话他会现我,可谁也不知道这得花费多长时间。我可不希望等到他现我的时候只能看见一具已经被那些半死不活的污染者们啃掉了半个脑袋的凄惨尸体。一想起上次进入这里时源源不绝涌上来的那些五十一级腐朽怪物“食腐尸骸”还有那头差点儿要了我们命的人造怪兽“三污染者美里尔。”我不禁心里一寒,加用力地握了握手中的武器。将盾牌稳稳地举在胸前,硬着头皮一头扎进面前这团光影的漩涡之中。 “噢啦噢啦噢啦噢啦”一穿过拿到空间的乱流,我立刻高举起手中的长剑,豪迈万状地仰天长啸,毫不犹豫地使用了一个,“勇气战呼。的技能,让自己的攻击力和防御力在短时间内得到了提升。 然后,, 我就像个傻一样一手挺盾、一手挥剑地站在一间密不透光却又十分明亮的小屋里,肌肉僵硬地长大了嘴巴,将嘴边还没出来的一半喊声硬生生地吞回到肚里去,满面愕然地看着眼前那个正一脸坏笑望着我的巨魔老头。 “我还以为他捧起手里的一只陶土碗一个有教养的年轻战武士,在探望一个长者的时候。至少知道应该先敲敲门 说着,他抬头将里面的热汤到入口中,汤水顺着他巨大獠牙边缘不住地往下淌,很将他的衣服打湿了一片一我猜这也正是为什么所有的真魔看上去身上总是脏兮兮的主要原因。 “当然会的,假如你这里真的能找得到门的话我望了望四周被墙壁密封着的空间,悻悻地将手中的武器收回到腰间,“你什么时候现我的?” “就在刚,你进门的一瞬间。”卡尔森摊开手耸了耸肩膀一原本这应该是一个,表示轻松的动作,但当它生在这个罗锅老巨魔的身上时总让人感到这家伙正在努力地把自己的脑袋往肚里塞似的。 “就在?你怎么幕得及他的话让我十分惊异。要知道。我踏过那团漩涡一共花了不到五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怎么可能那么就找到我? “你没什么了不起的,我的朋友卡尔森轻轻挥了挥断了我。“要知道,在我的眼中,时间是以微秒为单位缓慢地流过的。 我一瞬间能够感知到的东西可能比你一辈能感知到的都多,这一切你早晚有一天会了解的。而在这之前,请先坐吧,我的朋友 我网想问他打算让我在这个空无一物的窄小禁闭室里坐在哪里,就立刻现自己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突然多出了一把精美而又结实的橡木椅。 “看上去很眼熟”我坐倒在椅上,伸出手去摸了摸扶手上的花纹,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是黑爵士常坐的那把。[看本书最新章节请到$>>>棉_._.花_._.糖_._.小_._.說_._.網<<<$..tw]你复制了一个?。我有些好奇地问道。 “事实上并非如此巨魔老头不无得意地点了点头,“要知道,复制就意味着总量的增加。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很难逃脱众神监视的眼睛。这只是一个低级的小花招儿,要知道,这把椅还在黑爵士那儿,它仅仅是同时“出现,在这儿而已,虽然看起来它也在这儿,可实际上它并不在这儿,你可以认为它是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之中的虚无的投影。不过现在你却又可以确确实实地在这里使用它” “好吧好吧好吧,就当我什么都没有问。”我呻吟着用双手按住了额头。如果他再不住口的话,我恐怕会是这世上第一个被一把椅困扰死的可悲生命了。 “说起来,你来得倒比我想象的要早得多。原本我以为你至少还得再过两到;周能来看我,希望守在门口的那些家伙没有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说着,卡尔森也一屁股坐在另外一把一模一样的“并不在那儿却又可以坐”的椅上。 “他们是不好对付,但是我拍了拍身上的铠甲:“如你所见,我的朋友为我换了一身好装备。”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我的装备,认同地点了点头,随即挥了十顿时,在我和卡尔森也间突然冒出堆温暖的篝火。吸,甘着一个巨大的陶罐,罐里正沸腾着一些淡绿色的浆汁。卡尔森不知从那又凭空摸出一个陶土碗,从陶罐里舀了一碗热汤。 “来一碗吗?”他友善地将碗伸到我面前,“这可是巨魔族传统的待客之道。尽管你算不上一个很有礼貌的客人,但我却不想做个缺乏教养的主人。” “谢谢!这是什么汤?”我从他手中接过碗,调侃地笑道,“按照你的说法,我猜它恐怕得叫“虽然喝不到但却仍然可以喝就算喝过之后也仍然从来没喝过的不是汤的汤。了。” 老卡尔森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我的说法。 这种巨魔族特有的饮料里有大概是含有某种植物的爽口味道。有点儿辣,又有些甜,回味还有些苦涩。并带有一种奇特的药味,但平心而论,并不是那么难喝。”好吧,至少在我看见碗底下被煮烂了的毒蛇头、蝙蝠翅膀和已经被啃出骨头来了的老鼠爪之前,它喝上去味道还不错” “呕 “这汤名叫“泰迫辛诺”是我们巨魔族喜爱的饮料,就像你们人类和矮人的酒一样常见”。老巨魔面色和蔼地看着我用背包里的大瓶,药水漱口,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尽管如此,我也并不愿意经常品尝它的味道。老实说。主要是里面的蟾玲皮让我觉得有点儿反胃 蟾怜皮?原本那一堆滑滑的东西我还以为只是某种特殊的菌类或者是苔薛类的植物而已。可悲的是。我居然还格外用力地把它在舌尖吮了两下,并且还觉得口感挺不错,, 一种强烈的生理反应出现在我的内脏中,我只觉得自己的腹腔里似乎出现了一道急旋转的飓风,让所有腥酸的胃液在我的胃囊里来回翻腾。这种感觉来得如此强烈,以至于我无法不再那唯一的一个字来倾诉我此刻无法遏制的强烈**: “呕,” “既然就连你自己都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给我喝?”过了半晌我全身虚脱地重瘫到在椅上,十分无力地问道老实说,现在我就算是想要努力做出一副“恶狠狠瞪着他。的凶恶表情都感到很困难。 “我还以为你会比我喜欢巨魔巫医卡尔森面无惭色。“你知道,我从来都没走出过要塞一步。对人类的饮食习惯了解的很有限 老实说,这个蓝皮老无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相信! 现在唯一能给我带来安慰的是:严格来说,我喝的是一碗并不存在的汤,它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仅仅是一个虚幻的投影罢了。而这也就意味着,事实上我什么东西也没有喝进去:不惯是毒蛇头还、蝙蝠翅膀、老鼠爪、蟾珍皮还是其他之类之类的东西至高神在上,这个念头多少能让我觉得胃里面暖和点儿。 可那块从来没有存在过的蟾除皮嚼起来还真筋道啊。 “呕 在为我展现了巨魔族周到热情的传统好客礼节之后,卡尔森忽然沉默了下去。他骇着背蜷坐在椅上。面带微笑地望着我,篝火那明亮的颜色在他的瞳中晃动,仿佛让他深邃浑浊的目光也变得温暖的起来。他就那样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仿佛正在欣赏着一件多么有趣的东西。 “你那么盯着我看干什么?”他看得我都有些不自在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你想要对我说什么而已老卡尔森咧开大嘴笑了笑。真奇怪。尽管那张长着两颗獠牙的大嘴咧起来的样很凶恶。而且他的每一颗牙齿都变成了丑陋的灰黄色,可我居然还是能从他的笑容中看出一种睿智的安详。 “什么说什么?”我有些尴尬,下意识地强辩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有话要对你”在他胸有成竹的微笑目光注视下,我反驳的声音丝毫没有底气,一个字比一个字地低沉了下去,终终于没了声响。“别逞强了,我年轻的朋友。你那么大老远着急地赶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向你面前这个。又老又丑的蓝皮家伙专程来炫耀你那身漂亮的衣服吧?”巨魔巫医的笑容变的促狭起来,“看你那副满怀心事心不在焉的模样,就差用鹅毛笔在你的额头上写上“我有话要说。了。” 我无奈地举起双手:“好吧,你是对的,我近确实遇到了一些事情。一直想找个人聊聊。可是”你知道,有些事我很难找到合适的人去交流,于是我就来找你了。” “几个星期以前,我遇见了一个姑娘 我将玛丽安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甚至连微小的细节也没有隐藏一事实上,我从来没想过把这件事向另外一个人讲得那么详细。甚至就连我自己都惊讶自己居然能够记住那么多琐碎的细节。 耸你真的找到了一个你完全信任的人,并开始向他倾诉心事的时候像是道堤坦裂开细小的缝隙六网开始的时候甲竹,涓消细流从这个。不起眼儿的缺口中流出,但慢慢地,你的话语却会随着你的情感喷涌得多、强烈,直到将这个缝隙完全冲破,直到变成一道无可遏抑的激流。终,你会在你的脑海中翻出那些珍贵隐秘的记忆。让它们随着你心中积蓄的每一分情感都一道宣泄出来,与你面前的那个朋友一同分享。 至高神曾经教谕过我们:与人分享幸福,变成两个幸福;与人分担痛苦,只剩半个痛苦。这绝对是我听过的智慧的话语之一。随着我的讲述,我觉得这几个星期以来始终压在我的心头、让我消沉苦闷的情绪渐渐地消退了下去,而初见玛丽安时那种温暖甜美的感觉却又悄然地重浮上我的心头。我忽然现我不再惧怕面对自己的回忆,不必再玄意地回避印象中那无比可爱又无比绝望的一面侧影。心中那份无处挣扎的痛苦和压抑逐渐变成了一份掺杂着淡淡青涩与淡淡甜蜜的温柔情感,就这样静静地被搁置在了我记忆的深处,就仿佛一幅哀婉的名画、一篇伤感的文字、一尊凄美的雕塑。尽管回想起来仍不免让人心生慨叹,但已经变得能让人反复回味欣赏,成为心中一道隐秘却又美好的。 “就是这样,我离开了那里。当时我是那么地想要回头看她一眼,我对自己说:让我看一眼,就看一眼。可后我还是没有。我害怕,我害怕自己再也没有勇气将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我害怕我就这样陷进去了,永远出不来了,我害怕我的宿命,我害怕一切,所以,我就这样走了。我知道她在那里。我知道怎样去找到她,可直到现在,我再也没去过第二次”我静静的对卡尔森说着,语气平静地连我自己都有些吃惊。我觉得我的眼角有些湿润,可泪水却没有滑落。回想起来,当我诉说这些的时候,我的心里多的并不是悲伤,反而是一种幸福: 有时转身离去 需要的不仅是勇气 有时擦身而过 留下的 也不止无奈而已 只不过在一条名为“爱”的河畔巧遇 我在这里 而你 在那里 何必要游过河去 何必非得坐在一起 在这道人生的风景中 你已装点了我 我也印记了你 将你温柔的侧影 就这样折叠成记忆 不要抱怨也无需叹息 只感谢命运 让我 曾经 遇见你 当我说完了这一切之后,我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老卡尔森,就好像他看着我那样。 “你现在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我这样问他道。 “你现在还需要我再多说些什么吗?。他反问我道。 不约而同地,我们相视而笑。 “谢谢”。我真挚地说道。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我不知道还能将这个沉重的负担背负多久,我孱弱的灵魂会在哪一刻摔倒崩溃。幸亏有这样一个人,他虽然不是我的同族,却是这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够理解我的人。他是我的朋友,同时也像我的父亲,愿意而且能够与我一同分担这些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会遭遇的挫折和苦痛。他让我觉得不再孤独,因此,我深深地感激他。 “谢谢!”他也真诚地对我说道,眼里流露出一丝羡慕和失落。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个被命运囚禁的孤独老者,这一生都将被拘禁在这个破碎的要塞中,与一次次无休止的重复厮杀做伴。他并不像我那么走运,能够在那些奇异而又平凡的涉空者身边学习,学习如何生活、学习生命的意义、学习理想、学习试着去畅望未来。他只有一个天生残缺的灵魂,却又无法去完善它。而我带给他的这个,故事,对于他来说却是一种无比珍贵的生命体验。或许他会从中学到一些爱情。或许他会从中学到一些愕怅,或许他会从中感到一些甜蜜,又或者他能够与我一起哀伤,而无论是什么。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如此的宝贵。 要知道,对于这个一直被封闭在命运之外的可怜老人来说,即便是能够感受到痛苦,也已经是一件那么幸福的事情。 我坦然接受了他的感激,正如他对我也应该如此一样。 “那女孩儿漂亮吗?”忽然。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致问我。 “是的,很漂亮。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她只不过是个姿色平平的面包房姑娘,可是,对于我来说。她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漂亮的女人。 “那她的前额一定很高很饱满。脚上肉垫一定很厚,鼻尖一定很弯。而且一定有一对抚拔尖利的獠牙 好吧,我早就说过,审美观和智慧是无关的。,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币丛,章节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