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穷千里目》 第一章 荷谷 无名山之中,天成辟出一座山谷,每有樵夫行人路经此处,均见巨石耸立,上书“荷谷”二字,苍遒有劲,笔画飞扬,然绕山一周不得入谷之路。 但久有传闻,荷谷之中,山水钟灵毓秀,四季荷花盛开的月形湖泊波光粼粼,有岚霭悠悠萦绕在山间。 后有文人墨客游历至此,仰慕谷中之景而苦于进谷不得,不禁感叹,幽雅美景空难赏,荷谷,荷谷——何苦,何苦。 平静的湖面犹如淡绿的绸子,连天的荷叶上总会有几颗水珠滚动,偶有湖中的鱼触动了荷叶盘根,那水珠便“啪嗒”一声碎进了水里。 碧天、白云、山峰、荷叶的倒影在水中微微颤动,恍惚之间,便又悄然而止。 湖边树下,站着一个眉清目秀的男孩,大约九、十岁的光景,眉眼之间,却有挡不住的英气。 不过,这会儿,他的脸上没有英气,只有生气。 明明满脸的稚气,他却偏偏要装的很老成的样子,双手环胸,头仰起,朝着树上那一片葱绿道:“叶子,你以为躲在树上就没事了吗?”难不成,他真的在和树上的叶子说话吗?树上郁郁葱葱的叶子中一阵兮兮索索,忽然,冒出一颗小小的脑袋。 原来,树上竟坐着一个小女孩。 她的年纪看起来比树下的男孩要略小一两岁,整齐的刘海随着她摇头晃脑的动作飘扬,脑后两侧还有两个盘圆的发髻。 她看了看树下的男孩,笑眯眯地说:“臭阿旭,有本事你就上来啊。 你不是轻功又上了一层了吗?怎么,是吹牛骗人的吧。 要不然……”她得意地眨了眨眼睛,故意拉长了声音,“还是自从你很小的时候被我从树上推下来之后,就再也不敢爬树了?”她说完咯咯地笑着,奶声奶气的话却把树下的男孩气得想跳脚。 看来,那女孩还真是说到他的痛处了,他恨恨地踢了一脚树干,小小年纪,脚力却能将树干踢得一撼,哗啦啦地向下掉叶子,显然自小便习武了。 那女孩却也不简单,稳稳地坐在树上,面不改色地继续嘲笑树下的男孩:“我说对了吧,你就是不敢爬树了,呵呵……”被叫做阿旭的男孩很是气愤地朝她叫道:“这么喜欢爬树,你干脆当一片真的叶子算了!哼!”他气得转身背对树上,瞧也不再瞧树上的女孩一眼。 女孩子倒也不介意,随手扯下一大把树叶朝下丢。 那叶子打在人身上根本不疼,却能让本就气呼呼的男孩更加心烦。 他蓦地转身,漂亮的眉眼一瞪:“叶子,你有完没完!”原来,树上的女孩叫叶子。 这倒真是个贴切的名字,她一身柳绿色的夏装,偏不要精致的裙裾,而是像男孩子一样,穿着长裤。 她惬意地坐在横斜出去的树干上,微向后仰,靠着树的主干,娇小的整个人便融进了那树上一片翠绿之中,真的好似一片叶子一般清新。 树上树下的两个人正僵持着,平静的湖面,有一只古朴简陋的小舟好似剪刀一般,将被大片硕大的荷叶铺就的有如绿绸的湖面裁开一条路。 阿旭和叶子都将头转了过去,小舟已然靠岸,舟上下来一个男孩,却比岸上这两位要年长一些,已经有些少年的模样。 冠带飘举,面容如玉,水墨一样的眉眼带着些许调侃。 “阿布。” 坐在树上的女孩子首先开了口,语气之中有掩饰不住的得意。 “你是特地看这里的某个不敢爬树的胆小鬼的吗?”没等树下的阿布出声,阿旭已然气得跳了起来:“你这片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死叶子!”阿布事不关己,语气凉凉地说了句:“叶子你就折腾吧你,你折腾来折腾去也就只能在这荷谷里对着我和阿旭张狂,做人要有点追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自知之明吗,你以为你下了树阿旭就不会来报复你,你以为他的轻功真的是练假的吗?”叶子一想有道理,但是大好的心情被阿布三言两语就给破坏殆尽,怎么都觉得心里怏怏的,于是无辜的树叶又被她揪下一大把来。 “阿布你就和阿旭两个男的暗渡陈仓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女的吧,看我回去不和我娘说。” 树下的两个男孩被她的乱用成语搞得一阵无语。 阿布摇了摇头,貌似对叶子的文字学习能力彻底放弃。 只是,他那似笑非笑的样子,却叫叶子心里看了一阵窝火。 阿旭则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也算女的吗?”叶子立刻抬头挺胸,大概对被人质疑性别相当愤怒:“我要不是女的,那你和阿布是女的?我要不是女的,那你娘和我娘都不是女的?”当时,还不知道自己姓阮的阮叶七岁,叫做乔不遗的阿布十一岁,还不知道全名的阿旭九岁。 整个山谷之中,一共就住着五个人,阮叶和她娘,还有乔不遗一起住。 阿旭也是和他的娘亲一起住。 那个夏日的午后,有凉爽的风从枝叶间吹过,荷谷最漂亮的荷月湖波光粼粼,阮叶还记得,当时有水鸟乍然飞起,啼声悠扬婉转;间或还有跃水而跳的鱼哗啦带出一阵水花。 而那时湖岸上的她,阿布和阿旭,你一言我一语。 有细碎的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来,照在三个人的脸上,有明暗不均的阴影,却都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叶子,义母说,你今天回去,必须会背那首《登鹳雀楼》。” 乔不遗气定神闲地看着树上的阮叶一脸懊丧的表情。 阿旭坏坏地一笑:“叶子,你该不会是,还不会背那句吧。” 阮叶一脸嘴硬:“哪句我不会背,我叶子聪明伶俐、过目不忘,我怎么可能不会?”阿旭一脸怀疑:“是吗?”乔不遗虽然不语,眉心之间却也有一丝瞧好戏的意思,看得阮叶咬牙切齿。 话说她是她娘亲生的,她娘那么聪明,她也不笨——但是,似乎常常是乔不遗这个义子在看她的笑话,气得她屡次想找个夜黑飞高的夜晚把他干掉。 当然,其实她就想让他也出几次糗而已,谁叫他这个家伙老是凭借着自己长得颇有姿色——姿色是形容人的外表,那么像乔不遗这样长得比较好看的,应该算是姿色不错吧——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乔不遗总是凭借自己长得颇有姿色而老是对她幸灾乐祸,时不时还假装不是故意地给她来给落井下石。 而且,这直接导致她对长得好看的男孩都有阴影了。 这个问题很严重,虽然她还小,也没有出过荷谷,但是她知道以后女孩子都要嫁人的,难不成她要放着世间大把的美男子不嫁,只能和个臭八怪凑合吗?所以,为了矫正她心目中由于对着乔不遗这个眉眼雅儒的黑心小人给她造成的阴影,她每天都乐此不疲地打压谷里另一个长得很好看的男的——阿旭。 反正,虽然她在乔不遗面前扑腾不了多会儿,至少阿旭永远也说不过她。 乔不遗飞身上树,向阮叶伸手:“小叶子,我们回家。” 又要回家背书,阮叶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将手放在乔不遗的手心,心里的不乐意全都摆在脸上。 她多羡慕阿旭有个疯癫的娘亲啊,不会每天都逼着他背书——但是这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阮叶知道,娘亲是阿旭最重要的人,每次她看见阿旭看向他娘时,眼睛里都有藏不住的忧伤。 第二章 分离 乔不遗原本是个孤儿,是阮叶的娘亲在隐居荷谷前路过一座断桥时看到的。 当时的他尚在襁褓之中,除了哇哇啼哭,什么也不会。 于是,阮叶的娘就把她带回来并尽心抚养,收为义子。 说到收为义子这一点,阮叶真的是很郁闷,哪有姑娘自己还没出嫁生过孩子就先认个义子的?所以说,阮叶一直认为自己的娘亲是个很伟大很有个性的女子,不然哪会和丈夫前晚才洞房花烛,第二天一早就包袱款款地爽快走人的?其实,阮叶一直很好奇,自己的爹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人。 是不是也像乔不遗一样,有温润的眉眼;是不是也像阿旭一样,有爽朗的笑声;她常常对着镜子找寻她和娘亲面容上的差异,幻想着这些不同是不是爹爹的遗传?不过,虽然自她出生开始,她的世界就没有爹爹的存在,可是她依旧过得很好。 只是偶尔她仰起头,看着她美丽寂寞的娘亲的时候,她却知道娘亲不会有任何关于爹爹的事情可以告诉她。 这个喜欢在窗前插一朵荷花,偶尔会和女儿说起江南的璀璨烟火的女子,语气之中,总有着似有似无的叹息。 她唯一和阮叶说起过阮叶父亲的,不过是一句淡袅如烟水的形容:“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只此而已。 至于其他,他们如何相识,如何相知,如何相爱,却又如何不得相守,这些阮叶很想知道的事情,她都只字不提。 很多年以后,阮叶出谷的前一个晚上,她还在回想娘亲当时的表情。 那时,她就那样坐在窗前。 有清风拂面,吹过那窗棂上的荷花,淡雅幽静的清香便随之撒在人的脸上,肩头,她眉眼之间,除了淡泊宛然之外,还带着一丝空灵。 她的眼睛望向窗外,不知视线投向了何处,只有那灿若红莲的双唇微启,轻轻地说着:“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阮叶的关于父亲的遐想,却因着这么一句话,而无限地发散开去。 可是,相对她的热情而言,乔不遗却对从未谋面的父母没有丝毫的兴趣。 他被抛弃的那座桥是一座断桥,根本不会有人走过,要不是恰好阮叶娘亲的丝帕被风吹到了桥上,他完全没有被人发现并带走的可能。 为什么呢?生下了他却又不要他。 虽然阮叶经常鼓动他:“说不定你的父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的,阿布你不要那么悲观嘛。” 他只是轻笑了一声:“既然已经到了要丢弃孩子的地步,那想来那难言之隐也的确麻烦了一些,怕是现在,他们都不在世间了吧。” 言语之中,却有着淡淡的决绝。 阮叶给他驳得无话可回,的确,向来父母为了孩子舍掉性命也会的,可是,乔不遗却是被舍弃的那一方,那他的父母倒真有可能不在世间了。 进行这些对话的时候,阮叶似乎刚满十岁,还不是很习惯本来叫作阿布的这个少年在十四岁这一年,给自己起了个名字,乔不遗。 乔,是桥的谐音。 不遗,是不希望再被丢弃的愿望。 稚气如阮叶,却也能看懂这个简单明了的名字。 “阿布,你有名字了哦。” 十岁的阮叶声音也是娇憨软侬的。 其实她还是很喜欢阿布这个名字的。 每次三个人一起玩石头剪刀布的时候,只有他总是出布,即便每次都会输,他却依旧如故。 十四岁的乔不遗却不置言,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石雕一般的清雅眉眼,恍如梦中。 那时的荷谷,已经没有了阿旭。 那天下午,阮叶回家后古诗自然还是不会背的,于是她娘罚她没有晚饭吃,还说要是第二天早上还是不会背的话,就连早饭也没得吃了。 小小的女童一脸痛苦地抱着诗书在外面溜达,却还是一点也记不住。 乔不遗的出现更加给她想崩溃的感觉。 “干什么,我这里可没有笑话给你看。” 她没好气地道。 乔不遗摇了摇头:“看来我这么不受欢迎,那我带来的这条鱼也不会受欢迎了。” 他说完提起手中还在蹦跳的鱼,一脸可惜地转身就走。 “等等,等等。” 嗜鱼如命,被乔不遗和阿旭笑言上辈子是猫的阮叶立刻丢下手中的书,直扑过去,将乔不遗大大地抱了个满怀。 心里虽然把绝对是来看她笑话的乔不遗诅咒了一百遍,阮叶还是很兴奋地伸出了手——诅咒拿鱼来的人和姑娘她吃鱼是不冲突的。 “看你那馋猫样,说你是猫投胎还真是一点也不为过。” 阿旭忽然也从树丛旁边出现了,笑得一脸戏谑。 阮叶是有鱼当前,男色靠边,撕了书本开开心心地就地烧纸生火烤鱼。 直到吃饱喝足了,她才发现自己把没背会的那首诗也给烧了。 正在哀叹明天早上的早饭也要没了的时候,收拾完东西的乔不遗和阿旭却齐声吟和了起来。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阮叶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你们做什么,刺激我吗?哼,我告诉你们,这是没用的。” 阿旭白了她一眼:“叶子,你真是个小人。” 原来,他们是要帮助她背诗。 那个晚上,三个年少的孩子围着火堆在草地上躺着,看着星空之中繁星点点,夜幕如墨,月色如水。 有青草的气息环绕,有露水的气雾降临,面前有篝火跳动,天空有流星划过。 阮叶听着他们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她总是会忘记的那一句“欲穷千里目”,终于也大声跟着念了起来。 三个人的声音,在空旷而静谧的荷谷之中飘荡着,和着夜风,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背到后来,阮叶在笑,乔不遗在笑,阿旭在笑。 跳动的火光,映进一双双年少纯净的眸中,却又多了欢乐的气息。 “欲穷千里目。” 是阿旭的声音。 “欲穷千里目。” 是乔不遗的声。 “欲穷千里目。” 是阮叶的声音。 ……到了快天明的时候,他们这才各自分手回家。 阮叶到家后顺利过关,兴高采烈地吃了早饭,她和乔不遗回自己的房间补眠。 等到他们醒来再去阿旭家找阿旭时,已经是下午。 然而,迎接他们的是一所没有人在的房子。 阿旭和他娘,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阮叶回去问她娘,她娘却什么也没有说。 于是,十年之前,在这个本来和往日一样的夏日午后,九岁的阿旭突然从七岁的阮叶和十一岁的乔不遗的生活之中,完全消失。 除了那间空荡荡的房子,和房子里面丝毫未动的物事,没有任何东西证明阿旭和他的娘亲曾经存在过。 第三章 出谷前夜 十年是个很漫长的日子,但是对于阮叶来说,却也还是很容易就过去的。 首先,她的日子很充实。 和娘亲要她学的诗词女红纠结纠结——单方面纠结;跟总是嗤笑她的乔不遗吵闹吵闹——单方面吵闹;去荷月湖抓鱼吃——这个不是单方面的,她每次都会拉着乔不遗一起去跳湖,呃,抓鱼。 没办法,谁叫阮叶就是见不得乔不遗一脸悠然的模样呢。 再说,阮叶认为,看一身轻衫袖袂,眉眼温润的乔不遗顿在河边吃烤鱼,是件非常非常养眼的事情。 对于能让自己心情愉快的并且可以让乔不遗形象被毁坏的事情,阮叶一向乐此不疲。 出谷的事情,从阮叶七岁那年,阿旭突然从谷中消失之后,她就总是在她娘面前提起。 “娘,过两天我出谷去几天好不好啊?”“娘,今天天气这么好,我出谷走走行不行?”“娘,我今天学会那首什么什么诗了,你奖励我一下,让我出谷吧。” “娘,我都这么大了,外面的世界一点都没见过,我和乔不遗一起出去开开眼界,您就答应吧,我保证不会惹事生非,我保证绝对速去速回!”“娘,我想出谷!”……在这十年之中,经历了无数次她娘的否决,阮叶只是把它当习惯来提议了。 在她十七岁生日的晚上,她也不过是习惯性地去提议而已,可是,她娘居然同意了。 “娘,我没听错吧?”阮叶睁大了眼睛。 她娘只是婉眼看了看她,似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这么想要出谷,那明天就和不遗一起出去吧。” “明天!”双重惊讶来得太猛烈,阮叶的眼睛睁得更加大了。 乔不遗弹了弹阮叶烤完鱼随手抹在他衣袖上的尘灰,一本正经地道:“哎,叶子,说了今天过生日,就放过荷月湖的鱼一次,吃点别的什么庆生你偏不听,好了吧,那条鱼翻着死鱼眼给你捉住吃下肚,现在换你翻着死鱼眼了。 可惜了,好好一个小姑娘。” 阮叶双手拍拍面颊,皮笑肉不笑地娇滴滴地对着乔不遗道:“阿布,我十七岁了哦,美不美?”乔不遗不由哆嗦了两下:“美,叶子你怎么样都美,即使翻着死鱼眼,你也是美美的叶子,美得这荷谷所有的树上的叶子都不叹弗如地掉下来。” 乔不遗这句话实在长了点,阮叶花了一会儿工夫才消化完毕。 话说她听过沉鱼落雁,没听说过美得落叶,感觉这树跟中了毒似的,尤其瞧着乔不遗那正正经经的样子,根据以往的经验,这显然不是称赞的话。 知道他不过是戏谑,阮叶也没有真动怒,只是捏了拳要去捶他:“乔不遗你个白眼狼,这么些年是谁陪着你度过山中这无聊的岁月的。” 她面不改色地随口而言,把事情给颠倒了个个儿。 乔不遗淡淡地一笑,大手拂过阮叶的脑袋:“叶子,不闹了,既然义母同意你明日出谷,还不快去和她再说说话?”“搞清楚,不是我出谷,是‘我们’!”阮叶强调道。 “是的,是‘我们’。” 乔不遗笑着颔首。 阮叶一回头,娘亲不知何时已然回房去了。 “我去找我娘,回头再去找你。” 看着阮叶横冲直撞地跑去找她娘,乔不遗含笑点了点头。 “娘!”阮叶敲了敲门,听见她娘在里面轻轻地应了一声,这才推了门进去。 阮叶虽然活泼调皮,在她娘面前倒也不敢太过放肆,但是女儿跟娘撒娇是天性。 她蹭啊蹭地坐到娘亲身边:“娘。” 她娘朝她笑了笑:“怎么了?”“明天你真的肯我出谷?”阮叶问道。 “你不是整日里吵着要出去吗?”娘亲摸了摸她的头。 阮叶有些疑惑:“可是,之前你从来都不答应啊。” “那是因为你还太小。 现在你也这么大了,娘不能一辈子让你困守在这荷谷里。” 她娘淡淡地道,“再说,不遗那孩子也该出去了。” “嗯?”阮叶不懂乔不遗为什么该要出去了。 只听她娘话锋一转,从枕下拿出了一样东西。 阮叶不由眼前一亮。 她娘手里拿着的,是条项链,链子有如白银一般的色泽质地,却比白银要光亮得多,坠子是一颗透明的宝石,在灯光的映射下散发出七彩的光芒。 “娘,这是……”虽然在荷谷生活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是吃穿不愁,但阮叶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首饰。 她娘向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这是护身符,你出谷,我便把它给你戴上,希望能保你平安。” 阮叶笑嘻嘻地道:“我知道了,娘,我不会惹事的。” 她娘帮她把链子戴好之后便道:“好了,你去叫不遗过来。” 阮叶眨了眨眼睛:“娘,你不会是要叫他监视我吧。” 她娘垂下眼睑,似是被阮叶的话逗得笑了笑,却又好像没有笑,她模棱两可地道:“我有些事情要交代他。” 阮叶去叫来乔不遗,立刻很兴奋地回房去收拾了。 哎呀呀,想带出去的东西那么多,看来她要好好考虑一下。 等到半夜,许是第二天要出谷的事实太让人激动了,阮叶居然失眠了。 啊啊啊啊啊,她不要第二天眼圈发黑地出谷去吓人哪!尤其是,想到自己明天铁定又要受乔不遗的奚落,她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起来。 她决定了,要去找乔不遗!她睡不着也要拉着他杜绝他睡觉的可能,这样第二天看他拿什么立场笑她!出了房门,阮叶却听见不远处刀剑破空的声音,她悄悄地循声靠近。 原来,舞剑的是乔不遗。 这家伙,得知要出谷表面那么平静,看来也睡不着嘛。 躲在暗处暗自窃笑的阮叶却在触及乔不遗目光的那一刻,怔住。 平静的荷月湖前,月光盈盈,洒满这个凝眉舞剑的年轻男子全身。 仿佛有万千心事都在他心中,只有那峰回路转的剑锋才能斩断。 然而,就在他收剑的那一刻,那纠结在眸的所有的隐忍和痛楚却凝成了眉间的一抹淡然。 他声音如常地开口:“叶子,你怎么大半夜不睡觉,跑来偷看男子?”开了口,依旧是往日的调侃语气。 呃,一定是自己太兴奋了看花了眼,他哪里有什么心事。 阮叶想着,很大方地走了出来:“这个荷谷就你一个男的,我用得着偷看吗?倒是你,三更半夜在这里干什么?赶蚊子啊?” 第四章 清晨琐事欢喜愁 乔不遗一脸温吞的笑容:“是呵,蚊子这么多,我要出谷了再给这荷谷出点力。” 阮叶吐了吐舌头:“那你继续。” 乔不遗轻轻摇头,收了剑,温淡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将他本就不生硬的脸部线条又柔和了些许:“你出现了,蚊子当然都被吓跑了。” 阮叶笑嘻嘻地道:“是么,我还有艾草的效果,那你这么多年岂不是沾了我很多的光?”乔不遗弹了弹衣袖,很是揶揄地笑了:“我自然是沾了你不少的光,不然怎么会整天跟在你后面。” 阮叶很是受用地摆摆手:“算了,我不和你计较这么多啦。 你这么晚不睡,在这里为荷谷的宁静夜晚做贡献,干嘛,明天要出谷,兴奋地睡不着吗?”乔不遗但笑不语。 阮叶研究了一下他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心里道,乔不遗这小子整天要维持自己羽扇纶巾,温文尔雅的形象,笑起来脸上四两肉有三两都没动。 小小地鄙视了一下被她誉为伪君子的乔不遗,她这才接着道:“我娘叫你去都说了些什么啊?不会是要你和我出谷,名为陪同实为监视吧?”看着阮叶骨碌碌乱转的大眼睛,乔不遗还是淡然地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阮叶撇撇嘴,却没有看见乔不遗笑容后面一闪而过的勉强。 在她眼里,乔不遗一直是小时候自打有记忆起就在身边的阿布。 一起玩耍,一起长大,越大越矫情的阿布。 她静默了一会儿,仰起头来,望着苍穹星空,想起十年之前,她和他,还有阿旭在这里烤鱼背诗斗嘴的那个夜晚。 “阿布,你说阿旭现在会在哪里?”她静静地问。 乔不遗也抬起头,漫天的星光就这样洒进了他的眼睛里,闪烁不已,叫人分清到底是那星星的影像落入了他的眼中,还是他的双眸本就亮如星辰。 “叶子,不要想太多,明天早上就要出谷了,你还是早点回房去睡吧。” 乔不遗的目光闪了闪,轻声道。 阮叶打了个呵欠:“跟你说了一会儿话,果然困了。 乔不遗,你现在知道你这个人有多乏味了吧。” 乔不遗点着头:“是是是,我这么乏味,还劳烦你叶子小姐对着我过了这么十几年,小生实在过意不去。” 他双手按住阮叶的肩,推着她朝她的房间走去:“要是明天你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到处晃,一出谷就吓死人惹了官司被逼躲回荷谷,我就更过意不去了……”第二天清晨,阮叶早早地便起来了。 乔不遗已经拿着包袱行李在她房门前等着。 “乔不遗,这么早,你等不及了吧。” 阮叶笑着道,随手把自己收拾了再收拾,精简了再精简的两个大包袱扔了过去。 乔不遗倒也很干净利落地转身一避,两个包袱全部落地。 “啪”、“哗啦”、“咳嚓”声此起彼伏,阮叶惨叫一声冲了过去:“乔不遗你个大混蛋,你知不知道我把花瓶、杯子、碗都放在包袱里了!”乔不遗貌似纯良地凑过来,袖手旁观看阮叶手忙脚乱地重新一个包袱以伽包袱地打开,检查收拾。 “我说,叶子,你不会以为外面的世界连吃饭的碗都没有吧。” 乔不遗一脸调侃。 阮叶一愣,随即拿起碎成渣渣的花瓶杯子碗要砸他:“乔不遗,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这些东西我从小用到大,我对它们有感情行不行。 我就乐意拿这花瓶出去插花,我就乐意拿这杯子出去喝茶,我就乐意拿这碗吃饭。 我、我还认床呢我……”乔不遗凉凉地道:“那你干脆把床也拆了打成包袱带出谷。 你说你出去了整天因为睡不习惯床而失眠,还要我受累来照顾你,这影响多不好。 你看我们这孤男寡女,男未婚女未嫁,大晚上共处一室实在是……”打断乔不遗的话,阮叶没好气地道:“乔不遗你说够了没有,你还是别装什么文人雅士了,你简直一斯文败类,我想把床拆下来你也得先给我找个大到可以把它包进去的包袱。 还有啊,我们孤男孤女的历史可悠久了,远的不说,就说昨天晚上我们还一起在那荷月湖前的草地上说话赏月呢,难道那敢情是野……乎(合)……”阮叶话还没说完,乔不遗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定定地看着她,一双墨眸闪烁如星辰,他的眼神温暖而淡然,指尖的温度徐徐传来,留驻阮叶的面颊,阮叶的脸上忽然便有些发烫。 她一爪子拍开乔不遗的手,刚想指着东边因为被山谷遮住而丝毫看不见太阳的天空说一句“今天的朝阳多么美好”之类的话来掩饰,小巧的下巴却被乔不遗右手的食指轻轻挑住:“叶子,为了你,我不惜担下这禽兽的罪名。” 说这话时,乔不遗依旧是一副淡然处世的模样,只一双眼睛之中,却显示着温柔和多情,眼角一弯,便弯成了微笑的样子。 听了他的话,阮叶的第一反应是很想直接栽倒在地,最好能就此长眠不醒。 担什么担,你就是个禽兽!阮叶简直想照着乔不遗的小俊脸给他挠成荷月湖底的烂泥。 乔不遗仿佛看穿了阮叶心中的所想,很自觉地拿了自己东西拍拍屁股走人,只留下阮叶一个人收拾残局。 阮叶很认命地蹲下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大声地从乔不遗的祖宗第一代骂到第十八代。 可惜远处的乔不遗泰然处之,依旧满脸微笑,根本就她的话当仙乐飘飘。 等到阮叶重新收拾好,他这才再次飘然而至,“叶子,我发现你说话实在是太有特色了,不过我劝你出去之后还是小心,不要一语惊人才好。” 阮叶全当没听见,背起她的包袱:“我们去和娘道别吧。” 乔不遗的话却叫她顿住了脚步:“义母不在。” “嗯?”阮叶愣住了,“娘不在?”乔不遗点点头:“义母昨晚上说趁着你出谷,她也出去会会旧时的一些朋友,今天一早,天没亮就已经出谷去了。” 阮叶只觉得莫名其妙,至于那么急嘛,天不亮就走了,好像比她还急…… 第五章 出谷下山 本以为乔不遗是和自己说笑,阮叶不信地自己跑去找她娘,谁知屋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果然没有看见她娘的踪影。 “咦,真的出去了……”阮叶不得不信,自言自语道。 只是,娘干吗走得那么着急?乔不遗包袱背在肩上,双手一摊:“小生不打诳语。” 阮叶白了他一眼:“只有和尚才不打诳语,乔不遗你想出谷不会是想出去拜到少林门下吧,啧啧,我还真想不出来你光着头顶的模样,记得剃度以后常回荷谷啊,也给我娘省点蜡烛灯油。” 乔不遗长袖一挥,笑得温柔:“叶子哪叶子,我要是当了和尚,你怎么办?”阮叶的脸没来由地有点烫:“什么我怎么办?”乔不遗低下头来,仿佛研究自己那双修长的手已经入了神,半晌才抬起头道:“你说我要是当了和尚,你可就找不到再像我这么身手敏捷的人陪你去湖里抓鱼杀生了,实在是可惜可惜,善哉善哉,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在说不过乔不遗的情况下,阮叶通常会聪明地选择转移话题:“别再慈悲了,你先告诉我,我娘提前走了,谁能大发慈悲,告诉我们出谷的法子?”这荷谷四周布满奇门遁甲,外人难以寻路而入,自是因为这里面的款曲极多,障眼之阵与杀伤之阀相辅,除非知道路线,不然根本走不进去,只会因为迷路,遇到毒瘴,掉入陷阱而亡于其中。 也正是因为这诡异的外围,更是给荷谷的美丽披上了一层危险而魅惑人心的面纱,不知有多少雄心万丈的少年游侠,或是慕名而来的文人墨客,殒命于此,成了荷谷外久久不散的冤魂。 依着阮叶的性子,要不是因为在谷里的人要出去和外面的人要进谷一样的难,她哪里会乖乖地在荷谷一待就是十年。 她一筹莫展地看着乔不遗,后者尔雅一笑:“那就由我来大发慈悲告诉你吧。” 阮叶眼睛一亮:“你知道?”旋即,她的脸色又一黯:“别开玩笑了,你怎么可能知道。” 乔不遗一脸温吞的笑容:“叶子,我何时骗过你?”阮叶头也不抬,直接回他一句:“很多次,不胜枚举。” 乔不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倒是举个例子。” “我……”阮叶张口却没了言语。 虽然在他面前从来落不得好,亏也吃了不少,可是她仔细想来,乔不遗倒似乎真的没有骗过自己。 忽略乔不遗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阮叶一脸讨好地走到他身边:“你真的知道?”乔不遗拿起地上阮叶的那两个大包袱,递给她:“背上吧,我们边走边说.”阮叶接过包袱,背上,软声道:“阿布,你怎么知道的?”每回,她喊乔不遗阿布,便是在撒娇了,这是她的法宝之一,却也屡试不爽。 乔不遗看着眼前的阮叶,不见原来的刁蛮和张扬,仿佛只是一只很小很小的小狗,有温暖柔顺的皮毛,满脸的孩子气。 浮于外表的漂亮俏皮已然化为虚无,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孩,梳着两只盘圆的发髻,和男孩子一样穿着长裤,睁着大大的眼睛,揪着自己的衣袖晃啊晃啊地耍赖:“阿布,你怎么会知道出谷的路的?你告诉我嘛,你告诉我好不好……”于是,心中便有些宠溺蔓延开来。 乔不遗伸手替她拿了一个包袱,这才让几乎快要被包袱给压得看不见的人儿又重新站直。 “我们边走边说。” 他淡淡地道,率先迈开了步子。 阮叶也雀跃地跟在了后面。 出谷的路不仅曲折,还有多处峰回路转的紧要之处,两人真正出了谷,却已经是下午了。 幸而是两个人结伴而行,一路倒也不觉得路途多漫长无聊。 出谷的路上,两人走走停停,乔不遗也简单地把为什么他知道出谷的原因告诉了阮叶。 其实想想也该想得到的,这谷里现在只剩三个人,乔不遗、阮叶和她娘,乔不遗原来不知道出谷的路,现在知道了,显然只有一个可能——阮叶的娘告诉他的呗。 阮叶有些不乐意:“为什么娘告诉你却不告诉我?”好歹她才是她亲生的吧。 乔不遗很直接地告诉她原因:“因为这么复杂的路形,你记不住。” 阮叶不服气地哼了一声,“根本就是我娘偏心!我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娘亲见你长得还不错,所以才会告诉你的。” 乔不遗苦笑,这是什么歪理?他问道:“叶子,你这次出谷打算要做些什么?”阮叶理所当然地回答:“自然是要找到阿旭和我爹。” 乔不遗皱了皱好看的眉毛:“义母当日既然选择离去,自然有她的理由,而且当时你也还未出世,你爹知不知道你的存在还未可知,你这样找上门去,结果不一定很好。” 阮叶乐观地朝乔不遗摆了摆手:“我心里有数的。 没关系啊,就算他不认我也没关系,反正我只是想去看看他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我真的很好奇,娘说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那当初娘亲又怎么舍得离开呢?”阮叶望向天空,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乔不遗的手轻轻抚过阮叶柔软的发顶:“那你打算怎么找阿旭?”“我还没想,总要先适应了外面的世界再慢慢打听吧。” 阮叶嘻嘻一笑。 果然,主要目的还是出去玩。 乔不遗暗自摇了摇头:“叶子,我们还是继续走吧。” 因为出门没有带什么干粮,两人路上不过摘了些野果充饥,等到下午真正出谷,都已经是饥肠辘辘。 幸好出了荷谷再走上一个时辰并不是很难行的山路,便可下山了。 山下,便有一座小镇。 常识性的事情即便没有出过谷,阮叶和乔不遗也很清楚,有人烟的地方就可以拿银子买东西。 而银子嘛,娘出谷前给了不少。 带着对谷外食物莫大的好奇与热情,阮叶拉着乔不遗加快步伐前进。 只不过,令阮叶真正兴奋的,是她到了可以吃东西的地方,发现外面的世界果然热闹,最热闹的就是有热闹可看。 但是,如果热闹的主角不是自己,那就更好了。 第六章 神秘白色软轿 话说谷外的生活,阮叶有一部分是从她娘的口中得知的。 但是她娘并不常说起这些,偶尔的只言片语的话有时还叫人稀里糊涂。 绝大部分这些外面世界的常识,倒是来自阿旭那个神经有些不清楚的娘亲。 阮叶和乔不遗都不知道阿旭的娘叫什么,平时都是叫她“阿旭娘”,就像他们一个叫自己的娘“娘”,一个叫阮叶的娘“义母”,也都不知道阮叶的娘亲真正的姓名一般。 阿旭娘并不是那种很严重的疯癫。 她只是喜欢时而抓住阿旭念念有词,说一句什么“豆腐花儿香浓咧,一个铜钱一大碗”,又或者是“你猜我今天早上起来有没有睁眼睛”,有时候阮叶和乔不遗被她逮住了,她也“和尚不打诳语”“尼姑不能嫁人”地照说不误。 关于出了谷吃东西要用买的、要花钱,也是从她这里知道的。 不过阮叶和乔不遗知道的东西价格仅限于豆腐花儿和脆炒蚕豆,对于馒头这个东西,他们就不清楚了。 说实话,在谷里,他们每天都吃的是阮叶的娘不知哪里来的米,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是阮叶的娘亲手缝制的,布料也同样来源不详。 所以,看着蒸笼之中热腾腾的馒头,阮叶的好奇心简直和她的食欲同样高涨。 “那个,我要买馒头。” 阮叶瞧了馒头摊老板半天,还是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她总不能喊他“喂”吧,她又和他不熟。 老板一看有客人招呼,立刻一脸笑容地走过来问道:“小姐要几个?小人去给您拿。” 阮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这人叫“小人”啊。 荷谷外的人只是奇怪,干吗给自己取这么贬低的名字。 虽然觉得奇怪,但出门在外,她还是懂得要对人礼貌的,所以,她立刻回答:“我叫阮叶,我要两个……不,四个馒头,小人你快去给我拿。” 老板的脸明显一僵,阮叶身后的乔不遗朝她使了个眼色,她却因为心思全都扑到那白白热热的馒头上去了,一点也没瞧见。 老板拿了馒头用油纸给阮叶包好。 看着老板先把空空的一只手伸了出来,阮叶愣了愣,立即反应过来是要给钱。 她连忙摸了摸腰间,拿出一锭银子,交倒老板手中:“小人,给你。” 老板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他看了看阮叶手中的拿着那锭银子,不由勉强笑了笑道:“小人这是小本买卖,小姐拿了这么大的银子来付那区区四个馒头钱,小人可不收哪。” 老板的意思不过是找不开,但是阮叶四个馒头一到手,先是递了两个给乔不遗,接着自己又低头咬了一大口香香软软的馒头,那老板说的话她虽然全都听进了耳朵里,而真正听进心里理解了的不过那最后三个字“不收哪”。 哇,想不到谷外的人这么热情好客,做买卖的都不收钱,阮叶笑嘻嘻地对老板道:“谢谢你啦,小人。” 说完转身就走。 “你站住!”老板情急,指着阮叶大声叫道。 本来,乔不遗的长相走到街上就引得满街女子频频回头,更有不少悄悄地在一旁远远观望,这时老板大喝一声,就等于给了她们可以正大光明接近的理由,于是呼啦一声都围了过来。 被忽然涌至眼前围住自己和乔不遗的人群吓了一跳,阮叶显然还没有完成从只有三个人的空旷荷谷到眼前这条挤满人的拥挤小街的心理适应,她直接地想往乔不遗身后躲。 这时,只听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十二名宛若仙子落尘的少女抬着一乘雪白软轿,踏着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洒在地上的光辉,无声无息地从远处仿佛只是一晃眼,瞬间便到了众人面前。 而周围本来围观的老百姓,多多少少都有些敬畏,不自觉地便散到了路的两边,连那本来是要向阮叶讨要四个馒头钱的馒头摊老板,也急急地退回了摊子后面。 阮叶好奇地看着那些美丽的女子,她们美则美矣,却有种白日幽魂的感觉,飘忽着,而那轿子就越发显得神秘起来。 风动之间,只听得软轿四角的金色铃铛玎玲而响,在这忽然寂静的街道上,显得尤其的清脆。 转眼轿子便到了阮叶和乔不遗的眼前。 乔不遗微微皱起了眉头。 轿子的四周并没有用木板围起,而是只是层叠地悬着白色的围帘。 那布幔飘举的围帘之后,似乎有着一个影子。 阮叶睁大眼睛,很是期待会从轿中出来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却没有注意到,乔不遗已然微微前侧,将她大半个身体都护到了自己身后。 “四个馒头?不收钱?小人?”轿中忽然有声音传出。 是年轻男子的声音,恣意、张狂,却又似乎带着些许嘲笑和讽刺。 “有趣,真是有趣。” 语毕,围帘之后随即传来隐隐的笑声,清冷一如山间洌泉,却又好似冬夜细雪。 阮叶不服气地嚷道:“有什么趣?哪里有趣了!”这人是顺风耳吗?刚才明明不在场,怎么好似把他们的话听得一字不落?她话音未落,那负轿的十二名绝色少女却全将目光刷地投到了她的脸上,尖锐得好似十二把迎面而来的利剑。 阮叶顿时便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乔不遗在身边的感觉令她安心不少。 她也已觉察出这轿中之人绝非泛泛之辈,是正是邪也未可知,行事作风更是诡异至极,加之看到乔不遗蹙眉朝自己缓缓地摇了摇头,她立刻不再开口。 识时务者为俊杰,虽然她阮叶对当俊杰没有一点兴趣,不过,她也不想一出谷就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乔不遗抱拳而道:“不知尊驾何人?我们与你认识吗?”轿中人却继而大笑起来,丝毫不理会乔不遗的话,笑声之中,有着深深的萧索,还有隐隐的故作豁达。 这下,连阮叶也有些受不了了。 出场这么古怪也就算了,还在这里装神秘,笑得都不带停的,小心不吸气憋死你。 她不顾少女们刀子一样的眼神,朝着轿子喊道:“躲在轿子里偷笑算什么本事!”顿时,轿中的笑声戛然而止。 第七章 老天爷的二度失手 阮叶凝声屏气地看着轿子,然而,即便笑声停止了,那围帘之后的人却没有就此下轿。 那十二名绝色的少女,好似是美丽而眼神空洞的瓷娃娃,肃立的轿子的周围,一动不动。 空气之中,忽然有种诡异的气氛。 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全都面色敬畏,显然都有些畏惧轿中之人。 只是,令阮叶不解的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是敬畏的表情。 有不少少女,时不时脉脉地将眼神投向轿子的方向,羞涩小心地瞥一眼却又飞快地撤回视线。 她们眼神之中的东西,和原本看着乔不遗的是一样,甚至,更加炽热,却又好似喝下了迷魂汤,迷恋地看着轿中的身影。 可是,阮叶看着那轿中布幔飘举后的身影,心里却没没来由的生出一股寒气。 乔不遗秀雅的眉微微皱起:“阁下到底是什么人,如若没有其他事情,我们便不打搅了。” 说完,他将那枚银子放在馒头摊前,拉起阮叶打算离去。 顿时,白影一闪,其中一名少女已然跃到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阮叶回头,毫不畏惧地看着轿中的身影:“你到底想做什么?凭什么拦住我们的路不让我们走?”轿中传来轻轻地一笑,笑容轻促,却好似一抹散开的薰香,晕染飘远,叫人不由一阵恍惚。 “我路过此处,见到姑娘你天真烂漫,活泼真性情,又见到你兄长温文尔雅,气度不凡,有心结交二位,这才停下了轿子。” 清雅的男声字字清晰地从围帘之后传了出来,仿佛还带着淡淡麝香的香气,淡而不腻。 阮叶的脸不由有些烫。 但凡女孩子,走在街上,若是受到赞美,总会有些腼腆的,何况从来没有出过荷谷,更没有与其他男子接触过的阮叶。 但是,阮叶不是吃这套的主儿,她只是顿了片刻,却又立刻反唇相讥:“你要和我们结交朋友,起码也要以真面目示人吧,这样躲躲藏藏,叫我们如何相信你的诚意?”她的话倒也很把自己和乔不遗放在了一个高的起点。 这轿中之人一看便有些来头,人家说有心结交,她也不把他放在眼里。 “那还劳烦二位移驾几步,来轿前一叙。” 稍顿片刻,轿中的男子淡淡地道。 阮叶才不买账:“是你要结识我们,又不是我们想认识你。 真有这份诚意你就从轿子上下来。” 她认定了轿中这个男子一定长得很“特别”,不然怎么会窝在轿子中到现在都不现身?虽然她对他很好奇,但是,好奇和理智相比,显然后者更重要。 在荷谷,乔不遗无数次以他的行为向阮叶证实了一个真理——人的样貌和气质与他的行为水准是完全没有关联的。 她打赌那个男子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所以,既然他不下轿子,那一会儿她就有充足的理由和乔不遗抬脚走人。 不知何处吹来了一阵风,极轻,只有地面的泥沙被吹得翻滚,却在此时十分寂静的街面上,那沙石与路面摩擦的沙沙声,显得太过响了些。 轻声说了一句:“倒是我失礼了。” 那男子飘然出轿。 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出了轿子!阮叶的眼睛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不由睁得大大的。 这轿中的男子,真的长得很“特别”——特别的英俊,特别的漂亮,特别的文雅,特别的美丽……总之,任何赞美外表的形容词用在他的身上,都不会突兀不妥,只会不够准确。 他和乔不遗一样,是只能用好看来描述的男子。 这男子身着一身白衣,很素雅的白,只有袖边和衣摆隐隐可见的淡月色花纹,透着雅致,也些微地说明着,这个男子的不凡。 微束的长发,覆在雪白的衣服上,黑白分明,他朝着站在轿子对面不远处的阮叶淡淡地一笑,眼神却有着刀尖的锐利。 而后,他轻轻走到阮叶面前,微微颔首,似乎和很熟的朋友打着招呼,一头长发却就此垂了下来,蜿蜒成漆黑的河流。 阮叶发现,自己有点走不动路了。 阮叶一直觉得,天下之间长得好看的男子一如乔不遗,是老天爷失手造出来的。 偶尔的失误可以原谅,阮叶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容忍乔不遗这家伙在自己的生活里压迫自己,毕竟人家好歹顶着极品的皮囊,有点特权也不为过。 出了谷的这小半天,见识了谷外一般人的长相,阮叶就更加坚信这个观点了。 本来嘛,老天爷毕竟是老天爷,哪能老是失手,那也太没面子了。 所以,自从他造出了表里不一的乔不遗之后,阮叶没想到这么快又会见到这样一个和乔不遗的长相不相伯仲的人。 这这这,这也太不公平了。 如果说,在乔不遗面前,她是张牙舞爪,调皮捣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那么,这一刻,在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白衣神秘男子面前,阮叶忽然觉得自己那样黯淡,仿佛周身的一切都失去了颜色,她恍惚竟有了些自惭形秽的感觉。 当然,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阮叶迅速恢复元气:“你想和我们认识?”她很直接地问。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看向旁边的乔不遗,乔不遗淡然一笑,看不出他的情绪。 白衣男子眼光微闪,若无其事地又看回阮叶,道:“是的。” 趁着这个空档,阮叶却在心里将白衣男子和乔不遗做了个比较,得出的结论,她还是比较喜欢乔不遗。 虽然同样长相好看,可是乔不遗的笑容是温暖的,不像眼前的男子,即便在笑,眼神却也是疏离的,冷漠的,俗称皮笑肉不笑。 除了觉得,也许把这个男子带回荷谷,和乔不遗一左一右并排放在她房门前会比较赏心悦目,阮叶基本上对这个男子没什么其他感觉了:“我们现在已经看见你的样子了,你也可以记住我们的样子,好了,我们认识了,后会有期!”看着很爽快地宣布他们已经认识了的阮叶,白衣男子居然没有提出异议。 “好,我会记住你的。 那我们后会有期,在下还有事,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白衣男子乘着他浪费美色的白色小轿走了。 只有阮叶愣愣地还站在原地没有反应过来,他这么痛快地就走了?只是,为什么他说的,不是“我会记住你们的”,而是“我会记住你的”? 第八章 江湖处处有惊喜 这个穿着白衣的神秘男子出现之快,消失得也很快,但是其人虽走,影响还留,比如,到最后,馒头摊的老板也没收他们四个馒头的钱。 因为,那个是朝公子。 朝公子,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这么一句话,立刻勾起了阮叶本就在心里没有完全消隐的对那个白衣男子的好奇。 好了,她知道他是朝公子,其余的事情,在她甜美的笑容加上被迫站在一边微笑当道具的乔不遗的影响下,那些女子几乎是争先恐后地说出了所有她们知道的,关于这个朝公子的事情。 如今这江湖,最负盛名的地方自然是莺嘤燕语软娇侬的江南。 而这江南,有一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朝公子。 朝公子住的地方,名为落夕榭。 话说,阮叶听到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扼腕,这个名字,还真不是一般的恶俗啊,叫朝公子,就弄了个住的地方叫落夕榭。 怎么,你的名号带着一个朝阳的“朝”字,住处的名字就非要弄给夕阳的“夕”字来对仗吗?品味真是不太高。 再说他那一身白衣,虽然飘逸,却不实用,想象着每天晚上,他沐浴更衣了,冲着那一堆脏衣服对他手下那十二名绝色少女其中的哪一位轻飘飘地说着:“这衣服,你去给我洗了浆了,明天我还要穿。” 想想都让人觉得牙痒痒,世间怎么会有这样不懂的怜香惜玉的男子?所有说啊,乔不遗虽然缺点无数,不过,至少他会自己劈柴、烧饭、洗衣服,不像那位朝公子,看起来就是只劈剑、吃饭、穿衣服的主儿,一看就是长得好看的寄生虫。 但是,这个寄生虫还是有点本事的,至少,从那些好似犯了花痴的姑娘口中,阮叶听到的朝公子还不算废物。 至少,朝公子在江南有很多产业,虽然不见他四处打理,日进斗金,富可敌国倒是事实。 还有,他手下那些绝色的女子一个个都是身怀绝技的,至于朝公子,似乎没有人见过他出手,又或者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谁知道呢?总之,阮叶听到的关于朝公子的描述无所谓正义而邪恶,只关乎风月和神奇。 是的,神奇。 阮叶就觉得,能让这么多根本就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甚至很多从来没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敬畏有加,那这个人还是有些本事的。 不过,有没有本事似乎都和她没有关系。 打听完这些事情,阮叶很高兴地拉着乔不遗去找地方住。 太阳就要下山了,虽然风雨露宿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苦事,不过,有福不享是傻瓜,而且,真正意义上来说,她虽然“买”了四个馒头,却还是没有真正享受到花钱的滋味。 在客栈,很顺利地要了两间房,阮叶和乔不遗便各自拿了东西回房休息去了。 月光盈盈,好似温柔少女的手,轻轻地拂过大地,也从阮叶没有合上的窗户上洒进了屋里,倒真有些床前明月光的意蕴。 忽然,窗户外出现了一个人影。 来人先将开着的窗户关上。 动作那样的小心翼翼,仿佛这次夜行,目的不过就是要把这窗户关上,防止熟睡的阮叶会因为吹了夜风而着凉。 窗户关好了,来人的身影便因为月光的照射,在窗纸上形成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那凹凸有致的身形更是将她的性格暴露无遗。 来人很明显是个女子。 白色的窗纸被她在角落用手指捅了一个洞,然后,一只中间空心关节打通的小竹管从那洞里甚了进来。 那女子朱唇微启,贝齿轻咬,朝着那管子中吹送着气息,淡淡的香气便在阮叶的房间之中弥漫开来。 她侧脸吹气的时候,月光仿若高段的画家,勾勒出她美丽而清新的轮廓,年纪和阮叶几乎不相上下。 唯一叫人想不通的是,这样一个看起来并不奸邪的少女,怎么会半夜爬到客栈阮叶的窗户外,向她房间里吹一看就是迷烟的东西呢?她的行动倒是很快解释了她的行为。 她在窗外等了片刻,又将耳朵贴着窗纸侧耳倾听了好一会儿,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异常的响动了,她这才蹑手蹑脚地再次将窗户打开。 进入房间之时,她先看了朝床铺的方向看了一眼。 只见阮叶背着窗户呼吸平稳地睡着,连翻身都没有。 少女脸上露出放心的表情,还有些许的得意,她开始在房间四处翻找起来。 到了这里,她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了——她是一个小偷。 难道,是阮叶在大街上不小心钱财露了白,这才叫她给盯上了,跟踪至此,晚上才来动手的吗?只见她在屋里动作轻微地翻找了一遍,似乎没有找到她想要的东西,她朝着床铺走来。 然而,当她轻轻地在阮叶的脖子周围探了一圈,却忽然大力地将阮叶翻了过来。 那不是阮叶,不过是一个枕头!这时,床帏后面有个少女蹲在那里,笑得张扬。 阮叶摸着自己颈上戴着的娘亲出谷前给她的护身符,很友好地和这位半夜来她房间“作客”的少女打招呼:“你好,小偷小姐,你在找这个吗?”不可否认,她的语气之中带着隐隐的兴奋和激动。 原来这就是江湖啊,也太有意思了,半夜还会有人来拜访“自己”,看来自己以前那种在荷谷的枯燥生活彻底结束了。 啧啧,想一想就觉得未来多么美好。 阮叶审视着面前这个一身夜行衣且身材相当有看头的美丽少女,心里则在想着这个少女打算来个什么反应,这也差不多和“抓现行”一个概念了吧。 她本以为少女的反应不过出手,逃跑两种选择,想不到,那少女倒比她更激动更兴奋:“你居然没睡着?”阮叶这下有些闹不明白了,是不是江湖和她想象中的出入比较大。 为什么这个少女的话听起来让人觉得,她似乎很高兴? 第九章 新朋友 那少女显然很高兴地在阮叶眼前晃了晃手指:“你真的没有睡着!”就是因为我没睡着,所以你才会被我发现,你不用那么开心吧?阮叶看着这个反应奇怪的少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少女则一脸研究的表情看着她:“你为什么没睡着?”阮叶则反问道:“你为什么要偷偷进我的房间?”少女一愣,似乎刚刚想起来自己的身份应该没那么光彩。 不过,她仿佛很快就对自己的行为释然了:“我来偷东西。” 阮叶倒也很好脾气地问:“那么,请问,你来偷什么?钱好像就在那里的包袱里,你刚才看到为什么不去拿了就走?”少女眼睛睁得很大:“你居然以为我要偷钱?!”听到她这么震惊的语气,阮叶也很震惊,一个小偷摸到她房间,她认为她要投钱,她居然还那么吃惊?这江湖中人也太怪异了吧。 “那好吧,你不是要偷钱,那你的目的是什么?”阮叶双手抱肩,平静地问。 “我当然是要……”少女话说到一半,忽然冲着阮叶神秘一笑:“嘻嘻,我不告诉你。” 阮叶不知该哭该笑,这个女孩也太有趣了吧。 “你有没有被人现场抓住的觉悟?”阮叶问道。 少女无辜地睁着她大而美丽的眼睛:“你抓住我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做啊?你的东西也没有少啊。 你没听过一句话,抓贼抓赃,我现在全身上下可没有什么你的东西。” 阮叶笑了笑:“是的,你是没拿我的东西。 可是——,”她拉长声音,朝着少女调皮地眨眨眼睛,“你现在整个人都在我房间里。 我可不可以请问一句,你半夜跑到我的房间里来干嘛?我记得我好像不认识你,也没有邀请过你吧。” 少女摆摆手:“这些小事,一会儿再说。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什么会闻了我的迷缘香之后还会这么清醒?”看着少女笑得那么天真,阮叶真的有点无力。 显然,这个少女貌似不具攻击性,虽然她来自己房间鬼鬼祟祟到底想干什么她不肯说,但是似乎没有恶意。 “首先,你为什么要知道我的名字,难道你打算下一次来偷东西得手了回去做个纸签标明名字来分类吗?还有,为什么你你们感兴趣我为什么没有睡?”少女面对着阮叶连珠炮一样的话,笑得一脸浪漫:“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是因为我发现你这个人很有趣,也许我们可以做朋友;其次,我的迷缘香可以放倒一屋子像牛一样强壮的男子,所以我非常奇怪你为什么一点反应也没有?”阮叶笑道:“江湖中人还真奇怪,动不动就要和人交结为朋友。” 少女居然很熟似的拍了拍阮叶的肩膀:“就冲你说我像江湖中人这一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阮叶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些端倪:“看来你不是正宗的江湖中人。” 她现在对这个少女倒也不是很防备了。 大概年纪相仿,这个少女虽然来历不明,性格倒也豪爽天真,言辞毫不矫揉造作,阮叶对她颇具好感。 少女不是很在乎地道:“只不过在江湖待的时间还不长而已。” 阮叶舒舒服服地靠着本来被她弄成自己替身后来被少女扔到床铺一角的枕头,坐在**,双腿一盘:“哦。 你叫什么名字?”少女也跟着坐了下来,没了枕头,她便三两下把被子团成一团,放松地靠了上去,双脚悬在床边晃来晃去:“你叫我紫罗好了。” 阮叶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紫罗是吧,我叫阮叶,你叫我叶子就好。” 少女拿肩膀推搡了阮叶一下:“叶子啊,现在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对迷缘香一点感觉也没有了吧?”阮叶也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只几句话的功夫,就和一个刚才还放了迷烟打算迷晕自己然后怀着不明目的偷偷潜入自己的房间的小妞成了朋友。 但是,她好像也不是很抗拒这个朋友就此产生,所以,她耸了耸肩,解释道:“因为我正好也对这类东西感兴趣。” 少女眼前一亮:“这么说,你有迷缘香的解药?”她一骨碌爬了起来,几乎要扑到阮叶身上去了。 阮叶点点头:“可以算是。 我更愿意说,世上任何的迷烟在吸入你的鼻子之前只要闻一闻它,绝对就不会被迷晕。” 话说,当初她为了陪这个解药,也算让乔不遗付出惨烈的代价了——她先研究出各种迷药,确定有效之后——当然也是拿乔不遗当实验对象——她又开始拿这个配方的不同比例配出的药去让乔不遗测试。 本来,她倒也不会这么折腾乔不遗。 谁叫他在那之前不小心撞到她要偷溜出谷后居然把她打晕了带回去呢?害得她被娘罚去绣一幅百鸟朝凤图,老天爷都知道,她连只乌鸦都绣不出来。 此仇不报非女子,她阮叶可不是吃了亏不出声的人。 而乔不遗则一声不吭地给她折腾了一个月。 也不知道乔不遗这会儿在隔壁睡着没?阮叶愣愣地想。 看着不知为什么似乎想事情想到出神的阮叶,少女伸出手:“叶子,给我一点好不好?这样我就不会老是在配迷缘香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迷到晕倒了。” 阮叶回过神来,还没有吱声。 乔不遗温吞的声音倒是在外面响了起来:“叶子?”阮叶答应了一声,正要开门,忽然察觉不对,乔不遗的声音是在外面,不过,不是在门外,而是在窗外。 下一秒,乔不遗施施然地从窗户进来。 阮叶不由愣住,有门不走,现在流行窗户当门用的吗?月光洒进房间,洒在乔不遗的身上,他好似踏月而来,就算刚刚还是爬着窗户进来的,他依旧眉眼温润,笑容温柔,风度翩翩。 他看了一眼显然没把自己当外人的少女,迷人地笑了笑,他转头问有些目瞪口呆的阮叶:“叶子,你是不是该介绍一下你这位新朋友?” 第十章 哦天哪 紫罗瞪着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上下左右打量着乔不遗,那眼神的持续时间和穿透力让阮叶深信,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她绝对会来个里外通透的打量的。 乔不遗显然也有些消受不起这么“友善热情”的目光,他不由干咳了两声,望向阮叶:“叶子,你还没介绍一下,这位是……”阮叶张了张口,还没有发出声音,紫罗自己几乎是跳到了乔不遗面前:“你好,我叫紫罗,紫色的紫,绫罗绸缎的罗。” 看着这个很大方很天真,但是大方天真得怎么看都有点诡异的少女,乔不遗不知道怎么,突然觉得她和阮叶有种物以类聚的感觉——准确地说,这是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维持他一贯温吞的笑容:“你好。 我叫……”阮叶抢过他的话头:“他叫乔不遗。 他是我……”紫罗笑眯眯地又抢过阮叶的话茬:“我知道,他是你哥哥嘛。” 阮叶立刻补充了一句:“没有血缘的。” 紫罗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没事,反正是兄妹嘛。” 阮叶耸耸肩。 哼,想不到乔不遗还挺招女孩子喜欢的嘛,赶明儿别他们回谷的时候,他还带着媳妇外加一箩筐的儿女回去。 天哪,一想到宁静犹如世外桃源,超然犹如人间仙境的荷谷,赫然出现那么多满地乱爬的娃娃,阮叶就有种很崩溃的感觉。 她绝对不会允许那种情况发生的。 偷偷篾了一眼站在那里,做玉树临风状的乔不遗,阮叶暗下决心,她一定要阻止这种人间惨剧的发生。 要是她的家变成了充满小孩哭闹的地方,那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人间惨剧。 所以,她走到乔不遗面前,很有“兄妹情谊”地靠着乔不遗道:“那当然了,即便没有血缘,我们的感情也是非常——好的。” 她笑容甜美地看向明显一哆嗦的乔不遗,后者显然差点没站稳。 紫罗似乎还想和乔不遗说些什么,不过赶在她开口之前,阮叶很明智地把乔不遗送出了房间:“阿布,这么晚了,回房去睡觉吧。” 乔不遗看着面前两个虽然长相不一样,但一看就知道性格古灵精怪程度绝对不相上下的丫头,实在是有片刻的无语。 一个十几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消停过,一个今天第一次见面就是以这么“有新意”的方式出场,而且,两个人还一拍即合,乔不遗觉得,他有必要去看看是不是蛇鼠都在忙着搬家,猫狗有没有反常了。 所以,在紫罗的灼灼注视下,阮叶的话对他而言好似是蒙天大赦一样,至少今天,也算是他第一次出谷,他实在是没精力去应付两个这样充满“活力”的主儿。 反正,乔不遗心里有数,这个紫罗对阮叶没有恶意。 看着乔不遗离开了房间,紫罗这才开心地转过身来,对着旁边的阮叶道:“叶子,你哥哥长得很不赖嘛。” 阮叶意兴阑珊地点点头。 虽然,她发现自己一向都有爱好美好事物的优良习惯。 不过。 这个美好事物的范围里面,不包括乔不遗。 “是啊是啊,他是长得还可以,比今天我见到的任何一个男的都要好看,所以我打算,要是哪天我盘缠用完了,说不定可以把他卖了换点钱。” 她心不在焉地道。 紫罗似乎也没有兴趣再和她讨论那个可以使任何迷烟都失效的药了。 她在兴趣显然现在都在乔不遗身上。 听了阮叶的话,她睁大了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不少,而且黑白分明,虽然水盈动人,但是要是半夜你看着这么一双眼睛,而且它们还直勾勾地盯着你看,并且一眨不眨,那你不由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噩梦了。 “叶子,你什么时候要卖他,记得通知我哦。” 她兴冲冲地道。 阮叶笑了起来,忽然觉得乔不遗要是知道自己竟然在这里和别人论斤论两地讨论他能卖到多少钱,他的脸色一定很好看。 “一定一定。” 她煞有其事地道。 感觉自己的语气很像馒头摊的老板。 这个新冒出的想法令她得意不已。 紫罗有些奇怪地看着笑容有点太灿烂的阮叶:“叶子,你没事吧。” 阮叶的感觉非常良好:“没事没事。” 紫罗也没有接着问,反正她自己也会经常这么笑,比如她把自己想象成一代女侠之类的时候。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显然,阮叶也忘记继续去追问紫罗,为什么她要半夜跑到自己的房间来,以及她到底要偷什么东西了。 两个初次见面却性格相似的少女很快就成了好朋友,她们并肩躺在**,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话题,没有什么重点,想到哪里说到哪里,天马行空,随意而为。 紫罗问了一些关于乔不遗的问题,阮叶拣了几个她觉得有趣的回答了一下。 然后,她说她今天买馒头时的事情,当她说到她叫那个老板“小人”时,紫罗大叫“天哪!”然后她差点笑得从**滚下去。 以至于阮叶没有办法把她今天的遭遇说完,因为紫罗告诉她“小人”只是一种小生意人对自己的贱称。 然后,她的注意力就被风土人情,人情世故等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紫罗似乎也从来没有被人用这么崇拜的眼神看着,所以对于阮叶的几乎全是常识性的问题,她全部有问必答,可是,看着阮叶每次听到她的回答都那么兴奋那么开心的时候,她也就跟着开心起来。 严格意义上来讲,阮叶也算是她踏入江湖的第一个这么合得来的朋友。 紫罗也很开心。 尽管只是很小的事情,可是阮叶只要觉得新奇,只要觉得好玩,她就会很夸张地说:“天哪!”然后,她一说“天哪”紫罗就想笑,直到自己笑得无力气喘,她也说:“天哪!”两个少女,就这样,在一张大**,不停地说着话,说了一夜的“天哪”。 天哪,天哪,天就这样亮了。 第十一章 好玩的早饭 关于吃早饭这件事情,一起在荷谷生长了这么多年,乔不遗本来以为在很久很久之前,他就已经和阮叶达成了共识。 但是,这才出谷度过了一天,准确地说是一个晚上,他就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俗话说得好,女人心,海底针,说得是女人的心思难以捉摸。 所以,乔不遗个人认为,把这句民间俗语用到阮叶吃早饭这件事上也是不为过的。 而如果他想用这个谚语来形容两个女人的话,那么就不是她们的心思难以捉摸了,而是行为都难以捉摸。 在谷中时,小时候,早饭他们一般都是没有选择的,阮叶的娘亲通常都给他们准备的粥和一些小菜,反正荷谷四季如春,吃粥倒也舒适。 等到他们再大一些,有了可以自己动手烧饭的能力,基本上阮叶就努力奴役乔不遗。 今天早上要吃红烧鱼,明天早上要吃清蒸鱼,后天早上要吃醋溜鱼,大后天早上要吃火烤鱼,大大后天要吃烟熏鱼,大大大后天要吃油炸鱼,大大大大后天要吃……总之,阮叶能一口气排出半个月的菜谱。 乔不遗倒也很痛快,伸手一提阮叶的后领,毫不客气地把她朝荷月湖里一丢:“你慢慢抓,高兴抓多少就抓多少,你要是觉得一下子抓十五天的量,到时放着不新鲜。 没关系,我可以每天来湖边陪——你抓。” 乔不遗说这话时,依旧是满面杨柳春风笑,笑得越发温善如水。 如果被他笑眼看着的是其他少女的话,肯定一早便羞红了双颊。 可惜,被他看着的是阮叶,刚刚被他打水漂似的丢进河里的阮叶,她除了感觉自己脸色发青,没有其他任何感觉。 她只想知道,乔不遗是怎么做到这么没有风度的同时,还可以笑得那么欠扁。 这件插曲阮叶一直记在心里,当然她也在数天之后报了一箭之仇。 其实她也没有干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不过,她偷偷拿走了乔不遗的衣服——在他洗澡的时候——因为她知道,这种事情,乔不遗压根不可能给她原样报复回去,嘿嘿。 其实,她后来实在很好奇,乔不遗到底是怎么从那个浴盆里出来的。 可是,即便是好奇死了她也不能问呐。 问了不就摆明是她干的了吗?虽然,就算她不问,乔不遗只用一片脚趾甲也想得出来,整个荷谷,会干这件事情的除了她还会有谁?但是,她就是不承认,怎么着也死活不承认,这样事情才好玩嘛。 对了,阮叶的人生一大乐趣就是玩。 人生在世,她叶子不喜欢女红,你不能叫她把她根本没有的满腔少女愁思给绣成绢帕;同样,她虽然偶尔喜欢哼个自己编的小曲儿,也不过是自己逗自己开心呢,让她弹唱风雅,还是杀了她比较容易;另外,诗词这方面她的天赋条件放在那里,她的确也算是天赋异禀了——对辞赋没有丝毫兴趣的天赋异禀;最后,就算她很喜欢荷谷的美丽景色,但是,一来她从小她就生长在那里,又没有什么其他地方给她可对比参照一下,十几年看一样的景色,怎么看都会完全没感觉了的,二来她也从来没有那份醉情山水的细腻感情。 所以,最后,阮叶总结发现,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玩,不仅要玩,还要好玩。 那怎么才叫好玩呢?比如,某天她发现烤鱼的时候稍微撒点醋鱼肉会特别嫩,这就是好玩。 比如,某天她给娘亲窗棂上的那朵荷花上撒了点花椒粉,这就是好玩。 比如,某天她把阿旭从树树推下去,因为他老在看树下面,这就是好玩。 比如,某天她答应了乔不遗三更要来湖边捉小鱼,但是因为不知道三更具体是什么时候,所以她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看见乔不遗似乎睡意朦胧的样子,而自己还丝毫没有任何悔意,这就是好玩。 再比如,今天她和紫罗顶着四只有点发青的眼圈下楼,引来楼下所有人的目光,然后两个人坐下之后两只脑袋凑到一起商量吃什么,完全不管店小二被干巴巴地晾在一边,这也是好玩。 “紫罗,这个是什么?”阮叶好奇地指着菜牌上的某处问。 “这个是……”紫罗给她解释着。 “紫罗,这个又是什么?”阮叶指着另一处问。 紫罗撇开头看了一眼:“这个是……”“那这个呢?”“这个啊,我想想……”紫罗仔细看了一眼,继续回答阮叶的问题。 店小二看着这两位姑娘,简直想帮她们点一下,照她们这样讨论下去,直接吃午饭还差不多。 所以,他尽量用听起来没有不耐烦的语气道:“二位小姐,您二位刚才说的菜,小店这会儿全都没有,因为它们都不是早饭。 不如小的来为二位……”乔不遗看了一眼尽量想把自己显得很和善的小二,无限同情地摇了摇头,在两个女人兴致盎然地讨论某件事情插嘴是一个很不明智的决定。 果然,紫罗毫不留情地瞪了店小二一眼。 她那双本就大得有些过份的眼睛,此时配合白皙的皮肤,再加上一晚没睡的带些青的眼圈,大白天也很能起到吓人的效果。 “你没听见我在解释给她听吗?”她有些不悦地道。 乔不遗暗暗摇了摇头,照他估计,紫罗大概是哪家贪玩偷偷跑出来的小姐。 乔不遗看了看在旁边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的阮叶,心里有些宠腻地哭笑不得。 再一看明显被紫罗吓到的店小二,他对她这个新朋友下了个结论。 哎,也是个祸害。 阮叶倒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反正我也就问问,现在也没想点。” 她看似大度随意的语气,却气得店小二差点翻白眼。 不想点你干吗非得现在问,点完现在想吃的,你爱怎么问我也管不着。 大概是心里的不满大了点,店小二心里想的话不知不觉地溜出了嘴边。 虽然只是嘀咕,紫罗还是耳尖地听到了些许:“你说什么?”店小二小了一跳,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乔不遗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他对店小二吩咐道:“你去上三碗米粥,再来五个馒头,一碟点心和少许咸菜。” 看着店小二跑得比兔子还快的身影,乔不遗都险些笑了出来。 为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太善良的想法呢?在荷谷是自己一个人整体应付阮叶。 现在出了谷,阮叶的威力可以四散一下,自己也算得救了。 不过,看了一眼继续和阮叶凑到一起嘀嘀咕咕去了的紫罗。 乔不遗微微有些担忧。 这个姑娘似乎并没有就此离开的打算,叶子也好像很喜欢她,可要是接下来的路上都有着她相随,加上原本就活泼调皮地叫他头疼的叶子……唉,这下日子绝对很热闹了。 第十二章 热闹找上门 乔不遗预想的热闹,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临了。 好不容易安顿好两位大小姐,让他们乖乖吃了早饭,他本想打发她们回房去睡觉——他也不好意思问紫罗是何打算,干脆把问题丢给阮叶解决好了——反正这个麻烦也是她惹回来的。 但是,看着那两个具有神奇的恢复能力的少女,在各自吃了一碗米粥,一个馒头,几块糕点之后立刻全部生龙活虎,乔不遗只得苦笑一声,径自去付帐,让她们先上楼收拾一番,一会儿他在下面等她们一起出去四处走走。 这是吃早饭的时候,紫罗提议的。 她拍着胸脯保证,她可以带着阮叶和乔不遗好好看看这个小镇。 阮叶呢是本来就心里痒痒的,不是个能闲坐在那里的主儿,紫罗的提议对她而言好比打瞌睡有人送枕头——完全是投其所好。 而乔不遗则对这个莫名出现的紫罗还是心存些疑念。 虽然这位姑娘看起来一派天真活泼,骨子里到底是怎样他们谁也不清楚。 乔不遗倒真的是不介意她真正的身份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怕就怕人心隔肚皮,她是怀着什么不良的目的前来接近阮叶的。 他们初次离开荷谷,虽然从未有过害人之心,但是防人之心总要多留意。 所以,乔不遗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看着似乎雀跃不已的阮叶,眼中有丝无奈的宠爱滑过,仿若一个好脾气的兄长,对于妹妹的要求,总无法开口拒绝一般。 顺便,也借机探探这位紫罗姑娘的来历吧。 他默默地道。 阮叶一听可以出去玩,不禁笑逐颜开,连连大呼:“阿布,你太好了!”她的眼睛笑得几乎要完成月牙儿了,连带还摇头晃脑地加强“好”字的语气。 看来她真是开心极了,便有直呼乔不遗的小名,这是她表示亲昵的举动。 乔不遗温吞的笑容再次浮现,他伸出大掌,抚过阮叶软软的头发,有些好笑地看着把谄媚之态做得非常光明磊落而且大有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之势的阮叶。 紫罗看着乔不遗,眼睛里闪着光,黑白分明的眼珠咕噜一转,立刻也道:“阿布,你真是个好哥哥。” 虽然乔不遗人前总是玉树临风,谦谦君子,此时却只是淡淡地道:“紫罗姑娘过奖了。” 他收回自己的手,仿佛是漫不经心,却又不是那么随意地道:“此外,只有叶子能叫我‘阿布’。” 这话说得客气,却也生分。 紫罗一愣,忽然觉得有点委屈,不过看了一旁显然没注意还很开心的阮叶,她勉强笑了笑:“紫罗明白了。 那我可以喊你乔大哥吗?”乔不遗微微一笑,斯文地道:“不遗痴长姑娘几岁,便当了兄长这份吧。” 紫罗点点头。 一旁看着他们这么含蓄对话的阮叶,有些受不了地翻了翻白眼:“阿布,紫罗,你们都不累的哦。 真是奇怪,明明可以五个字说完的意思,偏偏要说十个字,浪费口水……”看着嘀嘀咕咕的阮叶,乔不遗朝紫罗歉然一笑。 不知为什么,看见他这样宠着阮叶,紫罗心里忽然有些触动。 哎,这个男子真是不错。 姿态谦然,样貌出众,对妹妹更是好得没话说。 同样是妹妹,为什么自己就没这样的福分?似乎是想到什么,她不禁有些出神。 经过昨天的经历,乔不遗做出了一个很明智的决定,把他和阮叶身上的钱全部都由自己保管。 虽然阮叶在交出财政大权的那一瞬,有那么一点小小的不乐意,不过,反正她对钱也没什么概念,既然有人爱操心,她也乐得轻松。 所以,她很快就自我开解好了。 乔不遗结完早饭的帐,在客栈门口等了一会儿,却还是不见阮叶和紫罗下来,他正觉得奇怪,却听上面传来一声尖叫:“啊——!”乔不遗眉头一皱,这是紫罗的声音。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担心阮叶的他立刻侧步一滑,双手展开,不理会旁人惊吓的目光,使出轻功直接从一楼飞身来到二楼楼梯的过道上。 “叶子,你……”他随手推开阮叶房间并没有锁好的房门,只见阮叶和紫罗安然无恙地站在房间里,只是,房间之中,却还多出了一个人。 巧得很,乔不遗和阮叶在谷外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这个人他们现在却全都认识,因为,他们昨天刚刚见过面。 这个人,是朝公子。 两个女孩子一脸戒备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朝公子。 阮叶看到乔不遗来了,明显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紫罗则使劲向阮叶身边靠了靠。 朝公子见到乔不遗倒也不慌张,细润的双眉微微一舒,向乔不遗微微点头,露出一丝笑容,神态倒像是好友就别重逢:“乔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乔不遗摸不透这个朝公子到底有什么居心。 他将内力凝于掌心,悄然防备着,面上却也是波澜不惊,唇角微扬,他也笑得漫不经心:“朝公子?”他的话音尾声虽然上扬,听起来却倒也不全然是疑问的语气,只是,这好似毫不在乎的语气之中,依旧透出一些气势,虽不霸道,却也不示弱。 朝公子莞尔一笑,继而又看向阮叶和紫罗,似是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伸出手:“跟我走。” 此话一出,乔不遗的神色颇有疑惑,阮叶也不甚奇怪,她有些不耐烦地道:“你这人怎么恁得烦人!”然而,她的话音刚落,身旁的紫罗忽然干巴巴地冒出一句:“我才不要跟你走。” 这下,吃惊的却是阮叶和乔不遗了。 阮叶的反应很直接,她几乎要扯断紫罗的袖子了:“你也认识他?!”不是说朝公子为人颇为神秘的吗?怎么紫罗也认识他?不是那种在大街上走谁看到朝公子的排场都认识那是他的认识,而是朝公子还特意来找她的认识!让阮叶有些不快的是,昨晚她和紫罗也算是秉烛夜谈了一夜,为什么这丫头一点口风也不露?生平第一次,阮叶因为朋友的隐瞒而感到有些不高兴了。 这种类似被骗的感觉,真是让她心里不舒服。 乔不遗也有些惊讶,想不到紫罗和朝公子居然还有关联,这是巧合,还是某人的可以安排?更叫他们吃惊的,是朝公子接下来说的一句话。 他似是歉意地对着阮叶和乔不遗淡淡一笑,翩然而道:“在下的家务事,真是叫二位见笑了。” 阮叶和乔不遗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你是……”不过,他们一个问的是紫罗,一个问的是朝公子。 而被问的那二人也几乎是同时回答。 “他是我哥哥。” “她是我妹妹。” 什么?!阮叶看着这两个个性几乎南辕北辙,长相也没多少共同点的人,有些不敢相信。 乔不遗则已经没了之前的吃惊,虽然还是面上带笑,他的心中却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 昨天白天,朝公子突然出现,说是有心结交他和阮叶两位朋友,并且神态之间,丝毫没有掩饰,他对阮叶似乎有着什么兴趣。 昨天夜里,紫罗又突然出现,翻进阮叶的房间,不知道想偷什么,莫名其妙地便获得了阮叶的信任,根本没有再离开的打算。 今天早上,神秘的朝公子居然再次出现。 然后,这两人现在居然说是兄妹,怎么能叫人不起疑。 他们的出现,到底是偶然,还是早有安排的戏码?乔不遗看着紫罗的神态,她虽然眼神有些躲闪,但她躲避的对象不是阮叶和自己,而是朝公子,好似她做了什么错事却被当场抓住了一样。 阮叶瞧了瞧紫罗的神色,忽然拿手戳戳她:“哎,你这副表情应该是昨天晚上我们刚见面时才用的上吧。 时候早过了哦。” 她虽然有些郁闷,但看着这两兄妹的神情,只要不是瞎子都猜得出来,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或者曲折。 她从来就自认为不像乔不遗那么小心眼,也不像阿旭那么爱记仇,所以这会儿看着气氛有些僵反倒主动开起了玩笑。 只不过,她这个没什么笑料的玩笑除了帮房间降温,没有其他丝毫作用。 朝公子看着压根不抬头看自己的紫罗,摇头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奈。 阮叶直到此时才觉得这个神秘冷漠的男子身上,有了些许正常人的气息。 他侧首,语气虽冷,但神态好歹歉然地对阮叶和乔不遗道:“不知两位可否暂且将房间借给在下,我想和她谈谈。” 对于他们要谈什么,虽然阮叶很好奇,而且阮叶认为乔不遗应该和她一样好奇,但是,人家都说了想单独处理家务事了。 除了痛快闪人,还能怎样? 第十三章 为人兄长要自觉 在乔不遗的房间来回走个不停,这样走来走去快半个时辰了。 乔不遗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叶子,你坐下来歇会儿吧。” 阮叶有些郁闷:“你说紫罗怎么会是朝公子的妹妹呢?”乔不遗一愣,有些苦笑,这是什么问题?当然,心里想的话此时是不能和阮叶说的。 他弹了弹衣袖,安抚着莫名其妙就有些不高兴的阮叶:“叶子,这些问题一会儿紫罗过来你可以自己问她。” 阮叶撅了撅嘴:“我干嘛要问她。” 其实,她对于紫罗隐瞒自己的身份还是有些耿耿于怀,而随着朝公子“借”了她的房间和紫罗谈话的时间越来越长,她的不满显然也在上升。 乔不遗摇了摇头,对于阮叶这样的脾气实在是有些无奈。 “那你为什么问我?我像知道的样子吗?”乔不遗笑了笑。 “你……”阮叶语塞。 好啦好啦,她承认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可是那是她的房间,她有权利在里面呆着吧。 她不介意听听他们的家务事啊。 唉,其实,她就是有点无聊,又有点好奇。 可是现在她的无聊和好奇都得不到解决,她就有点生闷气了。 话说听到紫罗居然是朝公子的妹妹,这件事情确实对她造成不小的吃惊。 她倒不是惊讶于紫罗是朝公子的妹妹这件事情,而是惊讶于朝公子居然有妹妹这件事。 好吧,其实,在她的心目之中,朝公子应该是什么亲人都没有才对。 没有谁这样跟她说过,但是她老是有这种感觉,朝公子应该是那种寂寞孤独的,亲人全都死光光的人——没办法,他出场的排场那么奇怪,阮叶想象不出来他在家里蹭着脑袋去跟他娘亲撒娇的样子。 呃,实在是难以想象。 难不成,他承欢父母膝下时,他那些如花似玉,却和冰雕似的的婢女也这么冷冰冰地在一边站着看着吗?想象都觉得那场景有够诡异。 她真的不是有心诅咒,只是,他是朝公子哪,怎么会有亲人呢?怎么会有妹妹呢?乔不遗看着好无容易坐了下来,两手手肘支住桌面,手掌托住腮帮子,一副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表情的阮叶。 “怎么了?又在想什么?”他揉了揉阮叶的头发,她的头发一向柔软而光滑,犹如黑色的绸子,却比绸子要多了股活力,一如她的性格一般。 阮叶侧了侧头,研究地看了看乔不遗,最终还是只干巴巴地开口道:“没事,没有想什么。” 开玩笑,这话说给乔不遗听,指不定他要怎么笑话自己呢。 他大概会指着她的鼻子说:“叶子,你今天是不是没吃鱼,所有整个人都不正常了?”乔不遗看着明明有事却憋着不说的阮叶,也没有再问。 阮叶感受到乔不遗温暖而干燥的掌心透过自己的天灵盖传来的温度,很是受用,于是自觉地换了个姿势,将脑袋地另一边也凑了过来:“这边。” 看着好似小狗狗,一副晒肚皮顺皮毛模样的阮叶,乔不遗淡淡地一笑:“这里?”“嗯。” 阮叶干脆用下巴支撑着头部的重量,整颗脑袋趴在了桌子上。 “昨晚一夜没睡?”乔不遗心知肚明地问。 “是啊。” 阮叶随便乱点着头,顺便不是很雅地打了个小小的呵欠,“紫罗懂得很多,我昨天跟着她学到不少呢?”说到这里,她侧过脸,目光闪动,很是得意地对乔不遗道,“以后咱们出去,有什么不懂的你都可以问我,我免费解答哦!”她眨着眼睛,黑密长卷的睫毛好似能扑住蝴蝶似的,上下翻飞,说不出的俏皮。 乔不遗拱手道:“小生倒真是要随时请教阮叶姑娘了,还望姑娘随时可以指点。” 他的书生腔调倒也很像回事,至少对于目前只从书本的戏剧话本上知道书生的阮叶而言,这些已经足够。 阮叶很受用的眯起眼睛,倒真的以指点地口吻说道:“要叫‘阮叶小姐’,不是‘阮叶姑娘’,书上都是这么说的,书生应该……”她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完全没了。 看着说话只说了一半就自顾自睡着了的阮叶,乔不遗轻轻摇了摇头。 看来,她昨晚上真是人来疯了一夜。 不然一向活力旺盛的她怎么会累成这样?最好一会儿朝公子能把紫罗带走,要是这个紫罗还继续跟着自己和叶子,乔不遗几乎是出于直觉地不愿意。 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阮叶破坏力就不可小觑了,再加上另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紫罗。 那么,至少他乔不遗的天下就真的要大乱了。 看着趴在那里睡得香甜的阮叶,乔不遗几乎已经可以预见,她醒来之后腰酸背痛并且花一天的时间来指责自己没有为人兄长的自觉,居然可以让妹妹就这样坐着睡着。 认命地走到阮叶身边,弯下腰轻轻将她抱起,乔不遗打算任劳任怨地贡献出自己的床铺。 在落入乔不遗的怀抱的那一瞬,阮叶的眼睛陡然睁开。 看出抱着自己的人是乔不遗,她旋即便又睡眼朦胧起来,微微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她又很放心地沉沉睡去。 乔不遗看着很显然把他当苦力和仆人的阮叶,苦笑一声,走到床边,将她轻轻平放在**。 大概是嫌床板没有乔不遗的怀抱舒服,阮叶又醒了一瞬,扁扁嘴,有些不满地翻了个身,把后背毫不客气地对准乔不遗。 真是……乔不遗笑了笑。 等他重新站起来时,他听见,隔壁阮叶房间的门轻轻地开了。 第十四章 落夕榭的婢女 阮叶醒过时,第一眼就看到床铺对面不远处的桌边,紫罗安静地坐着,双手托住下巴,秀眉紧锁,似乎正在沉思着什么问题。 但是,也不知道是这问题实在太深奥了,还是因为她思考的时间太长了,已经呈现双眼发直的状态。 阮叶在**躺了一会儿,总算清醒了。 她感觉有些渴,便爬起来走到桌边,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一大杯水。 不管冷热张口就喝的后果就是她被烫得哇哇叫。 不过,即便阮叶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紫罗也只是和游魂一样,微微侧过脸来,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声音阴恻恻地道:“叶子,你醒了啊。” 说完,她就转正头部,直直地看着自己前方,继续发呆,呃,思考。 阮叶被她的模样吓得有点毛。 她吐了吐舌头,感觉嘴巴里的温度正常了一些,舌尖也没那么疼了,这才挨着紫罗坐了下来。 拿手肘捅了捅旁边的紫罗,阮叶道:“唉,还说是朋友呢,一点儿也不关心我。” 显然,她自怨自艾的声音压根就没传进紫罗的耳朵里,后者还是跟根木桩似的,一动也不动。 阮叶拍了拍她的肩膀:“喂,你没事吧,早上吃饭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怎么这会儿一副死人样子。” 紫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要我跟他回家。” “他?”阮叶一愣,“你是说你哥,朝公子?”紫罗点了点头,表情沉重地好像马上就要奔赴刑场一样。 阮叶试探地问道:“你和你哥的感情不好?”紫罗烦恼地抚着额头:“也不是啦。” 阮叶看着她,不知道她在烦什么。 紫罗想了想,这才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我和我哥不是感情不好,其实我们的感情还是不错的。 打个比方,如果有人敢说我哥的坏话,我是说如果有人敢的话,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阮叶道:“但是?”紫罗叹了一口气:“但是,我们亲近不起来。” 阮叶问:“为什么?”紫罗似乎有些不想谈这个话题:“反正就是亲近不起来。” 阮叶猜道:“你哥哥对你不好?”紫罗猛摇头:“没有,他很疼我的。 可是……”“可是什么?”阮叶好奇地问。 “我也说不上来。” 紫罗索性将下巴支在了桌子上,“大概,我有些怕他吧。” “怕他?”阮叶有些疑惑。 她不太能想象自己害怕乔不遗的样子,话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一定会被乔不遗嘲笑到恨不得一头撞墙而死的。 紫罗又摇了摇头:“我其实也不是真的怕他,就是……”她似乎也搞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更别提还要清楚地表达出来了。 阮叶已经彻底被她弄糊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紫罗颓唐地垂下头:“我也不知道。” 阮叶有些挫败地看着一脸烦恼却还又说不出自己烦恼什么的紫罗,象征性地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道:“好了好了,不要这么愁眉苦脸嘛。 你哥是要你回家,又不是推你进火坑,你不要这么哭丧着脸嘛。” 紫罗一拍桌子,刷地站了起来,阮叶被她吓了一跳:“我就是不要回家!”紫罗咬牙切齿地道。 她嘴巴一扁,坐了下来,拉着阮叶的手,可怜兮兮地说:“叶子,我不想回家。” 阮叶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看着自己的好朋友这么烦恼,她顿时心中涌起无限同情。 “那个,要不,你先回家,然后找个机会再跑出来就是了。 反正你已经成功溜出来一次,这种事情还不是一回生,二回熟?”阮叶道。 紫罗摇了摇头:“你以为落夕榭那么好进出?”阮叶一听落夕榭,这不是传说中朝公子的家嘛,于是立刻满腔同情转为好奇:“你住在落夕榭?”可怜的紫罗正沉浸在自己即将被迫回家的痛苦未来之中,丝毫没有发现,自己的好友眼神正在发光。 “是啊,那里就是我的家啊,我不住在那里住哪里?”阮叶不着痕迹地问:“落夕榭怎么样?”紫罗没什么心机地答道:“还可以,很漂亮,算是精致的鸟笼,除了没有自由。” 她忽然感慨万千地紧拉住阮叶的手:“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跑出来吗?”阮叶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紫罗叹了口气:“因为在落夕榭实在是太寂寞太无聊了。” 阮叶静静地听着紫罗往下说。 “在落夕榭,我永远自己说话给自己听,像个傻子一样。” 紫罗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那个似乎无忧无虑的紫罗似乎消失了。 阮叶不由问道:“为什么?朝公子不和你说话吗?”紫罗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她想了想,忽然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阮叶,声音忽然变低:“你见过他的那些婢女吗?”婢女?阮叶想起昨天自己和乔不遗在见到朝公子时,他坐的那顶白色软轿就是又十二名绝色的少女抬着的。 “你是说那十二个像瓷娃娃一样漂亮的女子吗?”阮叶问紫罗。 阮叶点了点头:“是的。 那是十二雪。” “十二雪?”阮叶不太明白。 “她们虽然白,也穿着白色的衣服,也不用叫雪吧。” 紫罗摆了摆手:“她们单个也有名字,但是合起来就叫十二雪,这是我哥给她们起的名字。” 阮叶还没有说话,紫罗忽然将嘴巴凑近她的耳边,用低到几乎是呢喃的声音,语气神秘的道:“你知道吗?她们都是聋子。” 她的话好似带着种神秘的力量,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的背后,不知何处,有冷风悄然地吹过她的肌肤,让她的心中冒出丝丝凉意。 “她们……都是聋子?” 第十五章 以爱为名 阮叶万分惊愕地问:“怎么那么巧?”紫罗撇撇嘴:“你以为十二雪天生就是聋子吗?”阮叶瞪大眼睛:“难道不是?”紫罗摇了摇头:“当然不是。 她们,都是被我哥刺穿耳膜才变成聋子的。” 她的声音不知为何,压得极低,明明是温暖的气息,呼到阮叶的侧脸上忽然便凉了,直叫她身上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阮叶脑海里不由闪过那样的画面。 面带微笑的朝公子,眼含柔情,眉带英气,一袭白色长衣款款逶迤,领口袖边淡月色的花纹若隐若现,修长的手中捻着一根细长银针,缓慢地踱步,逼近美丽的少女。 少女的眼中露出惊慌,背后却已无路可退。 长针入耳,微凉的触感滑过耳壁,然后,一点疼,或许连血都没有,只一下,自此世界寂静无声。 即便只是想象,却已经叫阮叶有些不寒而栗。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干:“为什么?”紫罗的表情看不出是对那些女子的同情,还是只是已经习惯的麻木:“因为,她们都想知道我哥的秘密。” 阮叶屏住呼吸问道:“什么秘密?”紫罗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慢慢地说:“我哥说,如果我想知道他的秘密,他也会刺穿我的耳膜。” 她看向阮叶,似笑非笑,“叶子,你现在还想知道吗?”阮叶立刻摇头:“那还是算了。” 虽然这个世界有时候太过聒噪,可是大多数时候这些声音还是很美好的,她没那么自我厌恶到让自己变成聋子。 阮叶叹了口气:“想不到你哥这么凶残,难怪你不肯跟他回去了。” 要是哪天不小心听到了他的秘密,还会听力不保。 紫罗反倒不认同她的话:“我哥并不是个凶残的人。” “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女孩被他弄成了聋子,看起来和行尸走肉一般,你哥难道还是善良之辈?”阮叶将紫罗的话直接划为护短的表现,加上突然膨胀的江湖正义感,她几乎要为那些少女的不平拔刀相助了。 要是乔不遗是这么样的人,她早就把他千刀万剐扔到荷月湖底喂鱼去了。 紫罗幽幽地道:“我的哥哥,是个温柔的男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句话,却叫阮叶想起了数年之前,娘亲描述爹爹时的神情。 “你的爹爹,是个长得很好看的男子。” 也不知娘亲现在过得怎么样?乔不遗说她是去找旧时的好友了,也不知现在找到没有?娘亲会去找爹爹吗?毕竟曾经是夫妻,难道便一点牵挂也没有吗?看着不知想什么突然出神的阮叶,紫罗轻轻推了推她:“叶子?”阮叶猛然回过神来:“什么?”紫罗无奈地道:“没什么,就是你走神了。” 阮叶胡乱找了个理由:“大概刚睡醒,我还有点恍恍惚惚的。” 紫罗摇了摇头:“你这都跟我说了多少话,忽然还没完全清醒?”阮叶接着之前的话题问道:“你倒说说看,你哥哥到底是个怎么样温柔的人?”虽然朝公子的确是有天人之姿,但是这也成不了他悍然行凶的理由吧?紫罗的唇角挂着笑,她徐徐而道:“你以为是我哥哥逼着这些女子刺穿她们的耳膜的吗?”阮叶理所当然地反问:“难道不是吗?”紫罗摇了摇头:“她们是想知道我哥哥的秘密,所以心甘情愿失去听力的。” 阮叶有些糊涂,更多的却是不敢相信:“什么?!”紫罗的眼睛之中,有一丝同情闪过,大约想起了那些少女:“我的哥哥,是一个温柔的男子,他的温柔,可以叫爱上他的女子,为他做任何事情。 哪怕,他要她们的命,她们也决计不会皱一下眉头。” 阮叶看着紫罗,确定她不是因为不想回家所以胡说八道。 紫罗笑了笑,大大的眼睛诚实地看着阮叶:“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那是因为,你没有爱上他。 说来也奇怪,你是极少数见到他却没有动情的女子。” 阮叶翻了翻白眼:“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话说乔不遗长得又不比朝公子难看,而且他除了比较喜欢附庸风雅,喜欢假装君子,至少没有喜欢把人变成聋子的喜好,她从小对着那张脸长大,见到朝公子虽然也有些意外,居然有男子可以这样好看,也不过是觉得,他和乔不遗一样好看而已。 若说动心爱上他,那显然是没有可能。 紫罗道:“下面就是重点了。” 阮叶催促道:“那你快说快说。” 紫罗叹了口气,说:“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些少女是因为想要知道我哥的秘密而主动放弃自己的听力的。” 阮叶显然不相信。 紫罗看向房间门的方向,仿佛透过这扇紧闭的门能看到对面房间里的朝公子一样,她的脸微微红了一下,这才接着道:“那些少女,是在失去了听力之后,才能得到我哥在她们边说话的机会。 只有当刺穿了她们的耳膜,我哥这才蒙上她们的眼睛,告诉她们他的秘密。” 阮叶闻言不由心生两个疑惑:“她们既然聋了不就听不到你哥说的秘密了吗?你哥哥为什么要蒙上她们的眼睛?”紫罗笑了笑:“她们只是在乎我哥肯告诉她们秘密,至于那秘密是什么,她们根本就不在意。 只不过,我哥说过,只有知道他秘密的女子,才能永久地留在他的身边。” 她顿了顿,这才接着道,“至于,为什么要蒙住她们的眼睛,叶子,你听说过唇语吗?”阮叶失声道:“你哥哥是怕她们会从他的口型读出他的秘密!”她愤愤地说:“这样看来,你哥哥压根就没打算让她们知道他的秘密嘛。” 紫罗道:“她们都不在意这个了,你又何必在意?我哥的确是履行了他的诺言,说出了那个秘密。” 你还真够护短的。 阮叶在心里道。 不过,看来这事情的两方根本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又何必多管闲事。 也许是因为年少懵懂,也许是因为没有经历过,阮叶不知道,爱情向来是甜美的毒药,就像总有人愿意饮鸩止渴,也总有人愿意为了留在自己爱的人身边,含笑饮毒酒。 何况,朝公子只是要那些女子失去听力?多么诱人的交易。 一切以爱为名。 第十六章 去留难易说 阮叶仿佛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乔不遗的房间内似的。 她问一旁的紫罗:“你见到乔不遗了没有?”紫罗道:“他正在你房间和我哥哥谈话。” 阮叶一副被吓到的表情:“他们有什么可谈的?”紫罗双手一摊:“我哪里知道。 和你扯了这么多废话,我都快忘记我自身难保,马上就要被押回家去了。” 阮叶抱歉地一笑:“那你慢慢想。” 她心里则在担心,朝公子不会向乔不遗灌输什么聋子好,瞎子妙,哑巴呱呱叫的理论吧。 不行不行,好歹一起长大的,她可不能看着乔不遗这么一个虽然比较爱慕虚荣,但是本质不坏的年轻人就这么误入歧途。 她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紫罗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要去哪里?”阮叶理所当然地道:“我要回自己房间。” “可是……”紫罗拉住了她。 “没什么可是的。” 阮叶反过来拉住紫罗的手,“那是我房间,我就不能进去了吗?你不好奇他们在说什么吗?”紫罗还是有些犹豫:“但是……”阮叶使出杀手锏,她朝紫罗眨眨眼睛:“说不定,他们正在讨论你回家的事情。” 紫罗眼前一亮,立刻举双手赞成阮叶。 只是,她们刚打开门,对面阮叶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乔不遗先走了出来。 “乔大哥。” 紫罗叫他。 阮叶则记着将他上下左右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了一番,想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变得邪恶了。 乔不遗依旧是那个眼挑温雅,眉存秀泽的乔不遗,他朝着阮叶摇了摇头:“叶子,我还以为你得‘月上柳梢头’了才起来赏月吃晚饭呢。” 看来他没有被朝公子变坏。 阮叶没好气地道:“我还和你‘人约黄昏后’呢。” 乔不遗惊讶地道:“叶子啊叶子,你可长进不少,居然记得这句诗。” 话说阮叶话一出口,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连荷月湖底的烂泥都知道她阮叶天生和这些诗词歌赋八字不和。 朝公子随后也负手从房间内踱步而出。 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阮叶姑娘。” 阮叶一愣。 自从听紫罗说了朝公子的特殊爱好之后,她此时见了他不由心里有点发毛。 闷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紫罗一见朝公子,立刻向阮叶身边靠了靠。 唉,可怜的姑娘,摊上个这么古怪危险的哥哥,阮叶在心里向紫罗掬了一把同情泪。 也不知是真的没看见紫罗的小动作,还是故意忽略,朝公子朝紫罗伸出手去:“紫罗,过来。” 紫罗有些不情愿,却又不可奈何地走了过去:“哥。” 她乖巧地在朝公子身边站定。 阮叶转而问在自己身边站定的乔不遗:“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乔不遗淡淡一笑,眉眼舒展得好似春风拂过的荷月湖面:“朝公子见多识广,我们方才小叙了片刻,谈了些江湖旧事。” 你刚出荷谷,知道什么江湖旧事?阮叶心里的话差点冲口而出。 朝公子却朝阮叶一笑:“想不到,紫罗居然和阮叶姑娘成了朋友。” 阮叶立时顺着话头为紫罗说话:“紫罗和我很合得来,我和乔不遗刚刚出谷,人生地不熟,本来还打算请紫罗帮忙领着我们四处转转呢。” 言下之意,你看你出现得多么不凑巧。 朝公子看了看旁边不说话,但显然恨不得立刻点头的紫罗,道:“不知紫罗是如何与两位认识的?”他虽然目光是看向紫罗的,但口中问的却是阮叶。 阮叶疑惑地看了一眼乔不遗,奇怪,难道他们没有谈到这件事情吗?她一转眼,却又看到紫罗的眼神之中,有丝丝的紧张一闪而过。 于是,阮叶心里顿时将事情联系了起来。 大概,紫罗偷偷溜出落夕榭,身上却没有带上足够的钱做盘缠,于是便做了小偷。 显然,现在她可不敢把这件事情让她哥知道。 阮叶很仗义地替她遮掩道:“我和紫罗也是在街上偶然遇到的。” 朝公子缓缓地看了一眼紫罗:“是吗?”看着一见兄长就成了软脚虾,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的紫罗,阮叶只得接着道:“当然了,你不也是在街上遇见我们的吗?怎么,紫罗便不行吗?”紫罗连连丢了好几个警告的眼神给阮叶。 叶子也真是太无法无天了,怎么能这般语气的和她哥说话。 她还没见过谁对她哥哥如此不敬。 最奇怪的是她哥哥的反应。 朝公子居然笑了,好似阮叶的话有趣不已:“阮叶姑娘说得不错,倒是我考虑欠周。” 紫罗睁大她本就不小的双眼,天哪。 她的哥哥到底是怎么了?阮叶骨碌碌地转了转眼珠,干脆直接问道:“不知朝公子可否先不将紫罗带回家?”朝公子眉毛微扬,漫不经心地问道:“为什么?”阮叶笑了笑,眼睛弯成一条线:“我想借你妹妹陪我玩几天,反正她在落夕榭也寂寞得要死。” 朝公子的视线轻轻地落在了紫罗的脸上,稍作逗留,如剑一般的眼神,凌厉地让紫罗不由畏缩一下。 等他看向阮叶时,却又没了那般的尖锐。 他平静地道:“这样也好。 我最近要出门办些事情,正在担心紫罗一人待在落夕榭有些不妥。” 阮叶很惊讶,她想不到自己三言两语,朝公子便答应了。 她原本以为这个男子会是很难缠的。 紫罗比她还要惊讶。 她知道,即便朝公子出门办事,又何时在意过她一个人在落夕榭是否不妥。 而且,他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信任乔不遗和阮叶?紫罗清楚地知道,即便有一日,天下大公,视为大同,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落夕榭也永远是紧闭着大门。 而她的哥哥,朝公子,也绝对不会相信任何人,包括她。 朝公子,永远都不会相信任何人。 第十七章 朋友之忧 朝公子说还有些琐事要处理,问明了乔不遗他们并不急着走,便说明日再来。 朝公子走后,紫罗拉着阮叶回阮叶的房间。 乔不遗看着两个女孩子的身影,若有所思地在过道间站了一会儿,也回去自己房间了。 紫罗关上房门后,转身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阮叶从头到脚好好地审视了一番。 阮叶笑嘻嘻地道:“怎么,感激我帮你逃离被押回家的命运吗?”紫罗表情很奇怪,眼神之中似乎有些疑惑,似乎有些探究,又似乎有些不安。 “怎么了?”阮叶看出她的神色有些古怪,忙问道。 “没什么。” 紫罗摇了摇头。 说句老实话,她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总之心里的就是有些说不出来的虚。 她哥哥的表现实在是很不同寻常。 朝公子一向出门,都会带着十二雪的。 今天不仅独自一人在这客栈现身,对阮叶表现出来的态度也很奇怪。 紫罗当初之所以会偷偷摸摸地跑到阮叶房间,是因为阮叶和乔不遗遇见朝公子的时候,她也在那条街上,混迹在人群之中。 朝公子一向不是主动结交朋友的人。 朝公子有很多朋友,但是,朝公子没有真正的朋友。 对朝公子而言,朋友是生命之中除了亲缘以为最深的羁绊,温暖且危险。 而这羁绊从来不会成为他的好运气。 从很小的时候起,他就明白,朋友,能你在不经意的时候,毁了你。 紫罗从来都不曾真正明白过,自己的哥哥心里想的事情。 但是,即便她不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也必然比别人都要多了解他很多。 隔着人群,远远地看着,紫罗还是可以轻易地感受到朝公子脸上闪过的一丝波澜。 虽然看不出好坏,但是,因为哥哥对他们感兴趣了,紫罗也非常好奇。 她从落夕榭跑了出来,本是因为一个人寂寞无聊。 可是真正出来了,却有些后怕,不知哪日被朝公子抓了回去,会遭受责罚。 所以,见朝公子离去后,本以为他不会再回来的紫罗便一路小心跟着乔不遗和阮叶,直到看到他们在客栈投宿。 紫罗原本打的如意算盘是,她潜入阮叶的房间,搜查一番,看看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朝公子的注意。 这么做一是出于她本身的好奇心,二是为了万一被朝公子找到了,她还可以卖个乖,稍稍讨好一下她的哥哥,免得真得被朝公子责备。 所以,当阮叶问她为什么要半夜三更偷偷摸进她房间时,紫罗自然不好意思实话实说。 既然阮叶认她做小偷,她也没有辩解。 再后来,想不到她居然和阮叶这么投缘,几句话的功夫就成了好姐妹。 这些原本她想的,将阮叶和乔不遗算计在内的话,自然更加是不可能说出口的。 只是,想不到人算不如天算,她本以为已经离开这小镇的朝公子居然去而复返。 更加让人意料不到的是,本来是要叫她跟自己回去的朝公子,竟然因为阮叶的几句根本就是胡搅蛮缠的话而同意让她留下。 紫罗和朝公子一起生活,却不似后者城府之深,她更是因为寂寞的生活而急切地渴望能有个真正的朋友。 阮叶的真诚和活泼都叫她喜欢,她不想自己的朋友陷入什么阴谋。 也许,她的哥哥朝公子真的没有恶意,但是,紫罗却还是担心。 她哥哥的表现太过反常了。 阮叶看着不知为什么不见欢喜之色,反倒有些忧心忡忡的紫罗,不由有些疑惑:“紫罗,你怎么了?”紫罗不晓得该如何去向阮叶说明她心里的感觉,就是因为这一切都只是她的感觉,所以她才更加表述不出来,而且,她也不认为阮叶会对她只是感觉的事情有多少反应。 希望一切真的只是自己想多了吧,紫罗自我安慰着,开口道:“没什么。” 阮叶耸了耸肩:“那你怎么古里古怪的?”紫罗笑道:“我是惊讶,没想到你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说服了我哥哥。” 她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 又与阮叶交谈了一会儿,毕竟是心思单纯的少女,很快她便将这隐隐奇怪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 阮叶先前睡了一觉,没多久就觉得饿了。 紫罗也是一样。 开了门去对面的房间敲门,阮叶想叫乔不遗下楼和她们一起出午饭。 谁知,敲了半天的门,里面还是半点动静也没有。 阮叶不由疑惑,难道,乔不遗出去了?他会去哪里呢?因为身上的钱都在乔不遗身上,这客栈吃饭的钱与住宿的费用是分开计算的,必须现付,阮叶身上没有钱,只得怏怏地又回到房间。 紫罗得知了原因,笑着拉着阮叶下楼:“这顿我请好了。” 阮叶有些惊讶地看着紫罗:“你身上有钱?”紫罗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我好歹是富可敌国的朝公子的妹妹,难道我看起来很像穷人吗?”阮叶忙解释道:“我还以为你是花光了钱才会当了贼的。” 紫罗苦笑,自己果然不该算计别人,这小贼的名头看来她还真难洗掉。 懒得跟阮叶多做解释,她下楼把阮叶早上问的那些菜全都点上桌。 看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阮叶只觉得食指大动。 几乎可以用风卷云涌来形容阮叶吃饭的速度,当她吃完打着饱嗝,看着紫罗丢了一锭银子给点头哈腰的小二,而老板在柜台后面眉开眼笑的时候,她发出了一声感叹:“钱真是个好东西。” 紫罗斜看了她一眼:“钱当然是个好东西。 你没听过吗,有钱能使鬼推磨。” 阮叶真的没有听过,她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嘻嘻,这话我喜欢。” 两人吃饱喝足正要上楼,紫罗一抬头,看见乔不遗施施然走进客栈。 “乔大哥?”阮叶也循声望去。 “乔不遗,你去哪里了?”阮叶站起来问道。 乔不遗笑了笑,似乎四周女子看向自己的视线只是虚无。 “我去了趟钱庄。” “钱庄?什么地方?” 第十八章 乍闻七八恶 看来乔不遗还没有吃饭,紫罗便拉着显然很好奇钱庄是什么的阮叶上楼去了,一路还解释给她听钱庄的用途以及构成,还有赢利的方式。 不愧是朝公子的妹妹,紫罗对于赚钱方面虽然没什么实际经验,理论知识倒是足够丰富。 阮叶听明白之后,似乎对钱庄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反正上午本来出去逛逛的计划因为朝公子的出现而没有实行,阮叶索性拉上刚吃好饭的乔不遗出门。 一路上,紫罗向对什么都很好奇的阮叶解释着她提出的问题。 乔不遗则静静地带着笑在两个女孩子旁边走着,丝毫不在意行人中的女子不时投过来的爱慕的视线。 “乔不遗你真是烂桃花。” 阮叶看着笑得那么温润如玉的乔不遗,没好气地道。 乔不遗很是无辜地看了她一眼,明智地选择没有开口。 来到钱庄后,阮叶进去逛了一圈,也没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不由略略有些失望。 出来之后,除了吃了几串冰糖葫芦,又买了几块臭豆腐,他们再无其他收获。 这镇子本就不大,阮叶他们又不过是走马观灯地四处看,不到两个时辰就已经将镇子逛了个遍。 “外面的世界不过如此嘛。” 没了神秘感,阮叶撇撇嘴道。 紫罗笑嘻嘻地道:“叶子,你这么说可就大错特错了。 你现在见到的,不过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哪里能见识这花花世界的美好呢?要是你到了江南……”紫罗关于江南的一番描述,引起阮叶的无限遐想。 她记得娘亲也是江南人士,那么爹爹,会不会也在江南呢?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阮叶立刻抬头问一边的乔不遗:“阿布,我们去江南好不好?”乔不遗点点头:“好。” 他知道她心里想到了什么。 何况,她又开始撒娇叫他“阿布”了。 他总是对她没辙。 紫罗似乎也很开心。 她虽然不想回她在江南的家——落夕榭,但是她还是很喜欢江南的。 这次出来,为了怕很快就被朝公子找到,她早早地便离开了江南,一路都没怎么好好玩玩。 现在多了阮叶这么一个“志趣相投”的朋友,她怎么能错过这大好机会?她立刻把自己沿路听到的消息说出来,打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江南下月初会有天下豪杰齐聚一堂的盛会,你们要是去江南,可不要错过噢!”“什么盛会?”这次先开口问紫罗的居然是乔不遗。 他不想去是非太多的地方。 毕竟他们刚刚出谷,他也不确信自己到底有几分力量可以保护阮叶。 紫罗似乎很高兴自己的话引起了乔不遗的兴趣,她立刻一字一顿地回答:“武,林,大,会!”“什么东西?”阮叶还是不太明白。 紫罗十分乐意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出来与阮叶共享。 经过她的一番解释,阮叶对武林大会的兴趣立刻陡然上升。 武林大会,自然有各类武林豪杰会聚一堂。 召开武林大会,一般不外乎几个原因:一是因为江湖惯例,话说江湖人也是人,总要吃喝拉撒讨生活的。 柴米油盐酱醋茶,哪样不要花钱买,大家各自赚钱有方,但每个三年总要汇总汇总,好歹他们都是江湖中人嘛。 这也算区别于老百姓的一个方法。 二是因为江湖出现什么新神话。 这个神话可以是无坚不摧的大英雄,也可以是无恶不做的大恶人。 要是出现的是前者,那大家开武林大会,为的就是推举其为作为武林的新一代领军人。 要是出现的是后者,大家则是先将其口诛笔伐一番,再历数其恶行恶状之后,最后商定如何将其一击即杀。 然而,这一次的武林大会,不是因为第一个原因,也只能说是和第二个原因沾上边而已。 显然,最近在江湖上出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问题是,这些事情既便知道是谁做的,那些正义人士也无能为力。 说到“正义人士”这个词时,紫罗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 阮叶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她便轻巧地答道:“这些人表面光鲜,其实也不是个个就真的以匡扶正道为己任。 暗地里做了龌龊事的人多了去了。” 认识紫罗虽然才不过一天而已,阮叶却觉得她好似已经变了好几遍。 她与自己独处时,便是和自己相仿年纪,相近性格的可爱少女。 见到她哥哥朝公子之后,她又好似有些收敛张扬的个性。 此时她说起江湖上的事情时,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些愤世嫉俗的感觉。 阮叶自小在荷谷长大的,见到的阿旭也好,娘亲也罢,就连乔不遗也一样是没这么多面的。 大概,外面的世界太复杂,人也就复杂了吧。 阮叶心想着,全神贯注地继续听紫罗向下讲。 紫罗说的,是近来江湖上“七八恶”的事。 七八恶,可能是七个恶人,也可能是八个恶人,从这尚未确定的名号上来看,就知道江湖上的人对这些恶人的不了解了。 这些人彼此之间并不是全部认识,把他们放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他们的恶行实在是有得一拼。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坏事?”紫罗问道,她此时的兴趣已经完全被紫罗的话调动起来。 紫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些事情是我之前路上偶然听人说起的。 虽然好奇,但是也没有多少时间找人大听。” 紫罗不由有些失望:“我还以为有故事可听。” 乔不遗倒有些庆幸。 幸好紫罗也不清楚是什么事情。 否则他们若是去了江南,阮叶好奇心那么旺盛,总归要去瞧瞧。 这武林大会显然是鱼龙混杂之所,去了也对他们出谷的目的没有什么益处。 他朝阮叶道:“还是不要去的好。” 阮叶只是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他们回到客栈,休息了一会儿便到了晚饭时间,吃过晚饭,各自便回房休息去了。 直到半夜,忽然有阵阵笛声从远处缓缓飘近,紧接着,清脆悦耳,但在这深更半夜听来却显得有些诡异的铃铛声,带着某种神秘的节奏,行至客栈楼下。 紫罗和阮叶醒了。 黑暗之中,阮叶隐约看到,紫罗的脸色不太好看起来。 第十九章 夜半笛声踏月来 还没等玉叶下床去床边看个究竟,紫罗的声音就缓缓地响起来:“不用去看了。 是我哥。” “嗯?”阮叶一愣,朝公子?是了,上次见到他时他的软轿的确是有着金铃铛。 不过,上次她没有听见笛声啊。 难不成这白天晚上出现的时候,朝公子还会分让不让人吹笛子?“他想我回去。 这笛声便是讯息,他来接我了。” 紫罗有些懊恼地道。 但是,同时,她的心里却有放下心来,看来哥哥对阮叶和乔不遗的态度倒也没有多大的不同,之前暂且答应阮叶的要求,可能是那时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去处理。 一办完事情,他又立刻来接自己了。 阮叶不明白:“他这会儿来做什么?”这都三更半夜了,他这不是扰人清梦嘛。 紫罗原本想说,她哥哥不是会去考虑别人的人,但想想这话怎么都不太妥,便只是闷闷地说:“大概他急着赶回江南,所以才半夜来这里。” 乔不遗不一会儿便来敲门了。 阮叶连忙掌了灯去开门。 话说这么晚了,本就万籁俱寂,朝公子那十二雪的婢女鬼气森森地出现,虽然没有呼啦啦地脚步,但这幽幽的笛声和仿佛有什么催命魔力一般的铃声,怎么着都叫人害怕,死人都能被从棺材里吓醒了,何况活人。 大概因为是半夜,而且紫罗也在阮叶房内,乔不遗没有向上次那样走进房间。 他站在房门外,对阮叶道:“紫罗醒了没有?朝公子来接她走。” 阮叶心想,紫罗说得真是准,朝公子果然是来接她回去。 阮叶正要开口,**的紫罗轻声道:“我马上起来,麻烦乔大哥跟我哥说一声,我一会儿就出来。” 乔不遗应了一声,又交代阮叶不要出来,便离开了。 乔不遗前脚刚走,紫罗立刻叫阮叶关上门。 “事情有点奇怪。” 紫罗皱了皱眉头。 阮叶不知道她说的奇怪指的是什么,她不禁问道:“哪里奇怪?”紫罗的大眼睛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只是,她说的话显然就不太动人:“我哥哥居然用那笛子来接我回家。” “什么笛子,很宝贝的吗?”“这笛子,是峰雪姐姐送给哥哥的,自从峰雪姐姐离开之后,哥哥虽然随身带着,却再没有动过它。” 紫罗若有所思地说。 “峰雪姐姐?”阮叶好像嗅觉灵敏的小狗一样,立刻嗅出一丝暧昧的味道。 紫罗却好像顿时觉察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任凭阮叶再怎么问,她都不肯再说关于这个峰雪姐姐的一句话。 相反地,她却开始动手收拾东西。 如果不是她一边加快手里收拾的动作,一边还鬼鬼祟祟地朝着窗外瞟的话,阮叶会以为她是突然转性,思家心切了。 “你去帮我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紫罗轻声地对阮叶说。 阮叶不明所以地望向她,也学着她把声音压低:“为什么?”紫罗急切地道:“我担心我哥哥是特地来阻止我去武林大会的。” 阮叶疑惑地问:“你哥哥怎么会知道你想去武林大会?”紫罗似乎不想解释太多:“总之,他想知道的事情总会有办法知道的。” 她见阮叶还在床边磨蹭,立刻推了推她:“快去快去,叶子,你就当帮帮我嘛。” 到这会儿阮叶的睡意早就跑得干干净净了,灭了灯,她轻轻走窗边。 紫罗当场放迷缘香时戳开的一个纸洞还在,她便半蹲下来,透过那纸洞向外望去。 视野极其狭小,阮叶并看不见朝公子,也见不着乔不遗。 只有那衣袂飘举,白裙曳地的十二雪中,有一两个女子乍然跳进了阮叶的视线。 她们绝色的容颜,空洞的眼神,还有那肌肤如雪踏在地上的那一双赤足,都叫人心里不由抖上一抖。 阮叶转换了好几次姿势,还是看不见那两个男子,但是,他们似有若无的话还是忽远忽近地飘了过来。 听了一会儿,看着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的紫罗,阮叶很不高兴地折回床边:“你说得没错,你哥哥的确是不想你去参加武林大会。” 紫罗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她拍了拍包袱:“叶子,你好好保重,我先下楼从客栈的后门出去。” 阮叶这才反应过来:“你要偷跑?”紫罗理所当然地道:“难道放着大好热闹不去凑,乖乖回家足不出户?”阮叶有些愕然:“你不是很怕你哥哥的吗?”紫罗小声一笑:“怕他是一回事,可是武林大会可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碰上的。 罚个紧闭和错过武林大会,我当然选后者。” 她正要抬脚就走,阮叶却拉住她:“紫罗,你等等。” 紫罗心里急得不得了,深怕这一会儿的工夫朝公子就上楼来。 “叶子,我可真要走了,下次有机会的话,你到了江南,我再想办法找你。” 紫罗跺了跺脚,低声急切地说道。 阮叶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她霍地站起来,拿起本就没怎么拆开的包袱,一咬牙:“我也和你一起走。” 紫罗一愣:“你疯了,你跟我走了,乔大哥去哪里找你。” “我留个字条给他。” 阮叶边说边写了个便笺,大约是她要和紫罗去江南武林大会看看,顺便打听爹爹和阿旭的事情云云。 她边写边带些气愤地道:“你哥哥不想让你去武林大会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他跟乔不遗说了什么,我刚刚听见乔不遗说他也绝对不会让我去武林大会的。 咱们是好姐妹,当然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热闹当然也要一起去看。” 写完她把那纸条用烛台镇住,反倒蹑手蹑脚地拉着紫罗出门。 也不知朝公子与乔不遗到底在谈什么,总之阮叶和紫罗顺利地来到客栈的后院,顺利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紫罗是朝公子的妹妹,落夕榭的小姐,阮叶是荷谷的小魔星,初涉俗世,都有着无畏的天真。 她们或许是听说过江湖险恶的,但是,若这险恶只是来自别人口中而未曾亲身经历,那根本丝毫构成不了她们的恐惧。 带着满心欢喜,两个女孩,好似两只顽皮地小狸猫,贪玩地趁着月色,就这么跑远了。 第二十章 劫富济贫 一路向南。 紫罗和阮叶一路上可谓是玩得非常开心。 没了乔不遗在一旁,紫罗似乎和阮叶更加放得开,两人边走边瞧,不多时便走了近一半的路程。 其实,她们原本可以继续这么惬意地一直走到江南的。 但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摆在了她们面前——紫罗身上的钱花光了。 阮叶跟着紫罗出走,纯粹是临时起意,她娘亲当初给他们的路费一部分在乔不遗身上,一部分被乔不遗存进了钱庄。 所以这一路上她花的都是紫罗的钱。 问题是,在两个游兴高昂,花费无度的女子手中,一个对钱的多少没概念,一个是从小对钱不在乎,本够家底殷实的人家过半年的盘缠,在不到十五天的时间里,就被她们如数送了出去。 紫罗其实可以去钱庄,但是这么一来就可能暴露她们的行踪,她和阮叶可不想还没走到江南就被朝公子和乔不遗逮到。 阮叶一路上不下十次地想象着乔不遗发现她也跑了出来的表情。 一定很精彩吧,呵呵,她恶质地想。 紫罗很快就用她聪明的脑袋想出了一个快速敛财的方法——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阮叶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疑惑。 紫罗的大眼睛忽闪忽闪,说得丝毫没有罪恶感:“就是劫别人的富,济咱们目前的贫。” 详细向阮叶灌输了一通,为富不仁以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理论,紫罗很快就让阮叶准确地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阮叶的回答是:“紫罗,你早该把这么有趣的提议说出来了。” 劫富济贫很有趣吗?当然,至少阮叶是这么认为。 紫罗和阮叶拿着身上剩下的钱买了几个馒头充饥。 阮叶的胃口一路上显然越发被养得刁了起来。 紫罗则原本就吃得很精。 几个馒头哪里满足她们的胃口。 抱着勉强混饱的肚子,阮叶和紫罗蹲在她们前天住下的客栈房间内筹划行动计划。 第一步,锁定目标。 阮叶和紫罗花了半天的时间在这个叫茂理的镇上搜寻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目标。 茂理镇有个朱员外,非常的有钱,很符合她们“劫富济贫”的“富”的标准。 而且,他是典型的为富不仁。 因为阮叶在街上东看西望的时候,正好给她看到了一件事。 让她很气愤,气愤到决定拉着紫罗劫朱员外这个“富”的事情。 当时,阮叶和紫罗为了节省时间,是分开各自去寻找合适的目标的,约好一个时辰后在客栈汇合。 阮叶发现自己到了荷谷外之后,很喜欢在大街上闲晃。 已经适应了人群的她特别喜欢在街上,看着行色匆匆的人们脸上变换各异的表情,这些表情会让她产生无限好奇。 而就是她的视线在迎面而来的各个行人脸上来回逡巡时,她看到有一对类似母女的人走了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悲切的表情。 因为那个女儿的年纪与自己相似,阮叶看着她和母亲一起走着,不知怎么,就有些思念起自己的娘亲了。 心里走着神,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跟上了这两个人。 “娘,你不要再难过了。 朱员外是大户人家,我嫁过去也能顾应到你。” 女儿的声音低低地传了过来。 虽然她故作轻松,可是话语之中还是透出丝丝的无奈。 阮叶看见那母亲拿袖子似乎是在抹眼泪,她带着颤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大概之前便大哭过一场,这会儿已经近乎嘶哑:“秀儿,祝员外已经年近六十,你才十八,嫁过去是他的第十四个小妾。 你难道没听说吗?之前的那第十三个小妾是活生生被他打得折了腿的啊!”阮叶看见那少女的肩膀几乎不为人察觉地抖了抖,显然也是害怕,但是,她还是轻声安慰着母亲:“娘,我去了以后万事不吭声,不得罪人,您身体要紧,就不要担心我了。 朱员外说了,只要我嫁过去,他会请镇上最好的大夫给您瞧病。” 母亲的声音似乎更加哽咽了:“也怨我这不中用的身体,要不是为了给我看病,哪会欠下朱员外家那么多钱。 我这不是在卖女儿吗!真是作孽哪!秀儿你可千万别答应啊……”这两母女说着话,已然走到了一户破落的人家门口,显然这便是她们的家。 阮叶忙侧身躲了起来。 她听了这对母女的对话,心里对她们说的事情基本是了解清楚了。 大概便是这个叫秀儿的姑娘孝顺母亲,见母亲病倒,无奈向朱员外借了钱,现在被逼还钱却又没有能力还债,于是就被逼着去朱员外家做小妾。 阮叶心下顿时气愤不已,这个朱员外根本就是老色鬼,色老鬼!她记下这对母女的住处,又去打听到朱员外家的所在,便匆匆地回了客栈。 紫罗没有什么收获,已经先回来等着她了。 阮叶将她听来的情况跟紫罗一细说,后者显然也大为愤慨。 “叶子,朱员外这种人,我们不劫他劫谁!”阮叶点点头。 紫罗皱眉道:“问题是,怎么劫呢?”阮叶眼珠一转,笑得贼兮兮地道:“紫罗,我们来个双剑合璧怎么样?”紫罗扬起眉毛:“你的意思是……”阮叶伸出手,展开,里面有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瓷瓶。 “这是什么?”紫罗问道。 阮叶得意的一笑:“这就是我跟你说的,任何迷药都对它无效的东西——清醒。” 紫罗顿时有些明白阮叶的计划了。 她也拿出了自己的宝贝,迷缘香。 两个少女相视一笑。 “什么时候动手?”紫罗问。 阮叶有些迫不及待地道:“就今天晚上吧。” 紫罗点点头。 见得到好姐妹的赞同,阮叶又立刻将自己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的行动路线和计划说了出来。 紫罗完全表示同意。 看得笑得很邪恶的阮叶,她忽然嘟囔了一句:“叶子,我发现你对这种事情还真是无师自通。” 阮叶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过奖了。” 第二十一章 迷倒一片 月黑风高夜,劫富济贫天。 虽然茂理镇比荷谷外的那个小镇要略微大一些,但平常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还是一样的。 所以,静待入夜之后,茂理镇上并无太多的人在街上行走,偶有更夫打更的声音悠扬地从路上传来,更加显得夜幕下四处的静谧。 阮叶穿着她和紫罗忙了一下午的新鲜出炉的夜行衣,按照白天记下的到朱员外家的路线,慢慢前进。 虽然轻功不错,但是上陌生人家的房顶这件事情还是让阮叶兴奋不已。 她猫着腰在前面走,紫罗小心地跟在后面。 “喂,叶子,还有多久才到啊?”紫罗在后面拉了拉阮叶的衣服。 阮叶差点踩碎脚下的瓦片,她回过头来,将面罩扯下一角:“不远了不远了,房顶上的样子和地面上看到的路有点差别,你别催我啦!”说完她又四下看了看,再次确定了方向,她朝身后的紫罗勾勾手指:“跟上。” 紫罗看着明显玩女贼游戏玩得很开心的阮叶,忽然有些后悔自己不该找这么个搭档。 阮叶口中的“不远了”的朱员外的家,在她带领着紫罗参观完毕茂理镇几乎所有人家的房顶之后,总算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紫罗吐了一口气,在潜入朱员外家后院之前,她对阮叶说了一句:“叶子,下次我不会让你带路了。” 唉,这一路上耗掉的时间,她们哪怕是明火执仗地跑去朱员外家打家劫舍,事后杀人灭口,接着毁尸灭迹,最后从容离开都足够了。 阮叶显然不乐意了:“我又没带错路。” 她以商量的口吻打趣道:“要不,咱们下次出门的时间再提前点儿?”紫罗无语。 她笑着推了阮叶一把:“快进去吧你!”悄悄地跃过朱员外家不低的围墙,两个心情轻松,好比半夜出来赏月的少女,就这样几乎没有声息地来到了今晚她们的目标的家中。 因为是后院,主要是下人仆役住的地方,虽然隔着一层面罩,阮叶还是闻到了淡淡的,夹杂着汗水与食物的腐臭的酸味。 她和紫罗先隐身于堆在后门旁边的柴堆边。 这里是个死角,即便此时突然有人起夜,也不会那么容易就发现她们。 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环境,阮叶发现后院这几间房子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柴房。 不仅墙壁透风,屋顶也破烂着。 估计要是碰上外面下大雨,这几间房里肯定就下小雨了。 有几声很轻的呓语从薄到让人担心一推就倒的墙壁内传来。 显然里面的人睡得很沉。 紫罗也皱着眉环视了一下四周恶劣的环境,低声对阮叶耳语:“这朱员外果然是个小气鬼,对下人这么苛刻吝啬,这里这么脏乱,哪能住人。” 阮叶从下巴处将面罩向上一翻,露出她笑得白晃晃的牙齿:“所以,我们这次要好好地‘劫’一‘劫’他的财。” 紫罗点点头。 两个女孩子为了共同的目标一搭爪子,好了,开始行动!阮叶拿出清醒,在自己和紫罗的鼻尖下各自抹了抹,做好准备工作,两人便分头行事去了。 来之前,阮叶和紫罗已经分工明确了。 紫罗主要负责四处去散播她的迷缘香,把这朱府从内到外所有的人畜,全部放倒。 阮叶在紫罗完成这项工作的同时,则先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大致弄清楚府内的布局,找出朱员外可能藏匿他金银财宝的地方。 等紫罗结束她的任务之后,两人在一起去找。 阮叶在朱府内里里外外晃了两圈,期间遇到赶去下一个房间放迷缘香的紫罗,两人还互相点头示意,好似在大街上遇到了打招呼一般,闲适得简直是把人家的院子当自己的。 最后,她锁定的目标是朱员外的书房。 在参观过朱员外以及他各房小妾的卧房却没有丝毫发现之后,她越发觉得这书房来得可疑起来。 因为,首先这书房上着锁,并且上的还不是一般的锁,是一把构造十分复杂,很不容易撬开的铁将军。 书房用这么复杂的锁本来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当然,那锁她虽然没有办法撬开,但是从窗户进就容易很多。 哎,一边破窗而入,阮叶一边在心里发笑。 要是不想别人进书房,干脆连窗户也不要开嘛。 她一进书房,就被书房里成千上万的藏书吓到了。 书房里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高之屋顶的书架,上面码得整整齐齐地都是书。 朱员外的藏书多得让人不可思议,多到让阮叶几乎要以为朱员外是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学问人。 不过,她打听到的消息却只说朱员外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土财主,早年在外地不知做什么买卖,回来就突然有了钱。 可是,这书房的书却好似经常有人翻看,许多书的边角都卷了起来。 阮叶猜想这书房之内会不会另有玄机,说不定哪里有个机关暗格。 等紫罗一到,她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紫罗。 紫罗点点头。 她很兴奋地告诉阮叶,这院子里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是清醒的,就连朱员外养的两条凶巴巴的大狼狗也已经睡着,绝对比绵羊还温顺。 阮叶问她:“那朱员外呢?”紫罗一脸窃笑:“他现在睡得跟死猪一样。 嘿嘿,这满院子只要中了迷缘香的人,不睡到太阳晒屁股是不会起来的。” 阮叶看了看东边天空已经开始微微发明:“怎么药效时间这么短。” 她不由有些担心,别第一次“作案”就被人当场抓住。 抓住事小,丢人可就丢大了。 紫罗大大咧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着急,我话还没说完呢。 我说他们睡到太阳照屁股才醒,前提是他们的窗户都是朝西开的。 嘻嘻。” 说完她朝阮叶得意地一笑:“你以为我这迷缘香是江湖不入流的那种迷烟吗?”看着紫罗已经大大方方地爬着窗户进了书房,阮叶也不甘落后地跟了上去。 两个少女,双手叉腰,看着满屋子的书,心里祈祷要是这书房里真藏着什么钱财宝物,可千万别把玄机放在这其中的哪一本书里。 要真是这样,哪得找到哪年哪月? 第二十二章 书中自有黄金屋 紫罗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翻了两三下,看了书中的内容,她原本大大的眼睛顿时睁得更大了。 “叶子,你快来看!”她轻声呼道。 阮叶以为她看到了什么稀奇的内容,甚至她还以为这些都是朱员外那个老色鬼“爱好”的某些书籍。 “是不是比较不堪入目啊?”阮叶不紧不慢地笑着走到紫罗身旁,好奇地把脑袋凑了过去。 紫罗撇撇嘴,拿手指去点阮叶光洁的额头:“我还图文并茂咧!你脑袋都在想什么啊!”她将书拿近些,阮叶看着那书页上的内容,也不禁傻了眼。 “这是什么?”她疑惑地问紫罗,“是你们外面世界的人另外的语言?”紫罗一边随便拿下书架上其他的几本书,一边道:“叶子,你不要把所有你看到不明白的东西都归为外面世界的独特创造好不好。” 阮叶用手指弹了弹那本书:“那你能告诉我这上面是些什么玩意儿?”紫罗晃晃手中后来拿的几本书:“我正在研究。” 阮叶开玩笑道:“那我们要不要先回去一趟,再拿点你的迷缘香来,不然照你这么研究下去,整个朱府的人都醒了,我们干脆问人好了。” 紫罗被她说得一噎:“叶子你别这么开心。 我们俩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你不要一副等着看我笑话的样子。” 阮叶点头:“知道知道,我也来研究研究。” 这书上到底是什么内容,会叫两个少女有些束手无策呢?其实,准确地来说,这书上没有哪一页是有一个字的。 又或许,在那好似鬼画符一样的丝毫没有行列之分的一团黑色墨迹之中,隐藏着一些似是而非的文字,但阮叶和紫罗却都看不出来罢了。 对于两个好奇心旺盛的少女而言,此时她们早就忘记来这里的本意,一心只觉得这书中透着古怪,非要把它弄明白。 然而不知不觉一炷香的时间已经过去,除了被这些装帧样式一模一样,厚度也几乎相同的书搞得头昏脑胀,阮叶和紫罗没有一点收获,除了,紫罗发现,这些书似乎全都不是印刷,而是出自手写。 “手写?”阮叶若有所思地看着书架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书,心中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紫罗见她忽然沉默不语,不由问道:“怎么了?”阮叶将书反扣在书桌上,双眼灼灼生辉地道:“我想起今天无意间听人提起的一件事。” 紫罗被她的表情吸引住了:“什么事情?”阮叶道:“镇上有人说,朱员外之前出去是去挖煤发财的。 但是,也有人说,他其实是无意间挖到了山上的金矿脉,这才得以富贵起来的。” 紫罗听得不太明白:“这和我们这会儿看到的这些莫名其妙的书册子有什么关系?”阮叶神秘地一笑:“你别着急,听我慢慢道来。” 紫罗看着显然玩得越来越没谱的阮叶,不得不好心提醒她一句:“你说得再慢点全府的人都能来听了。” 阮叶听了当没听见。 她继续说着自己的伟大发现:“我撇开这个传闻不谈。 就说我们手上的和书架上的这些书。” 紫罗点点头,示意她继续。 阮叶扬了扬手中的书,语调轻快地问:“你看,这些书基本上都有被人看了很多次的痕迹,就连上面的几乎要靠近屋顶的书架顶上的书,也都没有灰尘,边角也是微微发卷的。” 紫罗道:“不错,想不出谁这么无聊,整天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阮叶眨了眨眼睛:“这个人,很可能是朱员外。”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想,大概写这些书的也是他。” 紫罗不由有些疑惑:“叶子,你不是看这些鬼东西看得脑袋发晕了吧?你自己刚刚才说,朱员外大字不识,难不成他自己发明了一套文字吗?哈哈。” 干笑两声,算是紫罗对阮叶上面说的话的总态度。 阮叶反而得意地一笑:“就是因为他不会写字,所以我才猜得出应该是他写的这些东西?其实这些都是没有实际意义的涂鸦而已。 因为,这些东西的重点根本就不在书写的内容里。” 紫罗犹如坠入迷雾之中,越听越糊涂:“等等,叶子,你确信知道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阮叶边点头边道:“紫罗你不要小看我,我可是很聪明的哦!”她不遗余力地自吹自擂着。 紫罗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顿时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和阮叶一起时她总能这么开心,不似她之前在落夕榭,一个人,孤单寂寞。 阮叶不知紫罗心里想的,她继续表述着自己的猜想:“我换种说法,既然无风不起浪,那么我们不妨假设那个传闻是真的,朱员外的确是意外挖到金子才发财的。” 这种顺着思路的方法比刚才那个跳跃式的结论表述显然比较适合紫罗,她点头问:“嗯,那然后呢?”阮叶有条有理地说:“从我们看到的情况来判断,朱员外是个待人很小气的人,从他怎么对待下人就可以看得出了。 我记得你跟我提过钱庄的经营方法,我想依照朱员外悭吝的性格,他既舍不得给钱庄费用,也不信任钱庄。” 紫罗同意她的观点:“你说得没错,可是,这和这些书又有什么关系?”阮叶扬了扬手中的书,就好像它是她的战利品:“既然不放心把金子给别人保管,那朱老色鬼就只好自己藏在家里了。 可是,这么大的家人多眼杂,他就想了一个很简单,但是同时又很有效的办法。” 说到这里,阮叶却故意停了下来,笑嘻嘻地看着紫罗:“给你一个提示,这答案和一句俗语有关,‘真金不怕火炼’。” 听阮叶说得这么玄乎,紫罗哪里愿意多想,不由催促着下文:“快别卖关子了,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办法?” 第二十三章 烧金子 阮叶故意逗紫罗:“你真的不要自己想一想吗?答案可是已经昭然若揭???p>紫罗不耐烦地道:“罗唆什么,快点说结论。” 阮叶扬了扬手中的书:“朱员外之所以要写这些完全没有意义的东西,是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墨汁涂抹完毕。 换言之,他是为了用完他的墨汁才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紫罗微微消化了一下阮叶的话,随即明白了些什么:“你是说,那些墨汁有问题?”和她差不多高的阮叶硬是将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聪明。” 紫罗没好气地推开她的手:“行了行了,怎么这话从你嘴里出来就那么不像在夸我呢?”阮叶丢了个媚眼给她:“我就是在夸你,你看你,想多了吧?”紫罗作了个呕吐的表情:“那你说这墨汁有什么问题,难不成有毒?”阮叶一脸高深地道:“毒倒是没有毒,不过,书中自有黄金屋,这书里面可全是金子哪!”紫罗脑子这下转了过来:“你是说,这金子在墨汁里?”阮叶道:“不错。” 紫罗觉得,阮叶的表情越来越像那种山头老大的狗头军师了阮叶随手翻到某一页,用手轻轻抚摸着纸张,仿佛摸着的是金光闪闪的金子:“朱员外想把金子藏在家里,可是又怕容易被人看见偷走,所以,他就利用金子的特性,将金子都融掉了,然后按照一定比例,把它们和墨汁混在一起。 因为不信任别人,所以他只能自己来写,但是又因为他根本不识字,于是我们现在看到的鬼画符一样的杰作就是他的成果了。” 紫罗此时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你要怎么证明你说的就是事实呢?”阮叶笑得很淘气:“我们来烧纸玩好不好?”……姚大力是茂理镇的挑夫。 年轻时他本是做轿夫的,不过自从三年前他意外摔了一跤,半边的手臂就再也用不上力。 所以,他再也干不了这个省时却收入还不错的活儿了。 后来,吃了几帖一个路过他家门口的医生给他开的药,倒还真有效,手臂上的伤好了不少。 不过,那个大夫走之前也跟姚大力说明白了,他这手臂当初刚伤着时没有仔细治,吃的药也不对症,这才耽误了最好的时机,现在是再怎么治也回不到之前健康时的状态了。 现在,姚大力就在街上做挑夫,一根扁担搭在肩上,避开受伤的手臂和肩膀,但凡有人叫了他去挑东西,他就笑嘻嘻地答应。 除了本镇的生意,他经常转悠的地方就是镇门口和客栈附近,这些地方都是有外地人比较多出现的场所,他也常常能觅上一点生意。 但是,这个活儿毕竟比不上轿夫,既要每天都在外面找,又常常被人吆三喝四的,姚大力常常感到憋屈。 他把这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归结到当时先给他治手臂的镇东妙手堂的刘大夫身上。 要不是他拍胸脯保证会治好他的伤,还给他开了差不多他小半年收入的药,姚大力觉得自己的伤估计也不会像现在这样。 “庸医!害人!”姚大力每次找生意转到镇东时,都要弯到妙手堂大门口去骂一骂这个误人伤势的刘大夫。 要是碰上阴雨天,姚大力受伤的手臂和肩膀连接的关节处一阵酸疼,加上天气不好,生意就不好,他就更加心里发苦。 所以每逢这种日子,他也不愿呆在那个没什么暖和气的家里,买上三文钱一壶的烧刀子,喝着这老远便能闻到劣质曲酿味儿的酒,靠坐在妙手堂的屋檐下,到后来发展到那个刘大夫见他一来,都不敢再开门。 几次三番下来,刘大夫大概怕自己会被这个五大三粗的姚大力搞得在这茂理镇没了生计,只好自掏腰包,赔了他两倍的诊金。 姚大力这才罢休。 这天晚上,他和几个原来一起的车夫轿夫在一家常去的小酒馆喝酒,直喝到半夜,一时有些尿意,便出去到酒馆旁边的小巷内解决,从小巷出来时,忽然被一个瘦小的书生拦住了去路。 “这位大哥,我在我住的客栈门口见过你揽生意,你是挑夫吧?”因为夜色,姚大力看不太清书生的脸,感觉也就是有些娘们儿气的一个少年,轮廓倒是清秀。 姚大力一听他这么问,心里估摸着怕是生意上了门,立刻道:“是,小爷有什么吩咐吗?”那书生打扮的少年细声细气地道:“我和弟弟是要进京城赶考的,在这镇上耽搁了几天,现在着急赶路,这天也快亮了,劳烦大哥找几个人帮我们搬下行李。” 姚大力爽快地道:“不用找别人,我一个人就能搬得动。” 少年却坚持要他再找几个人:“最好是找几个马车。” 姚大力吓了一跳:“你有多少行李?”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弟弟一起去京城,除了应考,还投奔亲戚去的,所以原来学的书都带了去。” 说完,他伸手第给姚大力一小粒东西:“因为盘缠用的差不多了,我拿这断开的金链子上的一截儿抵工钱,行不?”姚大力用牙咬了咬,的确是真金,这可抵得上他当轿夫时两三个月的收入了,他立刻道:“酒馆里还有不少我的兄弟,都是吃这碗饭的,我替小爷去叫上他们。” 那少年似乎真的很急,只是点头称好,又交代了一句:“一定要找马车和车夫,能送我们去下一个镇的,工钱多点没关系。” 姚大力连连称是。 ……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就有三辆马车出了茂理镇,车夫个个一脸欢喜劲儿。 车内,两个女扮男装的少女笑得得意非常。 这不是阮叶和紫罗,又会是谁? 第二十四章 恶罗刹赵石 乔不遗从来不觉得他会和朝公子当朋友,其实,以他们现在的状况,也不是朋友,只不过,他们现在有点同病相怜。 他们的妹妹一起“私奔”了。 乔不遗还记得自己推开阮叶的房门,看着空空的房间,和阮叶那张一看就是匆忙写下的纸条,那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他有些生气,叶子不是小孩子了,却还是这般天真,在谷里时还好,出了谷还这样就危险了。 秀美的剑眉微微蹙起,他将手中的纸条握得紧了些。 他回头时看到朝公子也已经走进了房间。 他身上永远都是那一身白色的华服,在这仅燃着一只蜡烛的房间里,忽然表情就飘忽了起来,叫人有些看不清。 乔不遗素来不喜这男子身上幽深的气息,虽然只认识了几天,他第一次见到他脑中就清醒地知道,和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有交集最好。 这个男子,行事诡异,喜怒似不行于色,但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出一种逼人的压迫气息。 也许,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控制得很好,他在紫罗和阮叶面前就会收起自己这样的气势。 但是,这只是对着那两个武功可以,但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她们的武功和内心,自然不能和朝公子比,也不能乔不遗比。 乔不遗的武功在江湖上是怎么样的,他自己没底,他的心思是否缜密到可以在这江湖上立足,他也不清楚,很自然地,他会从朝公子身上来找一种标准。 这个标准找到没找到,乔不遗自己也说不清,但是,他能看清朝公子的气势,这种气势,虽然朝公子学会了隐藏,就像乔不遗会隐藏自己身上的锐气一样。 但是,两个旗鼓相当的人,在彼此面前,这种气息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她们走了。” 朝公子忽然开口道。 他的话不是疑问,而是对事实最直观的陈述,简单而直接。 乔不遗道:“是的。” 朝公子忽然笑了,虽然有些冷清,却给脸型凭添了份柔和:“看来,我们得去把她们追回来。” 乔不遗点了点头:“的确,她们去江南,我们一路追过去。” 朝公子似乎有些疲倦,他笑了笑:“我还真是有个可爱的妹妹。” 乔不遗道:“我也是。” 朝公子忽然问道:“我听紫罗说,阮叶姑娘告诉她,你们出谷是要找寻失散多年的亲人?”乔不遗回答:“是的。” “那么,既然要去江南,我劝你不妨去找一个人。” 朝公子建议道。 “谁?”乔不遗问。 朝公子笑了笑:“我认识的一个人,他不算是我的朋友,他是公门中人。 不过,他找人也很在行。 他叫赵石。” 乔不遗没什么反应地道:“多谢。” 朝公子淡淡地道:“不用。” 当时,乔不遗不知道,这个赵石,究竟是怎样的人。 赵石,其实只是个捕头。 一个长得很普通的捕头。 但是,他也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捕头。 他有个绰号,叫“恶罗刹”。 对于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他就好似手执催命铁索的罗刹,从地狱之中而来,步履稳健,形容可怕,要将这些行恶之人,全部拖进地狱的地下层。 他那一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在那些被别人谈之色变的恶人眼中,却狰狞如鬼。 真正的催魂恶鬼。 而且,赵石和其他捕头不同的地方在于,他管很多江湖事。 在朝廷和江湖之间,总存在着一纸看不见的协议。 双方在对方没有触及一个底线的范围内的一切活动都是互不干预的。 江湖中出现了大恶之徒,江湖会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朝廷一向不会涉足其中。 百年以来,一向如此。 但是,这个不成文的规定被一个人打破了。 这个人,就是赵石。 当初,二十出头的赵石用着另一个名字,打入当时控制着江湖所有黑帮金钱交易的铁虎帮。 铁虎帮的帮主铁啸山,心计过人,且生性多疑。 不管是想铲除他的正道中人还是欲取而代之的黑道野心之子,只要他们派去想卧底于他身边的人,全部被他识破。 而最令人恐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那些人之后全部都不见了。 不见的意思就是,再也没有人见到过他们出现。 谁都知道,要想让一个人死,很容易,要想让一群人死,虽然费事些,也不算难。 难的是让一群人就这么消失,不知生死,杳无踪迹。 可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却有聪明奸猾的人,还是栽在了赵石手里。 他不是没有查过赵石的来历,他手下有着可以称得上江湖上最出色的属下,专门查探。 他得到的信息就是,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子,几乎是一进江湖就加入了铁虎帮。 到了后来,对赵石大加赞赏的钱啸山甚至把他看作自己的智囊,心腹中的心腹。 因为赵石的暗中运作,加上钱啸山对他的过于信任,不到两年,铁虎帮就几乎瓦解,内部分崩,外敌陡增,最终整个黑道的金钱交易网络几乎瘫痪。 而直到赵石的剑刺入钱啸山的心脏,说出自己的职业时,后者还是不能相信,这个相貌普通、聪明能干的小伙子,居然是捕头。 当赵石的剑刺过来,而重伤的钱啸山无法可躲时,一瞬间,他心里闪过很多念头。 他猜测过,这个年轻人可能是被人买通的杀手,可能是道貌岸然的侠士,可能是昔日结缘的仇人之子,可能是很多种身份。 偏偏,他就是没有猜到,他居然是捕头。 “我为什么不能是捕头呢?”将剑拔出来的赵石,对着钱啸山死不瞑目的尸体,只是这么轻描淡写地说道。 之后,恶罗刹赵石,名声大噪。 这一次的武林大会,赵石也会出现。 因为,七八恶的事情,他管。 以上这些事情,乔不遗都是在见到赵石以后,直接或者是间接地知道的。 只不过,并不是他去找的赵石。 而是,在他去找赵石之前,赵石就找上了门。 第二十五章 半夜来客 紫罗告诉阮叶,她们离江南的地界已经很近了,要是接下来的路上顺利的话,再过一天多,她们就能安全抵达江南了。 “嘻嘻,到了我的地盘你就会知道什么叫繁华了。” 紫罗拍了拍阮叶的肩膀,很有老大风范地说道。 阮叶就见不得她这么得意:“看你说的,江南的父母官是你吗?”紫罗不理她,她掂量着手里的银票,这些是她们用那些金子换来的,虽然折现时折价了了不少,但是还是很大一笔钱,加上她们两人吸取之前的教训,没有再花钱那么没有节制。 所以,到现在,她们大小还算是富人级别。 阮叶看着这些银票,立刻眉开眼笑。 她倒是很快就适应了外面世界,更是把见钱眼开运用到平时生活的点点滴滴。 紫罗嘟囔着:“要是乔大哥看见你被我带成这样,他会气死的……”想到乔不遗那润雅的眉眼瞬间扭曲,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阮叶才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她想起之前和紫罗在郊外把那么多书都烧了的情景,莫名其妙就热血沸腾。 嘿嘿,那可是她这辈子放得最大最开心的火了。 紫罗她们已经换乘马车了,两个人因为行路方便,索性又买了几套男装替换,现在正在四处找客栈。 “紫罗,你知道吗,我现在只要一想起那母女两个发现自己家院子里突然多出一块银元宝的表情,就特别特别的欣慰。” 阮叶忽然道。 紫罗点了点头:“我也是,所以这种能帮人又利己的事情,绝对要多做一些。” 就这样,她把她们的行为堂而皇之化了。 “既然这样,我们不如再玩一次吧。” 阮叶眼睛亮闪闪地道。 紫罗也没有意见:“我们现在在的这个城,比那个小小的茂理镇要繁华得多。 富人。 尤其是为富不仁的这些富人,也多得多。” “好,等我们找客栈住下之后,还像上次那样,分头去找目标。” 阮叶道。 “嗯。” 紫罗笑嘻嘻地同意。 当时,这两人完全没有想到。 就在她们顺利找到目标,并且拟订好计划后,却完全没有实施。 不是她们临时变卦,而是因为,她们没有机会了。 本该外出行动的时候,她们俩已经蹲在本城的县衙大牢里玩稻草了。 其实,以紫罗和阮叶的轻功,她们要是想逃,一般的捕块哪里挡得住她们。 但是,大概是她们的好运气用完了。 她们遇到的,居然是赵石。 而且,她们被抓进去的罪名,不是因为偷盗,而是因为杀人。 就在她们住下那家叫作云来客栈的那晚,客栈里死了一个人。 她们不知道,就在她们两人在房间里热烈地讨论着这次行动要不要顺便搬点古董什么的时候,正有诡异而恐怖的事情在她们身边发生着。 可惜,当时她们没有注意外面的响动。 ……已是半夜时分,云来客栈里一片寂静。 一路舟车劳顿的客人们大都已睡深了。 只有天字号的一间房里还透出些许微弱昏黄的灯光,门前廊阶被那从门的缝隙中透出的丁点光线照得微微发亮。 这间房的客人是一名女子,一袭白衣,素净无比,此刻正端端正正地坐在灯下。 房间的布置很简洁,并无太多繁琐的装饰,一眼望去房内也只有这女子一人,但她脸上却依然蒙着一层白纱,只能从身段上推断她的年纪似乎不大。 这么晚了她还不睡,莫不是在等什么人?可她的眼里却又无半点焦灼之意,两条柳眉也是舒舒展展的,让人产生某种错觉,仿佛她只是和衣浅睡了一会儿,便又起身坐到灯下沉思一件很要紧的事。 然而她的目光却又不似一般想着事的人那样是游离的,反而有一股子坚定,甚至还闪动着一丝异样的神采。 夜更深了,云来客栈后院树影婆娑,风在树丫间穿梭,犹如无形的鬼魅,长长的巷道口突然出现了一个黑影,一步一步地向云来客栈的后门靠近。 天色甚暗,来人的脸隐在一片黑暗之中,无法看清。 然而他那奇特的走路姿势却在黑暗的衬托下愈显骇人。 他虽然在走路,头颈至腰处的上半身却几乎纹丝不动,这本就是常人无法做到的。 而他的双腿更是离奇,几乎是没有任何的转圜地直提直放。 从后面看,他的整个身影忽高忽低,甚至是有些可笑的,但在此时却平添了几分诡异。 令人不解的是,深夜来访,他似乎并未想要隐藏自己的行踪。 每步落下时都发出不小的声响。 整个空巷中只有他的脚步声,可细听却又不全是,还有一种不知是何物发出的格格声。 那人在云来客栈的后门前停住了步子,以一种极其迟缓而僵硬的动作将身体转向厚实的木门,抬起双臂用双手在门上一推,准确地说是在门上“咚”地一撞,那门却是没有落锁,“吱呀”一声便开了。 方才那人定住神形时,脚步声消失,格格声也停止。 而此刻,脚步声再起,格格的声音也随之再现。 但这次却比刚才更为分明,原来,那竟是他关节处走路时发出的声响!房中的女子忽地双眉一挑,似是听到了后院的动静,但随即又垂目端坐,仿若从未动过,只有那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她心中的不平静。 她与来人有和关联?深夜未睡,莫非等的是此人?而那人已顺利穿过后院,正以他那怪异的姿势踏着楼梯向上走。 云来客栈虽大却年份已久,平日里那木板楼梯踏上去都咯吱作响,何况此时那人几乎每步都是重重地踏上去的。 奇怪的是,即使声音如此之大,却没有一人从房中出来查看一下,连灯都未掌一盏,难道这整个客栈除了那白衣女子外的客人和掌柜,伙计全都睡死了吗?白衣女子依旧默声坐着,似乎在聆听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在她的门前骤然停止。 她似乎是早料到这一出,只是深呼一口气,便起身去开门。 “你来了。 快些进来吧。” 她边侧身让门外的人进来边柔声道。 话语虽短,语气中却似包含了万般柔情蜜意,仿佛来者是她深爱的情人。 第二十六章 长针入眉三分冷 那人没有出声,进屋几步后却立住不动了。 女子合上门,转身指着桌旁的一张椅子道:“坐吧。” 那人依旧无语,径直走到桌边坐下。 当然,他的整个动作依旧僵硬迟滞,关节也依旧格格作响。 但白衣女子却似乎丝毫不以为意,那人坐下后她也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置,与来人正好隔桌相望。 房内霎时又寂静如初。 借着灯光,那人的脸逐渐清楚分明起来,却是个四十开外的精壮汉子,棱角分明,双目如炭,身着墨黑硬领绸袍,腰间一条金缕银带,细看左胸前有金线绣成的两个蝇头小字:“金武”,正是金武镖局的标识。 但见他目光涣散,面如死灰,犹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精神可言。 女子随手拿起一把银剪,将灯芯减去一截,灯光嗤地一声爆开,一会儿又燃回原状。 女子吃吃地笑着,放下银剪,道:“这些年,‘金武’的名声越来越响,想必你也过得很好吧。” 那人慢慢点了一点头,颈椎处又是“格崩”一声。 女子满意地颔首,又道:“那你是不是很快活?”那人依旧只是点头,却无半句言语。 不过白衣女子似乎也不以为杵,犹自说道:“你想了这么多年的福,却不知道有人为你受了多少苦,你心中就生不出半点愧疚吗?”这次那人既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摇头,仿佛是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而那女子却是越说越气:“二十年前你做过的那一档子丑事这么快便忘记了吗?倒也是呵,这二十年你风头这样健,怕也真的把自己当成代表公正侠义的大侠了吧!”虽然她脸上蒙着一层白纱,但是单单听那语气却也可以想象得出她脸上的神情,定是悲愤至极。 但奇怪的是,来人依旧没有丝毫反应,木然然的脸犹如一汪死水。 片刻,女子渐渐平下来气息,也不再出声,只与那人相对无言地坐着,好似这夜深长的再不会有尽头一般。 半晌,女子才长叹一声:“你可记得红眉?”乍听“红眉”二字,那人便是一抖,似乎这两个字的背后有着什么深幽的涵义,触动着他几乎死去的神经,即便是当下这样的情形,却还是禁不住浑身一颤。 大约,红眉是他深藏于心中最隐秘位置,即便是午夜梦回也不会拿出来审视回想的秘密,不为人知,甚至他假装这秘密也不为己知。 这女子将他的反应一应收尽眼底,似乎怒气稍稍小了些许,却还是冷哼一声,余怒未消地道:“看来你倒也不曾全然忘记。 也对,这等无耻之事,不论是谁做的,即便再过个十年,怕也是忘不掉的。” 那中年男子坐在对面,除了之前那颤抖似乎表示他是个活人,此时,他又是一副活死人的模样,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空无一物的前方,面色铁青,任谁见了他都会忍不住抖上一抖。 女子的声音虽然因为激愤而变得微显沙哑并带着颤音,但是只从她的声音推断还是可以听出,其实她自己的年龄也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光景,堪堪正值妙龄。 二十年前即便她不是尚未出生,却也顶多刚刚开始牙牙学语,大概连事情都还不曾能记得,那她口中的二十年前之事又是从何而来?更加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男子虽然之前抖了一下,却又立刻静默了下来,好似他从未动过一下。 而面前白衣蒙面女子说的话也不是朝他说的一般。 女子的声音兀地停住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隔着桌子将身体慢慢向那汉子探去。 当她两眼平直地盯着那汉子的眼睛时,后者那两道涣散无神的目光忽然聚集为两个点,直落落地打在女子的双眸之中,那双眼睛里,明明只有灯火的跳动,可是那烛火的倒影却好似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跳着诡秘的舞蹈。 那男子便好像被吸引住了一番,再也移不开半丝目光。 女子扬起左手微微一扯,白色的面纱就此落下。 而她的面容,便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漂亮的脸,倾城倾国,不可方物,此时在灯火的映照下,更加平添了几分迷离妖冶。 这张脸,可以叫全天下的女人嫉妒,可以叫全天下的男子迷恋。 即便她此时没有表情,但美却还是美。 但是,对着如此美貌,那男子脸上的表情却好似见了鬼一般,整张脸因为恐惧而不停地抽搐,扭曲,变形。 那女子右手一翻,食指与中指间顿现一根通体透红的长针,直直地朝那男子双眉之间刺去!而那男子却好似完全不曾见到那已迫在眉睫的针尖,不闪不避!然而,当针尖只差分毫便能刺入男子肌肤的时候,女子停住了动作。 她左手拿着面纱在男子的脸上一拂而过。 如果说之前这男子面露混沌之色,仿佛梦游一般,那此时便是醒了过来。 他一脸惊骇至极,想要推开却全无半点力气!人往往不是无法解决某件事情时生出恐惧,而是,明明有解决的方法却发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 “你、你是……”他呼吸急促地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永远失去把这话说完整的机会。 几乎他张开口的同时,女子将那针深深没入了他的眉间。 来不及挣扎,来不及尖叫,甚至连眼神都没有来得及看向门的方向,这个男人无声无息地死了。 “哼,”女子重新戴上面纱,一如飘飘临凡的仙子,说得话却冷到骨头里,“倒是便宜了你。” 当收到线报的赵石带着几个精干的手下赶往这云来客栈时,女子已经从容不迫地出了房间门,不紧不慢地出了云来客栈的后门。 出了后巷,有两个巷子的岔路口,女子毫不迟疑地选了右手边的巷子。 这里的地形她早就勘察过了。 左边的巷子不能走。 因为,这左边的巷子很有趣,曲折多变,一路走下去可以拐七八个弯,最后却是死路一条。 这有点像人生。 第二十七章 入狱总结 赵石收到线报自有他分辨真伪的一套方法,不然,他又是如何年纪轻轻就有了那么响的名号?但是,说他年轻,只是因为他的实际年龄还没有到三十岁,可是,他的样子,尤其是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却让他看起来不想一个朝气的年轻人,倒更像一个已经领略了人生大半苦涩酸辣的中年人。 他手下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捕快,他们尊他,敬他,却也怕他。 这种恐惧是一种人性的使然,因为赵石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 他常常若有所思地在街上走着,那副散漫的表情直叫身边的人都以为他真的是在逛街,可是,就是这样偶然一抬眼的功夫,却有精光自他眼中一闪而过。 当时,即便是跟在朝公子身后出现,即便他的样貌平凡,却还是叫乔不遗不能忽略他的存在。 赵石懂得何时该完全收敛起自己的气势,却也总能在适时的时候释放出来。 乔不遗把他归为聪明人一类。 事实证明,后来他听说过的关于赵石的事迹,显然都印证了上面这一点。 不过,聪明人和光明磊落倒不一定完全对等。 赵石是先找到朝公子,然后顺便又找到了他关在牢里的另一个丫头,也就是阮叶的哥哥乔不遗的。 “你们的妹妹犯事儿了。” 赵石说这话时,脸上挂着惬意的笑容,看向眼前两个年轻男子。 当时,赵石带着一干手下在赶去云来客栈的路上时,心里就有种预感,他们去,只会看见尸体。 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什么也没有,尸体和凶手,一个也没看见。 但是,赵石的预感还是成为了现实。 死的人,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金武镖局的当家人,章成豪。 章成豪的名字还是江湖上提到侠义二字时不得不提的,他为人豪爽,友遍四海,更是江湖人纷争调解时必定会请的,因为他一向公平。 只是,这个向来被誉胸怀坦荡的章成豪,此时却不怎么坦荡地死在了这个一点也不算豪华的客栈房间内。 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种淡淡的脂粉香——这里来过女人——赵石的脑海里瞬时划过这个念头。 他想起自己这么多人进了这客栈,竟然没有一个人出来查看,这其中必有古怪,而现在整个客栈唯一还有灯光的,便只有一间房了。 虽然知道,凶手不会这么傻或者说是这么狂妄地继续留在这附近,但是,那个房间以及房间里有什么人,赵石决定还是去看看。 不短的捕快生涯教会了赵石一件事,那就是永远不要忽略案发现场周围一切哪怕只有一点可疑,甚至只是有些反常的地方。 这个房间里住着的,自然就是后来被赵石丢进县衙大牢的阮叶和紫罗。 在大牢里度过了两天一夜,见识过世上最干瘦最横行的老鼠,最细小最密集的蟑螂,最难闻最难吃的饭菜后,阮叶对她们那天被抓做了如下总结。 首先,亏心事还是少做的好。 虽然劫富济贫没啥好心亏的,但是这个理由显然不适用于他们面前突然出现很多捕快的时候。 其次,千万不要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时就自乱阵脚,要不是她们自己心虚打算逃跑,也许人家问个话也就放她们走了,哪里会这么“热情万分”地请她们来这县衙大牢喝茶谈心外加体验生活?再次,关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种事先做好准备工作的事情,比较适合向诸葛亮那样的神人,她们这样的凡人还是不要用了。 因为,要不是她们提前在出发前就抹上清醒,那她们也只会是云来客栈中,中了迷烟而睡得昏天暗地的客人之一和客人之二,哪里会因为半夜点个灯说个话就招来一票捕快。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下次她们最好能提前知道这个赵石在哪个城市,因为这样她们就能绕道而行了。 她阮叶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这个武功高得不像捕快的捕快了啊啊啊——对于阮叶上面的话,紫罗几乎要举双手双脚表示赞同。 “要是这些话叶子你能在我们住进那家客栈之前想起来,那一切就完美了……”紫罗幽幽地道。 这个赵石,他真以为他是恶罗刹吗,抓人一点也不手下留情。 阮叶捂着自己可爱的臀部,小心地挪了挪身子,在一堆看起来相比其他地方要干软一些的稻草上坐了下来。 可是,即便是如此,她的臀部还是传来一阵疼。 可恶!她不禁咬牙切齿。 看着旁边索性动都不动的紫罗,阮叶总算切身明白什么叫同病相怜了。 真的无法想像,她和紫罗居然在这么就跳上房顶打算畏罪潜逃的时候,被赵石一脚一个踹了下来。 可怜她们俩千娇百嫩的小香臀哪,就差没碎成四瓣了。 “这个赵石,真是一点也不像个男人!”对于自己的臀部遭到的暴行,一直保持沉默的紫罗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了。 “就是。” 阮叶立刻和声而道。 这时,她们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的赵石施施然走进了牢房。 这两人不由鼻子里出气——一声冷哼,摆明了,我们就是鄙视你!但是,在见到他身后走来的两个年轻男子之后,这连两个少女却都不由眼前一亮,下一秒几乎要开心地跳了起来。 第一次,她们深刻地认识到,自己的兄长是多么美好。 不过,当她们真的跳了起来时,却都不约而同地捂住了屁股。 痛!阮叶小脸皱成一团地跑到乔不遗身边告状加诉苦:“阿布,我受伤了,这个赵石实在是太可恶了!”紫罗虽然不像阮叶那般和朝公子撒娇,却也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你们哪里受伤了?”两个男子不由同声问道。 两个女子尴尬地捂住受伤部位,忽然沉默了。 然后,两个明白过来的男子也好笑地沉默了。 整个牢房,只有恶罗刹赵石的脸上,笑容倒是越来越盛,“各位要不要出去再聊?” 第二十八章 小别重聚话几分 阮叶其实早就猜到,乔不遗不会因为她私自跟着紫罗跑出去的事情而大发雷霆。 话说回来,她压根就没见过他何时暴跳如雷过。 不过,即便知道乔不遗的脾气,阮叶也还是对着乔不遗脸上自始至终挂着的笑容有点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乔不遗的微笑看在她眼里,让她有种还是赶紧自己找个角落去拿块豆腐自己自杀的冲动。 情况实在是有些不妙啊。 阮叶的眼睛骨碌碌地直转,心里已经想了几个来回,在她还没有能为自己乱跑出去,丢下乔不遗的行为,找到一个即便不合理也要靠谱的理由之前,乔不遗已经开了口:“下次不要这样了。” 看着眼前,垂着脑袋,一副又委屈,又丧气的表情的阮叶,乔不遗自从发现她离开后的担心、生气、紧张,一直压制着没有发出来的各种情绪,这会儿几乎要不听他的控制,从口中自己溜了出去。 不过,一见到阮叶略微带些讨好的眼神,和可怜兮兮眨巴眨巴的眼睛,这些话却忽然统统说不出口来。 最后,手掌轻拂过阮叶乱七八糟的头发,只得说了这么一句。 这些年,陪着她长大,心里对她的性子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这会儿说多了,她也只会不耐烦,表面上说听进去了,回头又立刻该怎么样还怎么样。 既然她也已经吃了自己冒失的亏,在这大牢里不情不愿地带了两天一夜,身上也是脏兮兮的,还受了轻伤,吃不好睡不好的,乔不遗也就不忍再多训她。 阮叶见乔不遗似乎已经消了气,不由小步小步地挪到他身边:“阿布,我错了。” 她很识相地自我检讨。 认错而已,又不会少块肉,重点是要安抚好乔不遗,真把他惹毛了,自己哪还有好日子过。 乔不遗好笑地看着她:“知道错了就好。” 阮叶抬起眼,看了看乔不遗,唉,果然是小时候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不过是几天没有见他,心里竟然有了几分思念。 乔不遗自在地笑了笑:“怎么,几日不见,想我了?”说这话时,他们正站在客栈房间的窗前。 有夜风徐徐吹进来,拂过阮叶乱糟糟的发丝,吹得她的模样愈加有些狼狈起来。 她有些心烦地双手去压头发,却不小心又扯痛了自己。 低声很不雅地咒骂一句,阮叶想尽办法把自己的头发弄得服贴一些。 不小心被乔不遗自恋的话恶心到了,外加发现自己心里冒的的确还真是思念他的念头,阮叶忽然觉得半刻之前,在牢房之中,她认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兄长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判断。 正要反唇相讥,乔不遗见她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的一头青丝,立刻拉住她的手:“叶子,你想当尼姑的话我没有意见,不过,你可以找把剃刀来剃头,不用这么暴力地向佛祖表示你想斩断尘缘的决心。” 阮叶这会儿更加确定自己之前在牢房之中一定是产生幻觉了,这个乔不遗还是那个看起来品貌天人,实际上嘴巴坏,心地也不怎么样的可恶家伙。 虽然语气是不尽的调侃,乔不遗替她拢起发丝的动作却轻柔万分。 阮叶乖乖地站住不动:“阿布。” 她忽然轻声道。 “嗯?”乔不遗淡淡地应道,手指又捋开她盖住眼睛的刘海。 “你说娘亲现在在什么地方?”阮叶问道。 她在大牢里,思念的另一个人,就是娘亲。 “应该是见到故友了吧。” 乔不遗收回手,看了看发型总算比鸟窝要好看不少的阮叶,这才回答道。 “怎么,想她了?”他低声问。 “嗯,”阮叶老实地点了点头,说实话又没错。 但是,说出来后,她又担心这好又给乔不遗逮住了机会笑话她。 没想到,乔不遗竟然也深呼吸了一口气:“我也想这会儿就见到她,”他故意顿了顿,这才继续说道:“正好跟她说,我觉得和你一起出谷与一个人呆在谷中,其实我比较想选后者。” 阮叶狠狠地瞪了瞪他,他居然说宁愿一个人在谷里面也不愿陪她一起出去,和她同行有那么糟糕吗?!不过,她随后又得意洋洋地笑得一双明眸弯两弯:“可惜你现在是没这个机会遇见她的。 娘亲连招呼都没和我们打一声就一个人走了,说明她压根就是让我们出谷了就自己闯荡。” 闯荡这个词,也是阮叶从紫罗那里学来的,大概少女心里总会有些特别**的神经,就比如阮叶就从听到这个词起,就觉得它实在是太有一种江湖气息了,带点豪气,带点落拓,还带着一点孤独与寂寥的意味。 所以,此时她说这词时,心里倒是准备好了要在江湖上好好闯荡一番。 听她这般烂漫地说着,乔不遗想起,在出谷的前一夜,他听到的自义母口中的一些话,不禁眼神微微一暗,只含混地应了一声,倒也不曾像往时那样多说几句,把阮叶气得跳脚。 阮叶将乔不遗的少言归为自己的胜利。 她特开心地踮起脚,拍了拍乔不遗的肩膀:“小子,娘不会突然出现让你说出你的心声的,你就认命吧。” 说完这话,她不由想到紫罗,看那个朝公子脾气那么古怪,不会想出什么变态的法子来惩罚紫罗吧。 她不由有些担心:“乔不遗,你说紫罗会怎么样?”乔不遗道:“她不会有事的,我一路上来,便是朝公子提议的,想来他也很记挂紫罗。” 听了这话,阮叶才略略放下心:“那就好。” 忽然想起什么,她又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那个恶罗刹关进牢里去的?”乔不遗便将赵石如何找到朝公子,然后自己和朝公子又是怎么样赶来县衙大牢说了一遍。 阮叶知道乔不遗为了找到自己,居然和那个看起来神秘古怪并且残暴冷漠的朝公子一路同行,不由大为感动,简直想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地来一句:“兄弟,真是辛苦你了。” 然而,乔不遗的下面一句话,却叫她不禁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说:“叶子,你知不知道,为了让你和紫罗从那大牢里出来,赵石提出了什么条件?” 第二十九章 莫峰雪 正是夕阳将要落下的光景,金色的余晖斜斜地照进落夕榭,仿佛是一汪和着金沙的水流,自然诗意地在落夕榭的每个角落里流淌。 一双修长且白皙的手握着一个酒杯。 酒杯是晶莹剔透的玉石打成的,杯身碧滑,玉色纯然,显示着主人的优渥生活和挑剔的品味。 着双手的手指细而长,关节分明,骨节却又不突兀,仿佛从生下来到现在,这双手的主人从来没有劳作过。 这是一双男子的手,它们显得很有力道。 但是,同样诡异的是,这双手比女子的手看起来还要精致,比被它握住的玉酒杯还要更加像一件名贵的艺术品。 朝公子看着酒杯,神情闲散,似乎只是惬意地在自己家中的庭院中,观赏余霞,小酌几杯。 跟在他后面的紫罗却背上沁出一层冷汗。 她以为自己会有勇气直面哥哥的恐惧,事实上她实在是高估了自己。 咬了咬嘴唇,终于受不了这气氛了的紫罗开了口:“哥哥。” “嗯?”朝公子扬声应了应,那翘起的尾音让人几乎要以为,他已经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个妹妹的存在。 然而,他的表现越平静,紫罗却越有种恐惧感。 她想起小时候飞进落夕榭的一只画眉。 那只画眉是多么地漂亮啊,光亮美丽的羽毛,雪白色的眼圈,向后延展成峨嵋状,声音清脆婉转,那样地令人着迷。 这只画眉被她哥哥捉了去,关在一只金丝织就的笼子之中。 是了是了,当时她也是刚被领进这落夕榭,刚知道自己有这么一个哥哥不久。 当她第一眼见到朝公子时,几乎要迷恋上这个长自己几岁的少年。 落寞却清明的眸子,闪着星事也无法比拟的光辉,肤如凝脂鼻如锥,紫罗在他面前几乎要自惭形秽。 继续说那只飞进来的画眉。 紫罗记得,那是朝公子少数明确地表示出喜欢过的东西。 只是,它却死了,死在朝公子自己的手中。 因为,它不吃朝公子喂它的吃食,并且试图冲破笼子,几次撞得那挂于檐下的金丝笼哐啷作响。 于是,朝公子扼断了它纤细的喉咙,让它永远也没有机会再展示它美妙的歌喉。 紫罗深深记得,自己便是那时,就对这神姿宛然的哥哥生出了恐惧,而那恐惧,在长大这么多年中,一丝一丝地慢慢蔓延,直至爬满她的心。 她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她也知道朝公子对自己是很好的,但是,这并不能阻止她心里怕他。 记得有一次,朝公子带她去一处他名下的钱庄,那掌柜与其他一干人的诚惶诚恐全都落在紫罗的眼中。 回来的路上,仿佛能看出她心中想法,朝公子淡淡地道:“你觉得他们对我是什么样的感情?”“他们对哥哥你都很忠心。” 紫罗想了想,这才道。 虽然从落夕榭出来她很开心很兴奋,但是还是细心地选了个委婉的说辞。 朝公子却笑了,那笑容仿佛花间晨露,明明是淡然的,却还是带了只属于夜间黑暗的冷洌。 “他们只是怕我。” 他说道,脸上的笑容不变,手指挑起马车车窗,便有街上的女子为之驻足,他却好似全然看不见,放下窗帘,转过头,只是接着说道:“他们的人,他们的钱,他们的命,都在我手里,他们不是对我忠心,他们只是怕我。” 紫罗脸上因为和哥哥一起出行的开心的笑容顿时隐了去。 她不知该如何应答朝公子的话,不知他是要安慰,还是要沉默。 所幸,朝公子也并不需要她做出什么反应,他看着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有一枚碧绿的玉扳指,青意灼灼,仿佛上天的偏爱,将天下最碧的一湖水都凝翠聚于这圆润的一环。 “不过,他们怕我,这样岂不是更好?”他笑容讥诮地道。 这句话说得如此自然,听在紫罗耳朵里却有些空落落地难受。 她知道哥哥是个寂寞的人,他的眼睛永远是清醒的,他的神情永远是淡然的,就是因为他太清醒,却又远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然,所以,他才寂寞。 紫罗并不是什么也不知道,她也自有细腻**的一面。 有时候,她不想自己那么闹。 可是,如果没了她的声音,那这落夕榭就真的有如一湖死水了。 她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关心着他。 只是,她却忘不掉那只死去的画眉。 对于朝公子而言,也许她和只画眉一样。 对于那只被他关起来的画眉,他虽然喜欢它,却还是杀了它。 或许,自从他把那只画眉划为他的所有物之后,它是否美丽,它是否幼小,它的声音是否婉转,它的羽毛是否鲜亮,这些种种,他都已经不关心。 他在乎的,只是它是他的。 他在乎的,是一种控制和占有。 笼子、吃食、对话、抚摸……全部都是。 可是,当画眉的表现有违于他的期望时,当它想逃离笼子,逃开他的控制与占有时,他就杀了它,用夺走它的生命来宣布他最终的拥有权。 这一点让紫罗很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那只画眉一样,再也无法忍受这落夕榭寂寥没有生气的生活。 她不知道,在朝公子的眼里,她怕他也是一件让他觉得“岂不是更好”的事情。 她忽然有些怀念峰雪姐姐住在落夕榭的那段时日。 莫峰雪,这个鲜活且独立的女子,她的出现曾让朝公子的脸上浮现出最接近真实的笑容。 那样纯粹的笑容是紫罗从来没有见过的,她相信,至少有那么一刻,哥哥没有掩饰自己的内心。 也是那时,他看起来才像一个活生生的有感情的人。 可是,毕竟许多事情已成追忆。 虽然随身带着峰雪姐姐送的笛子,哥哥却再不曾提过她的名字,久而久之,这名字似乎成了落夕榭的禁忌。 “紫罗,你在想什么?”朝公子忽然问道。 有种被人看破心中秘密的慌张,紫罗忙将视线调开:“没什么。” 她低声说。 第三十章 江南序幕 阮叶觉得,赵石这人不该去当捕快,他应该去经商,自己赚钱当老板,阮叶觉得,他不但会成功,而且绝对会是个奸商。 做买卖只赚钱不折本,不对,根本就是没本钱,空手套白狼,还套得理直气壮,这种人,不是奸商是什么?冤枉她和紫罗杀了人把她们丢进大牢受苦的事情,她们还没找他算账呢,想不到,他居然还好意思提出,如果乔不遗和朝公子想他们的妹妹完璧归赵,必须配合他去抓住真正的杀人凶手。 哪有这样的,你错判好人还不够,还得了便宜还卖乖地逮住机会要挟好人的家属。 来来来,想你们妹妹出狱不?没事没事,我知道她们是无辜的,不过你们得配合我找出真正的凶手。 “他和他手下那批人是干什么吃的?”阮叶不满地嘟囔着。 乔不遗横看她一眼,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怎么了?叶子,知道为我抱不平了?也不看看这些麻烦是谁给我带来的。” 阮叶有些心虚地吐了吐舌头,却还是强词夺理:“当然是那个赵石。” 乔不遗由得她信口将自己的责任推卸地一干二净:“正好,你不是要来江南吗?我们这便要到了。” 阮叶笑得很开心:“是啊,我还想去落夕榭找紫罗去呢!”她还真是怀念与紫罗一起出行的日子啊,最近生活好平静,乔不遗压根就没紫罗好玩。 乔不遗看着阮叶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出声提醒她:“叶子,即便到了江南,我也要和你约法三章。” 阮叶不由垮下肩,什么嘛,这么急着跟她耳提面命做什么,破坏她的情绪。 乔不遗道:“我本拉不想你去江南,是因为这里人事纷杂,武林大会的召开更加会吸引一大批或正或邪的人。 你要记住,我们出来是找人的,不要徒增事端。” 飞快地瞟了一眼??o揉碌那遣灰牛?钜逗吆哌筮蟮卮鸬溃骸爸?懒恕???p>乔不遗看着回答得一脸心不甘情不愿的阮叶,心里有些无奈。 他也不是不知道阮叶的性子,可事情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 想起当时,作为交换,他也提出让赵石动用手里的各项关系人脉,帮他找寻阮叶的父亲以及阿旭的下落。 赵石虽然应承了下来,但是一来阮叶的父亲他不知名姓,连样貌也说不具体,想要找到,实在是犹如大海捞针。 而且,万一他已经仙逝了呢?所以事情的结果会怎样,还不好说。 而想找寻当时和母亲一起奇怪失去踪迹的阿旭,同样难度不小。 十年不是个短年头,很多变故很多转折都会发生,阿旭是不是还在这个国家都不好说。 而就算他在这国内,茫茫人海,仅凭对他小时候的容貌的描述,又怎么能容易地找到他?但是,即便找到这两人的希望再渺茫,他总要试上一试,除了他自己的一些不想说出来的原因,他更不想叫阮叶失望。 虽然阮叶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的,但是乔不遗清楚她心中对亲生父亲是何等的好奇。 这好奇在十几年时间的沉淀中,已经慢慢化为一种不曾明显表现出来但却也从来没有在心中消隐的念想,乔不遗不想她十几年的念想终究化成空。 阮叶可不知道乔不遗心里着什么,她只是特别开心自己可以到这个以繁华冠名的江南,特别开心自己可以去武林大会瞧瞧热闹,特别开心自己可以见到当时自大牢出来立刻被朝公子连夜带走的好姊妹紫罗。 而江南,就在阮叶的开心期盼之中,一点一点地进入了他们的视野。 江南月,清夜满西楼。 云落开时冰吐鉴,浪花深处玉成钩。 圆缺几时休。 这便是江南,歌舞升平,夜夜笙歌,阮叶一路走来,正因为有了之前经过的那些城镇地域的对比,这才叫她深刻领略了江南的美。 江南的美,既有它偶然一隅的幽静,又有它轻歌曼舞的曼妙,既有清新如风的诗意,又有醉生梦死的迷离。 阮叶和乔不遗住的客栈,选了个不错的处址,面对着一汪碧绿如玉的湖水。 打开窗户,阮叶就能看见湖水波光粼粼。 乔不遗和她一起站在窗前,月光盈盈地洒满他的眉眼,长丝落于颈项之间,缠绕不断。 他的眉眼便在这月光下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起来。 窗外的湖水似乎在月色下有水汽慢慢升起,直让人觉得清爽之意扑面而来,连房间之内也因着这水汽竟有几分氤氲了。 “叶子。” 乔不遗轻声开口。 “嗯?”恁是阮叶这样活泼的性子,此时也在这样月色夜景下安静了几分。 “明天按照约定我要和赵石与朝公子见面。” 他鼻翼微微动着,似乎在感受夜风的凉爽。 一转身,看见阮叶两眼放光的看向自己,他立刻打破她的幻想,“不要想我带你去,想也别想。” 阮叶立即扁了扁嘴:“乔不遗,你真没劲。” 乔不遗道:“不要以为会见到很多人,不过就是三个人而已。” 阮叶随即眼珠转了转:“那我去落夕榭找紫罗怎么样?”正好那个朝公子不在,不然想到踏进落夕榭的门,面对那没有听力,没有表情的十二雪,她心里还真有点发毛。 乔不遗笑了笑,道:“当然可以,不过……”阮叶一噘嘴:“不过不要惹出事端嘛,真??隆!?p>乔不遗看了看窗外,有花船行至湖上,歌女清越的声音悠扬地传了过来。 “杨花相送飞。 西湖又还春晚,水树乱莺啼。 闲院宇,小帘帏。 晚初归。 钟声已过,篆香才点,月到门时……”还真个只合游人老的宝地呢,他心里默默地想。 “早点睡吧。” 他对阮叶说了一句,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阮叶熄了灯,黑暗之中手握住胸前的护身符,心中想着娘亲不知此时到了哪里,慢慢便在那黑暗之中,沉入香甜的梦乡。 而此时,她还不知道,江南已经向她掀开了缤纷多彩的一角遮幕。 第三十一章 庭院深深 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阮叶在温和的阳光的照射下醒了过来。 从**起来,随便梳了个简单的发绾,俏皮却也不繁琐,自己在镜子之中看了看,还算满意。 人对自己外表的要求,总是与环境息息相关。 比如,阮叶在荷谷之中,有时候干脆披散着长发四处走动,反正谷中不过三人,只要不被娘亲看到,那就万事大吉,百无禁忌都可以。 可是到了江南,眼前走过的女子,没有哪个不是精心梳妆的,哪怕是街头卖花的女子,也懂得挑一束最美的花插在自己的头上,衬得一张素颜多了几分柔美。 想到一会儿要去落夕榭,朝公子虽然不在,但是那十二雪总有在的吧,那些失去了听力的女子,貌美如花,却也貌美如画,恁的是多姿色,巧倩兮。 说她虚荣也好,说她幼稚也罢,她阮叶才不想被人看低。 还记得紫罗告诉过她落夕榭的地址,但真出了客栈的店门,阮叶这才发现,江南的街道实在太多,小巷更是多如牛毛,她完全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幸好她问了好几个路人,这才没走太多冤枉路。 若要在江南寻一处曲径通幽的清静之处,落夕榭排得上第一个。 坐落在江南近郊的落夕榭,好似遗世独立的美人,周围没有一户人家。 阮叶摸摸鼻子,想道,大概是朝公子把别家住户都吓走了。 来到落夕榭门前,阮叶扣了扣门环,不多时便有女子出来开了门。 只见这女子面如皎月,一袭白衣,赤足如雪,脚踝上缠着一丝红线,有银铃坠于其上,走起路来清脆作响。 阮叶不知她不是十二雪之中的一个。 虽然见过十二雪,但是她倒也不曾记得太清楚她们各自的长相。 略微愣了愣,阮叶这才说明了来意:“我是你家小姐的朋友阮叶,路过江南,来看看她。” 阮叶观察到,这女子在自己说话时,视线从来没有离开过她的脸,但又不是在观察她的目光。 要是一般仆人的话,这样长时间盯着客人的脸看,应该是不敬的行为,但朝公子不是那种会纵容自己奴婢的人,猜来猜去,阮叶不禁断定,这个女子也是个聋子。 唉,怎么会这样呢,这个朝公子何苦要把这些美丽的女子都弄得残废。 阮叶怎么也想不通,幸好这个问题她也不甚关心。 那女子“听”了她的话便打开大门侧开身子让了阮叶进去,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 不知昨晚是不是在她睡后还曾下过雨,阮叶看见满庭的莎草已经是一片派绿。 有红色的落花飘落在草上,绿肥红瘦,相映成趣。 阮叶从来不是善用文辞的诗人墨客,也道不出这庭院到底也多美。 但是,她的心里有种感觉,这里的风景美则美矣,却还是一片寂寥,不像她从小长大的荷谷,美丽却富有朝气,是叫人是仅仅走着也会微笑的地方。 唉,自己干吗想这么多,反正这又不是她家,只是可怜紫罗整日住在这里,也难怪紫罗会偷偷跑出去了。 那白衣女子在前面替阮叶引路,几番穿廊走径,见识了这落夕榭的庭院深深深几许,阮叶总算来到一间房前。 “小姐便在里面。” 那女子轻声道,连她的声音也如同她的衣服一般,透着一股子苍白。 “呃,谢谢。” 阮叶有些手忙脚乱地道了谢,恰逢那女子弯腰垂首地行礼。 她果然也是听不见的,所以没有看着阮叶根本就不知道她向自己道谢。 倒是阮叶有点尴尬。 她踯躅了片刻,这才道:“我进去了,你忙你的去吧。” 阮叶从来没有过仆役,也不知道这样说得不得体。 唉,紫罗,为了来见你,我可真是难哪我。 那白衣女子转身刚刚离去,紫罗的房门就应声而开。 “你们烦不烦啊!”还没等阮叶反应过来,紫罗的骂声就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阮叶莫名其妙地看着气呼呼的紫罗:“我哪里惹到你了?你要是不欢迎我来我走就是了。” 紫罗这才看清站在她面前的是阮叶。 “叶子!”她开心地几乎是扑了上来。 “叶子,叶子,你总算来了!”“叶子,叶子,我快闷死了!”“叶子,叶子,我刚才以为你是别人,我不是骂你来着。” “叶子,叶子……”阮叶快要被她勒住脖子摇得快断气。 一边忍住自己快要翻白眼的冲动,一边伸手努力掰开紫罗紧箍一样的手:“你想勒死我啊!”紫罗赶忙放了手,一脸的不好意思:“嘻嘻,我看见你来了,太兴奋了。” 阮叶拼命给自己顺着气。 她来见个好友而已,结果一见面就差点被激动万分的好友谋杀,她容易么她!“你……你……”阮叶指着紫罗的手犹如秋风之中颤抖的叶子。 紫罗看了看四周,一拉阮叶的手,将她拉入门:“叶子,先进来再说。” 给阮叶倒了杯茶,又拿出蜜饯梅枣各色零嘴,紫罗这才在桌子的对面坐定。 在美食的攻势下,阮叶很大度地决定不和紫罗计较了。 紫罗向阮叶解释她刚才开门骂她的事情:“我骂的不是你,是我哥哥监视我的人。” 阮叶点了点头:“那怪你要开门骂,她们压根听不见。” “是的,这整个落夕榭,除了我和我哥,其余的就只剩下这些什么也听不见的聋女了。” 紫罗叹了口气。 “你哥哥和乔不遗一起去见那个恶罗刹赵石去了。” “是吗?”紫罗很显然不知道这个消息。 “怎么,你哥哥没有告诉你吗?”阮叶好奇地问。 紫罗摇了摇头:“自从我被他带回来之后,就被关在这房间里禁足了。” 阮叶无限同情她,对于活泼好动的紫罗,这个惩罚的确是很严重。 她说道:“我本来还想来找你出去,让你领着我四处逛逛玩玩的。” 紫罗叹了口气:“那你要有得等了。” 阮叶很有义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这样嘛,你出不去,我可以来找你玩啊。” 呃,虽然不喜欢落夕榭和朝公子,但是为朋友两肋插刀啊。 紫罗立刻开心起来:“真的?”“当然是真的。” 阮叶想着,反正她在江南其他不认识谁,紫罗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太可怜了,她们两人正好可以互相做伴。 紫罗想得则是,阮叶来了,这落夕榭一定会热闹不少的。 至于热闹到哪种程度,就要看朝公子的容忍能力了。 第三十二章 会面 摘星楼的二楼,临风窗口处坐着三个人。 一个面貌寻常,表情平静,一身布衣却干净利落,服帖合身,他很慢地吃着菜,偶尔抬起头看看风景,间或再与桌子另两边坐着的两个年轻男子说说话。 可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赵石不是那种喜欢在酒楼吃饭的人。 他的出现,不禁让人好奇,与他同席的二人是何来历。 而与他同桌的两位公子,却都是天人之姿。 一位是名满江湖的朝公子。 他还是一袭白色的长衣,广袖长裾,袖口领角都有淡月色的花纹,衬得他冷漠之中,却带着出尘的气息,直叫人不敢逼视。 他从头到尾都不曾动过筷子,甚至连口都很少开。 其他几桌上认识他的人虽然不敢开口议论,看向彼此的眼中却冒着同样的疑问。 赵石怎么会与朝公子在一起出现?又或者,为什么朝公子会和赵石见面?论交情,这二人算不上有多少交情,一个是插手江湖事的官府捕快,一个是为人低调神秘的朝公子。 论过节,这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过节,向来都不曾传出这二人在何处有过纷争。 总之,这根本走不到一起的两个人居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起饭来,这件事情,的确是奇怪。 更叫人奇怪的,则是另一位几乎在江湖上从未有人见过的年轻男子。 他的容貌与朝公子不相上下。 雅致的眉眼,冠带飘举,一身水蓝色的长衫虽不名贵,穿在他身上却格外合身。 尤其他从头到尾挂在脸上的笑容,和善而亲切,举止得体,言辞有理,既不多言聒噪,也不少言寡语,进退得度。 不禁要教人猜测,他是哪家的翩翩公子,貌比檀郎。 恶罗刹赵石,落夕榭的朝公子,还有一位教养良好却从来没有露过面的谦谦佳公子,这样的组合实在是叫人不注意都难。 当然,没有人会真的敢盯着他们看。 不论赵石的威名,还是朝公子的势力,都不是寻常人惹得起的。 有几个人甚至见到这样三人坐在一起,没多久便结帐离开了。 人都有好奇心,江湖上的人尤其有好奇心。 但是,江湖上的人更知道,听到不该听的,看到不该看的,有时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赵石似乎没有留意周围几桌的动静,他很享受似的吃着东西,好像此事他就真的只是来这里吃饭的。 其实,他们正在谈论的是数天前的晚上,在云来客栈发生的命案。 “你们可知道,那留在案发现场的香粉味有什么特别?”赵石夹了一口菜,细嚼慢咽完之后才问向朝公子和乔不遗。 那两者均将目光投向他。 赵石不禁笑了笑,他一向喜欢面对案件时抽丝剥茧的过程。 “那是青楼女子才用的香粉,里面加了些催情之物。” “哦?”朝公子微微扬眉,不做其他反应。 倒是乔不遗接了一句:“难道凶手是个青楼女子?还是死者章成豪去那里见过一名青楼女子之后才被另外什么人杀死的?”赵石喜欢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年轻人,礼貌而又懂得进退,从不给人难堪。 他点了点头:“这两个可能性都有。” 朝公子举起放在他面前他从来没有喝过一口的酒杯,摇了摇杯子,见到里面有圈状的波纹荡漾开,这才抬起头不冷不热地道:“总之肯定有一个青楼女子存在。 那既然赵捕头已经找到了这样的线索,派你的手下去四处找到那晚的女子不就是了,找我们来做什么?”赵石顿了顿。 想不到,一向独来独往,从不与任何江湖人交往过密的朝公子居然也会说“我们”,他心中微微一动,却不动声色地微微一笑:“这些事情我自然已经交待手下的兄弟去办了。 但是,一来这香粉非常平常,各种青楼都有,几乎连在青楼端茶递水的粗使丫头也用。 我衙门的大牢可装不下那么多烟花女子。” 他朝朝公子笑了笑,又看了看一旁坐着,听自己说话的乔不移,这才接着道:“二来,两位的妹妹的嫌疑还没完全洗清,希望二位不要忘记这一点。” 乔不遗和朝公子都不是会受他威胁的人,他们之所以答应帮助找出凶手是谁的原因,赵石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不过是在保护自己的妹妹而已。 当初与章成豪死去的房间不过只隔几个房间,而且那两个不知道客栈当时情况的少女,还亮着灯在交谈,既然后来他可以注意到,那么当时匆匆离去的凶手也会注意到。 如果那凶手认为她们见到了什么,回来杀人灭口,自然防不胜防。 其实,赵石一开始找上的不过是朝公子,然而乔不遗的加入让他意外的同时却也有些惊喜。 这个江湖经验几乎为零的年轻男子,有着一身毫不逊色于江湖顶尖高手的武功,却丝毫没有古怪的习气。 若是将来他们要面对的是一个身手过人的凶徒,抓捕的过程也许就轻松很多。 而今日短暂的交谈,乔不遗表现出的敏锐的观察力和准确的判断力,也让赵石颇为欣赏,也许,这件事告一段落之后,自己帮他找到他要找的人,卖他一个人情,日后还有要与他联手的时候。 赵石想着这些,脸上的神色倒是丝毫未变。 他说了自己今日找这两个人来的原因:“听闻朝公子见多识广,乔公子是朝公子的朋友,应该也见闻广博,我想请两位帮我一个忙,能不能断定杀死章成豪的凶器是什么。” 朝公子皱了皱眉:“怎么,赵捕头手下的仵作没有查出死者的死因吗?”赵石苦笑一声:“查是查出来了,但是有些叫人难以接受罢了。” 乔不遗不禁问道:“他是怎么死的?”赵石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几乎要叹气了,显然是对验尸的结果很不满意。 看向窗外街上的来来往往的人群,过了半晌,他这才回过头来道:“章成豪是被吓死的。” 第三十三章 八棵树 要想在一片受到禁锢的有限的空间里自得其乐,还是需要一些技巧性的。 作为女生,可以玩的东西可多可少,全凭想玩的人脑子活不活络。 就比如,捉迷藏这件很有童趣的事情,由两个童心未泯并且此时无聊到快发霉的少女来做,就会变得非常非常有趣。 阮叶和紫罗玩的捉迷藏,和一般的捉迷藏不同。 并不是一个人背过身去蒙着眼睛倒数,另一个人就去找地方藏。 用阮叶的话说:“既然要玩嘛,就要玩得有水准。” 那么,按照她的话,什么才叫作真正的有水准呢?还是拿捉迷藏来说事儿。 捉迷藏其实还可以是不藏人,而是来藏东西。 如果,在落夕榭绿茵葱葱的庭院之中,藏一个翠绿翠绿的玉佩,找起来肯定比找一个人要有趣得多。 当然,这个玉佩是紫罗拿的朝公子的。 反正,除了几样东西是他的心爱,旁人碰都碰不得,其他的东西即便再名贵,他都丝毫不在乎。 阮叶手里拿着那么一块圆润通透的玉佩,把玩了好一阵,虽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价钱,甚至不会分辨真伪,但是,就手感而言,这玉遇温则润,遇冰则滑,显然很值钱的。 要是阮叶知道,这玉即便她们再去劫两家跟朱员外一样藏了一屋金子的其他什么张员外、李员外也不一定买得起,她绝对不会把它当玩具在手里抛接着玩的。 更别提会拿它来当捉迷藏的道具,开玩笑,那么贵的东西,就这么给扔在了毫不起眼的某处草堆树叶之中,要是不小心被她们一脚踩碎了怎么办?但是,这会儿,不识玉佩真面目的阮叶和见惯了值钱东西的紫罗就这么拿着这块玉佩去玩新发明出来的新式捉迷藏去了。 阳光明媚,柔和似水,暮春的风吹得满庭院的莎草沙沙作响,这是,这草叶发出的声音,却丝毫不逊色于小泉叮咚。 在家里关了有些时日禁足的紫罗,忽然觉得连呼吸都畅快了起来。 空气之中,混合着花香、青草味以及树木泥土各种气息的味道轻轻地随风而来,到了人的嘴边鼻中,却都带上了一丝淡淡的香甜,比糖多一份细,比蜜少一份腻,加上两个少女玩兴正浓的笑声,这一向悄然无声的庭院忽然便似活了起来。 首先负责藏玉佩的是紫罗,她居然将玉佩藏在了屋檐下的用来承接雨水的竹管笕中。 虽然背过身去的阮叶曾经听见依稀的衣袂飘动的声音,却只道她是将玉佩藏在了比如树木枝叶等和玉佩颜色相近的地方了。 等她转过身来,立刻在庭院的那八棵树上一阵好找,甚至连鸟窝都掏了个遍,除了找到几个可以留着她和紫罗烤来吃的鸟蛋,连玉佩的影子也没有见到。 “紫罗,你到底把玉佩藏在哪里了?”阮叶实在是找不出来,不由转身问在旁边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得意洋洋的笑容的紫罗。 紫罗笑嘻嘻地道:“就知道你找不着。 要是你真的这么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过,这可就算是你输了哦。” 阮叶可不是这么轻易就服输的性子,她立刻捂住紫罗的嘴:“算了算了,你还是别说了。 我刚刚、我刚刚只是随口一问,你才等着认输呢!”紫罗一昂头,神气地道:“是吗,那你慢慢找,啊嗬——”她故意夸张地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天空中还未行至半空的太阳,“希望天黑之前你能找到。” 阮叶气结。 她认定了那玉佩是在树上,居然抱住那树干摇晃起来,直摇得那树叶哗啦啦地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当然只有树叶而不会有玉佩掉下来。 阮叶双手叉腰,环视庭院,心里郁闷无比。 她看着笑眯眯的紫罗道:“你还真好意思不告诉我,也不知道是谁被禁足在落夕榭不能出去叫我来陪的。” 紫罗吐了吐舌头:“是我是我啦。” 阮叶立刻接着道:“你知道是你自己就好,还这样欺负我,一会儿把我气跑了,你就回你的房间待着,继续做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去吧。” 她这招恐吓加威逼的方法的确有效,紫罗还真担心阮叶会走。 她无奈地道:“哪有像你这样耍赖的。” 阮叶笑得一口贝齿白晃晃的:“我这不是耍赖,这叫战术。 退一步讲,我根本不熟悉这落夕榭的格局,你赢了我不会觉得胜之不武吗?”紫罗很想给她回一句:“我一点也不觉得。” 不过,谁叫她现在出不去迫切需要一个玩伴呢,唉,只好屈服了。 “好吧,我告诉你就是了。 玉佩在苋里面。” 紫罗不情不愿地抬手,指指挂在屋檐下的剖成一半连接而成的竹管。 阮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之前她听见紫罗跃起,她不是把玉佩藏在了树上,还是放在了苋里面。 轻身一跳,阮叶很容易地拿到了玉佩。 “紫罗,想不到你还有点小聪明嘛,我差点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紫罗腹诽,你本就是没找到,还不是耍花招逼我说的。 她撅了撅嘴:“叶子,你还真是不害臊。” 阮叶完全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只是拿着战利品开心不已。 紫罗撇撇嘴,自己真是误交损友,唉……她在心里叹了口气,环视周围,忽然大叫一声:“惨了!”阮叶被这冷不丁地一声尖叫吓得手一抖,差点就要拿不稳玉佩了。 只见紫罗哭丧着脸,看着被阮叶折腾地萎靡不振地树木:“惨了惨了,这些树要是死了,我还不知道要被再禁足多久呢。” 阮叶不解地道:“没那么严重吧。 这些树长得这么高大,不可能被我摇几下就死了的。” 虽然,看起来,它们的确情况不太妙。 紫罗却急得不行:“你不知道,这些树里面只有中间那一棵是原来这院子里的,其余都是我哥哥后来叫人从别处移过来的。” 阮叶这才仔细观察这八棵树来。 这八棵树是有四棵横着排列,还有四棵是竖着排列的,之间的距离相等,正好交叉形成一个“十”字的形状。 此时,除了紫罗说是原来就有的那一棵树,其余七棵树都有些奄奄一息的感觉。 她不由疑惑地问:“紫罗,你哥哥是拿这些树摆什么阵的吗?”紫罗猛摇头:“这些树是哥哥在峰雪姐姐走了之后移过来的。” 阮叶第二次听见峰雪这个名字,不由好奇不已:“你说的峰雪姐姐,到底是谁?” 第三十四章 不好说 紫罗咬了咬嘴唇,似乎很是犹豫,哥哥不喜欢她跟别人说峰雪姐姐的事情。 “反正你也不认识她,打听那么多干什么。” 她朝阮叶道,苦恼地抱着头,几乎不敢再去看那些奄奄一息的树,嘴里哼哼唧唧地道:“有这个精力,你还不如好好帮我想个法子,不然我哥哥回来见到这些树被我们搞得快变成干柴火的话,我绝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阮叶拉开紫罗自欺欺人捂住自己双眼的手:“你以为盖着自己的眼睛,这些树就会好吗?拜托你不要这么掩耳盗铃好不好。” 紫罗叹了口气,靠在阑干上把自己当鱼干晒:“叶子,我真的会死得很惨的。” 阮叶不以为然地道:“有这么严重吗,不就是几棵树而已。 可别忘了,你是你哥哥的妹妹,妹妹这么个大活人自然是比这些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的树要宝贝得多。” 紫罗拿手指敲了敲阑干:“唉,话虽如此,放在其他哪怕是珊瑚我打破了哥哥都不会怪我的,但是,这些树真的不同。 我都说过了,这些树是峰雪姐姐走了之后……”阮叶截住她的话:“打住,你也说了我不知道这个峰雪是谁,所以我才看不出有什么严重的呢。 除非,你告诉我这个峰雪姐姐是谁,还有她和你哥哥是什么样的关系。” 她的眼睛之中闪着晶亮晶亮的光,这光芒数百年后,被赋予了一个很写实的名字——八卦。 阮叶看了看那些树,一时也无法可想,再看看显然做好准备打算搬个板凳来听故事的阮叶,再次感叹,自己真的是太交友不慎了。 “好吧,好吧,我就说给你听,你可别往外说。 这事情我也不知在我哥哥心里是怎么想的,你知道了要是四处说了去,到时被我哥哥追杀可别怪我。” 紫罗微叹一声,在屋檐下坐下,妥协地道。 阮叶兴奋异常。 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峰雪姐姐和一向神秘冷漠的朝公子之间一定有什么“二三事”,而且这什么“二三事”绝对是叫人热血沸腾的。 紫罗侧首,微微想了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想了半天,直等到阮叶几乎要以为她反悔不想说了,她才开了口:“我叫她峰雪姐姐,是因为她比我大几岁,她的全名叫莫峰雪。” 阮叶点了点头,可是等了半天,却不见紫罗继续向下说。 她不禁催促道:“紫罗,你继续往下说啊。” 紫罗看了看她:“没了。” “没了?”阮叶完全没反应过来,“关于这个峰雪姐姐的事情你一共就知道这么多?”紫罗点了点头:“是的,我就知道这么多。” 阮叶才不信她的话:“你叫她峰雪姐姐,叫得这么亲热,鬼才相信你只知道这么一点。 我保证不会跟别人说的,你快说快说嘛。” 她扯扯紫罗的衣服。 后者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从她的手里抢救回自己在霓裳绣庄订做的只此一件的衣服:“我既然答应告诉你了就不会说一半藏一半的。 反正我就知道这么多,信不信犹你。” 阮叶傻了眼:“那这个莫峰雪的来历呢?”紫罗摇了摇头:“不好说。” 阮叶又问:“那她和你哥哥的关系呢?”紫罗还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阮叶继续追问:“那她现在在哪里?”这次紫罗总算没有摇头:“她走了。” 阮叶赶紧接着问:“那她去哪里了?”紫罗又开始摇头了:“不好说。” 阮叶终于爆发了:“啊啊啊啊,什么叫‘不好说’。 是你不想说,还是你根本就不知道。” 紫罗也爆发了:“‘不好说’就是‘不好说’,好说的话我早就说了。” 顿时,这二人的话有些像和尚在打机锋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在探讨多么高深的佛理问题呢。 阮叶不满地道:“看见你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就来气。” 紫罗也气得背过身去:“我还来气呢,不帮我想办法过我哥哥这一关,倒在这里逼供似的问我一个你根本就不认识的人的事情。” 阮叶见紫罗真有些生气了,忙笑嘻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把她的身子扳转了过来,面对着她自己:“好啦好啦,你就别郁闷了,大不了我去跟你哥哥说,这些树是我弄成这样的,让他不要把罪责归咎在你的头上。” 紫罗鼻子一哼:“本来就是你弄得嘛,我是被你连累的好不好。” 阮叶道:“好好好,都是我连累了你行不行?”紫罗这才罢休,旋即道:“你还是别去跟我哥哥这些树是因为你的原因变成这样的了。 我再怎么样也是他妹妹,大不了再被关禁闭,严重点估计也就是这次是连房间也不能出,面壁思过而已,你毕竟不是我们落夕榭的人,万一我哥哥真的发怒了,你就惨了。” 阮叶满不在乎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才不怕你哥哥。” 不过,想到朝公子那喜欢把别人变成聋子的嗜好,她心里还是抖了抖。 但是,想到乔不遗在自己身边,她立刻又神气起来:“再说了,我也有哥哥,谁怕谁啊。” 紫罗叹了口气:“希望这件事情不会太难办。” 阮叶倒不担心了。 她还是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关于那个莫峰雪的其他事情了?”唉,多好的机会,要是能知道些莫峰雪的事情,说不定就可以拿来要挟朝公子,免得他见到这些树的状况后真的凶残成性地来戳她耳膜。 紫罗对于阮叶这样旺盛的好奇心简直无语:“峰雪姐姐是我哥哥从外面带回来,后来又一声不响地就消失了,我对她的来历,她的身份,她和我哥哥的关系等等事情,全部都一无所知,我只说这一遍,你不要再问我了。” 阮叶低声道:“是这样啊。” 唉,没听到什么有价值的耶。 她随口又问了一句:“那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哪?”紫罗目光望向远方,似乎有些迷离,半晌,她才轻声地道:“峰雪姐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第三十五章 六扇门的门神 乔不遗从来不知道,在这世上,竟然还会有这样奇怪的地方,要不是在赵石的带领下,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来到这里。 大概毕竟在谷里待的时间久了些,乔不遗对于这世界的理解也多数是来自于书本和阿旭的娘亲只字片言的疯语。 只不过,他生性稳重一些,出谷之后虽然与阮叶同样是从来没有涉足过这外面的世界,但是,一来他没有表现出像阮叶那样对这外面各种新鲜事物的好奇;二来,他一路从菏谷的小镇来到江南,眼里看着,心里记着,便也很快就适应了外面的世界,不仔细看,他和那些一出生便在滚滚红尘之中生活到如今的一般年轻男子并无二样。 只是,即便是如此,乔不遗还是有些不太适应今天赵石带他和朝公子来的这个地方。 这里是六扇门的验尸房。 门是朝着东的,虽然也红漆朱门,却总让人觉得那么门上的颜色透着一股寒气,门上两个门神栩栩如生,但却没有神的慈和,乍一看去,倒是有些恶鬼的狰狞。 赵石见到乔不遗的目光落在那两个门神上,不由笑了笑:“这是历代仵作都会贴的,有灾挡灾难,无祸保平安。” 乔不遗点了点头,朝公子的嘴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听说,这六扇门的门神与别处的就是不同。 倒不是为了挡外面的什么,而是为了挡里面的什么不要出来。” 赵石侧眼看了看朝公子,淡淡地道:“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朝公子也开始道听途说起来了?”朝公子无声地一笑。 乔不遗微微愣住,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朝公子说的是关于鬼神之说。 他心里一向对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敬而远之,此时也没有再说什么。 但是,看向那两扇紧闭的门时,心里多少泛起了丝丝异样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见过死人,一次也没有。 乔不遗没有害怕,但是,也不好奇。 毕竟,死人和死鱼、死狗、死猫之类的是不同的,后面的这些动物都没有思想,而前面的人却不同。 这也是为什么只有人才能想象出来死后人的形态——鬼。 赵石敲了敲门,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里面却又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谁啊?”“是我。” 赵石道。 “原来是石头啊,你进来吧,门没栓。” 里面又响起了那嘶哑的声音。 赵石回头看了看跟在自己身后的乔不遗和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你们跟我进来吧。” 从本质上来说,六扇门的验尸房和义庄没有什么区别,甚至验尸房的尸首最后大都也都是要被送去义庄。 只不过相比而言,直接送去义庄的尸体待遇要好一些,起码少有是开膛破肚、开颅蒸骨过的。 一开门,就有一股难闻的味道迎面扑来。 朝公子微微皱了皱眉,乔不遗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赵石倒是没什么不适应的表情:“九叔。” 他跟从一片昏暗的验尸房的一角走出来的驼背老人打着招呼。 那老人看起来已经是耄耋之年,一头银丝虽然束起了,却还是十分散乱。 脸上的皱纹也犹如刀刻一般,布满了他的额头和眼角。 虽然这验尸房的门朝着东,但是,也许是因为此时已经是下午,日头已经西行,验尸房内的采光不足,要不是这个被赵石称为“九叔”的老人出来之前已经先开口说了话,此时他看起来就好像从某个幽深的寒潭之中刚刚爬了上来。 乔不遗注意到,九叔的手里拿着的居然是一块绣到一半的刺绣。 他还没有来得及细想,已经适应了室内光亮的视线落在了旁边的一张**。 上面躺着一具腹腔全部剖开的尸体,尸体的脸被白布盖住了,里面的内脏犹如菜市场上的猪下水货一般被拿出来分开放好。 乔不遗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 朝公子虽然没有像乔不遗的脸色那么苍白,但是,见到这样的情景,无论如何都不是件能令人心情多么愉快的事情。 赵石问道:“九叔,杀死章成豪的凶器是什么找出来了吗?”九叔摇了摇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赵石身后的两个人,将手里的刺绣放到一旁的凳子上,这才不紧不慢地回过头回答道:“没有找到,我只知道他是被吓死的。” 赵石骤起眉:“可是,九叔你也知道,以章成豪那样的性格,他怎么可能被吓死。” 九叔道:“那就是你要调查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他又朝乔不遗看了看,因为乔不遗已经走近那张一开始他只看了一眼便再也没有朝那个方向看去的铁板床。 “小伙子,还是别勉强自己了。” 九叔嘿嘿地笑着,这才接着道:“这**的人可不是章成豪。” 乔不遗一脸苍白地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九叔说笑了,这**的就是章成豪。” 赵石满脸兴趣地问道:“哦?何以见得?”乔不遗张了张口,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嘴里一阵发苦,他踉跄几部,扶住墙,干呕起来。 朝公子将视线从乔不遗的身上调转回来,若无其事地对赵石说道:“因为你一进来就看了一眼这**的尸体,刚才说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 赵石不禁笑着反问了一句:“难道我就不能对一具刚送进来检验的尸体产生好奇吗?”“不可能。” 这次说话的,是已经站直了身子的乔不遗,“我见过你好奇时的目光,和刚才是不一样的,你刚刚说话时看过去的视线,只是一种下意识地反射。” 赵石不笑了:“你何时见过?”乔不遗微微一笑,朝公子则替她回答:“就是你来找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 赵石点了点头,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两个是朋友?”“不是。” 这次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回答道。 尽管认识不久了,但是他们倒真的算不上是朋友,至少,朋友是肝胆相照的,但他们能一起在这里出现,不过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很麻烦很麻烦的妹妹。 赵石摇了摇头:“可惜。” 第三十六章 水牢风光好 阮叶很想安慰安慰紫罗,但是说句实话,她也没有想到朝公子居然这么小气,真的把那几棵树看得比妹妹还要重要。 可是,她又不是他妹妹,他凭什么把她也给关了起来!看着缩在角落边上闷声不吭的紫罗,阮叶叹了口气,轻轻在她身边坐下:“对不起,我真的害惨你了。” 紫罗抬起头笑了笑:“无所谓啦,反正两个人关在一起总比我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好。” 阮叶摸摸鼻子,忽然领悟地道:“怪不得你情绪一直这么稳定呢,原来是在心里把我当垫背的啦。” 紫罗嘿嘿坏笑:“当然,不然你以为我那么容易就原谅你害我被禁足的程度升级了?”阮叶吐了吐舌头:“算你精明,我都后悔死我来看你了,也不知道你哥哥打算拿我们怎么办。” 她看了看四下的环境。 这里应该是落夕榭的地下水牢,闻着这里潮湿的气息,可真叫人不舒服。 紫罗无所谓地耸耸肩:“应该不会怎么样吧,反正我哥哥本来似乎很生气,但是见到你之后也不过就是把我们关进来而已。” 她后面的半句话有些近似于不确定的嘟囔,阮叶没有听清楚。 “你在嘀咕什么?”她问紫罗。 紫罗摇了摇头:“没什么,我说我们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既然紫罗这么说,阮叶也就不担心什么了:“嗯,再说了,要是见不到我回去,乔不遗会来这里找我的。” 紫罗问道:“乔大哥知道你来落夕榭?”阮叶点点头:“是的。 我来之前和他说了一声,希望他今天和你哥哥还有那个赵石见面很愉快,这样一会儿他要是来找我,你哥哥也不会刁难他。” 紫罗倒是想得更加乐观:“说不定乔大哥帮我说上几句话,我也就逃出生天了。” 阮叶撇撇嘴:“你倒是想得美,乔不遗干嘛要帮你说话。” 紫罗回答道:“乔大哥心地善良,不像某人,还说来看我来陪我,一下就把我陪进了水牢。” 阮叶倒笑了起来:“紫罗,你肚量真小!”紫罗扮了个鬼脸:“我又不是胖子,要那么大的肚量做什么?”两个少女因为这么一句话,竟然都给说得乐了起来,笑作一团,在不算干燥的稻草上犹如两个小动物一般扑在一起。 于是,这本该愁云惨淡的“牢狱”生活忽然就生动起来。 “公子。” 十二雪中的大婢女妙雪端着茶走到了离朝公子身后还有十步远的地方,恭敬地道。 后者没有转身,只是轻轻地举起右手,手指上碧绿的玉扳指闪着清幽的光芒,亦如它的主人一般,有着冷冽的气息向四周散发开来,叫人不敢轻易亲近。 妙雪立刻闭上了嘴巴。 她是十二雪之中跟随朝公子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最明白朝公子一举一动是什么含义的一个。 就像此时,仅仅一个手势,她就知道,朝公子现在只想一个人独处。 她看着他背影的眼神之中,有隐忍的迷恋。 当初,就是这迷恋让她即便以付出了自己听力为代价来换取留在朝公子身边的机会,她也在所不惜。 她的迷恋是隐忍的,因为她是十二雪里最聪明的一个。 要想在朝公子身边待得长久,美貌不是第一位,听话也不是第一位,聪明才是第一位。 这聪明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也不是能言善辩,而是要能察言观色。 妙雪的聪明就在于,她不会笨到将自己对朝公子的迷恋那么明确地写在脸上——虽然这件事情,落夕榭里所有的人都心知肚明——话说回来,这落夕榭的十二雪,又有哪一个不是迷恋着朝公子迷恋到简直万劫不复?妙雪自认已经足够了解朝公子了,她甚至敢说,她比朝公子的妹妹紫罗小姐还要了解她哥哥。 所以,她才能在别人都看不穿朝公子的情绪的时候,做到心中有数。 例如,当有女子向朝公子表示出心中的爱慕和迷恋时,不管朝公子是面无表情,还是笑容恣意,妙雪在他眼中,那一团总是迷惑着众人的迷雾之后,看到的,总是厌恶,深深的厌恶。 所以,妙雪才能如此地靠近朝公子,近到她以为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他时,一个例外出现了。 打破了朝公子厌恶的是一个叫莫峰雪的女子。 妙雪到现在都记得自己见到朝公子看向那个女子时心里的恐惧。 朝公子的神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满身的阴霾一扫而光,整个人都好似沐浴在柔和的阳光之中。 妙雪觉得,那个属于她,属于落夕榭,属于十二雪,属于世人的朝公子正在消失。 那个优秀的男子正在变成莫峰雪一个人的了。 而这一切的变化,却不是妙雪可以改变得了的,这才是最让她恐惧的。 幸好,最后,那个叫莫峰雪的女子离开了,消失了,她的朝公子又回来了。 但是,就当妙雪以为这一切都已经风平浪静之后,不久之前,在荷谷外的小镇,朝公子却主动上前去结识乔不遗和他的妹妹阮叶。 尤其是朝公子不经意间落在阮叶脸上的眼神,直叫妙雪胆战心惊。 而此刻,朝公子虽然背对着她,但是,妙雪依旧知道,他在看着一面镜子,这面镜子的角度很巧妙,它与几面镶嵌在墙壁地面上的镜子组成一个连环,将水牢里的情况一点不差地放在看镜子的人面前。 它唯一的缺点就是没有声音,不过,在这落夕榭,没有声音不算什么。 朝公子从她们说话的口型就能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妙雪心里涌起一些她不该有的好奇,朝公子到底想看什么?当然,这些话她不能问出口,她连多向朝公子移近一步也不敢,她就这样恭敬地端着已经凉透了的茶,闻着那茶茗的香气慢慢变淡,直至完全闻不到什么味道。 终于,朝公子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也没有再看她一眼,踱着步子走开了。 妙雪不自觉地向镜子的方向瞟了一眼,那镜子已经合上了。 第三十七章 该死的朝公子 “喂,小气鬼,可以放我们出去了吧!”阮叶一见朝公子在水牢里出现,立刻跳了起来。 “你倒是精力十足。” 朝公子微微一笑,淡然地道。 “哥,紫罗知道错了,叶子本不是我们落夕榭的人,请你不要责罚她了。” 紫罗也站了起来,垂下头说道。 “紫罗,你何时这么多嘴了?我自会有我的处置办法。” 朝公子的语气虽然不重,却叫紫罗闭上了嘴巴。 惨了,哥哥好像真的很生气,也不知道会怎样对叶子。 她心里不由担心。 阮叶中气十足地道:“你那些树是我不小心弄坏的,我给你道歉就是了,你用不着这么无情地连你妹妹也一起关进这阴暗潮湿的水牢吧。” 朝公子嘴角一扬,眉眼之间倒有几分薄薄的笑意,却不知是什么事情让他觉得有趣:“你也算是最神气活现的阶下囚了。” 阮叶针锋相对地回答:“是不是只要我哭哭啼啼的你就会放我出去?要是是的话,我立刻把你这水牢变成名副其实的‘水牢’;要是不是的话,我干嘛白白浪费我的眼泪,说不定你心里正想看我的笑话呢,那你就想得美了。” 朝公子忽然眯起了眼,不知是不是水牢中的光线不够明亮,他需要这样才能看清阮叶的脸,这张年轻并且俏丽的面庞和一张他记忆之中的容颜重叠在一起,让他不禁有瞬间的恍惚。 阮叶倒是警觉地向后退了一步:“你、你、你想干什么?”这个男人虽然长得好看,但是脾气古怪,这会儿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看着自己,她心里还真有点发毛。 紫罗也不知道她哥哥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有些紧张地拉住了阮叶的袖子。 朝公子看着阮叶的反应,忽而又笑了笑:“你很怕我?”废话,你问问这江南,有多少人不怕你的。 阮叶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却口是心非地道:“切,我干嘛要怕你,你以为你是谁?”紫罗则下意识地看向朝公子。 她不由想起之前他们一起从钱庄回来时,在马车上朝公子的话:“他们只是怕我,这样岂不是更好?”而现在,叶子一张口便说自己一点也不怕他,不知他会是什么反应。 朝公子似乎没有感受到紫罗悄悄落在他脸上的视线。 他倒是饶有兴趣地点了点头:“是这样呵,也好,叶子小姐倒是很有胆识。” 阮叶听着朝公子不咸不淡的语气,心里忽然升起一阵不详的预感:“你什么意思?”她硬着头皮问。 哎,刚才只顾着逞口舌之快了,忘记说话的对象是喜怒不行于色的朝公子,不会是自己真那么倒霉,几句话就惹恼了他吧。 朝公子回过头,轻声对妙雪吩咐道:“开门。” 妙雪立刻拿出钥匙将水牢的门打开。 阮叶被朝公子的行为弄得有些糊涂:“你到底要做什么?不会是放我们出去吧?”朝公子灿然一笑,好似给这这水牢带来一束月光:“当然不是。” “将小姐带出来。” 他朝开好门恭敬地站到门边的妙雪说。 “是。” 妙雪走进牢里。 阮叶见势立刻紧紧拉住紫罗不放。 “喂,你有没有良心,紫罗是你妹妹,你不会为了几棵树就真下得了手重罚她吧。 还有,一人做事一人当,树是我弄坏的,你要找人算账来找我好了。” 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刚才她觉得朝公子的笑容柔和如皎皎月光,那绝对是幻觉。 他的笑容只能用邪恶来形容才对。 然而,她哪里敌得过妙雪。 只不过轻轻几招,紫罗便已经出了牢房,哐啷一声,阮叶被关在了里面。 阮叶抓住牢房的栏杆:“你干嘛?”朝公子倒是很自在地回答:“你说的对,紫罗是我的妹妹,我自然不会对她怎样。 但你弄坏了我的树,同时又不是我落夕榭的什么人,我自然要把你关起来好好想想处置你的法子。” “你!”阮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真是的,一个男的这么能言善辩做什么。 朝公子宛然一笑,优雅地转过身,看了看旁边的紫罗:“紫罗,随我出去。” “可是……”紫罗犹豫地看着牢里面气得向朝公子磨牙的阮叶。 朝公子精致的眉毛稍稍蹙起,语调慢了下来:“怎么,你还想进去不成?要真是这样我可以让你在这里住上一辈子。” “我……”紫罗张开口,却说不出话来。 阮叶朝紫罗道:“紫罗,你先出去,我没事的。” 她狠狠地瞪了朝公子一眼,意有所指地道:“可别称了某人的心。” 朝公子没什么反应地转身向外走去。 紫罗咬了咬嘴唇,看了看关在牢里恨不得用视线把朝公子的背部戳穿两个洞的阮叶,踯躅片刻,不由跺了跺脚,瞥了一眼旁边等着自己的妙雪,小声地对阮叶道:“叶子,你委屈两天,我会想办法把你救出去的。” 阮叶会意地点了点头,跟她摆了摆手:“你快走吧。” 紫罗这才转身也走了出去。 直到所有的人都离开了水牢,阮叶这才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稻草上,自我安慰道:“还好还好,这里的环境比之前我和紫罗被关进去的那个县衙大牢要好很多了。 知足长乐,知足常乐……”一点拿手指挑着稻草玩,她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却不想,这一切早已落在了站在镜子前的朝公子的眼里。 阮叶可可不知道自己现在其实是被人监视着的,她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憋屈得慌。 在水牢里原地打转了几个来回还是无法解气之后,她很不客气地开始从朝公子祖宗的第一代“问候”到十八代。 朝公子看着镜子中,那个娇俏的少女一个人也能上蹿下跳闹得牢里稻草满天飞。 即便明白她在说什么,但是因为听不见她的声音,镜子里的画面变得滑稽无比。 朝公子看着镜子,摇了摇头,忽然便笑了起来。 那笑容好似寒潭之中盛开的幽莲,冷然之中带着优雅。 第三十八章 领人 乔不遗还在回想着赵石带他们去见的那个九叔。 那个老人看向自己和朝公子的阴恻笑容似乎还带着些别的什么意味。 是从那验尸房出来之后,赵石才告诉他们,原来他本是孤儿,是这个验尸房的老仵作九叔收养了他。 他自小就生活在这不见天日也少有人来的验尸房,也难怪后来他进入铁虎帮能不被查出来历。 对于世上其余人而言,他这个自小生活于验尸房的孤儿本就是不存在的。 这个九叔的来历却也是个谜。 赵石似乎不想多说关于他的事情。 他只是道,既然九叔说章成豪是吓死的,那他一定就是吓死的。 至于他的死因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巧设计谋,那就需要他们去细细追查了。 乔不遗从六扇门出来,便和朝公子分道扬镳,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他没有看见阮叶,心里暗道,她怕是在落夕榭和紫罗玩得开心。 胃还是有些不舒服。 一阵一阵的**着,好似有什么里面拼命地挤压着。 乔不遗皱了皱眉,给自己倒了杯水,抿了几口又放下了,嘴里一阵发苦。 自嘲地一笑,他临窗向外看去。 湖水自是碧绿的,因为还没到傍晚,那些载着各色莺莺燕燕的花船还没有驶出来,只有几艘游舫在水面缓缓前行,偶尔有清幽的笛萧琴筝的声音顺着风送出来,却也没有靡靡之意。 乔不遗平静地呼吸着,脑海里却还是在回想在验尸房见到的那具尸体的情况。 想了一会儿,心里还是有些烦躁,他不由张开眼,只见一叶扁舟上,临风站着一个儒生打扮的青年男子。 那男子几乎是同时也看见了望向自己的乔不遗,他手里卷着一卷书,向乔不遗抱拳笑了笑,却恁的是个风流才子的模样,外表竟然比女子还要娇丽几分。 乔不遗也善意地一笑,那男子回过头看向船舱,似乎是里面有什么人在喊他。 他又看了一眼远处窗边的乔不遗,微微一笑便回船舱里去了。 乔不遗看了看天色,想着一会儿也许阮叶就要回来了。 他随手将窗户关上,觉得有些倦怠,想到出谷好些时日了,练功的事情也是懈怠了,便坐到**打坐。 然而,不知为何,他的心思总是集中不起来。 闭上眼没有多久,耳边便有义母的声音响起啦:“不遗,其实你是……”乔不遗蓦地睁开眼,不想去回想出谷前义母和他说过的话。 那些事情,既然已经是过去,那便让它们都过去好了。 现在追究,又有何意义呢,只要在谷外的这段时间照顾好叶子,到时了了叶子的心愿,让她能与父亲相认,便回谷去。 要是能找到阿旭,自然更好,到时三个人一起回荷谷去。 想起叶子,乔不遗的心里一片柔软。 她总像个长不大的孩子,莽莽撞撞的却又一派天真无邪,耍起小聪明来无人能敌,可是又经常恶作剧却整到她自己,真正是叫人哭笑不得。 如果是,荷谷是属于叶子的天堂,他却担心这谷外的一切会让她迷失自己。 她还是太小了,小得他只能把她当妹妹。 她做什么事情,总是要觉得好玩,要有趣。 如果哪一天,她突然觉得离开他是一件很好玩很有趣的事情,怎么办呢?乔不遗不知不觉将之前倒的茶一饮而尽。 不由暗暗苦笑,他何时担心起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来了。 叶子从小便和他形影不离。 到时离了他,嚷着不习惯的肯定是她。 凝神又吐纳了片刻,心中一阵空明。 乔不遗这才站起来。 再次推开窗户,已经有晚风吹起,湖边的垂柳好似腰肢纤细的舞女,浅薄无知地在水边搔首弄姿。 乔不遗去了趟阮叶的房间,发现她还没有回来。 难道出了什么事情吗?他想着,便下楼出了客栈朝落夕榭走去。 此时,正是阮叶和紫罗在水牢之中苦中作乐的时候。 乔不遗来到落夕榭门前,开门的却是紫罗。 “乔大哥,你可来了。” 她有些慌张地拉住乔不遗。 “怎么了?叶子呢?”乔不遗不着痕迹地避开紫罗的手,轻声问道。 紫罗咬了咬嘴唇:“你先进来再说吧。” 乔不遗踏进落夕榭的大门,紫罗便一路领着他向里走,口中则将今天她和阮叶闯的祸说给乔不遗听。 乔不遗听了紫罗的叙述,有些啼笑皆非,心里暗道今天实在不该答应叶子让她一个人来这里。 她总能制造条件来让自己闯祸。 “你刚刚说,叶子被令兄关在水牢?”紫罗点了点头:“是的。 本来我是和她关在一起的,但是后来我哥把我放出来了,但是叶子还留在牢里……”她的声音越说越矮,头也越垂越低,语气十分歉疚。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不关你的事,她那是自找苦吃。” 紫罗点了点头:“只是,哥哥他……”乔不遗见紫罗有些犹豫,便问道:“怎么了?”“没事,哥哥知道你肯定会来,他说你来了就让我直接带你去水牢,让你把叶子带走。” 紫罗说道。 其实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奇怪,她不明白何以哥哥对叶子的态度那么与众不同。 这件事情,放在落夕榭其他哪个婢女身上,几乎是能要了命去的事,为什么哥哥这么轻易地就放了叶子。 到底是哥哥独独对叶子不一样,还是哥哥心里有着别的什么打算?乔不遗看着忽然沉默不语的紫罗,低声问道:“怎么了?”紫罗抬起头,看着面前年轻男子,眉眼如画,星眸灿然,心不由漏跳了一拍:“没事,我刚刚走神了。” 她轻声说道。 心中则想着,大概还是自己想太多了。 乔不遗没有多问,跟在了她的身后。 路过那八棵树的庭院,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那有些萎靡的树木,却也只是顿了顿脚步,便又踏着柔软的莎草向院内走去。 第三十九章 怒转谢 “阿布!”蔫着脑袋蹲在水牢里玩稻草的阮叶一见乔不遗出现,立刻高兴地蹦了起来。 “叶子。” 乔不遗走到了牢房外面,含笑看着里面好像被展出的稀奇动物的阮叶。 阮叶皱了皱鼻子:“干嘛,笑得这么幸灾乐祸。 乔不遗你必须救我出去。” “必须?”乔不遗嘴角轻扬,“你都说我幸灾乐祸了,反正我在你心里的形象也就是这么样了,干脆让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好了。” 叶子一听,立刻一脸谄笑:“嘿嘿,阿布,你说笑的吧。 我可是你的亲亲好妹妹,你不会真舍得我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里继续呆着吧?”说到这里,为了加强煽情效果,她还故意嗅了嗅鼻子,这才接着道:“可怜我二八的年华,居然要在这里和老鼠臭虫为伍,阿布你怎么忍心呢?”见到演得都快唱起来了,乔不遗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聪明劲儿要是能放在闯祸之前就好了。” 阮叶很不满地撅了撅嘴:“不说这个还好,说了我就来气。 那个朝公子还是什么江南首富二富呢,不过就是弄坏他几棵树,他居然就滥用私刑,把我关在这里……”她的控诉还没完,那个被控诉的对象就出现了:“我要是真想滥用私刑,你以为你还能这么活蹦乱跳地站在这里说我坏话?”朝公子施施然也走了进来。 阮叶终究是把人家的树弄坏了,毕竟心虚。 所以她一见到朝公子出现,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是头一昂,鼻子出着气:“哼!”朝公子冷冷地补充了一句:“再说,落夕榭从来都没有私刑一说。 要有,也只有死刑。” 阮叶哇哇哇地叫了起来,手迅速从栏杆之间伸出来揪住乔不遗的袖子:“你看他多嚣张,你再不放我出去,我命休矣。” 乔不遗任由她将自己熨帖的衣袖拉得快跟蓑衣上的层次一样多了。 他转过身,对朝公子道:“叶子她年幼无知,”只感觉自己的手臂上猛然一疼,乔不遗暗自感叹自己的手臂估计已经红青紫黑五彩斑斓了,口中却接着道,“弄坏了落夕榭的树木,我这个为人兄长的也有责任。 弄坏的树木我们会照价赔偿,但我也明白这弥补不了你的损失,我会让叶子亲自道歉。” 话一说完,乔不遗感觉自己的手臂已经疼得快麻了。 哎,这个丫头,下手怎么这么狠,枉他还给她求情。 他微微侧脸,给了阮叶一个警告的眼神,后者却丝毫不甘示弱地给他加倍瞪了回来。 哼,眼睛大了不起啊!居然说她年幼无知,最后还说要她亲自道歉?!去他的软柿子乔不遗!首先,她十八岁了好不好,居然还说她无知!其次,给那个爱弄聋人家耳朵肚量还有小得和麻雀似的朝公子道歉,等下辈子吧!看着阮叶的表情,朝公子不动声色地道:“叶子姑娘好像不太乐意?”阮叶瞥了他一眼,大声道:“错!我不是不太乐意,是很不乐意,十分不乐意,非常不乐意!”乔不遗有点想翻白眼的冲动。 阮叶却瞪了他一眼:“乔不遗就算你真的把白眼翻给我看我也还是这么说!”紫罗这时才拿着什么东西走了进来,正好听到这句话,不由疑惑地看向乔不遗:“乔大哥你为社么要翻白眼?”多可惜啊,长得这么好看的人,翻个白眼多不雅。 不过,说不定乔大哥连翻白眼也很好看呢,紫罗暗骂自己一句,我心里想的这些都是什么啊!无聊又无趣!她定了定神,这才拿出钥匙打开牢门:“叶子。” 阮叶一愣:“你做什么?”朝公子淡淡地一笑:“放你出来。” 阮叶感觉自己被抢白:“我当然知道,我随口问问。” 嘴上虽然这么说,她心里却泛着嘀咕,朝公子怎么就这么轻易放她出来了?她疑惑地看向紫罗,紫罗此时的心思有一大半都放在乔不遗身上,哪里注意得到阮叶的眼神。 只是朝她笑了笑。 朝公子轻咳一声,眼神落在紫罗手里拿的那个古色古香的锦盒上:“这个送给你,略表心意。” 阮叶看向那锦盒的眼神犹如看着毒蝎,她一脸戒备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她把他的树弄坏了,他不是气得要死的吗?怎么现在又送东西给她?不会是他想到什么阴毒的招来对付她了吧?她才没傻到去接那盒子呢。 然而,乔不遗却将盒子拿了过来:“不知朝公子表的是什么心意?”哇,阿布你不要突然转性开始爱贪小便宜好不好,这个盒子不能随便接的,阮叶心里急得要死,拼命地给乔不遗丢眼色,而后者却不知是真的没看见还是故意假装看不见。 朝公子淡然地一笑,身上的阴郁之气似乎少了不少:“我向来迷信,之前那八棵树也是应着高人的指点才栽种的,本也是为了祛灾避祸,现在叶子姑娘的误打误撞,反倒是帮了我,我向来一事归一事,此时自然是要备份谢礼。” 阮叶听他这么一说,这才放心下来,不由又得意起来:“谢礼我就笑纳了,你关我的事我也大人不计小人过,不和你计较,我们两清了。” 她这账也是算得精明,弄坏了别人的树她自己忽略不计,这会儿还拿了别人的谢礼,她自己不管是失去了那么几个时辰的自由而已,怎么都是赚钱的买卖。 朝公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阮叶微笑着,星眸点点,盈盈的目光全落在了她的脸上。 阮叶则拉着乔不遗的袖子把他往外拉:“回客栈回客栈,回去再晚点我就要饿死了。” 紫罗有些不舍地想开口留他们,但碍于兄长没有开口,她也只得依依不舍地目送他们离开。 “在下告辞。” 乔不遗向朝公子和紫罗说了一句,便苦笑着被阮叶拽走了。 朝公子脸上的表情莫测,嘴角的笑容越发显得意味深长起来。 紫罗看着他,心里的疑惑越发大了起来。 那八棵树到底和峰雪姐姐的离开有什么关联?哥哥对叶子的不同又缘起何处?为什么说八棵树和落夕榭的福祸有关? 第四十章 笑容明媚 经过庭院的时候,乔不遗的视线不禁又落在那八棵树上。 看树的样子,似乎是槐树,却又不是一般的槐树,叶子更加肥硕嫩美,要是此时树的状况好的话,怕是那一树树的树叶鲜脆欲滴。 只是此时,少了生气的这些树,却好似一夜白头的美人,没了容颜,没了神采。 “可惜了。” 他在其中一棵树下顿足,修长的手指抚上不算粗糙的树干,那富有质感并且还自然带着些水润的树皮,在他的手掌下滑过,宣示着它曾经的繁茂。 他身后不远处,是一手抱着锦盒,一手托着腮帮子傻笑的阮叶。 阮叶一出水牢先是把乔不遗训了一顿,大抵内容不过“乔不遗,你这小子怎么能随便拿敌人的东西,怎么这么立场不坚定,怎么这么没有警觉性”云云。 然后,她一把夺过乔不遗手里的锦盒,四处瞄了几眼,见没有人在附近,身后水牢里的朝公子和紫罗也没有跟出来,立刻眼疾手快地打开盒子。 在锦盒镶嵌檀木珠的盖子打开的那一瞬间,阮叶的眼睛瞬间瞪得和樱桃一样大,乔不遗不知道她吃惊什么。 然而,她脸上的表情迅速地转换着,尤其是那灵动的双眼,上一秒还眨巴眨巴地睁得很大,下一秒却又弯成了月牙儿。 而她脸上随之出现的表情,乔不遗觉得如过用四个字来形容,就是眉开眼笑;如果想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财迷。 “叶子?”乔不遗连着唤了阮叶好几声,后者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无奈地一笑,侧身走到一边,拿手指戳戳阮叶的脸颊:“叶子,你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阮叶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啪”地关上锦盒的盖子。 乔不遗其实已经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但是,他还是问道:“看你这么高兴,里面有什么好东西?”阮叶下巴一昂,小巧精致的鼻子动啊动的,直叫乔不遗想上前去捏住它:“哪里有什么好东西。 你看见我高兴了吗?你哪只眼睛见到我高兴了?哼,就这点东西,都是……俗物,嗯,都是俗物,根本就入不了我叶子的法眼。” 看着明明很贪心却嘴硬不承认的阮叶,乔不遗淡淡地道:“这本是朝公子的一点心意,你确实是把人家的树都弄得枯死了,人家既然不和你计较,这东西你又不喜欢,那趁着他们还没出来,我们放下这锦盒离开好了。” 阮叶一听,立刻笑着打哈哈:“呵呵,你也说了嘛,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 我看这个朝公子也是个不喜欢欠别人人情的人,我们要是把东西放下空手走的话,也太失礼了,你说对不对?”她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肘去碰碰乔不遗的手臂,笑得一脸无辜。 乔不遗忍住笑,说道:“叶子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是拿着它们走吧。” 阮叶忙不迭地点头:“好的好的。” 忽然,她发现乔不遗话里的一个词:“它们?乔不遗,你怎么知道里面不止一样东西的?你看到了对不对?”啊呀呀,这个乔不遗,果然是喜欢装君子的真小人,明明看见了锦盒里的东西,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还故意逗她,说要把盒子留下。 气死人了,她叶子就这么像耍猴戏的猴子吗?看着阮叶气得腮帮子和上岸后的鱼的鱼鳃一样,一鼓一鼓的。 乔不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阮叶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锦盒自顾自地向前走,直到她发觉身后没有乔不遗跟上来的脚步声,以及渐渐出现的他清爽的笑声,她终于不耐烦地回过头去,正要催促,却在那一瞬间,忘记了说话。 乔不遗一身水蓝色的长衫,怡然立于树下,一手扶住树干,下颚微微抬起,干净的笑容让阮叶觉得那么明亮。 有那么一刻,她几乎要屏住呼吸。 枯树下的年轻男子,眉眼温润,雅致如玉,长发犹如黑色的丝绸一般,在夕阳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脖颈处的肌肤,在明明只是普通布料制成的衣服的衬托下,竟然闪出陶瓷般细致的光辉。 他的笑容,竟比阳光还要温暖而细碎地洒遍了整个庭院。 彼时,那个傍晚,在本就美丽如画的落夕榭中,一个年轻男子对着少女如是笑着,好似要把全天下的温柔都装在这个笑容里给了她一般,而少女的记忆却穿越时空,回到了以前。 每次她因为不听话而被娘亲训斥却不服气地跑了出去,来到荷谷最美的荷月湖边,除去鞋袜,清水涤足,好似可以洗尽委屈,那后来长成翩然男子的少年,总是会出现,带着这样淡淡的,说不上是善意还是恶劣的笑容,温柔地将她拉起来,即便她恶作剧地用水将他淋湿,他也只是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更盛。 那个小小的却又大大的荷谷,曾经住着她最亲的亲人和最好的朋友,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竟然是如此想念那些在荷谷的日子。 尤其是小时候,那无忧无虑地“三人行”,虽然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必有我师”,却着实是充满了欢乐。 也不知阿旭现在在哪里,十年的时间,他现在是怎样的眉眼?过着何种生活?有没有,依然快乐?看着她不知又想什么想出了神,乔不遗走到她身边,用手轻轻摇了摇她的肩膀:“叶子,你怎么了?”阮叶几乎是一惊。 该死,她怎么会看着乔不遗的脸看到几乎失神,这要是被他知道了,肯定会成为她的终身笑柄的。 她忙道:“没事。 我不知怎么地,想起阿旭来了。” 她低声道,说了一半的实话。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她的背部,安慰地说:“我们正在找他,总能找到的。” 阮叶点点头:“嗯。” 她抬起头,拉着乔不遗往外走:“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 这锦盒里宝贝这么多,万一那个朝公子反悔,不送给她了,她岂不是空欢喜一场? 第四十一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有一段时间,朝公子一闭上眼,就会想起一个清秀俏丽的容颜。 当他独自站在莎草铺地,微风吹过的庭院时,忽然觉得这落夕榭是如此冷清。 他知道他的背后有很多双视线追随,那些痴迷的视线的主人都是美丽的女子,即便再也听不见这世间的声音,也丝毫无损于她们绝美的容颜。 反而,也许正是因为失去了听力,她们的美越发的凝粹专注。 “莫莫。” 他低声地唤着一个名字,这是只有他才能唤的那个女子的小名。 那个叫莫峰雪的少女,有明亮清秀的笑容,以及清脆一如铃铛的笑声。 妙雪就站在不远处,她“看”到朝公子口中的话语时,背部一下子绷紧了。 但是,她尽量让自己放松。 没事的,莫峰雪已经离开了,朝公子只不过是太寂寞了。 她远远地看着他,心里却有无法言状的复杂情绪。 他就那样站在院子唯一的一棵槐树下,有还未褪黄的树叶间或落下,扫过他的额角、肩头、发梢,他却丝毫不觉似的,定定地立在那里,眼神深邃而遥远。 白衣如雪,淡月色的花纹缀于领口袖间,衬得他的神情有说不出的缱绻,这漫不经心之中,却又带着丝丝的疲倦。 冷酷而多情的双眼,红枫般鲜艳的嘴唇,衣带飘举,垂直黑发,单薄到让人心惊的颀长身躯。 他是个绝美到让人窒息的男子。 大概,我真的是寂寞了。 朝公子默然地想,原来寂寞不是与生俱来的,而是当你的生命之中,有过一段欢快的记忆之后的日子,那种巨大的落空。 莫峰雪,他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思绪则飞回当初见到她的时节。 当初,他在轿中坐着,正要去拜访江湖上的一个隐士,路经一处山下,她就这样直直地从上面掉了下来。 想起来,她每次回想这段初次相遇的过程,总会捧着肚子笑个不停。 “这就是缘分哪,而且,绝对是从天而降的缘分。” 朝公子常常想,如果当时他选择的反应是一掌将破轿而入的她击飞,那之后,他的生活是不是就会依旧那样波澜不惊地继续着。 毕竟,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大约真的是注定了的,人生若只如初见的设想,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切是改变不了的。 当时,“嗖嗖”从天上掉下来的莫峰雪,因为砸到了一顶非常舒适柔软的白色软轿,所以除了因为落下来时弄得满头满脸的尘土,倒很幸运的毫发无伤。 她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灰,似乎心情不错:“跳崖都死不掉,早知道我就去学怎么赌钱了,这么好的运气,实在不该浪费啊。” 不知道哪里触动了坐在旁边冷眼看着她的朝公子,或许是她强盛到可以媲美蟑螂的生命力,也许是她乐观到有些无知者无畏的心态,还可能是她那一双活灵活现,几乎流光溢彩的双眼,又或者只不过是她那张清秀却不乏生动表情的容颜,总之,本不可能和她说话的朝公子先是伸出手去,让外面的十二雪不要靠近轿子,然后居然开了口,而他开口说出的话,却连自己都有些惊讶了:“跳崖却没有死,你该难过自己的目的没有达成吧。” 虽然语气之中带着嘲讽,他却还是一惊,怎么会跟她说这好似玩笑的话?后者好像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被她砸了一个大洞的软轿里还坐着一个人,还是一个这么好看的人。 她很自来熟地分了朝公子一半的座位:“你以为我是自愿跳崖的啊,我有病啊我,年纪轻轻我干嘛想不开。” 朝公子略微将身子离她远了几分,他不喜欢陌生人靠自己这么近。 对他而言,距离有时不仅是安全,不仅是威严,更是一种习惯。 但是,此时他倒也没有要将她杀死或者赶出去的意愿。 “哦?既然如此,你是被逼跳崖的?”少女重重地点点头:“当然了,不然你以为我吃饱了撑得跳崖来玩吗?”朝公子不由一笑,这笑容来得莫名,连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唇角便自动完成了这样轻轻上扬的动作。 笑了便笑了吧,这一路过来,倒也实在是无趣得很,这少女活泼得紧,和她说上几句话,倒也没什么。 朝公子想着,不知为何便放松了下来。 他慵懒地靠坐着,只手撑住头颅,如墨一般的长发因为没有束紧,随意地披散在了肩头。 “那你为什么要跳崖?”他随口问道,心里盘算着离那隐士的家还有些距离,今日不去也罢。 “还不是因为我倒霉!”她气呼呼地道,“我知道本小姐长得漂亮,所以我一向都大隐隐于市,来到江南以后,和兄弟们去要饭时,没有哪个人脸上抹的锅底灰有我多,偏偏那次跑到芬芳楼去要饭,不知谁那么不长眼,一盆水哗啦啦就从上面泼下来,活该我走背字儿,其他人身上连点水星子都没溅到,我倒好,整个就和刚从河里捞出来似的。” 她说得口沫横飞,一脸郁闷,却拉拉杂杂地讲了一堆也没说到重点。 朝公子没什么耐心地打断她的话,问道:“然后呢?”她瞥了他一眼,???锣碌氐溃骸澳阌械隳托暮貌缓茫??翘烨畔旅嫠凳榈呐黾?阏庋?模?腔棺霾蛔錾?饬耍俊?p>莫峰雪那时压根就没有想到,眼前这人就是名满江南的朝公子,她只是觉得自己真的非常倒霉,心情真的非常郁闷,眼前有个长得如此俊秀,间接救了她性命,并且虽然不算谦谦君子倒也没有将她一脚踢开的年轻男子肯听自己诉苦,那这种博同情的事情干嘛不做,再说了,这会儿上面芬芳楼的打手不知走没走,反正她一时半刻也不会上去,在这里说个话打发时间也不错。 记忆之中,自从他成为落夕榭的主人后,几乎没有人敢这么随意地跟他说话。 朝公子忽然觉得有趣,大概是已经习惯被人怕了,眼前这个说话还加比划的少女不由竟勾起了他的一丝兴趣。 她似乎,一点也不怕他。 第四十二章 灿然之请 莫峰雪倒是很怡然自得,大概是因为逃离魔掌很开心。 她很爽快地将自己为什么会弄到被人追着无奈跳崖的境地的原因都告诉了朝公子。 原来,当时,那盆水一下泼出了她的庐山真面目后,芬芳楼的妈妈出来了,看她长得不错,就问她想不想发财。 莫峰雪把鼻子一抬:“我也是有骨气的好不好,她问我愿不愿意在芬芳楼发财,我当然不愿意啦,不过后来我有个弟兄的儿子生了病,偏偏这江南的大夫一个个挂着悬壶济世的牌子,却都是些只认钱不认人的家伙,我们没钱,眼看那小孩子都要病死,我这人一向重义气,一咬牙就去卖身了。 不过当时讲好是卖艺不卖身的。 还写了凭证的,我也按了红手印的。” 朝公子听她这样说着,便猜测道:“结果后来,那芬芳楼的妈妈说话不算数,强逼你卖身,而你抵死不从,这才逃了出来,结果被追至这悬崖边上时,发现前无退路,后有追兵,于是便跳崖了?”朝公子几乎很少一次说这么长的话。 基本上,他很少说话,如果必须说什么话时,这些话就一定都有他的目的,不像现在,好似闲扯一般。 不知为什么,这少女身上就有一股感染力,她自己叽叽喳喳不算,还能带动着旁边的人也跟着聒噪起来。 聒噪?想着自己用的这个形容词,朝公子不由心中自嘲,江湖上怕是没有人会将聒噪这个词和他挂上钩。 谁知,他猜得并不对。 莫峰雪说出来的原因实在是叫人觉得匪夷所思:“非也非也。 那个妈妈倒还算好,没有食言。 但是,问题是,我虽然说卖艺不卖身,但是我根本就没啥艺啊。” 朝公子几乎很少会兴起的好奇心此时居然随着少女活灵活现的叙述,而在心中悄然抬头:“哦?所以呢?”他的心情不知为何便轻松起来,就好像是一个长提跋涉的行者,本是在沙漠之中踽踽独行,却路过一处绿洲,见到一片盎然生气。 这种感觉很奇妙,十分舒服,却又非常的自然,就好像是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又好似是温暖却不强烈的阳光。 大约是心情的愉悦让他少了些许防备,他的嘴角又扬了上去,笑得美不胜收。 莫峰雪偏了偏头,忽然冒出一句题外话:“我要死了。” “什么?”朝公子问道,奇怪这少女怎么说着说着就前言不搭后语起来。 莫峰雪捂住嘴,大眼睛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终于泄气一般地放下手来:“哎,我总算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青年才俊一掷千金,见到我们芬芳楼的花魁之后,就说这么一句话了。” “什么话?”朝公子这才反应过来,“你是说,‘我要死了’?”莫峰雪耸耸肩:“是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花魁长什么样儿,但是,我敢肯定的是,要是芬芳楼也坐小倌生意的话,你只要去了,哪怕不笑不说话,只要像现在这样随意地靠坐在那里,却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会说这么一句话呢。” 朝公子皱了皱眉,倒是从来没有人会将他和那些勾栏之地的下作男子相提并论:“你这么说,是在夸奖我的外貌吗?”莫峰雪夸张地点点头:“当然啦。” 那时的朝公子虽然性子也是阴郁的,却还不似现在,那时的阴郁之中,终究还有一丝可以攻破的柔软,偏偏这个从天而降的少女,这个叫莫峰雪的女子,就这样直直地闯进了他心中的那片柔软之地。 又或许,很久很久之前,他就隐隐地期待可以有这么一个活泼而灵动的女子,不需要有多少才学,不需要知多少书礼,却自有一番神采的女子,能打破自己生活的平静与死寂。 谁知道呢,有太多可能了,偏偏那么多的或许,那么多的也许,那么多可能的契机,却只造就了他和她彼时的相遇。 冥冥之中,天注定。 也许,有些事情,真的是无法逃开的劫数,很多年前也许就已经注定,那时那日,他会遇见她,从此生活不再一样。 很想发怒,却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涌不起怒气,朝公子想着,今日的自己修为倒真是不错,居然没有兴起要杀了这个不敬丫头的念头。 莫峰雪可是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她迅速将话题又拉回了她为什么会逃跑这一点上:“因为我除了会些小曲,懂得如何要饭,其余一概不知,但是芬芳楼的妈妈又说,那些小调是根本不可能博得那些去那儿谈风月的文人的喜爱的。 所以,她就给我请了个师傅教我。” “嗯。” 朝公子点了点头,算是表示自己还有耐心听她这么长篇大论下去。 轿外寂静无声,想来十二雪都安静地站外外面。 幸好她们都已经什么也听不见了,不然,自己怕也没这耐心与心情和这个少女这样今夕不知是何夕地闲聊下去。 他是落夕榭的主人呵,这个身份给予了他太多一般人无法拥有的,却同时也夺取了他太多普通人都能拥有的,这个尊荣却又沉重的头衔,只在此时,这小小的轿内,与这少女偶然相遇的这么短短时间里,忽然便被他卸了下来。 “我原来其实也认识几个字,但是这师傅教我的却是一些歌不像歌,话不像话的东西,简直狗屁不通,外加还酸不啦叽的,我背了后面的就忘了前面的,怎么记也记不住。” 朝公子淡淡地问:“比如?”“比如什么‘春花秋月何时了’,再比如什么‘衣带渐宽终不悔’,啊呀呀,太多了,背得我脑筋都要打结了。” 看来背这些诗词真的是苦煞她了,莫峰雪抱着脑袋道。 朝公子不由想笑,于是笑容便自己在脸上出现了。 他语气之中甚至带上了一丝揶揄:“那你有会背的全的吗?哪怕一首也行。” 莫峰雪神气地道:“你也太小瞧人了吧,我当然会。 那个什么《登鹳雀楼》我就背全了。” “哦?”朝公子扬了扬眉,却不置一词。 莫峰雪道:“你还别不信,我这就背给你听。” 朝公子却只是道:“洗耳恭听。” “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 呃,什么什么什么,更上一层楼。” 朝公子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大,笑得莫峰雪不禁有些恼怒:“我不就有一句没背起来嘛,有什么好笑的。” 说这话的时候,忽然有不明的咕噜声响起,莫峰雪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瘪瘪的肚子。 朝公子的眼中有莫名的光芒闪烁着,他终于笑得出了声。 笑吧笑吧,难得这么开心,也不会有人听见你的笑声,所以就笑给她看好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开口说出了生平第一次完全只是邀请的邀请:“不知道在下可否请小姐吃饭?”莫峰雪倒也没什么戒心:“好啊好啊,我叫莫峰雪,你叫什么名字?”朝公子却只是淡然一笑,精致的眉眼闪烁着:“你以后会知道的。” 第四十三章 深义 当时,莫峰雪离开之后,朝公子相当一段时间里都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大概,只有寂寞的人才会记住在他生命出现又离开的每一个人,所以,我才会意犹未尽地想起你。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那棵原本种在庭院之中的槐树,心里对莫峰雪道。 可是,我是因为寂寞而遇见了你,还是因为你离开之后我才开始寂寞?想起了之前那个他本要拜访的隐士,后来说的话。 那次的拜访之行因为莫峰雪的从天而降而未成行,那个隐士在莫峰雪离开后不久来过落夕榭。 看着庭院里的那棵树,他只说了一句:“一方庭院之中,独立一树,乃为一木。” 说完,他不由长叹一声,却不再多言语半分。 朝公子虽然不是方外之人,却也知道自己真正是当局者迷。 一方,一树——一口,一木。 此为“困”字。 顿解。 这便是为什么他会命人从又从别处移来七棵树的原因。 算是破那个“困”字吧。 他不想自己就此困在命运给他摆下的迷阵之中。 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命运是在自己手中的,我命由我不由天。 只是,为什么是八棵树呢?朝公子自认虽然名下置业甚多,却不是个十足十的生意人,这八字对他而言,并无太大意义。 直到那八棵树应他随口的一句话被在院中种好后,他才发现,它们的排列竟然如此巧合。 横也是四,竖也是四——横也是思,竖也是思——原来,我是这么地思念你,深到我自己都不曾发觉。 阮叶并不知道这八棵树之中,有着这样隐晦却深刻的寓意。 所以随口将她知道的莫峰雪的事情说给了乔不遗听。 因为,乔不遗似乎对这八棵树过于好奇了,要是他们再不走的话,她真的担心锦盒之中那些好玩的玩意儿会被朝公子要了回去。 而且,虽然她向紫罗保证过,不跟别人说这件事情。 可是,一来,乔不遗是自己人,算不上“别人”吧;二来,这个朝公子居然把她关进水牢,虽然后来有这锦盒消了她不少气,但是还差那么一点点,她现在还是有些不平之气,所以,泄露一点他的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阮叶心里倒是很会给自己找借口。 乔不遗看着这些树,秀眉微皱,沉思了片刻,忽然笑了:“困吗?”阮叶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什么?乔不遗你也太扯了,现在才是什么时候,我怎么可能就困了。 不过饿倒是有一点啦,哎呀,我们快点走吧。” 阮叶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多待了,连拉带拽地把乔不遗往门口拖。 乔不遗是想通了朝公子口中所言的“高人指点”所谓何意。 但他向来不喜欢探究别人的私事,只是笑着任由阮叶将自己拉出了落夕榭的大门。 朝公子慢慢地踱步走进了庭院。 他的脸上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看着门外已经渐行渐远的两个背影:“乔不遗?阿布?”他轻声地道,却又不似是在叫乔不遗回头。 已经走至很远的乔不遗像是感应到什么,回头,只见朝公子站在落华纷纷的树下,一如他刚才那般扶住树干,唇角绽着微笑,白衣好似天边的云,却因为太阳的余晖而照射地几乎要燃烧起来。 他的眼神之中带着些许不明何来的凛冽,直指人心。 “怎么又不走了?阿布你很重啊,拜托你自己也挪两步好不好,你是驴啊,赶一下才走一步。” 乔不遗笑了笑,大掌拂过阮叶的头发,却细心地摘掉她之前在水牢里不慎沾到发间的稻草屑。 “叶子,你看起来就像一个疯婆子。” 他低声道,笑得明亮而温暖。 叶子生气地拍掉他的手:“你才是疯子呢,居然还说我。 快点走啦,我肚子饿得咕咕叫,回去吃饭啦。” 乔不遗又转身看了看,朝公子依然站在树下,脸上的笑容也依旧,那场景忽然便遥远地好似一幅美丽的画,,有些不真实的绮丽。 阮叶快受不了了:“乔不遗,你和朝公子感情很好吗?用得着这么一步三回头吗?”乔不遗耸了耸肩,无奈地听着阮叶的碎碎念。 阮叶似乎这才请起来今天乔不遗也出去了一趟,便随口问道:“阿布,你今天出去和朝公子还有那个恶鬼赵石见面,都谈了些什么啊?”乔不遗淡淡地回答:“没什么。 只是一些关于那个案子的线索。” 阮叶眨了眨眼睛,显然很好奇:“什么线索?找到嫌疑人没有?”乔不遗微笑着道:“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阮叶嘴一撅:“我不是关心你嘛,据说那个章成豪武功还挺不错,居然就那么无声无息地死了,你要是下回遇见那个杀人凶手,可要掂量一下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打不过就趁早跑。” 乔不遗漫不经心地道:“叶子,你不会这么对我没有信心吧?”阮叶却重重地点了点头,似乎打击乔不遗的自信对她而言就和生存意义一样:“我还就真对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没什么信心。” 不过,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自己岂不是连三脚猫的功夫都没有?呃,不想这个了,眼前她就想打压打压乔不遗,这家伙出了谷好像就真把自己当哥哥,当一家之主了,说话拿乔,拽死了。 居然还说她问那么多做什么。 语气似乎很不耐烦哪!看我不把你逼回原形。 乔不遗没有说话,和阮叶往客栈的方向走去。 阮叶不甘心地扯了扯乔不遗的袖子:“喂,臭阿布,你听我说话没有?”真气人,本来是想气他的,结果他听了她的话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倒是她自己气得要跳脚。 乔不遗忽然转身问了阮叶一个问题:“叶子,一个院子里有一个人,什么意思?”阮叶转到他面前,踮起脚去摸他的额头:“乔不遗你傻了啊,什么院子什么人啊?你在说什么啊?”乔不遗却似乎只是自问自答:“我明白了。” 阮叶更加奇怪了:“你明白什么了?”乔不遗淡淡地笑了起来,似乎相通了什么高深的问题:“囚。” “什么球?”阮叶完全摸不着头脑,她拍拍自己的额头,夸张地道:“完了,这孩子疯了。” 第四十四章 闷气 “这是什么东西?”乔不遗看着阮叶一件件从锦盒里拿出来的东西,果真都是些新奇的玩意儿。 吃过晚饭,阮叶拉着乔不遗去她房间,展示她的战利品。 乔不遗倒也很配合地适时提问,以满足阮叶的虚荣心。 不知道那人送阮叶这些东西是巧合还是故意,乔不遗看着兴高采烈的叶子,心里却又浮现朝公子那一双总是泛着浓重雾气的双眼。 为什么,他看着他们的眼神总是有些闪烁,似乎时时都在审视他们,似乎是想借着什么靠近他们,却又似乎故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叶子拿了一样东西在乔不遗的面前晃动:“喂,阿布,你看这个!”乔不遗听着阮叶的语气这么兴奋,不由接过她手里的东西仔细端详起来:“这是什么?”叶子小心翼翼地拿过来:“这个东西紫罗曾经跟我说过,是从番邦流入中原的,你看这铃铛,多好看,这中间坠下的丝带似乎是被法师下过咒的,据说可以招魂哦。” 说着,叶子将手中那只玲珑剔透,五彩流溢的铃铛摇了摇。 叮铃铃,那声音清脆不已,十分动听。 乔不遗自是不信这些,不过这铃铛却真的十分漂亮,做工精致,尤其是那彩金描绘的花纹,番邦民俗的韵味十足。 他笑了笑,带些宠溺地问道:“你就不怕它真的招来幽魂。” 阮叶摇得更加响了些:“哎呀呀,要是它真有效,我首先就把章成豪的幽魂招来,问问到底是谁杀了他,嘿嘿,到时江湖上最出名的捕头就不是那个恶罗刹赵石了,而是我年轻有为,聪明能干的阮叶是也。” 乔不遗无奈地摇了摇头,由着她在那里做白日梦,信手拿起锦盒里的另一个东西。 “这是……”“这个呀。” 阮叶高兴地把那只白瓷烤制的小猫拿在手里,轻轻摊开左手,将它放置在掌心。 “怎么样,好看吧。” 阮叶抬起头,问旁边的乔不遗。 “嗯。” 乔不遗点了点头。 这只瓷猫只有人的指甲那么大,却五官分明,栩栩如生,可见制作者的手工精巧与不凡。 它成蹲坐的姿势,但身子微微向一边靠着,好似旁边有什么可以支撑它的体重,慵懒之意一目了然。 工艺品做到形似很简单,可是要做到神似却就难了。 因为万物均有灵性,陶土本为死物,要想给它赋予一个生命,自然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 阮叶喜欢吃鱼,从小便被阿旭和乔不遗笑作是猫的转世,此时一见这只小瓷猫如此可爱,顿时喜欢得不得了。 “阿布,你看,它像不像我?”阮叶笑嘻嘻地将瓷猫拿起来,放在耳侧与她的脸平行的位置,兴致盎然地问道。 乔不遗不由笑了,温润之中带着一点开朗:“像,怎么不像。” 阮叶听了不由脸上乐开了花:“好了,我正式宣布,这只小瓷猫现在是我的了。” 乔不遗用力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这里的东西哪样不是你的,还是你只要这只瓷猫,其余东西都归我?”虽然明知乔不遗只是嘴上这么说说,其实压根就不要这些东西,阮叶还是立刻道:“你想得美!”表情好似一个生怕同伴会抢走自己玩具的小孩子。 乔不遗好笑地叹了口气:“我只是开玩笑的。” 阮叶却皱皱鼻子,将东西都往自己那边撸过去,乔不遗看着她,心里涌起些什么,眼前迅速掠过出谷前一晚的一些场景与片段,忽然便道了一句:“叶子,你何时才能真正长大?”“嗯?”阮叶抬起头,有些不明所以,不知乔不遗怎么忽地换了这样的语气。 乔不遗却没有说什么,走开了。 “奇奇怪怪的。” 阮叶对着乔不遗的背影做了一个鬼脸,继续看着自己的锦盒开心。 这些东西都挺有趣儿,就算这段时间没有人陪她玩她的日子也应该过得不算太无聊。 她又转头看了看走到窗前推开窗户的乔不遗。 后者静静地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 夜色迷人,却不及他的侧脸迷人。 不曾刻意扎束修饰的头发额前有几丝因为发带的松散,随意地垂了下来,倒更是衬托出他额头的饱满与光洁。 夜风吹进了他的衣领,也吹得他的墨发好似蜿蜒开来的黑色的河流。 他还是简单的一袭长衫,隐约便现出了儒雅,虽然不像朝公子的白衣那样几乎是逶迤于地,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高大的身材,偏偏就映衬着那句冠带如玉袖如云。 如果说朝公子的俊美是叫人窒息的,那么乔不遗的秀雅则是叫人呼吸的。 阮叶拿着那只小瓷猫,忽然便呆呆地看着乔不遗,忘记了自己在想什么。 乔不遗很少会给人一种压迫感,他就像是和着花香的风,轻轻地从你身边抚过,是好似空气一般令人舒适的存在。 他笑的时候,眼睛会微微眯起,好像刚刚午睡醒来一般,直叫看见他笑的人也会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就像此刻,乔不遗忽而转过头来,见到阮叶呆楞的样子,不由轻轻一笑,阮叶便有些找不到自己的舌头了。 是什么时候起,乔不遗已经这么好看了?阮叶在心里想,偏偏现在他们出了荷谷,也不知道他这样的相貌要惹来多少女子的注目,可别父亲和阿旭没找到,他倒先给自己找了满城的岳父和小舅子。 不过,乔不遗一向就很自以为是,要是那么多女子追着他,他还不傲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 哼,他最好不要乐在其中,不然她就……她就……想了几番,阮叶就是没想出来她能把乔不遗怎么样,最后,她不禁一跺脚,她就不认他这个哥哥!反正到时她这个妹妹他怕是也瞧不上眼了。 乔不遗看着阮叶一人站在那里,先是开心,而后发愣,再后来又眉头紧皱,不知沉思着什么,片刻之后脸上居然现出恼怒,最后竟然跺起脚来。 这个丫头,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 这般年纪了却还是小孩心性,什么事情都摆在脸上。 乔不遗抛开自己的思绪,笑着问:“叶子,你这是怎么了?”阮叶看着乔不遗的笑容,忽然便火大起来:“不早了,我要睡觉!”她说着,便在背后推着乔不遗出了她的房门。 望着重重被关上的房门,乔不遗不由有些莫名其妙,他哪里又惹到她了? 第四十五章 相像 “乔不遗,你要去那里?”阮叶一大早,看见乔不遗似乎要出门的样子。 “去六扇门。” 乔不遗道,“你在客栈里等我回来。” 阮叶眉头一皱:“就不能也把我一起带去吗?好歹我当时也在命案现场,虽然隔了这么几个房间,不过说不定我会想起什么线索的。” 她其实就是不想一个人待在客栈。 落夕榭暂时是不想去了,也不知道那些树最后到底是死是活,万一朝公子再来个大变脸,还不知道这次是去什么牢里“小住”呢。 乔不遗笑了笑:“昨晚不是还高兴的吗,你得了那么多宝贝,就在客栈里琢磨琢磨,我想必也不会去得太久。” 阮叶显然不乐意:“我才不要呢。” 乔不遗却只是摇了摇头,不再理会她,径自下楼去了。 “哼!”阮叶看着居然瞧都不瞧自己一眼就走了的乔不遗,不由鼻子里冷哼。 回到房间,气鼓鼓地坐下,看了看桌子上的锦盒,她意兴阑珊地翻了一翻。 倒不是这些东西不好玩,只不过今天她就是不想闷在屋子里面。 外面天气多好,风和日丽,乔不遗居然把她一个人丢在客栈发霉生蛀虫。 忽然有人敲门。 阮叶立刻笑得眼角一弯:“乔不遗,算你有良……”她打开房门,见到来人的那一霎那,忽然便说不下去了。 “怎么,不欢迎吗?”来人居然是朝公子。 他淡然地笑了笑,似乎来拜访自己的故友。 朝公子,我和你妹妹感情好,跟好像你不熟吧。 阮叶愣愣地站在原地,心里一点也不想请某人进去。 不过,朝公子却似乎不以为意,目光越过阮叶,落在她身后桌子上的锦盒上:“昨天那盒子里的东西喜欢吗?”人家都提到昨天送她的东西了,好像不请人家进去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阮叶微微发僵的脸上硬是挤出一个笑容:“挺好,进来坐吧。” 朝公子点点头,走进门去。 阮叶却还在朝他身后东张西望。 朝公子不由问道:“你在找什么?”“呃,没什么。” 阮叶说道。 其实她是找,看紫罗有没有来。 可是,她不光没看见紫罗,连朝公子的侍女十二雪也一个也没瞧见。 奇怪,他一个人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朝公子淡淡地道:“她们都留在落夕榭。” “谁?”阮叶没反应过来朝公子在说什么,呆呆地反问。 朝公子负手而立:“我以为你是找找紫罗和我的侍女。” 阮叶吃惊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朝公子笑得轻松:“因为这些想法都明明白白地在你脸上写着。” 阮叶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双颊:“有吗?”朝公子却只是含笑看着她,不再言语。 不过,他看着她的时间似乎有些久了,阮叶心里有点毛,他到底来做什么?昨天还把他关在水牢,说话也不冷不热,今天倒又一副好人模样出现。 而且,据说在江湖上,朝公子是个很冷漠的人吧,怎么今天笑容出现的频率这么高。 “你……”“你……”想不到,两人居然一起开口,见到对方说话便又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巴。 “你先说吧。” 阮叶道,心里则在嘀咕,不是说话时间撞到一起了吗,这件事情很好笑吗?怎么他的笑容有增无减啊。 朝公子却只是优雅地坐了下来:“你先说。” 喂,我没请你坐吧,你还真不客气。 虽然有所腹诽,阮叶还是道:“你是来找乔不遗的吧,他去六扇门了。” 朝公子却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含笑而言:“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阮叶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不会是那八棵树都死光了,朝公子气得面部表情错乱,所以才会一大早就“笑容满面”地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小心地朝门的方向挪了几步,阮叶干笑了两声。 朝公子冷眼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点明。 “我昨晚上做了一个梦。” 朝公子淡淡地道。 “嗯。” 阮叶点了点头,下一秒却惊讶地抬起头:“嗯?你做了一个梦?”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又不会替人解梦。 “是的。 我梦见莫峰雪了。” 朝公子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暗淡。 阮叶虽然知道了一些关于莫峰雪的事情,但是都是从紫罗空中得知的。 此时朝公子忽然和她提到,她不禁有些不自在。 不过,看他的样子,似乎很难过啊。 要是此时朝公子是一张满脸横肉,外加有条疤,并且胡子拉渣,阮叶绝对会毫无同情心地把他轰出去,再送他一句:“你丫做梦跟我有什么关系。” 可是,眼前是即便是不笑也美如幽兰的朝公子,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哎,我早晚会因为这样以貌取人吃亏的,阮叶一边想着,一边轻声问:“你梦见她怎么了?”朝公子抬起头,看着在自己身边坐下的阮叶,明明是笑着的,却又似乎带上了绵延不绝的哀伤:“没什么。” 阮叶一愣。 没什么事你这副表情做什么。 她难得地耐着性子陪坐在一边,乖巧地没有做声。 朝公子却也没有说话,只是轻叹了一声。 紫罗,当你朋友还真不容易,还要面对你家美貌如花却性格变幻莫测的哥哥。 “你知道当日,我为什么会主动上前不去结识你们吗?”朝公子忽然问。 “呃,不知道。” 阮叶老实地回答,感觉这个朝公子思维比她自己还跳跃。 “因为,你和她很像。” 朝公子说道,明明是很简短的话,却似乎用尽了他一身的气力。 “谁?”阮叶眨了眨眼睛,难道是紫罗,呵呵,她们的确是有点像。 “莫峰雪。” 朝公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道,这个名字就像是刀刻一般在他心里。 他说得是如此地艰难,阮叶不由咬了咬嘴唇,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半晌,才低声应道:“哦。” “所以,我昨日梦见了她,今天便来看看你。” 他说着,却站起身来。 阮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胡乱地点了点头。 朝公子却笑了笑,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了,见到你了,我走了。” 阮叶“嗯”了一声,把他送走后,还是没闹明白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和莫峰雪很像? 第四十六章 原来就是他 “我和莫峰雪哪里相像呢?”阮叶自言自语道。 是样貌长得差不多吗?不太可能,要是自己和莫峰雪长得像的话,紫罗不可能不跟她提的呀。 要不然,是性格相像?可是,朝公子这样的性子,他家妹妹性格就够活泼了,再弄个活泼的意中人,他是嫌日子过得太平静了吗?哎呀呀,不想了,反正朝公子都走了,我还在这里想这些做什么。 阮叶耸耸肩,决定把这件事暂时抛诸脑后。 随手又拿起她喜欢的那只小瓷猫,不经意地端详着,却又多了一个新的发现。 这只瓷猫的脖颈前方,有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昨天晚上,因为收获实在颇丰,阮叶虽然一眼看中这只小瓷猫,倒也没有多么细看。 这会儿瞧见了,不由又喜欢了几分。 那个椭圆的东西,阮叶原以为是个描金画出来的铃铛,原来竟是一片叶子。 那叶子虽然细小,却脉络分明,做得和真的一样,只不过比现实中的叶子要袖珍了许多。 “你就该认我这个主人,你看,连我的名字‘叶子’都已经标注好了。” 她笑嘻嘻地道点了点那只瓷猫的脑袋,好似它是活的一般。 瓷猫的两耳之间的额头上,有一处小小的圆环,一根细长的红线从环中穿过。 阮叶双手提住红线的的两头,轻快地走到铜镜前,略微试了试。 “胸前挂两个东西,也太奇怪了。” 阮叶轻声嘀咕着,想了想,还是没有把娘亲给她的护身符摘下。 她看着瓷猫,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拿来剪刀,铰了一大半的红线下来,将小瓷猫挂在了手腕上。 “嗯,这样也很好看嘛。” 她走到窗前,对着阳光举起手来,很是得意。 正在此时,她的视线却被窗外湖面上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这个人的背影好像乔不遗啊。 和乔不遗很像的的个头,和乔不遗很像的如墨玉一般的长发,和乔不遗很像的清墨色长衫,和乔不遗很像的背影……难道江南特别容易出产和其他地方人相像的人吗?前脚刚走的朝公子就说自己跟莫峰雪很像来着。 阮叶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站在画舫上,背对着自己,正在和身边一个男子说话的男子。 不得了了,这个人怎么和乔不遗一样喜欢迎风负手而立。 阮叶一向认为,乔不遗那样做是仗着他长得玉树临风,既然玉树“临风”,他当然就要跟棵树一样竖在那里吹风啦。 那男子似乎是出来游玩的,虽然是背对着阮叶,阮叶还是从他的动作看出来,他正指着沿岸的风景,似乎在问站在他身边的那个个头比他略矮的另一个年轻男子一些问题。 后者浅笑着回答那人的问题,而后转过身来。 阮叶立刻眼前一亮,居然也是个美男子。 面似芙蓉,竟然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 他一身儒生打扮,有几分书卷气,却又似乎不似书呆子那般眼神楞直,倒是明眸善睐,眼波流动。 嘻嘻,虽然身高没有乔不遗和朝公子那么高,但是没事长那么高干什么,这个身高才平易近人嘛。 阮叶想着,不由仔细看向那个与乔不遗的十分相似的背影,有些期待他也转过头来。 也不知他庐山真面目是什么样子,估计是没有乔不遗那般好看的皮囊吧。 她正在心里暗自想着,那人已然回过头来。 阮叶惊讶地看着他的脸,当场石化。 为什么,他的脸也和乔不遗长得一模一样。 事情怎么会这么巧?就在阮叶的脑筋将要转过弯却还没有转过弯的那一瞬,又一个男子施施然从画舫内走到了甲板上。 这个人是朝公子!那么,那个自己以为和乔不遗长得那么相像的人根本就是乔不遗本尊嘛!阮叶总算明白过来了。 好你个乔不遗,明明跟我说你去六扇门的,现在倒好,跑到这湖上来游山玩水了。 还有这个朝公子,一大早来说什么她跟莫峰雪很像,弄得她脑袋晕晕,还以为自己见到的不过是一个跟乔不遗恰好相似的人。 阮叶气呼呼地关上窗户,却怎么也坐不住了。 一方面,她气乔不遗骗自己。 当初在谷里,乔不遗问她他可曾骗过她,当时她虽然嘴硬,心里却也承认了他从来不曾哄骗过自己。 但是这会儿,出了谷这些时日,他就满嘴每句实话了。 另一方面,她又气自己,居然这么相信他的话。 哼,枉我还不情不愿地听你的话,老老实实地待在这个客栈等你回来。 你会出去玩,我就不会吗?阮叶霍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打了几个转,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重重地踩着楼板走下楼。 小二一脸诚惶诚恐地走上前来:“小姐有何吩咐?”他看阮叶的架势,简直想一脚把楼梯踩一个窟窿。 阮叶大声问道:“小二,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可是目标明确,一定要去那些好玩儿的地方,玩个尽兴再回来。 小二迟疑道:“这……”话说这江南,何处不是销金窟,只是这些地方没有几处是适合女孩子,尤其是正经人家的女子前去的。 小二知道眼前这位女客官是和她哥哥一起入住客栈的,哪里敢乱开口。 阮叶随手丢了些银子给他:“你只管介绍,我自己逛着到了那里,要是好玩我自会去玩的。” 小二自然贪小财,乐颠颠地收了阮叶的钱,立刻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话说我们这客栈可是个宝地,附近随便一处方向都能寻找买乐子的地儿。 首先,这往东,有……;其次,这往西,有……;再次,这往南,有……;还有这北边,有……”小二说得口若悬河,活像江南是他家开的似的,毕竟收人钱财,自然要知之必言、言之必尽。 只是,当他说完回过身来,却发现刚才冷着一张俏脸的小姐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摸了摸脑袋,小二有些莫名其妙地向别的客人招呼着,心里却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刚才说溜了嘴,该不会连那芬芳楼也介绍与那小姐了吧。 第四十七章 芬芳楼前有乾坤 阮叶信步在街上走着。 虽然小二跟她说了东南西北方向各有什么好玩的,但是,现在她有一个小小的问题——来到这江南她就不辨方向了。 跟她说东南西北,不如跟她说左边右边,后者的话她还好分辨,前者她就只有抓瞎。 但是,这种糗事怎么能告诉别人呢,一定会被人笑话的。 所以,耐着性子听小二将四周好玩的地方介绍了一遍,她立刻转身就走。 不认方向又怎么样,我就不信我还找不到地方玩了。 阮叶自得其乐地逛着大街。 当时她和紫罗“劫富济贫”做的最大的一票就是朱员外的那个了。 后来因为被赵石抓进大牢,她们用金子换来的银票等都是被搜走了的。 也许是因为赵石压根就对这些钱财没兴趣,又或者是因为他认为紫罗既然是朝公子的妹妹,落夕榭的小姐,身上有一些面额很大的银票也没什么不妥,总之,最后,她们从大牢里放出来后,这些银票又原封不动地还到了她们手中。 因为是要她们亲自领,当时赵石又和乔不遗以及朝公子简略商谈案情,所以这两个丫头是在衙差的带领下自己去拿的,倒也没有叫她们的哥哥看见。 所谓此时不串供何时串供?当时两人银票一拿到手就合计好了。 要是哪天这些钱暴露了,就都对自己的兄长说是对方寄存的。 “呵呵,我就不信我哥会跑去问你哥,你妹妹有多少钱放在我妹妹这里。” 紫罗笑得十分奸诈。 阮叶则一边把银票往袖口里塞,一边点头表示同意:“他们俩绝对不会以钱为谈话话题的啦,我们今天对一下说辞不过是以防万一,用得上的几率几乎为零。” 所以,阮叶现在就从她的“小金库”里拿出了一些钱,决定好好地享受一下有钱人的消遣生活。 也不知道乔不遗现在是不是还在那画舫上,还是已经上了岸,去了别的什么地方。 阮叶逛着逛着,心思不知怎么地就又转到了乔不遗身上。 用力地甩了甩头,她去想他做什么,又不是办正事都不肯带她出去玩,还讲谎话骗她,回去再跟他算账。 阮叶咬了咬牙齿,重重地踏着步子向前走去。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走马关灯似的在街上走了一会儿,阮叶便将烦心的事情都给忘干净了。 左手一只冰糖葫芦,右手一杯凉草茶,她兴高采烈地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江南真的不是一般的繁华,走到那条街上都是人来人往,反正她本来就是闲逛,也没什么目的地,于是便随着路人走,看到喜欢的场景,比如人家耍猴戏,变戏法,她就停下来看看,看得乐和了也跟着别人一起丢下些赏钱,没了兴趣就继续向前走。 她倒也不担心迷路,要是不累就问路走回,累了的话更好,喊辆马车或者找几个轿夫弄顶轿子把自己抬回客栈去。 咦,那边是做什么的?阮叶远远地看见一座楼,装饰得富丽堂皇,却又似乎不是客栈酒楼,因为阮叶从来没见过那家客栈这都日上三竿了还不开门的。 而且,客栈的窗栏外也用不着这么多的花做点缀吧。 虽然一点点的花香,清新淡雅,但是要是一大堆各色的花都团簇在本是让人休息的房间外——那气味阮叶想想都觉得头晕。 根据她在荷谷整天捣鼓草药的经验,这么多美好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除了茅房之外,没有哪里的味道之浓郁能与眼前这座楼宇媲美。 不过,这座“花”楼到底是干什么的啊?阮叶好奇地走到大门前,只见那朱底金字写得龙飞凤舞,笔力苍莽有劲,倒有几分名家风范。 “芬——芳——楼——?”阮叶一字一顿地将牌匾上的三个字挨个儿念了出来,却还是不明所以。 “名字倒是取得挺贴切,就是叫人闹不明白这家店到底是做什么的。” 阮叶暗自摇了摇头,评价道。 不过没关系,出门在外常识第一项,不懂就问人。 阮叶环顾了一下四周。 呃,难道官府把这条街划分出来专门供胭脂水粉商家买卖的吗?放眼望去,这条街的这头到那头,全部都是卖胭脂水粉的,铜镜木梳玉簪手镯,各色女子用品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还没找到看着面善可以问路的人,阮叶倒又发现一些特别的事。 咦,那几家店挨着的店是卖什么的?阮叶发现了不远处有几家店,显得与其他的店铺都不同。 其余的店家都是披红挂绿,想尽法子要引起路人的注意,只有这几家店面,门前没做太多修饰,进出的人也不多,似乎生意很冷清。 好奇心大作,阮叶打算进去瞧个究竟。 走到这几家店门前,阮叶左看右看,不知该先进哪家。 这几家店的名字实在是叫人不看不知道,看了更不知道。 什么“内里乾坤”,什么“别样娇俏”,什么“密绮罗”,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啊。 阮叶站在店铺外面好一阵张望,却也看不清店内的情况。 真是的,打开门来做生意的,怎么也不让店铺里显得亮堂堂些,反而这般昏暗,到底是希望客人进去还是不希望客人进去啊?阮叶摇了摇头。 随便挑了一家“内里乾坤”,阮叶决定进去看看它内里到底有何乾坤。 一进门,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老板娘,笑盈盈地一步三扭地过来招呼她:“小姐,需要点什么?”阮叶问道:“我总要挑一挑吧,你这里都有些什么?”她装作很懂行的样子问道。 总不能摆在脸上让别人知道她其实连这家店卖什么都不知道吧,那简直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话说回来,我姥姥家在哪里我还不知道呢。 阮叶趁着老板娘转身给她拿商品的时候想道。 等到老板娘转过身,将她家卖的东西拿给阮叶时,后者说没有瞠目结舌那是假的。 真是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更所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比如,现在老板娘展示给阮叶看的东西,阮叶就完全不知道它们是什么。 第四十八章 花楼不卖花 “怎么样?有小姐喜欢的吗?”老板娘见阮叶对着自己的货品打量了许久,殷切地问道。 “呃……”阮叶有些无语。 老板娘,我连你卖的是什么东西都还没搞清楚呢,她心中道,胡乱地点了点头,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还可以。” 老板娘忙问:“小姐喜欢哪一个,可以去里间试试。” “试试?”阮叶愣愣地反问。 难道,眼前这些花花绿绿的布片是衣服?老板娘以为她害羞,忙说道:“不碍事的,这里间又没别人能瞧见,您自己换好了对着那里面的等人高的铜镜照一照,要是喜欢就买,不喜欢的话咱再挑其他的。” 阮叶觉得自己脑门后面一定挂满了冷汗珠,原来这些布制品真的是衣服。 不过,这衣服就算夏天穿也嫌清凉了些吧……阮叶拇指和食指拈起这“轻薄小巧”的衣服,看起来这些衣服实在是叫她连怎么穿都搞不清。 幸好老板娘不经意的几句话让阮叶明白了它们真正的作用:“小姐进到里间去,换上亵衣,可以挂在门后木制的衣钩上,我在外面等着您就是。” “亵衣?”阮叶差点没将手里地东西丢出去,“这些是亵衣?”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问老板娘。 老板娘立刻用涂得鲜红的五根手指捂住同样涂得鲜红的双唇,笑得那个暧昧哪:“这亵衣店卖的可不是亵衣嘛,小姐你真是会说笑。” 我笑个屁,我现在脸部在抽筋好不好!阮叶满头黑线,想不到自己居然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走进了亵衣店。 怪不得刚才她走进来时老觉得四周好多人盯着自己看呢,估计这么大摇大摆逛亵衣店的还真没有几个,尤其她还是一副姑娘打扮。 她正想着,老板娘又开了口:“小姐不知怎么称呼,也不知道来这芬芳楼多久了,我原来好像不曾见过你。” “我……”阮叶张了张口,勉强笑道:“我不是这芬芳楼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芬芳楼是卖什么的啊?是酒楼还是客栈?”老板娘笑得眼神那个荡漾啊:“我听小姐的口音不像江南人士,我还以为你也是芬芳楼的妈妈刚从外面买回来的呢。 真是失礼了。” 阮叶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她穿得就那么寒碜那么像人家刚买回来的丫鬟吗?老板娘你也知道自己失礼哦,真是的。 搞不明白老板娘眼神干嘛那么波光闪闪,阮叶正要问什么,老板娘语气带些轻贱,又有些掺杂着不屑与嫉妒地道:“这芬芳楼,楼如其名,自然是花楼了。” “花楼?”阮叶嘀咕道,“看它的样子我也知道它是‘花’楼,难道它是卖花的?”老板娘冷笑了两声:“小姐是真不知道,还是跟我打哈哈呢?卖花这般小生意芬芳楼的徐妈妈哪里看得上,她卖的呀可是比那花儿还有娇艳三分的女儿。” 阮叶吃惊地道:“她居然连自己的女儿也舍得卖。” 老板娘笑道:“哎呀呀,不过是做皮肉生意而已,这女儿又不是亲生的,好模样自然是摇钱树,相貌一般也可以赚些费用啊。” 阮叶乍听那“皮肉生意”,微微一愣,骤然反应过来后,不由立刻面红耳赤起来。 虽然说话不似大家闺秀,但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这种事情老板娘这样说来,她顿时感到浑身不自在起来。 老娘娘亲拍自己的脸颊:“哎呀呀,我真该自打嘴巴。 这些话哪能跟小姐您说,您就当耳边吹过一阵风,别往心里去啊。” 阮叶有些发窘地点点头,正要找个借口出去,老板娘却热情地将那些五颜六色的亵衣往她手里一塞,边拉着她往里间走:“小姐这边走好。 这些亵衣都是今年新近的款式,我隔壁两家店可都没有,所以我才没有拿出来,只等客人上门了才拿出来给客人挑选。” “新款?”阮叶有些好奇地拎起手里的一堆,她觉得和娘亲训练她女红时拿给她缝的零碎布料没两样的亵衣,于是模样傻傻地问。 老板娘忙不迭地点头:“这是自然,我向来不欺骗顾客,小姐要是不信,可以先去隔壁两家店里去瞧瞧,要是能找到跟你现在手里一个款式的,我便白送给你也行。” 她几乎要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的东西独一无二了。 阮叶被赶鸭子上架一般地给老板娘连拉带搡地塞进了里间。 “小姐你在里面慢慢试,我在外面候着。 要是你觉得闲,也可以跟我说说话。” 老板娘服务周到地隔着门板道。 她连声笑道:“只要你不嫌我吵就是了。” 阮叶生怕她真会留在这里,忙高声地说:“不用了,你去看店吧,我自己换着看看就可以了。” 好别扭啊,她看着手里的一堆勉强也算衣服一种的东西,简直连从哪里下手都不清楚。 老板娘显然会错了意:“小姐你就别害臊了。 这换衣服可是个耗时间的活儿,您想想看,您又得换,又得看,还得选,怎么着也是快不起来的。 您想啊,这时间一长您就觉得没劲了,那我这买卖也就眼看要黄了。 所以啊,您就别觉得麻烦我了,尽管和我说说话就是,我也是为自己的生意着想嘛。” 她快人快语,阮叶几乎要认为,自己要是现在说不要她陪就等于直接说自己不会买她家东西一样——虽然她确实不想买来着,她又不穿,难道买回去收藏吗?——但是好歹磨叽了人家这么长的功夫,怎么好意思就这么走了?算了,幸好出来时带了不少钱。 大不了花个小钱买个心里痛快吧。 阮叶苦笑着摇摇头,忽然佩服起之前跟紫罗一起的那些日子,后者那在某家店铺泡了一个上午,却最后什么也没买的勇气可嘉了。 自己要是能像她那样,现在也不至于会被弄进这么个小木板格成的里间换这些五光十色的亵衣了。 叹了口气,阮叶在里间特别备设的,给客人换衣休息提供方便的椅子上坐下,将手里的衣服绞了绞,弄出几分褶皱,然后便将它们挂在椅背上。 她决定了,挨个一时半刻再出去,然后随便拿这么几件付了钱就赶紧消失。 第四十九章 小报复 阮叶想的是,老老实实地混几刻钟便出去付钱拿了东西走人,老板娘却显然热情过了头,一直在外面说话都没有停过。 阮叶估计这亵衣店平日里没什么人来,即便来了客人,也是急匆匆地选了东西就走,谁都怕被熟人看见了背后遭人指点,所以这老板娘的话都存着没地方说,今天自己的出现显然给老板娘一吐心中积攒了这么久的话提供了一个机会。 哎,也是的,这家店怎么连个小二也不请,害的老板娘一个人平时憋得慌,现在整个一个话痨。 阮叶揉了揉自己被疲劳轰炸了这么久的耳朵,叹了口气,决定迂回一点地提醒老板娘,她说的话实在太多了。 “呃,老板娘,你要不要去前面看看店面,要是放走了生意或者是少了东西可就不好了。” 阮叶在里间说道,希望可以说动老板娘消失一会儿,哪怕是让自己的听力暂时休息一下也好。 第一次,阮叶有些羡慕起落夕榭那些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的十二雪来了。 原来,有时候被迫听一些自己根本不想听的东西,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情。 阮叶心里想着,却没有听见外面有离开的脚步声。 “小姐真是心好,呵呵,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我这店铺的生意说得难听一点,就和对面那芬芳楼一样,也是到了晚上才兴隆。 白天的哪里会有几个人上门来买亵衣的。 虽然背地里谁也不知道谁是怎么样,但站在太阳底下倒一个个都是讲求脸面的。” 老板娘说得有些愤世嫉俗,阮叶心里却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响。 找老板娘的说法,她岂不成了明着也不要脸的人了吗?老板娘也反应过来自己说着说着,居然把阮叶也给绕带进去骂了,忙又道:“小姐莫误会,我可没有说您的意思。” 阮叶在里面笑容有些勉强地道:“我明白。” 老板娘听阮叶的语气似乎有些不高兴了,忙换了一个话题,更加卖力地推销起自己的东西来:“小姐你换了有两三套了吧?”“嗯。” 阮叶随口应了一声,其实她压根没有动,一直做在那椅子上用手指卷头发玩。 “不知道小姐可有心仪的?要是喜欢了就在一边放着,我到时抱起来给您。” “唔。” 阮叶还是回答得不咸不淡。 要不然她能怎么回答,难道激动万分地说,老板娘你这里的东西实在是太符合我的口味了!老板娘又道:“小姐要是只喜欢样式,或者有哪里有些小小的不满意,我免费替你改好了,换个颜色重做一件也可以,您留下定金我改日送上府去。” 要是你抱着这么一堆东西送去客栈,乔不遗会气得把我从楼上窗户丢下去的,即使不这样,他的脸色也一定万紫千红,呵呵。 阮叶心想,忽然便有想起,不知乔不遗此时在做什么,心里又生出一些不快,不由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哼!”站外门外的老板娘不知她怎么了,还以为自己家的亵衣不和阮叶的意,不由问道:“小姐是不是有哪里不中意?”“没……有。” 阮叶摇了摇头,这次啊想起老板娘是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的,忙有高声重复了一遍。 她信口问道:“老板娘怎么不请个帮忙的伙计?”老板娘在外面回答:“我这店铺不是酒楼,没那么多东西要收拾,也没那么多客人要招呼。 找个伙计没必要。 二来,我这里卖的亵衣既有适合女子穿的,又有适合男子穿的,请两个伙计费用太高,可是要是单单只请一个,却不知是找个男的好,还是个女的好呢?”“这……”阮叶倒不曾想到,自己一句随口问来的话,居然又成功打开了老板娘的话匣子。 幸好老板娘也没指望她回答自己,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请伙计自然不能请长得太歪瓜裂枣的。 这对面便是芬芳楼,来往的男子只有四分之一不到是自命清高、只谈风月的文人,其余的可都是些没脸没皮的色鬼,进了我这店,要是见到是个女伙计,还不知要怎么想尽办法吃她豆腐呢。 要是我请了个男伙计,芬芳楼的姑娘们可不是省油的灯,喜欢年轻小伙子的海了去了,要是我的伙计再不知检点一些,与她们纠缠在了一起,到时对面的徐妈妈再来上门这么一闹,我这店铺给弄得乌烟瘴气,连最后开还是不开都还是个问题呢。” 阮叶在里间不禁点头:“这倒也是。” 老板娘就跟觉得自己的话受到了首肯似的,话便更加多了起来:“就是这个理啊,所以啊,我还是自己一个人照看着这店就好了。” 阮叶赶紧应道:“嗯。” 心里则恨不得把自己的嘴巴封起来,再这么在这里跟她耗下去,自己就什么地方也别逛了。 老板娘倒是完全来了说话的兴致,居然把自己的情况也拿出来说给阮叶听:“再说了,也不怕小姐嫌弃,我是个寡妇,这寡妇门前是非向来多,我开的这个店呢买卖的东西也不是多么可人说的个物事,我要是再弄个伙计,还不被人说得门都开不了了?”阮叶倒是没想到老板娘居然是未亡人的身份,不由愣了愣,不知该怎么回答,半晌才拿起手里的亵衣说道:“老板娘,这几件衣服给我包起来。” 老板娘隔着门缝将那几件拿了出去:“小姐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吗?”阮叶随即走了出来:“没什么要改的。” 其实她又不穿,只是此时听说了老板娘的身份,便心里起了些同情。 老板娘却道:“我与小姐这么投缘,我一看就知道这几件小姐穿了还是嫌松了一点,不如小姐留下地址,我改完了找人给您送上门,也方便您这会儿在大街上走,省的手里拿着这些也去不了别的地方。” 阮叶想想,老板娘说得也对,她要是拿着这一堆东西到处跑,像怎么回事儿啊。 心里升起一丝恶作剧的念头,阮叶欣然留下了落夕榭的地址。 老板娘惊讶地问道:“小姐是落夕榭的?”阮叶胡乱点了点头,却见到老板娘的脸上闪过一丝畏惧,心里不由叹道,朝公子到底做了些什么事,怎么十个人九个都怕落夕榭的人?她说道:“老板娘,麻烦你直接叫朝公子收下就好。” 说完她留下钱,便走出了店门。 天空依旧万里无云,阮叶想象了一下朝公子那张俊脸收到这些东西的表情,不由笑了起来。 谁叫你跟乔不遗合起来瞒我!最好朝公子喜好女子亵衣的癖好能迅速传遍江南,嘻嘻。 第五十章 学坏容易学好难 “我的姐姐便是这芬芳楼的花魁。” 年轻男子微笑着说道,脸上倒也没有丝毫的尴尬。 乔不遗点了点头,忽而便笑了起来:“想来蓝况你的容貌不俗,令姐的样貌一定更加美丽。” 原来这名面若芙蓉的美男子,名字叫做蓝况。 朝公子站在一边,虽然少有言语,却也似乎心情不错,抬眼微微打量着芬芳楼。 只不过,这三人此刻不是在芬芳楼的前门,不然便是这三人的容貌,却也已经足够叫这芬芳楼的姑娘们都不想做生意了。 蓝况有些歉然地看了一眼四周。 这是芬芳楼后院外的小巷,本来应该是粗使下人才会走的。 他抱歉地道:“委屈二位了。 我与两位相谈甚欢,我姐姐也向来喜欢结交二位这样的人士,所以我这才起了介绍我姐姐认识两位的念头。 只是这话到了芬芳楼徐妈妈的耳里,容易有些误会,所以我姐姐也没有去通报妈妈,我现在只好领着两位从这后巷进去,还请两位多多海涵。” 乔不遗淡然地一笑,似乎永远都不会给别人难堪似的。 他随意地扫了四周一眼:“我乍来江南,也没有多少时间四处走动一览江南美景,却想不到这小巷后面也别有洞天。” 这青楼的后巷,哪怕是江南出了名的销金窟芬芳楼的后巷,也与别处没什么两样,一样的脏乱、拥挤、异味丛生。 要是阮叶在这里,一定会小声来一句:“睁眼说瞎话。” 来刺挠一下乔不遗。 不过,今日今时,和他一起来这里的是朝公子。 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围,唇角绽开一丝淡到几乎要察觉不到的冷笑。 蓝况侧头看了一眼朝公子,轻声问道:“朝公子是不是有些不妥?”乔不遗的视线也随之落在了他的脸上。 他微微一笑:“没什么,我正在想,乔公子说得确实在理。 我虽然久居江南,却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到新奇得很。” 乔不遗笑容不变,跟着蓝况随后踏进了芬芳楼的后门,朝公子紧跟其后。 乔不遗小心地避开地上散放着的几个堆积着不少脏衣服的木盆,顺口问走在最前面的蓝况:“不知令姐的姓名是什么?免得一会儿见了面失礼。” 蓝况张了张口,还未说话,朝公子的声音倒是先响了起来:“如果我记得不错,应该是叫做蓝止水吧。” 蓝况不由笑了起来,眉眼愈加秀气起来。 “朝公子怎么知道的?”朝公子绕过地上一滩水渍,这才悠然抬头,脸上的笑容好似初春的梅花,还带着冬日里独特的寒冷,却又难掩其幽雅的气质:“乔公子不是江南人士,不知蓝止水的名字也是正常。 我怎么会没有听闻才貌双绝的蓝止水的名字?”他这句话说得在情在理,蓝况点了点头,便又回过头去继续引路:“两位这边走。” 乔不遗和朝公子点了点头,不急不缓地向前走着。 大概因为是白天,还没到芬芳楼做生意的时间,里里外外很少见到有人走动,乔不遗有种错觉,好似走进地是一个荒院一般。 外面正常作息的人来到这里,却也不知道到底谁的作息失常,他淡淡地想着,见到朝公子似乎毫无半丝不适应。 他想起阮叶对于落夕榭的冰冷那略带些夸张的说法,见到这会儿朝公子的表情,心里想着的却是,这般性情到底是如何养成的,比起他和叶子这般与世隔绝了十多年的人,却还要与这世间显得格格不入。 蓝况在前面走着走着,忽然说道:“想不到我去泛舟却也能交到二位这样的朋友,倒也是意外的收获。” 乔不遗笑了笑:“那日蓝况你站在船头,我便眼前一亮,不过当时还有其他顾虑,这才没有贸然上前认识认识。” 蓝况停下脚步,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片刻后也笑了起来:“乔兄说的是前日吧。 呵呵,我当时也一眼看见了站在窗前的你,也是一眼便萌生了相惜之情。 原来我们那时心里的念头是一样的,真是妙极妙极。” 他抚掌而笑,秀雅地好似女子一般,却又直爽而开朗。 朝公子却忽然冒出一句:“且不知道两位的这番‘不约而同’,算不算得上是‘一见钟情’的新注解?”蓝况一愣,似乎笑容有些僵硬了起来。 乔不遗不以为意地一笑:“只要这情,是友情,‘一见钟情’又有何不可?”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四两拨千斤地将朝公子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话档了开来。 蓝况听得乔不遗的话,也不由露出会心的笑容:“素闻朝公子清心静雅,却不想竟然如此风趣。 我蓝况三生有幸,居然能结识两位。” 还不待那二人有什么反应,只听得墙头一个女子不屑的轻哼清清楚楚地传了过来:“哼!”乔不遗的眉毛跳了跳,表情有些微僵。 朝公子的眼里忽然闪动着丝丝光彩。 蓝况似乎有些尴尬:“大概是……呃……哪个丫头又来作弄我玩……”他有些结巴地道,脸上也挂着苦笑。 乔不遗和朝公子都没有做声。 蓝况忙道:“前面上了楼便到了,我姐姐便在那里等着我们。” 三人刚刚走远,便有一个灵巧的女子的身影从墙外一跃而进。 因为此时芬芳楼鲜少有人走动,也没有人发现她。 乔不遗居然来逛青楼!翻进来的这个人正是阮叶。 她从内里乾坤出来,正要去别处转转,不经意地一瞥,居然看见了乔不遗和朝公子,以及那个不知名的年轻男子。 咦,他们已经下了船,这是要去哪里呢?一时好奇,她便跟了过来。 却没有想到,一路跟来,他们最后的目的地居然是芬芳楼!内里乾坤店老板娘关于这地方的描述好犹绕于耳,眼前见到的事实实在是叫阮叶有点接受不了。 乔不遗,真是学坏容易学好难,要是你真的学坏了,我就代替娘亲清理门户,把你打得万紫千红! 第五十一章 要命的女子 乔不遗和朝公子纷纷落座。 这里是蓝止水接见客人的地方,不比芬芳楼别处的房间,少了些情色意味浓重的脂粉腻香,只一盘宝塔网状的熏香缀于墙角,烟雾蕴袅,使人醒神怡情。 进门处挂着水蓝色的布幔,随着从对面窗栏出吹进来的风而时而鼓起时而飘飞,好似轻歌曼舞的一水长袖,空灵之中有着丝丝飘逸。 蓝况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蓝止水还没有出现。 他勉强笑了笑,道:“我空有一腹诗书,但却半点营生也不会,是和姐姐一起过活的。 素来便不讨芬芳楼徐妈妈的欢心,连带各院的丫头也瞧我不起。” 他说得极为诚恳,这般言语境地,一个男子很难对人说出口,而他却说给乔不遗和朝公子听,显然把二人当做了自己的可以推心置腹的好友。 乔不遗淡淡地点了点头,眼中丝毫不见鄙夷。 他们坐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丫鬟端茶上来。 蓝况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道:“我去看看姐姐,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二位且先坐着。” 他走了几步,便又回头,乔不遗微笑着道:“蓝况你请放心,我们不会四处走动的。” 蓝况似乎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乔不遗含笑打量着四周,漫不经心地对一旁坐着的朝公子道:“你怎么看?”朝公子冷冷地回答:“看戏总要看全。” 乔不遗眉眼之间似乎有些叹息:“却不知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朝公子冷眼看向窗外,有女子将数十条丝帕洗干净后晾在窗外的竹竿上,那些色彩各异的丝帕好似一面面七彩的旗帜,却不知里面包含了多少女子曾经有过或正被隐藏的心事。 半晌,他才回过头来,慢慢地道:“他那日出现在你窗外湖上,便不是偶然。” 乔不遗点头:“这我自然知道。” 他顿了顿,这才接着说道:“只是猜不透他的用意而已。” 朝公子眉眼舒展,笑得惬意,好似窗外的风景叫他心情愉悦不已:“我们这不是正在看他如何演戏吗?”这时,有一颗冰糖葫芦的核“嗖”地一声,直直地从梁上朝乔不遗打去,后者头微一偏,扬起眉,有些无奈地叫着正大光明在梁上偷听他们说话已经许久的人儿的名字:“叶子。” “哼!”一声清脆的女声从上面传了下来。 阮叶犹如一只小猫,坐在梁上晃悠着两腿,丝毫没有打算下来的意思。 朝公子露出淡淡的笑容:“叶子姑娘倒是好兴致,来这芬芳楼玩的吗?”阮叶柳眉一竖,意有所指地道:“我来这里能有什么玩的,我是来看看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乔不遗苦笑着摇了摇头:“叶子你误会了。” 叶子皱了皱鼻子:“我误会什么了?你怎么就知道我误会了?”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乔不遗忙道:“叶子你快离开这里,我稍后再跟你解释,不要胡闹了。” 阮叶一听,气呼呼地从梁上跳了下来:“我胡闹?你居然说我胡闹!现在跟着别人来这温柔乡的可不是我!你……”她话还没说完,乔不遗却已经出手如电地点了她的穴。 可恶!阮叶顿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她心里气得恨不得咬乔不遗一口,此刻却只能杏眼圆瞪,视线简直要在乔不遗身上烧出两个窟窿来。 乔不遗微微低头,一丝抱歉地笑容站在唇角。 他的垂发扫过阮叶的额头。 “对不起,时间紧迫,我会跟你解释的。” 他低低地说道,双臂一环,轻轻地抱住了她。 阮叶的呼吸忽然一滞,突如其来的温暖要她的脑袋有那么一刻停摆。 还没理清自己心里的情愫,她忽然脚下觉得陡然一悬。 原来乔不遗竟已将她抱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没有动过的朝公子,星辰一样的双眸不由微微眯了起来。 要是此时能够出声,阮叶一定惊呼:“阿布,你做什么?!”她心里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乔不遗爽快地扔出了窗外。 啊啊啊啊啊,死阿布,我跟你没完!当阮叶在空中体验非自主滑翔的那一刻,她心中如是怒喝。 咕咚一声,她干净利落地着陆了。 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死人阿布,算你狠,我们走着瞧!不能动的某人好似一截木桩一般横躺在地上。 幸好此时这窗前没有什么人经过,不然她绝对少不了被人围观。 乔不遗手里用的力道恰好,虽然难保阮叶不疼,但至少保证她落地时不会伤到。 叹了口气,他原本还想再向她说几句什么,但脚步声已然到了门外。 他脸上瞬间变换了随意而轻松的表情,双手扶住窗棂,似乎只是在看着周围的风景。 一个女子眼梢带笑,柔荑挑开水蓝色的布幔,慢步走了进来。 “蓝止水见过二位公子。” 她的声音脆而不腻,没有刻意的造作与柔媚,却依旧是伊人天成的玉珠之音。 蓝止水的美,既是容貌之美,却也不仅仅是容貌之美。 她是一个就容貌而言完美的美人,媚眼如丝,水波横生,鼻子高挺,皮肤白皙。 她的双唇,半抿半合,似笑非笑。 一声烟绿色的水裙逶迤在地,迤逦非常。 她生的小巧,却又非那种用矮来形容的小,巧倒是占足了全分。 江南房间流传着这样的说法。 蓝止水的名字是不能随便提起的,只要提起,寻常人家的女子总要恨得咬牙切齿。 不管她们如何秀外慧中,知书达理,又如何地相夫教子,安分过日,总不及她温柔一笑,便能叫自己的男人失了魂。 于是哪怕明知是虚情假意,却也舍得倾家荡产,也要博得美人展颜。 因为,一个本来已经美得到了无暇的地步的女人,就已经够要命了。 更要命的是,这个女人还很聪明,懂得如何让自己的美貌更加耀人。 男人的心思大概向来便是如此,家里的妻子越是端庄,他心里便越觉得无趣,而来了青楼,这莺莺燕燕多入繁星的温柔乡,销魂地,他反倒觉得遇见一个懂进退,言得体,却又愿意做自己知己的女子,更加有趣,更加稀奇。 蓝止水便是这样一个女子。 她聪明而冷静,多情而无情,明明常常近得好似额前发,却又偏偏永远远得有如天边月,她学识过人,也聪明可人,她能歌善舞,更加长袖善舞。 她是很多人的知己,却又几乎谁也不属于。 这样一个女子,此时便这么出现在了乔不遗和朝公子的面前。 第五十二章 惹人疼 蓝止水轻轻福了福身,盈盈一拜却是道不尽的风情万种。 乔不遗淡然地一笑,却不也不曾多说什么,朝公子看了看对面的佳人,却也没有太多的表情。 蓝止水神情自若地坐了下来:“蓝况有些事情,先出去了,我代他向二位说一声。” 乔不遗笑了笑,随便选了一个话题:“蓝姑娘这边布置得倒也素雅。” 蓝止水宛然而答:“不过是少了些许腻歪的物事,却也算不得素雅。 乔公子谬赞了。” 朝公子眼神落在蓝止水的脸上。 她的容貌好似一件天然去雕饰的艺术品,他不由露出丝丝微笑:“止水姑娘的容貌实在是令在下惊为天人。” 所谓不同的人说同样的话,却有着不同的效果。 比如,此刻,朝公子这淡淡的一句,放在别人口中,蓝止水也就是听过便罢,一笑了之。 但大概是因为此时说这话的人是朝公子,她便似乎心情愉悦不少:“朝公子倒是会哄人家开心。” 语气娇软好似呢喃一般。 窗外的某人却听的分明,心里一阵郁闷。 还人家哩!朝公子夸的是人家的话你高兴个什么劲!阮叶此时的心情已经从怒火中烧进一步升级为一点就炸。 她的肺现在真的快炸了。 她可怜的臀部在乔不遗的“热心”帮助下与地面狠狠地亲吻了一次,该死,这都是她出谷这么长时间香臀受到的第二次猛烈撞击了,照这个频率发展下去,她就可以直接变身母螃蟹了。 身体不能动,她一边咬牙切齿地听着屋内三人的风月之谈,一边在心里回想刚才她坐在房梁上听见乔不遗和朝公子的对话。 听他们的对话好像真的不是来这里玩的。 阮叶眼珠一转,想到这俩人能聚到一起都是因为赵石要他们查章成豪被杀的那个案子。 再联系一下二人之前的对话,难不成他们是来这里查案的?她眼前不由一亮,心里蠢蠢欲动。 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有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阮叶兴奋地在心里乱用着俗语,已经决定了,不掺和进去插一脚她就不叫叶子。 有了这么个目标,她立刻从消极地在心咒骂乔不遗改为积极地努力冲破穴位。 大概乔不遗本就没想困住她多久,所以点穴的力道颇轻,当然,之所以他把力道这么轻,估计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想着阮叶的性格绝对不会自己想办法冲破穴位的。 当然,以平常阮叶的表现来推断,她是属于只要饿不死就绝对不会自己动手的那一类。 同理可证,只要她知道有人会给自己解穴,她就宁可等那么一会儿也懒得自己耗费内力。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叶子小姐现在憋了一肚子火,再加上里面的蓝止水又绝对是个同性相斥的刺激源,于是她就化愤怒为动力,暗自运气,努力地想要冲破受制的穴位。 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比如阮叶,她一会儿就感觉自己的手指可以微微地自由弯曲了。 加油,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啊。 阮叶自我鼓励道。 吁了一口气,她想着休息一会儿再继续,顺便听听里面的人都在讲什么。 只听蓝止水轻柔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原来如此,怪不得两位要来这青楼,我也道我小小芬芳楼一个女倌,又如何吸引得了两位。” 原来如此?什么原来如此?我刚才溜掉了什么重要的话没有听吗?怎么这会儿他们说的话我都听不懂了?阮叶秀眉紧皱,更加仔细地聆听里面的谈话起来。 接下来是乔不遗的声音,他的语气听起来已经不似前面那么轻快,反而稳重很多:“毕竟人命关天,我们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青楼是一个线索,自然就要来查探一番。” 人命关天?阮叶心里猜测,看来他们真的是为着命案来这青楼的,只是,杀人犯怎么会到妓院里来呢?难不成这芬芳楼的姑娘里还隐姓埋名了一个武功高强的女侠?这也不太可能,要是如此的话,这女子也太委屈自己了,那样的牺牲实在太大了一点。 或者是有什么人既和青楼扯得上关系,又身怀高深武功,能杀得死据说人品不错武功更不错的章成豪。 难道是是这里的欢客?要么是打手?阮叶的脑筋转得飞快,心里暗叹自己没有被赵石找去破案实在是太可惜了。 要是运用她的头脑,说不定现在连十几年前的悬案都真相大白了。 不过,要帮那个恶罗刹赵石破案,除非他派八人大轿来抬她。 此时臀部的痛楚让阮叶联想到当初她和紫罗一起被赵石从房顶踹下去的悲惨记忆。 一时想岔了神,阮叶再回过神来时,忽然发现蓝止水的声音居然到了自己的头顶上。 她吃惊地抬起头,隐约看到有个女子站在窗口。 幸好这窗外还有竹竿做成的托栏,估计本来这房间不是建造时便定下用来会客,所以预备了托栏用来放置盆栽花草或者晾晒衣物,从栏杆间的缝隙,躺在下面的阮叶模糊地可以看出女子容貌的轮廓,单是轮廓却已经十分精致,估计细看更加美丽。 阮叶想着,不想被发现,下意识地向里挪了挪,却不想惊喜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动了。 她蹑手蹑脚地蹲了起来,又把自己往里面缩了缩。 这下面本就没有多少阳光能晒到,潮湿的环境使四处都长着青苔,阮叶一不小心便蹭了一身。 幸好她从小在荷谷里野惯了,也不觉得脏,只待上面没有动静了这才钻了出去。 刚才他们说要去别处看看,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 阮叶心想,决定赶紧去找乔不遗和朝公子。 她随手掸了掸衣服上的青苔,正要走开,忽然被人扯住了衣袖:“想不到芬芳楼里还有这么惹人疼的丫头,陪大爷乐和乐和……”一个长得猥琐的中年男子伸出手似乎打算将阮叶搂进怀里。 阮叶向后一退,笑得可爱无比:“我原来很惹人疼啊,是不是惹你疼啊?”一见阮叶天真无邪的笑容,那男的立刻找不着北了:“是啊是啊,赶紧让大爷来疼你吧……”阮叶的笑容忽然闪出一丝狡黠:“还是我来疼你吧!”语音未落,她已经一拳挥了过去。 “咚”地一声,那男的二话没说,到底昏迷了。 阮叶拍拍手,无比彪悍地朝地上的男的笑得龇牙咧嘴:“我说我惹你疼哪,哎,估计你这一下就可以睡到傍晚了吧。 逛妓院下回晚点来吧。” 第五十三章 寻夫小媳妇 阮叶四处张望,却见不到乔不遗和朝公子的身影。 “奇怪,才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去哪里了?”她小声嘀咕着,信步向前走着。 反正这会儿芬芳楼几乎没多少人,她倒也不怕被别人瞧见,走得是大摇大摆。 “这位姑娘,你面生得很,是在找什么人吗?”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阮叶吓了一跳,戒备地转过身去。 在她心里,凡是在妓院出现的男子,没几个是什么好人。 然而,等她看清来人的容貌,却不由一愣。 这不是那个原本和乔不遗、朝公子一起在画舫上出现的男子吗?想不到近距离看他的容貌更加的俊美,丝毫不逊色于乔不遗和朝公子。 长而细的眉毛,好似女子的柳眉,末端微微上扬,飞插入鬓中,便是惊鸿一瞥也叫人赏心悦目。 一双多情目,恁是不笑也风流。 他的头发全数束到脑后,只一只圆环形状的银发箍盘起,有纶巾罩住,巾角随着清风摆动,一身儒生打扮却显得没有丝毫书呆子的呆板。 奇怪的是,阮叶乍一见到他,心里想到的第一句话不是玉树临风,却是美若天仙。 这个男子,竟然比女子还要娇艳三分。 不会这个芬芳楼除了有“姑娘”,还有“公子”吧……,阮叶有些恶质地想。 那男子轻轻咳嗽了两声,唤回了一直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的少女的心思:“姑娘?”阮叶这才回过神来。 在芬芳楼这个特定的大环境下被人叫“姑娘”,她没来由地哆嗦了一下:“我、我、我在找我的夫君……”她临机一动,作掩面而泣状,其实却是半滴眼泪也没有。 她实在是太佩服自己这随机应变的本领了。 她不太想让这个男子知道自己其实找的是乔不遗和朝公子,但是她对这个比女人还要漂亮的男子实在很好奇,心里思量着要探探他的虚实,于是随口开始编故事。 幸好,她原来在荷谷,虽然学诗词歌赋没用多少心,戏折子倒是看了不少,痴心女子负心汉的故事早就看到泛滥了,现在运用起来得心应手。 虽然没有眼泪,但是拿袖子在脸上来回胡噜的动作阮叶倒是一点也没有停,外加再配以抽噎的声音,现场效果也算不凡了。 那男子似乎有些着慌起来。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随口问了一句,竟然会把对方惹得哭了。 他有些结巴地道:“姑娘不要哭,也是在下问得不好。” 阮叶一边继续拿袖子在脸上画圈圈,一边在心里偷着乐,看来这个男的长得好看,却老实得很,一骗就上当。 嗯,应该说是我的骗术太厉害了。 阮叶在心里自夸,心情愉快地打算再接再厉,将谎话进行到底。 半刻之后,这个男子貌似已经完全相信,阮叶是个苦命的女子。 丈夫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她勤俭持家,孝顺公婆,但是却苦于一介女流,无法抛头露面挣钱糊口,今日被人讨债上门,这才不得不来芬芳楼找寻她已经数日没有回家的夫君。 阮叶努力地挖掘着自己身上的表演细胞,心里不断地想着自己小时候被娘亲罚被诗,罚练字,发刺绣,却一点悲痛的感觉也没有,直到她回想起这些惩罚她敷衍了事后最终都被娘亲罚以没饭吃,终于觉得比较悲伤难过了。 心念一转,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阿旭突然离开的事情,她眼睛一酸,真的有眼泪出来了。 这眼泪简直比珍珠还要精贵,她立刻拿开袖子,将自己水汪汪的大眼睛展现在那男子面前。 男子拿出一方手帕递给她:“我叫蓝况,是蓝止水的弟弟,你要找丈夫,我帮你找找看吧。” 原来他叫蓝况,阮叶心里记下了他的名字,继续卖力地演戏:“那就多谢蓝公子了。” 她盈盈地一福,想要拜下去,但是膝盖屈到一半人已经被托起。 “姑娘快些请起,这样的大礼折杀在下了。” 蓝况微笑着道。 阮叶看着他近在眼前的面容,忽然就有些脸红。 一个男子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倒也实在是美到一种极致了。 阮叶是男色当前,其他问题一律靠边站。 所以,她非常轻易地忽视了一个称呼上的问题——为什么一直彬彬有礼的蓝况在知道了她其实已经嫁作人妇后,还会一直称呼她为“姑娘”。 蓝况问道:“不知姑娘的夫君姓甚名谁?我去找他也好有个名字称呼。” 阮叶在心里翻白眼,我要是现在就知道我以后嫁给谁,我也不和紫罗去劫富济贫了,走到天桥地下摆个摊,扯个布牌,写上“阮氏小仙”四个字,她算命紫罗负责收钱就是了。 不过,演戏不能中途撤场,阮叶“万分敬业”地接着往下编:“这毕竟不是什么体面事,夫君的名字不说也罢,蓝公子若是有心相帮,我将我夫君的样貌说与你听,可好?”她依旧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蓝况。 估计旁人看来,她那是悲伤的眼神,实则因为她感觉自己要是眨巴两下眼泪又要没了,所以正好努力睁着,感觉眼球都要掉出来了。 蓝况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阮叶立刻信口胡说了一通她那个不存在的夫君的样子,反正怎么猥琐怎么说呗。 可是,她说着说着居然有点熟悉感,难道是她遇见过的某个路人甲?不去多想,阮叶打算好了,她既要与蓝况对话好摸清他的来路。 既然乔不遗他们是来这里查案的,那这个领他们来的蓝况在里面充当了什么角色?其次,她决定顺便在这芬芳楼里逛一逛,最后,她打算无伤大雅地作弄一下这个长得比女孩儿还漂亮的蓝况——谁叫他姐姐是蓝止水呢,谁叫他姐姐是蓝止水并且是这芬芳楼的花魁呢,谁叫他姐姐是蓝止水并且是这芬芳楼的花魁而且还想和乔不遗交朋友来着?所以,看了看似乎完全相信了自己的一套说辞的蓝况,阮叶小心地用袖子掩住自己的嘴偷笑。 后者看了她一眼,怕是以为她又想到了伤心事,出声安慰她:“姑娘不要难过,我这便帮你去寻你的夫君。” 阮叶装作一副小媳妇样儿,乖巧地跟在他身后。 第五十四章 芬芳楼一日游 话说阮叶硬是踩着小碎步跟在蓝况的身后,偶尔抬头看看走在前面不时回头关切地看向自己的男子,心里则在衡量二人之间的身高差。 蓝况的样貌这么秀美,看起来又不高,所以背影看上去像是个少年。 阮叶猜测,他不会比自己还要小吧?话说乔不遗小时候因为比她大几岁,所以一直比她高,她倒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到了他改了名字后的几年,身子居然好似破节的竹笋似的窜得那叫一个快,就算多次自我安慰自己是娇小可人、小鸟依人,阮叶还是无法释怀每次见到他都得仰望到脖子都要断掉的痛苦心情。 这个蓝况倒是身高适中,既不是五短,也没高得吓人。 尤其那个小蛮腰,实在是太那啥啥啥了。 阮叶抹了抹嘴边快要流出来的哈喇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一个女孩子这样对一个男子“感兴趣”有什么不妥。 本来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爱别人的美——譬如眼前这个美男子的美,也是人之常情哪!阮叶帮自己把理由找得十分充足。 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太诡异了,估计蓝况有点担心她伤心过度导致行为失常,说话的声音异常的轻柔:“姑娘,你莫要这么伤心,一会儿要是找到你的夫君,我也会帮忙劝他一劝的,毕竟男儿志在四方,不能整日沉溺在这温香软玉的地方。” 阮叶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只受到惊吓的小麻雀——越楚楚可怜越好——她现在已经完全沉浸在这个演戏的游戏之中了,简直其乐无穷哪。 不过这个蓝况也真是烂好人,俗话说得好,清官难断家务事,别人家的家务事他也要插手,真够多事的。 虽然,要是这个蓝况不多事,自己也骗不了人家,阮叶依旧理直气壮地在心里评价人家的鸡婆。 蓝况万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悠悠地叹了一口气:“哎。” 阮叶细声细气地道:“多谢蓝公子了。” 蓝况有些局促地道:“姑娘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不要公子来公子去的了。” 阮叶推辞道:“这可不成,于礼不和,小女子多多承蒙蓝公子的照顾了,不管最后能不能找到我夫君,小女子都对蓝公子的慨然相助感激不尽。” 说完她又开始做假动作,似乎要下拜的姿势——反正她知道这个蓝况最后肯定会扶她,根本不会真的让自己拜下去,所以演得是不亦乐乎。 大家闺秀应该都是这么知书达理的吧。 哎,反正我这辈子都成不了那样的人,也就装个一时半会儿的样子像。 不过能装这么像,也说明我是非常有潜质的,哦呵呵。 阮叶在心里开着自己的玩笑,顺便偷偷观察蓝况的表情。 后者显然被她这一拜弄得又有些手足无措,连忙上前来拉她。 “姑娘你不要再这么拜我了,我、我、我……”阮叶看着蓝况结结巴巴的样子,差点忍不住笑出来,她立刻在袖子里面自己掐了自己的手臂一把。 痛死了!大概是怕力度不够,阮叶下手重了点,一下又把自己的眼泪给掐出来了。 蓝况慌忙满身去摸手帕,嘴里不住地安慰:“姑娘莫要伤心……”阮叶那个泪眼迷蒙啊。 她这次是真伤心哪,她不过是想小痛一下止住笑而已,这下掐得这么重,那可痛大发了。 她能不伤心吗她,她都快伤心死了。 她那白如藕段的手臂啊,这下估计都青紫一片了。 原来下手这么重的话掐人这么疼,那下会她掐乔不遗的时候可就得拿捏好了——绝对要重上加重!蓝况别领着阮叶在芬芳楼里走了不久,阮叶就已经开始咋舌起来。 想不到青楼居然这么豪华。 她站在街上向这边看的时候,看得不过是它最前面的一座楼,真正是吃饭喝酒的地方。 这后面才是寻欢的温柔乡,楼宇众多,扑鼻迎香,花草修剪得好似林园一般,说不尽的情致雅趣。 要是不知道的人贸然走了进来,却还以为是到了哪个大户人家的后花园呢!阮叶眼睛发光地看着这些,心里则在盘算要不然她们不要劫富济贫了。 她回去跟紫罗商量一下,干脆把上次她们从朱员外那里弄到的钱都拿来开个妓院好了,反正这世上有几个有钱人不寻欢的?那样偷偷摸摸地跑去人家家里上演“小鬼运财”虽然刺激又好玩,但是玩多了回数容易惹祸上身,譬如哪次再不小心撞上像赵石那样喜欢跟人死磕的捕头,那可就不好玩了。 大概是没想到妓院常常有逼良为娼的戏码上演,开妓院的本身就是为富不仁的一种,所以她无限乐观地在心里规划着要是开个妓院会有如何如何光明的“钱途”。 蓝况似乎没发觉身后少女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铜钱状,只是领着她继续向前走。 阮叶之前吃了很多零嘴,都是些甜酸的东西,后来又在窗户下面待了不短的时间,还出手教训了一个登徒子,再后来遇见蓝况后更是灵机一动地唱作俱佳地瞎编台词演戏,这会儿没多多远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蓝况似乎看出她有些不舒服,便道:“姑娘不如到那边去歇歇,那里是个隐蔽的树荫,下面有石椅石桌,你去那里休息一下。 我想了想,毕竟这么贸然去找你夫君总有些尴尬,要是他……咳咳……”蓝况说到这里,面色有些发窘似的以手掩口,微微干咳起来。 阮叶不明就里地问道:“要是他什么?”谁知她一问蓝况咳得更加厉害了。 阮叶忽然明白过来。 也是,蓝况根据自己给的样貌特征去寻人,万一真给他寻到个什么家伙,而那人正在搂着芬芳楼的姑娘干啥干啥,那他们是破门而入好呢,还是在外面候着等人家完事儿好呢?没事看到不该看的东西,眼睛会长疮的。 破坏人家这种“美事”也实在是有损阴德,所以阮叶便点了点头:“小女子正觉得心里堵闷得慌,多谢蓝公子的关照。” 蓝况摇了摇头:“举手之劳,姑娘严重了。” 他把阮叶送到石椅那里坐下后,对她道:“我去帮你找找,不过结果如何,我不出一刻钟定会回来与你碰面,不知姑娘意下可好?”“这样甚好。” 阮叶轻声道。 心里补充,要是你回来时顺便给我带杯大碗茶那就更好了。 第五十五章 真有其人 阮叶在石椅坐下,等去找她“夫君”的蓝况一会儿过来。 这片地方有树荫遮蔽,很是凉爽,不知哪里的风徐徐吹过来,倒也叫人心旷神怡。 阮叶将侧脸贴在石桌上,一股清凉的感觉沁入肌肤。 她闭上眼睛,思索着案件与青楼的感觉如何。 但是,不但没理出什么线索,倒是感觉眼皮发重,睡意渐浓。 “姑娘?姑娘?”恍惚之间,阮叶感觉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肩膀,她朦胧地睁开双眼,只见一张精致的俊颜近在眼前。 “啊!”任谁打瞌睡的时候忽然发现有张脸几乎要贴在自己脸上,反应也会跟阮叶一样吧。 她下意识地一缩,随手将来人推开。 于是,美人蓝况就这么被她给推到了地上。 阮叶看清是谁之后,又立刻伸手去拉他。 蓝况看着阮叶伸过来的手,微微一愣,便又微笑地握住了她的手。 阮叶一边拉他起来,一边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希望他不要奇怪一个寻常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想啊想的就变成了,啊啊啊,这个蓝况不仅长得比女子漂亮,连一双手都保养得丝滑的不像话,比自己的手还要柔软,怎么可以这样啊啊啊啊。 蓝况看着一直拉住自己的手不放的阮叶,后者这才惊觉地将手松开,呃,一不留神,手自己动啊动的,都快摸到人家手臂上了。 阮叶在心里吐了吐舌头,自己刚才的行为不会就是传说中的“非礼”吧。 感觉自己在流冷汗,阮叶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 “我想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摔伤,你没事吧?”阮叶理直气壮地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找了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蓝况点了点头,似乎对阮叶的说辞深信不疑。 大概我之前演可怜的妻子演得太逼真了,他这会儿对我的话都不会怀疑。 阮叶心想,不由更加自得起来。 蓝况疑惑地问:“姑娘,你刚才是不是哪里不适?我回来的时候见你伏在石桌上。” 阮叶自然不会告诉她,本姑娘是坐在这里等着你等得太无聊了,所以打算瞅准空闲眯一会儿。 她抬起左手抚住额头,右手则按在胸前,秀美紧皱,作西子捧心状:“我心里难受得紧,适才公子走后,我只觉心里一阵绞痛,难以承受,便伏于石桌上,不想这一会儿的功夫,公子便已经回来了。” 她这几句话里,除了最后一句是真的,她的确没想到蓝况会回来得这么快,前面的全是信口胡编的。 不过,编谎话也是有技术含量的,既然说了这样的慌,连带整个人也都要表现出不适来。 阮叶一边轻捶着胸口,一边左摇右晃着身子,似乎随时都会倒下去。 但是终究没有摔倒。 蓝况担心地看了阮叶一眼,有些欲言又止。 阮叶轻声问道:“蓝公子,可有找到我的夫君?”她心里则些微有些紧张,难道自己装得不像哪里漏了馅儿吗?蓝况的眼神透露着担忧:“姑娘莫不是积劳成疾得了心绞痛吧?”阮叶一听立刻在心里把蓝况骂得狗血淋头,啊呸呸呸,姑娘我身体好得很!她微微擦了擦头上的汗:“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这说谎骗人也是个力气活儿,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她居然就折腾出一身汗来。 阮叶心里走了神,差点就把自己担心是被蓝况看出端倪的心思给说漏了嘴。 幸好她及时顿住,不然就不打自招了。 蓝况疑惑地问:“你还以为什么?”阮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没什么没什么。” 蓝况也没有再问,只是眉头更加锁紧了。 目光有些闪烁,似乎正在考虑要不要跟阮叶说什么。 阮叶一看他的神情,心里有些没底。 这人到底在磨叽什么啊?到底什么事情就不能一次性说出来吗?她现在也算是心虚,一有点迹象她就怀疑自己露了马脚。 蓝况似乎犹豫了很久,这才道:“姑娘,我怕是找到了你的夫君了,只是……”阮叶愣了愣:“只是什么?”其实她更想说,天哪,她当初是随口胡诌的好不好,居然还真让这个蓝况找到一个跟她说的样貌符合的人。 这也太神奇了吧,干脆她委托这人帮她找爹爹和阿旭好了,也省的她和乔不遗现在跟一点头绪也没有。 反正她是从来没有指望过那个赵石。 那个冷面冷心的家伙,只会抓人,哪里懂得找人。 蓝况咬了咬嘴唇,那红艳的双唇看得阮叶有点头晕,天哪,她干脆别活了,一个男的也能这么诱人,哪里还有她这样的小丫头的活路。 哎,真是同人不同命,要是她长得这样美,就天天叫乔不遗帮她下河摸鱼去,然后她再把乔不遗和那些鱼一起晾在她家院子当鱼干晒。 阮叶无限邪恶地想着乔不遗被挂在屋檐下的窘样,心里无比畅快,险些忘记眼前站着一个人。 对于阮叶露出的诡异的笑容,蓝况就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又道:“只是……”“只是……”阮叶顺着他的话头向下想去,忽然开了窍地说道:“只是他现在搂着别的女子?”她委婉地说,表情立刻同步为悲痛伤心。 蓝况见她如是表情,立刻直摆手:“不是不是,只是,你家相公现在……”这下饶是阮叶自认聪明过人也想不出来她家那个不存在的“夫君”在做什么了。 蓝况咳嗽了两声,这才说道:“只是,我找到他时,他已经昏了?”阮叶面色一缓:“原来是我误会了,他只是昏了呀……什么?!”阮叶的表情震惊无比:“他昏了?!”有没有搞错,本来不存在的人现在突然真的存在,而且还是个昏过去的人?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蓝况估计是把阮叶的表情理解为心急如焚了:“姑娘不要着急,我这就带你去看看他。” 阮叶觉得自己这会儿的表情一定傻死了。 本来她还在担心万一找到这么个人的话自己怎么办,不去吧不合情理,会露馅儿;去吧跟人家一打个照面,还是会露馅儿,她正进退两难呢,恰好那人昏了。 那她当然去喽,顺便看看自己虚构出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儿。 第五十六章 乱眼风迷 阮叶跟着蓝况身后,一路走着,去见她那个本来不存在但是现在突然变成存在的“夫君”。 刚走了一会儿,阮叶就开始纳闷,怎么这条路好像来过的啊?她想开口问蓝况,又怕多说多错,想想便又闭上了嘴巴。 反正跟着走就是了,她倒也不怕这个蓝况骗她,看他刚才那么轻易就被自己推倒在地,想必不会武功,而且现在谁骗谁还说不准呢。 阮叶心里想着,也没注意自己跟着蓝况走到了哪里。 等她回过神来,不禁有些愕然,这里不是之前她被乔不遗点穴扔出的那个窗外吗?!蓝况指着她脚边道:“姑娘,你踩到你夫君了……”阮叶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一看地上横躺着的那人,不是之前那个夸她惹人“疼”,结果被她“疼”晕过去的猥琐男吗?看来自己之前那一拳够他受的了,阮叶在心里窃笑。 更是在看到那人脸上一个明显的大脚印而闷笑到肠子都要打结了。 蓝况看着她直愣愣地看着眼前横躺在地上跟死猪一样呈大字状的男的,轻声唤她:“姑娘?姑娘?”“啊?”阮叶蓦然回神,茫然地看着蓝况。 “你刚才说什么?”阮叶问道。 蓝况摇了摇头:“在下不曾说什么,只是看姑娘你形容愁惨,有些担心你。” 阮叶在心里叹气,这个蓝况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长得多么祸水,还这样直白地跟一个刚认识的女子说“有些担心你”。 幸好她叶子从小看着乔不遗这个金玉其外的家伙长大,所以对好看的男子还不是那么容易就迷恋上。 这要随便搁到哪个寻常姑娘家身上,指不定就给你来个芳心暗许,那日后你在说明自己完全没那个意思,还不把人家的心都给整得碎成满地碎片啊。 她又瞥了一眼地上那个长相和英俊一点也沾不上边的已经快向大叔辈分奔去的男子,虽然刻意忽略他脸上那个黑色的脚印,但是嘴角还是有些不受控制地小小抽搐了这么两下。 阮叶不得不咳嗽两声,来掩盖自己面上奇怪的表情。 心里真是纠结啊,话说虽然只是在做戏,可是她才不要找个这么猥琐的男子来当自己的丈夫。 万一好的不灵坏的灵,老天爷恰好听到她这段描述,“好心”给她达成这样的“愿望”那可怎么办?她承认她以貌取人,她才不要嫁给长成这副德行的男的咧。 可是,这会儿这个男的晕过去了,免费的搭档不用白不用,为了能打探出了这个蓝况的情况,阮叶一咬牙,好,我忍了!估计要是那个昏死过去的猥琐男子,要是能听见阮叶此时心里想的话,肯定要跳起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我容易吗我,我上有有老下有小,家里还有饿了几天的旺财嗷嗷叫,我要养家糊口我多不容易啊,我这不是向来芬芳楼放松放松吗?谁想到会这么倒霉遇见你这丫头跑来芬芳楼作怪,把我打晕了不说,现在还嫌我难看,我招谁惹谁了我!你现在居然还来句‘我忍了’?是我忍了好不好!”不过就算他现在心里多么的不满他都没办法说出来,谁叫他挨不住阮叶的小粉拳,就差没长眠不醒了。 所以只能沦为给阮叶当道具的份儿。 阮叶扑到男子身边,一手死命拍着男子的胸膛,一手不停地擦拭眼角,嘴里更是语气凄苦:“相公啊相公,你这是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睁开眼睛啊……”阮叶这一哭可谓是夸张至极,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要成寡妇了呢。 蓝况则急忙要来拉她起来,却怎么也拉不起来。 其实阮叶这手下是用了力气的,她深怕这个男子中途会醒过来,让她的戏唱不下去,所以看起来是在拍这个男子,其实是在点穴,让这个男子继续昏睡。 阮叶学习点穴的时候倒也没有偷懒,还算学有小成。 然而,本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因为蓝况来拉她而变得有了些意外。 其实这个意外本来倒也不严重,可是放在现在的情形下就有点不太妙了——本来要让男子继续昏着的阮叶被蓝况一拉,不小心手指一挪,很不幸地点了她原本想点的那个穴位相隔不远的另一个穴位——要命的是这个穴位是救人用的,最适用于有人昏迷时立刻让他醒来,而且是效果明显,一点就见效!阮叶眼看那个男子的眼皮翕动了两三下,心里暗叫不好,惨了惨了,他要是醒过来自己之前对蓝况说得那些谎就通通要穿帮了。 她正想补救,蓝况却也不知是担心她伤心过度还是怎么回事,一直扯着她不放:“姑娘你先冷静一下,我先去找人来将你夫君抬至别处,再去请大夫来看他,你别激动……”阮叶心急如焚,偏偏耳边还有一个人老是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停,她险些朝着蓝况的那张小俊脸一脚踹过去。 她能不激动吗,她这会儿不激动那一会儿蓝况跟那位躺在地上的就要激动了。 也真是怪了,明明蓝况没什么武功的样子,偏偏阮叶又挣脱他不开,只好这么来回推搡,眼看那个男子的眼睛已经睁开一条缝儿了。 阮叶狗急跳墙地一手抚额,断断续续地道:“我……我……”然后就瘫软下去——当然是装晕的。 阮叶轻轻地晕倒,然后重重地让自己整个人砸在地上那个男子身上,直接让那人又晕了过去。 蓝况一脸焦急地伸手扶住阮叶的身子:“姑娘!”阮叶在紧闭双眼之前又“万分虚弱”地补充了一句:“这个负心男子,蓝公子不必管他。” 万一她装晕的这段时间蓝况把这个男的给弄醒了她不就前功尽弃了,她这叫杜绝后患。 蓝况一愣,点头道:“好。” 阮叶这才“彻底”晕了过去。 只是,就在她在蓝况的怀里合上双眼的那一瞬,她看见他的双眸之中闪着微微波光,似有迟疑,似有探寻,还似有些戏谑。 于是,有那么一瞬,她忽然有些分不清,眼前的男子,是不是真的相信了她乱诌的一派胡言?还是,他故意如此,只不过是想看她如何演戏,又如何为这场戏结局? 第五十七章 悬乎的病 话说阮叶晕过去的待遇倒也没有差到哪里去。 有沾湿了水的丝帕轻轻擦拭着额头,额上的感觉那叫一个丝滑透亮,更重要的是手执丝帕的还是蓝况这个雌雄难辨的美男,所以阮叶一边装着晕,一边那个小脸直叫一个烫啊,如果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脸红得比樱桃还鲜嫩,估计她会考虑一下真的晕过去。 蓝况不知从哪里还真给她找来一个大夫,头发胡子眉毛全都白花花的,身子那个抖得,跟那风中的蜡烛一样,阮叶都要怀疑他还看得清楚眼前是几个人不。 不过老大夫毕竟是老大夫,人家做起事来还是满利索的。 老大夫在自己的医箱里摸啊摸啊地摸了将近半刻钟,只到阮叶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打算那个铁锤敲自己一下把自己震醒时,老大夫那好似麻辣凤爪的手总算拿了出来,两根手指之间还掐着一根细细的红线。 看来蓝况给我请的这个大夫好满上档次的嘛,还极为讲究地要为我悬丝诊脉。 阮叶微微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地瞅着身边的动静。 她本来还想继续看下去的,但是她见到蓝况似乎将眼神调转到了自己身上,连忙又合上了眼睛。 阮叶心里那叫一个好奇啊。 这悬丝诊脉她只在书上见过,具体操作没细看,因为她除了对捣鼓各类奇奇怪怪的药草感兴趣,医治旁人这种需要肩负巨大责任与耐心的事情向来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况且,就算她感兴趣,谁又会肯让她医呢?乔不遗一定会故作慈悲地看着她,再用悲伤的语气对她说:“叶子,我佛立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要当你的练习病人,我是想让你去地狱医治那些下地狱的恶灵。 我相信,你的出现一定会减轻地狱一干鬼吏的负担的,到时你也算功德无量了。” 呃!也不知道这个东西有没有书上说得那么神奇啊?阮叶眼睛虽然闭着,心思可是没停过。 她一时好奇心大起,立刻屏气凝神,暗自运气,将自己的心跳改得跟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一样昂扬不已。 老大夫觉得自己大概遇见了他行医生涯之中最为艰难险峻的一次考验了。 他耸了耸白花花的眉毛,再抖了抖胡子,最后就差那一头白发没竖起来群舞一番了。 阮叶怎么可能错过这么精彩的镜头呢?她估摸着蓝况看向大夫了,又小心地将双眼睁开一条缝儿来。 啧啧啧,老爷子该心里直得瑟了吧。 阮叶心里涌出无限恶作剧得逞后的开心,一点也没有作弄老人家的罪恶感。 其实也没办法,我这晕了总有原因的吧,总不能身体好好毫无异常地就这么晕过去了。 阮叶心里道,所以呀,老人家,你要怪就怪那个心太好的蓝况吧,我可没有请你来,我这会儿要“制造”点病情,以供你治疗,也是很不容易的。 只见那根红线,以不可思议的频率外加肉眼可以看出的幅度跳动着,就好像线的那头,系的不是少女的手腕,而是一个欢快的蚂蚱。 那个老大夫抚了抚长至胸前的胡子,沉吟半晌,这才开了口:“公子,以我之见,这位小姐的病可了不得了。” 蓝况一听这话,眉毛都跳了:“此话何意?”老大夫叹了口气:“哎——”阮叶听着那叫一个激动啊,就差没一个鲤鱼打挺地从**翻身跳起来:“你快说说,我得的是什么病?”不过,考虑到还要装下去,外加她这么一蹦?的话估计得换眼前这个老大夫晕了,所以阮叶只是心里偷笑,脸上是波澜不惊。 蓝况追问:“还请老先生说个明白。” 阮叶在心里想,哎,好人做到蓝况这个份上也真是够不容易的了。 要是这个大夫接下来说出个什么疑难杂症来,蓝况不会还要给自己看吧,那简直就已经不是烂好人而是二傻子了。 大夫又叹了口气,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咳咳咳……”想不到他好不容易开了口居然还先来个前奏,咳嗽得上气不接下气。 阮叶就差没起来勒住他的脖子摇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吊人胃口!”蓝况倒是立刻去倒了杯水给他。 老大夫喝完水,又清了清嗓子,总算正式开了口:“小姐的这个病,悬哪!”蓝况双眉皱起,语气担忧地问道:“如何个悬法?”老大夫接下来的一句话阮叶估计蓝况都想抓狂了:“老夫也说不清哪!”说不清楚你还讲这么半天,我这还好是清楚自己没病,不然的话没病也给你吓出病来了,阮叶心里道,真不知道这个大夫是不是仗着年纪大出来混饭吃的“赤脚大仙”,这种没谱的话也敢说,敢情把她当死马医是吧?蓝况显然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来这么一句,一下就愣住了。 过了片刻,他的脑筋似乎这才开始正常运转:“大夫,你这话……”老大夫双手给他作揖:“哎,公子,老夫早就说了,我是来芬芳楼帮徐妈妈看她那只卷毛黑猫的,不擅长医人,公子你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阮叶听得眉毛都要竖起来了原来他是兽医!!!蓝况,你是想救我还是想害我!这个大夫也真是,不会医人就不要摆那么大的阵势,难不成你去给牛羊猪狗看病也是悬丝诊脉的吗?偷偷瞄到蓝况送走兽医,阮叶估摸着也该到自己醒来了。 蓝况轻轻地走回床边,看着躺在**的阮叶,烟眉颦蹙,若有所思的样子。 却又好似呆呆地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阮叶轻轻“哼唧”了一声,悠悠地“醒”了过来。 蓝况见她醒来,不由面露喜色:“姑娘,你醒了,可曾好点?”阮叶倒也装得像回事,她环顾四周,视线从微微涣散到集中为一点,这才软绵绵地问道:“我这是在哪里啊?”其实,这就是她的目的所在,要了解蓝况的事情,首先,要直捣美人的老巢,呃,不是,是居室。 第五十八章 就势而骗 阮叶目光盈盈地看着蓝况,后者的面色不由有些发窘。 “这里是在下的卧房。 贸然便将姑娘带来,实在是情非得已。 当时姑娘你晕过去了,在下只得出此下策。” 蓝况立刻解释道。 阮叶笑得那叫一个欢啊,丝毫没有大家闺秀在陌生男子房里醒来后的慌张,泰然处之地好似这是她的房间,而不小心走进这里的人是眼前解释地越着急越结巴的蓝况。 她眼看这么个如此单纯可爱的美男子给自己唬的一愣一愣的,这会儿还为了向自己表明自己把她抱回房间绝非心存歹念,纯粹是因为当时的情形所迫而憋得一张俏脸都要红透半边了,这个于心不忍哪。 她柔声道:“公子不必这么给予解释,小女子不是不明事理的泼辣女子。” 蓝况一愣,似乎更加急切了:“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姑娘你蕙质兰心,在下实在不是有意要冒犯。” 哦呵呵,原来我蕙质兰心哪!总算有人肯肯定她的优点了,真得叫乔不遗这家伙来这里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伯乐。 阮叶笑得两眼弯弯,露出口中一排整齐的贝齿。 蓝况忽而有些愣神,呆呆地看着阮叶的脸,目光却又好像投过她的人,投在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公子?公子?”阮叶还以为自己之前装晕时不小心脸上沾上什么脏东西了呢。 可是她在脸上摸了又摸,奇怪,没沾上什么东西啊?她好奇地看向蓝况,连叫了他好几声,却好似根本唤不回他的魂魄似的。 最后,阮叶不得不回复本性:“喂!”她高声一呼,差点没把眼前的蓝况吓得从椅子上掉下去。 “什么事?姑娘哪里感觉不适吗?”他关切地问。 很好,他没注意到自己刚才小小地“本性变身”,阮叶立刻爪子掩住嘴巴,笑得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哦呵呵,没什么,就是看公子你似乎神游了,不知是不是小女子耽误了公子的时间?”蓝况给她这明明是很腼腆但是却怎么都透出一丝诡异的笑声给吓得一哆嗦。 他咳嗽了两声,这才道:“并非如此,姑娘多虑了。” 阮叶总算记起来自己之前好像是因为“夫君”晕倒,激动不已,所以也“晕倒”了。 这话题总得有个结尾吧。 她心里思忖着,便摆出一脸愁苦的表情:“小女子也是晦气之人,遇人不淑,还是不要在此拖累公子了。” 说话的功夫,她单手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似乎打算坐起来似的。 蓝况立刻制止了她的动作。 “姑娘,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虽然帮姑娘找到了夫君,却还是没办法帮助姑娘一解燃眉之急。” 他语气诚恳地道。 “我的燃眉之急?”阮叶愣愣地反问。 惨了,她怎么不记得她之前谎话里有编过这么一条?看来说谎的人记性还真得很好才行,不然不用别人拆穿自己也会因为说过的谎话不记得而前后矛盾自我穿帮的。 蓝况看着她,想了想,这才说道:“不知姑娘夫君欠别人多少钱?也许……也许在下可以帮助一二。” 蓝况说的不是很肯定。 阮叶则是彻底叹服了。 天下还真有这样内外兼修的人,不像乔不遗那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家伙,整天顶着一张好皮囊,却只会气得她跳脚,看她的眼神从来都是俯视还夹在鄙视的。 真是那个什么什么奶奶的熊。 阮叶一不留神就活学活用起她和紫罗当初雇的那几个送她们和朱员外的“藏书”的车夫的口头禅了。 她看了看蓝况这一身衣服,虽然不算绫罗绸缎,也算是做工很讲究的了。 这位蓝公子,蓝美人,其实我本不想骗你,你也不符合我劫富济贫的对象的标准,但是你真的算是送到嘴边的肥肉了——岂有不吃之理?哎,那就让我小小的咬一口吧。 阮叶经过非常短暂,短暂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内心挣扎之后,决定——这块肥肉她吃了。 不忍心吞整块她也要刮层油。 阿弥陀佛,好人蓝况,我本无意骗你,但是既然骗了你就要继续骗下去,不然就是半途而废。 我娘亲从小就教导我要持之以恒,坚持到底,这种违背我娘亲教诲的事情,我这孝顺女儿实在是做出来,你就认了吧。 说到娘亲的教诲,阮叶第一次这么“听话”。 你放心吧,你给我的钱我一定会用去接济穷苦大众的。 比如,出了芬芳楼的门往东走就有一个蟹黄包铺,卖包子的老板那个苦啊,苦得他肚子都涨的跟球似的了,我会去买几个包子救济一下他的。 再比如,往西去就有好多家胭脂水粉店,他们之间抢生意肯定抢得很厉害,哎,我到时每家都会去一下的,缓和一下他们因为生意太少而彼此敌视的邻里关系。 对了对了,还有那个对面的内里乾坤,老板娘可是可怜了,是个寡妇,我肯定还会去光顾的,间接地买点东西资助一下她。 总之,我不会乱花你的钱的。 阮叶心里拉杂了一大堆,然后就开始打打量起大概跟蓝况说她“夫君”欠了多少钱,后者的荷包有能力“帮忙”。 蓝况大概完全没想到,自己一代风华的模样,此时在阮叶看来,等于一大块在流油的肥肉。 客气还是要客气一下的。 阮叶摇头道:“这可万万使不得。 小女子方才已经给公子你添了无数的麻烦,现在怎好再劳烦公子相帮。” 说着她一骨碌从**爬起来,又要做下拜的姿势。 嘻嘻,反正只是装装样子,多博点同情一会儿张口要钱就容易啊。 蓝况果然又去扶她,阮叶为了演得逼真,还将力气灌注在膝关节处又压了压,这才站了起来。 阮叶正要再装装可怜,忽然从床对面的窗口外看见似乎是乔不遗和朝公子两个人在远处走过。 哎呀呀,这紧要关头,怎么能让乔不遗看见自己了跑来搅局。 阮叶赶忙一低头,装作头又有些晕的样子。 正好接着蓝况的身影挡住了自己。 第五十九章 约定私会时间 阮叶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直到确保乔不遗和朝公子已经走出了可以看见自己的范围,这才抬起头来。 蓝况看着她,关心地问:“姑娘,你是不是头又开始疼了?要不要再找个大夫?在下刚才找来一个,但是那位老先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阮叶在心里翻白眼,我又是猪狗牛羊,那个兽医看得出我是什么病那才真是我的问题严重了。 虽然心里很想敲敲蓝况这颗长得漂亮异常,却也思维比较异常的脑袋,阮叶面上还是维持着她所扮演的角色的温婉:“不用了,许是刚才有些急火攻心,这会儿已经好很多了。” 蓝况不太确定地问道:“真的?姑娘不要见外,要是不舒服的话,尽管让在下去找位大夫来,还是身子要紧,硬抗不得。” 阮叶听了只想摇头:“兄弟,我是真的没病哪,你不要再逼我去看大夫了。”这话她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着,却还是得拿出她百年难见的耐心来彬彬有礼地推辞蓝况的好意。 “真的不用了。”她硬是摆出了腼腆的微笑,当然,这是她自认为的,在别人眼里她那表情犹如为了忍受身体上的不适而反应在面部上的局部小型僵硬。 蓝况看她一再推辞,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阮叶见他忽然沉默不语,反而有点儿着急。她能不急吗,她还指望他帮她“还钱”呢。 幸好,蓝况虽然不知为何原因而一阵发怔,却一会儿就回过神来:“姑娘,能告诉在下你夫君欠下多少债,或许我可以想办法助你一二。” 阮叶想点头得不得了,但是还是要继续做表面功夫,以期望最后在获得蓝况帮助的时候可以得到最佳效果。 “这可实在使不得,这件事情,小女子虽然已经对我那狠心的夫君完全死心,但是家中尚有公婆要赡养,我自会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的。”她故意把情况说得凄惨,并且同时还有提高了自己的孝顺指数,只差没直接跟蓝况说,你快感动吧,你快同情吧,你快给钱吧。 蓝况的反应没有令阮叶失望,他果然皱起秀美,精致的五官无一不透出怜悯的气息。 “在下力所能及之处,岂有不帮之理?”他语气略微坚决地说。 此话正中阮叶的下怀,她脸上露出有些迟疑的表情:“可是……” 蓝况双手轻轻握住阮叶的肩头:“我一定会帮你的,放心。”他眼神坚定地让阮叶心里不知哪出便小小的触动了一下,骗一个这么热心帮助自己的人,好吗? 她自小生活在荷谷之中,日子过得平淡单纯,人虽然活泼调皮了些,但是却不是那种完全不明是非的。但是,话说两面,一方面,她本质不坏,但是另一方面,她也没有世俗约定俗成到几乎有如纲则一般的是非观,遇到紫罗后,后者显然也没有给她灌输多么值得赞扬的辨别是非的分辨方法。 这会儿,玩心加贪心,她想骗蓝况的钱,因为就她所知,在外面的世界,钱真的是一样非常好的东西,虽然钱并不是万能的,但是没有钱就没地方住,没饭吃,所以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然而,她心里却还是有些迟疑,这样做对不对?蓝况从见面到现在一直都对她说的谎话深信不疑,还主动帮忙找她随口胡编的“夫君”,她装晕他不会武功也硬是把她抱回房,还给她找大夫,怎么看都不是坏人,自己这样骗他,对吗?好吗? 这是第一次,阮叶在出谷后,扪心自问自己的所作所为。 当然,这么深沉的问题实在不适合由她来思考。 阮叶只是任由这个念头冒了个头就立刻把它摁灭掉了。所正这是一件好玩的事情,那就做吧。她这样想着,挥开心里这么偶尔抬头的一点小良心,决定将好玩进行到底。 对了,她不光是为了好玩,她还在调查案件来着。 阮叶忽然记起自己还有这个目的了。咳咳咳咳,不是,其实她从来都没忘记,只是刚才想怎么从蓝况口中套话想得太入神了而已。 蓝况轻声问道:“姑娘,你怎么了?” 阮叶连忙道:“没事没事,心里总觉得如此劳烦公子,甚是不好。”哇哈哈,果然大家闺秀说话就是不同,要是她娘亲看见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说自己死也瞑目了。 呸呸呸,怎么能随便诅咒娘亲呢。阮叶在心里训了训自己,然后看向说“没有关系”的蓝况,决定不再演推辞的把戏,万一人家觉得她推托的程度很深,真的不“出力”了,那可就弄巧成拙了。 “既然公子这样急人所急,小女子再拒绝也就有些不是抬举了。”呃,是不是该这样说来表达自己打算接受他的援助啊?阮叶的脑袋有点混乱,自己本身的性格开始跟她装出来的性格起冲突了…… 蓝况倒似乎听着挺自然的。 “能告诉在下,这债到底是多少?”他淡淡地问。 看来他满有钱的嘛,说起话来眉毛都不带挑的。大有“你欠多少钱,本少爷替你一次还清”的气势。 大概是财大气粗,阮叶心里这样想着,也就没那么歉疚的感觉了。 “有一百多两银子。”她估摸着说道。一个好吃懒做,只会花钱,只懂享乐,整日游手好闲的丈夫,欠下一百多两银子也不算特别大的数目吧? 只见蓝况的双眉轻轻皱起。 不是吧,这还多?阮叶心里不禁嘀咕,早知道就说五十两了。 蓝况看了看她,语气不太确定地道:“不如姑娘你先回去,明日下午我们再见面,这笔钱数目有些大,但是我会想办法的。” 咦?阮叶不禁哑然,心里萌生一个念头。他不会看钱太多打算撒手不管了吧? 蓝况下面的一句话却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明日我在这芬芳楼的后门处等你。” 啧啧,这听起来怎么有点私会的意思啊? 阮叶心里想着,嘴里却说着千恩万谢的话:“那就有劳公子了,小女子感激不尽。”不过你放心,你长得再貌美如花我也不会以身相许的,她在心里补充道。 第六十章 各表一头 从芬芳楼一脸悲切的出来,阮叶回头看了看蓝况,又是盈盈一福:“那小女子就先谢过公子了。” 蓝况道:“明日此时,姑娘你来这里等我就好,我自会给你答复的。” 阮叶乖巧地点头:“嗯。” 她转身正打算走,蓝况在后面又叫住了她:“还未请教姑娘芳名……” 阮叶心里道,得,我这名字都成“香”的了,估计我要露出本来面目,你连问我叫什么三个字都不愿说出口了吧。 她轻声道:“小女子姓阮,单名一个叶字。” 蓝况点了点头:“阮姑娘慢走。” 阮叶看似稳重地颔首:“好的,明日再见。” 感觉蓝况一直目送自己出了芬芳楼后门外小巷的巷口才将门拴上,阮叶不禁在心里叹息,哎,这个男子实在是难得,可惜就是心太善,不然到时哪个姑娘嫁给他的话,他很可能指不定哪天又带回一个需要帮助的女子。或许他真的只是想帮人,但是他娘子估计就得受点刺激了。 所以说嘛,阮叶在心里大发感慨,嫁人虽然要看重脸蛋和人品,但是脸蛋漂亮过了无所谓,人品好得太过了可就有所谓了。她才不想以后要整天提防不知道她丈夫从哪里捡回来的情敌一二三四五六咧。说到嫁人不能嫁心肠太好的,但是又要嫁长得好看的,咦,这描述怎么和乔不遗的特点挺符合啊?!阮叶差点吓得没咬到自己的舌头,要是以后嫁给乔不遗这样的家伙,那她岂不是永无翻身之日了。想到此,她不由一阵恶寒。 一拐弯来到街上,阮叶立刻一脸欣喜与自得,呵呵,看蓝况这么相信自己,明天估计不仅有钱进腰包,要想打探消息也不会太困难。人总是对比自己可怜的人放松戒心嘛。 她乐滋滋地往客栈走。 回到客栈一看,乔不遗还没有回来,阮叶心里嘀咕道,也不知道他又去哪里了,该不会今天打算跟朝公子把这江南大大小小的青楼都逛上一遍吧,真是烟花三月下扬州啊!哼,阮叶心想,便自己下楼去吃了饭,回到房间心里想着明日怎么取得蓝况的进一步信任。 哎呀呀,要是我能从蓝况口中得到什么消息的话,说不定能赶在乔不遗和朝公子前面破了那个案子,这么一来,在乔不遗面前也好,在赵石面前也好,都算扬眉吐气了一把。因为迄今为止,阮叶最在意的就是在乔不遗面前老是吃瘪,和曾经被赵石一脚踹下房顶的一脚之“恨”。 至于朝公子,阮叶想到那张很多时候都没有温度的脸,心里涌起丝丝有些奇怪的感觉。 大概今天早上朝公子对她说的那些话还是有些影响的。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将阮叶与自己的意中人相提并论过。不管哪个女子,被一个不算难看的男子当着面告诉:“你和我喜欢的那个她,很像。”心里总不可能是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尤其,是阮叶这种涉世未深的少女,更尤其,是朝公子这样容貌的男子。 呃,我在想什么啊。阮叶趴在**,手从床边垂下在无意识地晃悠着。 说起来,今天上午朝公子过来说这些话,到底有什么意思啊? 她柳眉微蹙,却想不清楚个所以然来。 一骨碌从**爬起来,她对着铜镜中那个少女道:“到底是哪里相像?” 哎,看来下次见到紫罗要好好问一问才是。对了,说起来,紫罗这会儿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虽然早上起来时她还心里念叨着一时半会儿她是再也不想踏进落夕榭的大门了,但此时无聊,心里估摸着乔不遗没有回来,那么朝公子应该也没有回去。 嗯,去找紫罗玩玩,顺便跟她说说自己今天的“丰功伟绩”。急切地想要炫耀一下自己今天的“战果”,阮叶对着镜子随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又高高兴兴地出门去了。 她想得没错,乔不遗没有回来,朝公子也没有回去,这二人此时并不是在一起。 乔不遗又去了六扇门。 赵石在验尸房,所以他径直来到了验尸房门外。 “石头,你怎样做我不管,不过你可要当心自己。”这沙哑的声音是赵九所特有的。 赵石的声音也随即传来出来:“我自有分寸。” 乔不遗脚下的步子一顿,但随后又继续走到门前,而且步伐好似平常,也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脚步声。 里面的说话声顿时没了。 乔不遗走到门前,眼神落在了门上那两只门神上,略微停了停,好似这两个门神有多么吸引他的注意力一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举起手,轻轻地扣着一只门环:“赵捕头在吗?”他声音不疾不徐地道。 “吱呀”一声,验尸房的门开了。不知是不是沾染了这里死亡腐败的气息,就连这门看起来不觉得破旧,打开时却还是会发出咯吱的声音,好似将死之人死前的微弱呻吟。 赵石的面孔出现在一片昏暗交错的光线之中,恍惚之间,些微真的有些像是地狱归来的罗刹。 他那张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原来是乔公子,请进。”他侧过身,让乔不遗进了验尸房。 “今日可曾有什么新发现?”乔不遗似乎已经比上次要习惯这里的味道了,他回头问关上门的赵石。 赵九“嘿嘿”地笑了起来,“乔公子来得也真是巧了,小老儿正有些发现。” 乔不遗目光微微闪动:“哦?” 赵石也笑了起来:“怎么我刚才来的时候你不早说。” 乔不遗淡淡地一笑:“看来我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了。” 赵九向他和赵石招了招手:“你们过来看。”他的目光好似是挖到了什么宝贝一般。 乔不遗和赵石走到章成豪的尸体前,顺着赵九手指所指的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本该回落夕榭的朝公子却再一次在芬芳楼出现。这次,他隐身于某个角落,看着盛装从面前走过的蓝止水,直到她背影再也看不见了,唇边才溢出一丝不明的叹息。 第六十一章 乔不遗是不是个好男人 落夕榭向来不是个热闹的地方,即便它有个喜爱热闹的小姐紫罗。 阮叶还未踏进落夕榭,就已经被它无尽的冷清之意给煞到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上前敲了敲门,虽然知道来开门的人肯定不会是紫罗本人,但是她想起上次见到的那个女子,漂亮得好似不是人间烟火,可是只要一想到眼前如此美丽的女子,其实是听不见这个世界任何声音的时候,她心里就涌起一股说不上恐惧的寒冷。 想起亲手毁去这些女子听力的朝公子,阮叶心里涌起说不上来的感觉。 那个男子,眉梢眼角都是寂寞,却偏偏还要弄出这么多跟他一样寂寞的人,难道又一群寂寞的人陪着自己,他就不会寂寞了吗?阮叶不懂,她真的不懂。 莫峰雪是个怎么样的女子,能让朝公子倾心的话,想来也是有她不凡之处吧。 阮叶想着,跟着前来开门的侍女往里走。 果不其然,来开门的依旧是一个美得无暇却也冰冷的白衣女子,虽然与上次的不是同一个,装束什么的也没有什么差别,尤其是她脚上那串红线穿着的铃铛,走动起来好似环佩玎?,却又仿佛有着摄人心魂的魔力,叫人听了之后心神不由放松,似乎想要追随着她的脚步一直走下去,哪怕她将要带你去的地方是阿鼻地狱,是炼火之池,都叫人毫不犹疑。 阮叶摇了摇头,怎么自己到了这里之后思维都有些不正常了,这里果然不是个好地方。 她摸摸自己的鼻子,整理了一下心情,以无比欢快的笑容出现在紫罗面前。 “叶子。” 紫罗几乎是飞身上来的。 她抱住阮叶,就差没又亲又啃了。 “咳咳咳……”阮叶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来挣脱紫罗双手的“钳制”。 “你……你快……掐死我……了……”她好不容易吐出的这么一句话却很因为声音实在太低,而不幸地完全淹没在恰好卷过的一阵风中。 没有办法,她抡起拳头直击紫罗的脸。 后者条件反射地缩回双手,隔开她的攻击,一脸莫名其妙:“哇,叶子你干嘛要打我?”紫罗的语气万分委屈。 阮叶小心地揉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脖子,不停地翻着白眼:“你不要每次都这么‘热情’地迎接我好不好。” 她抱怨道。 后者则一脸无辜状:“你是我的好朋友,难道你来落夕榭了我还要冷脸对着你不成?”紫罗显然没听出来阮叶的弦外之音。 阮叶一边继续咳嗽着,希望自己的嗓子可以舒服点,一边将白眼进行到底:“紫罗,你是不是最近在落夕榭待太久待得脑袋都傻了?我这话可没有夸你的意思。” 紫罗这才反应过来,皱起一张俏脸:“行了行了,你不要再用实际行动来告诉我你的眼白白得是多多么彻底了。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我这不是见到你来高兴得嘛!”她拉着阮叶的手坐下,急切地问道:“乔大哥怎么样了?”阮叶一愣,继而便有些不乐意了:“紫罗你什么意思嘛,我好心好意来这落夕榭,以帮助某人度过无聊的光景,结果你一句话也问我,倒先问起他来,他给了你什么好处了?”阮叶笑嘻嘻地道:“叶子你别生气,你想想看,我们是好姐妹,那你哥哥是哥哥的同时,他也是我哥哥,那我身为妹妹,关心一下自己的哥哥,又有什么不对呢?”阮叶扁扁嘴,小声嘀咕道:“你倒是挺会拉近距离的,这一会儿工夫就给自己又找了一个哥哥。” 紫罗替她倒了杯水,吐了吐舌头:“俗话说得好,好朋友都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嘛,那乔大哥这么好,是你的福气,难道你就舍不得把福气也借我一点吗?”阮叶感觉自己刚来这里这么一小会儿,却不下于五次想要翻白眼了,这不,她又有双眼望天的冲动了。 “拜托,乔不遗那家伙人品那么差,我摊上这么的哥哥,现在你还来分担妹妹的身份,这最多只能叫‘有难同当’吧。” 紫罗有些奇怪地问道:“真是有意思,乔大哥到底哪里不好了,你怎么每次提起他都要咬牙切齿的。” 阮叶一脸深沉地拍了拍紫罗的肩膀:“孩子,所谓人不可貌相;又所谓,人心隔肚皮;再所谓,表里不一,再再所谓,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再再再所谓……”紫罗摆了摆手:“你别在这里掉书袋了,我不跟你胡说八道,我觉得,乔大哥人真的很好。” “是吗?”某人极度怀疑地声音。 紫罗几乎连眼睛之中都是笑意:“当然了,首先,乔大哥很温柔。” “那是他装出来的。” 某人冷冷地道。 哼,当初也不知道是谁,笑嘻嘻地把她“温柔”地从窗户丢了出去。 紫罗丝毫不受打击:“其次,乔大哥还很彬彬有礼。” “那是他装出来的。” 继续这个答案的还是某人。 哼,他什么时候有礼了,有礼的哥哥不会在妹妹才十四岁时就对她说:“叶子,你再吃下去我可以建议义母养头猪,这样你就有伴儿了。” 紫罗心里全是乔不遗的好:“还有还有,乔大哥是真正的谦谦君子。” “那是他装出来的。” 某人语气的温度下降的速度快如闪电。 君子个屁,出谷的行李都是她自己拿的——呃,虽然后来他在自己没注意的时候拿过去大半,好吧,是很大一半,但是,他一开始一点也不主动,绝对绝对和君子扯不上关系。 紫罗有些郁结地看着阮叶:“叶子,乔大哥打过你吗?”某人愣住:“没有。” 紫罗再问:“叶子,乔大哥骂过你吗?”某人直觉地回答:“没有。” 紫罗继续问道:“叶子,乔大哥偷看过你洗澡吗?”某人显然被口水呛住了:“没,呃,没有。” 紫罗不解地问:“那乔大哥到底哪里不好了?!”干嘛,眼睛大了不起哦!阮叶看着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眼神好像在看一条疯狗的紫罗,忽然就心情极度不爽起来。 她也双眼一瞪,怎么着也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乔不遗的拥护者:“乔不遗到底哪里好了?!” 第六十二章 不是隔壁王二偷 紫罗显然势将维护乔不遗进行到底:“乔大哥哪里都好。” 阮叶嗤之以鼻:“是吗?”受不了她似乎有些不屑的语气,紫罗轻描淡写地道:“既然这样的话,你把你这个哥哥让给我好了,反正你也不珍惜。” 阮叶皱了皱精巧的鼻子:“这个怎么好让,难道你要把你的哥哥也让给我吗?”她这句话一说出口就暗叫不好。 果然,紫罗忙不迭地点着头:“好啊好啊,要是你喜欢,尽管拿过去好了,随意随意。” 阮叶好笑地捶了她肩膀一拳:“还‘尽管拿去’哩,你当朝公子是什么东西吗?”紫罗夸张地表现出吃痛地表情,用手按住自己的肩头:“叶子你懂不懂怜香惜玉!”阮叶很没好气地道:“我还真就不懂了,又没有谁这么怜香惜玉地对待我过,要是哪天我受到此种待遇了,我再有样学样地来那样对你。” 紫罗不信:“怎么可能,乔大哥平日里那样护着你。” 提到乔不遗阮叶就火大:“他护着我?!今天我还被他从窗户丢出去了!”紫罗吃惊地瞪大不就不小的眼睛:“真的?”阮叶哼哼着:“不是真(蒸)的难道是煮的?”紫罗没有理会阮叶的冷笑话:“那一定是你做了什么事情,乔大哥才会如此的。” 阮叶无话可说了:“喂喂喂,你这样也太有失公允了吧,都不问我到底是什么事情,什么情况都不了解就下结论。 谁说一定是我不好,就不兴是那个乔不遗犯错?!”她也没见乔不遗给紫罗什么好处啊,这丫头怎么老维护他,气死了,还说是她的好姐妹呢,干脆和乔不遗当姐妹去。 紫罗好整以暇地端起一杯茶,抿了一小口,这才慢条斯理地问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是怎么一回事儿。” 那口气,怎么都是她已经下了结论,你肯定是自找的。 阮叶简直为之气绝,不过,本着就事论事的心态,她还是要把事情告诉给紫罗听的。 本来嘛,她这会儿来落夕榭的目的之一,就是把今天她在芬芳楼遇到的一股脑儿的事情都告诉紫罗,顺便问问她的意见。 她就不信,哪怕把抢先破案、打压赵石的因素放在一旁,只单单考虑爱凑热闹这么一项,紫罗也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呵呵,让鸡飞狗跳来得更加猛烈些吧!阮叶在心里无比兴奋地呐喊。 将事情的经过大致说了一遍,阮叶一边说一边看着紫罗的表情。 当她先说到自己看见乔不遗和朝公子跟着蓝况进了芬芳楼时,紫罗的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嘻嘻,看来她也觉得那两个男的逛妓院这个行为实在是不妥,所以当她说道:“于是我就跟了进去。” 她看见紫罗不禁点点头表示同意。 嗯,继续说下去,要是她觉得一直都是我有理,看她最后怎么再替乔不遗说好话。 阮叶接着说道自己坐在横梁上,听到他们那段没头没尾,却似乎隐约与案情相关的对话,紫罗不由好奇地问:“这么说来,那个领他们去芬芳楼的蓝况有些问题?”阮叶点了点头:“我听他们说,他领他们去那里,绝非偶然。” 紫罗思索了片刻:“那这个蓝况有问题吗?”阮叶想到后面她如何骗取蓝况信任的那一段,不由嘴角一弯。 紫罗看着奇怪:“你笑什么?我说的话哪里好笑了?”阮叶摇了摇头:“我没有在笑你。 我是想起蓝况了。 你若是见到他就不会这么说了。” 紫罗道:“哦?”阮叶笑言:“如果要说此人哪里有问题的话,那他就是心地太过善良,太过容易相信别人。” 紫罗看着阮叶:“此话怎讲?”阮叶于是详细地把自己如何演戏也说了一遍,紫罗一边听一边抱着肚子笑:“呵呵,笑死我了……叶子,你真是这么说的?那然后呢?你……蓝况没有起疑吗?还是……”最后,阮叶告诉紫罗,蓝况约了自己明天见面,谈一谈他打算如何“帮助”她度过“难关”。 紫罗已经听得心痒难耐:“不如我明天跟你一起去吧。” 阮叶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想你去,也不是我不够聪明,编不出你的身份,只是,你要想出这落夕榭,可得过朝公子那一关。” 紫罗有些沮丧地垮下肩:“说得也是。” 她只能退而求其次,“要不只好这样,你明日再来一趟,陪我说说话,顺便告诉我蓝况有没有出钱。” 阮叶点点头:“好。” 紫罗对于自己不能亲身参与此事显得十分失望:“唉,跟我哥哥一比,乔大哥是不是很好?”阮叶耸耸肩,这是倒是没有反驳紫罗的意见:“这话也是。” 正在这时,一阵清幽的男子的声音自她们背后响起:“什么话也是?”阮叶和紫罗吓得几乎要跳起来。 紫罗一见自己的兄长,立刻没了好似老鼠见了猫,顿时便乖巧了很多——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的。 而阮叶则是因为之前说话太投入,给突然出现的朝公子吓了一大跳。 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你怎么神出鬼没的呀。” 许是早上朝公子对她说的话让她觉得,这个总是与众人保持的神秘距离的年轻男子,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样的冷漠和无情,于是言语之间便随意了很多。 倒是这话听在紫罗耳朵里很是有些奇怪——叶子和哥哥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熟稔起来了?朝公子神情自然地道:“这落夕榭好像是我的家,我在自己家随意走动也算是神出鬼没吗?”阮叶扁扁嘴,没有再说话。 朝公子看了看紫罗,问道:“紫罗,你可曾买些什么贴身衣服?”紫罗一脸讶然:“什么衣物?”朝公子视线似有如无地扫过阮叶的脸,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朝公子继续道:“比如在一家叫‘内里乾坤’的店里。” 紫罗更加满头雾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倒是旁边的某人忽然坐立不安起来:“啊,紫罗,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回去了。” 说着,居然一阵风地就走了。 “喂,喂,叶子……”紫罗看着似乎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走的阮叶的背影,小声嘀咕道,“奇怪,她走那么快干嘛?”她抬起头,问朝公子:“内里乾坤是什么店,在哪里?”朝公子看着阮叶离开的方向,想起那个将衣服送上门来的老板娘对买衣服的小姐的描述,嘴角噙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他低下头,对紫罗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第六十三章 门内外的对峙 从落夕榭出来,阮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呼,自己完全忘记买亵衣那一茬了。 看朝公子刚才的样子,估计他是误会那是紫罗买的了。 不过,紫罗被他禁足,不可能出去的。 嘻嘻,看来这件事情他也要莫名其妙很久的吧。 阮叶调皮地笑了笑,返回客栈。 “乔不遗?”阮叶回到客栈,先去敲乔不遗的房门,里面很静。 不是吧,还没回来?朝公子可是已经回到落夕榭了。 这个死阿布,不会偷偷回去找蓝止水了吧?阮叶正要回自己房间,房门吱呀一下打开了。 乔不遗微笑着出现:“什么事?叫我去吃饭?”阮叶看见他原来已经回来了,心里似乎就舒坦了些。 她没好气地道:“谁喊你去吃饭,哼,我可是早就吃过了,你不会以为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我空着肚子等你到现在吧。” 乔不遗笑容浅淡,没有丝毫地不悦:“那就好。” “嗯?”阮叶可没希望他是这样的反应,她比较想看到乔不遗受打击的样子,虽然迄今为止,她一次也没有见过,但是她从来没有放弃努力。 乔不遗的目光好似水一般,那清澈的目光似乎能将阮叶心里小小的算计都能看个通透。 阮叶不自觉地绞了绞衣服下摆的衣角。 乔不遗不动声色地将视线落在阮叶这个常常在心虚时就会有的动作上,没有说什么,浅笑而言:“我在外面吃过了,你没有等我吃饭最好。” 说完,他居然就毫不客气地关上了房门。 阮叶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紧闭的房门,他、他、他怎么这样就关门了,没看见她没走吗?气死我了!阮叶心里想着,抬手就用力地“咚咚”地敲门。 门一会儿便开了,还是乔不遗温润如玉的眉眼,但是他的语气在阮叶听来却有种让她牙痒痒的冲动:“咦,你还有什么事情吗?”“我……”阮叶一愣,刚才她气得再敲门,心里可没想着什么事情,就是见乔不遗居然把她当空气,两句话说完也不打个招呼就把门关上了,她有点气愤还有点郁闷了,现在乔不遗一句话一问,她顿时有些词穷。 “你,你在哪里吃的饭?”幸好她脑筋转得快,随随便便就掰出了一个问题丢回去,否则只要她说得慢了几分,乔不遗脸上绝对又会浮现让她想要扁人的非常非常惹人嫌的笑容了。 乔不遗淡淡地反问:“这很重要吗?”在阮叶看来,他脸上的明亮笑容忽然就变得可恶起来。 “才,才不重要!”阮叶回答,“随口问问。” 乔不遗指了指门:“那你至于那么大动静地砸门吗?”阮叶信口道:“我这是试试这门结不结实,好歹我们交了这么多房钱。” 乔不遗对于她显然已经在胡说八道的事情完全不予理会。 “我去了六扇门一趟,是在那里吃的。” 乔不遗说道。 阮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哦。 吃的什么?”六扇门的伙食也不知道好不好,赵石那家伙,是整日鱼肉百姓的那一类,还是整天过着和尚天天吃青菜豆腐的日子?乔不遗看了她一眼,嘴角轻弯,笑得兮然,这才道:“你要想知道下次也去吃就是了。” 阮叶撅了撅嘴:“除非他那里有鲍鱼燕窝,否则八人大轿来抬我我都懒得去。” 要她跟上次那个一脚踹上她香臀的赵石同桌吃饭,她还怕影响食欲。 乔不遗自然明白她心里还在记仇的事情,轻声笑道:“是吗?”“当然是的。” 阮叶加重语气说道。 乔不遗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眉眼之间轻轻缠绕的丝丝笑意,却好像恼人的藤蔓,直叫阮叶看了心里暗暗不爽。 两人就这样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站着,情形实在有些奇怪。 这怪异的情景正好让提着热水上来的小二给看见了,他心里不由嘀咕,这俩人干嘛呢?要两眼相看可以进门去关上门慢慢看吧,何必站在这里挡道?当他看清是阮叶的时候,立刻满脸堆笑地走上前:“小姐好。” 阮叶一愣,随即点了点头,乔不遗大概也突然觉得这么站在这里实在是不像回事儿,立刻让开身子,叶子便走了进去。 关上门,乔不遗有些无奈地看着很自然找到房间最舒适的地方——床坐下的阮叶:“叶子,这里有椅子。” “椅子太硬了。” 她今天走了好多路,现在才不想继续做那么硬的椅子。 乔不遗摇了摇头:“叶子,你有时精明地像只狐狸,有时候又迷糊天真得跟小孩子一样。” 阮叶将乔不遗的枕头用力地挤压成方便她靠坐在**的“靠垫”,头也不抬地道:“阿布,你这话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乔不遗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 因为声音很低,阮叶听得不太分明,在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之后,她才看向在桌边坐下的乔不遗:“你说什么?”乔不遗摇了摇头:“没什么。” 阮叶也不追问,她这时的话题重点落在了今天乔不遗将她扔出窗外这件事情。 “阿布,要是你不告诉我你们今天去芬芳楼的目的,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阮叶半带威胁地道。 乔不遗有些想苦笑,他记得上次阮叶跟他说这话,后果就是整整一个月,他都会在自己的米饭里发现各色类型独特,品种齐全的昆虫,而每天负责盛饭的就是阮叶。 “我可以选择不告诉你吗?”乔不遗问道,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无奈之下的自言自语。 阮叶摇了摇头:“不,可,以。 而且就算你不说我也猜得到,你们是去查案子的。” 乔不遗笑了起来,这件事情,其实他本来就没有想一直瞒着她:“你知道也好,所以不要跟蓝况走太近。” “为什么?蓝况很危险吗?还是蓝况所在的芬芳楼有什么地方很危险?”阮叶问道,好奇地眨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几乎可以梳开发丝。 乔不遗却摇了摇头:“这个以后再跟你细说,现在我们也只是在调查而已。” 第六十四章 蓝况之疑 阮叶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乔不遗的几句话敷衍了事。 她忽然发现,乔不遗居然告诫自己不要和蓝况走得太近:“你看见了?”她怀疑其实当时乔不遗还是看见自己跟蓝况了的。 乔不遗也不否认,只是道:“总之你不要再去芬芳楼了。” 阮叶晃了晃自己从床边垂下,悬在空中的双脚,很没有仪态地道:“我才不要,芬芳楼里风景多好啊,有漂亮的姑娘,还有漂亮的蓝况,我为什么不去。 你又不跟我把情况说清楚,我明天就去赴蓝况之约。” 乔不遗皱起没来:“蓝况约了你?”阮叶得意地晃晃脑袋:“是啊是啊,嘻嘻,蓝况没有约你吧,你是不是嫉妒了?”乔不遗被她的话弄得哭笑不得:“我有什么好嫉妒的?”阮叶撇撇嘴:“就当我没说,反正你要是不告诉我你知道的事情,那脚长在我自己身上,我爱去哪里去哪里。” 乔不遗无奈地唤她:“叶子。” 叶子装作很无辜的表情:“干嘛?”乔不遗走到床边,一看那架势就是打算来个语重心长的谈话。 不过,显然叶子没这个兴趣听他说:“不要说些有的没的,告诉我你们去芬芳楼有什么发现。” 乔不遗叹了口气:“我们还没有发现什么。” 阮叶不太相信:“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好骗。” 乔不遗苦笑一声:“叶子,我何苦要骗你。 这次在芬芳楼里时间太短,只是和蓝止水说了一会儿话,四处大略地看了看,也瞧不出什么端倪的。” 阮叶问道:“那你们要查什么?”乔不遗欲言又止,顿了片刻才说道:“便是因为不知道要查些什么,所以才去了那里。” 阮叶道:“我不管,反正明天我要去赴蓝况之约。” 乔不遗拿她没办法:“你知不知道蓝况他……”阮叶眼睛发亮地从**霍地坐了起来:“蓝况他什么?”乔不遗似乎是在审度自己的用词,缓缓地道:“蓝况并不简单,你还是小心为妙。” 阮叶心里一阵想要发笑,蓝况不简单?是不是简单的烂好人吧。 乔不遗看着阮叶眼珠子骨碌碌直转,不要猜也就知道她并没有把自己说的话当真,更别提说是放在心上了,他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但还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阮叶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的目光闪动,好似一汪幽深的湖,明明有许多话想要告诉她,但是却在那些话已经在了舌尖之时,只是化为一声低到几不可闻的叹息。 阮叶笑嘻嘻地走到他身边,踮起脚豪气万丈地拍了他的肩膀:“不要担心啦,我叶子聪明伶俐,向来只有我害人的份儿,谁有这个能耐害到我?”乔不遗却没法像她那样乐观:“你要记住一点,据我推测,蓝况绝非你看到的那样。” 阮叶好奇地问:“什么叫据你推测?你是从哪里推测出来的?”乔不遗却不肯再说,弄得阮叶心里极度不爽。 本来嘛,乔不遗什么也不肯说的话,她也拿他没辙,但是现在,他说是说了,却说了个半拉子,那比不说还叫人想抓狂。 最讨厌这种事情了,好像他知道很多,却只肯小气巴拉地透露芝麻大小的那么一点点给她,他绝对是故意的!阮叶撅着嘴,心里所想的事情不知不觉已经全都写在了。 乔不遗有些忧心地看着她,心里不知怎么地,又想起出谷的前一夜,义母对自己说的话。 这些陈年往事,就让它们如风中的蜘蛛网一般,早日消去。 既然已经尘封了那么多年,又何苦要再多拿出来说,徒增纷扰罢了。 他临窗而望,窗外是江南水乡特有的旖旎,明明尽收眼底,他却没有半点心思是落于这些如画般的风景之上的。 那日,他也是这么站在这里,见到那站在船板上的蓝况的。 其实,当时他对着他笑笑,纯粹是因为视线交接,礼貌地一笑而已,却不曾想到,此后会在客栈楼下偶遇那个男子。 一日之内遇见两次,并且双方都是外表不俗、气质不凡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年纪也是相仿,几句话交谈下来,已是相谈甚欢。 蓝况盛情相邀第二日两人一起去游湖,乔不遗本来并没有要去,因为他第二日本是要去六扇门,赵石约了他与朝公子在验尸房碰面,说是赵九还有些事情要跟他们说。 但是,蓝况身上的味道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丝丝的香味,正是赵石给自己闻过的,在案犯现场曾经淡淡萦绕的香粉之气。 但是赵石曾经说过,这香气虽然普遍,却因为是青楼的物事,自然是沾染青楼女子的习气,香的扑鼻,却也消得迅速,就好似青楼女子信手拈来的甜言蜜语,说过便是说过了,一会儿也就随风散了去,不作数了。 也就是说,这香气有个特性——它持续的时间不长。 白天若一个男子身上有这样的香气,那就奇了怪了,毕竟,白日青楼可是不开的,这蓝况要去哪里沾染这样香浓的的香味儿?而且,这人出现的时间,恰好也太巧了点,不得不叫乔不遗心中生疑。 于是,才会欣然游湖之事,并且告诉蓝况,明日他还会带一位朋友介绍给他认识。 这个人,自然是朝公子。 只是,第二天早上,朝公子却不知何故,比他们约定的时间要晚了好一会儿才出现。 但是,他们却证实了一件事,蓝况身上的香味确实没有淡去。 难不成,这样一个看起来爽朗整洁的男子,其实夜夜留恋勾栏吗?不然又要如何解释他身上那萦绕着的香味,尤其,他几乎可以说是主动来与乔不遗攀谈的,这应该也可以推测为他的有心之举吧。 虽然后来蓝况表明身份,说自己是蓝止水的弟弟,但是,在他们的言谈之中,蓝况的话却有些耐人寻味的地方。 而这些话,正是勾起了乔不遗和朝公子决定去芬芳楼的兴趣。 第六十五章 步步踏入 阮叶按约定时间来到了芬芳楼的后门处,这次是没办法逼自己哭出来了,毕竟她原本就不爱哭,上次那是痛得掉眼泪,这次她才不要再掐自己一次。 所以,只好干巴巴地做出一脸悲苦的表情。 蓝况准时开了门,见到阮叶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不由有些歉然地道:“阮姑娘你等了很久了吗?”阮叶摇了摇头,虽然说她的确是不耐烦了,但是现在离成功这么近,她可以忍耐这么一下下。 “是小女子来早了。” 真是累人,明明一个“我”字就可以解决的自我称呼,偏偏要用“小女子”三个字来形容,真是太浪费口水浪费精力了,简而言之,这种“贤良淑德”偶尔装一装就好,否则完全就是浪费生命。 蓝况好看的脸庞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了绝对是我见犹怜那种级别的,真是受不了,他是怎么顶着这么一张脸蛋出去晃荡而平安无事的。 估计那些采花贼要是见了他之后,一定就整天陷入痛苦的抉择之中了。 要是继续操旧业的话,放眼望去,没见过比他美的姑娘,要么就是把他给“采”了去,从此将自己的“喜好”定义望断袖上发展。 蓝况可不知道,阮叶此时竟然发挥她无限发散的联想力,将他和采花贼那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联系到了一起,要是他知道的话,估计会气得想吐血的。 他看了看四周脏乱的环境,对阮叶道:“姑娘还是先进来再说吧。” 阮叶点点头:“嗯。” 蓝况背过身去关门的时候,阮叶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心里想着的却是乔不遗对自己说过的只言片语。 这个蓝况,到底哪里不简单了?阮叶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来。 蓝况转过身,看着阮叶又这样直直地看着自己,不由有些腼腆地一笑:“姑娘你在看什么?在下哪里不妥吗?”阮叶摇了摇头,随口编了一个理由:“小女子只是太感谢公子了。” 言下之意就是,我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表达,所以就这么一直看着你,用眼神来传递我心里的谢意——这怎么听都没什么逻辑性可言。 蓝况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听懂了她的意思,总之,他开口说道:“阮姑娘,我已经找到可以帮你的法子了。” 阮叶不由面露喜色,这次的表情可不是装的,她就差没脱口而出:“好啊好啊,快点给我银子吧!”可是,接下来蓝况说的话,只差没让阮叶当场石化:“是这样的,我和徐妈妈沟通好了,由我做保,你明日起来这里做工,我让徐妈妈先把工钱预支给你去还债,每月再给你些钱过活,你做满三年便可。” 阮叶愣了有一刻钟那么久,等她完全消化好蓝况的话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想跳起来揍他一顿。 好你个蓝况,难怪你会那么好心,难怪你会这么热心,原来你是徐妈妈的爪牙,专门哄骗良家妇女和天真少女,把她们推入火坑!乔不遗说你这人不简单,看来你真是不简单!就在阮叶打算将心里打人的想法付诸行动的时候,蓝况似乎是从她那又红到绿又到黑的脸色察觉出什么,忙开口解释道:“阮姑娘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要你来这里像那些风尘女子一样的做法来讨生活,徐妈妈只是要你做些下人的杂活,简而言之就跟丫鬟差不多,不是你想得那样的……”阮叶心里气得想哼哼,还叫我别误会,我这误会可大发了。 我身上的钱就比五十两多出不知多少倍,谁稀罕来这芬芳楼苦哈哈地当三年丫鬟。 真是的,你没钱就没钱,还要找出这么多理由来,害我以为自己又有新进账,连想要怎么去“济贫”都想好了。 这边阮叶心里暗叹自己是空欢喜一场,那边蓝况也将她不知不觉露在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他好似什么也没有注意地继续道:“阮姑娘,你可以回去仔细考虑考虑,我也知道一个清白女子来这里,哪怕并没有做什么身后也是会有闲言闲语的,你若不愿,我们再想其他法子也好。” 阮叶当然不愿意,她算看明白了,就算想其他法子,这蓝况也肯定是要她“自食其力”的,她暂时没有想要“劳几筋骨,饿己体肤”的自虐想法。 阮叶这下连接着演戏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就说:“我还是自己另外想办法吧。” 她这句话中,什么“小女子”“公子”的话,全都省了。 蓝况察觉出她语气的变化,眼中开始泛出丝丝笑意。 阮叶却因正在心里哀叹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没有察觉。 他语气淡然却抛下了一句很有**力的话:“阮姑娘这话也对,在这芬芳楼的这份活儿也太累了些,虽然只是端茶送水,却须得每个地方都要走到,一天下来,也是腰酸背痛的,不适合你做。 我再替你想想别的办法。” 阮叶的脑海里,在听到“须得每个地方都要走到”这句话时,忽然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我回去想一想吧,可以明日再来给你答复吗?”阮叶问道。 蓝况点了点头:“不碍事的,我也再去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更适合你做的事情。” “嗯。” 阮叶点了点头。 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后,阮叶又从芬芳楼离开了。 蓝况在原地又站了一会儿,秀眉微皱,不知在思索些什么,片刻后走过长长的回廊还有花园,来到芬芳楼内最东边一处曲径通幽的房间。 房内燃着奇异的香气,好似有凝神养性的功效,但是却不是一般的香料所具有的香味。 房中有很多镜子,很多很多的镜子,几乎跟一面面墙壁一般,将不大的一间房变得忽然幽深起来,加上房间主人叫人悬在四处的白色布幔,随风飘舞,整个房间看起来好似一处迷阵。 却因为那些白色的布幔,竟忽的便有了些死寂。 “我已经把那些话和阮叶说了。” 蓝况置身于这房间之中,声音显得单薄而空旷。 他面色有些迟疑地道:“这样,好吗?”房间久久没有人回答他。 他叹了口气踱步向更里面走去,很快身影便在镜子的折射和飘举的布幔之中,失去了踪影。 只有他的声音还在继续:“看着她,我又想起……”“想起什么?”一个清越的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话语之中有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没什么。” 这是蓝况似乎夹杂着叹息的声音。 一会儿,一个身着一身湖蓝色霓裳百褶长裙的女子走了出来,面容冷若冰霜,却美得出尘,她一头青丝随意披散,纤手懒散地绕住垂下的发丝,明明笑得蛊惑人心,却又好似孩童一般无邪。 这个女子,是蓝止水。 第六十六章 豁出去当丫鬟 阮叶要去当芬芳楼的杂役丫鬟了。 走在去芬芳楼的路上,阮叶心里把乔不遗给骂了给一百二十遍。 去他的死阿布!之前是谁说蓝况不简单的,之前是谁说要她离蓝况远一点的,之前是谁说让她最好不要再去芬芳楼的,现在可好,害自己这会儿明明腰缠万贯,却还要去芬芳楼做苦工的,就是这家伙。 这话还要从头说起。 昨天,阮叶从芬芳楼回来,心里念叨的就是两个选择----去,还是不去。 先说不去。这个理由很充分,她脑袋又没有进水,自己绝对不属于缺钱花的主儿,没事谁去受那份罪?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累吗? 再说去。阮叶想着昨晚上蓝况跟自己说的话,他和朝公子当时在芬芳楼,因为是由蓝况引见的,所以他们和蓝止水说了一会儿话,表明了自己来这里一来自然是结交这位名满江南的花魁,二来也说了他们查案的线索指向青楼,而这芬芳楼又是江南最大的青楼,所以过来看看。再后来便在芬芳楼四处逛了逛,根本没有仔细地看四周。 而阮叶听到这个杂役丫鬟的身份有一个很有利的地方----需要到处走动----那不就可以正大光明地来去自如,看见哪里不对劲都可以理所当然地仔细研究了? 只是,人家又不是请她破案的,她没必要这么热心吧。当然,阮叶还有这么一点点私心,她还没有忘记上次心里冒出来的赚钱的想法,所以想要看看妓院到底是怎么运作的。 可是。去还不是不去,她本来没有确定,真正拿这个主意地人。是乔不遗,这也是为什么乔不遗这会儿会被阮叶在心里骂到臭的原因。…手机小说站http://wap.16k.c n 回到客栈。朝公子也在,阮叶一见立刻溜回自己房间,生怕朝公子会还记挂着“亵衣”的事情。 但是过了一会儿,乔不遗却来敲她地房门。 她开了门,有些奇怪。因为这会儿还不是吃饭的点儿,而且她转眼一瞥,看到朝公子还在乔不遗房间里,并没有离开:“什么事?”她心里有些打鼓,不会她用那几件亵衣作弄朝公子地事情败露了吧? 乔不遗露出淡淡的笑容,看着她左转右转着眼珠,只是道:“你过来,我们有话要问你。” 一看这笑容,阮叶心里更加警觉:“到底什么事情啊?” 朝公子看向这边。目光落到她脸上时冷漠的脸部线条也柔和了些。 这在阮叶看来可不是什么好讯号,在她看来,朝公子的表情就像在说。你做的那些事情我都知道,看你要如何狡辩。 朝公子看着阮叶。后者贝齿轻咬嘴唇。似乎竭力想要隐藏自己地心虚,不过显然是徒劳。 这个表情。不知怎么的,便在他心里与另一个面孔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心里震了震,有绵绵的痛,好似藏着棉花之中的银针,柔软深处,疼痛突然。 “莫莫。”他几乎要脱口而出,却终究把这名字压回心里,任由声音在他壁垒森严的心中来回碰撞,激荡,直至最后好似死寂一般。 阮叶低着头,很警觉地小步向乔不遗房间内挪,打算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脚底抹油,随时开溜。 朝公子看着她的样子,心里有些想笑,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内心的感受了?心里这样想着的时候,他一双剑眉便已经轻轻上扬,唇边绽开璀璨地笑容。 很久很久之后,阮叶想起这笑容时,心里还是一阵温温柔柔的暖意。 而此时,她正好抬头,看着他这没来由的笑容,忽然一阵发愣,这笑容太耀眼,就好像阳光撒在大地地第一缕光线一样,带来的不仅是光明,还有温暖。只是,这表情怎么会出现在朝公子身上呢? 这,这,这,这真是太诡异了! 她正打算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就开溜地时候,乔不遗地话让她停住了已经转了个方向的脚尖:“叶子,你今天见到蓝况之后,有没有觉得他有什么特别?” “特别?”阮叶一愣,随后连连点头,“有啊有啊。” “怎么个特别法?”发问地是朝公子。 阮叶心里一放松,知道不是冲着自己的恶作剧来的,立刻脚步都轻盈了不少。她坐下后这才说道:“我发现,这个蓝况其实是徐妈妈手下的爪牙。” 关于她的这句话,实在是让在场的两个男子好一阵无语。 能让这样两个自以为是的男子露出这番表情,还真是大快人心啊。阮叶心里想着,这才正正经经地将事情地经过说了一遍。这事情说起来话可长了,因为阮叶要从她被乔不遗扔出窗外说起。当然,她可没忘记把自己遇见一个猥琐大叔并且好好地向对方表示自己是如何“惹人疼”的事情说出来,并且还一边说一边死命地用眼神直射乔不遗,好似在说,死阿布,臭阿布,你现在知道你把我点穴扔出窗外,让我不能动弹地呆在芬芳楼这么一个大环境下,是一件潜在危险指数多高的错误了吗?要是我真出了什么事情,看你回去怎么跟我娘亲交代! 两个男子在听她说完整个事件的来龙去脉之后,都有些啼笑皆非。 遇人不淑?亏她想得出来。 朝公子双眉轻蹙:“乔兄,赵九要是所言不虚,那这芬芳楼就真的有必要再探一探了,但前提是,不能打草惊蛇。” 乔不遗点了点头:“朝公子言之有理。” 这两人的对话实在不属于阮叶可以理解的范围。她最讨厌这样子了,好像别人都知道什么事情,就她不知道。 “喂,你们在说什么?”她好奇地问。好歹她可是把自己的经历都告诉他们了,他们再这样当着她的面打哑谜,她可要翻脸了。 乔不遗侧脸笑吟吟地看着她,温润的眉眼之间带了些促狭:“你真的想知道?” “废,废话!”阮叶语气有些不肯定地道。为什么,她看到乔不遗这样的表情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果然,乔不遗下面的一句话是:“你想知道的话也好,只要帮我们一个忙?” 又看了看也属于乔不遗所说“我们”之列的另一位,朝公子,后者这次却只是冷若冰霜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好似他的手漂亮得跟朵花儿似的,连头也不抬。 阮叶心里有种被算计了的感觉。 “什么忙?” 第六十七章 自愿钻套心不甘 阮叶不禁感叹,下一次心里再涌起什么奇异的感觉时,不要犹疑,立刻遵循心里的念头,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乔不遗的笑容是有迷惑性的,他的笑容向来会给自己带了灾难的,这就是阮叶的总结。 这个灾难就就比如此刻,她要蹲在这里烧一大锅的热水,因为芬芳楼的姑娘们要洗澡,问题是,哪个黑心黑肺的家伙挑水进来的,居然把柴火全给弄湿了,害的她现在被灶膛里冒出来的浓烟熏得满脸漆黑,就剩眼白和牙齿是白色的了。 阮叶发誓,要是老天在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有那么重的好奇心了,就算她真的还有那么重的好奇心,她哪怕咬住自己的舌头也一定不会再问出口那句:“什么忙?”的。 乔不遗是故意的,他偏偏要把那些事情都告诉自己,这样自己心里就会忍不住想要插一脚。 蹲在灶膛前,阮叶因为受不了烟熏而一直眨巴着眼睛。 就在昨天夜里,又有一个人死了,当然,和章成豪的死因一样----是被吓死的。 但是奇怪的是,这人却是个乞丐。 不折不扣的乞丐,货真价实。 而奇怪之处便在于此。章成豪是金舞镖局的当家人,乞丐却是街头要饭的流浪汉,这两个身份背景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会因为同样的死因而死去? 赵石手下那帮兄弟办事还是有点效率的,很快就排除了乞丐是真的是偶然吓死的可能。 首先,据原来和他一起要饭地人说,这个死去的乞丐陈,没人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他姓陈。但是,据那些人称,乞丐陈是个在坟地里也能倒头就睡地主儿。要想把他吓死,倒也不是简单的事情。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其次。乞丐陈并不是死在什么暗街陋巷之中,而是死于一间客栈地房间之内,总不见得是他自己半夜跑去那家客栈里面要饭去了吧。 最后,所有的情况都好似章成豪死去那晚的重演,客栈里所有的人都睡得格外深沉。没有任何一个人听见或看见什么,凶手走得悄无声息,只留下一室淡淡的余香。 如果有上述这么多情况都相似,赵石还不把它们并案地话,阮叶就会怀疑他那个恶罗刹的捕头之名是不是浪得虚名了。 经过并案之后,仵作赵九检查了乞丐陈的尸体,发现了一些在上一具章成豪的尸体上所没有发现的东西。 比如,乞丐陈的额头上,有一个细孔。很细小并且叫人容易忽略的小孔。 针尖大小的孔,在尸体的僵硬变化过程之中会越来越不明显。而章成豪地尸体由于运到六扇门的验尸房已经有一段时间,而且在得出他是吓死的结论之后。赵九重点检查地是他的血液,还有肝脾。想查出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但是一无所获,直到在乞丐陈地尸体上找到了这样一个突破点。 回过头去。再检查章成豪地尸体上,果然也有这么一个小小的伤口。 关于这个小孔,赵九地推断是,凶器所为。 而且,照这个伤口看来,凶器只能是针了。 只是,这一针到底是要了他们的命,还是不过是凶手的附加行为,只是一种对凶手而言很特别的形式? 赵九对于乔不遗的问题,只是冷笑了两声,说道:“这就不是我的事了。” 对于赵九,乔不遗心里总有一种古里古怪的感觉。这个老人似乎有着十分隐秘而阴翳的过去,他的眼神不似年长看破尘世的清明,有的只是执着。 执着,有时候便是执妄,许多时候,这并不会给人带来快乐。 赵石手下的人找来了街市上所有可以买到的针,可惜并没有哪一根能与伤口的形状对得上。 赵石看着那些针,对站在一旁的乔不遗说:“令妹喜欢绣花吗?这些针送与她,可好?” 乔不遗对于赵石异于常人的幽默感不置一词。 他只是奇怪,这针孔到底是什么样的针造成的? 赵九笑了笑,用他惯有的嘶哑的声音说道:“找到凶手了不就可以看到凶器了吗?”他似乎觉得自己讲了一个多么好笑的笑话,说完嘿嘿地笑了起来。苍老而沙哑的笑声在验尸房中飘荡,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乔不遗出了六扇门,便和朝公子见面,后者本来也是应该去六扇门的,但他并没有出现。 “临时有些事情。”他淡淡地对乔不遗道。 后者点点头,便一起回了乔不遗和阮叶投宿的客栈细谈,这才出现了阮叶要去芬芳楼帮忙的结果。 为什么一定是芬芳楼,难道不能是别的青楼吗?凶手身上有的不过是一种很俗很腻的勾栏常用的香粉味罢了。 这是阮叶的疑问,也是她不想去芬芳楼做丫鬟而给自己找的理由。 乔不遗笑了笑,眉眼之间温润天成:“因为这次赵石直接把赵九带去了现场,那香味还未完全散去,所以赵九发现它与一般的青楼香粉之中略有不同。” 阮叶不禁问道:“什么不同?” “这里面有一样金竹花的香气。而这金竹花可不是一般青楼女子用得起的东西。” “哦?”阮叶睁大了眼睛,很好奇金竹花是什么样的一种植物。 朝公子淡淡地解释道:“这金竹花我国可没有,不过据说之前有个仰慕蓝止水的外域商人,曾经鲜花赠美人,送了蓝止水七朵金竹花的干花。” 阮叶听得不甚明白:“什么是干花?” 朝公子不知为什么,对着她似乎耐心十足:“干花便是已经晾晒处理掉了花上所有汁水的花,这金竹花的干花研磨成粉末后,可以做香薰用,自有其独到的凝神妙用,而且,香味也是独一无二。” 阮叶看着对自己娓娓道来的朝公子,有些奇怪地问:“你说据说,是据谁所说?” 朝公子却不再回答她的话,只轻轻一句:“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阮叶想了想:“也就是说,蓝止水是凶手?或者和凶手有关联?” 乔不遗既没有同意她的说法,也没有否定,只是道:“这正是我们希望你去查探的事情。” 阮叶两眼一翻:“我有什么好处?” 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好处,可是乔不遗说了这么多,她早就心痒了,所以最后还是去芬芳楼了。 可是,想着那二位好整以暇地等她回去报告情况,自己却在这里累死累活,虽然说没人逼她来她自己决定来的,但是这会儿,在了解了芬芳楼的杂役丫鬟是这么累人的一件差事后,阮叶实在是心有不甘哪! 第六十八章 妙雪的雪 疏星淡月秋千院,愁云恨雨芙蓉面。前一句,指的是落夕榭,后一句,说的是十二雪。 落夕榭就像一方美丽而不真实的天地,十二雪便是囿于其中的囚鸟。 妙雪看着镜中自己的容颜,露出一个笑容,冷冷的,静静的,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只囚鸟。 这个光景,公子怕是还在客栈和乔不遗谈事情吧。 她刚才去看了小姐,小姐还在闹情绪,赌气不肯吃饭。 她回忆着自己遇见公子那一天的场景。 那时的她,是一个待价而沽的雏妓,命运就像当时她唯一的财产----窗前的那盆雏菊一般,任人攀折。朝公子的出现,对她而言,好像梦一般。 他给了妓院的妈妈一张银票,妈妈便欢天喜地地留下了她。 她犹如怯懦的小麻雀,仰起头看着面前比自己高出很多的他。 这个年纪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公子,眉眼好似剑裁的一般,黑色的长发只一束在脑后,其余就那么蜿蜒地垂于肩上胸前,好似一条墨色的河流。他长得明明那样明亮,眼中却好似有千年的冰雪。然而,当他看着她的时候却忽而露出一丝笑容,虽然那笑容没有什么温度,可是却好似有着魔力,让人有种哪怕拼了性命也要接近他的冲动。可是,当时的她不敢,不敢有丝毫想要靠近他的动作,虽然她的心里是这么地渴望。 只是,她怎么可以!她一身的麻布粗衣,脸上还有妈妈给她涂得劣质地胭脂。发髻上还插着一朵可笑至极的桃花,妈妈说,这叫伊人桃花面。可是,她在他面前忽然就无地自容起来。….16k.c n 这种感觉。在很久之后,她才明白,它叫自惭形秽。 跪于他面前的她,觉得自己就是一文不值地一颗沙砾,几乎要被湮没于脚下。 他却慢慢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说道:“以后,你就跟着我,好不好?” 他说“好不好”这句话时,声音很轻很慢,十分随意的语气,却透着不容拒绝。 她仰起小小地头颅,鼓足勇气说道:“是。” 那时,她还没有妙雪这个名字。 但是。公子也从来不喊她在妓院时妈妈给她取的名儿。 大概那时,落夕榭一共就只有公子,小姐。还有她三个人,所以。公子在朝着她时。就只是在跟她说话,而她就不需要名字。 有没有名字无所谓。只要能陪在公子身边就好。 她的耳朵是在她在落夕榭住下后的第三天里失去听力了的。 她一直记得那根银针刺穿她耳膜地感觉,那种疼是一瞬间的,冰凉的触感滑过她的耳膜,一种穿透的疼痛让她不禁咬破了嘴唇,咸腥的味道充斥了她的口腔。 然后,她就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了。 可是,在将银针拿离她的耳里后,公子轻轻地拥了她一下。 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他离自己那样近,他将头埋于她的肩上,整个身体弓了起来,好似一只无助地伤兽。她甚至能感知投过衣料他微薄的体温。 他微温的气息在她地耳边萦绕,似乎在说着什么话,也许是呢喃,她却听不到。 当他收回环着她的双臂,重新站直之后,他又是那个很少会这么近距离靠近别人地朝公子了。 然而,那一个拥抱,却已经足以让她珍藏一生。 如果失去听力是留在朝公子身边地代价,那这代价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习武也好,学唇语也罢,都难不倒她,既然公子叫她做这些,自然就有他的道理,那她就什么也不该多问,什么也不该多想,去做便好。 而现在,十二雪之中,又有哪一个女子不是抱着这样地想法的? 妙雪的名字来源于一个雪天。 那是她来到落夕榭的第一个冬天,一场连夜而至的大学纷纷扬扬地下到天明。站在落夕榭的湖边,看着已经开始结冻的一池湖水,朝公子的双瞳之中,也似下着大雪一般,迷雾重重。 妙雪静静地垂首站在一旁。 朝公子永远是一身白衣,哪怕寒冬如此,大雪纷飞,也依旧如是。他伸出一只手,五指修长而整洁,微微向上摊开掌心,接住几片落下的雪花。 他的眉眼愈加的深邃起来,看着手中的雪慢慢融化,直到手心之中只剩下点点水滴。 他低着头,似乎说了些,却显然并不是对站在旁边的她说的。 只是,又过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头,淡淡地道:“以后,你就叫妙雪。” 这是妙雪看着他的唇形“读”出来的。 说完朝公子便回房去了。妙雪跟着他,心里想的,却是之前他说的话。 那结冻的湖面,好似一面镜子。 妙雪垂首站于一旁时,看着那湖面,也在湖面之中看到了朝公子的脸。 他似乎有细微失神,而后自嘲地笑了起来,那笑容淡淡地,映出他的清瘦,却有道不尽地嘲讽:“我最讨厌的东西,便是雪,明明最最污秽肮脏,偏偏要以最纯净无瑕的姿态出现。” 妙雪不知他为何要给自己取这样一个名字,难道他也看穿了自己的隐忍?所以他才会这么厌恶自己?但这个问题她只能深埋心中。 在那之后不久,又陆续有和自己差不多身世的少女也来到了这落夕榭,也都失去了听力。 直到少女们的人数达到了十二个。 也就是后来的十二雪。 这本来没有什么惊喜的落夕榭,日子是那么波澜不惊。直到有一天,一个公子半路遇见的少女,莫峰雪的到来,给这里的生活注入了活力和生机。 然而,妙雪却无比痛恨她带了的这些盎然生气,尤其,当她看着朝公子眼神追随着莫峰雪的身影时,她好似被万蚁噬心一般。 幸好,她最终离开了,妙雪无比庆幸地想。 只是,自那之后,公子的眼中似乎更加迷峦叠嶂一般地满是深邃。 人,依旧是那个瞳如点漆的人,只是细看他的双眼,却好似寒光冰雪,满是秋水长天的忧悒。 长久看下去,便觉得仿佛要被吸入进去一般…… 从窗外吹来的一阵风,让陷入回忆许久的妙雪惊醒,她看了看外面的光景,又向紫罗的房间走去。 第六十九章 白做苦工 阮叶在努力寻找机会接近蓝止水。 乔不遗和朝公子都说,蓝止水和这案件怎么着都是有点关联的,所以她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接近蓝止水。 话说,起码她要弄清楚到底有那些人可以靠近金竹花的干花香薰范围之内,沾染上这种香气啊。 不过,目标是明确的,过程是波折的,阮叶还愣是没找到接近蓝止水的机会。 这也是没辙的事情。 她是芬芳楼的杂役丫鬟没错,芬芳楼的杂役丫鬟可以四处走动也没错,但是这两个因素加起来,并不等于阮叶这个小小的杂役丫鬟可以近距离观察蓝止水。 说句实话,她现在连蓝止水住的的那个雅苑的边都还没摸着过呢。 她很奇怪,难道蓝止水都不要刷牙洗脸沐浴更衣的吗?她可是很卖力地每天都把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好了,就等着哪天有人来带话儿,说雅苑要用水了还是要洗衣服了。她想她一定会满脸堆笑地飞奔着把水送过去的。 哎,话说回来,这个芬芳楼每天的用水量需求还真是大啊,她干脆直接就叫烧水丫头得了,这么下去,她肯定会被这个厨房整日弥漫的腾腾热气给蒸得跟那白面包子有得一拼了。 后来,据那个常常来这里送劈好的柴火的小厮说,雅苑可和别的姑娘住的地儿不同,什么都是自己院内的下人干,不需要别人插手。 这话是阮叶在这里干了五天之后才打听到的,听完这话之后,她真的很想有一头撞死去地冲动。这么说姑奶奶我这么多天的工不是白干了吗?! 而且。…wap.16 k奇怪的是,那个介绍自己来这里工作地蓝况之后也没有出现,鬼晓得他去哪里了。 本来芬芳楼还说提供吃住的。但是阮叶装模作样地婉言拒绝了。理由很简单,她放着客栈舒适地软床和可以自己点菜的饭食不享受。跑来芬芳楼睡柴房、吃剩菜,那她绝对是脑袋被石头砸了。 连着几天回去,阮叶除了说了一堆关于她这几天是如何被压榨被奴役,如何为了眼前这两个男子的事情而弄得身心俱疲之外,关于案件线索方面。没有丝毫进展。 反而是六扇门那边传来了新的消息。关于章成豪和乞丐陈之间的关联,有了一些新地联系。 想不到,这两个身份有云壤之别的人,小时候居然是同一个村的,追查的人已经去那个村子进一步去调查了,因为这两个极有可能是认识的。 这么一来,一直处于胶着状态的,关于他们被杀的原因,也许会有些突破。 问题是。阮叶这边却毫无进展。“不行了,明天我一定要留在芬芳楼过夜,半夜去雅苑一探究竟。”阮叶握了握拳。 乔不遗摇了摇头:“叶子。晚上不要留在那里,此事不能操之过急。” 朝公子倒是没有说话。 阮叶哼了一声:“敢情这几天在芬芳楼做牛做马的人不是你。我巴不得这件事情早点结束。” 乔不遗笑了起来。明明温润的眉眼,偏偏闪着星点恶质地笑意:“叶子。你不能吃苦就不能吃苦,何必自告奋勇要去那芬芳楼查探?” 说完,不等阮叶反驳,便施施然走出了房门。 朝公子看着气鼓鼓的阮叶,不禁露出淡淡的笑容。 他地目光落在阮叶的手腕上:“你喜欢这瓷猫?” 阮叶心里正在骂着忘恩负义地乔不遗,一时没反应过来,先是一愣,随后抬手,见到自己系于手腕上地红线,那白色的瓷猫栩栩如生地在她地手腕处晃悠着。 她笑了笑:“挺别致的玩意儿,谢谢你啦。”她大大咧咧地说。 朝公子唇角微弯:“你喜欢便好。” 阮叶看着眼前这个初见面时还很冷漠的男子,他最近在自己面前出现的频率有点太高了吧?对了,他是和乔不遗一起办案子的。但是,他的笑容最近也出现得比较频繁?为什么呢?难道……阮叶心里想着,难道……是因为他看见我有些像他过去的意中人莫峰雪,所以心情比较愉悦? 朝公子看着低头想事的阮叶,也是不语,但是目光荧荧地落在她的身上,却好似有很多心事,他神情没来由地忧悒,却在阮叶抬起头的那一瞬间转化为冷漠和疏离。 阮叶自然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她只是一抬头,见到后者又变成面色淡漠的样子,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话,微微一愣,便寻了个理由出去了。 主人都离开了,朝公子自然也不会继续在客栈呆着,他慢慢地走下楼,脚步很缓慢,似乎心里还在想着什么事情。 走至二楼转角的楼梯口,见到阮叶在下面似乎正在环顾周围找寻乔不遗的身影,他站在那里看着她满是灵气的双眼,顾盼生辉,心里微微动了动,不是心动,而是心痛。 曾经,也有个女子是这么眼神活泼,笑容明亮的,可是现在,她却只活在自己关于过去的回忆之中了…… 阮叶感觉有一道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不由抬起头,看见了站在二楼的朝公子。 他的目光就像是一汪泉水,清幽而忧悒,深沉得让阮叶不禁一瞬间觉得周围好像下起了大雾一般。 他怎么这样看着我?阮叶不明所以地想,心里没来由地有些局促,于是无意识地朝他露出淡淡的笑容,甜美的好像一颗挂着朝露的果实。 朝公子也是一笑,短暂得就像天空滑过的流星,却叫人忍不住驻足观望。 看着朝公子离开之后,阮叶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忽然想起自己还在找乔不遗,她立刻又四处张望起来。 奇怪,大晚上的,阿布会跑到哪里去了?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人的阮叶心里疑惑着,难道就在她还没下楼的这个空档里,六扇门的人又来找他了? 肚子饿得咕咕叫,阮叶决定先祭一下自己的五脏庙,其余事情一会儿再说,哎,每天都要忙到这么晚才从芬芳楼回来,还要被某人说“不能吃苦”,自己真是太命苦了。不行,得好好吃点补一补。 阮叶笑眯眯地朝着小二道:“小二,点菜!” 正在这时,隔壁桌子的议论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边等菜,一边听别人谈话的阮叶发现,自己好像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啊! 第七十章 靠近雅苑 这件被阮叶一度跑诸脑后,但是此刻一听到别人的议论又立刻热血沸腾的事情就是----那个武林大会马上就要开了啊啊啊! 呃,自己居然真的把它忘记了。 阮叶想想,觉得到了江南之后,每天总会有那么点事情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被朝公子请去水牢“招待”了一番,比如回来大半夜捣鼓那些小玩意儿,比如朝公子突然来告诉自己她很像莫峰雪,比如她跑去逛大街居然能逛到亵衣店,比如她跑去芬芳楼跟踪乔不遗和蓝况,比如她现在的身份是芬芳楼的杂役丫鬟……总之一堆事情“充实”着自己每一天的生活,导致她已经完全不记得有这么回事儿了。 哎呀呀,要赶紧解决掉那个案子的事情才好,不然,万一那边走不开,那她不就要错过这个大大的热闹了吗? 阮叶心里盘算着,明天在芬芳楼干完活儿之后,和其他几个杂工道别,然后暗中潜伏在柴房旁边的柴棚,那里她早就留意到了,由于堆放着一些干柴,很少有人会在那里顿足,她藏身于那里,也不会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只要等到夜幕降临,芬芳楼真正开始它一天的热闹和繁华的时候,她再去雅苑一探究竟。 这个计划实在是简单明了而且非常具有可实施性。阮叶一边心情愉快地吃着饭,一边想着早点水落石出,然后她可以无事一身轻地跑去那个武林大会看一看了。 对了,到时候紫罗应该也可以出来了吧,到时她们俩一起去,幻想着在武林大会风生水起的未来。阮叶只觉得饭菜格外的香。 时间过得很快----基本上一锅水接着一锅水地烧下去,阮叶每天都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天很快就接近晚上了。 伸了个懒腰,让自己劳作了一天的筋骨都松动松动。http://.16k阮叶笑眯眯地跟院子里的几个杂工打了打招呼,和往常一样迈着步子走出了芬芳楼地后门。其实不过虚晃一枪,小心翼翼地又折回来,在柴棚后面躲藏好,静待夜幕降临。 蹲到脚都要麻了,总算这后院的杂工们都散了去。阮叶这才悄悄地走了出来。 抬头看了看空中的月亮,月光如水一般洒了下来,铺得地面满是银色地光辉,芬芳楼更是满园春色。 莺莺燕燕的娇俏声到处可闻,酒色财气四个字在此时地芬芳楼得到了很好的诠释。阮叶这还是第一次在夜晚还在芬芳楼,对于这里和白天截然不同的夜景显然很好奇,要不是有正事要去办,她一定会好好敲个究竟。 压下心中的好奇,她朝着雅苑慢慢摸了过去。 雅苑位于芬芳楼的最后面。地处幽静,环境闲逸,看来徐妈妈也真地是对蓝止水这棵摇钱树很上心。把这一片地方都划给她支配。但是话说回来,蓝止水随便见个富豪商贾得的钱。就能盖好几个雅苑了。 芬芳楼不比别处寻常的大户人家。哪里都掌灯,要的就是个光亮照人。它的灯笼的分布很有职业特色。该灯火通明的地方满是烛火,只怕你眼睛都要睁不开,不该光亮的地儿那是一点光也见不到----其实这主要是为那些对于后花园私会情有独钟的客人准备地。 阮叶摸着黑往前走,一路上不时听到路边有很多奇怪的声音,她有些脸红,暗骂这些人真是不知廉耻,一面注意隐藏自己的行踪,一面加快了脚步。 哎,本想着这条路白天鲜有人走才选它地,想不到到了晚上这么“热闹”。心里想着这些有的没地,阮叶一个不留神,居然绊到了路上地一块石头,眼看着就要脸部正面和小卵石铺就的地面来个全方位地亲密接触了。 忽然一个人影便闪至她面前,没有生息地便将正要扑向大地母亲怀抱地她抱住,旋即身形一转,居然飞似的一瞬便离开了那条小路,来到了雅苑门外旁侧的树下。 在被人抱起的那一瞬间,阮叶欣喜地以为是乔不遗。 但是,乔不遗的气息她太熟悉了。这个男子显然没有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叶一样的香气,却是另一番神秘的檀香的味道。 阮叶从那一袭白衣和衣袖处淡月色的花纹中毫无悬念地猜出了来人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她小声问道。 朝公子看着在自己怀中只冒出一个脑袋的阮叶,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我来看看你,倒是来得巧了。” 阮叶以为他在说自己刚才听到路边的声音,立刻有些脸红起来:“才不是你想得那样。” 朝公子的语气之中带着点点笑意:“我正巧让你免于摔倒在地,难道不是这样?” 阮叶一愣,原来他说的是这个,倒是自己想歪了。她词穷,随即挣脱他的双臂:“你来这里做什么?” 朝公子任由她推开自己,长身玉立,发如宣墨,鬓若刀裁,星目朗眉,眼中似乎闪着促狭的笑意。 阮叶被这笑意惹得有些恼了:“谁要你来看我了,先说好了,我可没开口让你扶住我,别以为我会承认欠了你一个人情。”阮叶打死也不会说他“抱”自己的。 朝公子微微颔首:“你不要误会,我要抱你起来不是因为你要摔倒,而是因为我这会儿心情愉悦。”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言语之中,那个“抱”字被加重了语气。 阮叶一时气结,这是什么话,依照他所言,他朝公子此时心情不错,这会儿哪怕要摔倒的是一头猪一头驴他也照抱不误,外加华丽地转身飞至此树下。 不等阮叶有所抗议,朝公子的神情在那一闪而过的笑意之后,又是他惯有的淡漠,他转而问道:“你现在是要进去吗?” 阮叶看了看身后的雅苑,点了点头:“嗯。”她决定不和这种忽冷忽热的人计较,她左右看了看,问道:“阿布呢?” 朝公子说道:“我不知道。” 阮叶吃了一惊:“他没和你一起来?”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意外和小小的类似失落的东西,似乎她总认为,今天即便朝公子没有出现,乔不遗出现也是正常的----但是,现在,他却没有出现。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是路过。” 路过?你们家落夕榭好像和这芬芳楼不是一条路吧……阮叶没有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她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此刻,他身上的气息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已经完全不同,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的幻觉,阮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少了疏离,多了些戏谑----虽然这后者着实让她有点恼怒,但是不得不承认,有了这些情绪变化的朝公子更加有种让人想要亲近的冲动。 呃,亲近?我在想些什么啊,想想十二雪和紫罗现在被喝令“足不出户”的境况,她就一点也不想亲近这个亦正亦邪的男子了。 “谁在那边?”忽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第七十一章 雅苑小雅 阮叶听着声音,虽然还没有看清楚来人的面貌,也立刻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蓝况?”阮叶一时紧张,也忘记了要唤“蓝公子”,直接连名带姓地叫了出来。 来人走近了一些,果然是手执一盏灯笼的蓝况。 他美丽的容颜在夜色下显得格外阴柔,此时双眉微皱,看着站在树下,虽然被阴影遮住了大半的脸庞,一双俏目却依旧顾盼生辉的阮叶:“阮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阮叶下意识地往身边瞟去,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身边的朝公子,尤其刚才那一路上还有那么多令人极其容易引发脸红心跳的动静。然而,本该站在她身边的男子却在瞬间失去了踪影。 咦,他去哪里了?阮叶不着痕迹地又向四周瞥了瞥,昏暗的四周并没有朝公子的身影。 大概是走了吧,阮叶心想,转而抬头对蓝况道:“我今天有东西忘记拿回家,所以又回来了一趟,想不到晚上的芬芳楼和别天差别那么大,我一时之间居然不认识路了,所以不知不觉便走到这里来了。”心里小小地擦着背后的冷汗,阮叶暗中观察着蓝况的神色,也不知道这个理由他会信几分,但是总比说她被这么美好动人的月色吸引而不禁走到这里要令人能信服一些吧。 蓝况似乎毫不怀疑:“嗯,这芬芳楼晚上的确和白日里差别很大。” 阮叶点头并且配以有点傻乎乎的笑容。 蓝况看着她的样子,忽然便有些恍神。…手机小说站http://wap.16k.c n 阮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地低下了头。 后者似乎也察觉出自己的失态,干咳了两声算是掩饰:“我带你出去吧。”他轻声说道。 阮叶可以说“不”吗?当然不可以。所以她只好就势点了点头:“那就有劳蓝公子了。”这会儿她已经定下神来,自然又把称呼改回了“公子”。 蓝况笑了笑。淡淡地笑容有着如水的夜色也难比的美丽,他提着散发出温暖地黄色亮光的灯笼,走在了阮叶地前面。背影看起来虽然似乎坚实了不少,依旧单薄得叫人心惊。 阮叶似乎无意地问道:“我来这里好几天了。也没有见到蓝公子你。” 蓝况在前面的脚步,没有回头:“这几天有些事情耽搁住了,本来说明日要去看看你的。” 阮叶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敷衍,但是也并不在意。因为心里还想着如何把话题引致蓝止水身上,所以只是点了点头,却忘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蓝况并看不见自己的动作。 蓝况转身,将灯笼提了起来,照着自己和阮叶地脸庞都笼罩在一层淡黄色的柔和光芒下:“你这几天还适应这里的日子吗?”他诚恳地问道。 阮叶对于他突然的动作有些愣然,又点了点头:“嗯,谢谢蓝公子帮忙,给小女子找了这么个活计。”她按照要扮演的角色性格,有板有眼地说着。 蓝况双眉皱起。好看的笑容不见了:“阮姑娘以后还是直接叫我蓝况就好,不用总是公子公子地叫我。” 阮叶摇了摇头:“这怎么行……” 蓝况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有什么不行,我本就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少爷。当不起公子这么精贵的称呼。” 阮叶见他说得这么认真,也不再推辞:“那你以后也直接喊我叶子好了。”这话其实已经跟她扮演的贤惠女子地性格相差不少了。毕竟女子的闺名、乳名、小名。都不是寻常一个没什么关系的男子可以叫地。不过阮叶哪里知道这么细作的俗世礼教,所以说得理所当然。 蓝况却也没什么意义或者觉得奇怪地表情。只是很是欢喜地样子:“这样甚好。” 两人因为说话而停了下来,这会儿又继续向前走。 两边花园暗处不时有些奇怪的地声音,阮叶闷头老实走路,蓝况却似乎有些尴尬,因为刚走上那条小卵石铺成的路没多久,他又停了下来:“叶子你这会儿急着回去吗?要是你没什么事情,不如,我领你去我姐姐的雅苑歇息一会儿吧,这条路这会儿有些暗,要晚些才点灯……” 可怜的孩子,阮叶发誓她都能看见蓝况额上的点点冷汗了。不过他这个提议倒是正中她的下怀,她正愁找不到机会进去雅苑一探究竟呢。 “我不忙,我一点也不忙。”阮叶努力不让自己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心情愉悦地道,就差没倒拖着蓝况一溜烟回到雅苑了。 雅苑啊雅苑,我来了。 蓝止水啊蓝止水,我来了。 武林大会啊武林大会,我来了。 见她欣然同意,蓝况便带着她又往回走,一会儿便又回到了雅苑门口。 看着那扇被蓝况慢慢推开的门,阮叶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神秘的帷幕,就此拉开了一角。只是这一瞬间的感觉,立刻就被她看见门后的景象的惊讶而取代了。 有没有搞错?阮叶觉得自己的下巴有点错位,名动江南的蓝止水,长袖善舞的蓝止水,一笑值千金的蓝止水,她住的地方也太朴素了吧?说朴素那还是客气的,简直就是简单到不能用雅来形容了。 从门这里望去,一条弯曲的青石板小路蜿蜒至房前,路旁一边是些随处可见并不起眼的花草,有藤蔓绕着常青树而生,在月光下也并没有多么地为这雅苑增添几分别致。路的另一边有一个小湖,说是湖其实不过是个小池塘,水面似乎是浮着几簇浮萍,所以即便月光洒了下来,却也见不到波光粼粼的景象,只是萍间有着点点水面,折射出星光闪烁。 阮叶跟在蓝况身后,踏入雅苑的大门,却被一股很熟悉却又奇怪的味道吸引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池塘边。 低下头,看着脚边浅浅的水塘,那股味道有浓了几分。 这个味道,呃…… 她不禁蹲了下来,有些好奇地向湖里张望过去。 而原本站在远处看着她走到这边的蓝况,绝美的容颜上有一丝异样的表情闪过,也无声无息地走到了她身后。 第七十二章 席地而坐款款笑 “怎么了?”蓝况的声音在阮叶身后忽然响起来,吓得她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进池塘里了。 蓝况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却又因自己一时站个不稳,立刻向后仰了过去。阮叶老实不客气地拿他当了人肉垫。 看着被自己美艳压倒的蓝况就差没翻白眼了,阮叶立刻爬了起来。 其实看着长得这么漂亮的人这么狼狈是一件很令人愉悦的事情,但是阮叶还是尽量忍住自己恶劣的笑意迸发出来。 倒是阮叶站起来后,躺在地上的蓝况却没了什么动静,依旧那样卧倒在地,只有一双狭长的眼睛眨个不停,终于,像是忍了很久似的,忽然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声音在这柔和的月色下,显得清越不已,显示着主人此刻心情着实很是不错。 阮叶看着躺在草地上的蓝况,有点不知所措,半晌,她呆呆地看着后者,蹦出了这么一句话:“你是不是摔傻了?” 蓝况的笑声戛然而止,却在下一秒更加激烈起来。 阮叶的脑门后面感觉有一颗凉飕飕的黄豆大小的汗水挂着,他到底哪根筋摔出毛病了?哎,想不到一介美人蓝况居然这么阴错阳差地给摔成傻子了,阮叶就差没感叹这人的命运真是跌宕起伏波澜壮阔那啥啥啥让人掬一把同情的泪水啊蓝况随性地双手撑地,半身坐了起来,随手拍了拍沾了满手的泥草屑,笑语盈盈地微微抬头,看向一旁正以同情外加研究的目光看向自己的阮叶:“叶子。认识你真好。” 这么突愣愣一句话,砸得阮叶的思维好似想跟踪划过天际地流星的视线一般,立刻找不到方向了。16k小说网…他到底在说什么?阮叶感觉自己的表情这会儿估计比较像被摔坏脑壳地一方。 月光柔和地洒了下来。像是均匀的银粉,照得蓝况格外清丽。一瞬间。阮叶几乎要觉得,他睥睨生笑,均是红颜难比。 漆黑地发丝淡淡地顺着微硬竖起的衣领滑了下去,白皙的皮肤在月色的映衬下越显光洁。 阮叶艰难地吞了吞口水,心里有着小小的怨念。不带这样地吧。乔不遗长得温润如玉,清晰的眉眼好似石雕一般俊美,冠发衣裾,洒脱飘举。朝公子样貌倾城,身上的鬼魅气质更是不时给人一种花开雾中,美到极致行将凋谢的颓败之意。至于眼前的蓝况,完全就是雌雄难辨,端的是面似芙蓉,笑靥如花。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竟比女子还要多三分妩媚风情。 心里简直想对对小指头,上天好不公平。想她叶子,娘亲的容貌美若流云。而娘亲说。爹爹也是个很好看的男子,那她叶子也是随随便便就可能长成个绝世大美人地----注意。是有可能。 可是现在,见识了一个又一个风格迥然的美男子,经受了一次又一次精神上巨大的打击之后,阮叶不由悲哀地发现,自己还是那片小不伶仃地叶子。 尤其一刻,跟眼前席地而坐的蓝况一比,阮叶感觉自己还没他一半漂亮。 于是,心里一边小小地怨怼着,阮叶一边毫不客气地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蓝况。 只是,她好像忘记了,自己扮演地角色----一个知书达理地女子,不会这么直瞪瞪地看着自己夫君以为男子,不对,就算自己夫君也不能这么看着,大半夜要是丈夫醒来,看见一旁妻子黑白分明的双眼盯着自己看,是谁都要崩溃地吧。 蓝况轻咳了两声,似乎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自己的笑声。他轻轻拍了拍草地:“叶子,你不要坐下来吗?” 阮叶很想说,雅苑没椅子的吗?不过,想起在荷谷她都是这么只要乐意就坐的,所以她倒是也没什么不乐意地就一屁股坐了下去----当然,这又是一个和她想要表现的角色不和谐的动作。 蓝况看着一旁的阮叶,后者则一脸好奇地看着眼前的池塘:“蓝况,是我出现了幻觉,还是这池水有问题,为什么我觉得这浮萍之间露出的水面,好像是黑色的啊?” 蓝况笑了笑:“这是墨池。” 阮叶一愣:“墨池?” 蓝况点了点头,说道:“姐姐喜欢与文人雅士来往,这池水便是这些才子们题诗题词,净笔洗砚的地方,也算是雅苑的一个特色吧。” 阮叶心里道,难怪她一靠近这池塘就觉得有一股很熟悉的味道呢,原来是墨汁所特有的味道。 正好说到了蓝止水,阮叶立刻便把话头往这方面引去:“说起来,我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你姐姐呢。” 蓝况道:“我姐姐平日里除了见些朋友,总是喜欢在这雅苑里,鲜少出去走动,你见不到她也不稀奇。” 阮叶立刻露出有点好奇的目光:“看蓝况你长得一表人才,想来你姐姐肯定是美极了。” 蓝况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说道:“你见着她就知道了。” 阮叶只觉得他这话有些奇怪,但是也没有细想,只是接着道:“我也想见呢,不过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杂役丫鬟,怕是没什么机会。” 蓝况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同意她的说法:“这里便是我姐姐和我居住的雅苑,你平日里没事的时候,可以来找我,总能见到她的。而且,”他顿了顿,这才继续向下说道,“姐姐她也不是势利之人,不会因为身份而怠慢你的。” 阮叶讪讪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蓝况淡淡地一笑,顿时便叫一池碎萍漾着的月光失尽了颜色。 他抬眼看了看周围不知何时淡淡笼罩的夜雾,率先站了起来,继而又将手伸到了阮叶面前:“外面有些凉,不如进屋去坐一会儿吧。” 阮叶愣了愣,总不好对那只手视而不见,于是便将手放进他的掌心。 将阮叶拉起后很自然地便牵着她的手向里走去。 阮叶有点发怔。 包裹着自己手掌的手,温暖干燥,只是她的心里却不时有些奇怪的感觉。 “阿嚏!”假装要打喷嚏而掩住口鼻,阮叶趁机收回了自己的手。 第七十三章 热茶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香味便扑鼻而来,并不浓郁,却袅袅渲染于空气之中。 阮叶使劲嗅了嗅鼻子:“这味道,真好闻。”她说的是实话,这香味有别于她之前问道的那些脂香腻粉的刺鼻,香味温和,闻着让人心旷神怡,却又不带一丝寒凉之意。 蓝况笑了笑,指了指案上一个玲珑香薰炉:“这是金竹花的味道。” 听到金竹花三个字,阮叶不由眼前一亮。呵呵,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就是冲着它来的。 她正思摸着要如何问蓝况关于能接触到这金竹花香味的人有哪些而又不被他疑心,蓝况已经去给她倒来一杯茶:“刚才在外面露天坐着,赶紧喝杯热茶,去去寒气,近些天晚上湿气重。” 阮叶道了谢,伸手接过茶,小小地抿了一口。呃,苦死了,还是荷月湖的湖水烧的白开水最好喝了。 可是,有些奇怪呢。阮叶想到了什么似的,漫不经心地问道:“蓝况,我看你刚刚提着灯笼,好似是刚从外面回来啊。” 蓝况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坐在了阮叶旁边的椅子上:“嗯,姐姐让我出门去替她买几样东西。” 阮叶看了一下四下:“咦,这里怎么连个使唤的下人也没有?” 蓝况微笑着道:“姐姐和我都喜欢清净,平时除非必要,这雅苑不需要什么仆役。” 阮叶看着手里的茶,还能见到热气从里面不疾不徐地缓缓腾起。那就奇怪了,蓝况是把刚从外面回来的,这雅苑又没有仆役在。可是茶却是热的。 阮叶甜甜地一笑:“你姐姐是不是在啊?”要是蓝止水在的话,这茶是热地也没什么不对。16k小说网… 蓝况一愣:“姐姐不在的,我出门之前徐妈妈就派人来请她了。” 阮叶这下心里更加奇怪起来。她不在? “你姐姐不在这里见客人吗?”阮叶问道。 蓝况摇了摇头:“这里是姐姐住的地方,一向只有好友来访。” 阮叶就差没问。那你姐姐都有什么好友,赶紧把姓名,性别,年龄,地址统统告诉我。 她转了转手里地茶杯。看着案上的香熏炉发愣。 蓝况见她忽然不说话了,问道:“叶子,你怎么了?” 阮叶猛然回过神来:“嗯?没事,我在想着,你姐姐蓝止水一定很美。”随口胡诌了一个理由将蓝况地疑惑挡了回去。 蓝况雅然一笑,却不曾接着她的话往下答。 没什么话题,加上两人心里又有着自己的心思,屋内忽然便安静下来。 蓝况看着坐在一旁的阮叶,后者虽然看似端正地坐着。实则只要细看,便觉察出她的不安分。水波样地裙裾被她曲起悬空的双腿不规矩地提来踢去,连带着腰带上的流苏都晃晃悠悠的。 真是个可爱的女子呢。他不由弯了弯唇角。 阮叶的视线正好触及他几乎未成形的笑容,不由有些好奇地问:“蓝况。你在笑什么?” 蓝况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淡淡地笑着:“没事,只是想到刚才我们一起摔倒的样子了。倒真是滑稽有趣。” 阮叶感觉自己地嘴角有点想抽搐,这件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见阮叶不吱声,蓝况的笑容又荡漾开了些许:“不知道是不是我地运气太好,总是可以当护花使者,上一次也是我被压在下面。” “上一次?”阮叶一愣,抓住了蓝况话中的重点。 蓝况点了点头,迎上她明亮地双眸:“不过,我上次救地那个女孩子,现在不知道去哪里了……” 阮叶小心地观察着蓝况的神色,他好像有点失落地样子。 “那个女孩子,是你的意中人吗?” 蓝况展颜一笑,灿若莲花:“当然不是。” 阮叶点了点头,心里想着,在这芬芳楼的女子,要么就是沦落风尘的,要么就是丫鬟,蓝况会喜欢倒也不太可能。 然而,蓝况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阮叶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因为,他说:“那个女孩子,叫莫峰雪。” 莫、峰、雪?! 阮叶一瞬间睁大了眼睛。 “难道这江南有很多人都叫莫峰雪?”她小声嘀咕着。 但是,这自言自语却还是被蓝况听见了:“怎么?你也认识一个叫莫峰雪的女孩子?” 阮叶赶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这名字我听着熟悉,可能是哪个戏文里的人物。” “哦。”蓝况没有再问。 忽然,有敲门的声音传了过来。 蓝况站了起来:“你再坐会儿,我去看看是谁?” 阮叶点了点头,她巴不得独处一番,也好仔细去研究一下那个放在香薰炉里的金竹花。 蓝况一走,她立刻来到桌前,小心地揭开香薰炉上面宛如圆月的盖子,捻出一些里面的灰烬,随手用丝帕包好藏在身上。 完成了这一系列动作,其实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阮叶走到门前,看着雅苑门口,蓝况似乎和外面站着的人在说什么。 但是他们说话的声音很低,阮叶并不听得太清楚,她心里还在想着刚才得到的信息,想不到蓝况居然也认识莫峰雪。这莫峰雪是不是就是朝公子喜欢的那个莫峰雪?要是同一个人,那这莫峰雪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什么会在这芬芳楼出现呢? 过了一会儿,蓝况急匆匆地回来说道:“姐姐身体有些不适,我去看看她,你……” 阮叶这才看清,来人正是芬芳楼那个声音赶上麦芽糖那么甜的徐妈妈。她赶紧道:“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快去看看你姐姐。” 蓝况眉头紧锁,将之前他拿着的灯笼拿来递给阮叶:“这个你拿着。”说完他便急急忙忙地跟着徐妈妈走了。 阮叶看了看手里的灯笼,正准备走,忽然,白影一闪,朝公子便又出现在她眼前。这个人还真是喜欢神出鬼没。 “你没走吗?”阮叶问道,心里却更想说,我刚才打听到你的意中人来过这家妓院。 朝公子笑了笑,仿佛一个绝色的妖精衬着夜色而来,只为摘得一朵配得上情人柔嫩嘴唇的娇艳花朵。 他伸出手来,摊开掌心,红线缠绕着那只白色的小瓷猫:“我来把它还给你。” 第七十四章 系红线 阮叶一摸手腕,小瓷猫果然不见了。 “你是怎么拿去的?”阮叶有些不悦地问。她完全都没有察觉到。 朝公子孜然一笑,白色的衣衫好似比月色还要皎洁:“是你没有系好,它便自己掉了下来。” 阮叶接了过去,一边单手有些艰难地给红线打着结,一边说道:“是吗?” 朝公子慢慢走近了一步,伸手牵住红线的一头:“不是这么系的。”他的语气带着些许意外的宠溺,手指修长,食指的指尖轻轻滑过划过阮叶的手背。 阮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眼前这个精灵一般的男子,一时之间忽然忘记了该怎么说话。 朝公子微微侧开头,看着一旁双唇微张,似乎欲言又止的少女,唇角一弯,眼神忽然便似夜色下濯濯的湖水流动起来。 “我来。”他轻声道,微低下头,似乎专心致志地十指的动作。 阮叶依旧是一动不动,不是傻掉了,只是看着眼前这个朝公子,和初次见到的他,与后来几次见到的他,都不同,很大的不同,这差别叫她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情绪。 朝公子却似乎根本没觉得自己的表现与原来他给阮叶的感觉差别有多大,现在他的行事有多灵异。 他犹自系好红线,右手轻握住阮叶的手腕,好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般。 “这样就好了。”他看着阮叶,缓缓地说道。 阮叶像是反应慢了一拍,抬起头看着他。他的一双眼含着淡淡的雾气,修长白皙的手指缠绕着她地手腕。 半晌。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阮叶才找回自己干巴巴的声音:“谢谢。”她的下一个动作就是迅速收回自己地手。 看着倏然空荡的手,朝公子只是慢慢地收回,直至长袖一盖。才在袖中缓缓握紧。 阮叶提着灯笼往门外走去,朝公子在她身后大概一步之遥。不紧不慢地跟着。 阮叶心里琢磨不透,他到底想做什么。想不通地问题阮叶就选择直接开口问:“喂,你跟着我做什么?” 朝公子回答:“送你回去。” 阮叶摆了摆手:“不用啦,我自己回去就好。” 朝公子唇角上扬,却什么也没有说。 阮叶摸摸鼻子:“随便你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很诡异地走出芬芳楼的后门。走过不算寂静的夜市,走回了客栈。 “回来了?”乔不遗一脸微笑,站在客栈的门口,微风徐来,吹起他束发的丝带,柔柔软软地拂过他地面庞,他举手轻轻挡开,自然地接过阮叶手里的灯笼。阮叶点了点头,看了看身后的朝公子。对乔不遗道:“你在这里等我?”哼,算你有点良心,我入龙潭进虎穴地帮你。你好歹也该表示一点。 乔不遗却越过她的发顶,看着朝公子道:“赵石刚才找我去。说了一些情况。” 朝公子点点头:“进去再说。” 阮叶气得七窍生烟。原来她自作多情,阿布这家伙完全就是把她当空气。 看着那两人走了进去。阮叶也有些不甘心地加紧几步,跟了进去,汇报案情新进展怎么能少了她的份儿。 对阮叶而言,查案不过是一场更加大一些的游戏而已,她只是觉得,这大概是一件很好玩很好玩的事情,所以相较而言,乔不遗下面说道的那些情况,她倒是听得兴趣了了。 果然,章成豪和乞丐陈是认识的,而且交情匪浅,原来也是过命地交情,后来两人一起从村里出来闯荡,但最后却一个功成名就,一个潦倒乞讨。 阮叶打了个呵欠,不明白这两人认识又怎么样。 肚子好像有点饿,反正这些谈话她也不感兴趣,干脆下楼找东西吃。 看着阮叶掩上房门,朝公子这才淡淡地问道:“这一切是不是跟蓝止水有关系?” 乔不遗点了点头:“蓝止水的来历赵石查不到。” 朝公子笑了笑,眼神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是,却也没有什么证据指明和她有什么关系。” 乔不遗星眸微微眯了起来,好似笑起来了一般,语气平淡地道:“总会找到线索的。” 朝公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桌上地烛光跳动着。 乔不遗忽然微微一笑:“今天叶子承蒙你照顾了,多谢。” 朝公子不动声色地道:“不谢。” 楼下,阮叶满前放了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她却双手撑住下巴在想莫峰雪地事情。 蓝况也认识莫峰雪? 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碗里地米饭,她的心思一下子又跳到朝公子今天晚上对她地态度上去了。 这个男子好奇怪啊,一会儿装神秘。一会儿装冷酷,一会儿又装温柔,她真要改天去问问紫罗,你家哥哥是属什么的,一会儿一个性子。 好纠结,要不要跟朝公子说莫峰雪曾经在芬芳楼出现的事情啊?阮叶为自己的鸡婆找了一个很冠冕堂皇的理由,朝公子曾经说自己和莫峰雪很像,他那么温柔地对待自己,大概又不知是自己的哪个举动触动了他的回忆,估计他把自己当那个女子了。 这样下去,自己绝对会被他这样忽冷忽热的调调给整出什么毛病的,像之前在芬芳楼,她便一时忽然讲不出话来了。 不过,他还真是个好看的男子,温柔起来的样子完全不输乔不遗。呃,乔不遗不是温柔,是假仙,不对不对,这不是重点……阮叶感觉自己的脑筋纠了一团结似的。 朝公子走出乔不遗的房间:“我先告辞了。”他淡淡地说道,忽而转身问站在门口的乔不遗:“你拜托赵石寻找失散亲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乔不遗一愣,旋即微微摇头:“还没有。” 朝公子点了点头,慢慢下了楼,经过阮叶身边时,后者正在拿筷子无意识地戳着盘子中的红烧鲤鱼。 见到朝公子,她立刻埋头吃鱼。我什么人也没看见,我什么人也没看见……她在心里碎碎念着。 “叶子,你还真是喜欢吃鱼。”朝公子在经过她身边时淡淡地一笑,说道,随即脚步都没有停地继续走了出去。 阮叶差点被嘴里的鱼刺吞下去,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喜欢吃鱼?不会是乔不遗这个大嘴巴告诉他的吧? 喂喂喂,这是她的个人喜好好不好! 第七十五章 勾魂摄魄 阮叶醒来时,发现今天的天气晴好,从淡绛色的窗纱向外看去,天空是很美好的淡红色。 起床吃完早饭,她直奔芬芳楼而去。 今天干完活儿的任务就是去雅苑“看看”蓝况,昨晚蓝止水生病了,那今天她去也正好可以“探望”她一下吧。 在芬芳楼,阮叶最难适应的就是这里那纷纷杂杂的各种香味,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味道堪比茅房。阮叶第一次出去送热水,走上几步就要缓一缓,从那浓郁的香气之中夺得一点空气。 走过昨晚那条“景色多彩”但此时却寂静无比的路,阮叶总算呼吸到了算是芬芳楼中最纯净的空气了。 白天这里倒是个偷懒的好地方。阮叶心想,下回做完事情直接跑这里来,随便找棵树爬上去睡大觉,保准没人找得到她。 信步走到雅苑门前,阮叶轻轻地敲了敲门,许久却没有人来应,她伸手轻轻一推,门竟然没有落锁,很自然地自己打开了。 “咦?”阮叶心里有些奇怪,想了想,还是迈进了门。 没走几步,一个清越的声音在她右手方向的不远处响起。 “请问姑娘找谁?” 阮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盈盈地站在自己不远处,身着淡兰丝衫,娴态优雅亦如白莲。 只是再看她的脸上,几乎是未着红妆的素颜,偏是眼角眉梢,螺黛色的眼线勾得眉眼深刻,唯独在眼角用上了一抹绛红。眼波一转,阳光便顿时失了颜色,而这双眼。霎时之间,勾魂摄魄。 此。http://.16k便是绝色。除非亲眼所见,不得言语可描摹。 站在她面前的阮叶,几乎举步维艰,却只是这个词最表面地意思,真正是迈不开步子了。只知道呆呆地看着她的脸。 想来大概是觉得阮叶一脸呆滞的模样实在是有趣。女子地唇角微微一弯,菲薄秀丽的嘴唇吐出话来:“姑娘找谁?” 这声音倒是让阮叶清醒了不少,她冒出地第一句话就是:“蓝况,你怎么扮成女人了?”她快步走到她身边,好奇地拉拉她的衣服,“这衣服挺合你的身材的嘛。”不得不承认,蓝况扮起女人来,还真是那我见犹怜啥啥啥的…… 女子愣了愣,却是一笑。长长地袖按住淡红色的唇,眼波流转,看着阮叶道:“你是况的朋友?” 矿?什么矿?金矿银矿?阮叶正要调侃几句。忽然便反应了过来:“你不是蓝况?”她不由退后几步。 女子笑着道:“我是蓝止水,是况的姐姐。” 阮叶不由傻眼了:“你、你、你是蓝止水?!” 女子点点头。 阮叶皱起眉头。有些奇怪:“你怎么和蓝况长得一模一样?”换上男装的话。就完全没什么差别了。 蓝止水笑了笑:“我和况本就是孪生姐弟,长得相像也是自然的。” 阮叶心里道。你们这已经不是相像的问题,是相同好不好。 蓝止水细细打量着阮叶,似乎对眼前的少女也很新奇,虽然目不转睛,却不会叫人觉得失礼。 果然是美人哪……阮叶在心里喟叹,让人的容忍度都高了许多呢,要是哪个不长眼地男子,这会儿她估计早就一爪子上去挠花他的脸了。 半晌,蓝止水才笑道:“姑娘莫非是阮叶?” 阮叶一惊:“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蓝止水道:“自然是况告诉我地。” 阮叶一想也是,只是,这蓝况没事和他姐姐提自己做什么? 蓝止水伸手作了一个请的姿势:“阮姑娘请进来坐。” 阮叶乖乖地跟着她往里走,进了屋子,坐下。 蓝止水优雅地一笑:“你是来找况地吧,他出去了,过些时候才回来,你等一会儿好吗?” “嗯。”阮叶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乖乖隆滴咚,这蓝止水长得这样漂亮,蓝况要是也是女子,那这芬芳楼在这江南地青楼业简直可以一统天下了。不过,就算蓝况是男子,也是很有市场的啊,嘿嘿。出了荷谷,在紫罗一路地世情教育下,已经懂得不少的阮叶在心里窃笑。 依旧是金竹花的香气淡淡地围绕着两人,蓝止水周到地亲自给阮叶倒了一杯茶:“阮姑娘请用茶。” “呃,谢谢。”阮叶最怕与这样进退得体的人打交道,此刻便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受宠若惊地接过茶杯:“谢谢。”她又重复了一遍,心里想的却是要是蓝止水能在这上面题词注明是她亲手倒的茶,这杯茶估计很值钱吧。 蓝止水笑了笑,坐回自己的椅子:“阮姑娘不要拘谨。” 阮叶心里道,我这不是拘谨,是打击,昨晚上我刚想着自己居然没有蓝况这个男儿的一般漂亮,已经够郁闷了,幸好还可以庆幸他是个男子,今天你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姐姐就出现了。 她语气关切地问:“昨天听说蓝姑娘身体不舒服,蓝况急忙赶了过去,你今天好些了吗?” 蓝止水微笑着点了点头:“已经不碍事了,多谢阮姑娘关 阮叶搔了搔头:“你叫我叶子就好了。”这“阮姑娘”,听着她老觉得自己是一团刚和了水的面团。 蓝止水眉尖一挑,淡淡地笑了笑:“那止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看着她绝色的笑容,阮叶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愿意一掷千金来博得美人垂青了,这个女人真是个祸水,简简单单一个笑容都那么迷人。 基本上来说,阮叶和蓝止水是没什么共同话题可以聊的,听蓝况的描述,他这位美人姐姐偏好才子类型,可是要她吟诗作赋附庸风雅还不如杀了她。所以一时没了言语的两个人就这么沉默着。 阮叶和蓝止水这么大眼瞪小眼地相看了一会儿,蓝止水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阮叶有些莫名地看着她,不知道她笑什么。 蓝止水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子,看着阮叶的眼神之中有微光闪过:“明明是个活泼的人儿,为什么要骗我那傻弟弟呢?” 阮叶心一沉,勉强一笑:“蓝姑娘在说什么?叶子听不明白。”这女人什么眼神,就见了自己这么一面而已,怎么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知道她在骗蓝况? 第七十六章 原“形”毕露 阮叶在蓝止水面前,因为她的那一句话,顿时便坐立不安起来。 蓝止水却似乎并不明白什么叫“把话说清楚”,只这么一句话后,却就点到为止,没有了下文。 阮叶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不能来一句,蓝姑娘,你看出我哪些破绽,列个单子给我吧----万一她真的说出个一三四五六七八九十来,那自己的表情肯定很形象生动地表现出缺少的那一个数字的民间意义- 蓝止水随手端起茶盏,却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挂着茶盖子,一双美目荡漾着温和的笑意,闪过一丝玩味。 但是,那眼神,那姿态,摆明就是一句潜台词:“你不用再装了,我早就看穿你了。” 事实证明,阮叶姑娘显然对美女没什么抵抗力,尤其是眼前这个看起来还很聪明的美女,她耸耸肩,无所谓地笑了笑,原本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杯中的茶,此时则很豪爽地一仰而尽:“被你看穿了哦,呵呵,那我也懒得再装了。”呃,忘记这是茶叶泡的茶了,一下子灌下去,舌头都厚了一层。 蓝止水的表情不变,从容优雅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妹妹真是个好角色呢。” 一声“妹妹”叫得阮叶的骨头都酥麻了半边。这要是换个定力差点的男子,蓝止水一声“公子”喊出口,那男的铁定是给她榨的只剩渣渣了也毫无怨言。 阮叶笑得满口贝齿粒粒白:“我只是和蓝况闹着玩的。” 蓝止水淡淡地“哦”了一声,却也不知是不是真信了阮叶的托词。.16 k 半晌,她才道:“况一会儿便回来了。” 阮叶点点头:“嗯。” 蓝止水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地性格和芬芳楼原来的一位姑娘很像。” 阮叶听到这里,心里开始有些奇妙的感觉。 果然,蓝止水接下来说地一句话是:“她的名字叫莫峰雪。” 阮叶有点欲哭无泪。莫峰雪啊莫峰雪。我和你哪里像了,怎么走到哪里都是认识你地人? 不过。她还是赶紧问道:“这个莫峰雪也是芬芳楼的姑娘?”看朝公子对她一往情深的样子,莫不是因为她自认为配不上朝公子,所以不辞而别,然后朝公子就那个相思无处计量,又寻不到佳人去处。就差没唯有泪千行了,所以才会对和她比较相像的自己忽冷忽热。 不对啊,要是莫峰雪是这样的性格,那自己跟她哪里像了。要是自己遇上朝公子这样虽然性格古怪,但是貌似十分专情地少男(莫峰雪认识朝公子的时候他应该比现在年轻点,也算粉嫩少男一只),外加容貌一流,身家还很显赫,会跑她就不叫叶子。叫傻子。 蓝止水看着两只眼睛散发着莫名兴奋光芒的阮叶,淡淡地垂睫而道:“叶子姑娘不要误会,莫峰雪虽然来到了芬芳楼。但是没得几日便跑出去了,不曾在这芬芳楼里卖过笑。更不曾舍过身子。” 阮叶吞了吞口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蓝止水唇角一弯,却没有说话。落在阮叶身上的目光却隐约似是多了些审视的意味。 阮叶的视线飘到桌上的金竹花香薰炉上,闻着那淡淡的香气,她心里想的是昨晚上她把那灰烬交给乔不遗时,后者忽然叹了口气,然后揉乱了她地头发。 为什么,她有种感觉,最近乔不遗似乎有心事? 大概是终于发现他没自己聪明了。 蓝止水忽然站了起来,长裙逶迤,道不尽的脱俗清丽:“我忽然想起妈妈适才派人来请我去一趟的,叶子姑娘不妨在这里坐一会儿,况一会儿就回来。” 阮叶点了点头:“嗯。” 蓝止水微微向她点了点头,便向外走去。走至院中地时候,她回首朝着阮叶恬淡地一笑。 当时,天空有大片的流云经过,一大朵一大朵地,美不胜收。阮叶一个人坐了一会儿,感觉有些奇怪,这个雅苑静得有些让人心惊,也许是因为没有仆役地缘故,显得很空。 她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信步走到那个墨池边上,看着一池翠萍,脑海中,一会儿莫峰雪,一会儿杀人案的来回交替。 “叶子,你来了?”蓝况地声音在身后不远处想起。 阮叶回过头,他朝这边走来:“怎么不进去坐着?”姣好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阮叶道:“刚才来的时候遇见你姐姐了,和她坐下聊了一会儿,这会儿她有事走了,我出来走走,透透气。” 蓝况点了点头。 阮叶看着他的脸,心里想着刚才一身迤逦长裙的蓝止水,尤其是二人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有一丝怪异的感觉。 她想了想,忽然说道:“蓝况,你曾经说我和一个叫莫峰雪的姑娘很像。” 蓝况颔首:“是的,着实很像呢。”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什么关于莫峰雪的有趣的回忆。 阮叶问道:“那这么说……你很早之前就知道我的性格是装出来的了?” 蓝况唇边的笑容不由一僵,有些尴尬地看着她,过了好一会儿,才直直地点了点头:“嗯。” 如果你一直很得意,因为一直都是你玩别人的份,但是倒最后才知道,原来从头到尾都是被人玩,心里应该痛快不到哪里去吧。阮叶这会儿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看我自编自演很有趣是不是?”她声音干巴巴地道。 蓝况一愣,急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其实……” 他话还没说完,阮叶忽然又一脸灿烂到几乎堪比狗尾巴花儿一样绚烂的笑容地道:“为了表示对我的歉意,你跟我讲讲莫峰雪的事情吧!”呵,她对那个屡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莫峰雪实在是好奇死了。 蓝况看着一点也没有骗人被揭穿后该有的认知和觉悟的她,无语过后说了一句:“你们果然很像。” 阮叶姑娘无视这句话,兴奋地就差没竖起耳朵要摇尾巴外加搬张小板凳过来了。 蓝况看着眼前明显写着一脸催促的阮叶,陷入了回忆。 第七十七章 重叠喜好 关于莫峰雪的事情,蓝况并没有对阮叶说太多,但是,那些并不算多的言语之间,却满是生动。 于是,一个鲜活的女子的样子就这样跃然至阮叶的面前。 她时而机灵,时而单纯,时而迷糊极了,时而又几乎可以用奸诈来形容,但是,总的来说,莫峰雪姑娘还算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好女孩的----蓝况经常看到她努力地攀爬于芬芳楼的各棵树上,不停地向上----因为她的原因,终于让芬芳楼这本来罗雀满庭院的繁华景象越来越向“千山鸟飞绝”的意境靠拢。 喜欢爬树?阮叶在心里点了点头,这点和自己倒是很像。 不过,和喜欢吃鱼一样,喜爱爬树也算是她的私人爱好吧。 蓝况平实的语言之中,阮叶几乎可以看到这个和自己有着差不多喜好的少女就站在自己对面,笑得两眼弯弯,仿佛下一秒就会走近她面前。 蓝况的描述没有多么华丽的辞藻,却叫人听了心里一暖,更因为他偶尔几句话外音的一语带过,不禁叫阮叶会心一笑。 这个莫峰雪,是个很可爱的女子呢。 看着蓝况不紧不慢,好似沉浸在回忆之中的表情,阮叶在听完他对莫峰雪的描述后,说了这么一句话:“蓝况,你喜欢她吧。” 一句话说得蓝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哪、哪有。” 阮叶一脸狡诈的笑容:“还没有?刚才我只是试探你来着,没想到你一下就露馅儿了。” 蓝况遇上这么个古灵精怪的主儿,只得苦笑:“你啊……” 阮叶眨眨眼睛,硬是挤出一副娇媚的表情:“我怎么了?是不是很聪明啊?” 蓝况却不说话,只是望向院子中的景色。….1 6k 刚才他们刚说道。莫峰雪阴错阳差显出了女儿身,后来为了帮助朋友度过难关,所以就来芬芳楼了。 阮叶问道:“那你们就是这么认识地吗?” 蓝况道:“其实。她来这里是只卖艺不卖身的。” 阮叶点了点头,看来还是跟自己不像的嘛。她没什么艺。 蓝况接下来说道:“但是她没有什么才艺。” 阮叶心里一愣,果然又和自己相像了。要是有机会真想看看她到底长得什么样子,不会连长相都很像吧? “所以徐妈妈便请我去叫她一些基本地诗词,至少先要把性子收敛起来,她原来的性子啊……”看着蓝况直摇头。阮叶不禁好奇地问:“她原来地性格怎么了?” 蓝况苦笑:“不是简简单单顽劣二字就能形容的。” 阮叶吐了吐舌头,这位看来还真不简单。到了江南,她见过的女子里的异数,也就紫罗了。其余的,哪怕是在大街上遇见地,都是袅袅婷婷,温婉不已的女子。 蓝况顿了顿,似乎是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半晌才说道:“我当时只是教了她一首诗而已。却想不到……” 阮叶连忙问道:“想不到什么?” 蓝况有些啼笑皆非地说:“却想不到居然把她给教得跑了。” 阮叶一怔:“她为这个跑了?” 蓝况点了点头:“是的。” 阮叶小觑了蓝况一眼,说道:“你教她什么诗了?” 蓝况眼中有笑意划过:“很简单的《登鹳雀楼》。” 呃,这首诗的名字好熟…… “不会是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那个吧?” 蓝况果然颔首道:“就是这首,她主要就是因为老是记不住后两句。” 阮叶笑道:“后两句不就是……” 蓝况看着她。她却忽然又忘记了。 该死。又在那句上面卡壳! 她死要面子地硬是说道:“不就是那个什么什么什么,更上一层楼嘛!” 蓝况不由莞尔:“原来你也是这句不记得。” 阮叶死不承认:“哪有。我只是一时记不起来了。” 蓝况摇了摇头,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看得阮叶非常没面子。 “喂喂喂,我是真的一时记不起来了,你看我把另外三句都背出来了,所以我真的只是一时发挥失常……”某人继续死撑的声音。 蓝况忍住笑:“嗯,我明白地。” 某人极度不信任的声音:“你真的明白?”怎么听都不像…… “可是,”阮叶忽然问道,“那她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 蓝况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其实,也不是。” 阮叶疑惑地抬起头:“你这话地意思是……” 蓝况语气一下就悠远起来:“在离开这里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曾经回来过的。” 阮叶:“她回来?” 蓝况微微点头:“是地。但是……” 阮叶问道:“但是什么?” 蓝况似乎在斟酌着字词,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但是,回来之后地她,似乎有些心事,依旧是那样的笑容,却没了记忆中地明亮。” 阮叶不禁问:“为什么?” 蓝况缓缓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个中原因,况且,她只是回来了一时半刻,没多久便又走了。” 阮叶问:“她回来做什么的?” 蓝况还是摇头:“只是说,回来看看,坐了一会儿便就走了。” 阮叶若有所思。 虽然是帮着查案混进芬芳楼里来的,但是此刻从蓝况口中听到关于莫峰雪的事情,却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只是,这时回来芬芳楼的莫峰雪,是已经认识了朝公子,还是没有呢? 蓝况看着陷入沉思的阮叶,犹如养在黑水晶丸的双眼之中有异样的神色一闪而过,却在下一秒又归于平静。 “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之所以装出那副沉静的性格,是为什么呢?”蓝况看着阮叶的发顶,她因为想着事情,所以不自觉地微微低下了头,柔软的黑发整齐地盘成两个发髻,刘海轻轻扫着光洁的前额。 阮叶的思绪被打断,心底片刻地慌乱过后,她语气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因为----”她拉长了声音,仰起头,双眼闪着调皮的光芒,“好玩!” 蓝况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阮叶侧着头问道:“怎么,你不信?”神情一派天真。 蓝况笑了笑,唇角微扬:“我信。” 第七十八章 树上言 虽然身份被拆穿了,但是阮叶却依旧脸皮无敌厚地继续来芬芳楼“上工”,只不过不需要再装出一副小媳妇的模样,实在是让人心情大好啊! 烧水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活儿,阮叶做起来是越来越得心应手,几乎每天都什么事都不干---错,是事情干得特别快,导致周围的人都觉得她好像什么也没干似的。 而且,她的真实身份其实也不算暴露了。毕竟,帮助乔不遗和朝公子查案这层还是没有戳破。 “叶子,你每天都是这么过的?”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阮叶一转头,乔不遗的面容近在眼前,再俊美的面容,忽然这么靠近自己总会下到人的,阮叶就被吓得不由一退----问题是,她这会儿不是在平地上,还是在树上,这一退的结果就是人向后仰去。 乔不遗伸手一拉,将已经呈现“倒挂”状态的她给拉了回来。 该死!阮叶捂住自己的鼻子,怀疑自己的鼻梁骨有没有断掉。 “阿布,你是故意的!”就知道他没这么好心拉自己,果然,一下子就让自己的鼻子狠狠地撞在了他的胸膛上。 乔不遗眉毛一扬,淡淡地笑了笑:“随你怎么想。”随后双手拂袖,枕臂斜倚于树上。 坐在一旁的阮叶开始抗议:“喂,这是我找到的地方。” 乔不遗没有丝毫想要挪动的迹象,他眼睛一眯,似笑非笑地道:“你找到的可以躲起来偷懒的地方?” 阮叶威胁性地挥舞着拳头:“什么偷懒,我活儿都干完了好不好!再说,我偷不偷懒你也管不着!” 乔不遗微微侧头。http://.16k看着脾气不太好地阮叶,星眸微眨,好心地提醒她:“你说话声音再大一点。整个芬芳楼的人都会来树下围观了。” 阮叶放低了声音,却是满脸狐疑:“你今天怎么这么有空?”真是奇了怪了。平时他好像每天都很忙似的,今天会没事情这么闲,闲到跑来树上跟她抢地盘。 乔不遗干脆闭上了眼睛,流云一样地面容上浮现惬意,眉眼之间有着淡淡的优雅。 得不到回答地阮叶不死心地拿手指戳戳他的手臂:“喂。你……” 乔不遗忽然捂住她的嘴唇。 阮叶一愣,带着他特有的木叶香气从他指尖沾染上她的唇。 “嘘。”他竖起食指,对阮叶做了一个噤声地动作。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他将盖住她双唇的手微微向旁边移了移。 阮叶笑得特别甜美,下一秒,一口白牙准确无误地咬住乔不遗的手腕。 半晌,总算心满意足地松口了,她这才道:“我什么也没有听见。” 乔不遗看着手腕处一圈牙印,苦笑道:“叶子,你不小了。不要动不动就咬人。” 阮叶随性地晃荡着从坐着的树干上悬空的两条腿:“那也要看对象是谁。” 乔不遗摇了摇头,和阮叶就她的小性子进行沟通,无异于对牛弹琴。 “快说实话。你来这里到底干嘛来了?”阮叶问道。 “我来看看你。”乔不遗回答。 阮叶相信他才有鬼:“切,是不是我上次带回去的金竹花的灰烬。你已经查出什么了?” 乔不遗摇了摇头:“能查出什么?无非是确定了那的确是金竹花地灰烬而已。” 阮叶想翻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她拿回去就说了是金竹花的灰烬。 乔不遗拍了拍她的头,就好像在拍一只小小地狗狗:“还记得武林大会的事情吗?” 一听武林大会四个字。阮叶立刻精神奕奕地点头:“记得记得,马上就要召开了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说道:“你想去看看吗?” 阮叶本来还是要点头,却有些奇怪:“你不是不太乐意我去地吗?” 乔不遗唇角勾起一丝笑容:“只要你想去,我就陪你去。”他如玉一般地面容上,带着淡淡地笑意,似乎恁是多情。 可惜阮叶是跟他一起长大的阮叶,这样地男色迷惑不了她,她直觉乔不遗有什么阴谋。不然,他怎么会平白无故地改变态度。 “你去武林大会,有什么目的?”阮叶干巴巴地问。 乔不遗还是温吞地笑着,一脸牲畜无害:“只是忽然觉得最近查案查得太枯燥,想要换个思路罢了。” “真的?”阮叶不太相信。 乔不遗优雅地一笑,随手拈起一片树叶微微侧头,朝着阳光看去,绿叶的脉络分明:“只是,你要是想去武林大会,芬芳楼这边就要先放一放了。” 阮叶道:“咦,赵石会不急着抓杀人犯?” 乔不遗道:“他手里不止这一件案子而已,只要最后,凶手能被我们抓住就好了,至于时候的早还是迟,无所谓的。” 阮叶低头想了想:“不行,我要抓住这个凶手,好歹我和紫罗不能白白蹲大牢,至于武林大会……”她有些纠结,“要是能在武林大会召开前就逮捕凶手归案,那不就没什么时间冲突了?”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果然有先见之明。 乔不遗叹了口气:“我是不是该夸你乐观?” 阮叶笑嘻嘻地道:“不用不用,你心里有数就好了。”乔不遗张开口,似乎还要说什么,却在一瞬之间神色一凝,阮叶刚要开口问他怎么了,他却又是一个噤声的手势。 阮叶顺着他的视线向树下自己身后的方向看去,却见到一袭自己熟悉的白衣。 朝公子? 他正缓缓地在小卵石铺就的路上向前走着。 她转过头,小声地问乔不遗:“你说他大白天来芬芳楼做什么?这里白天又不做生意。” 乔不遗压低声音,高挺的鼻子几乎要碰到阮叶的额头:“你什么时候思想这么龌龊了?” 阮叶将目光重新投向朝公子,这条路白天少有人走,可是他要是是来查案的话也太正大光明了吧。 她正要回击乔不遗一句:“你才龌龊呢!”却见到朝公子忽然将目光射向这边,冷冷的视线犹如利剑一般锐利,几乎直指人心。 就在阮叶以为他们被发现的时候,他又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继续向前走去。 前面,是雅苑。 第七十九章 一人 再见到朝公子,是阮叶已经回到客栈的时候。 阮叶和乔不遗都不约而同地没有提到白天在芬芳楼见到他的事情。 “今天,我又去了芬芳楼。”朝公子说道。 阮叶抬起头:“去做什么?”不知道为什么,她原本以为他不会说的。 “自然是查案。”朝公子说,“我还真是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阮叶立刻好奇地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我发现,蓝止水和蓝况的衣物长短大小,居然是相同的。”朝公子笑了起来。 阮叶摸了摸下巴:“他们本就是孪生姐弟,相同有什么奇怪?” 乔不遗剑眉微挑,道:“毕竟是男女有别,不管面容多么相像,男子的身高骨骼与女子总归是有差别的。”说完,他捏了捏阮叶的鼻子:“比如叶子你,就绝对长不到我这样的高度。” 叶子不满地拨开他的手:“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说话就说话,扯到我身上来做什么?再说了,”她小声嘀咕着:“人家那是嫡亲的孪生姐弟,我们都不是一个娘生的好不好。” 乔不遗却问朝公子:“你怎么会想到去检查他们的衣物?” 朝公子道:“因为今天我去了一趟六扇门,听赵石说了一些他查到的事情。阮叶赶忙问道:“什么事?” 朝公子神秘地一笑:“一件彻底能把蓝止水、蓝况和章成豪、乞丐陈都联系起来的事情。” 江南原来有户人家,不算大贵,却也家境殷实,家里有八九个仆役服侍,称为小富算是绰绰有余了。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这家人。姓蓝。 所谓行商坐贾,这家的男主人,便是个四处跑生意的商人。 一次。他出了一趟远门,回来的时候身边带回了两个年轻人。说是在外面收地伙计。这两个伙计,一个姓章,一个姓陈。 这家正好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天赐的龙凤胎,都已经是牙牙学语的年纪。一样地粉雕玉琢,煞是招人喜爱。 蓝老人为人宽和,待下人也从不苛刻,蓝夫人更是一副菩萨心肠,逢年过节总要赠些钱物给江南有名的救济穷人流民地“积善堂”,大概是因为种得善因,终得善果,蓝老爷的生意蒸蒸日上,膝下一双儿女。虽然年幼,却可爱懂事。 但是,这么一家人。却在一夜之间,被人灭门。而且杀人者在杀完人后一把火将蓝家大院少了个精光。官府的人到现场时。只数得出里面尸首的数目,谁是谁。早就分不清了。真正是应了那句话:“生者万象,死了却全是一具具坏皮囊。” 但是,从数目上来看,少了四个人的尸首。 首先,那堆烧焦了地尸身之中,并没有小孩子的尸体,也就是蓝老爷的女儿和儿子。 其次,事情发生在蓝老爷带回那两个年轻人不久,而被烧出废墟的蓝家大院里,找到的尸体正好又缺了**的两具,这实在是不能不叫人产生一些联想。 而这联想,却又分成了两种。 一种说法是在案发不久就流传开了的。杀人的是一窝趁着夜色而来的盗匪,那两个年轻人趁乱护着小姐少爷逃出生天。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事后却没有来官府报官。 于是,因此又出现了第二种流言。说杀人地本就是那两个年轻人,他们是假意跟着蓝老爷回来,实际上则觊觎蓝家的财产。那两个孩子怕是自己趁着他们行凶的时候不注意,跑了出去地。只是,但凡贼人,能下得了手索去十几口人的性命,自然也不会对两个孩子心慈手软。而那两个原本养尊处优地孩子,即便一时逃了出去,又如何会知道怎么去隐藏自己地行迹,恐怕逃不了多远,也被杀人灭口了吧。 这第二种说法可以说是完美地解释了为何事后没有人去官府报官。 甚至,有好事者传言,蓝家被灭门那日,正是蓝老爷出外收账回来不久,家里的现钱细软,正是最多地时候。大火过后,却什么也没有找到。听说要不是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蓝老爷第二天按理是要去钱庄的。 这么说来,能在如此巧的时间里作案的,只有内贼。 然而,不管坊间茶肆将这件事情说得多么神乎其神,终究只是悬案一起,随着时间的尘封,它很快就被人遗忘,最终的归宿不过是官衙内布满灰尘,并不比别的案宗厚上几分的一叠黄纸。 就连赵石想要找到它,都花了不少功夫。 阮叶听完,说道:“这么说来,那个姓章和姓陈的年轻人就是后来的章成豪和乞丐陈,而蓝止水和蓝况就是在那场大火中死里逃生的两个孩子?” 乔不遗却目光微沉:“其实逃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 朝公子点了点头:“不错。” 阮叶听着有些糊涂:“怎么逃出来的只有一个孩子?”蓝况和蓝止水明明是两个人啊。 乔不遗道:“叶子,你还不明白吗?蓝况和蓝止水,是同一个人。” 阮叶一愣,第一反应便是摇头:“怎么可能……”然而,下一秒,她却又没了声音。 的确,蓝况和蓝止水从来没有同一时间出现自己的面前过。“可是……”阮叶疑惑地问道,“那到底蓝况才是他真正的身份,还是蓝止水才是她真正的身份?” 那个轻声向她叙述着莫峰雪,字里行间全是淡淡情愫的男子;那个一身蓝衫长裙,笑若莲花,眉梢眼角,风情宛然的女子;到底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亦或,全部,是假的吗? 阮叶心底有些黯然,她心里,其实已经将蓝况当做是朋友了。 面对阮叶的问题,朝公子却没有回答:“抱歉,我也不知道呢。”他轻轻地说,似乎真的是很抱歉似的。 乔不遗看出阮叶情绪的低落,将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叶子。”他就知道她会难过,所以才想用武林大会引开她的注意力,谁曾想她却一定要把案件弄个水落石出。 “既然这么想知道答案,不如去当面问清楚好了。” 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门被轻轻推开,来的人,是赵石。 第八十章 废墟 阮叶他们再次来到雅苑的时候,蓝况正半蹲在墨池旁边,望着水面出神。见到他们一行人,却没有露出多么惊讶的表情。 “叶子,你来了。”他捋了捋长衣的下摆,慢慢地站了起来,满面笑容。 阮叶表情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嗯。”因为已经知道,眼前这个男子也许并不是她看到的样子,单纯的她,表情便无法自如。 赵石走上前:“蓝况蓝公子是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的。你是……” “在下赵石,六扇门的捕头。令姐蓝止水现在可在这里?”赵石问道。 阮叶真希望能听到他回答一句:“是的。” 但是,蓝况的回答却是:“不巧,姐姐似乎应人之约,出门去了呢。” 赵石紧追不舍:“不知她何时能够回来?” 蓝况平静地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几位找我姐姐有什么事吗?” 赵石平淡无奇的脸上露出点点笑容:“其实只是想请你姐姐去帮我们官府确定一样东西。” 蓝况问道:“什么东西?” 赵石道:“蓝公子要是有兴趣,也可与我们一起去。反正,不管是蓝公子还是令姐去,都是一样的。” 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在阮叶的心里一撞,她不由盯紧了蓝况。 蓝况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阵逡巡,尤其是经过阮叶时,不由多做了一秒的停留,旋即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弯月形的阴影。过了一会儿他又仰起脸来。温和地一笑:“好。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赵石地眼中有微光闪过。 一行人出了芬芳楼,又赵石在前面走着,一路向前。 阮叶原本以为他们是要去六扇门的。却想不到赵石却带着几个人越走越偏,出了城门一路向西。 一路上。似乎蓝况的心情是几个人里面最好地,他不时会转过头,和走在他右手边微微落后一点的阮叶说话。阮叶心里有些乱,总觉得赵石真地好似是恶罗刹,是地狱引路人。正在一步一步地将蓝况引向幽冥。 然而,看着蓝况温颜笑语的样子,即便知道这大概只是他装出来的,阮叶心里却还是没法不去为他担心,毕竟,他从来没有害过自己。而且,如果人真的是他杀的,他也只是在复仇,手刃仇人。虽然触犯了律法,却情有可原。 这么想着,她看向蓝况地目光便又重了几分。 蓝况却似乎越走越轻松。他转头。看着阮叶眉眼之间不知不觉流露出来的淡淡的忧愁,只是问道:“叶子。你怎么了?这一路这么安静。可一点也不像你。” 阮叶勉强一笑,状似抱怨地说道:“怎么这么远。路后面还是路,走得人累死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笑得这么轻松,是因为胸有成竹,他们抓不到他的把柄吗? 蓝况一愣,随后尔雅地一笑:“的确呢。” 阮叶不由怔然,那样干净的笑容,他真的是一个杀人的人吗? 大概听到他们的谈话,赵石回过头来:“就在前面了。” 顺着他手指地方向,一座破败不堪的废墟出现在了几个人的面前。 这一路,最沉默地两个人是乔不遗和朝公子。前者脸上一路都挂着温吞的笑意,好似是出来踏青一般,而后者则面无表情,一身雪白地长衣有淡月色地花纹缱绻,衬得人削瘦不已。 阮叶会偶尔转过头去看看这两个都走在自己身后的男子,虽然同样容貌出众,但是两个人还真是两个截然不同地气质。要是这会儿她有心情,说不定会开上一两句玩笑的话,但此刻,她抬眼看着前面走着的,背影单薄到让人心疼的蓝况,却有些想叹息。 终于走到废墟前面了。虽然看起来年代久远,但是从那些残垣断壁上焦黑的痕迹可以看出,这里曾经遭遇过一场大火。 阮叶心想,这里大概是蓝家的旧址吧。 赵石问蓝况:“蓝公子,这个地方你可熟悉?” 蓝况平静地说道:“不熟悉。” 赵石笑了笑:“是吗?” 阮叶此时感觉自己、乔不遗、朝公子,都是局外之人了,只有蓝况和赵石才是戏里的主角,而这片废墟,就是他们的幕台。只是,不管是戏里还是戏外的人,都无法把握住戏的走向。 赵石在废墟中慢慢地行走了几步,说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惨案,这家姓蓝的一家人,在一夜之间,惨遭灭门。” 蓝况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却没有说话。 赵石仔细地看着他的表情,接着说道:“但是,这家一对刚几岁的孪生姐弟,却似乎并不在案发后的那一堆尸体中,也就是说,他们逃了出去。” 蓝况唇角微扬:“那真是万幸。” 赵石叹了口气,语气几乎可以说是语重心长:“不知道蓝公子对这件事情有何看法?” 蓝况一笑,风华万千:“赵捕头想说,我和姐姐就是当初那两个孩子吗?” 赵石定定地看着他:“难道不是吗?” 蓝况毫不畏惧地将迎上了赵石的目光,半晌,忽然笑了:“没错。” 他大方地承认:“我和姐姐的确就是那两个孩子。而且,”他的笑容之中多了几分凄厉,“我知道你们为什么而来。”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最后一句话的,就连面无表情的朝公子不禁动容。 他伸手抚摸着墙壁上焦黑的印记,细长的手指与丑陋的墙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们是因为章成豪和乞丐陈被杀的案子才来的吧?”他说道,目光落在了阮叶身上:“包括叶子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进入芬芳楼的,对吗?” 阮叶默默地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问答他。没错,她的确是怀有这样的目的才进入芬芳楼的,但是,为什么这会儿,这样堂而皇之的理由,在面对他时却说不出口? 乔不遗将手放在她的肩上,按了按,力道不重,却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了一些。 幸而,蓝况似乎也并没有追问她,他只是叹了一口气,对赵石道:“赵捕头,这个地方,我只是说我不熟悉,却不曾说过我不认识。” 他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我熟悉的这里,曾经很美……” 第八十一章 谁来偿还 蓝况随手指了指阮叶所站的地方:“这里,曾经有棵桃树,只要到了时节,粉色的桃花便开得芬芳,人站在下面,看着随风而落的花瓣,就好像下起了一场温暖的雪。”他的声音很平静,很缓慢,带着一点忧伤,更多的却是一种淡淡的带着些时光倒转的气息。 阮叶看着他清澈的目光,想象着还是稚童的他和蓝止水无忧无虑地在这树下玩耍的情景,那时在他们的心里,这世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是美好的吧。就像年少时的自己、阿布和阿旭,在荷月湖边留下的那一串串足迹,没有任何烦恼。 她怔然地道:“确实很美呢。” 蓝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雅然一笑:“多谢。” 他转眼看向站在一旁的赵石,双手什至正色道:“赵捕头,人是我杀的,我蓝况愿束手就擒,以命偿命。” 乔不遗和朝公子只是旁观着,并不插上半句话,只有阮叶心里一惊,不曾想他竟这样就承认了。 赵石却并没去捆住他的双手,只是抬眼问道:“人是你杀的?”那语气,却不尽然只是确认。 蓝况点点头,语气坚定:“是。” 赵石道:“那我问你,你是何时杀何地,用何凶器杀的人?” 蓝况准确地说出了章成豪和乞丐陈死去的时间地点。“凶器,则是一根针。” 赵石一扬眉:“什么样的针?” 蓝况说道:“血针。” “血针?” 蓝况微微颔首:“当日,我和姐姐半夜被一阵惨叫惊醒,乳娘摸黑给我们慌乱穿戴了好,就带着我们出了房间。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他的目光沉寂下来。某种闪烁着一股几乎是死寂的光,黑白分明的眸上却染上了淡淡地血气。 在场几人没有谁说话,都只是静静地听着他向下说。 “惨叫声似乎是从爹爹的书房传来的。乳娘抱住我们俩往后门跑。可是,没出门几步。乳娘说要回去找我爹娘,就将我和姐姐安置后门一个大大地倒扣着的箩筐下。”他轻声叙述着,不知道是因为沉浸在回忆之中,还是因为当时地记忆太深刻,在阮叶听来。那明明不算激动的语气,却叫人听来有种别样的惊心动魄。 “但是,乳娘这一去,并没有回来。”蓝况的声音有些嘶 “可是,那夜里的寒气可真重,我蹲了一会儿腿便麻了,耐不住了。”蓝况摇了摇头,笑得忽然有些惨淡起来:“于是,我便偷偷地。从那编箩筐地柳枝条儿的缝隙间朝外看。” “那箩筐的位置放得可真好,我正好能从敞开的后门见到后院的景象。”他明明是笑着的,却叫人看了一阵难过。而他更是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在唇边咬出一道血痕。 阮叶忽然觉得心疼,为他心疼。 “你们见过自己朝夕相处的人惨叫着。哀嚎着。满身血污地倒下,而杀人的人却也是自己熟悉的人吗?”蓝况地目光忽然变得凌厉起来。仿佛他的仇人此刻正站在他面前一样。 他垂下长睫,姣好的面容上恨意恣意蔓延。 “当时地我,想不通,一直很和善的章哥哥和陈哥哥怎么会突然变得那样凶神恶煞,手里拿着还在滴血地刀,追砍着其他人。” 蓝况地唇角轻勾,扬起一抹冷嘲的笑容,却不知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在嘲笑命运:“可是,我记住了一个场景。” 他看向其他人,目光落在阮叶身上,忽然有些歉然。 “叶子,抱歉,要说这么些肮脏地事情给你听。”声音柔和,与他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的语气,毫无二般。 他忽然的一句话,却叫阮叶的喉咙有些发堵。乔不遗的手不曾从她的肩头移开,就像是支撑着她的一棵大树。她想要让蓝况不要再说了,她想要让事情就此结束,她想要让赵石不要带走蓝况,她想要继续回到雅苑,看着蓝况温柔腼腆地将关于那个他默默喜欢的女子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她明明知道不可能,心里却一再升起这些虚幻的念头,阮叶只觉得心里有万般滋味,唯一能做的,却是将顺着红线垂下来的小瓷猫,紧紧地握在掌心之中,仿佛那是此时她能抓住的唯一真实的东西。 然后,用力,再用力。 蓝况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说,原来他的声音是平静之中隐藏仇恨的,那此刻他的声音之中就只剩下空洞了:“那是我和姐姐的娘亲,一向喜欢干净的她倒在地上,身上血流如注,她每抽一口冷气的声音,都好像在割着人的心尖子,扯得人痛不可抑。”他的声音已经开始颤动,他甚至不得不暂停下话来,来止住双唇的颤抖。 过了一会儿,他才继续说道:“而那两人却拿着刀,就像剁着一堆死肉一般地朝她身上砍着,娘她凭着求生的本能一直在向前爬,身后的地上血迹斑斑,而那两人就像着魔了一般,一直追着她直到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蓝况闭上了自己的双眼,再次睁开时眼中的恨意几乎如利箭一般射出来。 “娘亲,她死不瞑目!” 他笑了,笑得几乎有些疯狂:“试问,侥幸从这场灾难里逃生的我,怎能善罢甘休!” 自始至终,赵石算是所有人里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的一个,阮叶瞥见他那张毫无波澜的脸,忽然就心生厌恶起来。 相比之下,她宁可蓝况现在就逃走。是的,对她而言,律法之前没能惩治到章成豪和乞丐陈,那么这会儿,又有什么资格来惩罚蓝况?若是有人感动她娘亲分毫,她定然也是不会放过那人的。何况,章陈二人几乎将蓝家上下满门屠尽!要是当日,蓝况和蓝止水也冤死刀下,那今时今日,不管是人前光鲜的章成豪,还是乞讨过活的乞丐陈,不管贫贱,至少他们还有享有苟活于世的权利!又有谁,会知晓当年的真相,为蓝家上下讨一个公道? 就在此时,赵石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那你的姐姐蓝止水呢?” 蓝况道:“姐姐向来胆小,自然早就昏了过去。看见那两人提着刀冲出后门,似乎以为我们已经逃离了那里。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们俩才勉强逃过了被发现的厄运。” 阮叶听到这里,却有了疑问,之前,乔不遗和朝公子似乎都说,活下来的孩子只有一个?可是,为什么到了蓝况口中,姐弟两个人都幸免于难? 是蓝况在说谎,还是另有隐情? 第八十二章 逝者何人 赵石语气之中听不出波澜:“那你之前提到的血针又是怎么一回事?” 蓝况回答:“我见他们离开之后,立刻摇醒了姐姐,趁着夜色,离开了家的后门。这血针之法,是后来收留我们的一个人教的,但是姐姐不会,只有我会。” 朝公子似乎对这个血针十分感兴趣,不由问了一句:“收留你们的人是谁?叫什么?” 蓝况微微摇头:“不知道,那时太小,夜色又黑,只知道带走我们的是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乔不遗则问道:“所谓的血针之法,是如何杀人的?为什么仵作只验出死者都是惊吓而死的?” 蓝况按照自己之前所说到的地方继续向下说道:“我们被人救了之后,就被安置在一处孤院之中,陪着我们的是一个又聋又哑的老人,经历了那样的大变之后,我们早就不复当初的天真性格,也不敢多问什么,直到一夜晚上,我们在那个院子里已经长到快要十五岁的时候。那个救我们的男子再次出现。” 朝公子问道:“这回,你们看清了他的样子了吗?” 蓝况摇了摇头:“没有,他还是戴着面具。但是,他的声音很好听。他问我想不想报仇。” 赵石问道:“你回答的想,是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于是,那人便教会我一种苗疆的巫术,制作这种以死人身上抽出来的血液为原料的血针,只要事先能让想杀的人饮下含有同样血液地水,那么。他们就会在午夜十分犹如僵尸一般,嗅着我洒在地上的滴点血液,自己送上门来。http://.16k那针中有一味特别的东西。除非碰到人或动物地脑浆,不然不会化开。只要将那针刺入他们的眉心。直达颅内,他们地眼前立刻就会出现最令他们害怕的场景,直到惊吓致死。” 阮叶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深夜无人的街上,有好似无主孤魂的绝美男子。面无表情地将手里器皿之中地鲜血点点滴于地上,而不久,就有好比僵尸一样的人循着这血腥气而来,浑然不知自己已经在向死亡靠近。 那场景,直叫人不寒而栗。 “等我学成之后,我和姐姐便连夜被人点穴蒙面送离了那个地方。”蓝况说道,“即便后来,我和姐姐有心寻找,也不曾找到那个地方。” 阮叶听了这么久。一直没有说话,这会儿不禁问道:“你们在那里住了那么久,难道一点也不记得周围的样子了吗?” 蓝况眼神悠远地道:“你要是去过那里便知道了。那个地方。就好像被这世间遗忘了一般。” 阮叶不期然想起了荷谷,虽然同样是与世隔绝。却不像蓝况所描述的是遗世独立的地方。 赵石说道:“那这之后呢?” 蓝况回首。望向城内芬芳楼所在的方向:“我和姐姐就来到这江南,繁花似锦的江南十里烟陇。却与我们毫不相干,那人给了我们不少的钱,于是我便建起了芬芳楼,暗中则通过它来查探昔日仇人的下落。” 阮叶惊讶不已,芬芳楼真正地老板居然是蓝况?难怪,他安排自己进入芬芳楼那么顺利。她心情复杂地看着他。 赵石则问道:“那人为什么要助你复仇?” 蓝况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现在我大仇已报,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赵石双眼一沉,靠近蓝况。 阮叶想上前一步,挡在蓝况面前。她才不管什么律法,反正她不想蓝况被抓。但却被乔不遗拉住。 她回头,乔不遗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她刚欲开口,却听见赵石轻轻地说道:“你说谎。” 蓝况双眉一挑,随后目光又垂了下去:“我没有。” 赵石冷笑一声:“那你这会儿怎么不敢看着我。” 闻言,蓝况立刻抬起头来,目光直视赵石幽深的双眼。 这时,阮叶忽然发现,赵石平淡无奇的面孔上,一双眼睛却犹如碧落黄泉间地幽幽河水,照射出这世情万状。 赵石笑了,背身走了几步,他似是叹息地摇了摇头:“可惜了你这张绝世的容貌,蓝、止、水!”他骤然转身,指向蓝况。 蓝止水?不是蓝况吗?阮叶顿时睁大眼睛。 蓝况一愣,好看地笑了,这清幽地笑容在周遭废墟地映衬下显得更加凄艳,顿时,这张本就阴柔秀雅的脸在阮叶地眼前重叠起来,早就分不清是蓝止水,还是蓝况,恍惚就如水中的倒影,虚幻难分明。 “赵捕头,你说什么?”他淡淡地道:“莫不是我姐姐一样的面容让你叫错人了吗?”他的语气平静,看似赵石的目光不似在狡辩。 赵石抿紧了嘴唇,过了会儿才开口:“我重新翻阅了当时案件的记录,走访了一些当年经受此案的人,最后终于找到了一个当时路经此处的更夫。当时,他因为担心报复而不曾出来指证凶手是谁,但现在他已经重病在身,终于肯吐露当晚他路经这里时看到的场景。” 蓝况默不作声地听着赵石继续说道,神色自然。 赵石向他逼近了一步,目光紧盯着他的表情,却不见他的面色有什么不自然之处。 他慢慢地说了下去:“那个更夫说,他看见,那两个杀人的人,拿着刀,杀了一个孩子。” 蓝况的瞳孔在收缩。 赵石的声音还在说:“他说,那个孩子可真漂亮,要是长得大的话,怕是好看极了。” 蓝况的指尖微微颤抖。 赵石继续说:“他说,他看见那个孩子脖子上戴着一个银项圈。” 蓝况就好像胸口被谁重重击了一拳,不由倒退一步。 阮叶看着他们两人的对话,越加迷惑起来。 赵石这时从容地踱步走到蓝况身边,靠近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据说,蓝家似乎只有小少爷的脖子上面才有银项圈哪。”他的声音随低,却恰好能叫在场的人都听见。 蓝况的眼神之中出现一种几乎混乱的神采,美丽的容颜上满是迷离。他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第八十三章 你说谎 赵石又朝蓝况逼近了一步:“如果你是蓝况,你的银项圈呢?” 阮叶几乎要以为,蓝况眼中的迷乱近乎能够将他幻灭。但是,他勉强地张开嘴,半晌,却还是稍稍镇定地说道:“赵捕头,那银项圈只是小时候护身所用,现在怎么可能戴着,那是会被人笑话的。” 赵石眉毛一扬,眼神锐利地问道:“是这样吗?” 蓝况笑了笑,这一回他的神情自若了一些:“自然是这样的。” 赵石却脸色一沉:“蓝止水,你一定要这样冥顽不灵吗?!” 蓝况道:“我说了我是蓝况,是男儿身。真是笑话,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你们定要强加到我姐姐那么一个柔弱的女子身上吗?” 他顿了顿,笑道:“或者,要我在这里宽衣解带让你们验明正身吗?” 阮叶听着他语气里的嘲讽,心里怔然,眼前这个蓝况还是当初那个与她说话都会结巴的蓝况吗?当初他与自己说话时,又藏着几分真心? 蓝况看着依旧那副神情看着自己的赵石,却转头对一旁的叶子笑了:“叶子,别哭。” 阮叶慌忙举起右手在脸上一抹,真的满脸都是泪水。 怎么会哭呢?自己从来都不爱哭的。荷谷里,小时候,自己从树上摔下来那么的疼都没有哭,自己背不出诗词,被娘亲罚没饭吃,饿得头昏眼花也没有哭,除了阿旭失踪之后。自己痛哭过一场,几乎就再没有落泪的记忆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现在会哭呢?而且。还在流了这么多眼泪也毫无感觉? 有一方白色的丝帕递到了她面前。16k小说网… 阮叶抬头,发现是朝公子。 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他看着她的眼神之中,却还是有着一丝她不懂的柔软。 犹豫着,正要伸出手去时,那方丝帕已经被接进了另一只五指修长地手里。 “谢谢。”乔不遗微微一笑,对着朝公子说道。然后低下头来,温柔地替阮叶擦去泪水。 蓝况看着这一幕,忽而笑了:“叶子,你很幸运。” 阮叶一愣。在她还没有弄明白这句话的个中深意时,蓝况对着赵石道:“你真的不相信我是蓝况吗?”随后,伸手扯开了自己上衣地衣襟。 那平坦而单薄的胸膛,却是男子地无疑! 赵石的眼睛不由一眯,双眸之中也有不解和惊讶一闪而过。怎么会…… 蓝况淡淡地说道:“要是赵捕头还是不信,可以带我回去验明正身。我连杀人的罪行都肯承认。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赵石道:“你到底是谁?”蓝况摇了摇头,似乎对于他这般执着的念头很无奈:“我说了,我是蓝况。” 赵石沉吟一声:“不可能!那天夜里。那个更夫因为害怕,所以只敢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被人杀死。而那银项圈。也被那两个人扯断抢走了。但是,等那两人提着刀杀气冲冲地走了之后。他还是于心不忍,将那孩子抱了起来,本来是想带他去看大夫地,但却发现他已经断了气。禁不住良心的自责,他抱着孩子的尸身匆匆朝着与那两人相反的方向跑,后来,在一处少有人走的死胡同里,一棵枯树下,草草挖了一个坑,将他埋了。” 蓝况静静地听完赵石的话:“是吗?” 赵石道:“我已经从那里起出一具尸骨来了,的确是孩童的白骨。” 蓝况不为所动:“赵捕头,你这故事编的实在不够精明,如果说,真有这么一具小小地尸骸,那只能说是那个更夫在别处弄来的孩子的尸体。我和姐姐都还活着,不信地话,你们可以去找我姐姐来,一起看看,我们是不是活生生的人。” 见他说得那样自信满满,赵石却笑了起来:“我自然会查明地。我一定会证明,那个倾倒众生地蓝止水和你,就是一人!” 蓝况笑了起来:“这样甚好。也免得我姐姐被人非议,那还有劳赵捕头了。” 这时,阮叶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蓝况,你会对我说实话吗?” 蓝况一愣,随后温柔地一笑:“会地。” 阮叶问道:“那么,你曾经假扮过你姐姐蓝止水吗?” 蓝况一愣,问她:“你为什么这么问?” 阮叶却只是道:“你实话回答我。” 站在一旁的乔不遗和朝公子也都望向她,不知道她所问何意。 赵石则饶有兴趣地扬起了眉稍。 蓝况摇了摇头:“没有。” 阮叶的手慢慢握紧:“你说谎。” 她不算高的声音却显得字字铿锵。 蓝况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道:“我没有。”他的语气也很坚定,似乎真的是在诚实地向阮叶解释着。 阮叶向他走近了一步,眼神之中有着痛心。 “你说谎。”她又重复了一遍,眼泪不知不觉就又流了下来。 蓝况叹了一口气:“我曾经是骗过你,但是,这件事情我没有必要说谎。我和姐姐除了面容一样,原本就男女有别,身高骨骼大小都不相同,我又如何假扮得了她?” 这时,朝公子适时地冷冷地加了一句:“但是我却在芬芳楼发现了你和你姐姐的衣服大小完全相同。” 蓝况似乎有有些惊吓,轻轻蹙起双眉,却没有说话。 阮叶深吸了一口气:“你还记得我第一次在雅苑见到你姐姐吗?” 蓝况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但还是微微颔首:“我记得。” 阮叶说道:“当时,我去雅苑的时候,你不在,我和你姐姐说了一会儿话,你姐姐后来走了,你才回来的。” 蓝况道:“是的,我还记得你当时站在墨池边。” 阮叶点了点头,随即定定地看着蓝况,双眼明亮地好似繁星:“当时,看着你的脸,我有一丝怪异的感觉。那会儿,我以为是因为,你和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我看着不习惯而感到怪异。但是现在……”她顿了顿,“我才忽然发现了当时我觉得怪异的真正的原因。” 一时之间,废墟上的几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她,包括蓝况。 第八十四章 不记得 阮叶看着蓝况,向来会笑会说话的眼睛此时却下起了大雾。 蓝况慢慢地合上扯开的前襟:“叶子,我既然说过了要说实话,那定然就不会骗你的,你信我一次,好吗?” 阮叶卷睫轻轻颤动着,有泪水不期然缀于其上,她看着这个世界几乎都要模糊起来。 “我也想信你。”她缓缓地道,“可是,这一次,你真的是在说谎骗我。” 蓝况阴柔的面孔上微微有些铁青:“我没有。” 阮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像在凝聚让自己说下去的勇气一样:“我当时,看着你的脸,觉得奇怪。我以为,是因为我刚刚从你姐姐口中得知你们是孪生姐弟,还不习惯看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蓝况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你现在发现真正的原因了吗?” 阮叶看着他:“真正让我心里觉得怪异的,是你的眼角。” 蓝况双眉轻皱:“我的眼角?” 阮叶低下头,似乎不想再看蓝况:“到了这一步,你还是不肯承认吗?” 蓝况却几乎喃喃地问道:“我的眼角怎么了?” 阮叶叹了一口气:“你的眼角,有一抹绛红色,那是先前蓝止水的妆容。” 蓝况闻言浑身一震:“我的脸上……有姐姐的妆容?”阮叶点了点头:“现在想想,大概是你害怕和你姐姐离开的时间太长,急着要在我面前出现,忘记擦去了。” 蓝况的眼睛却倏地睁大,轻轻重复着阮叶的话:“忘记擦去了……” 他的眼神又开始出现赵石指出当时死去了一个孩子之后地混乱。…手机小说站http://wap.16k.c n 他忽然扑向阮叶。却同时被乔不遗和朝公子挡住了。 他仍是不死心地想要伸手去触碰阮叶,手却乔不遗轻轻挡了回去。 “蓝公子,请自重。”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却不复以往的温和。 蓝况怔然,忽然惨烈地一笑。但是望向阮叶地目光却毫无恶意:“叶子,我真的有姐姐地妆容吗?” 阮叶已然察觉出他神情的不对劲,为什么他好像真的一点也不知情的样子? 她点了点头,迟疑地道:“你……” 蓝况颤抖着举起手来,摸着自己的双颊。好似这不是他地脸一般。 “我忘记了……我忘记了……我怎么不记得了……”他痛苦地抱住头颅,蹲了下来。 “你怎么了?”阮叶刚想向蓝况走近,乔不遗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朝她摇了摇头:“小心有诈。” 朝公子看了他们一眼,上前走到蓝况面前。 蓝况见到自己眼前的地上出现了一双鞋子,他不由抬起头来。 朝公子毫不介意这满地的废墟,慢慢地蹲了下来,底色白色的衣摆铺在地面上,淡月色的花纹好似从地下破土而出的浅金色的藤蔓。 “你怎么了?”他轻声问道。语气之中却没有往日里的彻骨寒冷,而似真地是在跟一个朋友交心而谈一样。 蓝况几乎是呻吟着道:“我记不起来了,我记不起来了……”他反复念叨着这么一句话。 朝公子轻轻地问道:“你什么记不起来了?” 蓝况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眉头皱得又紧了几分,眼神飘忽。似乎是看着朝公子。又似乎是看向朝公子身后的其他人,更像是看着虚无缥缈地远方。半晌。他忽然道:“天黑……没有灯……奶娘给我和姐姐穿错了衣服……银项圈……我的……姐姐戴着……姐姐……死了……” 他地眼睛之中,忽然一片灰色地死寂。 而从他那断断续续的只言片语之中,阮叶却已经拼凑出了一个离真相很接近地故事。 那夜,恩将仇报的章陈二人血洗蓝家,半夜听见惨叫的奶娘摸黑给年纪尚幼的少爷蓝况和小姐蓝止水穿戴。因为没有敢掌灯,加之心慌意乱,竟然将两人弄混,相互穿错了衣服,而本该戴在蓝况脖子上的银项圈,就这样阴错阳差地戴到了姐姐蓝止水的项上。 当初,更夫的确是看到了一个孩子被杀死了,只是那晚上,戴着银项圈的却不是它平常的主人蓝况,而是它主人的姐姐蓝止水。 朝公子微微凝眉,对蓝况说话的语气愈加柔和,好似在跟一个迷路的孩子对话一般:“姐姐为什么会死?” 蓝况偏了偏头,透出一股不正常的,与他此时的年纪样貌丝毫不和的稚气:“因为况儿的脚蹲麻了,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出去了。” 朝公子的声音低声问道:“那姐姐跑出去的时候,娘在哪里?” 蓝况的眼睑微微有些合起来,就好像快要睡着一般:“看不见娘,但是听见娘亲在尖叫。”他蹲着的整个身体畏缩了一下,似乎被记忆之中的什么可怕的声音和场景惊吓到了。 赵石默不作声地看着朝公子,若有所思的神色自他脸上一闪而过。 阮叶的视线始终落在蓝况身上,她此时已经觉察出蓝况的不对劲来。他这会儿的样子不像是有自己的自主意识,倒像是被朝公子牵了魂儿一样。 乔不遗则没有放过赵石脸上的哪怕一瞬间的神情变化。他静静地站在阮叶身旁,就像一棵沉默的树,却有种奇异的力量,叫人不会再心慌。 “蓝况,你怎么了?”阮叶关切地问道。像是受了此时情景的影响,不知不觉声音也降低了很多。 蓝况闻声望向这边,眼神之中却有些茫然。 朝公子也转过头来:“不要跟他说话。”他的话很像是一种善意的警告。 阮叶不由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在她眼里,此时的蓝况不是杀人犯,更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朝公子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的蓝况,淡淡地道:“我只是在帮助他找回他失去的记忆。” 阮叶有些不解:“失去的记忆?” 朝公子却不再跟她解释,只是转过头,面对着蓝况,继续柔声问道:“你踢开了箩筐坏了的一边,姐姐听见娘的声音,就跑了出去,那然后呢?” “然后……”蓝况似乎竭力想要回忆,却感觉头痛到几乎要列裂开来一般,“为什么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他抱住头,痛苦地低声吼道。 第八十五章 假装 朝公子一只手轻轻按住蓝况的肩头,清泉一般的眼中透着几分淡漠与疏离,语气却又轻柔至极:“不要急,慢慢想一想,你躲在箩筐里,箩筐的一边坏了,你踢了一下脚……” 虽然被乔不遗护在身后,阮叶还是清楚地看到,蓝况的一只脚真的在做踢腿的动作! 她又惊又疑地看向朝公子,后者的目光则几乎是锁住了蓝况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开。而蓝况的眼皮微微下垂,感觉似乎是在半睡半醒之间。 朝公子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听见了什么?” 蓝况双眉微微蹙起,似乎有些痛苦和害怕:“我听见了娘的声音,娘在尖叫。” 朝公子问道:“你看得见你娘吗?” 蓝况的动作有些迟疑,但是还是缓缓地摇了摇头:“看不见,只有声音。” 阮叶不知道,朝公子问这些之前蓝况已经说过的场景有什么寓意,但是看着蓝况此时的表情和动作,似乎有些不寻常,心里虽然疑惑,但隐约知道朝公子每问一个问题都似乎在观察蓝况的反应,所以她没有开口询问。 赵石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但眼中却有着几乎近似了然的神色,似乎对于朝公子的行为心里有几分数。 朝公子又问道:“你听见了娘的声音,然后呢?发生了什么?”蓝况静默了一会儿,随即说道:“姐姐从箩筐里出去了。” 朝公子紧接着问道:“她怎么出去的?掀开了箩筐?” 蓝况摇了摇头:“她从箩筐坏掉的一边爬出去的?” 朝公子的手轻轻地在蓝况地肩膀上无节奏地来回摩挲着,似是安慰一个受到了惊吓的小孩子:“那况儿呢?”他轻声问道,甚至露出些许的笑容,仿佛在鼓励蓝况继续说下去。…电脑小说站http://.16 k 蓝况抱着自己头颅地双手慢慢放松了。离开了两边已经被他按出点点红印的太阳穴。 “我在箩筐里面。” 朝公子问道:“为什么你不出去?” 蹲在地上地蓝况皱了皱眉,手从上至下慢慢放到了小腿肚上:“我脚麻了。” 乔不遗看着朝公子和蓝况的一问一答,心里对于过去的事情越来越明朗。只是……他用眼睛的余光看了看身后的阮叶,她正全神贯注地看着蓝况。 这个傻丫头怕是已经把蓝况当做了自己地朋友了吧。 只是这次。她大概会很伤 不是蓝况不值得作为朋友,而是最后追寻的完全的真相,也许,将会让所以关心他的人在震惊之余,更加伤心。 心中有些叹息。他伸手去握住阮叶握紧的手,后者抬起头来看着他,他温柔地笑了笑,星眸上却还是难免不沾染上一层淡淡的担忧。 出谷的决定真的对吗? 他暗暗地想。 于他而言,阮叶是亲人,是他最不想之难过的人。可是,在荷谷,那一方天地之中,他能保证给她自然平和地快乐。然而。出了谷,事情却远非只是拿话跟她逗趣,或者是下河捉鱼给她吃那么简单了。 她认识了新的朋友。付出了情感,总难免会难过。 如果这是一种她必须经历的成长。他却宁可她永远不要长大。 阮叶不自觉地朝着乔不遗靠近了一些。他地身上很温暖。 朝公子背对着众人,与面向大家蹲着的蓝况还在继续对话。 “况儿有没有想从箩筐出去?”他问道。 蓝况点了点头:“想。” 朝公子问道:“那你出去了吗?” 蓝况摇头:“没有。我看见娘了,章哥哥和陈哥哥出来了。” 朝公子:“章哥哥和陈哥哥在做什么?” 蓝况咬紧了嘴唇,举止之中带上一股孩子才有地痛苦气息:“他们手里有刀,在砍娘亲,娘亲在地上爬,她疼。” 朝公子轻轻地问:“你怎么知道娘亲疼?” 蓝况顿了顿,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过了半刻才回答:“娘亲在哭……姐姐,也在哭。” 朝公子问道:“然后呢?” “然后?”蓝况无意识地重复着问题,却没有正面回答。过了一会儿便没了声音。 朝公子就这个问题紧追不放:“你姐姐呢?然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蓝况似乎又开始头疼起来,他双手紧紧抱住自己地头,猛烈地摇着头:“我不记得了……我不记得了……” 朝公子却拉开了他的双手,双目注视着他地眼睛玉雕一般精致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容,他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魅惑之力:“你记得的……你记得的……” 蓝况眼中本来已经有些近乎癫狂的惊慌在他的注目下淡了开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深深的茫然,还有不时闪过的痛苦与挣扎。 就在阮叶快看不下去,几乎要跳出来制止朝公子继续这样逼蓝况回忆的时候,蓝况颤抖着的双唇之间,发出了轻如蚊蚋的声音:“我记得了……” 赵石的眉毛不由一挑。 朝公子似乎满意地弯了弯唇角,唇齿之间,有了隐隐的别具深意的笑容:“你记得什么了?” 蓝况的声音之中,有着异乎寻常的痛苦和恐惧:“姐姐死了。” 他这简短的一句话,却已经说明了一切。至少,就他自己而言,从他的口中,他第一次自己亲口承认,蓝止水死了。 虽然,这还是与赵石所说的死去的是蓝况相左。 但是,至少有一点蓝况也已经承认了,的确,他和蓝止水之中,有一个孩子在二十年多前,就已经死去了。 几乎不用朝公子再开口问,蓝况自己的语气已经越来越急促起来。 “章哥哥和陈哥哥说:斩草除根,杀了他再去找水儿,蓝家绝了后,一个女孩子,长大了也不成气候。”蓝况压着嗓子道。 “死得不应该是姐姐,应该是我!”这是他近乎凄厉地一声疾呼。 然而,随着他断断续续,阮叶却不由听得心疼不已。 原来,早在许多年前的那个晚上,被误认为是蓝况的蓝止水就死在了蓝况面前,可是,固执的蓝况,懦弱的蓝况,幼小的蓝况,内疚的蓝况,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他假装姐姐还活着,他把自己的身体分了一半给姐姐的灵魂居住,制造姐姐一直活在这个世上,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假象…… 终于,这一切骗过了很多人,也成功地骗过了他自己。(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八十六章 各为人生 蓝况大笑着站了起来:“原来姐姐早就死了!”他绝美的容颜上,有凄厉的神色,混杂着难言的痛苦,一直笑着,笑着,直至笑得弯下腰去,声音已经快要嘶哑了,他才慢慢止住了那本就不含半点笑意的笑声。 朝公子也站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已经笑得在眼角渗出点点泪光的男子,却不再说一句话。他转过身来,阮叶看见他疏离的目光之中,有着丝丝怜悯。 蓝况犹自失神地喃喃自语:“我原本想着要帮姐姐顶罪,却想不到……”他举起颤抖地双手,低眸看着自己的掌心,就好像看着一把凶器一般,“却不想到……人其实就是自己杀的。” 乔不遗双眉轻皱,如玉石一般温润的眉眼间有着些许可惜的神色:“蓝况。”他低声地叫蓝况的名字,有些担心他会在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之下失了心智。 阮叶则轻轻地咬了咬嘴唇,看着蓝况的双目之中也是盛满了关心。 蓝况仰头,看向天空,忽然道:“今天的天气真是不好。”长袖覆盖住他修长的双手,一袭蓝色的长衫衬着他比白云还要馨雅的面容,他的嘴角勾起淡淡地笑容。 这笑容……阮叶的心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她本想靠近蓝况的脚步不由一顿:“你……不是蓝况!”“叶子姑娘真是好眼力。”蓝况笑了,居然真的承认了。 乔不遗皱了皱眉,显然也认出了他,其实是“她”:“蓝止水姑娘?”他将心中的猜测化为一句尾音上扬的称呼。 蓝况双手收至腰间,微微垂首。盈盈一拜,却是女子才有的礼数:“见过乔公子。http://.16k”她轻轻抬头,唇边扬起一抹淡淡地笑容。“还有,朝公子。” 朝公子看着“她”。却依旧没有说话,好似见到本是蓝况的人变成了“她”,一点也不吃惊。 赵石则慢条斯理地走到了“她”面前:“你终于肯出现了。” 蓝况,不,现在应该称之为蓝止水。她看着赵石。轻描淡写地道:“倒是小女子的不是,让赵捕头久等了。” 她地嗓音也随着她身份的转换而少了男子地低沉,多了几分清脆婉转,要是此时穿上女装,谁又会想到她其实是“他”呢? 蓝止水慢慢地朝前走了几步,神色如常地道:“人是我杀的。” 没有人说话,所有的人都静静地看着她。 她露出可以用甜美来形容的笑容:“他们该死。” 赵石不由皱起了眉头:“为什么不来官府?” 蓝止水冷笑:“二十年都过去了,无凭无据,即便是你。有恶罗刹之称的赵石赵捕头,就能保证一定还我姐弟一个公道吗?” 赵石却道:“赵某定会全力追查,至少。不会赔上你和你弟弟地性命。” 蓝止水却笑了起来:“我的性命?哈哈,真是可笑。赵捕头莫要忘了。我早在二十年前那个晚上,就已经死了。”她明明是在笑着的。声音之中却透着极度的寒冷。 赵石皱紧了眉头。阮叶一直觉得他是个很不近人情的人,但这会儿,他似乎也露出了些许几乎是内疚的表情:“的确,如果当初官府能即时抓住那二人,现在的你也不会因为报仇而也变成了杀人的人。” 蓝止水笑得讽刺:“不要惺惺作态了。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我早就不是人了,我是一条冤魂,一条飘忽在人间二十年地冤魂!”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之前因为蓝况头痛而揉乱的头发披散下来,此时遮住了她秀丽地面容,倒真的有些像是幽魂一般。 朝公子自从让蓝况记起二十年前地真相后,就一直沉默着,此时依旧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对于蓝止水渐渐激烈地情绪视而不见。 阮叶则不由对着蓝止水叫道:“那你的弟弟蓝况呢?你没有为他想过!”她心里气愤,蓝况没有杀人之心,却为了保护这个其实只是他自己想象和创造出来地姐姐,而宁愿跟着他们来到这个废墟之上,将杀人的罪名全都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蓝止水看着阮叶,只是笑,癫狂地笑,却不回答她的话。 乔不遗轻轻地在阮叶耳边说:“叶子,你不要说了,没有用的。” 阮叶不由抬起头:“为什么没有用?”她这会儿只想喝退蓝止水,让蓝况重新出现而已。 朝公子走了过来,淡淡地看了一眼乔不遗,对阮叶说道:“蓝止水并不是只是蓝况幻想出来的人,而是当她主导这具身体的时候,她就是真实存在的,此时的蓝况,才是不存在的。” 看着阮叶的眼中露出更加迷茫的神色,乔不遗不由解释道:“当他是蓝况的时候,他做蓝况做的事情,从蓝况的身份去考虑问题,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里有姐姐的存在,但是,他的意识之中,姐姐是存在的,而且是独立于他的躯体之外存在的。” 阮叶张了张口,正要再问仔细一些,蓝止水忽然插了话进来:“不如,让我来给你解释好了。” 她向前走了几步,朝公子却转过身来,不让她继续靠近阮叶。 蓝止水目光正视着前方,对阮叶道:“况是男子,他有喜欢的女子。” 阮叶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这句话,正在疑惑,蓝止水又接着道:“我是女子,所以,我也有我喜欢的男子,”她别具深意地对阮叶一笑,“不知道,我这样解释,叶子姑娘明白我的意思了没有。” 不待阮叶回答,她忽然叹息了一声,很长很低的叹息,却似乎灌满了哀伤:“其实,我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呢。”她说道,而后看向赵石,“我的记忆里,只记得自己和况一起躲在箩筐里,亲眼目睹了娘亲死去的惨状。” “真是多谢了朝公子你的提点呢。”她侧脸对朝公子说,后者目光闪动,却没有接话。 “可是,人死了,就该好好地继续去死,留在阳间徘徊总是不妥啊。”她低声说着,忽然抬起头冲着朝公子灿烂地一笑,随即将目光转向一边的赵石,“我已经报了仇,但是一向秉公执法的赵捕头怕是不会放过我弟弟,所以……” 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露出一个孩童一般恶作剧得逞才有的笑容。 不好!阮叶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八十七章 真实地死亡 果然,阮叶的直觉是对的。 赵石一个箭步上前,捏住蓝止水的下巴,却已经为时太晚。 蓝止水的嘴角开始渗出丝丝鲜红,她平静地笑了:“既然我本就不是这世上的活人了,还是早点去我的阴曹地府好了。” 说着,她淡淡地一笑,却比在花魁台上,那浓妆艳抹时的娇艳还要动人。 她杏眼微眯:“苟活于世这么久,我也早就累了。还要多谢今日朝公子的提点,不然我还以为真的我是我,况是况,一直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她的眼前有些恍惚,依稀记起了少时记忆的片段。 桃花树下,有花瓣点点飘落,像是下着一场温暖的雨,而她和弟弟,就沐浴在其中,偶尔嬉闹,不时大笑。 那时的她和他,还不知道这世上有恶人。 娘亲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她最拿手的就是莲子银耳羹,爹爹总是夸她做的甜品甜而不腻。爹爹虽然常常在外面跑生意,但是回回到家了,新奇的小玩意儿总是少不了他们姐弟的份。 可是,她印象最深的,却还是那一次早上,她因为和弟弟闹别扭,气冲冲地不要乳娘抱自己,跑去爹娘的房间告状,看到的一幕。 幽居静室之中,爹爹拿着眉笔,轻轻描过娘亲的青黛,鸾镜内映出两人的微笑,那笑容,淡虽淡,却不是淡漠。反而好似一碗刚刚盛起的热汤,入口时觉得不浓,却满口余香。回味无穷。 彼时,窗棂外忽然吹进一股暖风。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那画面便好似定格了一般。 那样写意的日子,要是真地能够定格,该有多好。 可惜,造化弄人,蓝家上下一夜之间。只剩下了她和弟弟。 其实,是只剩下了弟弟,而她,也死了。 当时,那个救他们的人看着弟弟的样子,定然已经觉察出了些许不对劲,但他非但没有言明,甚至在后来地日子之中,那个负责照顾他们饮食起居的聋哑老人还有意无意地在助长弟弟这样地单方面的想象。终于让自己成为了依附在弟弟身上的一个独立面。 她的存在完全是为了复仇。 那天,真正学会了血针用法的,不是蓝况。而是她蓝止水。 包括芬芳楼真正地老板,也是她。 她地弟弟。是个温润善良的人。对于报仇的心,并不似她这样强。但是。却也尽量顺着她的意思,甚至于帮她接近乔不遗和朝公子。现在想想,也许他的潜意识之中,也是明白,自己这个姐姐是极易破碎的幻觉,所以才那么义无反顾地去维护。 真正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的人,是她。 她每次出现时,都已经是穿戴罗裙了,她的心里,对于此时不在自己身边的蓝况,也有着完美无懈地解释。甚至在她的记忆之中,她和弟弟还曾多次对话。 不知道一个人脸上幻化出男女不同、性格不同的表情地时候,是不是很怪异呢?她不由想道,一点也没有觉得此时正在向自己逼近的死亡有多么可怕。 当她得知这次地案件是由赵石经手时,心里已经没有抱多少要逃脱地希望。其实,那时的她可以逃,天下之大,赵石布地网再大,也有她可以藏匿容身的地方。可是,她却一点也不想逃。 大概自己真的是累了吧。仇人不是那么好找的,自从这芬芳楼开张以来,她收集到无数条信息,却还要一一筛选和排除,最后通常一无所获。所谓的大海捞针,不过如此。 真正手刃仇人了,却又能怎样?大街上的人没有谁知道,这两个人的手中曾经沾满了鲜血。他们只是津津乐道于他们死法的奇妙,和这两个看起来并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为什么会死于同样的原因。这大概就如同当初,二十年前,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是她蓝家一夜满门被屠的血案一般。谈过便谈过了,酒足饭饱,大家就各自为自己的生活而忙碌着,又有谁会真的记得,有那么多条鲜活的生命,在那个月光明媚的夜晚,终止。而她杀死的那两个凶手,在世人看来,却是被害者的身份。 孰是孰非,早就说不清了。 还是她听说赵石居然找了这么两位外援的时候,她便动了心念,让蓝况去找机会结识这两个人。要是那时,她知道自己是寄居在他躯体里的,她绝对不会这么做,而是肯定会有多远走多远的。 自己送上门去,看着他们查案,冷眼旁观,不失为她在被捕之前的最后一个游戏。 只是,结局却还真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呢。 她的唇边擒住一抹笑容,绚烂至极。 看着濒死的蓝止水,阮叶的眼中早就贮满泪水:“你想要连自己的弟弟也一起杀死吗?” 赵石已然放开了蓝止水的下巴,有些懊恼却也有些无可奈何。 蓝止水口中吐出一口鲜血,神色凄艳非常:“我自然要把他一起带走……不然,赵捕头也不会放过他的……”说完,她慢慢地合上了双眼。 阮叶已经顾不得乔不遗的阻拦,奔到蓝止水身边,用力地摇着她:“蓝况,蓝况!” 蓝止水居然有睁开了眼睛:“不要哭……”他虚弱地道。阮叶面色不由一喜:“蓝况,是你吗?” 蓝况点了点头:“是我。叶子……” 阮叶泪中带笑:“你终于清醒了吗?你不要死。” 蓝况看着这个明明知道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却依旧说出心里最真也最傻的话的少女。努力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像莫峰雪……能死在你的……身边,我也满足……了……”断断续续地说完这句话,他永远地停止了呼吸。 这个貌冠江南的男子,终于以他最初的形态,最真的身份,死去了。 直到此时,阮叶才知道,当初蓝况在淡淡地叙述着关于莫峰雪的事情时,字里行间有着怎样的刻意藏起的深情。 在继阿旭失踪之后,这是阮叶第一次潸然泪下,也是她在谷外第一次明白,原来世界并不是越复杂,就越热闹,更不是越热闹,就越美好。 第八十八章 葬 半夜,阮叶忽然惊醒,起身,茫然地看了四周很长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芬芳楼。 她不由地在黑暗之中苦笑,虽然已经搬到这里来几天了,但是还是不太适应,每回醒来,总是茫茫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那日,蓝况确实是死了,阮叶看着他的尸身,哭到嗓子都哑了。 不要问她,为了一个其实不算深交的人,值得这么伤心吗?她只是想哭,觉得难过,眼泪便自己流了出来。 蓝况的尸身经由赵石的同意,由乔不遗带了回来,将他葬在原来蓝家的旧址,现在是一片废墟的地方,与他同葬的,还有那具小小的白骨。至于墓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朝公子能干随时随地都拿出上好的墓碑,不过此时的阮叶也没心情调侃他几句财大气粗土财主,只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乔不遗挖坑。 乔不遗有些担心她,她从小到大,唯一遇到的一次离别便是阿旭的失踪,这会儿突然面对生离死别,大概心里有些难以接受吧:“叶子。”他放下铁锹,拍拍手掌心的泥土,走到她身边,“你没事吧?” 阮叶的声音还是带着重重的鼻音:“没事。”她有些闷闷地说。 乔不遗剑眉微蹙,眼中浮现出担心。她的性子他最是了解。她向来喜欢咋咋呼呼的,下河捉鱼时不小心刺到手了哪回不借机大呼疼痛,顺便耍赖骗他下河,说也奇怪,自己其实回回都一眼看穿了她是在假装,却还是心情愉悦地甘愿上当。 有凉风吹过。已经入夜,月亮一点一点地爬上柳梢头。 盖在蓝况脸上的白色绢布微微被吹开了一边,一双手温柔地将布重新盖好。http://.16k “你怎么来了?”阮叶看着忽然出现的朝公子。问道。 “我来看看。”朝公子盖好绢布,站起来淡淡地道。侧脸有着月色分布不均而造成的阴影。 有什么好看的。阮叶原本想这么回一句,但此时还是忍了忍,没有说出口。她看着平躺在地上地蓝况的尸体,还有旁边零碎到难以拼回原状的白骨,半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有些事情你没办法控制地,不要太难过。”想不到,开口安慰她的竟然是朝公子。 乔不遗轻轻拍了拍阮叶地肩膀:“你想墓碑上写什么?” 阮叶想了想,最后说道:“就写上蓝况与蓝止水之墓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凝神将内力灌注于右手食指,按照阮叶说的“写”上了墓碑。字体飘逸,却隐隐他对死者的可惜。 朝公子则问道:“那要写上立碑人的名字吗?” 阮叶一愣:“怎么写?” 朝公子从乔不遗手里接过墓碑:“我来吧。” 他的字比起乔不遗来更显秀美。随之修长地手指在石碑上滑过,阮叶看见了他写的内容是:“三人行,立。” 怎么会?阮叶的目光透出疑惑。因为她想起在阿旭还在荷谷的那些日子。有一日。他们正好学到《论语述而》,他们曾经互开玩笑。自己三个人倒真巧是符合三人行的数目特点。只是“必有我师焉”这句还需要考证考证。 但是。那日,荷月湖边树木的树干上。却都被他们刻上了“三人行”的标识。 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是值得他们一生去收藏的记忆。 可是这会儿,阮叶心里看着在墓碑上写下“三人行”地朝公子,心里升起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她看了看身边的乔不遗,后者地眼神之中,也显然回忆起了小时候的趣事。 “你是……”阮叶不由喃喃地出声。 朝公子正好将写好地墓碑竖立于地,抬起头来,问道:“这样可好?” 阮叶一愣,点了点头:“好。” 他双眉轻拢,有些疑惑地问:“你刚才说什么?” “嗯?没事。”阮叶摇了摇头。 大概是幻觉,小时候性格那样开朗地阿旭,长大了也不会变化这么大吧?大概只是巧合罢了。 乔不遗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朝公子,也没有开口。他看了看地上的蓝况和蓝止水地白骨,对阮叶道:“还是让他们早点入土为安吧。” 阮叶回过神来,无声地点了点头:“好的。” 看着一一的黄土盖在了蓝况的身上,这个风华绝代却温和谦恭的男子,就这么慢慢被掩埋了。大概,没有多久,他也会和躺在旁边的那具白骨一样了吧。 阮叶看着乔不遗撒下最后一手土时,慢慢地问道:“阿布,你说,要是二十年前,他们都死了,是不是对他们而言要更加好一些?” 乔不遗收回双手的动作顿了一顿,这才轻声道:“只要心里没有这么强烈的报仇愿望,他……们,”他想了想,还是用上了“他们”这个词,“他们也会过得很开心的。” 阮叶抬起头来:“真的吗?” 朝公子则走到了旁边,轻轻掸了掸衣袖沾上的泥尘:“每个人活在这个世上,都有他必须活着必须存在的理由,想太多反而会让人失去了活着的初衷。” 阮叶听着他的话,有些似懂非懂。她从之前刚买的篮子里拿出了香烛和冥币,蹲下来拿出火折子点了火慢慢地烧着纸钱,最后还跪下来恭敬地拜了拜。 夜风更加大了些,火光照在阮叶的脸上,显得她的双颊有些红彤彤的,却分不清是哄得还是冻得。 乔不遗也拿了锡箔纸折成的银元宝来点,纸灰打成一个卷儿向上飞旋着。 朝公子站负手立于一旁,默默地站着,看着他们。 算了,他能来这里就不错了。 纸钱烧尽,人也该散了。 阮叶站起身来,因为蹲得太久,有些脚麻,她一时站不稳,一个趔趄,却有两双手同时扶住了她。 一边是眉眼温润的乔不遗,一边是白衣胜雪的朝公子。 后者又立刻不动声色地将手收了回去。 她公子离开之前,对阮叶说:“明天,紫罗会来看你。” 嗯?阮叶闻言不由抬头,说话人的身影已经翩然而至几米之外。 乔不遗握住阮叶的双肩,将小小地她圈在自己的双臂之中:“外面冷,我们回客栈吧。” “嗯。” 第八十九章 徐妈妈寻主 后面的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因为,谁也没有想到,芬芳楼最后会归阮叶所有。 徐妈妈拿着一张便笺来客栈找阮叶的时候,阮叶正临窗而坐,看着窗外发呆。 而紫罗则双手支住,托着下巴,坐在阮叶的旁边,不无担心地看着她。 徐妈妈在外面敲门,阮叶恍若未闻,还是紫罗起身去开了门:“你是?” 徐妈妈依旧是她那一嗓子跟蜜糖炒栗子似的声音:“哎呦,这位姑娘好俊俏啊,让妈妈我仔细瞧瞧,啧啧,这脸是脸,腰是腰……” 听到这么聒噪而甜腻的声音,阮叶反倒给拉回了注意,她不由循声朝着门的方向望去---咦,这不是芬芳楼的徐妈妈吗?她来这里做什么?莫不是自己几天没去劈柴烧水,芬芳楼的姑娘一个个都没水用了吗?所以,她这厢是来这里叫自己回去干活儿的? 也不对,蓝况才是芬芳楼原本真正的老板,即便现在他死了,自己的身份徐妈妈不可能不知道。 “怎么是徐妈妈来了,她是我朋友,”阮叶走了过来,顺带将紫罗拉了过来,“你少打她主意。” 徐妈妈一张老脸简直笑成了一朵花儿:“哎呦,叶子姑娘可不带这么笑话人的。妈妈我眼睛再拙,也看得出这位小姐满身的贵气。我只是诚心赞美,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阮叶不由冷哼:“那你夸人的方式还真是独特啊。” 徐妈妈摸出怀里的丝帕,夸张地作娟帕半遮面地娇羞状:“哎呦呦,我是说话说得习惯了,叶子姑娘和这位小姐。…wap.16 k可别介意啊。” 阮叶被她这么个动作一来,心里郁郁的那些难过倒少了些许,不过她还是摸不清。这个很“宝”的徐妈妈到底有何贵干。 一旁地紫罗自然是不认识这个看起来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地大妈是什么来头,而且。听得她自称“徐妈妈”,心里更加疑惑:“叶子,她是谁?”她低声问阮叶。 阮叶还未开口,徐妈妈抢先开口回答:“哎呦呦,这位小姐。我是芬芳楼的徐妈妈,有空记得来玩啊。” 阮叶心里的伤心气氛算是完全给她破坏殆尽了:“她不会去玩的,你可知道她是谁?” 徐妈妈看了看站在阮叶旁边,一听了自己的名号,完全没有出现厌嫌地眼神,倒是更加兴趣盎然地盯着自己看的紫罗,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哆嗦了一下。这位姑娘看来和阮叶习性差不多啊,都不是会按理出牌的主儿。 “还要请叶子姑娘指点。这位小姐是谁?”徐妈妈问道。 “她是落夕榭的小姐,你这会儿心里还想打她的主意吗?”阮叶并不是喜欢拿着落夕榭和朝公子这个大招牌去吓唬人,但是。这会儿看着徐妈妈瞬间有些僵硬的脸,不可否认。阮叶心里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搞不清楚朝公子到底有什么可怕的。就连客栈的伙计每次看到他都恨不得低着头绕远路走,更别说他每次经过客栈一楼时本来人声鼎沸地大堂瞬间冷场了。 阮叶这些日子和朝公子的来往。让她对这个男子原来的看法改观不少。 虽然他有刺穿别人耳膜地不良嗜好,但是十二雪也算是心甘情愿的,这就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这个局外人也没什么发言权。 不过,从他对莫峰雪地念念不忘看来,他也算是个专一长情地男子。虽然性情捉摸不定,但是也没有什么让人讨厌的恶劣习气。 尤其,他对自己似乎很关心,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示过,但是阮叶还是隐约有这样地感觉。 “叶子?”一旁显然也将徐妈妈吃瘪当乐子看的紫罗,见阮叶说完话却开始自顾自地发呆,不由推了推她,“你想什么呢?” “嗯?”阮叶这才回过神来,总不能告诉紫罗自己刚才正在想她哥哥对自己挺好吧。拜托,这种话说出口还不被她挖苦死。 “没事。”她摇了摇头,看着面前脸色已经如常的徐妈妈,后者则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叶子姑娘这话可就说得满了。芬芳楼虽然庙小容不下大佛,但是也要分情况而言 头微微一偏,侧开徐妈妈洒水壶一样喷洒出来的唾沫星子,阮叶皱皱眉:“你这话什么意思?” 徐妈妈努力用手掩住她涂得鲜红的嘴唇,笑得那个风姿绰约:“叶子姑娘你这个贵人来了,这位小姐既然是您的朋友,来芬芳楼走动走动也很正常啊。” 阮叶眨了眨眼睛:“我为什么还要去芬芳楼?徐妈妈,我这会儿正式跟你说一声,那个杂役丫鬟的活儿,我不打算干了。”说完,她想了想又接着道:“当然了,去你芬芳楼当你的干女儿,讨生活,我也一样没兴趣。” 徐妈妈挥舞着帕子,连连摆手:“哎呦呦,妈妈我可不是来叫你回去做事的。我可是来特地请您去芬芳楼给我做主的啊。” “做主?”阮叶一愣,“做什么主?” 紫罗则很好心地建议道:“你要是有什么冤屈,来找她可没用,就算不去衙门击鼓鸣冤,起码也得去找赵石才行。” 徐妈妈一愣,不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位小姐真是会说笑。我是来请叶子姑娘去做我们的拿主意做决定的当家的。” 看见面前两个少女还是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徐妈妈不由补充道:“就是让叶子姑娘来当芬芳楼的老板。” “什么?!”两个声音同时大叫一声。 一个,自然是惊讶的紫罗,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阮叶,因为她那声“什么”,比自己叫得还大声。 阮叶朝紫罗摇了摇手,示意她先别问自己问题,她自己还没搞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倒是耳朵被两声尖叫刺激得隐隐发疼的徐妈妈一脸镇定:“叶子姑娘一点也不知道吗?” 阮叶不由傻乎乎地问:“知道什么?” 徐妈妈赶紧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来:“这上面写得很清楚的。” “上面写的什么?”阮叶一把接了过来。 第九十章 金竹花香沾纸上 那是一张很普通的便笺,纸张普通,用的也只是普通的松香墨。便笺上的字迹虽然很是清秀,却也不是什么名家所写,要说奇特,就奇特在它的内容上面。 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句话:“如吾亡,由阮叶接管芬芳楼。”没有台头,没有落款。要不是徐妈妈那认真的表情,阮叶说不定会以为是谁拿自己在开玩笑。 不过,把偌大一个芬芳楼这样的妓院交给她来管,这个笑话还真是能笑死人。 阮叶低头对着那一行字发愣的时候,紫罗也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完的感想是:“阮叶,你发了。” 徐妈妈虽然自诩见识过不少人,但是在旁边对于这位很“直白”的少女还是有点无语,拿着丝帕擦了擦汗,她说道:“这位姑娘说得也不无道理,想我们芬芳楼也算是江南数一数二的青楼,可不是那些寻常的勾栏杂肆可比的,一天的进账就是这个数……”配合说话内容,徐妈妈伸出自己犹如胡萝卜一样的五指极具煽动性地在阮叶面前晃了晃。 紫罗不由两眼放光,立刻跟阮叶咬耳朵:“去吧去吧,还不赚翻了。”她的声音虽然低,但是还处于能让徐妈妈听到的高度,后者又不禁抹了抹额头上的一把冷汗。这个女孩儿真的是落夕榭的小姐吗?怎么好像很财迷的样子? 阮叶此时对钱倒还没过多注意,她的疑惑在于:“这纸是蓝况写的?” 徐妈妈点了点头:“我是在雅苑的一张椅子下找到的。”她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阮叶很无语,要说不对,她既没见过蓝况地字,也对看别人的书法造诣完全没有概念。….16k.c n就算有什么不对她也不知道。但是,这上面的内容本来就是大大地不对! 为什么要让她接管芬芳楼,她看起来就跟眼前这个包子脸水桶腰的徐妈妈一个级别吗?阮叶心里有点郁闷。但同时更多地却是心里挥之不去的一个奇怪的念头:这张便笺是蓝况何时写的?他为什么预测到自己即将死去?按理来说,他得知原来自己一人分饰自己和蓝止水两个角色是在蓝家旧址的废墟之上。 对了。阮叶皱了皱眉,蓝况当时是想替蓝止水顶罪地。也许他认为赵石会将他抓捕归案,所以事先做好了这个准备---问题是,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对,觉得她叶子有这个才能去管理一片姹紫嫣红。简直百花齐放的芬芳楼?! 正在阮叶看着那张便笺,心里转瞬万念,其实一点办法也没有地怔怔发呆时,有敲门声不紧不慢地响了起来。 “谁?”她扬声问道。 “是我。”乔不遗在外面答道。 “进来吧。”阮叶不由心里高兴起来,自己正好不晓得该怎么办,听听他的意见也不错。 乔不遗走进门来,紫罗立刻开心地叫他:“乔大哥。” 乔不遗微笑着点了点头,走到她们旁边:“在说什么?” 徐妈妈不由愣了愣:“这位是……”大概乔不遗温润的眉眼实在是老少咸宜,徐妈妈居然忘记做她的招牌动作----见到只要是雄性动物就挥手帕。 “他是我哥哥。”阮叶对徐妈妈回答道。随即笑嘻嘻地拉住乔不遗的手,晃了两晃:“阿布,你帮我看看。” 乔不遗刚从六扇门回来。这案子毕竟他也算经手,如今罪犯虽然死了。他总要去衙门交代个清楚。此为。他拜托赵石帮忙的事情似乎也有了些眉目,但是由于心里记挂着字目睹蓝况死去便一直不甚开心的阮叶。他没有来得及等外出办案的赵石回来,就匆匆赶了回来。 此时,见到阮叶眉宇间地郁郁之气少了不少,便笑着问道:“看什么?” “喏,这个。”阮叶将便笺递了过去。 “这个味道?”乔不遗剑眉一扬,“金竹花?”他眼里不由闪着惊讶,“这张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阮叶拿过纸仔细闻了闻:“阿布你是属狗的吗,鼻子这么灵,果然是金竹花地香味 紫罗不由抿嘴笑了笑,乔不遗显然早就做到对于阮叶不时的人身攻击完全充耳不闻:“这张纸哪里来地?” 阮叶朝徐妈妈怒了努嘴:“喏,就是她给我地。” “呃……你是?”乔不遗有些尴尬地问,显然之前压根没注意这个其实体积很庞大,占据空间也很大的一个人。 看着徐妈妈眼中露出一抹受伤女人才有地哀怨,实在是叫人发噱。 “她是徐妈妈,芬芳楼的徐妈妈。”阮叶赶忙来介绍。虽然她自己也不是很待见这个徐妈妈,但是人家好歹是很有礼貌地来这里找她去当芬芳楼老板的,所以要笑也只能憋在心里笑。 阮叶瞪了一眼旁边显然乐不可支的紫罗,有没有搞错,你这样笑下去徐妈妈那颗小心脏万一受伤过重,碎成一片片的,她再来个现场昏倒,那怎么办? 话说要是蓝止水现在站在这里,晕倒了那倒是另外一说。人家是美女嘛,晕倒也肯定是风情万种的。不过,换做眼前的徐妈妈,她要是晕倒了阮叶估计自己也肯定头昏----你能在面对一只奶牛在面前“柔弱万分”地晕倒在地的样子吗? 幸好多年的生活历练让这位身材非常“出众”的徐妈妈总算做到了荣辱不惊:“这位公子就是我家少爷的朋友之一,乔不遗,乔大公子吧?” 阮叶差点没憋出内伤。其实“乔公子”就挺好的,徐妈妈偏要加个“大”字,于是这称呼一下就变了味儿,听起来活像一个衣领子后面斜插一把折扇,走路严重外八字,脑袋好似糨糊,爱好就是在大街上调戏调戏良家妇女,遇见正义人士就让狗腿子们去围殴,不是把人家打得满地找牙,就是被人家打得四处乱爬的纨绔子弟。 她感觉自己后面的衣服被谁扯了一扯,回头一看,却是紫罗一脸忍笑忍到快破功的表情。 但是,显然,乔不遗现在没空理会他的形象是不是瞬间已经被“拔高”到什么样的地位,只是问道:“徐妈妈,你这张纸从哪里找到的,金竹花的干花现在在哪里?” 阮叶不知道乔不遗为什么不先问问为什么让她来接管芬芳楼,反而执着于这张纸和金竹花。 喂喂喂,她一个青春年少,清白良好的少女去开妓院,这件事情难道很正常吗? 第九十一章 徐妈妈是良家妇女 徐妈妈一愣,旋即有些受宠若惊地回答乔不遗的问题:“这张纸我就是在雅苑找到的,它掉在大厅最靠里的椅子下面。至于金竹花的干花,我之前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全数烧了。” “烧了?”乔不遗剑眉微扬,连语调也比之前略高了一些。 阮叶顿时忘记自己刚才还在心里腹诽乔不遗,好奇地凑过来问道:“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乔不遗双眉之间浮现出一个“川”字:“叶子,我一会儿再跟你说。徐妈妈,你这张纸是什么时候找到的?” 徐妈妈一愣,忽然有些忸怩起来。 阮叶和紫罗就看着她这么拢完头发又低头,绞完手帕绞手指,心里不由一阵恶寒----她不会以为这些芬芳楼惯用的招数能在乔不遗身上奏效吧…… 要是换成实施这些动作的是蓝止水,乔不遗说不定还真会给她一个迷魂汤灌下去,可是,徐妈妈呀,您做乔不遗他干娘还差不多,就消停点儿,不要再在这里来挑战我们的视觉神经了。 乔不遗倒是定力非常----不是抵抗**的定力非常,是容忍呕吐感的定力非常,他目光完全没移开半分地看着徐妈妈,直到后者的脸开始变成酱茄子的颜色。 “哎呦呦,这话说的,其实,我也是有苦衷的。”徐妈妈磨叽了半天,终于开了口。 可是,她的话却叫人听了没明白一分,倒更加糊涂了三分。 阮叶和紫罗倒是很有默契地不懂就问:“你有什么苦衷?跟这张纸有什么关系?”说完,两人一愣,随后不由相视而笑,咯咯咯的笑声倒是让一旁的乔不遗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1 6k “你们哪……”他说着,也看向徐妈妈。 徐妈妈拿着那块其实已经用的汗津津的丝帕煞有其事地继续擦着她的额头:“这事情是这样的。少爷跟你们走之前。吩咐过我,让我去雅苑收拾一下……” 听着徐妈妈地叙述,阮叶这才明白,为什么蓝况会跟她说,雅苑有专人去打扫,但是干完活儿就离开,而自己却从来没见过什么仆人杂役进过雅苑。原来。负责打扫的人就是徐妈妈,而她作为芬芳楼的老鸨,名义上的老板,去自己摇钱树住的地方,根本就是理所当然。不会有谁起疑。 紫罗不是很明白地问道:“为什么你喊蓝况少爷?”她已经从阮叶的口中大概听到了蓝家血案和这次案子的真相,此时不由有些奇怪地问。 “这……”徐妈妈怔了怔,说道:“其实,我也算蓝家地旧仆了。” “什么?”阮叶不由称奇,“蓝家的仆人不是那天晚上都被杀光了吗?” 徐妈妈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些许沧桑感慨:“所以我说我只能算是蓝家的半个旧仆。因为,真正在蓝家帮工的其实是我的丈夫。” 阮叶眼睛不由睁得大大地:“你的丈夫?” 徐妈妈一下子就不乐意了:“怎么了,我就不能曾经是良家妇女吗?” 阮叶连忙摇了摇头:“不是不是。”看来她无意的一句话还真是有些伤人了。 徐妈妈不由唏嘘:“当初我也是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妻子。好娘亲哪!” 紫罗一听她的话:“好娘亲?你还有孩子吗?”她纯粹是好奇地问道。 徐妈妈脸上那惯有地虚假笑容忽然不见了:“是啊,算是曾经有吧。”她虽然说得轻描淡写,但话语之中的忧伤却是半点也不假。 阮叶顿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要她吵吵闹闹还好,只要碰上这样悲情的场面,她就彻底没辙了,想安慰人都找不到词儿。带着点求助意味地眼光,她看向乔不遗,后者却还是盯着那张纸。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紫罗在这方面还比阮叶略强一些,她咳嗽了两声,尽量放缓语气地跟徐妈妈说道:“您还是节哀顺变,逝者已矣。” 徐妈妈勉强笑了笑:“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当初,我丈夫也是死于那两个人手里的。我去衙门认尸的时候,差点都不认得了。怎么也想不通。早上出去时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晚上怎么就成了那副样子呢?”她虽然笑着,眼睛里却隐约闪烁着泪花。 “后来,我们的儿子也染了重病,没有钱医,也撒手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还要背负着克夫克子的骂名。所以,当少爷找到我的时候,我二话没说就跟着他开了这个芬芳楼。”徐妈妈絮絮地说着。 于是,紫罗也不知道该拿什么话应对了。 倒是此时乔不遗又问道:“为什么你家少爷死后,赵捕头去芬芳楼搜查相关物证地时候,你不把这张纸拿出来?” 阮叶一听,差点给他后脑勺一巴掌,人家那里正伤心呢,你就不能一会儿再问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徐妈妈笑了:“人谁没有点私心。我拿了这张纸,心里正在纳闷,见到衙门来人了,又听见了少爷的死讯,心里总之乱极了,哪还顾得上这个。” 想不到,乔不遗无意之间的转移话题,倒一下子就改变了气氛。 “那后来呢?”乔不遗问道,“后来我和朝公子也去了一趟芬芳楼,你那会儿还是没有拿出这张纸来?” 徐妈妈道:“就是因为私心哪,我当时正在犹豫要不要将芬芳楼交到阮叶姑娘的手里呢。”她笑得有些自嘲,“我也是普通人,这几年舒坦日子过多了,总归有些贪心起来,差点一念之差就私藏下这张纸了。” 阮叶不明白地道:“那你现在……” 徐妈妈已经回复了她一向风姿绰约到几近夸张地步地笑容:“少爷找到我的时候,我已经快要讨饭了。现在我之所以能这样站在你们面前,可不是我自己地本事。这做人哪,总得对得起良心。” 不知道为什么,阮叶看着这个昔日自己总是不屑的老鸨,此时心里竟然泛出几丝钦佩之意。 徐妈妈看着乔不遗手里那张纸道:“既然少爷把芬芳楼交给了叶子姑娘你,那你以后也是我徐妈妈的新主子了,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阮叶听了不由后退一步,就差没连连摆手。自己、阿布和娘亲自力更生地在荷谷活了这么多年,这会儿忽然冒出一个年纪比她娘亲还大的人要当自己的仆人,她一时根本接受不了嘛。 第九十二章 答应 徐妈妈一脸受伤:“怎么了,叶子姑娘是嫌弃我这个风尘里摸爬打滚的老妈子吗?” 阮叶连连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有些求助地望向乔不遗,后者则好像搞不清楚状况似的问:“为什么叶子要接管芬芳楼。” 紫罗差点一个趔趄,乔大哥,你一直在看什么呢? 阮叶更是怒了:“这纸上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阿布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在看哪!” 乔不遗淡淡地一笑:“我没注意。”轻飘飘一句话,立刻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阮叶不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郑重无比:“徐妈妈,你看我也根本就不懂怎么去开一个妓院,这么具有难度的事情我这个小丫头片子哪里会啊。” 阮叶一边说一边观察徐妈妈的神情,虽然说她话是这么说的,但是看着徐妈妈眼中确实流露出万分同意自己的话的眼神时,她又暗暗有些不爽起来。 不过,小不忍则乱大谋,她这会儿要是一个处理不当,明天全江南的人都要知道一个名叫阮叶的少女荣获江南有史以来“最年轻老鸨”的称号了…… 所以,她故作亲切地拉起徐妈妈的手:“徐妈妈,你辛辛苦苦地经营着这个芬芳楼,也不希望它落在我手里之后就逐渐破败吧。” 徐妈妈却低下头不吱声,“这……”半晌,她才略微迟疑地开了口,没发表什么意见,又一声不吭了。 乔不遗显然知道阮叶在打什么注意,只是面上带笑地站在旁边,但笑不语。http://.16k 阮叶见徐妈妈有些动摇,更是再接再厉:“再说了。这芬芳楼也是蓝止水,不是,是蓝况的一片心血,你忍心看着它毁在我手里吗?” 徐妈妈的眉头果然有些微微皱了起来,阮叶以为自己就快要说服她的时候,她却语气坚定地说道:“叶子小姐不要担心,您接下这芬芳楼了。只要不嫌弃我这粗手笨脚的徐妈妈,我肯定一直在您左右帮衬着您,助您早日完全掌握芬芳楼的一切日常事务。” 阮叶听她一口一个您,就感觉不妙,果然。她倒好象认定了自己哪怕是再稀释的烂泥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给糊上墙去。 阮叶感觉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虽然我自谦,你也不用这么配合吧…… 紫罗则在旁边,看见乔不遗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不由也微微一笑。 阮叶警告地看了二人一眼。深呼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将“有涵养”三个字进行到底。 徐妈妈显然也发觉自己说地话跟她想表达的意思有点相悖,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早就看出来阮叶姑娘您冰雪聪明,肯定没什么事情能难道您的。” 话说这夸人要夸得恰到好处,那能让被夸的人心花怒放,可是这要是夸得没了边,那就弄巧成拙了。 偏偏这个徐妈妈平日里跟那些个寻欢的主顾打招呼,一向说话说得只往天上去,明明阮叶刚看见某个姑娘打着呵欠依偎着某位大爷进了雅厅,徐妈妈保准能跟另一个也许她自己之前也没见过的客人说:“哎呦呦。您可算来了,我们芬芳楼地某某姑娘真是想您想得衣带子都收了两尺了。”直叫阮叶怀疑那个姑娘之前是不是怀上孩子了,现在生下来了所以腰才会这么快就瘦了那么多。 所以这会儿,这么明显带有越描越黑倾向的话,让阮叶的脸不由僵了一僵。她真想说一句:“徐妈妈。您老可真是神了,我每天在芬芳楼的厨房烧柴煮水。一共也就见了您两三面,而且次次都是满脸烟尘锅灰。您不仅能认出那是我,还从我那张只见眼白和牙齿的脸上看出我地冰雪聪明,我想不佩服您都不行哪!” 她话岁没说出口,但是徐妈妈只是一时失言,她整天在芬芳楼变着法子掏空上门寻欢的客人的荷包,根本就是半个人精了,此时阮叶心里在想什么她又哪里会不知道,只好继续陪着笑站在旁边。 幸好阮叶没说什么,只是心里不高兴,她问一边袖手旁观的乔不遗:“你说怎么办?” 乔不遗剑眉一扬,随手将发鬓垂下的几缕黑发向旁边拨开:“什么怎么办?” 阮叶终于吼道:“乔,不,遗!” 乔不遗则不紧不慢地道:“你自己看着办就好了。这张纸本来就是写给徐妈妈和你地,事情要怎样处理也就看你们二人的态度。徐妈妈似乎不太反对,你又是怎么看的?” 我当然是不愿意啦!阮叶在心里翻白眼。本来她只是想让让乔不遗拿出兄长地气势,说一句他也认为这样不妥就行了---本来就是嘛,让她一个不小心逛进亵衣店都手心冒汗,小心肝噗通乱跳的女孩子去经营妓院,这不是开玩笑嘛。 瞪了一眼显然很乐于见到阮叶手足无措的样子,乔不遗毫不客气地将这个烫手热山芋一样的问题又抛回给她。 阮叶只好将目光转向紫罗,期望她能在看着她们姐妹情深的份上帮她说两句话。不过,紫罗这会儿的整个视线都黏在了乔不遗的身上,哪里还分得出半点给她。 有没有搞错,这么喜欢看美男,回去看你家哥哥朝公子去!阮叶愤愤地想,眼前这两个人看来一个摆明了不想给她靠,另一个看来也靠不住,还是得自己来。 结果,她刚想好说辞,转向徐妈妈,还未张口说话,徐妈妈突然噗通一声当着她的面就跪了下来。 阮叶一惊,乔不遗和紫罗也很诧异地看着徐妈妈。 阮叶顿时慌了手脚,忙去拉她:“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可惜就徐妈妈那体型,饶是阮叶有武功在身,也是拉不动地。 一时情急,阮叶脱口而出:“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徐妈妈这才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哎,这人年纪大了就腿脚不利索,这一下子没站稳就下去了。” 在场的三个人都无语了。 您老还腿软的真及时! 第九十三章 故人多情 徐妈妈成功地拐骗到阮叶答应接管芬芳楼,正要志得意满地离开时,阮叶却将她叫住:“等一下。” 徐妈妈唯恐她后悔:“叶子姑娘,是想现在就去芬芳楼看看吗?” 阮叶忽然认真地问道:“徐妈妈,难道你跟着蓝况这么久,一点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吗?” 徐妈妈一愣,随即苦笑:“怎么可能一点也没有发现,但是,发现了又怎么样?他那样活着,其实也挺好。” 阮叶有些愤怒地道:“是吗?难道让他连自己到底是谁都分辨不清地活着,他会开心吗?” 徐妈妈笑了笑,那笑容只有在历经数十年的人生经历之后的人才会有:“那么,阮叶姑娘觉得,少爷他早早认清了姐姐是代替他而死,他在这世上已经无依无靠、孤独一人,会活得更加舒心吗?” “这……”阮叶被她的回答辩得无话可说,柳眉微微皱起,她原本理直气壮,想要责怪徐妈妈没有及时告知蓝况实情,间接导致他的死亡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 的确,徐妈妈的话也有些道理,若是蓝况早前便知道了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自己一人分饰两角,他还会有她见到他时他那样温柔诚恳的性格吗? 也许,对命运的怨怼让他变得喜怒无常,性格阴翳,就像……阮叶想着,不知怎么地,脑海里立刻蹦出了朝公子的样子。 对了,她还从没有听紫罗提起过她和朝公子的家人呢。难道,朝公子今天会有那样的性格,也跟他们家的家务事有关? 乔不遗走到阮叶旁边,代替有些发愣的阮叶对徐妈妈和气地道:“徐妈妈你先回去吧。.16 k” 徐妈妈见阮叶也没有提反悔的事情,反而对蓝况的死表现出很强烈地在意。多少为蓝况的决定欣慰了一些,这个阮叶其实是个软心肠的女子,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也许,过些日子,这芬芳楼会因为她的到来而完全换个风貌,也是说不定的事儿。 想到这里,她不由露出会心的微笑。 当蓝况呈现出蓝止水的性格时。“她”就异常地偏执。对她而言,芬芳楼只是她为了给蓝家报仇收集线索信息地一个渠道,为了达到目的,她不择手段。徐妈妈虽然一直听命于“她”,却也早就厌倦了那些肮脏的勾当----毕竟。没有哪个清白身家的女孩儿进了芬芳楼就完全认命的,总有不少性子烈地,被拐被卖进这火坑里,宁愿死也要保贞洁的。 只是呵,有时候能死也是一种幸福。最让人害怕地就是想死却死不了,整日过得生不如死。 别看芬芳楼的姑娘们一个个都笑得比桃花还娇艳,她们的笑意从来都没有真正到过她们眼睛里。 那笑。不过是她们苟活于世,麻醉别人,也麻醉自己的一种手段。 仅此而已。 这些,徐妈妈看在眼里,却还是得继续扮演她那恶老鸨地角色。 也许,这个阮叶会给芬芳楼带来些不同。 她在心里默默地想,忽然便想起了那个叫莫峰雪的少女。 少爷会对这个阮叶姑娘态度特别,应该和那个叫莫峰雪的少爷脱不开关系吧。 明眼人都看地出来。她们的性格是何其地相像。少爷心里其实是很喜欢莫峰雪的,但是他不说,莫峰雪也是一点也往那方面想过。 她心里正在想着这个的时候,阮叶又问了她一句话,险些让她以为自己的心思都叫她看穿了。 “徐妈妈。你先别走,我还有件事情想问你。你知道莫峰雪吧?” 紫罗一惊,讶异的目光立刻投向徐妈妈。奇怪,哥哥的准心上人怎么会和这个芬芳楼的老鸨扯上关系? 她只知道莫峰雪是朝公子出门时带回来地,她的来历她是一点也不清楚的。莫峰雪没跟她说过,朝公子也从来不提,她自然不会主动开口去问。 徐妈妈一愣:“知道。”她仔细看了阮叶一眼,后者似乎只是正好想起这件事情,并没有一丝别的异常神色。 阮叶眼中立刻露出一些期冀:“那你知道她现在去哪里了吗?” 徐妈妈摇了摇头:“自从她逃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她想起直接促发莫峰雪逃跑的事情起因居然是一首寻常三岁小儿都会背地古诗,不由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个丫头,跟蕙质兰心扯不上半点边,性子又最是野,偏偏运气那样好,一进芬芳楼就把正要出门地蓝况装得个四脚朝天,反而因祸得福。一向不过问芬芳楼内事务的少爷居然亲自跟她说,让她不要强逼莫峰雪,芬芳楼还是有这么些闲钱养一两个闲人的。 她徐妈妈还是第一次听说,妓院花钱买回了姑娘,不从她身上盘剥,反而有着姑娘自己个儿玩儿。要是个个姑娘都这样,那芬芳楼就要改名善人楼了。 阮叶听了她的回答,不由有些失望。徐妈妈说自从莫峰雪离开之后再没有见过她,那她后来回去看蓝况的事情,徐妈妈显然也不知情。 乔不遗轻声问道:“叶子,你问这个做什么?”虽然那次去落夕榭带回阮叶,他也从她口中泄愤似的听说过朝公子和这个女子的些许事情,但是后来不曾多听她提过。 阮叶一愣:“没事。”她摇了摇头。 徐妈妈则问:“叶子姑娘是想要找她吗?我们芬芳楼有不少可靠的消息来源,你想找的话我可以去帮着打听打听。” 阮叶一愣,对于自己手里多出了一个这么有用的芬芳楼一时半会儿还不太适应,更难去发号施令:“算了。我也不是非要找她。只是……”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要是可能的话,我想蓝况也希望她可以去看看他。” 毕竟,蓝况心里很喜欢她。他一个人躺在那片废墟下,会不会太寂寞了些? 乔不遗从阮叶的话里隐约猜出这个莫峰雪和蓝况大概也有什么交情,所以他没说什么,只是握了握阮叶的手,温暖而干燥的手心,让阮叶振作了一些。 第九十四章 阿布也疯狂 徐妈妈见话说得差不多了,正要告辞,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 原来是朝公子来了。 “哥。”紫罗立刻乖巧地叫他。 朝公子点了点头,看了看阮叶,对乔不遗道:“赵石让我问你,那件事情你真的要决定了吗?” 乔不遗淡淡地笑了:“我既然答应了他,就是考虑好了。” 阮叶不由好奇地问:“什么事情?” 紫罗虽然不敢开口问朝公子,也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乔不遗。 偏偏乔不遗又不回答阮叶的问题,只是对朝公子道:“再者,这样我这次出谷的目的之一寻人也要容易一些。” 阮叶听到这里,心里更加好奇:“阿布,到底什么事情啊?”最讨厌这种事情了,讲话的双方好像很神秘似的,当着她的面说暗语。 乔不遗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只是我答应赵石留在六扇门做捕快。” 一句“什么?”从阮叶、紫罗和徐妈妈的口中不约而同地蹦了出来。 阮叶自然吃惊,乔不遗当捕头简直比她去当老鸨还叫人难以置信。就他那容貌,能去查案吗?再加上他每天挂在脸上和风细雨的笑容,不熟悉他的人谁都会以为他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他要是去查案,还不是跑到哪里都和裂开好大一个缝儿的鸡蛋一样,引来无数的苍蝇。 生平第一次,阮叶忽然认为,其实朝公子那样的性格也有优点,起码能自动屏退一大群无关人员。http://.16k 紫罗也很吃惊。乔大哥居然要当捕快?!他脸上似乎没有那种凛然的正气哪?当然了,比起哥哥来,乔大哥真的是很好很好的,只是。她怎么也没法将捕快这么带有官府强烈印记的名衔和乔大哥联系起来。印象之中,乔大哥就好像是散仙一般,随遇而安,脱离世俗。 在紫罗地印象之中,乔不遗与和她常年生活在一起的朝公子完全不同,就好像是一缕阳光,不多。却足够温暖。 徐妈妈更加吃惊。不得了,这位看起来儒雅的年轻人志向居然是当捕快,真是人不可貌相。照她多年阅人的眼光,这个面如芙蓉冠似玉的年轻人,心底定有自己的一方天地。却怎么偏偏要去公门中搅和? 这个叫乔不遗的年轻人,真是叫人看不透哪。 对于这三人一致惊讶疑惑地目光,乔不遗只是温润地笑了,却不置一词。 倒是阮叶小声嘀咕:“我开妓院,你当捕快。这世道真是乱了……” 朝公子长眉微凝,俊美的面容上有一丝惊奇之色:“叶子,你要开妓院?” 阮叶皱了皱鼻子。不晓得该怎么跟他解释,干脆不吱声装死。被冷面朝公子当做笑料的话,明天不用说她名下还有个芬芳楼,她也一定“笑名”传遍江南了。 朝公子冷冷扫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徐妈妈,后者明显呼吸一滞:“你要卖芬芳楼?”他淡淡地问道,几乎没有什么表情。 徐妈妈有些受宠若惊,谁都知道朝公子的脾气,他主动跟自己说话地几率几乎为零。她连忙否认:“不是的。只是……” 紫罗抢着说道:“其实徐妈妈是来拜托叶子去接管芬芳楼的。” “接管?”朝公子语气微微上扬。 乔不遗将手里的便笺递给朝公子:“这张便笺上写得清清楚楚。” 朝公子接过便笺,快速地看了看,不由微微侧头:“这是……” 他话还没说完,阮叶就不耐烦地道:“我知道这纸上有金竹花的香气,不要一个两个都在我面前说这个啦。跟我又没关系。我就知道这张纸是蓝况写给我地,其他事情我都不想管。现在蓝况都已经死了。那个赵石还打算干什么,连他生前的故居都要掀个底朝天,掘地三尺才肯罢休吗?” 乔不遗轻声安慰情绪显然有些过激的她:“叶子,赵石他也是公事公办,毕竟是人命案子,总要有证有据才能结案。” 阮叶一撇头:“哼,蓝况人都死了,事情也已经明了了,还追查到那个地步做什么。我看那两个人根本就是死有余辜!要是我,他们地案子我查都不查。” 乔不遗无可奈何地看着显然很抗拒的阮叶,却耐心十足地劝解她:“叶子,你想想,作为朋友,你会为蓝况难过。章成豪和乞丐陈也自然会有关心他们的人,这些人当然也希望他们的死能有个说法。”他看着沉默不语,态度似乎已经没有那么抗拒了的阮叶,顿了顿,才继续说道:“而且,你得知蓝况杀了人,心里不好受,那些人得知章成豪和乞丐陈在二十年前就杀了人,心里肯定更加不好受。” 阮叶叹了口气,显然也默认了乔不遗的说法,只是对于蓝况的死,她还是不能轻易释怀。 紫罗看着乔不遗几句话便将自己陪了一上午也没能开解的阮叶说服,心里自然欢喜。作为朋友,她一点也不喜欢看到阮叶郁郁寡欢地样子。 朝公子不动声色地看着乔不遗和阮叶的互动,等两人说好话了,这才将手中的便笺递了回去。 “既然如此,阮叶你将这张便笺好好收藏,也算是蓝况的遗物。”他淡淡地提议。 紫罗有些吃惊,哥哥什么时候这么懂得替别人着想了?她眼神有些复杂地在朝公子和阮叶之间逡巡,想看看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为什么本来好像很反感朝公子的阮叶似乎态度柔和了很多,而自己一向冷冰冰地哥哥也在起着不小的变化。 阮叶则点了点头:“一定。” 乔不遗却有些为难地道:“叶子,这恐怕也是芬芳楼曾经存在金竹花干花地证物之 阮叶一下便拉下脸来,怏怏地道:“你这准捕快做得还真尽职,随你好了。”她几乎是有些赌气地说完,也不管徐妈妈还在场,拉着紫罗往门外走,刚刚才被乔不遗抚慰好的情绪又上来了。 乔不遗苦笑着看着阮叶气冲冲地出门去了。 徐妈妈见事情变得尴尬,忙也告了辞。 朝公子看了看乔不遗,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去带紫罗回来。”便也离开了客栈。 第九十五章 偶遇“骗子” 阮叶气呼呼地拉着紫罗出了客栈,低着头一阵闷走。 她自己心里有火,自然脚下的步子就迈得快,可怜紫罗被她拖得都快四脚朝天了。 “我说,叶子,你……你慢点。”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对阮叶说道。 阮叶抬起头,紫罗却被她眼里的蓄满的泪水下了一跳:“叶子,你……” 阮叶埋下头,声音闷闷地道:“我没事。”可是,话还没说完,倒先被自己呛到了。原来,她一直堵着一口气走着,这会儿突然冲出一句话,胸中气流不畅,立刻剧烈地咳嗽起来。 紫罗忙慌手慌脚地拍着她的背:“哎,你别生气乔大哥的气了,他也是为了案子。” 阮叶气得打开紫罗的手:“你为什么总是替他说话!” 她这一下倒是用了些力气,纯粹是心里的火没出发,性子又起来了。 紫罗立刻吃痛地缩回手。不由也生气了:“阮叶干嘛下手这么重!” 阮叶其实心里有些歉然,偏偏嘴硬:“谁叫你替那个跟赵石一样没人情味儿的乔不遗说话。” 虽然朝公子性子冷然,但是紫罗也只是顽皮了才会被他责罚,平日里自然也是被人服侍的,这会儿自己难得交好的姐妹居然这种语气对她,她也立即火大起来。.16 k“我说的是实话!”她的声音也高了起来,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四处有小小的议论声,却都是在猜测这两个大姑娘干嘛要当街吵架,难道是为了争情郎? 阮叶听着周围嗡嗡嗡嗡的议论声,感觉就像有几百只苍蝇在自己的耳边翩翩飞舞一样,当下只觉得心浮气躁,反观紫罗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两个原本好得跟一团面似的两个人就各自转身,背向而行。 紫罗心里觉得委屈非常,自己好心好意把阮叶当朋友,她却好像拿自己当出气筒一样,算了。既然她把自己地好心当成驴肝肺,自己也不想拿一张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干脆这朋友不当算了。 她赌气地走着走着,虽然是朝落夕榭的方向在走,走到后来却一下拐进了一个死胡同。她一抬头。见自己前无去路,立刻又转头向外走,却一不小心将一个摇摇晃晃走进巷子的人撞到在地。她心里正烦着,见那人迎面倒地后还赖着不起来,隐约还有几不可闻的呻吟声发出来。不由一愣。再看那人一身普通的布衫,身材不算瘦小,哪有男子这么轻轻被女子一撞就跟受了重伤似的。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 她不由想起自己前些日子在市井听到地传闻。有一伙儿人,专做赖皮生意,挑看起来好欺负的妇孺下手,先是假装被他们事先锁定好的目标撞倒,然后就立刻倒地不起,再一会儿就有那人的同伙出现,说这人已经快要死了,不给掩口费就去官府告发撞人的人杀了人。 许多妇孺本就没有主见。再经这伙儿显然训练过很多次地骗子一唱一和,立刻急匆匆地回家取了钱消灾。 哼,我紫罗可不是那么好骗的。 正好乔大哥要当捕快,我先逮几个宵小去让他练练手。 她慢条斯理地踱着步子围绕躺在地上的人转了一圈,既没看见这人有抬头偷瞄自己的迹象。也没看到他的同伙出现。 紫罗耐心很差地伸出脚,老实不客气地踢了踢地上那个负责装死----不是。是负责假装快要死了地人:“喂,叫你同伙儿出来吧,这招对我没用的。” 地上的那个人却只是加重了呻吟。 “喂,你识相一点地话就快点自己爬起来,不然我就一脚把你提飞到对面的墙上去。”紫罗语气不善地道。 可是,地下那个人只是在被她的脚踢到时畏缩了一下,立刻又尽职尽责地将“装死”进行到底。 紫罗没了跟他磨蹭的耐心,直接右脚尖伸至那人的肩膀下,微微一挑,后者立刻翻了过来。首先映入她眼帘的,就是那人胸前大片的血迹。 不是吧,演得这么逼真,也不知道这胸前的血是鸡血还是狗血啊?紫罗一边想着,一边戒备地走近了一些。她还没见过骗子长什么样呢,正好今天长长见识。 只见那人胸前地血又渗出了一些,紫罗不由有些厌恶地皱了皱眉。他是不是在胸襟后面藏了一包密封好的血包,等自己一撞到他他就立即故意脸部朝地摔下去,顺便趁乱弄破那个血包。 非常满意于自己缜密的推理,紫罗好奇地打量着地上那个双目紧闭,脸色发白的男子。 啧啧,还真是逼真啊,不仅脸色发白,胸前流血,连嘴唇都是一片失血过多才有的颜色。要不是自己事先听说过,说不定这会儿也被他们骗到了。 这张脸长得很平淡无奇嘛,根本就是放到人群里立刻就找不到地那种类型。看来宵小跟江湖上劫富济贫的风流倜傥“骗侠”一类果然不是一个层次地人。 这是,这张脸…… 紫罗走进了一点,发现这张脸不但很平凡,而且很眼熟…… 自己认识的这么长相平凡却还能让自己一见到就想得起来的----他是赵石! “赵……石!”紫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吓得一下子跳到一边。赵石却躺在地上一点反应也没用。 有一枝红杏追着春风出墙来,柔软娇嫩的花瓣飘落而下。没有前路的巷子,地上躺着一个双目紧闭的年轻男子,貌不惊人,却即便昏迷时也透着稳重,嘴巴抿成一条好看的直线。一旁有一个眼睛很大很亮的少女,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傻愣愣地站在一旁。 这场面,忽然就有了些莫名其妙的美感。、 但问题是,这些事情这会儿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石?恶捕头!快要死了?! 紫罗简直欲哭无泪,无语问苍天:“我只是随便走走,为什么也让我遇见快要死的年轻捕头?!” 纠结啊纠结,紫罗自认自己跟赵石向来不对盘,但是好像他也没做什么人神共愤到让自己见死不救,袖手旁观。 怎么办,救,还是不救? 第九十六章 看透人心 当紫罗纠结于对于地上看起来情况不太妙的赵石是施以援手,还是绕道而行的时候,阮叶则继续满肚子气地逛大街。但是,心里窝着火,哪怕满街都繁华似锦,她也只是看在眼里,半分也没有落进心里去。 闷头走了一阵,她觉得无趣,但是这会儿就这么回客栈,面子上过不去。要是乔不遗还在客栈,自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还不知道会被他笑成什么样子呢。 阮叶站在原地发呆,不知道这会儿自己可以去哪儿。想到刚才自己刚和紫罗吵了架,现在落夕榭也是去不成的,心里不由更加烦闷。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在她身后道:“怎么了,没地方去了?” 这声音如冷越的泉水,清澈见底,却也少了一份温度,只是此时,却分明透着点滴让人着恼的戏谑。 “你……”阮叶回头,见到朝公子站在自己身后,一个“你”字出口,却找不到话往下接。 朝公子看着她,琥珀色的双眸好似有着什么吸引力一般,直叫人简直要忘记言语。 他的额头光洁,下颚的线条略显柔和,单薄的背影却几乎要让路过的女子都迈不开步子了。 他没有笑,只是这样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阮叶,眼中有些微的笑意闪动,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便在瞬间生动起来。.16 k 对于别人畏惧的朝公子,阮叶早就没了害怕的感觉,此时她心情不佳,哪怕天皇老子过来了也得给她陪笑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看着朝公子俊雅的容颜,她明明很想发一通火,却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来了。 哼。本姑娘涵养好,不拿你当出气筒。阮叶嘟着嘴,心里暗暗道。却不知道是谁涵养好到刚才气得夺门而出的。 朝公子目光清澈,好似能看穿人心一样。阮叶不禁咬了咬嘴唇,总觉得自己心里想什么都会被他看透。 “看什么?”过了半天,她才干巴巴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潜台词是,我现在很不爽。你识趣一点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 朝公子笑了笑:“看你。”他的声音虽然没有太多语气变化,感觉真的只是在陈述事实,可是偏偏这淡淡的,好似水面涟漪地笑容,随着他薄薄的双唇之间那句回答的逸出。瞬时便叫人几乎屏住呼吸。 阮叶感觉周身的气流都变了样,随着身上的汗毛集体立正,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四周。 呃,这条路上的女子从刚才到现在怎么好像有增无减?难道是自己刚才心不在焉,记错了? 只见这时。.1 6k这条街的街摊边,拐角处,到处都是女子驻足地身影。她们目光的落点无一例外,都在朝公子的身上。 朝公子却一点也不在意地自若地站着,用目不斜视来形容都不为过。 阮叶可是浑身都不自在。 那些女子看向她的眼神可就不那么友善了。一根一根,跟银针似的,落在她身上都能戳出一个个地窟窿来。 呃,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们不用这么憎恨地看着我吧。阮叶扁了扁嘴唇。无辜地往旁边挪了挪,想借朝公子不算矮的身高挡挡。 朝公子却好像诚心跟他过不去似的,她挪了一步,他也随之向旁边动了一下:“你在躲什么?”他淡淡地问。 阮叶很想翻白眼,我还能躲什么。还不是在躲你招惹的花花草草。知道自己长成这样就不要没事跟普通人一样逛大街。 “你的丫鬟们呢?”阮叶左顾右盼了一番,发现那些女子虽然都着迷地看着朝公子。但是至少还都理智清醒地没有真地走到他跟前。 看来,朝公子于她们而言,是甜美的毒药,想喝之前,就必须要有觉悟。不知怎么地,阮叶就想起了那十二雪来。她们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得到了可以留在落夕榭地资格----是留在落夕榭,却不是留在朝公子身边。这几次见到朝公子,阮叶都没有见他带任何一个侍女。 朝公子嘴角一扬:“你想见到我带她们?” 阮叶无所谓地耸耸肩,事不关己地道:“我随口问问,跟我没关系。”您老哪怕哪天带着一堆七老八十、弯腰驼背的老太太招摇过市,我最多夸您一句,品味独特。 朝公子扫了一眼周身的环境,说道:“我们边走边说。” 我和你有什么话好说吗?阮叶脑子里蹦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样的,但是看了看四周,阮叶决定暂时对朝公子的意见表示赞同也没什么不好。 “好。”她点了点头,和朝公子慢慢地向前走。 两人沉默不语地走了一段路,阮叶又有些受不了了。他不是说跟我说话的吗?看着旁边丝毫没有一点开口迹象的朝公子,她决定自己找点话说,不然两个人这样一路走下去,什么话也不说。不是很奇怪吗? “跟我说说莫峰雪吧。”阮叶不知不觉就问出了口,直到说完才感觉不妙。惨了,她偷瞄了一旁显然顿了顿脚步地朝公子。他是不是生气了?又或者,是不是难过了? 朝公子面容如玉,只是淡淡地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 阮叶一惊,咦,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想法?他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吗? 朝公子却又说道:“我猜的。” 此话一出,阮叶直接地反应就是倒退一步。 朝公子看着她有些不信的表情,心里忽然一阵叹息。他漫不经心地道:“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地心思很好猜?” 阮叶倒是很老实地点点头:“有,阿布说过。” 朝公子似乎很感兴趣:“他怎么说的?” 阮叶却似乎被刺激了一样:“关你什么事。”她地表情很像一只会咬人的兔子。 朝公子对于阮叶的容忍度似乎比对别人都要高很多。即便此时的阮叶这般语气,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阮叶。 阮叶心里有点发毛,他不会又看穿自己在想什么了吧? 不过,想想乔不遗对自己的评价,真的让人很不想去回忆啊。 “叶子,你五官清秀生动,长得……很好骗。” 呃,这句话不是赞美吧。 第九十七章 土狗不是谁都能说的 朝公子倒也没有追问。 “你对莫峰雪很好奇吗?”走了几米远,周围的人相对少了一些,他忽然低声道。 “嗯?”阮叶一愣,因为他的声音真的极低,几乎是喃喃自语一般,但是话的内容却又分明是在问她。 “我……”她咬了咬嘴唇,说了实话:“有点。”其实是很多点。不停地听到人说自己跟她很像,她都快好奇死了。 朝公子细长的薄唇微微抿紧了些,眼神瞬间幽深犹如寒潭。“她……很闹。”想了半天,他才说了这么一句,星眸之中有宠溺闪过,唇角也随之上扬。 阮叶傻傻地望着朝公子散发着玉一样淡淡光彩的脸庞,那个莫峰雪一定留给他一段美好无比的回忆。她暗暗想。 “她长得好看吗?”阮叶见朝公子似乎不是很介意谈关于莫峰雪的事情,便问道。 朝公子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眉眼之间的阴冷少了很多,整个人都变得很温和起来。 “是不是女孩子总要在意别的女孩子是不是比自己长得好看?”他信步向前走着。 阮叶快步跟了上去:“哪有,我就是好奇,才没想过要比来比去。”她吐了吐舌头,貌似很熟地扯了扯朝公子的衣袖:“喂,说说看嘛,她长得什么样子?” 朝公子看了看满脸写着我很好奇我很八卦的阮叶,唇角的弧度不由深了一些:“和你一样。http://.16k她的眼睛很亮很大,好像会说话一样。”尤其是每次她又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点子,然后闯了祸之后,就最喜欢拿这样的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看着阮叶似乎觉得自己收到间接赞美一样得意的表情,他又说了一句:“但是她的眼睛比你大。”成功见到后者不乐意地撇撇嘴,眼神很像是被人拿着一只骨头逗弄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吃着地狗。 莫莫也常常露出这样的眼神…… 记得有一次,自己实在忍不住了。对她说:“莫莫,你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然后她就更加嚣张地眨眨眼睛,满脸无辜问道:“为什么?”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说道:“因为你的眼神让我想起……” 看着她满脸期待地靠近过来,凑过耳朵等着听自己的赞美时,他才轻轻地吐出一句:“土狗。” 看着她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朝公子忽然就很想笑。土狗有什么不好。摇头晃脑,不金贵,也不柔弱,就好路边的狗尾巴花,虽然比不上其他花的美丽。http://.1 6 k却也有自己地一片天地。 当然,这些话当着她的面他当然不会说。只是,看着她嘴巴张得圆圆的,都快能塞下一个鸡蛋了,他就很想笑。他心里想笑。面上便真的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莫峰雪对于他地笑容自然着恼不已,但是,大概她的思维真的总是和别人不一样。所以就当他以为她会一怒而起地指责他:“你怎么可以把我这么个女孩子叫做土狗”的时候。她的确是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着他,语气却不是郁闷,而是惊讶和没来由地……兴奋? “你……你……你……你居然说了土狗这个词!”她地表情让朝公子感觉她正在看一头驴子只用两只脚着地在跳舞---而且这头驴子还浑身光溜溜的。 他扬了扬眉:“有什么不妥吗?” 她猛点头:“不妥,当然不妥,非常不妥!”她的语气让朝公子差点以为自己不知道当着她地面做了多失礼的事情一样。难道,她非常非常地介意自己被人比作“土狗”吗?朝公子有些担心她是不是真的要暴跳如雷。只是,他却还没有察觉,自己何时开始担心他人的情绪了。 看着他显然还没明白过来。她不由解释道:“你怎么能说土狗这个词呢!” 朝公子平身第一次有了那么强烈的挫败感----她为什么完全不在意被人说成“土狗”?是自己的思维异于常人,还是她的思维异于常人? “我为什么不能说?”朝公子含笑问她。 她睁大眼睛:“以前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就算了,现在不是我说你。你是朝公子,落夕榭的主人,江南无数少女地大众情人。拜托你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你知不知道你一个土狗说出口。会有多少少女的梦幻破碎……” 看着她不停张合的樱唇,他却忽然失去了耐心:“那些人的事情,与我何干。” 他不喜欢她好像一副事不关己地样子。的确,是有不少女子青睐于他,甚至有几个家世极好地,以为可以婚配,还请人上落夕榭来向他游说。当然,那些充当媒人或者说客的人,没有谁敢第二次再踏入他落夕榭的大门。 他知道那次他拒绝了自己上门向他表达爱意的东南商盟盟主的独生女儿,她回家后郁郁寡欢,不久就身染重疾去世了。 但是,面对着商界和江湖双方面而来的流言,他不觉得自己的心情受到什么影响。是她喜欢他,与他何干? 只是,此时,见她几乎可以用唾沫横溅来形容地数落自己,他就有点焦躁起来。 “不要说了!”他的声音突然便透出了些许冷冽。 她不由一愣,怔然地看着他。 他自觉失言,随即垂下长长的眼睫,道:“怎么,你对于土狗这个比喻就没什么想法吗?” “比喻?”她的脑筋好像这才转过来,“什么比喻……啊,你居然把我说成土狗,你、你、你、你个白毛吊眼狐狸!” 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样子,他心里忽然便有舒畅起来。前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容,心思却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朝公子,连连叫了他好几声。 “嗯,我想起一些有趣的事情。”朝公子回过神来,暗暗有些惊讶,自己居然也会走神?他就连在镜中看着自己时,都少不了警戒,这会儿,周围来来往往,自己却如此松懈。 莫莫……他在心里叹息,无比想念那个鲜活生动的女子。看着眼前的阮叶,他的眉眼之间不由多了不份也许并不是给她的温柔。 阮叶却无法看清他这样复杂的心情,只是顺口问道:“什么有趣的事情。” 朝公子避而不谈,只是指着前面某家店的招牌道:“这家店的招牌真是有趣,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 阮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差点下巴吓到脱臼。 内里乾坤?! 第九十八章 摸底先锋 阮叶向四周一看,果然,自己和朝公子不知不觉,竟然又走到了芬芳楼所在的那条街上。 朝公子冷泉一样清澈的眉眼之间,有笑意一闪而过,他漫不经心地道:“也不知道取这个名字的店铺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不如,我们进去看看可好?” 阮叶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开玩笑,那个老板娘的“热情”程度她毕生难忘,外加后来她又恶作剧,让老板娘把亵衣送去落夕榭,这会儿双方要是见面一对质,自己被认出来,那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再说了,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个老板娘没认出自己来,她也没有性格活泼到要跟他去同逛亵衣店。到时她到底是要对着那些衣服鼻血长流好呢,还是想象一下朝公子实际穿上的效果后直接吐血而亡更干脆? 朝公子却好似没有见到阮叶的表情似的,抬脚便朝那店的方向走过去。 阮叶一时情急,也管不了其他,伸手去拉朝公子衣服。 “嘭!”感觉自己的鼻子撞上了什么无比坚硬的东西,阮叶拉住朝公子的手不由一松,两只手捂住自己可怜的鼻子在哪里直跳。 “痛死了!” 朝公子转过身来,微微低头,看着阮叶痛到快掉眼泪了,他敛了敛眼中的笑意,关切地问道:“很疼吗?”要不是疼得连翻白眼的时间都没有,阮叶一定免费赠送洁白无暇的大白眼两只----你一定是故意的!她在心里恨恨地道。wap.16 k鬼才相信武功和家产一样叫人摸不清有多深的朝公子会这么随便拉一下衣服就顿住脚步。事实上,阮叶根本怀疑,自己能够得上他的衣角,也是他故意的。 她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朝公子自然知道她在想什么,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眼中明明已经隐去的笑意。又露出了几分。 阮叶万分懊恼地揉着自己受了重创地鼻子。惨了,也不知道鼻梁骨有没有断。 朝公子的头又低下了一些,一头并未全部竖起的黑发蜿蜒着从肩头垂了下来,犹如黑色的河流。他双眉微微皱起,看着阮叶却不出一言。 阮叶感觉到他的靠近,不由一愣。 “别动。”他忽然轻声说道。他的右手慢慢伸出去,修长的中指在阮叶地鼻子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他的手不像乔不遗。是那么温暖干燥的,他手指的温度很低,是微凉的,却在指尖有那么一丁点地温度,在阮叶的鼻尖稍稍触碰。便又立即离开了。 阮叶只是愣了一秒,旋即以一种十足十捍卫着自己鼻子的姿势密不透风的捂住自己的鼻子:你做什么?”他不会突然对夺取别人地听力的兴趣转移到嗅觉上来了吧…… 朝公子只是将手指向上翻开:“灰尘。wap.16k”他简短地说道。 阮叶一看,果然,他右手十指的指肚上有一点黑色地痕迹。她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讪讪地道:“哦。” 朝公子则扬了扬眉:“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阮叶听了他的问题更是愣上加愣,我刚才以为他在做什么来着?她自己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看着朝公子微微侧着脸。阴柔的面孔很平静,只是静静地等着自己的回答。她不由胡乱地说道:“我就是被吓了一跳。你又不说明原因。”她一开始声音很低,说着说着便真的是理直气壮起来:“你明明可以告诉我,让我自己擦干净。所以,就算……就算……”她几乎是强词夺理起来,“就算我真把你想成坏人了,你也是咎由自取!” 朝公子倒是没什么特殊的反应,只是淡淡地问:“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坏人?” “我……”阮叶张了张口。半天说道,“坏人就是坏人,哪里还要分什么样的。” 朝公子语气淡然地道:“坏人就都是坏人?” 阮叶点点头,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莫名其妙地谈话:“是的。” 朝公子不再纠缠于这个话题,只是看了看前方内里乾坤的招牌:“还去不去?”他的意思。倒好像是征询阮叶的意见。 “啊,对了。”阮叶立刻一副急切地表情,“我走到这里,就是要来这芬芳楼看看情况的,这里以后归我管,我好歹要摸摸底。快走快走,姑娘们都等着呢。”说着,她立刻快步向芬芳楼走去。 朝公子则嘴边绽出一抹淡淡地笑容,要是自己告诉她,她刚才那最后一句话,很像芬芳楼的徐妈妈一贯的腔调,她会是什么表情?大概,会有趣吧。 有趣?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觉得一件事情很有趣了? 从莫峰雪离开自己算起,应该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朝公子眼神不由一暗。他看着几乎是逃跑似的直冲芬芳楼大门而去的阮叶的背影,回头看了看内里乾坤的招牌,无声地笑了笑,便也跟了上去。 阮叶火烧眉毛似的冲进了芬芳楼的大门。此时已是傍晚,芬芳楼的大门虚开着,她一下就冲了进去。 “喂喂喂,你找谁啊?”一个看起来五官除了市侩只能用猥琐来形容的驼背中年男子走了过来,口气不善地问阮叶。 “我是你老板!”阮叶硬硬地顶了回去。 那人咧嘴一笑:“嘿嘿,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除非……”他重重地上下打量着阮叶,“除非你是来这里找生意做的。” 阮叶正想啐他一口唾沫,只见那人的脸色迅速地一变,似乎是惊讶,不一会儿又转换成无比巴结的样子:“这不是朝公子吗?什么风把您给吹进咱这芬芳楼了?”他朝着阮叶身后迎了过去。 阮叶就这么立即被他无视了。 “哼,狗眼看人低。”阮叶声音不高不矮地说道。 那驼背男子虽然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她,但是他这会儿正忙着奉承朝公子,暂时没空理她。 “朝公子,您这边请,小人多句嘴,敢问您是为着哪个天仙似的姑娘来的啊?” 朝公子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只把他看的心里一哆嗦。 他指了指阮叶道:“我为她而来。” “啊?!”那人不由张着嘴巴合不起来了。 阮叶却万分得意起来。她朝着朝公子丢了个眼神过去:“谢啦。” 朝公子虽然还是冷冷的,眼神却传递着这样的信息:“不客气。” 阮叶心领神会,不由抿嘴想笑。 这个朝公子,看来也不像表面上那么没有生活情趣嘛。 第九十九章 老板的魄力 那男子这才正眼好生打量着阮叶:“呵呵,是小人眼拙,姑娘实在是天生丽质。你这是打算卖身啊还是卖艺啊?您等等,我这就去给您找徐妈妈来。” 卖艺还是卖身?很好……阮叶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她确信自己已经快成功地被这个獐头鼠目,低矮驼背,就差没鸡胸的男的气到七窍生烟。 “你最好是赶紧去找徐妈妈来。”她在自己爆发之前,她语气生硬地说道。 看来自己前段日子装淑女还有这么点效果,不然这会儿她一定早就从他祖宗的第一代问候到第十八代了。 看着旁边似乎一点都没笑的朝公子,阮叶很自觉地拉过来一个凳子坐下,斜瞟了了朝公子一样,有气无力地道:“想笑就笑好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听说过,越是武功高深的人,憋得越久越容易得内伤的。”她信口胡诌着。 朝公子只是抿了抿嘴,很给面子的没有给她笑出来。 “是吗?有这样的说法?”他淡淡地问。 阮叶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放在桌子上托住自己的下巴,等徐妈妈出来。 “哎呦呦,我说今天我一早起来就听见窗外全是喜鹊叽叽喳喳的,我还想着今儿个到底是什么日子,这喜鹊跟赶集似的,都来我这芬芳楼聚会不成?原来,这鸟儿也是通人性的,知道今天有贵人要来我这芬芳楼,特地给我报喜来了。。,16k。” 徐妈妈扭着她几乎没有什么弧度可言的水桶腰,摇曳生姿地走了出来。 她看到阮叶,先是一愣,随即再看看朝公子,显然明白了来找自己应该是阮叶。 那驼背的男子佝偻着走至阮叶和朝公子面前。对徐妈妈道:“妈妈,就是这个姑娘。朝公子……” 不等那个男子把话说完,徐妈妈径自走上前,对着阮叶恭恭敬敬地道:“叶子小姐,您这是……” 那驼背的男子立刻一愣,显然察觉出徐妈妈的态度非比寻常。 阮叶狠狠剜了那男子一眼,后者顿时感觉到一丝不妙。 “徐妈妈。这个人是谁?”阮叶问道。 徐妈妈一听,立刻便知道肯定是自己这个势利的手下得罪了阮叶,她马上横了他一眼,这才对阮叶笑道:“叶子小姐不要跟这个不长眼的龟奴一般见识,他也就是我们这里地大茶壶。连跟您说话的份儿都没有。” 那个男子一听这话,一下子便不敢抬头看阮叶了,心里一阵发虚,自己这是冲撞了哪个贵人了? 徐妈妈虽然夸张了一些,但是阮叶听着还是挺受用的。。,16k。她朝那个龟奴努了努嘴:“我跟他说我是这里的老板。他不信。” 徐妈妈一巴掌拍得那个龟奴满眼金星:“你个狗眼看人低的,叶子姑娘这满身的贵气你都看不出来啊?!你是吃饭长大的啊。” 看着龟奴一脸委屈样,阮叶差点扑哧一声笑出来。其实她很像知道。这个龟奴要是不是“吃饭长大地”,那他到底是吃什么长大的。 阮叶倒也没有存着刻意刁难报复那个龟奴的意思,只是瞪了那人一眼,充分展示了一下她这个老板的“气魄”,哼,老虎不发威,你真当我是病猫啊。 “我来看看。”阮叶看了看四周,这里和当时蓝况在世时的境况一样。连桌椅地摆设都没有大的改变。 徐妈妈笑了笑,很和善,少了之前的浮夸之气,除开那张浓妆淡抹的一脸妆,倒也朴实了不少:“你想看什么?反正现在还没开门营业。我带着你四处转悠一圈?” 阮叶一愣,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朝公子。其实她原本只是拿来芬芳楼看看情况来作为逃过去内里乾坤地挡箭牌的。但是一进芬芳楼就看到这个势利眼的龟奴。她给他一气,一时道倒忘记了来这里地初衷。 此刻徐妈妈这样提议,她也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心里则苦叹自己距离老鸨这个职业又进了一步。 徐妈妈带着阮叶和朝公子从前堂向后走,走过一排排建筑,一一将其用途说给阮叶听。阮叶虽然心不在焉,但是努力装出认真聆听的样子。 朝公子倒是四处看着,不时看一眼听着听着就神游太虚去了的阮叶。后者兴趣缺缺地一路走着,还不时被路上的石子或者其他什么小植物绊一下。 直到走到雅苑,阮叶的注意力这才重新集中起来。 徐妈妈到了这里,忽然也没了声音,只是叹了口气,就要带着阮叶和朝公子绕道而行。 阮叶连忙问道:“怎么不进去看看?” 徐妈妈一愣,表情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官府的人之前来这里搜集过证据的,里面……有点乱。” 阮叶一愣,而后心里便有些愤怒起来。她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徐妈妈口中的“有点”绝对不是一点那么简单。 朝公子无声地走上前去,白色地长袖一拂,门便开了。 里面的确一片狼藉。 阮叶的眉毛不由皱得紧紧的。 “太过分了!”她气愤地说道。阿布难道不知道她心里对蓝况的愧疚吗?毕竟,她事先假装骗取蓝况地信任,后来也算是间接导致了蓝止水自杀。搜查便搜查,有必要把这里弄得满地狼藉,不辨原貌吗?! 徐妈妈反而反过来安慰她:“叶子姑娘不要难过了。那些官爷也是按章办事,这里以后也大概不会住人的,改天我买把铁锁来,一锁挂起,也就没事了。” 阮叶看着雅苑大门连接着地院中的那条小路,心里不由回忆起自己之前还跟蓝况在这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 她的喉咙有些发紧:“你叫人把这里按照蓝况身前的样子重新收拾好吧,不要锁了。我……我以后会常来看看的。” 徐妈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阮叶想了想,又用商量的语气问徐妈妈:“徐妈妈,我想问一问,这个芬芳楼可不可以改个营生?” 徐妈妈一愣:“不知叶子小姐的意思是……” 阮叶说:“既然我马上要接管这里了,我想看看是不是可以找个法子,不要再让这里的姑娘们去做那样的事情了。” 第一百章 练习对象 在阮叶跟徐妈妈正要商讨与芬芳楼未来机密相关事宜的时候,紫罗则抱膝蹲在赵石旁边,苦着一张脸。 所以,人有时候还是不要有良心比较好,看看自己现在,紫罗叹了一口气,犹豫了好半天,还是打算救人。 总不能真的眼睁睁看着赵石死掉吧。虽然说自己上次被他“请”进大牢过了一夜,但是这仇也没大到让自己要见死不救的地步。 幸好她喜欢捣鼓瓶瓶罐罐的草药,身上应急用的药丸也带了一些。 紫罗拿出一个褐色的小瓷瓶,倒出一颗小的白色药丸随手一碾就成了粉末,看了看赵石紧闭的双眼,她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嘴唇,用拢着粉末的左手按住赵石的肩部,右手拉住他伤口附近的衣服,“嘶啦”一声撕开他的衣襟。 鲜血模糊的伤口就这样毫无掩饰地呈现在她面前。 紫罗一阵干呕。她忍住胃部的不适,微眯着眼睛将那药粉撒在赵石的伤口上。 只听得赵石紧实的腹部肌肉一阵跳动,口中有冷冷地抽气声。 紫罗不由吞了吞口水。 呃,之前她还跟阮叶讨论过这个男的为什么会去妓院找小倌,当时两个人磕巴了半天也没讨论出个结果,现在她算是知道为什么。。1#6#k#小说网。 就眼前这场景,即便赵石那张并不算俊美的面庞,配上这样的身材外加呻吟的声音---还真是销魂…… 紫罗一边救人,顺便还在脑子里头七想八想,嘻嘻,今天的这个发现有机会得跟叶子分享一下,她一听肯定也会坏笑一通的。 想到这里她不由想起自己刚才刚刚跟阮叶闹了别扭。哎,叶子也真是的,乔大哥已经跟她解释了。她还要耍脾气。 对了,看了看躺在地上的赵石,紫罗思忖着赵石伤成这样,要不要不去通知乔不遗。她站了起来,刚走几步却又皱着眉毛停下了脚步。 不行,也不知道伤了赵石地人是不是还在附近,自己这么一走。别等她领来了乔大哥,他却被追踪至此的人给杀了,就算他没死,被人家劫走了,乔大哥肯定也不会高兴的。 想到也许自己会惹乔大哥不开心。紫罗不由又折回赵石的身边,叹了一口气,重新蹲了下来,随手从自己的衬裙的裙摆选干净的撕下一个长长地布条。 “我给你包扎一下。”也不管赵石听不听得进去,紫罗轻声在他耳边说道。反正自己总归是告诉了他的。别一会儿自己正在给他脱上衣,他再突然醒过来,自己是继续往下脱好呢。。http://.16k。还是尴尬地解释一句:“其实我不是想脱你衣服”来着?有些笨拙地为赵石将上衣除至腰间,视线避免直接接触到那几道还有丝丝鲜血在渗出的伤口。她轻轻地将布条覆盖住伤口,虽然她已经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赵石还是不可避免地被疼得一缩。 紫罗的额头上不由有细细地汗珠沁了出来。 果然救人这种技术活儿实在是很难做,怪不得江湖上害人的人总是比救人的人要多。毕竟害人的话只要砍他几刀或者下个毒就好了,救人就显然要吃力得多了。万一没救成,说不定还会招来对方亲朋好友的误解和责怪。 对了,可别自己正忙活着救他。他那帮手要是正好赶过来,不分青红皂白地就认为自己是伤了他地凶手。 想到这里,她赶紧低头去,一边帮赵石把裹好的布条扎进,一边念念有词:“喂。我这么好心救你,你可千万要撑住啊。”别到时候你翘辫子了。我真被当做杀人犯抓起来了,那不百口莫辩吗?! 总之,你要死也得先跟你的那些手下交代清楚了谁是凶手再死。紫罗在心里很没有良心地加了这么一句话。 “放心……我……我死不了。”赵石地嘶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紫罗一惊,差点一下就把手里的结打成死结。 “你、你醒了?”她不由喜出望外,大大的眼睛里透露出的全是欣喜。 赵石显然没能适应这个一下子出现自己面前的脑袋,他不由眯了眯眼,因为紫罗的刘海扫过眼眶而眼睛发痒地眨了眨。 他的声音因为失血和缺水而显得有些嘶哑,平淡地面孔也透着过分的苍白。 “我死不了。”他居然笑着,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虽然那笑容在紫罗看来并不好看。 “是谁伤的你?”紫罗好奇地问。 “大概,是仇人吧。”赵石大概是想移动一下身体,却不小心牵引到了伤口不由皱紧了眉头。 “你还是消停点吧。”紫罗嘴里虽然语气不好,动作却还是轻手轻脚。“你哪里不舒服?” 赵石眼神投向巷子的墙壁:“我想靠着墙坐起来。” “受了伤躺着不是挺好。”紫罗嘀咕着,不是很乐意帮这个体重显然比自己重很多地赵石换个地方。 赵石却只是望着她,不出声。 紫罗没给他看几眼就缴械投降了。直到把赵石扶到墙壁那里,让他舒舒服服地靠墙躺着,她才开始在心里郁闷,看他那张脸,既没有乔大哥的儒雅,也没有自己哥哥地俊秀,为什么刚才他看着自己的眼神,还就那么就要觉得可怜呢?感觉就好像……紫罗想了半天,只想到流浪狗。 “谢谢。”赵石深深吸了一口气,就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紫罗倒是没想到他会感谢自己,愣了一下,无意识地捋了捋自己的刘海:“呵呵,那个……不用客气。” 赵石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被紫罗包扎起来的伤口,道:“你包扎得挺好的。” 紫罗一听夸赞,立刻开心不已:“是吗?我常常自己练习的。” 赵石闭上眼睛,淡淡地问:“那你一般怎么练习?” 紫罗兴致勃勃地道:“就是抓些小兔子,小松鼠什么的,把它们弄伤再治疗喽。” 赵石睁开眼睛:“要是治不好怎么办?” 紫罗浑然不觉地继续说道:“治不好就把它们杀掉,再重找一批来练习呗。” 赵石一愣,只觉得自己冷汗都下来了。 看来,自己这还真是从鬼门关前面走了一圈…… 第一百零一章 芬芳楼改业 徐妈妈看着阮叶,不知道她说的所谓的“改个营生”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叶说道:“我的意思是,这个芬芳楼可不可以不要继续做妓院了。” 她这话一出,心里立刻舒坦不少。真是的,非要我这么明白地说出来。 徐妈妈和那个龟奴的脸色却立刻变了。 徐妈妈结结巴巴地问:“不做妓院……做什么?”她的表情很茫然。 阮叶一愣。做什么她其实还没想过,只是她不想自己接手芬芳楼之后它还是旧貌罢了。 那个龟奴恐怕是因为觉得自己刚才得罪了阮叶,此时害怕阮叶真要跟他算账,所以一脸谄媚地涎着脸过来:“叶子小姐,您是不是有什么金点子啊?小的我跟着您肯定吃穿不愁。” 阮叶简直苦笑不得。说实话,她都还不知道自己想让这芬芳楼改行做什么呢。首先,这里这么多的姑娘,难不成全让她们去挑水种地吗? 徐妈妈倒是一脸慎重地走了过来,看了一眼一边的龟奴,那家伙立刻识趣地退得远了好几步。徐妈妈这才低声在阮叶耳边说道:“叶子小姐,我不是说开芬芳楼的收入有多少,我只是在想,听说您在寻找您的父亲和朋友,我家小姐,不是,是我家少爷亲手在这芬芳楼里建立了一个紧密的消息网,只要假以时日,肯定能找到关于令尊和您朋友的线索。。1 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所以……”她没有继续往下说,但是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芬芳楼日进斗金只是表面的利益,真正的益处其实是它暗地里的消息网络,这个无形的资产才是最为重要的。 阮叶摸着自己的下巴,心里也有些犹豫,说句实话,芬芳楼地这个功能对于阮叶来说真的很重要。别看她平时不提找爹爹和阿旭的事情,其实,心里从来没有真正放开过。 “要不然,就留着吧。”出声说话的居然是一直无声站在一旁的朝公子。 阮叶拼命摇头:“不行。”开玩笑,打死她她也不要被人认为和徐妈妈是姐妹花老鸨。 对了,她脑中灵光一闪:“改茶馆!” “什么?”徐妈妈和龟奴一起呆呆地问道。 阮叶迅速地说道:“不开妓院,开茶馆好了。这里的姑娘全都出来做喝茶陪客人聊天,天南海北随便聊,一样可以收集我们要的情报。” 徐妈妈迟疑了一下,看着说得意气风发地阮叶,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叶子小姐。1--6--k--小--说--网你确定这样能赚到钱吗?” 阮叶很干脆地说道:“不确定。” 徐妈妈差点一个趔趄。她还真是说得理直气壮。阮叶语气都不带停顿地指着那个驼背的龟奴说道:“你不是大茶壶吗,到时候你就负责给各桌端茶送水什么的,也是你的本职。” 那人一愣,不由苦着脸来。叶子显然并不知道,大茶壶是妓院青楼的行话。说得是专门站在门口地人,一般这种人最会察言观色,最大的本事就是一眼分辨出来的客人里谁会是花钱阔绰的主儿。继而一边过去鞍前马后屁颠屁颠地奉承人家,将那些人迎进楼里,一边用外人听不懂的行话来在跟客人打招呼地同时,迅速地让在里面招呼客人的老鸨听懂外面来了只肥羊,赶紧出来。 可是,自己现在真正的老板发了话,他只能闭嘴站在一边。 阮叶看徐妈妈一脸担心,便将自己地想法和盘托出:“徐妈妈。说到见世面肯定是你见的世面比我大得多,那你来告诉我,茶馆的客人人来人往的数量,比起芬芳楼来,是多是少?” 徐妈妈道:“这……应该差不多吧。” 阮叶点了点头:“这里改成茶馆之后。我们的姑娘变没变?” 徐妈妈摇了摇头:“没有。” 阮叶双手一摊:“那我再来问你,那些芬芳楼的客人来光顾。是不是为的就是这些姑娘?” 徐妈妈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来,便又点了点头:“是的。” 阮叶双手一摊,语气很轻松地道:“那不就结了。” 徐妈妈看着她,感觉自己已经知道她下面要说什么了。 果然,阮叶说道:“客人地多少没什么变化,我们这里的姑娘也还是那些个姑娘,只不过改成茶馆而已,有很大区别吗?” 望着阮叶那不知道是真天真还是假无辜的眼神,徐妈妈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真相。那些客人冲着那些姑娘来,可不是来跟她们喝茶说话的……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朝公子,虽然他没有说几句话,却自始至终都给人一种压迫感。就好像是一湖寒潭,虽然静谧,却总让人有种随时会被之没顶地窒息和压迫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朝公子看阮叶的眼神有些奇怪。在这芬芳楼当老鸨这么多年,男子看着女子地眼神她见识得太多了。有迷恋的,有仰慕的,有戏耍的,有不屑的,有憎恶的,也有仇恨的。可是,朝公子的眼神却不在上述任何一种,他的眼神之中,更多的是追寻,就好像,在阮叶的身上,找寻着什么似的。 “这个想法不错。”朝公子走到阮叶身边,对她道,甚至还露出一丝鼓励的笑容。 虽然朝公子看起来比较不食烟火,可是别忘了他名下的那些产业都是他在经营和管理,能得到算得上江南首富的朝公子的夸赞,尤其这位首富连跟别人笑脸说话的兴趣都没有,阮叶笑得那个开心。 徐妈妈眼中有不解闪过,为什么?朝公子明知道阮叶这个提议的可行性极低,为什么还要鼓励她去做这样一件一看就知道最终会失败的事情?如果他是想让阮叶开心,就更不会这样做了。 阮叶却只是欣喜于自己的提议有人支持,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妥。 朝公子冷冷地扫了一眼那两人,漠然地问:“你们还有什么异议吗?” 徐妈妈嚅嚅地张了张嘴,却还是把自己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那个龟奴被朝公子的目光扫到,小腿肚不由抽筋发软,哪里敢再说什么。 第一百零二章 华丽布结 六扇门里,乔不遗站在验尸房前的院子中,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本来是徐妈妈拿给阮叶的便笺。 很巧,这院子里也有一棵槐树,很老很老的一棵树,皲裂的树皮,比老人脸上的皱纹还要显得沧桑。它就像沉静地屹立于此百年,聆听着这六扇门中人形形色色的心事。 乔不遗轻轻叹了口气,将那张便笺收至袖中。一丝金竹花的余香飘散于空气之中,混合着槐树叶子特有的略带苦味的气息,萦绕不散。 想起阮叶拉着紫罗气冲冲地走出客栈的样子,他不由苦笑。 “有心事?”赵九特有的沙哑的嗓子在乔不遗的身后想起。 乔不遗眼神一凛,完全不知道赵九是何时走到自己身后的。 他不着痕迹地转过了身子:“赵师傅。”他恭敬地道,态度谦逊。 赵九手里拿着一个满是刮痕的葫芦,里面似乎装满了烧刀子。劣质的酒气一下子便把院子中泥土、树叶、青草混合在一起的淡淡的气息冲的一干二净,只有这浓烈而浑浊的酒气,挥之不去。 仰口灌了一大口烧刀子,赵九嘿嘿笑了两声:“石头一会儿就回来,要不,进去坐会儿?”他瞥了一眼乔不遗,又看了看验尸房虚掩的门,语气带些揶揄地说道。乔不遗显然听出了口气之中的玩笑,不由微笑着摇了摇头:“敬谢不敏。” 赵九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我倒想听你说的是恭敬不如从命。一路看小说网16k” 乔不遗的唇角轻轻一勾,淡淡的笑意便在俊雅的面容上漾开一丝涟漪,就好像是一湖沐浴着春晖的湖水,暖意濯濯。 赵九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好似温水一般柔和,周身丝毫不给他人压迫感的年轻人,不禁点了点头。脑海里闪现出这个年轻人地朋友----另一张看起来冷若冰霜俊颜。 “你的朋友没有来?”赵九随手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酒渍,问道。 乔不遗一愣,明白他说的是朝公子,他摇了摇头:“嗯。他比较忙。” 赵九点了点头,慢慢地走到乔不遗身边,佝偻着背靠在槐树的树干上。 他揪住酒葫芦的绳子,任它悬空晃悠着。闭上眼睛问乔不遗:“为什么想来当捕快?” 乔不遗平静地道:“有些兴趣,正好又对我的私事能有些帮助。” 赵九睁开眼睛:“私事?” 乔不遗点了点头,但却似乎不想多说。 幸而赵九也没有多问一句,他地双眉微微一皱,看着已经夕阳西下的天色:“石头出去这么久。按理应该回来了才对。”乔不遗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赵九摇了摇头,仰头将酒葫芦中的剩余的酒一仰而尽,咂了咂嘴,似乎回味无穷:“他不回来就是有其他事情。担心他有不测也没用,”他随手将酒葫芦系到腰间。“因为,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去哪里了。http://wap.1 6 k” 乔不遗静静地听着赵九不知道是真话还是醉语的话,直到他说完。他才问道:“那他今天会回来吗?”他轻轻捏了捏在袖中地便笺,“我有事情找他。” 赵九嘿嘿地笑了笑,声音就像破了的风箱,有种摧枯拉的破败感。 “按理,他是会回来的。”赵九说完就径自走回验尸房去了。 乔不遗听出他语气之中的不确定,不由眉头微皱起来。 这时,有一些赵石手下地捕快鱼贯而入。他们之中,有年纪一如乔不遗的年轻男子。也有一看就知已经三四十开外的精壮汉子。 看到乔不遗也在,那几人也是一愣,随后朝他点了点头,露出友善地笑容。 乔不遗也笑了笑。 一个中年汉子走过来,跟他打招呼:“你就是乔不遗?” 乔不遗一愣:“是的。”他点了点头。不卑不亢地答道。 那人上下左右好好地打量了他一番:“听说你原来没有当过捕快,也没有抓过贼?” 乔不遗听那人语气倒也不是不满。似乎只是单纯很好奇似的,便如实回答:“是的。我原来生活在一个山谷之中,也是近日才刚刚出谷的。” 旁边有人起哄:“这么说,乔公子是世外高人喽?”其他立刻有人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乔不遗也弯了弯嘴角,那汉子一愣,嘀咕了一句:“模样倒是绝顶的英俊周正……” 这时,赵石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现在就不要叫乔公子,都是自己人了……” 捕快们的目光立刻都朝门外望去。 只见赵石“搂着”紫罗走了进来。 紫罗个子娇小,一手扶着赵石地腰,一手扶住赵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慢慢地扶着他往前走。乍一看,就好像她被赵石亲昵地搂在怀中一样。 乔不遗见到那些平日里看起来精明干练的捕快们似乎都有一瞬的呆滞。 然后,耳力过人的他就听见捕快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第一次见到赵捕头亲近女子。” “是啊,这不是我们上回抓地那个丫头吗?” “赵捕头怎么跟她一起回来了?” “赵捕头胸前那个布结是怎么回事?” 紫罗这会儿则感觉自己快累虚脱了,被人当拐杖一路“拄着”走到这里,任谁都会气喘吁吁的。尤其,一路上还要忍受各种奇奇怪怪地目光---好吧好吧,她承认赵石胸前那伤口上的蝴蝶结很有特色,可是至于夸张到居然有人来问他们,是刚从哪个戏班子里逃出来的吗? 瞥了一眼旁边的赵石,紫罗心里直犯嘀咕,说来也奇怪,这个赵石到底是什么怪胎,非说追杀他的人不会在大街上出手,所以就让自己扶着他这么走回来。拜托,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胸口带伤,身上还又脏又沾着不少血迹,这样招摇过市会教坏小孩子的。 乔不遗抿了抿嘴,想到紫罗和阮叶差不多的个性,要是此时听到这些捕快们的话,不知道是不是会抓狂。 那些捕快见赵石负伤,立刻围了上去。 乔不遗也走近了一些,紫罗一见到他,立刻露出笑容:“乔大哥。”说话的同时,努力地将自己快要麻痹的手从赵石的腰间收回来。可惜,她没有能成功解救出自己的手臂。 因为,赵石面带微笑地说完那句开场白,没走几步,就昏过去了。 下面是广告时间,嘿嘿: 书名:流年妃语作者:辣兰 链接:着,就是为了吃饭,所以,不管是做公司的白领,还是当王爷的跟班,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像她这种坐个电梯都能穿越的倒霉孩子,对生活的追求仅此而已。可是,老天爷为什么非要给她个妃子做? 野心勃勃的皇帝,风流潇洒的王爷,冷酷无情的杀手,这三个男人到底各自为着什么目的而接近她?她的出现,将牵引出怎样惊天的秘密?在阴谋与利用之下,她能否安度流年? 任初静宣言:做女人,就要对别人狠一点。 声明:此书并非穿越,欲知详情,请看正文 兰子下月要pk,大家多多支持她哦!! 第一百零三章 时间是相对的 紫罗有些局促地站在赵石的床边,她不明白自己是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的。 她好像有种错觉----为什么她觉得周围那些捕快看她的眼神都很暧昧? 惨了,他们不会真的认为自己是伤了赵石的人吧?紫罗赶紧澄清:“我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样了。”这个关系还是撇撇清楚的好,她才不要再莫名其妙地吃几顿牢饭----呃,想起上次在大牢里吃的那几顿饭,紫罗胃里就一阵抽搐。 赵九点了点头:“你没这个本事。”他的声音沙哑得让人想起破了的锣。 这句话很干净利落地打击到紫罗了。不过,看了看眼前的情形,她只是小声而不满地嘀咕了一句:“有必要说这么直接吗……” 乔不遗则问低声询问赵九:“他怎么样?” 赵九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死不了。”他语气很平淡,好似对面**躺着的,不是他一手养大的养子,更像是一个陌路人。 但是,看周围的捕快,所有的人对赵九的态度都十分恭敬,已经远远超过了只是对一个比自己年长的长辈所应该有的尊敬。 紫罗倒是关切地问了一句:“他之前流了很多血,这样上点药包扎一下就好了?” 赵九瞥了她一眼:“姑娘要是医术高明,不妨试试其他更有效的法子。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你……”紫罗正要一句话顶回去,乔不遗却拉住了她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头:“紫罗,不要。” 紫罗嘟起了嘴,哼了一声便没有多说什么。算了,臭老头,我看在乔大哥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她看了看躺在**昏迷不醒的赵石,心里多少有些自己都觉得惊奇的担忧。 真是的。我干嘛担心这个曾经一脚把我从屋顶踹飞到地面的男地。紫罗的视线落在地上的一角,她帮赵石包扎的布条被赵九剪断了扔在那里,那上面的蝴蝶结还是完好无损的,沾了些许赵石的血迹,就像一朵颓败地白色花朵。 好歹自己也是花了力气来救他的,他死了就太不给她面子了。紫罗看着昏迷时眉眼舒展开的赵石。其实,他也不叫难看。只是醒着的时候比较讨人厌。不过,他和乔大哥一样,身上有一种很从容淡定的感觉,很“稳”。只是,虽然和他见面不多。但是明明只是比乔大哥大几岁,他看起来却格外地老成。 “紫罗?”乔不遗轻轻地唤她的名字,紫罗蓦然回神:“什么?”她的双眼一下对上了屋内众多双眼睛。。http://.16k。 怎么回事,她刚才错过什么很重要的话了吗?为什么大家这么一致地以同一种疑惑的眼神看向自己? 她将询问地目光投向乔不遗,后者轻咳了一声:“你知道是谁刺伤赵石的吗?” 紫罗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是在靠近一条死胡同里发现他的。”现在想来,大概赵石是看见自己地背影了,这才支撑着自己走到了胡同里才昏倒的。 心里有些疑惑地望向躺在**昏迷不醒的赵石。他就那么相信自己会救他?要是她小肚鸡肠点,他这会儿就已经快到奈何桥了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 其他捕快见这里自己帮不上什么忙,便都出去,按照紫罗说的地方,去那附近找找线索。 赵九不知从哪里又弄来了满满一壶的烧刀子,半眯着眼睛坐在床边,要不是他时不时举起葫芦喝上几口,不禁要让人以为他已经睡着了。 于是。这屋子里看起来真正清醒着的就只剩下乔不遗和紫罗两个人了。 乔不遗问坐在自己桌子对面的,感觉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的紫罗:“对了,叶子不是和你一起出来地吗?她现在哪里去了?”其实他一见到紫罗就想问阮叶的行踪,但是赵石一下子昏倒,场面顿时有些混乱。直到这会儿。赵九处理好赵石的伤口,其他人也都散了去。他才有机会得以开口。 紫罗咬了咬嘴唇:“她……” 乔不遗见紫罗神情有些异样,不由担心阮叶:“她怎么了?” 紫罗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摇头:“不是的,只是……”她一咬牙,还是决定说实话吧,“只是,我和她吵了一架,在我遇到赵石前我们就分开各走各地了。” 乔不遗这才点了点头。 “叶子任性了些,你不要与她计较。”他微笑着对紫罗说道。 紫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其实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乔不遗又点了点头,脸上地微笑依旧浅浅的,丝毫不变,但是并没有再问她们为了什么而吵架。 其实,紫罗是有些希望他会问的。她想告诉他,自己是维护他的。但是,他没有问,他只是那样淡淡地笑着,似乎很温和,却又似乎并没有将太多的注意力投注在坐在他面前的自己身上。 就好像,微笑只是他的习惯,与他面对的人是谁无关。 想到这里,紫罗忽然就有了一种很淡很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失落感。 赵九眯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不远处的这对年轻人,不动声色地喝着自己的酒。他的视线越过这二人,落在他们身后**的赵石身上,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乔不遗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不由看向赵九,赵九却只是眉毛微微动了动,连眼皮都没有抬,而是继续喝他的酒。 三人就这么各自坐着,不声不响地等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月亮慢慢地爬上了天空,明晃晃的玉盘,将皎洁的银色月光洒满了大地,也洒进了窗户。 紫罗难得地没有不耐烦。大概时间真的是相对的,坐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即便一句话也没有说,再久的时间都不会让人觉得枯燥漫长。 她只是偶尔会偷偷地看一眼乔不遗,但是又会立刻收回自己的视线----这就好像是她的一个小游戏,一个没有人察觉的小游戏,却叫她乐此不疲。 “嗯……”忽然有轻微的呻吟从赵石口中逸出。他的眉毛也同时皱了皱,似乎是感受到了胸前的痛楚。 屋内的三个人顿时都站了起来。 赵石醒了。 第一百零四章 拉客重任 虽然走到雅苑附近的时候,阮叶因为想起自己曾经在这里跟蓝况一起度过好几个闲适的傍晚,心里不由有些淡淡的怅然。但是,总得来说,她此刻还是很振奋的。想到自己关于将芬芳楼改为茶馆的设想,她实在是有点小亢奋。 徐妈妈与她站在一起,表情形成明显的对比。哎,芬芳楼改成茶馆的话,收入锐减不说,前景更是堪忧。首先,虽然说是改成了茶馆,但是前身毕竟是青楼,外人是否就真的能以全新的眼光来看待它,谁也说不准。其次,就算真有客人上门,人家就真的来喝茶的吗?茶馆还和青楼不同,前者的话,只要进门就是客,而且是明明白白的嫖客。要是进了茶馆的,那就怀着什么样目的的人都有了。芬芳楼的这些姑娘们原本虽然狐媚手段都是炉火纯青,陪酒撒娇都有一手,可要是让她们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和客人们聊天喝茶,徐妈妈心里是一点儿底也没有。而且,少了酒酣耳热,少了纸醉金迷,还真的能搜集到他们要的信息吗? 朝公子站在阮叶身旁,看着她的眼睛骨碌碌地转,心里有些想笑。 难怪她会跟紫罗成为朋友,都是小孩子的心性。说到紫罗,朝公子看了看阮叶:“紫罗呢?”他记得当时这两个少女是一起跑出来的。1--6--k--小--说--网“呃……”阮叶不由皱起了眉来,“我跟她吵了一架,她现在估计已经回落夕榭了。”心里叹了口气,其实这会儿她已经后悔了。 真是的,自己干嘛吃饱了撑的,跟紫罗吵架,好不容易遇见这么投缘的朋友。 “没事,紫罗不记仇的。”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朝公子出声说道。虽然面无表情,语气却不失温柔。 阮叶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我心里的懊悔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朝公子地面容在烛光的晕染下,像是给罩上了一层乳黄色的光晕,一向线条冰冷的容颜顿时也似破冰的春水,些许暖意自内而外流露出来。高挺的鼻子下,一双薄唇微微抿着的。他脸上并无太多表情。却也不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地冷漠,而是多了份闲适。他的眼神虽然依旧幽深,却在视线落于阮叶身上时,透着一份不为人知的柔软。 徐妈妈咳了咳:“叶子小姐,你说这茶馆是就着这芬芳楼的格局不变。直接换个招牌就开张?还是需要重新布置一番,装饰一新了再打开门来做生意?” 阮叶对于开店其实一窍不通,她打从出谷,进得最多的就是客栈和酒楼,进地最“色”---呃。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不是,是最有“特色”的,就是这家芬芳楼和距离这里不远的亵衣店内里乾坤了。 至于茶馆应该怎么经营。她真的是不太清楚。 此刻徐妈妈问她这样的问题,她着实有些为难,瞥了一眼压根就不可能主动给她提供什么可参考意见地朝公子,她对徐妈妈道:“既然要改头换面,当然从里到外都要焕然一新才行。” 徐妈妈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么,叶子小姐打算把这茶馆装修成什么档次的?主要面向什么样的客人,是贩夫走卒,还是豪客巨商?” 阮叶笑嘻嘻地道:“我要两者兼顾。” 徐妈妈一愣:“您地意思是……” “就像酒楼设有雅座一样。茶楼也一样的嘛。茶馆就是要人多才热闹,普通老百姓来这里我们也要招待,小钱也是要赚的嘛。小钱也是钱,聚沙成塔可就不少了。至于雅座,我们这里雅座弄得高级一点。虽然你家蓝况少爷不在了,”说到这里。阮叶的眼神不由一暗,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蓝止水这个花魁也就此消失,但是我们可以再选一组别的花魁,这样贵客上门了,就由她们出面招待客人。” 徐妈妈听得脑袋发晕。“一组”花魁?阮叶以为像她家少爷女子扮相那么绝色,气质还又脱俗的女子,跟北城门菜市场上卖的咸鱼一样,可以要多少有多少,并且价格便宜吗? “这个,要找那么多花魁大概有些困难。”徐妈妈委婉地说道。 阮叶向来一根筋,根本没听出徐妈妈话里的意思,她只是一愣,随即便道:“有困难地话,想办法克服就好了。” 徐妈妈不由苦笑:“是。”这姑娘,平时那么机灵,这会儿自己跟她说话,她偏偏听不懂什么意思。 阮叶注意到徐妈妈的神情,不由问道:“徐妈妈,怎么了?” 徐妈妈正斟酌着要不要把话讲明,阮叶又问道:“是不是钱不够?我这里有一些,你看看够不够。” 阮叶正要掏银票。徐妈妈却连连摆手:“够的够的。”哎,算了,反正自己都已经跟在她手下了,她要将芬芳楼改成茶馆,自己也没有明确反对,那万事就尽人事而听天命好了。总之……她想起蓝况温文尔雅的笑容,少爷这样牵挂她,自己就当帮少爷让她开心好了。 想通了这一层,徐妈妈心境不由开阔了很多。她正色对阮叶道:“小姐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即便有难处,我也会想办法地。” 阮叶不知她怎么忽然就换了态度,只是点了点头。 对了,茶馆开起来了,总要确保有客人才行。阮叶不由摸着自己的下巴,眯起了眼睛。 站在一旁地朝公子忽然有种被人算计的感觉,果然,他一低头,就对上阮叶笑眯眯但是很有点谄媚的笑容。 “那个,你名下那么多钱庄、商行,你应该认识好多人吧?”阮叶笑得贼兮兮的,特地补充了一句,“尤其是,你应该认识好多有钱人吧?” 朝公子对着她的笑容,有片刻的无语。 阮叶眉毛一条,笑容中有小小的奸诈:“我决定了,我茶馆开张之后的第一批客人就全靠你了。” 朝公子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阮叶不由媚笑着靠近他:“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哦,拉客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朝公子这下果然有了反应,他皱了皱眉,成功地被“拉客”一词雷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赵石醒来 赵石微微抿了一口水,稍稍咳嗽了两声,这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自己床边的乔不遗和紫罗。 “是谁打伤你的?”乔不遗问道。赵石虽然是公门中人,但是武功不弱,能这样重重刺伤他的人,绝非泛泛之辈。 赵石吸了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已经被包扎好的伤口:“我没看清楚是谁。” 见他醒了,紫罗也挺高兴的,但是这会儿还是忍不住要讽刺他一句:“那赵捕头的本事还真是大了。” 赵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像紫罗预想的那样反驳她。这就好像你往河里投了很大一块石头,可是不仅没有噗通一声响,就连水面都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看着继续和乔不遗说话的赵石,紫罗无趣地撇了撇嘴。 乔不遗问道:“你出去是去调查什么案子?” 赵石微微移动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大概这样的动作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也是相当消耗体力的,他不由有些喘了:“七八恶。” 紫罗不由仔细地竖起耳朵听了起来。“七八恶”就是不久将要召开的武林大会主要要对付的对象。她一直不知道这个“七八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心里好奇极了。 乔不遗显然也想起之前在听阮叶跟紫罗嘀嘀咕咕的时候提到关于武林大会和“七八恶”的事情,此时不由微皱眉头:“你查的是谁?” 赵石深吸了一口气:“只是收到线索,我是在准备核实的途中遭人偷袭的。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似乎在证实线索与“七八恶”有关之前,他并不想说出来。 紫罗没听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由有些失望,嘴里不放过赵石:“青天白日打不过人家,就说是被偷袭的。” 乔不遗闻言不由看了紫罗一眼,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果然是叶子的好朋友。连记仇地个性都这相像。 赵石倒是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胸口不停地起伏似乎又引起了疼痛。他不由皱了皱眉。 紫罗本来还想再讽刺他几句的,但见到越咳越厉害,话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你不要紧吧?” 赵石微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谢谢她的关心:“没事。” “我随口问问。”紫罗嘴硬地道。似乎是感受到乔不遗刚才不经意的一眼,她不由退离了床前一小步。 赵石嘴角一弯,平凡的面孔上却少了往日冷硬的线条。此时的他,卸下六扇门捕头地身份,看起来就像一个很普通的年轻人,普通的面庞,普通的笑容。。http://.16k。却依旧透着一份自如的神采,叫人无法忽视。 一直在旁边喝酒地赵九,见赵石醒来,也不曾上前多做查看,直到此时才说道:“石头。你刚刚醒来,还是少说话多养养精神。” 他看了一眼乔不遗和紫罗:“你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下次再来。” 对于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紫罗显然不满。正要顶上几句,却被乔不遗制止了。 乔不遗从袖中拿出那张便笺,放在赵石的床头:“这是芬芳楼的徐妈妈找到的,上面有金竹花地香气。” 赵石略微点了点头:“多谢。” 乔不遗淡淡地笑了笑,又说了句“你好好休息。”便和紫罗一起告辞了。 见乔不遗出了房门,赵九这才走到床边,拿起那张便笺看了看,又拿到赵石面前。好让他也看清楚。 赵石看着那张字迹清秀的便笺,若有所思。 对于能跟乔不遗一起走,紫罗心里很开心。 “乔大哥,你这会儿是回客栈吗?”她问道。出了六扇门,她的语气立刻活泼了不少。 对上那双忽闪地大眼睛。乔不遗淡淡地笑了笑:“我先送你回落夕榭吧。” 紫罗摇了摇头:“我……我还是跟你去客栈吧。” “怎么,想见叶子?”乔不遗见她有些吞吞吐吐。便含笑问道。 紫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嗯。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我们也没为什么大事吵架,好姐妹没有隔夜仇的,我还是去找她说清楚得好。” 乔不遗点了点头:“叶子性格任性了些。” 被他这么一说,紫罗便更加不好意思了。她捋了捋刘海,略带些腼腆地笑着道:“要是一会儿我们到了客栈,叶子要赶我出来,乔大哥你可要帮我说话。” 乔不遗微笑着打趣道:“她要是赶你出来,我就把她也赶出来。” 紫罗不由乐了:“那我跟她不就又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难兄难弟,不是,应该说是难姐难妹了?” 乔不遗知道她这话的指的是她们两人上次一起被赵石抓进大牢的事情。想起自己和朝公子一起去大牢接她们时,两人别扭的走路姿势和明显火冒三丈的情绪,他也不禁莞尔。 “你哥哥出来找你,你没有遇见他?”乔不遗问道。 有微凉地夜风习习地吹了过来,吹起他蓝色的发带,发带柔软地拂过他的面庞,他举起手,轻轻地将它挡开,动作尔雅却不失爽朗。 “没有啊。”紫罗回答。 “可能他追错方向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不过,幸好哥哥追错了方向,她在心里偷偷补了一句,不然我现在早就被带回落夕榭了,哪里能遇到受伤的赵石,更没有机会这会儿跟乔大哥你一起走回客栈。 街上已经是华灯初上,江南的夜色比别处总要繁华很多。离开六扇门有了一段距离之后,他们走到了一条繁华地街上。买醉的豪客、卖笑地流莺三三两两游荡在街边路角,酒楼和饭店里不时传来觥筹交错、把酒言欢的声音,整条街上一片人声鼎沸、轻歌笑语、灯红酒绿的热闹景象。 乔不遗细心地走在紫罗的身边,身形有意无意地将她与人群隔开,那些本想借着醉意揩油的醉佬们,顿时毫无可趁之机。 紫罗注意到这个细节,不由低头露出甜蜜的笑容。 大概,我真的喜欢上乔大哥了。 她心里想着,这层淡淡的甜蜜不由加重了些。 乔不遗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女的表情。他心里正思量着回到客栈要怎样去哄阮叶,她才能不跟自己继续赌气。 哎,想起叶子的个性,乔不遗忽然觉得头都大了。 第一百零六章 雅苑的承载 然而回到客栈,乔不遗却没有见到阮叶。 “叶子不在?”紫罗不由有些担心,“她会不会是走迷路了?”她有些担心地问。 的确,阮叶自出谷以来,方向感时好时差,让紫罗记忆犹新地就是那次她们去“劫富济贫”了。自告奋勇去侦查来回路形的阮叶带着她足足把那个小镇的每个屋顶走了个遍,才找到白天她们相中的那个目标的家。但是,最让人崩溃的是,她们成功地拿走了那家人家的财物之后,阮叶居然带着她又在小镇的每家屋顶上又跑了个遍。 等到那天天亮之后,紫罗和阮叶上街,见到的景象就是全镇百姓全都哈欠连天。 这件事情让紫罗对于阮叶的认路能力有了极为清晰的认识。也直接让她在以后玩“劫富济贫”这个游戏之前,会多带上很多的迷缘香来以备不时之需---因为问题已经不是要放倒她们选定的那一家目标,而是需要让那些人都尽可能地多睡会儿,来延迟他们醒来后发现家财被盗,继而去官府报案的时间----这样,才有机会让打死也不肯放弃踩点查看路形的阮叶带着自己满城的转悠。 记起自己和阮叶一起跑出去玩的那段时光,紫罗心里暖暖的,一想起下午两人的争执,眼神不由一暗,懊恼不已。 “我先送你回落夕榭。”乔不遗对紫罗道。 紫罗摇了摇头:“乔大哥,要不我们一起去找找叶子吧。十六k文学网这会儿都这么晚了,我有点担心她。” 乔不遗倒不是那么担心的样子。倒不是他不关心阮叶,而是因为他太了解她的性格了。要是真遇到什么麻烦,那找她麻烦的人才真叫人担心呢。阮叶永远都不是那种会老老实实受欺负的一方。 当然,他除外。虽然每次他都会用一些不经意的,或者是轻描淡写的话刺激她暴跳如雷,不过。除了偶尔有她的恶作剧来调剂生活,她倒也从来不记仇。 真地是一派小孩子才有的天真呢。 乔不遗心里想着,唇边不由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温柔得好似二月春风,却偏偏给人昙花一现的惊艳。 紫罗看着乔不遗的笑容,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却在这笑容之中,露出微微迷恋的眼神。 乔不遗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以拳掩口。轻轻咳嗽了一声:“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你哥哥找不到你,也是会担心地。” 紫罗撇撇嘴,正要反驳,却又担心自己会让乔不遗不高兴。虽然心里其实一点也不乐意回落夕榭那个漂亮却冷冰冰的家,她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的。我回去。不过乔大哥你不用送我,我自己回去就行了。你去找阮叶吧。” “没事的。”乔不遗不太在意地道,“叶子也不是小孩子了,我大概知道她在哪里。” 紫罗不由好奇地问:“你知道她在哪里?” 乔不遗点了点头:“不出意外的话,她现在大概是在芬芳楼。.16k.c n” 紫罗不由一愣:“你怎么猜到地?” 乔不遗但笑不语。 叶子的个性他最清楚。今天刚刚答应了接管芬芳楼。就算没有跟自己争执,没有气得跑出去,也肯定不会这么安分地待在客栈的。对于阮叶而言。虽然接收芬芳楼大半是因为蓝况留下的那张便笺,但是不可否认,就阮叶的性格出发,芬芳楼等于是她地一个大型的玩具,是她新近找到的一个可以冒出很多游戏点子地新乐园。她会眼巴巴地就这么枯坐在客栈而克制住自己不去那才奇怪。 所以,阮叶十有八九是在芬芳楼。 乔不遗当然是最了解阮叶的人,就连阮叶自己都以为她是随便走走恰好走至芬芳楼门前的,乔不遗却清楚地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也许,即便某日,阮叶以为自己因为某事开心或悲伤时,却只有乔不遗明白真正触动她情绪的是什么吧。那么,此刻。阮叶在芬芳楼做什么呢? 答案是,挑住处。 哎呀呀。这个问题很严肃的,她打算不去那个客栈住了。徐妈妈把芬芳楼的地契等相关东西都给了她,现在这里等于全部是她的,她有必要放着柔软舒适地床铺不睡,夜夜跑回客栈吗? 可惜,挑了老半天,她却还是没想好哪边比较好。 整个芬芳楼,最最清静雅致的,就是雅苑,只是,那里是蓝况的故居,阮叶不想破坏那里的静谧。 “也许,蓝况希望你住进去呢?”一旁陪她走了很久,几乎走遍了芬芳楼每个角落的朝公子,一直不发一言,却始终与她保持不近不远地距离的朝公子,忽然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 阮叶有些不解地将目光投向他,会说话地一双眼睛好像在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里,应该是离死去的蓝况最近的地方了。”朝公子定定地看着阮叶的眼睛,“我不是说安葬他的地方,我是指他的 阮叶微微低眸,心里似乎在思索朝公子此话的意思。 “纪念一个人,最好的法子,就是让自己不要抗拒去接触他的过去。”朝公子轻声说道,他直视阮叶的眼睛,“可是,叶子,你却似乎想逃避。”阮叶立刻反驳道:“我没有。” 朝公子冷清地一笑:“是吗?那为什么,你不干脆住进这雅苑,而是只是叫人不要把雅苑锁起来?” “我,”阮叶一顿,“我会常常来看看的。”她低下头说道。 朝公子的语气多了一份淡淡的,似乎是有些心疼的怜惜:“你真的会吗?” “我,”阮叶倔强地道,“我会的。我不会让蓝况寂寞的。” 朝公子唇角微微扬起:“那你为什么不敢搬进这雅苑?” 阮叶眉头一拧:“这两件事根本没什么因果关系吧。” 朝公子轻轻地伸出手,几乎没有用什么力的落在阮叶的肩膀上:“叶子,有时候,纪念一个人,不需要刻意去让关于他的一切都维持原状。” 阮叶有些茫然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难道你认为蓝况希望自己生前住的地方,变成一个连仓库作用都起不到的空置的院子吗?”朝公子反问她。 阮叶有些无言以对了。 朝公子又说道:“也许,这整个芬芳楼,这个雅苑才是蓝况最想送你的礼物吧。” 阮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的确,这里是自己和蓝况一起待得最多的地方,是承载着蓝况那短暂而快乐的记忆的所在。他更希望自己可以时时记起吧。 “比起看到你去他的墓前悲伤,我猜,蓝况更想你能住在这里随时想起你们之间开心的时光。” 阮叶看向朝公子,忽然觉得这个一向以冷漠示人的男子,心中却也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细腻和柔软。 “嗯。”她点了点头,对一旁的徐妈妈说:“我就住这里好了。” 第一百零七章 群魔乱舞 就在阮叶决定住在雅苑没多久,乔不遗和紫罗也到了芬芳楼。 两个女孩子,下午刚刚吵了架,后来又都懊悔,此时便都很尴尬,互相撇着对方,却又不开口说话。 “叶子。”乔不遗见到阮叶,微笑着对她道,“你是不是有话要跟紫罗说?” “嗯?”阮叶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一抬头,却正好看见紫罗看向自己的目光,不由又点了点头,“嗯。”她这回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其实,那个……”阮叶手指拧着衣角,吞吞吐吐地道,“我是想说……” 紫罗有些忸怩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其实,我也……” 两个抢话说的少女忽然间又都不说话了,只是愣愣地看着对方,然后,在同一时间,居然不约而同地“扑哧”一声,笑了。 于是,直到最后,两个本想互相道歉的女孩子,什么关于“对不起”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却在相视而笑的那一瞬间,那一点点的小争执,便就此烟消云散,仿若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一天的结束,就是乔不遗被阮叶软磨硬泡地也没回成客栈,而是跟她一起留宿在了芬芳楼。wap.16k.c n朝公子则带着其实很想再跟阮叶像初遇那天那样再“夜谈”一回的紫罗回了落夕榭。 日子开始变得很正常,乔不遗开始每天都去六扇门报道,倒真的像是个捕快一样的。但是,有一点阮叶没搞懂,赵石跟他到底是不是上下属的关系?一个是捕头,一个是捕快----应该还是有差别的吧?而且,看其他捕快对赵石的态度和看乔不遗对赵石的态度,感觉就是不一样。怎么说呢?乔不遗和赵石说话时的神态。不像是在对自己地上司,不是说他没有表现出尊敬,只是,这种尊敬并没有像其他赵石的手下对赵石那样,很明显。 他们,似乎更像是一种结成了某种同盟关系的盟友。 阮叶是这样对紫罗形容的。 紫罗似乎已经完全被朝公子“解禁”了。乔不遗天天去六扇门报道,阮叶则天天坐在芬芳楼等紫罗来报道。 对于如何重新布置芬芳楼。紫罗也是想了不少点子的。 而徐妈妈和那个阮叶后来得知他姓姚的驼背龟奴,则苦哈哈地跟在两个人后面打转。听着她们天马行空的各种即兴地点子。 “这个窗户太小啦,我开茶馆的,又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http://.shushuw”阮叶的一句话,搞得芬芳楼所有的窗户都得重开。白天晚上,全是拉锯磨刀地声音,搞得楼里的姑娘们个个怨声载道,虽然不敢明着说什么,暗地里指桑骂槐的多了去了。 不过。阮叶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紫罗。 于是,对于那些吵死人地声音。紫罗用最直接有效的方法把全芬芳楼有意见的姑娘全都放到----工具就是她地得意之作。迷缘香。 迷倒这些姑娘之后,阮叶和紫罗把她们的脸都用墨汁画上了各种各样的场景,等那些姑娘醒了过来,并排站在一起面面相视的场面,差点没让阮叶跟紫罗笑破肚皮。 啧啧啧,自己虽然诗词歌赋不在行,不过作画好像还有点天赋嘛。阮叶看着那些显然还没从昏睡中完全清醒过来的姑娘们东倒西歪,站得歪七扭八的样子。转头问在一旁就差没笑得趴在桌子上的紫罗:“你知道她们要是整齐的站在一排,她们脸上地画会组成一幅什么样的画?” 紫罗一愣:“不知道。” “那不妨让她们站在一起,我们看看好了。” 正在二人聊天之际,那些姑娘差不多都完全清醒了。她们无一例外地先是指着别人的脸哈哈大笑,随后又因为被别人笑而露出迷茫的神色。最后整个芬芳楼则是尖叫声一片。 “好了!”阮叶大喊一声,跳上了桌子。“我这只是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我知道,我来接管芬芳楼,你们不服;我要把这芬芳楼改成茶馆,你们当中肯定有人也有意见。你们怎么说我,我基本上不会计较。但是,下次,”她向来只会露出顽皮神情地脸忽然一沉,“要是再让我听见有人说着些不干不净的话,再牵扯到我地爹娘身上,我就绝对不会让她好过!”说着,她将手里的茶杯顺手朝旁边的一个窗格,“啪”得一声,茶杯碎成无数碎片。但是,最让她面前这些本来还露出一些不屑神情的姑娘真正噤若寒蝉的,却是就在茶杯碎片落地的那一瞬间,那本来坚固到两三个臂粗膀圆的醉汉都无法撼动的窗格,居然也裂成无数小段! 整个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阮叶很满意这样的效果。 她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自己这个方向。 “我的意思你们都明白了?” 所有人都僵硬地点了点头。芬芳楼的姑娘虽然都是风月场上的狐媚,勾引男人的手段了得,不过,她们的天地也就是在这芬芳楼而已。她们接触的客人的确是天南海北,打哪里来的都有,可是,一夜的风流过后,还是各过各的生活。所以,多数姑娘接触的人面广,但其实在某方面而言,还是很单纯,比如这会儿,大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 紫罗忽然扯了扯阮叶的后襟:“我知道了。这些姑娘脸上的画,合起来就是……” 阮叶听着紫罗凑过来跟她耳语说出来的答案,不由笑嘻嘻地点了点头:“紫罗,你跟我果然有默契。” 只有站在离她们比较近的徐妈妈听到了紫罗的答案:“清明上河图。” 瞥了一眼自己旁边这些原来个个貌美如花,但是这会儿看起来比较像钟馗妹妹的姑娘们,徐妈妈简直无语了。就这还清明上河图,估计见到这些姑娘脸上的墨迹,能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驱魔乱舞”吧。 阮叶忽然朝紫罗眨了眨眼:“怎么样,窗格裂得很有震撼力吧,够镇人的吧?” 紫罗竖了竖拇指:“叶子,你武功进步了?” 阮叶悄悄地俯首至紫罗耳边:“不是的。我刚才看到有个木匠把这个窗格锯到差不多了,被人叫到大厅后面去了。” 第一百零八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闲暇的时候,阮叶和紫罗就像两个地主婆一样,一边开心地看着忙着重新布置芬芳楼而忙得就差脚后跟打到后脑勺的众人,一边嗑着瓜子,谈些有的没的。 紫罗总是和阮叶聊一些关于乔不遗的事情。 “叶子,你娘亲是在哪里捡到乔大哥的?” “叶子,你和乔大哥,还有你要找的那个叫阿旭的男孩子,一起长大,真好!” “叶子,你看不出来吗,乔大哥其实很关心你。” “叶子,你知不知道乔大哥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 “叶子……” 终于,阮叶受不了了:“啊啊啊啊啊,停!”她伸手做了一个一刀切的动作。 “紫罗你有完没完啊,不要老是问我阿布的事情,我哪知道那么多。想知道你就自己去问他好了。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的我哪儿知道,除非哪天他成亲了,我不让他们洞房,先把那新娘子带到你面前溜一圈,你自己看着她总结好吧?” “……”紫罗无语地看着阮叶,“叶子,你还真是聪明。”她苦笑地道。 “那当然,我可是聪明到无人能及的叶子。”阮叶得意洋洋地宣称,同时秒杀了从四周传来的怀疑眼神,看什么看,不同意我的话的就站出来!她眼珠转了转,很是疑惑地靠近紫罗的脸,研究了好半天,才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这么关心阿布的事情啊?” 呃……紫罗差点扑到,“我为什么这么关心乔大哥,你看不出原因吗?” 阮叶摸摸鼻子:“我为什么要看的出来?”她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紫罗,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手指差点点到紫罗脸颊上,“你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紫罗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是的。” 这下差点扑倒在地的人换成紫罗了。 她好不容易合起自己的嘴巴:“你开玩笑的吧。” 奇怪,心里怎么好像不太想听到这个消息? 紫罗一双本就明亮地大眼睛此时更是眨都不眨:“你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阮叶吞了吞口水,一时不晓得该说什么才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舌头的控制权:“很好。” 紫罗一愣:“很好?” 阮叶这会儿算是完全回过神来了,她使劲地点了点头:“当然很好啦。你看。我们是好朋友,你要是跟阿布在一起,也就变成了我的嫂子,那多好,亲上加亲嘛!”她笑嘻嘻地拍了拍紫罗的肩膀。1--6--k-小-说-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怎么酸酸的。 哎,大概我是在替紫罗可惜吧。毕竟,能遇见并喜欢上乔不遗这么个表里不一的极品男子,也真是运气有够差的了。像自己。能不能遇见乔不遗她已经没办法选择了,但是她必须得庆幸,自己还有可以选择喜欢。还是不喜欢他地权利,不然,想想都让人觉得前途一片灰暗了…… 心里这样自我分析着心情,阮叶一边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这十八年也算受够了乔不遗了,你要是能管住他,我求之不得。”她一边说,一边不禁望向听了似乎很开心的紫罗。 哎。自己真是有毛病,自己的好姐妹喜欢自己的哥哥,这根本就是一场注定是大圆满结局收场的戏嘛,自己心里到底是哪根筋不对劲,老是有点不痛不快地。 况且。只要乔不遗不整天跟着自己后面哩叭嗦,自己的世界不知道要清净多少。 紫罗见阮叶说得一溜一溜的。不由放心地抚了抚胸口:“我还以为听说我喜欢乔大哥,你会生气的。” 阮叶一愣:“我生什么气啊?”自己刚才那是郁闷,不叫生气。只不过,这郁闷也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就是了。 紫罗被阮叶的反问给问住了:“这……我就是一种直觉。” 阮叶刻意忽略心里地心虚:“看看,事实证明,你的直觉是错的。” 紫罗有些傻傻地笑了,阮叶则有种暗自松了一口气地感觉:“你啊。”她口中念叨着紫罗,心里却还在奇怪,刚才自己为什么心虚? 大概还是担心自家这个恶质的美男子找不到老婆,会管着自己一辈子吧……阮叶这样想着,半故意半无意地很快将心虚的感觉跑诸脑后。 “你哥哥最近在忙什么?”她迅速地转移话题,问紫罗朝公子的事情。 紫罗皱了皱眉:“我也不清楚,就知道他跟乔大哥一样,老是往六扇门跑。” 阮叶惊讶地扬了扬眉:“他去做什么?阿布是捕快,那里是他办公事的地方,他每天去那是职责,你哥哥去凑什么热闹?” 紫罗耸了耸肩:“我哪里知道。” 阮叶拿肩膀去碰了碰紫罗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不会是……你哥哥生意失败,打算改行去当捕快,赚钱家用吧?呵呵。” 紫罗不由翻了翻白眼,也不想想她那一双大眼睛,这么眼白眼仁分得那么清楚,简直就是大白天出来吓人的。 “首先,我哥哥不可能生意失败。”她说道。 阮叶笑嘻嘻地道:“对他这么有信心?” 紫罗一扬眉:“那是。” 她顿了顿,又说道:“其次,我哥就算生意失败了,也不可能去当捕快地。要来钱的路子多着呢,我宁可相信他会去杀人劫财,也不会相信他会去当捕快。” 阮叶听了紫罗的话,有些啼笑皆非:“什么叫宁可相信他会去杀人劫财啊?我都不知道要不要夸你对你哥的性格了解的这么透彻了。” 紫罗呵呵笑了两声:“总之,我哥不是个会去公门当差地人。” 阮叶小声嘀咕着:“前几天我还把乔不遗也归为绝对不可能的一员呢。你看现在,人家每天去六扇门,走得多积极。所以看事不能只看表面。” 紫罗听到她地碎碎念,不由笑了起来:“你还别说,乔大哥要当捕快的事情,我一开始虽然很惊讶,但是事后想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阮叶没好气地道:“你这算不算马后炮的一种?” 紫罗不以为意,笑得甚欢:“难道你不觉得乔大哥身上有一身凛然正气吗?” 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情人眼里出西施?阮叶无奈地不说话了,她好歹也跟乔不遗一块儿活了十八年了,她怎么就没发现乔不遗身上有什么正气? 第一百零九章 派发卖身契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其实还是很有道理的。徐妈妈请来的工匠都是好手,而且芬芳楼并不是要整个翻新,只是部分地方要按照阮叶的意愿重新布置。本就不大的工程,在徐妈妈两次加价的“积极刺激”下,还不到三天,这些工匠就完工拿钱走人了。 对于验收完工的效果,阮叶很满意。 紫罗也频频点头:“不错,叶子,你可以选个日子重新开张了。” 在监工的同时,她们俩可没闲着,同时还对芬芳楼的那些个姑娘们进行了“训练”。毕竟马上要重新开张的芬芳楼,不是妓院是茶馆了,这些女子再不是那样以身体取悦客人的货物了。 阮叶和紫罗商量之后,对集中起来的芬芳楼的那些女子宣布。等芬芳楼再次开张之后,她们的日子也肯定不一样。最大的变化就是,每个人都可以按月拿到工钱,除此之外,还会按照当月售出的茶水的多少按一定折扣得到钱。工钱是固定的,但是后面折现的钱数多少可就全凭个人本事了。 因为事先只是她们二人商量,并没有知会徐妈妈,所以后者目瞪口呆地听完阮叶的决定之后,立刻私下劝她改变主意。 阮叶非但不肯,还叫她把那些姑娘的卖身契都找了出来。http://.16k 徐妈妈无奈,却拗不过自己的新主子,只好去将那些决定了芬芳楼这些女子一生命运的卖身契都拿了出来。 阮叶扬了扬手里那一叠厚厚的卖身契,对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些有些年龄几乎还没有她大,但是眼神却都已经露出沧桑的女子说道:“这里是大家的卖身契,每个人都听清楚了,我这里是大家的卖身契,现在,我把它们还给你们!” 所有的人都将目光看着她。而视线地焦点,则是她手中那一叠厚厚的,但均摊到每个人头上却只有一张,薄薄的纸,同时也是一张可以让你升入天堂,也可以让你下到地狱的纸。 阮叶的声音并不算高,最多便是清脆而已。可是。在此时,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大厅之中,忽然便变得掷地有声起来。 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着一丝心动,但是,更多地却是迟疑。 阮叶和一堆人大眼瞪小眼了这么久。却没有见到她设想的会群情激动的场面,不由有些失望。她不解地将目光投向紫罗,后者朝她一笑:“你看我也没有用,估计这些女孩子是被你整怕了。http://.shushuw” 的确,这几天的相处下来。芬芳楼那些自认为很厉害很有手段地姑娘们达成了一项共识:那就是,有阮叶这样一个老板,是一件让人很想哭的事。她们可不是空口白牙地诬赖好人。虽然。阮叶心地不坏,也没有真正地责骂过她们,甚至于,她们见到的最多的场景,就是阮叶跟紫罗两个人嘻嘻哈哈。但是,这并不代表阮叶在恶作剧方面会收敛多少。 这个很“宝”的叶子小姐,这些天算是把她们给涮得惨死了。 原来,不管客人多少。只要从了徐妈妈地话,安心在这里过活的,大小都算是芬芳楼的摇钱树,虽然没有蓝止水那样地身价,好歹也为这芬芳楼每日进账不少。徐妈妈什么粗活累活也不要她们干。 可是,阮叶才不管这些。甚至于哪边的窗户少个人扶。她也会叫她们中谁去帮忙。 平日里几乎不做事的人,一时之间你能让她一下成为家务事事上手的贤妻良母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所以,很快有人开始抱怨了,用怨声载道来形容都毫不为过。 于是乎,这些人就都华丽丽地成为了阮叶“惩治”的对象,其实,说到惩治倒也太过严重了,阮叶最多也就是“整治”她们而已。而且,这“整治”一词之中,“治”的很少,着重点全在这个整上面了…… 所以,也难怪紫罗常常笑叶子根本是本末倒置。 因此,此时见到阮叶说要把卖身契还给自己,这些早就草木皆兵的姑娘们谁敢往前走一步?万一又是某人无聊加心黑地挖地一个陷阱,就等着有谁犯傻,自己往下跳怎么办?她们算是给她整怕了。 看着没人相信自己的样子,阮叶露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可惜这招也没用,面对着她,芬芳楼的一干女子早就给锻炼出坚韧的神经了。 “哎,我想不想是那个说狼来了地小孩子?”阮叶眨眨眼,问向一旁似乎是看戏看得很开心的紫罗。 紫罗点点头,表情超无辜:“很像。” 阮叶转过头,对着众人不由笑得邪恶起来:“是不是没有人肯相信我?” 一干人立刻都不禁打了个寒蝉。 一个干巴巴但是在此刻却显得无比谄媚地声音响了起来:“小的相信!” 阮叶循着声音望去,不知道是谁这么“识时务”,直到视线把整个大厅都扫了一遍,她还是没见着人。 不过,这个声音……她正想着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姚驼背就笑得特阿谀地凑上前来:“小的相信您哪!” 姚驼背就是那个驼背的龟奴,因为他生下来就驼背,所以家里人连名字都没高兴给他取,大家都叫他姚驼背。由于他长得实在是有点对不起爹娘了,所以阮叶和紫罗刚刚在说话时,已经完全将站在一旁的他给无视了。 不过,某些人天生就具备“百折不挠”的坚韧不拔精神,此时毫不在意其实已经被当做空气:“小的我发誓,叶子小姐您的话,我句句都相信!”他还极为夸张地配合动作,作了一个指天发誓的手势。 阮叶咯咯笑:“姚驼背,你还真是狗腿。”她心里其实是很瞧不起这样的人的,但是,好歹他是到现在唯一给她一个比较“正面”的反应的。所以,她笑嘻嘻地问他:“来来来,你看看有没有你的卖身契,拿走就是了。” 姚驼背挠挠头“我没有卖身啊,我就在这里干活计。” “去去去,那你跑来凑什么热闹!”转过身去不再理他,阮叶极具**力地掂了掂手里的卖身契,和颜悦色地问众人:“真的没人相信我吗?” 第一百一十章 为善为友 那薄薄的一张张卖身契,就像让人无法拒绝的**,终于,有一人开始陆陆续续地向这里靠近。 一双纤细的手似乎有些迟疑地举了起来:“我相信。”是一个相貌不算特别出众的清秀女子。 阮叶和颜悦色地问:“你的名字?” 女子道:“夏荷。” 阮叶找了找:“咦,怎么没有?”她以询问的目光看向徐妈妈。 徐妈妈赶忙对那女子道:“谁叫你说这个名儿了?说你本来的名字,被卖来这里时的名字。” “被卖来这里时的名字……”那女子喃喃地重复着,目光有一瞬的呆滞。 阮叶看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因为这一瞬间,这女子的表情,就像木偶,空洞且毫无生气。 她笑得更加灿烂了一些:“是啊是啊,你告诉我你原来的名字,我就把你的卖身契还给你。” 那女子木然地看了一眼阮叶,明明只会儿的工夫,阮叶却觉得几乎要有一世纪那么长了。 幸好,那女子还是开口了,不知道是紧张,还是僵硬,她说话时似乎用尽了满身的力气:“我叫张二妹。” 很俗气的名字,很土气的名字,女子却没有半点自卑,只是,她的语气,明明说的是自己久违的名字,却偏偏好似在叫别人一样阮叶暗笑自己什么时候这么细心,别人说句话都能想到这么多。一路看文学网 她赶紧低头找卖身契,这次果然找到了。 “喏,”阮叶朝她笑了笑,语气之中有着鼓励,“拿去。” 那女子似乎整个人都在用力,走上前的那几步路,她却走得那样沉重。终于伸出了手。连指尖都在颤抖。 当她接过卖身契的那一瞬间,那纸张哗啦地一声作响,却仿佛是刀尖划拉了一下人的心尖子一样,所有的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阮叶有些不习惯这么沉重的气氛,她咳嗽了一声:“这张卖身契你自己保管也好,销毁也好,随便你。总之。你自由了。” “我自由了?”夏荷的眼睛眨了眨,那双有着太多沧桑的眼睛,终于开始泛出点点泪光,那点星点地泪光,就像可以燎原的星火。终于有眼泪如洪水般从眼眶中决堤而出。 “我自由了!”她哽咽,终于泣不成声。 紫罗撇开脸,不忍看这样的场景。她终究是不习惯这样感情外露的场面。在落夕榭,她几乎没有看到过谁这样哭泣过。 阮叶有些不自在,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样。一路看小说网.16k 此时。倒是并不乐意她将卖身契都分给这些姑娘的徐妈妈站了出来:“大家都看到了,叶子小姐说到做到,你们还傻愣着做什么?怎么了。不想要自由的身份了?” 她的一句话,像是一下子点醒了满大厅地人,开始有人争前恐后地上前来。 很快,那些卖身契就各自回到了自己的主人手里。 而整个大厅,几乎每个人都哭了。 就连徐妈妈,都背过身去偷偷地抹眼泪。 直到这时,大家似乎才真的开始在心里接受阮叶,这个芬芳楼的新主人。 虽然说。各人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都是自由之身,去留随意。但是,本来看起来好似散沙地众人的心,却比原来走得更近了些。 “现在。你们都自由了,想去哪里都行。要是有了去处。不想留下来的,我不强留。”阮叶高声说道,“如果想留下来的,我也在这里保证,绝对不会让你们做原来的欢场女子。” 一双双年轻地眼睛,有着洗尽铅华的素净,曾经的沧桑在此刻沉淀,有着希望闪烁,一点一点,汇成了很多点。 “有人愿意留下来吗?”阮叶问道。 “我。”有人站了出来,是第一个拿到卖身契地夏荷。她的脸上,还有着斑驳泪痕,眼神却透着坚决。 第一次,因为被人信任,阮叶心中竟生出无法言说的一种感动滋味。 陆续有人跟着站了出来。她们有得因为刚才哭得太悲切,此时或是牵着彼此的手,或是相互扶持。她们之中,有一直交好的好姐妹,也有曾经因为争夺客人而明里暗里不和了很久的冤家,此时,无一例外,都将彼此视为自己的亲人和朋友。 望着眼前都那么信任自己的这些女子,阮叶笑得那样灿烂。 “大家以后,都是一家人!”她大声地说。 她真地很像自己的爹娘,还有阿布和阿旭,都在身边,那么,她就真的是一家人团聚了。大概是被眼前的场面触动了,阮叶心里不禁暗暗地想。 紫罗也似乎想着什么出神。 而此时,六扇门中,乔不遗和朝公子都在赵石的房间。后者地伤势恢复得不错,气色也比回来那日要好很多。 “能够得到朝公子的一臂之力,赵某感激不尽,只是……”赵石抬起头,目光平静之中却带着些许玩味,“朝公子此举对你有什么益处吗?” 朝公子主动提出,帮助赵石处理江湖上地七八恶。 朝公子唇角轻轻扬起,勾出一个隐约的笑容:“人都有好奇心,并且,我还可以帮朋友。” “朋友?”赵石循着朝公子的视线,看向站在一旁,一身蓝衫,半点不像捕快的乔不遗。 他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他继而对乔不遗道:“你能有这样的朋友,却是幸事。” 乔不遗温然地一笑,好似清风拂面,他淡淡地道:“那是自然。” 赵石皱了皱眉:“七八恶的事情,我本想到武林大会时才说的,但是,既然两位都是自己人,我不妨现在先将大体的情况跟你们说明一下。” 随着赵石的叙述,乔不遗的眉头不禁皱紧,而面无表情的朝公子,脸色似乎也很严峻起来。 大概一下子说了太多的话,赵石有些疲惫地喘了口气。 “我掌握的具体线索以后再和你们说吧。”他疲乏地闭上了双眼,过了一会儿才道:“要是你们在听了我刚才的话,还对七八恶的事情感兴趣,可以先去找九叔。你们要跟他学的还很多。” 赵石的语气,好像乔不遗和朝公子都只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学生。 第一百一十一章 茶需人来品 阮叶已经在芬芳楼住了一些日子,住着蓝况曾经住过的雅苑,心境起着慢慢的变化。 也许朝公子说得对,纪念一个人,不需要刻意去回避什么。 阮叶转头看了看床头的那个瓷枕,那是朝公子送给她的。 因为,住进这芬芳楼以来,她的睡眠一直不好。 说到这个,连乔不遗都很为她担心。要知道,以前在荷谷,阮叶抱着棵树干都能睡着。有次,大半夜她自己溜出去玩,找了一棵树爬上去玩,玩着玩着居然就睡着了,第二天顶着满头被蚊子咬的点点红包,差点没被阿旭笑死。 乔不遗略懂医术,也配了一些凝神安眠的药给阮叶,她吃了却没什么效果。 后来,她正忙着张罗芬芳楼重新开张的事情,朝公子偶然来找紫罗,正好听见她们在说这个,后来便差人送来了瓷枕。 阮叶收下这瓷枕时,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不过,大概有钱人买的都是奇珍异宝,这个看起来也就是精致一点的瓷枕,真的让她当夜一晚好眠。 “你哥哥还是蛮够朋友的嘛。”阮叶对紫罗说。 紫罗摇了摇头:“你不觉得我哥哥对你很特别吗?” 阮叶一愣,继而点点紫罗的额头:“你想太多了。” 紫罗头一偏:“希望是我想太多了。。1-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阮叶将那瓷枕抱入怀中,笑了笑:“就算他对我特别,他其实也不是对我。” 紫罗翻了个白眼:“叶子,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阮叶举起瓷枕作势要砸她:“你才说的是什么话!” 紫罗赶紧躲开,笑着讨饶:“别打别打,你不把话说明白还打人,真是好不讲理。” 阮叶拿开追杀紫罗的凶器---“瓷枕”,笑嘻嘻地道:“这你都不明白?” 紫罗眨巴着她那双大到有些恐怖的眼睛:“明白什么?” 阮叶用手轻轻地摸索着那瓷枕光滑的表面:“他对我好。只是因为我像一个人。” 紫罗有些了然:“莫峰雪?” 阮叶点了点头:“难道,你哥哥对我好,你还有别的解释吗?” 紫罗小声嘀咕道:“我还以为他喜欢你了呢。” 阮叶没听清:“你说什么?” 紫罗扯开话题:“我说你怎么就能想到这个原因的呢?” 阮叶白了她一眼:“别以为我真的没听清楚你刚才说地那句话。1-6-k-小-说-网” 她将瓷枕轻轻放回**,这才转过身对紫罗道:“下回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 紫罗撇了撇嘴:“叶子,你不会真的这么小气吧?” 阮叶耸耸肩,说得很无辜:“我有跟你说过我很大方吗?” 紫罗无语。 阮叶又看了一眼那个瓷枕,淡淡地说了一句:“不管怎么相像。我毕竟是我,大概下回你哥哥再对我好,我可能就不会这么没头没脑地一股脑儿接受了。” 紫罗听着阮叶这突如其来的一句似乎很低沉的话,弄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 “你……没事吧?”她口气略带迟疑地问道。语气这么深沉,还真不是阮叶的风格。难怪她会不自在。 阮叶低下头,声音闷闷地传来:“我有事。” 紫罗连忙走过来,关切地问:“你怎么了?” 阮叶猛地抬起头,脸上荡漾着一种叫做无耻的神情:“我担心死了,哎。你说你哥哥真的爱上我了,怎么办才好呢?” 紫罗一愣,随即立刻扑上来勒住她地脖子:“你这个无耻的女人。我勒死你!” 阮叶一边努力挣脱紫罗的双手,一边还不忘继续帮刚才的话讲完:“哇哇哇,我这还没进门呢,小姑子就要虐待我。看来,我还是早点跟你哥哥说清楚,让他认清事实,我不是莫峰雪,他可千万不要喜欢我啊……” 这在这时。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她们两个立刻各自站好。 “是我。”听声音,是朝公子。 “进来吧。”阮叶去开门。 依旧是一身白衣,这于他似乎是一个符号,白衣胜雪。冷若冰霜,让人顿生觉得遥不可及的距离感。朝公子永远是江南千万女子心中地梦。是仿佛神一般的存在。他永远的以一种冷漠地表情看着周围,即便发生的事情近在咫尺,可是,你看他看着你的眼神,却还是远在天涯。于是,一种拼命想靠近,最终却知道他是无法企及地无力感,便油然而生。 只是,这会儿的他看起来有些疲惫。 不过,令阮叶惊讶的是,他进来没多久,跟着走进来地乔不遗,似乎也是疲惫不堪。 紫罗叫了朝公子一声:“哥。”便安安分分地站在旁边,不再多说话。见到乔不遗进来了,她的脸上露出一闪而过,被她刻意隐藏的喜悦。 “乔大哥。”她甜甜地叫了乔不遗一声。 虽然很累的样子,乔不遗却还是朝她微微一笑:“来找叶子的?” 紫罗点点头:“嗯。” 朝公子坐下后,阮叶好歹还有一点主人的自知,便给他倒了杯茶算是招待。此时见到乔不遗回来了,两人都一副累到不行的神色,她不由好奇地问道:“阿布,怎么回事?” 乔不遗接过她手中的茶壶,淡淡地道:“没什么,我们刚从六扇门回来。” “赵石让你去抓犯人了?你怎么累成这副德行?”阮叶问。 乔不遗喝了口茶,不由一皱眉:“这是什么?” 阮叶立刻笑得灿烂无比地凑过去:“这是我自己调地花茶,怎样?” 看着满心希望自己得到夸奖的阮叶,乔不遗毫不留情地说道:“阮叶,要是你拿这个招待客人。我怀疑你的茶馆真的会有生意上门。” 阮叶立刻被气得七窍生烟:“哼,不懂欣赏的人没资格做出评价!”她气呼呼地一把抢过乔不遗地茶杯。 乔不遗但笑不语,脸上的疲乏似乎也少了不少。他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地朝公子,后者依旧不声不响地慢慢抿着阮叶倒的茶,好像真的实在品尝什么名茶一般。 阮叶不无得意地道:“看吧,还是有人懂得欣赏。” 乔不遗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阮叶道:“对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为什么你们这么累?” 第一百一十二章 赵九的故事 乔不遗一直认为,仵作赵九的背后肯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而且,这个故事一定也很精彩。 只是,他一向没有去探询别人过去的爱好,所以他对于整个六扇门上下对赵九表现出的恭敬,看在眼里,但是既然没有人主动告诉他,他也就从不问为什么。 那次,在和朝公子回芬芳楼的路上,他不经意地道:“赵九的武功很深。”他能在自己完全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如果是别有用心的人,那他无疑是将空门完全暴露,后果只能是必死无疑。 朝公子的脚步一顿,随后只是点了点头:“嗯。” 他冷若冰霜的脸上并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对于乔不遗的话,他只是客观地表示赞同。同时,也表明,赵九武功很高,这个事实,他早就知道。 只是,他怎么会知道的? 乔不遗没问,朝公子也没说。 赵九的故事的确很精彩,虽然赵石不是个很会说故事的人,可是,即便只是寥寥数语,乔不遗还是听得聚精会神。 赵九本来是一个小衙门的师爷,很安分守己的小角色,待人和善,孤身一人。他原来也不叫赵九,他叫赵培新,和他的人一样普通的名字。 不到二十岁,赵培新就因为是那个县城唯一一个秀才,并且屡试不中,便当了县太爷的师爷。。1@6@k@小说网。他是吃住都在衙门里的。对他而言,除了那个喜欢贪点小财的县太爷,那个衙门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 只是,有一天,他的这些家人全死了。 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手里。 因为,这个江湖人士。听说他们地县太爷是个贪官。 赵培新因为那天正好犯了咳症,夜里咳得睡不着,半夜去医馆找大夫,这才躲过一劫。 那天夜里,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不急不缓的,就像那个杀人者的刀。 赵培新回到县衙的时候。满地的雨水,已经被血液染红,看得赵培新心里发堵。 那时,赵培新刚刚喝了大夫免费给他配的一帖驱寒汤,因为他到医馆地时候浑身几乎湿透了。 他几乎是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回走的。因为那个大夫的驱寒汤不仅驱走了他去时一路的寒冷,顺带还将他地咳嗽给止住了。手里拎着几个穿成一串的药包,赵培新的心情还不错。 直到,他走到县衙门口,看着大敞的大门。心里升起一丝不安。 可是,县衙上下被人屠门,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一些。1--6--k--小--说--网而赵培新只不过是一个很平凡很普通的师爷,他不会往这方面想地。他抬脚踏进了对当地的寻常百姓来说,不免高了些的县衙大门地门坎。 然后,他看到了他毕生都难以忘记的场景。 在他离开之前,他确定还活着的那些人,都死了。 有的是一刀毙命,有的则被砍了很多刀。 这个小小的县衙,并没有多少人。除去赵培新,就算加上县太爷,也不过十个人而已。 可是,看着他们的尸体,赵培新的胃部一阵**。他低头吐了,吐出了刚喝下去地药汤。吐出了晚饭,他几乎连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他不知道这里到底发生过什么,他见到的,就是这些人的死状。 脾气暴躁的老捕快老于,刚刚当了爹的年轻衙役小朱,看门地老人马大叔……所有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他们地血,顺着雨水,汇成一条小小的水流。 那些皮肉翻卷的伤口,有的因为雨水的浸泡显得有些苍白,还有一些因为时间不长,所以泛着猩红,却都陈述着同样一个事实----这些人已经死了。 这些人里面,没有县太爷。 县太爷没有死,在其他人浴血保护他的时候,他从花园一个角落的狗洞里爬了出去。 第二天他就连滚带爬地去京城投奔他的恩师去了。听说,他的恩师是京城中的一个大官,并且有意要将女儿嫁给自己这个得意门生。 赵培新守着一堆尸体,等到六扇门的人来。 那时的六扇门,已经有不少精英,况且,这个案子其实也并不复杂。 再加上,赵培新还提供了很多线索,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在等待六扇门派人来之前,赵培新作了一件即便是六扇门的人也觉得惊讶无比的事情----虽然没有解剖尸体,但是,赵培新几乎已经把他就这样不动手能观察到的所有的地方都观察到了。 想到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几天几夜不吃不喝,只是不停地关注着这些尸体上的伤口和其他痕迹,这场面,甚至比让人想象这些人如何被杀还要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他们,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这是赵培新在交代完所有他知道的细枝末节后,倒下之前,说的一句话。 因为赵培新提供的线索,那件案子很快就破了。 而原本只是个文弱书生的师爷赵培新,则通过努力,去另一个地方作了捕快,最后也进入了六扇门。 只是,那时,他的名字不再叫赵培新,而是叫赵九。他要时刻提醒自己,他不是为自己而活的,他是同时为着九个人而活的。那九个白白死去的人,是他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个世界上,总有有些人是为了别人而活的。 很难令人相信,赵九是快二十岁才开始习武的。因为,二十五岁时,他的武功已经登峰造极。 而他在追捕犯人方面的快、准、狠,都让他快速地成为了六扇门里的高手。 只是,有一天,他忽然就递了辞呈。 听到这里,乔不遗终于忍不住发问:“为什么?” 赵石目光有些忧郁地看向验尸房所在的方向:“他说,他累了。” “但是,他对上头的人说,虽然不当捕快了,但是他留在六扇门做些其他事情。于是,他成了六扇门的一个仵作,最优秀的仵作。再后来,他收养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我。”赵石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我的本事都是他教的,既然你们都愿意帮六扇门,这次对付的又是七八恶,还是有些棘手的,我想,我们都需要他的帮忙。” 第一百一十三章 来自武林大会的灵感 芬芳楼重新开张,名字虽然还是老的名字,但是生意却从青楼改成了茶馆。 开张那天,倒的确是宾客盈门,但是过了那几天,芬芳楼接下来的声音用门可罗雀来形容都一点也不为过。 “哎……”阮叶双手托住下巴,可怜兮兮地望向紫罗,“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 紫罗尽量告诉自己,有时候人生需要一些善意的谎言:“不错啦,看看现在的芬芳楼,整个氛围都很积极向上的嘛!呵呵……”紫罗说完自己都觉得没有什么说服力了,不由一阵干笑。 阮叶想到昨晚上跟乔不遗的对话就很想暴走。 “叶子,你觉得芬芳楼在你的折腾下还能支撑多久?”乔不遗坐在屋檐下的栏杆边,看着外面寂静如水的夜色,淡笑而问。 “阿布,你别太小看我了!”阮叶的粉拳在乔不遗面前晃了晃。 乔不遗轻轻地握住她的手,修长的手指点着阮叶右手上的一个小小的伤口。 “这里是怎么弄的?”他轻声问道。 阮叶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没事,不知道碰到哪里了。”她不是很在意地说道。 转身趴在扶栏上,她看向月色遍地的院子,住在雅苑虽然没有几天,但是她已经很喜欢这里的环境。一路看小说网至少,相对热闹的芬芳楼中的别处,这里真的是闹中取静,别有一番洞天。 这让她分外地想念起荷谷起来。 “怎么了?”乔不遗将她垂在耳边的几丝黑发拢在一起,顺到她的耳后,“是不是想家了?” 阮叶微微侧过头,很老实地点了点头:“嗯,有点。” 乔不遗的唇角微微翘起,温润的眉眼间。闪过丝丝宠溺与心疼:“为什么一定要学着去经营芬芳楼,将它变成茶馆?你知道地,要是你不愿意,没人会逼你。” 阮叶吐了吐舌头,扮了个可爱的鬼脸:“因为我要当个有钱人。难道指望你当捕快的月例啊?”其实,她更重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蓝况。 阮叶是她在谷外交的第一个朋友,蓝况则是她在谷外第一个失去的朋友。 而且。蓝况当初是在知道阮叶接近自己的目地下,还是将她看做了朋友。这是阮叶对于已经逝去的蓝况,怀有愧疚的地方。 不过,这些事情乔不遗这个大笨蛋才不可能明白呢。 她想着,只给出一个要当有钱人的答案。却没有注意到,在她扮鬼脸时,乔不遗眼中一闪而过的心疼。 她贼兮兮地靠近乔不遗,一脸财迷地问:“说到这里,你问过赵石当捕快一个月可以拿多少钱吗?” 乔不遗不由莞尔:“没问。。16k小说网电脑站,16k。” 阮叶皱了皱眉。很老到地说:“阿布,你这样是不行地。” 乔不遗扬了扬剑眉,唇边噙着笑容:“哦?” 阮叶一副好心给他指点的样子:“你事先不问清楚工钱怎么算。到时候拿得少了再想找人说理,可就难了。” 乔不遗很是受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阮叶摇了摇头:“哎,连那个势利眼姚驼背都比你精明。你说我当然要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乔不遗也不反驳她的话,脸上挂着一向不变的温吞笑容,清朗的面孔在瞬间显得清晰无比。 “不要老是笑,我又不是那些花痴。”阮叶伸出手去,想要拉扯他地脸颊,将他看起来有些碍眼的笑容给扯个干干净净。 但是。乔不遗敏捷地一偏头,她的双手便落了空。 “什么花痴?”他笑着问,夜风拂面,凉意习习,却因为他地笑容而多出了一份温暖。 “还能有谁?”阮叶不由想翻白眼。 乔不遗住在芬芳楼。简直就像是安排耗子住在猫旁边,而且。还是一只耗子跟一群猫的比例。 芬芳楼的姑娘们实在是有够生猛,或者,也可以说是乔不遗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要不是因为阮叶近几日采取了一些“非常的镇压手段”,这会儿怕是他们连清清静静地坐在这里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记得当时,她包袱款款地拉着乔不遗刚踏进这芬芳楼的大门,立刻被那些眼睛里散发着点点金光的姑娘们给围得水泄不通。 而且,她们不约而同地选择性忽视了即将成为自己衣食父母地阮叶,将目光都凝聚了乔不遗的身上。 “乔公子,您怎么来了?”这些女子七嘴八舌地跟乔不遗打着招呼,声音一个比一个更甜腻,直叫阮叶怀疑徐妈妈平时是不是每天都给她们每个人的嘴巴涂满蜂蜜。 不过,为什么她们都会认识乔不遗?阮叶这才想起,蓝况死后,乔不遗曾和六扇门一起来过这里。 阮叶狼狈不堪地拉着乔不遗直冲雅苑。直到气喘吁吁地关上雅苑的门,阮叶才有空去对一旁显然也有些狼狈的乔不遗发火。 “乔不遗!”当阮叶只是连名带姓地叫他地名字时,说明她真的已经愤怒到了极点。 偏偏,乔不遗一点想要安慰她地打算都没有。 “叶子,为什么她们看起来都比你有女人味?”乔不遗一点也不怕死地加了一句让阮叶简直火冒三丈的话。 乔不遗的恶趣味之一,就是非常乐意看着阮叶气得跳脚,如果可能,他会尽力地火上添油。 于是乎,芬芳楼所有觊觎乔不遗的姑娘,统一被阮叶归到“花痴”一类。 俗话说得好,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那些疯狂的女人是苍蝇,乔不遗是鸡蛋,他的笑容就无疑被阮叶认定是鸡蛋上的那条“缝”。 总算乔不遗有点自知之明,在阮叶瞪了又瞪下,略微收敛了一下自己的笑容。 “叶子,过两天我可能要出趟门。”乔不遗忽然道。 “你现在也没有哪天是呆在这里没出去的。”阮叶不以为然地道。 乔不遗摇了摇头:“我这次是和朝公子跟着赵石一起去武林大会,晚上大概不会回芬芳楼。所以,你和紫罗不要惹事。” 阮叶撇撇嘴:“知道啦,嗦。”不过,她的心里去盘算开了,武林大会啊……好像有点利用价值的样子…… 紫罗在阮叶的眼前晃了晃手:“喂,叶子,你走神走到哪里去了?” 阮叶这才回过神来:“紫罗,我有个好点子,你要不要听?”她笑容满面地问。 紫罗好奇地把耳朵凑了过来。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路吆喝 生意哪里来? 生意不会自己从天上掉下来。 生意是要自己去揽过来的。 如何揽生意呢? 当然得吆喝。 譬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这类的话,肯定得多说。这类的话,不仅要多说,还要专找人多的地方去多说。 可是,现在的芬芳楼,完全是门可罗雀,就算蚂蚁现在在芬芳楼的门前排队,估计都不用担心会有从天而降的人类脚丫来破坏它们的队形。 所以,即便想要吆喝,阮叶也不会选择在芬芳楼的大门前。 原因一,她不要做姚驼背原来做的事情,很丢脸。说她虚荣心作祟也好,说她爱面子也罢,总之她不要站在大门前左一句“客官里面坐坐”,右一句“客官要不要进来喝杯茶”。 原因二,退一步说,即使她抹得开这个脸,现在芬芳楼前面也没这么多的人了,完全不符合吆喝要找人多的地儿,这个原则。 原因三,她已经想到了一个很好的地方,可以拉到很多客人,赚钱的机会简直无限美好。 当当当当,这个地方就是---武林大会。 话说参加武林大会的人,是什么样的都有。.16k.c n 既有腰包鼓鼓的那种已经在江湖上功成名就,捞了不少的有钱人。也有那种匡扶正义到自己每天只吃咸菜馒头的两袖清风的大侠。 再说了,江湖人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是在追杀别人或者被人追杀的。他们也像普通人一样,有吃喝拉撒的普通需求的。而且,大侠吃饭也是要花钱的,估计要是哪个大侠整天东家蹭饭西家喝汤,也没什么威望可言了。 所以,除了专职打家劫舍的黑道,白道上地江湖人士都是有些“副业”的。不然大家都入丐帮好了……而阮叶现在看中的,就是他们这些“副业”赚到的钱。 镖局跑趟镖价格可不低,收入当然不少。徐妈妈变身包打听,得回来的情报就是,这回武林大会似乎不少开镖局的江湖朋友会参加。 好,阮叶点头,紫罗也点头。 据说江湖上最不值钱的是人命。但是最值钱地也是人命。只要小有名气的大夫,有这么点功夫或者养了几个随时可以护身的毒物,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三五年的工夫,钱包也都赚的鼓鼓。 姚驼背这回也出了不少力,打听到地消息还真是振奋人心。似乎好几位江湖上有名的大夫。包括某某神医,某某医神,某某阎王愁,某某无常见了回头走……总之,会有不少江湖上比较出名。一路看中文网首发或者很出名,但是对阮叶来讲,就是他们都很有钱的这些大夫。会到会参加。 很好,阮叶再点头,紫罗也再点头。 其实,江湖上最赚钱的,还是要数像朝公子这样,平时不太会招惹别人,做生意做到风生水起,但是武功卓越。一般没人敢上门打劫的。这类人最有钱了。不信你带着一票兄弟去落夕榭抢劫一回试试,保证能让你在那里地水牢住到寿终正寝。 也许不会有多少像朝公子这么富可敌国,但是绝对一个个跟移动小金矿一样。而这会儿,凭着以往的交情,全芬芳楼的姑娘全面反馈回来无比乐观地前景。这些本职是江湖中人,但是兼职小到在路边开个小酒肆的。大到在江南有数十家商铺不等的生意人,到时会去到会场的,数量可喜。 非常好,阮叶继续点头,紫罗也继续点头。 信息全面汇总的结果很明显。用一句话概括就是----武林大会绝对是个招揽客人的好地方,是吆喝群众,寻找商机,建立长期客户的绝佳场所! 阮叶一抹嘴巴,没二话了,都到这个份儿上了,不去武林大会的是傻子。 当然,也不能说去就去,多少得准备一下。 俗话说得好,有备无患嘛! 武林大会在哪里开,具体何时开,要参加是不是得有什么请帖之类地,这些事情都交给徐妈妈和姚驼背去操心吧。 阮叶主要是不放心芬芳楼的这些姑娘们。 那个谁,我们这是去参加武林大会,去忽悠,呃,不是,是去吆喝客人来芬芳楼掏钱喝茶。你把你那件什么霓裳轻纱衣收起来,你打算去色诱谁? 那个谁谁,你可不可以专心听我说话,再这么多话,就算我们进得了武林大会也会被赶出来的。 那个谁谁谁,不要问我会不会跟着乔不遗去。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什么?我怕他?哼,我只是想证明自己完全可以不依仗他也去的了武林大会。 总之,亲爱的武林大会,我来啦! 事情还是比较紧急地,但是在此刻,充分体现了徐妈妈和姚驼背的办事效率。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要把这么多人偷渡进武林大会地几率几乎为零,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正大光明地走进去。 的确,这个武林大会是想要类似于英雄帖的东西的,当然,阮叶他们没有。 但是,没有英雄帖,认识几个英雄不就行了。 话说,英雄向来难过美人关。 而芬芳楼的姑娘们个个是美人,认识的英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随便飞鸽传书,或者托人带个口信,一句“人家想去武林大会见识见识嘛”,一切问题就都迎刃而解。 于是乎,武林大会召开那天,阮叶和紫罗,带着芬芳楼的一票姑娘,捧着瓜子,带着水壶,搬着小凳子排排坐,在下面听那个主持大会的大叔说话,听得正如痴如醉的时候,后领被人拎了起来。 “叶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阮叶一回头,就对上了乔不遗那张明明还是像往常那样笑得温文尔雅,但是怎么看都有点扭曲的俊颜。 呃,阮叶当然有想过自己会暴露,但是没想到自己会暴露的这么早。 “那个……”她脑筋飞快地转着,下一秒就立刻扯回自己的领子,并且无比熟稔地跳到旁边的朝公子旁边,挽住他。 “我是跟着他来的。” 喂,朝公子啊,你最近一直表现的好像很友好的样子,这回可要救我哪! 因为被阮叶“含情脉脉”地注视了好一会儿,似乎一开始没打算说话的朝公子终于开口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击 “原来你已经来了。”朝公子淡淡地道,如玉一般的容颜虽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语气之中,却带着点点的暖意。 阮叶立刻机灵地回答:“是啊,紫罗说你要跟赵石和阿布先过来,所以我们就自己过来了。” 好样的,朝公子,够义气! 阮叶一边在心里感谢朝公子的出“言”相救,一边悄悄跟紫罗打了眼色。 紫罗当然心领神会:“是啊,乔大哥,你之前没听我哥说吗?我和叶子还说一会儿去找你们的,没想到你倒先看见我们了。” 乔不遗看了看笑得满口白牙的阮叶,又看了看即使是在笑,眼睛依旧大大的紫罗,最后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说完那句话后表情丝毫不变的朝公子,只是慢条斯理地道:“看来就我一个人还不知道这件事情。” 阮叶被他这慢吞吞的话说得心里没底,不知道他到底信了几分。 “呵呵,谁叫你这几天那么忙,我也忙,所以一忙就忘记了。呵呵……”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你不信我就说到你信为止。 “是啊是啊……”紫罗在旁边帮腔。心里则道,对不起啦,乔大哥,不是我存心要骗你,只是这个热闹不是一般的大,要是我错过了就太可惜了。。1 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乔不遗似乎还要说些什么,赵石走了过来:“我们去那边。” 顺着赵石手指所指的方向,是几个似乎很有威望的人,但是打扮各异,正在那里相互交谈着。紫罗不由跟阮叶咬耳朵:“怎么连异域的人也有?” 阮叶笑了笑:“难道异域的人就不能崇拜我们中原的江湖正义吗?”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总有些调侃的感觉,让人发笑。 乔不遗和朝公子点了点头,又低声对阮叶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们。别乱跑。”他看了旁边坐着地一排芬芳楼的姑娘,感觉她们好像有点倾巢出动的意思,本想再叮嘱阮叶几句,但是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人已经因为他们的交谈而听不见前面主持大会者的声音,正朝这边投来不满的目光,他只得揉了揉阮叶的头便作罢。 等乔不遗说完这句话。他们三人便离开了这里,朝那边走去。 阮叶双手压平被乔不遗揉得翘起地头发,冲着他的背影做鬼脸,我可没答应你老老实实坐在这里。 瞥了一眼目光全都追随乔不遗和朝公子而去的那些女子,阮叶翻了个白眼。 “喂喂喂。16k小说 网现在不是各位犯花痴的时候。”因为其他人都是坐着的,她边弯下腰轻轻地拍了拍手掌,将众人地目光都吸引至自己这里。“赶紧各自瞄好目标,逐个击破!” 显然这些常年待在芬芳楼,即便偶尔上街也只是置办点东西的女子。对于能参加这个武林大会,激动之情一点不比阮叶和紫罗这俩丫头少。 阮叶这一声令下,她们也求之不得。立刻各自正大光明地东张西望。 而她们这一堆简直可以用阵容强大来形容的超强娘子军。也早就引起了附近一些人的注意。 江湖中的正义人士又不是圣人,除了他们自己心中地认定的那个不可侵犯的道义原则外,大多数人都不是太过苛责自己地,甚至里面酒色财气样样均沾的也不在少数。 其中更有一些原来还是芬芳楼的常客,这会儿在这里见到自己的红颜知己,自然也很是“关注”地不时向这里张望。 芬芳楼的姑娘自然是身经百战,什么样的男子没见过,对于投注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完全当不存在。相对而言。阮叶和紫罗的那点道行则有点招架不住,加上两个人来这里,还存了一半看热闹地心思,这会儿不溜,更待何时? 来这里之前。阮叶就和这些沦落风尘,甚至其中已经有很多人都开始破罐子破摔的女子约法三章。 的确。之前的命运已成事实,可是,这今后,能不能重新抬起头来做人,还要看你们自己。 要是继续这样浑浑噩噩,自己不想办法拉自己一把,那就真的这辈子都这么沉沦下去了。 茶馆地生意必须得想办法让它好起来。虽然这次来武林大会,用的还是“美人计”,但是,这个“美人计”,只是点到为止。要是遇见那种还把现在地你们当做原来的你们的人,即便他再有钱,再能给我们芬芳楼进账多少金银财宝,都别睬他。 阮叶甚至撂下话了,大家尽管按照这个原则来,要是真有几个不开眼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能说出这么豪气的话人,一般只有两种:一种是唬人不遗余力,空摆个架势,情况不妙就立刻逃跑。还有一种就是找到靠山,所以狐假虎威,呃,不是,是理直气壮----阮叶把自己归为第二种。 她心里的如意算盘是这样打的。 赵石是六扇门的,紫罗救过他,他也算欠了紫罗一个人情,所以,到时候要是有个什么事情,逮着他帮忙他还能跑得掉? 听到这里,紫罗不由笑她:“你倒是会替我做人!” 阮叶得意地一笑,继续往下说。 朝公子看起来不像白道的,姑且归到黑道那一类,他出马事情就更好办了。比有钱,还真找不到几个人比他有钱,谁想跟朝公子比砸钱,绝对是脑袋摔傻了。比武功,要想打败他的也没几个,紫罗说过江湖上的什么排名,貌似朝公子在前十。比阴沉,朝公子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没有表情时,周遭方圆十里的气温可媲美寒冬腊月。最重要的一点是,朝公子现在的态度是越来越友好,阮叶向来是有光就沾,有油就揩。 紫罗斜了她一眼:“居然动我哥的脑筋。” 阮叶一本正经地咳嗽两声:“紫罗,你这话可不能乱说,会让人误会的我喜欢你哥哥的。” 紫罗坏笑:“你要真喜欢上我哥哥也没什么不好。” 阮叶这下真给吓得咳嗽起来了:“开什么玩笑!” 紫罗见她都不提乔不遗,不由道:“你怎么不说乔大哥?他也很能给人依靠啊。”她不由为心上人鸣不平。 阮叶扁扁嘴:“他还是算了吧,我就算只是借他肩膀靠一靠,都要担心他会不会一声不吭就走掉,然后把我摔个狗啃泥。” 想起乔不遗那温吞的笑容,还有那总是从容不迫的语气,她就觉得不爽。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道回府 阮叶和紫罗装作不经意地随着人群靠近,希望可以听到一些赵石他们谈话的内容。 但是,既然是武林大会,武林高手就变得跟菜市场卖的大白萝卜一样,遍地都是。大家说的又是紧要的话,不光找避人耳目的地方,而且各自只对想说的人用密音之法,所以,饶是努力地去靠近那几个人,她们还是什么话也没听到,倒是被乔不遗略带些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 紫罗摸摸鼻子:“真无趣。” 阮叶倒是兴趣盎然,一点也没有扫兴的样子:“着什么急啊。我们听不到他们说话,但是不代表别人不知道他们说什么啊。别忘了,我们还有她们……”她朝着那些已经各自行动的芬芳楼的女子瞥了一眼,笑得胸有成竹。 俗话说得好,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而现在如同花蝴蝶满场飞的芬芳楼的姑娘们,个个都是那些人偷不着又极想尝尝甜头的蜂蜜。偏偏,因为之前跟阮叶的约法三章,她们虽然张扬,但是并不放纵,就好像是惹人怜惜的红杏,已经从高高的围墙内伸出了细枝,却依旧那么高高在上,看得见可人的样子,嗅得到迷人的花香,偏偏就是触碰不到。 很快,就已经有人按捺不住了,很多人的视线都射向这边。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没事干的阮叶和紫罗只好又回到座位那里,一边看着和别人说话的赵石、乔不遗和朝公子,一边忧伤明媚地嗑着瓜子等着武林大会散会。 武林大会说是大会,其实真正关心其中内容的,大概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他人的出席除了有充场面的嫌疑之外,似乎更是为了印证自己能收到请柬,来肯定自己在江湖上的威望和地位。 托着下巴。无聊地等到大会结束,原来会后还管饭。 不过,阮叶才没兴致吃他们的饭,又没什么值得一听的小道消息,那饭大概也不会是多么好吃地东西,她还不如回芬芳楼去,好歹芬芳楼女大厨的手艺不是一般的好。要不是这位女大厨的身材实在是比较彪悍。估计早就被人娶回家了。 阮叶朝一直埋首坐在一旁,看起来跟普通大婶没什么区别的徐妈妈咳嗽了两声,徐妈妈点了点头,又看了看旁边一直眼珠子四处滴溜的姚驼背,后者会意地颔首。随即若无其事地在会场上转悠了一圈,于是芬芳楼的女子便都跟着回来了。只留下身后一堆恋恋不舍地目光。 呵呵,阮叶心中满意地偷笑,要的就是你们不舍,要想再见佳人。1---6---k小说网来芬芳楼喝茶就对了。不过,只是喝茶哦! 嗯,这里的客户算是定下来一半了。阮叶心满意足地决定打道回府。 她大大咧咧地朝乔不遗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和紫罗先走一步,乔不遗含笑点了点头,朝公子也朝这边瞥过来一眼,不知是看向阮叶还是紫罗,也略微颔首。 回到芬芳楼,已经是饭点,所有的人都在前厅坐着,随机地分成几大桌一起吃饭。这也是阮叶定下的规矩之一。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不要那么生分,以后每天都要一起吃饭,说话,促进感情。 其实。阮叶实在是头疼死这些姑娘们之间地内讧了。男人和男人不会吵架,只会打架。拳头分胜负。女人和女人就真的是吵架了,那一路尖叫的高音能从芬芳楼的前厅一直传到雅苑。 而且,要是女人骂起女人来,那真是一个讲究,越是会骂人的,越是话里面一个脏字也没有,可是,却能叫所有在场地,不管是不是被骂的对象,听了之后从每个毛孔里冒出的都是不舒坦。 所以,在阮叶看来,找些手段来修复一下这些女子间地关系是十分紧急而必要的。 可惜她平生没当过和事佬,劝人和好的经验一点也没有,紫罗也差不多,所以两个人抱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 反正最近芬芳楼也没什么生意,与其继续开着大门丢人现眼,不如找好客源,再开也不迟。所以一堆人倒是貌似其乐融融地聚在一块儿吃饭,交谈甚欢。 “对了,大家今天都打听些什么有用的消息没?”阮叶吃得八分饱了,便问桌子上的人。 夏荷放下了手中的碗筷,她对阮叶一直很感激,平时姐妹间起了纷争,一向不与人交恶的她会主动帮着去在其中斡旋,以免阮叶一个头变得两个大。阮叶也很欣赏她,有意想等芬芳楼的新生意重新上了轨道,也给她委派个差事。 这会儿,也是她头一个回答阮叶地问题:“我今天听说了一些关于七八恶的事情。” 阮叶不由双眼发亮:“七八恶?” 紫罗也放下筷子,很感兴趣地凑了过来:“那你快说说什么是七八恶。” 这时,其他一些女子也停下了夹菜吃饭的动作。但是,不管是夏荷也好,还是旁边坐着的那些女子也罢,都似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夏荷不由地道:“这个……,小姐,还是吃完了再说吧。” 阮叶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要吃完了再说?”这不是吊人胃口嘛。 “这……”夏荷地秀美微微皱起,有些迟疑。 紫罗不由催促道:“说吧说吧,我们不弄明白这七八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吃不下饭的。” “可是,”夏荷旁边地一个女子也开了口,“叶子小姐,紫罗小姐,你们还是先吃完了吧,也算帮了我们一个忙。这会儿要是我们把得到的七八恶的消息都拿出来说的话,我们就谁都吃不下去了。” 阮叶不由奇道:“此话怎讲?” 夏荷看着她们俩一副非听不可的样子,不由苦笑。 徐妈妈咳嗽了一声,示意夏荷有话就说,不要磨蹭。 阮叶瞥了一眼徐妈妈,很不雅地拿起一支筷子去敲徐妈妈的碗沿:“不要吓唬人家,你忘了啊,你现在不是老鸨了,不要动不动就把原来的坏人样子拿出来啦。”说完,她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夏荷,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夏荷却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毕竟,这个话题很倒胃口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七八恶的一两个 七八恶是江湖上的禁忌,有很多人都知道他们的存在,但是,并不是很多人都愿意提起他们。 一方面,他们作恶多端,的确招人人厌恶。但是,更多的时候,他们是让人恐惧,不是那种因为面对强大的气势时而产生的畏惧。那的的确确只是一种恐惧,一种很纯粹的,但是能够从你的每个毛孔里渗出来的恐惧。 这种恐惧,上至武林高手,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有。 这是一个正常人都会有的恐惧。 它无处不在。 七八恶,虽然连数目都还没有明确,但是,他们在江湖上,却一直是让人恐惧的源头。 江湖上,杀人的人,不少。不,应该说是很多。 但是没有几个人,是像他们那样杀人的。 许多人杀人,是因为自保。不管最终的目的是善良的,还是丑恶的,但是,至少,他们不会在完全没有必要的时候杀人。 但是,七八恶不同。他们杀人,也有原因,但是,他们的原因在正常人眼中,是不能称之为可以剥夺他人的性命的缘由的。 比如,食人小子毛伟。 他的名号已经说明了他怎么杀人和处置尸体的。 这个即便到了中年,却还是一张娃娃脸,以至于见到他的人都觉得他还只是个楞头小子的中年人。。http://.16k。 他杀人并且处置尸首的方法是,吃进自己的肚子里去。 夏荷说到这里的时候,唇齿不由轻轻打了个颤。 而阮叶看了看桌上她很喜欢吃的红烧肉,皱了皱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连徐妈妈的脸色都有些微微变了。 而姚驼背刚想趁着大家都抬头听夏荷说话地机会多往自己碗里夹几块肉的,此时显然已经没了胃口。 人是杂食动物,既能吃下野草蔬菜,也能吃下飞禽走兽。可是。人吃人,不管在什么时候听起来,都是骇人听闻的一件事情。只有是饥荒苦年,乡野之间,才偶有食人之事。 但是,毛伟不一样。 用武林大会上一些人的话来说:“对毛伟而言,他是人。别人不是人。别的人在他看来,不过是食物,跟猪牛羊狗,是一样的,没有区别。他饿了。就杀人。” 夏荷只是这样平淡地转述着她从别人嘴里听来的话而已,却已经叫在座地各个人都心里生出一股寒意。 毛伟算是七八恶里很有代表性的一个人物,并不是说其他的恶人也纷纷效仿他吃人。.16 k他们的相似之处,是他们的心。 那一颗颗明明还在人地胸腔里跳动,却已经背离了人伦轨道的心。 阮叶不由有些紧张地吞了一口口水:“那还有其他人呢?他们是怎么样的?” 夏荷的脸色微微发白。大概对她而言,讲述这些是有些勉强的。 “小姐,真地还要听下去吗?”她看了看四周。大家明显都不是很好看的脸色,不由问道。 阮叶也看了一眼周围。 大家都沉默着,虽然每个人都有些被吓到,或者是被恶心到了,但是,这七八恶的事情就好像有着什么魔力似地,让人心里涌起一阵高过一阵的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欲望。 大约,普通的正常人。虽然无法认可那些恶人的所作所为,但是每个人心中阴暗和猎奇的心理,却又促使他们对于这些违背人伦的事情,充满了黑色的好奇。 七八恶之中,除了有吃人肉地恶魔。也有仿若神子的和尚。 这个和尚,法相庄严。拈花微笑的瞬间,真的好似如来降临尘世一般,只要见到他的人,都会觉得心灵安详,就如同登入了极乐世界一般,万般凡尘俗世地纷扰纠葛,似乎都能毫不犹疑地放下。 在这个和尚面前,你是贫是富,是贵是贱,是男士女,是君是臣……都不在重要。 他宣扬的是:众生平等这个和尚地法号大家都已经忘了,或者,从他出现在这个江湖上开始,他就是没有法号的。 大家都叫他,小如来。 对小如来而言,世间万物,众生平等。人是众生,蝼蚁也是众生。 有句话说的好,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乎人? 哪怕是不识字的人,也明白这句话,是借着说蝼蛄和蚂蚁那样的小虫也贪恋生命,来劝诫人不可轻生自杀。 但是,自杀的人小如来管不着,他只管他看得见的,破坏了众生平等的人。 譬如,他杀过一个小男孩。因为,他路过的时候看见这个小男孩,在对着一个蚂蚁洞小解。 蚂蚁在这对它们而言犹如从天而降的洪水中溃散四逃,更有不少淹死在蚁穴附近的土地沟壑之中。 用小如来的话来说,他杀小男孩的原因就是:“杀生已是罪过,何况他还如此年幼。儿时已是如此,长大却又如何?” 既然小时候就能残忍地淹死那么多蚂蚁,不如就趁现在,他还没有做下大恶的时候让他重回西方极乐,早死早超生,也好重新在这六道轮回之中,了悟众生平等。 对小如来而言,这也是一件功德无量的事情。 所以,为了一群蚂蚁杀死一个男童,这对别人而言绝对是匪夷所思的理由,在小如来看来,却是再正常,也再正当不过的。 这另一个七八恶中的人物,听了却又叫人不由发笑。 可是,不管是阮叶,紫罗,徐妈妈,姚驼背,亦或是单纯复述的夏荷,还有一旁坐着的姑娘们,谁都笑不出来。 当他们心里才涌起一丝可笑的感觉的时候,另一大把恐惧却犹如看不见的手,迅速而用力地抓住了他们的心脏,用力地一扯。 如果说,小如来以这样“众生平等”的念头来杀人的话。那么,这世界上,没有谁是他杀不得的。之所以死在他手里的那些人,是因为他们比其他的人的运气更加差了那么一点点,正好遇见了小如来,被小如来看见或者得知了他们曾经的犯下的“恶”。 大厅里异乎寻常的沉默,就好像有张力的水,明明已经倒满了一个杯子,它却可以在杯子口还形成一个拱圆形的弧面,摇摇欲坠,却又偏偏没有溢出杯子半滴…… 半晌:阮叶干咳了一声,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寂静:“夏荷,下回再说吧,大家走了一天,也都累了,各自去休息一下吧。” 众人脸上都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第一百一十八章 搜集线索 江南是个绿水四绕的地方,水多了,桥自然也多。江南的桥,风格各异:有土砖的拱桥,弯月般地架设于小河之上;有平直的青石板桥,好似悬于水上的小径;还有那沥青竹子接成段,再凭着工匠独具慧心地拼接,形成的在水面上空曲折延伸的竹桥。 而朝公子,这时便站在这样一座竹桥之上。 竹桥翠绿欲滴,他的身上白衣胜雪,两色相互映衬,再加上水面略微升腾起的氤氲,倒好似是一幅淡淡渲染的水墨画。 只是,画是死物,画中人再美也不是活的。 可是,朝公子即便是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却已经移不开视线。何况此时,他正淡淡地笑着。 他不笑的时候,就像是一座美到极致的雕塑,而当他笑了的那一刻,就好像是久冻的绿水,入春破冰的那一瞬,暖到了人的心尖上。 他优雅地笑着,双脚就好像踏着什么节拍一样,慢慢地在竹桥上踱着步子,不疾不徐地前进着。 竹桥的尽头,是妙雪。 妙雪也是美人,不折不扣的大美人,美得明艳动人,此时却心甘情愿地一脸痴迷地看着正向自己走来的年轻男子,任凭自己美丽的容颜在他面前黯然失色。 朝公子步态悠然地在她面前停住了脚步。“公子,十二雪已经遵照公子飞吩咐,前往各地寻找线索。http://.16k”妙雪低头,轻声回禀,努力不让自己的心绪透过言辞泄露半点。 朝公子点了点头,虽然他是在笑着,可是,却看不出喜悲。 “公子……”妙雪微微抬头。却又欲言又止。 朝公子看了她一眼,将视线投向水面。清澈见底的水中,有几条鲤鱼来回游动,偶尔聚在一起,却不知道是因为物以类聚,还是纯粹是在争食。 “说。”他简短地道。 “妙雪不知该不该问,公子为何要……”妙雪一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一边观察找朝公子的脸色。 说来也是可笑。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哪里会把自己心里想的摆在脸上。但是,一边清楚他的习惯,却又一边还是情不自禁地去试图揣度他的心里。 这就是自己。 妙雪有些可悲地想。 “你说该不该问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不该问地。”朝公子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他这次虽然说的话多了些。但是语气却犹如寒霜一般:“既然知道不该问,就不要问。” 他的目光在妙雪身上一扫而过,伶俐得好似利剑一般。 妙雪不由心中一个寒战,立刻闭上了嘴,安静地站在了一旁。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不一会儿。乔不遗自远处走了过来,一袭淡蓝色的长衫外,笼着一层浆过的纱衣。显得笔挺,脸上还是平日的儒雅温和地笑容。 “这里有些偏僻,我险些走过了。”他笑着道。 朝公子点了点头。 “赵石呢?” “他还在与那些人吃饭,我先过来了。”乔不遗解释了一句,环顾了四周清幽的环境,“这里是哪里?” “也是我名下的一座宅院,我偶尔会过来小住。”朝公子淡淡地回答。 妙雪站在一旁,见乔不遗来了。微微福了福,算是见礼。 乔不遗也温和地朝她笑了笑。 大概是身上有些吃饭时沾染上的酒气,乔不遗自己不由皱起了眉。 本来,朝公子去参加这次武林大会,就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谁都知道他地个性。孤僻,不合群。偏偏容貌绝佳,武功高超,又天赋经商的才能,根本就是江湖异数中的异数。 江湖上人多的地方,你压根就别想看到他的身影。不是他不够资格参加这些活动,而是他不屑。 所以,这次会场上,很多人都在暗暗猜测他此次来参加地目的。 尤其,这回,他不光出现了,还是跟恶捕头赵石一起出现的,而这二人地身边,还有一个举手投足自在写意,满面儒雅笑容,以前从来没在江湖上出现过的乔不遗。 这样的三人,怎么能不引起别人的兴趣? 大会结束,众人应邀一起吃饭。 朝公子直接走了,没有去,也没人拦他。但是,一直挂着微笑,看起来脾气很好的乔不遗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直接被大伙儿“热情地”拉走了。 而赵石也似乎希望他一起去,乔不遗只好答应了。 他虽然以“不胜酒力”为由,挡掉了不少已经敬到自己眼前的酒杯,但是还是有一些不得不喝下肚去。 赵石则在旁边,从容地跟众人说这话。 乔不遗发现,虽然赵石的名头是恶捕头,虽然他年纪轻轻,虽然他身在公门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但是,在这饭桌上,很明显,他地威望很高。 酒过三巡,大家的话题便开始往七八恶上面引去。 乔不遗虽然依旧跟周围的人客套着,但是却用心在听。 他终于明白了赵石让他来赴宴的意图----他跟朝公子不同,朝公子即便不来,也能通过别的途径得到消息,但是自己不一样。 一个看起来很壮实地大汉夹着一块肉站了起来:“嘿,大家说说看,毛伟那小子是不是也把人肉做成菜才吃啊?总不见得血呼拉哈地就往嘴里送吧。” 其他人显然不少都被他说得恶心了,有人开始拍桌子:“嗨,你这不是恶心人吗?还让不让我们吃饭啦!” 其他也有人开始起哄。 乔不遗则微笑着看着他们,虽然有很多声音都传进他的耳朵,但是,他只挑自己需要地来听。 很快,他就得到了不少他想要得到的,或者说是赵石希望他可以搜集到的信息。 只是,听着众人对于七八恶的叙述,他心里却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些发寒,忽然就很想喝些酒来暖一暖。 直到饭局结束,除了少数贪杯的还赖在桌边,大部分人都起身离开了。 乔不遗看了看赵石那一桌,似乎依旧相谈甚欢,没有就此离去的意思。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有些呆不下去了。 “我去找朝公子。”乔不遗对赵石简单地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 而此时,站在这竹桥之上,有潮湿的水汽扑鼻而来,清风拂面,他心里一直隐隐作呕的感觉这才消失了,继而,他被自己身上的酒气给熏得皱起眉来。(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第一百一十九章 换衣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咦?”阮叶吩咐姚驼背去关门,一抬头却看见一个白色的人影踱步走了进来,阮叶开始以为是朝公子。因为那白衣上有让她无比熟悉的淡月色花纹,可是来者的面容,不由让她一愣。 怎么是乔不遗? “阿布?”她惊讶无比地望着他,伸手去拉了拉他的衣袖,“你怎么穿上朝公子的衣服了?” “我的衣服弄脏了。”乔不遗笑了笑,淡淡地解释着,儒雅的眉眼,在这身质地上等的丝质衣料的映衬下,仿若白玉一般,散发着温和而润泽的光辉。 虽然心里不是很愿意,但是阮叶不得不承认,乔不遗真的很适合这身衣服。 朝公子身着这样一身衣服的时候,那淡月色的花纹,就好比是雪地上的腊梅,即便清幽,却更多的是寒冽。而乔不遗此时,却把这一身原本只会让人觉得清冷的白衣,穿得温暖起来。那本来冰凉的料子,也在他的笑容下,竟多出了几分仿若皎皎月色般的温柔。 “乔大哥?”一声惊呼从阮叶身后传来,原来是紫罗。她回雅苑等阮叶,久等她不来,就又折回前厅来找她,却意外地看见了乔不遗,而且,还穿着自己哥哥的衣服。1-6-k-小-说-网 “乔大哥,你怎么……”紫罗正要开口问跟阮叶之前同样的问题,朝公子却也缓缓地踏进了芬芳楼的大门,俊颜上一片寒霜。要不是他的眼神平和,阮叶还以为芬芳楼欠了落夕榭的钱呢。 “哥。”紫罗立刻很乖巧地叫了一声朝公子。 朝公子点了点头,依旧是没什么表情。阮叶不由在心里嘀咕,怎么对亲生妹妹都这么冷淡。却不想,自己下一秒却对上了朝公子的犹如水痕的笑颜:“在想什么?” 阮叶一愣,下意识地猛摇头。却不禁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没什么。”他不会又看穿自己在想什么了吧。 朝公子不说话,双眼却泛着好像洞察了一切的笑意。 乔不遗看着姚驼背关门,转身问阮叶:“这么早就关门,还是没有生意吗?”他脸上有着些许地调侃,笑容在阮叶看来,实在是有些可恶了。 “笑什么笑,整天笑。笑容都不值钱了。”阮叶凶巴巴地道,无视紫罗投过来的不满眼神。你心上人的直接身份是我哥哥,我爱怎么说怎么说,尤其他还笑得这么嚣张得意,简直无敌欠扁。http://.shushuw 大概是从小就对着阮叶这伶牙俐齿的丫头。乔不遗早就习得一身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本事了。俨然一副你强由你强,明月照松岗的样子,甚至,连被阮叶说是不值钱的笑容,也丝毫不变。甚至还更加绚烂了起来:“怎么就不值钱了?”他地语气之中,带着些许的宠溺,却几乎淡到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 阮叶蹦蹦跳跳地跑到朝公子身边。用好似在介绍一个宝贝似的语气说道:“当然是他比较值钱啦!” 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起,她与朝公子之前的距离变得很微妙,明明不是很熟稔,可以坐下来嬉笑怒骂的好友,却又因为莫峰雪,这个只存在于蓝况地口中,紫罗的口中,朝公子的口中。阮叶甚至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女子,而奇妙地变得不那么生分了。 而朝公子的笑容,也在这里面起着很大地推动作用。似乎……也许……可能……阮叶想,大概是因为她和朝公子的心上人相像吧,所以。朝公子面对她时,总不像对别人那样吝啬笑容。虽然不会像乔不遗那样。几乎时时刻刻都露出那种几乎温柔到让人简直想一头栽进去的淡雅笑容,却在偶尔地一笑之中,让人惊艳不已。 就好比此刻,她站在他身边,说他笑容值钱,他竟然会配合地露出丝丝微笑。 阮叶心里对自己道,色字头上一把刀啊色字头上一把刀,结果念了半天也没效果,她还是对着朝公子那清幽极致的笑容在心中流了一地口水啧!这才是男色啊,要是她这芬芳楼不改行,她绝对会把这个朝公子弄过来,摆在大门口。左边放一只乔不遗,右边摆一个朝公子,肯定是男女通吃,老少皆宜啊! 对了,她这会儿是要刺激乔不遗来着。阮叶清了清嗓子:“你看你,整天笑。虽然我也承认,你的确是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点,给你笑啊笑啊的,就不值钱了。” 虽然明知道阮叶下面要说什么,乔不遗还是扬了扬眉:“而……” 阮叶理所当然地接了下去:“而他就不会。”她空中的“他”,自然是朝公子。 乔不遗点了点头。 紫罗以为他会不高兴的,但是,他却依旧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目光落在阮叶身上的朝公子,随后依旧是笑着地,甚至拍了拍阮叶的肩膀,还跟她说了一声:“好,那我们回雅苑吧。” 好什么好?阮叶眉毛揪成一团。要是谁像她这样,本来特别想气一气某人,但是那人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还云淡风轻地跟没事人一样叫她一起回去,心里会觉得好才怪! 朝公子看着阮叶,心里知道她此时的想法,不由想起那个总是喜欢想尽千方百计来捉弄他,却几乎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人儿。每次他轻易地让她的计划破灭后,她也总是这样,虽然佯装平静,其实心里懊恼不已。 乔不遗走了两步,见阮叶还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便微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后者低声嘀咕了两句什么,却还是快步走了过来。 看着二人地背影,紫罗心里忽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紫罗,快点啊!”阮叶转过身,一边走一边毫无芥蒂地朝紫罗挥手,顺便朝朝公子笑了笑。 乔不遗牵起她地手,帮向后回头没空看前面路的阮叶避开柱子。 阮叶虽然是朝着后面的二人说话,身体却很自觉地听着乔不遗的安排,两人的配合十分默契,自然地让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朝公子的眼中,有细小的波澜,他隐去脸上的笑容,对一旁的紫罗道:“走吧。” 紫罗点了点头。 第一百二十章 造谣也是要有强大的想象力的 武林大会阮叶和紫罗盼望了很久,的确是参加了,而且还是阵容很强大地带领了一堆人去参加的,但是,武林大会结束,她们回过头来,却发现这个大会简直无趣得紧。 乔不遗最近变得很奇怪,不再像原来那样,朝六扇门跑得那样勤快了,反而喜欢上了喝茶。几乎每天清晨都会好上很长的时间,坐在芬芳楼前厅临窗的桌子边,慢条斯理地品茗,惬意地好似文人雅士,配上儒雅的笑容,和总是淡淡地若即若离的眼神,丝毫不像个应该出去四处打探犯人下落,忙得饭都不顾不上吃的捕快----这不是夸张,紫罗告诉阮叶,她去了几趟六扇门,那些捕快每天都起的比鸡早,做的比狗累,吃的比猪还差。 阮叶显然对紫罗为什么会去六扇门更加好奇。 可惜紫罗却一脸我很倒霉的表情,什么也不告诉她。 要是平时,阮叶肯定怎么着也得弄明白了,可是,现在她没空顾这个了。 因为,那次武林大会全体出击的成果体现出来了,芬芳楼的生意的确是好了很多。每天登门来喝茶的客人,多个跟茅坑的苍蝇一样……不要觉得这个比喻多么的不雅,事实就是这样。 美人的号召力是很强的,一堆美人的号召力定然更加强。http://.1 6 k 而那些个英雄好汉,显然也爱上了来芬芳楼喝茶。 当然,开始几天,也会有些不上道的家伙,全把阮叶费了好大劲琢磨出来的,又紫罗代笔写的“客人须知”不放在眼里,依旧对着阮叶手下的女子们动手动脚的。 可是,不长眼的毕竟是少数,而朝公子那几天又都“很巧”地恰好来芬芳楼。所以,某些人就被小小地教训了一下。 不久,芬芳楼老板与落夕榭的小姐是好友,朝公子力保芬芳楼地小道消息就不胫而走。并且,这个消息在短短半个月内,诞生了无数个版本。 比较正常的版本就是阮叶和紫罗两个年纪相当的少女,偶然相遇。趣味相投,义结金兰,开茶楼也是二人的共同理想---这个还比较接近现实。 不算太离谱的也有,传言其实芬芳楼是朝公子名下的新近商铺,但是由于各种原因。朝公子不想出面,所以就让芬芳楼挂靠在自己的妹妹紫罗名下,并让她地好友阮叶当名义上的老板,对芬芳楼进行重整----阮叶决定不跟这个莫名其妙的传闻较真儿,反正最后收钱的是自己。1--6--k小说网别人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好了。 但是,也有些传闻是比较令人想发飙的。例如,其实阮叶和朝公子是一对恋人。所以朝公子才会对芬芳楼地照顾表现得这么明显,也才会对阮叶展现笑颜。又有传似乎阮叶打算通过芬芳楼来给自己赚取嫁妆,然后风风光光地加入落夕榭----嗬,真是越传越神乎,朝公子的笑容压根儿就是看着我想到莫峰雪,所以根本不是给我的好不好?阮叶笑得那个咬牙切齿,可惜这流言蜚语本来就查不到来处,她只好尽量装作不在意。 然而。上面那个传闻,好歹主角还是一男一女。最叫人无法理解的流言则是关于朝公子和乔不遗的,居然有风声说,朝公子身边虽然有十二雪,可惜他天生不喜女色。却与性情温和,长相儒雅地乔不遗一见钟情。只是朝公子为了避免俗世眼光给心上人乔不遗带来困扰。所以这芬芳楼对外是乔不遗的义妹阮叶在经营着的茶楼,对内则是朝乔二人地安乐窝。要不然,怎么会两人总是在同一场合出现呢?因为正是你侬我侬,情难化开的时候----这也忒不可理喻了吧。阮叶真是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有想象力的造谣者。乔不遗跟朝公子是一对儿?而且,貌似在这传言里,乔不遗扮演的还是柔弱的,受人保护的一方? 呃,阮叶虽然承认乔不遗长得是很好看的,但是,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女气和娘气吧?而朝公子也长得很好看,虽然他不像正常人,但是,他的“性”趣在别人眼里就这么独特吗?这么说吧,乔不遗是个很好看地男人,朝公子也是个很好看的男人,但是,两个人要是就这么被凑成对儿,阮叶想想都觉得别扭。 摇头,看着踏进芬芳楼大门的朝公子朝自己点了点头,阮叶下意识地又去看坐在窗边,神情自若,小口抿着茶,优雅地吃着糕点的乔不遗。 不晓得他们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传言,还是压根就不在乎。 阮叶一边想着,一边扭头去看旁边气呼呼地紫罗。 哎,自从徐妈妈一大早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传言都说给她们听了之后,紫罗就表现得很激动。 阮叶有些心疼地看了看紫罗手中地小狼毫。这支笔好贵的好不好,紫罗你不要再用力了,我都快听见笔杆断裂的声音了。 朝公子没有去找乔不遗,径直来到了紫罗和阮叶站的地方。 “妙雪今天有没有来过?”他淡淡地问。 “没有啊?”紫罗有些惊讶地回答,“她不是直接听命于你的吗?” 朝公子似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紫罗关心地问:“怎么啦?”她是知道的,妙雪对朝公子很忠心,此刻朝公子找不见她,显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没事。”朝公子似乎不想说关于妙雪的事情。 阮叶指了指乔不遗:“你是来找阿布的吗?他在老位置那儿。” 朝公子点了点头:“不急。”大厅里有些轻微的**,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气氛却陡然一变。 阮叶很想翻白眼,这些人无不无聊啊,见到传言中的两个男主角,至于激动成这样吗。 不过,看着朝这边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起身的乔不遗。 阮叶忽然觉得,这两个人还真是有点暧昧。 只是,为什么阿布每天都要在这里喝茶呢?阮叶想不通。 不光乔不遗喝茶喝上了瘾,连赵石也三五不时地跑来光顾。虽然赵石没有哪次是吃白食不给钱的,但是,阮叶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什么秘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茶思 乔不遗其实不喜欢喝茶,也许是因为自小生活在荷谷,他更喜欢喝荷月湖甘甜的湖水,烧开后的湖水总是带着一股荷花特有的清香,萦绕于舌上唇间,只抿一小口,都叫人心旷神怡。 小小啜了一口茶杯中的铁观音,他不禁想要皱眉。他不由想起阮叶曾经说过的话:“喜欢喝茶的人都有毛病,花大把的钱去买苦吃。要是我,才不会拿一百两白银去买什么铁观音,直接花十个铜板买一包红糖,回来冲糖茶喝。” 想到这里,乔不遗不由微笑,向站在不远处的阮叶看了过去,后者果然不出他所料地没什么好气地回瞪自己。 是什么时候起,她就这么喜欢瞪他了?也许年代太久远了,他都要记不起来了。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总是微笑着站在她的身旁,或是当她跟阿旭爬上树时,口衔一片树叶,卧倒于葱翠的草地上,眼睛微眯,抬头看向那两个总是吵架的家伙,心情便会从所未有的平静。 谁也不知道,他是多么介意被亲生父母抛弃这件事情。虽然有了义母,有了妹妹,还有一个亲如兄弟的好朋友,他还是介意。 只是,笑容是最好的面具,淡然是最棒的谎言,渐渐地,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不是那么介怀了。 其实,大概还是因为有她吧。wap.16 k她总是会频繁地发生状况,没有麻烦她都会创建条件来自找麻烦,而阿旭显然总是属于落井下石瞧笑话的那一方,而自己却是很劳苦命地给她收尾善后的。 他本来是没有名字的,阿布的起源,是剪刀石头布的游戏。 连荷谷的蚂蚁都知道,阮叶是个不会按常理出牌的丫头。但是,只要是熟悉她地人。摸清了她的那一套乱七八糟,看似诡异的行事套路,她心里想的,马上要做的,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她不经意时的一些小动作,把她心里想的事情,给泄露了个干干净净。 她就是一张白纸。 只是。这张白纸太过一尘不染,让人不知道要怎么落笔。 其实,自己那时常常赢她,也常常赢阿旭,说到底。靠地不过是细致入微的观察力----毕竟,那两人都是很单纯的家伙。 只是,要是三人一起,为了决定某事而又开始石头剪刀布时,最后的输家。绝对是阮叶。 乔不遗的唇角上扬,端起茶杯又浅饮了一点,似乎是刚才吃地桂花糕有些作用。至少他没有再觉得舌根苦得发麻。 妹妹开了家茶楼,自己每天喝茶从早上喝到小日中,却对喝茶,哪怕是再名贵的茶,都感觉很苦手,这件事情传出去一定很好笑吧。http://.16k 说到传言,最近的一些流言蜚语他也听到不少。可是,倒也不甚在意。但是。看着阮叶和紫罗二人蹦,倒也很有趣。他知道叶子不会把那些传闻当真,但是她绝对会郁闷,会火大,会觉得这个世界怎么这个样子。大家的想象力都很神奇之类的。而他知道,叶子也肯定知道他知道这些传闻。但是他就是闭口不谈----要是有谁明明是热闹地主角,却还看旁观者的热闹看得这么开心的话,他也算是第一人了。 乔不遗放下手中地杯子,将落在阮叶身上的好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收了回来。 大概是看她每次猜拳输了时懊恼的样子太多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年少的乔不遗,不,是还没有名字的乔不遗,开始固定地只出“布”。 不管阮叶和阿旭的手势怎么变化,他永远都是张开着手。 一开始的几回,他们都没有注意,时间长了,是阮叶先发现了问题:“咦,你怎么老是这个手势?” 他也只是笑笑,却不说话。那时,她圆圆地脸上,双眼好似两颗黑珍珠,亮晶晶的,看着他的时候就好像会说话一般。 他不想解释,即便后来阮叶问了他几次,阿旭来私下问了他几次,甚至后来,不知道阮叶的娘亲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也来过问过一次,他都没有解释。 可是,经此一事,他倒是意外地得了一个名字。 阿布。 当阮叶开始这样叫他,并且为自己的创意洋洋得意时,他也只是温润地笑了笑,眉眼之间除了和煦如春日阳光地明朗,再无其他。 永远只出“布”多好。 那个笑容儒雅的少年,彼时地心里,不过是存着如是的念头:握紧双手,我会发现我什么也没有,可是张开双手,我就拥有整个世界。这个世界,包括义母,包括阿旭,自然,也是包括你的吧…… 你永远不会知道,当我看见你每次出剪刀赢了我时,当你明明是撇了嘴说“无趣”,却在转身时偷偷地笑着,得意地露出你的小虎牙时,我是多么的开心。 那时候的自己,似乎从来不曾三言两语就把她气得跳脚过。气得她抓狂或者是被她气得抓狂的角色,通常是阿旭来扮演的。更多的时候,他会不远不近地站着,看着他们吵吵闹闹,然后安静地微笑。 那个时候,他以为他的一生,会这样一直在荷谷里慢慢地过去,就如同小溪的水,流淌得从容而宁静。而如果,他是小溪,那溪边一定有两棵长得很靠近的小草,一个叫阿旭,一个叫叶子。 只是,那时的他偶尔会想,小溪总是要流走的,而小草却永远地留在岸边。 可惜,他不能选择自己是另一棵小草。 然而,阿旭的突然失踪,让许多事情都乱了套。 包括他对阮叶的态度。 因为没有了阿旭,阮叶一直都闷闷不乐。而他也改变了自己对她的态度,经常会让她气得火冒三丈,却也将她重新变得精神奕奕起来。 也许,为了让叶子能够快乐,他把自己一半的性格都分给了像阿旭那样。而剩下的一半,从来不会被阮叶呕到,才是他自己。 只是,时间长了,他也快分不清楚了。 不过,何必分那么清楚呢?他并没有丧失自我,他只是换了一种方法去让她开心。 他要的,就是她开心。 其他,他没有多想过。多想无益,只有她的笑容,对他而言才是最真实的。 喝完最后一口茶,乔不遗轻轻地放下了杯子。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人心可畏 乔不遗不喜欢喝茶,可是,他有必须坐在那里的理由。 去了六扇门几天,赵石手里总是有无数个案子,每天看得公案文卷就简直能摞到半人高。做捕快,并不是随时随地都在外面追凶,同样要花很多的时间来对付这些繁琐的公文。 最近,乔不遗常在六扇门看见紫罗,她见了自己,总会甜甜地笑着打招呼:“乔大哥。”但是,看着赵石的时候,就肯定是冷着一张脸。 乔不遗觉得这两人真的很有趣,如果不是事实摆在那里,估计没人会相信,紫罗是赵石的救命恩人,仇人倒更像一些。 紫罗到了六扇门,也算是进了赵石的地盘吧,但是她显然鸟也不鸟赵石。 而赵石大概是对自己上回被紫罗所救的事情,有所感激,倒也没有计较紫罗看见他时就会拉长脸。 乔不遗来六扇门的时候,朝公子一般也会出现,倒是正好应了外界关于二人的“友情深厚”的传言。 但事实上,他们是一起接受赵九的训练的。 要想办妥七八恶的案子,以他们的武功,的确可以,但是,总是免不了一番恶斗的。如果有什么更加轻巧的方法,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赵石说,赵九有这个法子。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他建议,他们先经过赵九的一番训练,再去抓捕七八恶,事情会事半功倍。 然而,说是训练,其实赵九根本什么也不跟他们说。他在验尸房验尸,他们就在旁边看着,如同两个学生。只是,这个老师只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一点也向学生传授什么知识。 就这样。连续好几日,赵石在六扇门的书房看公案,赵九在验尸房验尸,而乔不遗和朝公子就什么也不干地站在赵九旁边看他做事。 终于,有一天的傍晚,大概是觉得再继续考验乔不遗和朝公子的耐心没有什么意义了,赵九总算开始正眼正视他们的存在了。 他一开口。跟乔不遗和朝公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抓七八恶,你们就得把自己想像成他们。” 乔不遗微笑着开口道:“还请您说得明白些。” 赵九背朝二人,将双手跑进水盆之中,头也不曾抬地回答他:“已经很明白了,朝公子既然没有问。他便是明白了我的意思,你向他请教便是。”他沙哑地声音,似乎有种说不出来的沧桑,只是,此时他的话。却似乎别具深意。 不过是叫我问朝公子而已,能有什么深意。乔不遗摇了摇头,暗想自己怎么忽然这般多心起来? 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他问的。.16k.c n也正是我想问的。赵九低下头,看着盆中自己的双手,几乎过了半刻之久,他才慢慢地将手从水中拿了出来,轻轻地甩了甩,然后拿起一旁干净的布巾擦了好几遍,这才看向两个静静地等着他说话地年轻人。 “我那里有些不值钱的茶叶,二位赏脸跟我一起去院子里坐着吗?还是。我们就在这里坐下谈?”他皱纹满面的脸上,露出微笑。 院子中,赵九似乎有些倦怠地微眯着眼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几乎跟一个普通人家的老家人没什么两样。但是。偶尔从他眼缝中扫过乔不遗和朝公子的目光,却显然不是个普通地老人能够有的。 “知道你们想要抓住七八恶。最有利的武器是什么吗?”赵九淡淡地问。 “武功?”乔不遗道。 赵九摇了摇头。 “耐力?”这回回答问题的是朝公子。 可惜,这个答案同样被赵九否决了。 “也不是。” “那是……”乔不遗凝眉想着。 朝公子则干脆想也不想,直接看向赵九:“你说是什么?” 赵九点了点自己左边的胸口:“是心。” “心?”乔不遗不解。 朝公子虽然没有出声,但也似乎陷入了沉思。赵九慢悠悠地喝着茶,并不着急于向他们解释。过了半晌,这才问二人:“想明白了吗?” 两人显然都没有找到答案。 “你们记住,这世上,不管何时何地,最厉害地不是武器,不是毒物,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最厉害的武器,是人 那二人都是一颗玲珑心,自然一点就通。赵九语音未落,他们便都了然了他的意思。 赵九进一步地说道:“世间,再厉害地武器,再恶毒的毒物,再环环相扣的阴谋诡计,都是人在操纵,而操纵人的,就是他们的心。所谓的武器也好,毒物也罢,阴谋诡计也是,都不过是人心披着的一张波云诡谲的皮。人心里要是有了杀机,没有武器,没有毒物,没有那般设计谋地心思,他便是徒手,也能杀死人的。” “人要杀人,是因为他有杀心。杀机,说到底,不过是人心动了杀意。”赵九淡淡地道。此时的他,脸上有着普通老人无法比拟的光辉。 “所以,如果一个人杀人,就是他心里想要杀人。”赵九说道。这么一句看似废话的话,却透着一股看透人心地冷静。 “所以,七八恶杀人,就是因为他们心里想要杀人?”乔不遗立刻举一反三地道。 赵九点了点头。 朝公子却只是冷冷地反问:“知道了这一点,又能怎样呢?” 赵九笑了:“重点就在于此,人心可以杀人,也可以让人被杀。七八恶是杀人的人,有杀心。但是这杀心却也是他们地弱点,可以让他们被杀。” 乔不遗不由道:“譬如……” 赵九道:“譬如食人小子毛伟。你们知道他为什么杀人吗?” “因为他有杀心。”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 赵九点了点头:“那你们知道他的杀心是从何而来的吗?” 乔不遗摇了摇头,朝公子虽然没有开口,却也是愿闻其详的眼神。 赵九笑了笑:“我直接了当地告诉你们,他的杀心的来源,就是他的弱点,只要你们弄清楚了,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吃人,你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他。虽然,他的武功并不比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差。” 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之后,赵九似乎也无意继续跟他们说话,转身离开了。 “要想知道他杀心的来源,就要你们自己去查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线人 赵九没有说,应该如何去找到毛伟杀人吃人的缘由。 赵石似乎并不关心他们下一步到底怎么办,依旧每天都坐在六扇门内看他的公文,就好像他办的所有的案子都是靠着看这些积尘已久的 朝公子自然有十二雪随时待命,一声令下便只要等她们的回禀就行了。 乔不遗则选择了喝茶,每天都在芬芳楼喝茶。 只是,他不喜欢喝茶,却不得不喝。理由就是,在这里,他能得到他需要的消息。 芬芳楼的确是用来收集各种信息和情报的好地方。和所有的茶馆、茶楼一样,是个聊天的好地方,更何况,这里还有令人赏心悦目的美女,虽然,这些女子都是看得见,摸不着,但总好过在其他茶楼看着那一成不变的上茶小二的脸要强。 这芬芳楼的大厅之中,人声鼎沸,几乎所有的人都说得眉飞色舞,唯独一个人没有在说话。他就是一直微笑着,喝着他其实并不喜欢喝的铁观音的乔不遗。 表面上,他好像是专心地喝茶吃糕点,但事实上他却是在听人说----听这大厅之中,所有人说话的声音。不管是豪放大汗的高声朗笑,还是文人对诗的低声和言,都无一遗漏地被他收入自己的耳朵里面。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靠门右侧的第三桌,坐的是几个胡国来的参客,他们正在和金玉满堂的冒掌柜在讨价还价,不断地对两件说好价格的金器压价;西边第五个窗口处的个人是江南新兴的何惧镖局的趟子手和镖师,正为了能安全地走完了这次镖而轻声密商相关事宜;北边靠墙第二个桌子上坐着是江南某两位大人的幕僚,正在替他们主人为了某件充分显示“官官相护”这个真理的事情而进行私底下地接触;中间第一竖排的第七个桌子坐着的是江南另一个老字号茶馆的专柜和他的账房先生,二人不时左右看着四周,而后低头压低声音谈论着和芬芳楼的优势以及自家如何保稳生意的事情;而中间第二竖排第二桌子,今天早上已经换了好几拨客人,他们当中。有巡街巡到一半偷偷溜过来看美人和喝茶地当差的,有江湖上小有名气的豪客,甚至还有看起来几乎没什么人认识的江湖后生,但实际上他们都是乔不遗最想听他们说话的人,因为,他们是赵石交给他地线人。这些人会通过和同伴的聊天,把乔不遗需要的情报偷偷地传递了过去。 赵石在告诉乔不遗这些线人的长相。职业和特征时,说了一句这样意味深长的话:“我一直都认为,茶馆是一个收集情报地好地方,许多不经意的闲聊中往往包含着许多有用的信息,同时这也是一个和线人接头地好地方。。1-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不得不说。有时候,人的成功是跟他的努力分不开了。 虽然只是告诉了自己几个线人,但是,乔不遗深知,要取得这些线人的信任以及让他们真的死心塌地地为自己卖命。是一件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很精力的事情。所以,对于赵石这样无私的帮助,乔不遗感激不已。 “你说得很有道理。多谢。”乔不遗在掌握了那些线人的信息之后,跟赵石道谢后转身离开六扇门。 有时候,对人表示感激并不在于言辞多么华丽,更重要地是,在别人给你以帮助之后,你能拿出怎样的成果。 乔不遗就这么每天都在这里喝茶,坐相同的位置,喝相同的茶。吃相同的点心,一如既往地挂着温煦地微笑。其实,他的心里一直默默地关注着茶馆里进出地每一个客人。 因为,之前,他已经按照赵石给他的。跟线人接头的方式,在指定的地点留下了讯息。通知线人们需要查找毛伟的一切可以查到的消息,以及他们碰头的时间和地点。 直到对面桌子上的最后一批客人也走了,已经是午时了。姚驼背点头哈腰地送走了最后一位客人,开始关大门。因为芬芳楼只做茶楼的生意,阮叶暂时对于抢饭店酒楼的生意没兴趣,而且,那些女子们也是需要休息的。阮叶自认不是那种压榨手底下的人的苛刻老板。反正有钱大家一起赚,也不急于一时嘛。 乔不遗终于站了起来,想着阮叶和紫罗站着的方向走过来。 “舍得过来了?大茶桶。”软叶喊乔不遗茶桶,就是因为他最近突然开始喝茶,而且是一坐一上午地喝茶,一杯接着一杯,更加让人想不通的是,阮叶只见他喝茶,却从来没见他离开靠窗的那张桌子,去茅厕一趟。 上下打量着乔不遗,啧啧,也不知道他喝的那些水都去哪里了。 乔不遗却并不在意阮叶说什么,他朝朝公子笑了笑:“我已经找到答案了。” 朝公子道:“我这里暂时还没有消息。” “嗯,我们回六扇门再说。” 朝公子点点头。 阮叶和紫罗那个忧伤无比啊,虽然眼前这两个赏心悦目的男子是自己兄长,但是也不用这么无视她们地进行对话吧。难道他们不知道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女人的自尊心吗? “我们去趟六扇门。”匆匆交代了一句,乔不遗和朝公子就离开了芬芳楼。 只留下阮叶和紫罗面面相觑。 “他们就这么走了?”阮叶有点不敢置信,那两人是不是有点完全把她们当摆设的意思啊? “大概最近他们在忙着抓七八恶吧。”紫罗想了想,却也不知道是帮朝公子解释,还是帮乔不遗解释。 “哦。真想知道他们查到什么了,芬芳楼生意好起来了,我却发现自己没事干了……”阮叶一边说着,一边走向乔不遗刚才坐着的位置。 其实她就是好奇阿布每天坐这个靠窗的位置,到底是为什么而已。 结果,她有了意外发现:“咦,怎么地上这么多水?” 呃,不会是乔不遗一边喝茶一边又通过内力将腹中的茶水从指尖逼出来了吧…… 怪不得要坐在这么角落的,而且是靠窗的位置,因为谁都不容易注意到他嘛。 忽然,阮叶想起来,自己的铁观音好像是好不少银子买的。 “啊,乔不遗你是不是吃饱了撑得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花开两朵 各表一支 乔不遗和朝公子到了六扇门时,正好看到赵石似乎要出去。 “找到毛伟的线索了?”赵石朝他们点了点头,随口问道。 “嗯。”乔不遗点了点头,旁边有年轻的捕快走过来,神情似乎有些焦灼。赵石朝那人点了点头,便与他一起离开了六扇门。 乔不遗和朝公子则直接去验尸房找赵九。 光线昏暗的验尸房中,在白天依旧依旧是点着蜡烛。只是,那滴着烛泪的白色蜡烛,在与室内尸体上盖着的白布相互映衬着,让这验尸房竟犹如灵堂一般,而坐在最里面一张椅子上,双手拢于袖中的赵九,看起来就像是这灵堂的看守人一般。 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他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却及时的响了起来:“来了?” “来了。”即便是在这样怪异的地方,乔不遗依旧保持着淡淡的笑容,几乎与朝公子同时跨进这验尸房的大门。 赵九张开了眼睛,目光却如同匕首一般锐利。 “查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吗?” 乔不遗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也许这不能算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赵九抬眼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朝公子,指了指对面的两张看起来很破的椅子:“坐。十六k文学网” 这不是客气的语气,倒有些“你们随便,爱坐不坐”的意味。 乔不遗不甚在意地把那两张椅子拿了过来,顺手递给朝公子一张。 朝公子无声地接了过去:“多谢。” 乔不遗摆了摆手,坐下后便开口道:“我这里得到的线索是,毛伟吃的第一个人,是他的妹妹。” 朝公子的眉毛挑了挑。 乔不遗的语气有些迟疑:“这个讯息是好几个互相并不认识的线人分别说地。也许,我还要自己再去查一下。” 赵九裂开嘴笑了笑:“为什么要自己再去查一查?是不相信石头给你的那些线人吗?” 乔不遗摇头:“不是。只是……”他眉头微微皱紧。 赵九目光如箭射向朝公子:“要是我这个老头子没有看错的话,刚才你的眉毛也挑了挑。” 朝公子唇角微扬。脸上的寒冰略微化开一些,好似听到了一个无关大雅的笑话:“是有怎样?” 赵九看向乔不遗:“要是我没有猜错,你想要再去查一下这条线索的来源,是因为你不信,在如今这个太平盛世之中,还真有一如毛伟那样吃了自己亲人地人。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 乔不遗没有做声,显然是已经默认了。自小生活在荷谷。与阮叶朝夕相伴的长大,那么活泼可爱,调皮捣蛋的家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把她与餐桌上的一条鱼或者一只鸡看做是一类物品。 看着面前不语的两个年轻人,赵九继续道:“你们都是有妹妹地人。身为兄长,对自己的妹妹怕是保护还来不及,更别提要伤害她们。而至于杀了她们,还把她们烹制成菜肴的事情,更加是想都不会想的吧。” 他笑了:“那不如。就去调查一下他为什么要吃掉他妹妹。” 乔不遗没有站起来,因为他还有疑问。为什么赵九上次说,毛伟杀心的来源。就是他地弱点?又为什么,只要弄清楚他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要吃人,就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抓到他? 赵九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向一具尸体,打算继续他未完的工作。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这也正是我希望你们可以自己弄明白的。”赵九停顿了下来,转过身来。烛光映射在他地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忽明忽暗,就如同忽然爬起来的尸体一般。 “如果总是要我来告诉你们为什么,你们永远抓不住七八恶。” 说完这句话。他就理也不理这二人了。 芬芳楼里,阮叶找了几转也没有找到紫罗。 “奇怪。人明明刚才还在这里的,现在躲去哪里了?” 耸了耸肩,阮叶回雅苑去休息。 芬芳楼的生意好起来之后,她在前厅看着,也是那样,不看,还是那样,没什么区别,除了刚开始几天,见到芬芳楼座无虚席的热闹,她颇有成就感,但是几天的新鲜感一过去,她又开始把注意力转到别的事情上面去了。 譬如,乔不遗和朝公子抓捕七八恶地事情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阮叶躺在她那张软和舒适的大**,翻来覆去睡不着。 本来嘛,在荷谷她都不睡午觉的,没有哪一天不是在外面野到傍晚才回家的。到了这儿,要不是无聊到了极点,她会拿睡觉来打发时间吗? “唉……”叹了口气,她一骨碌从**爬了起来。 抓抓自己的脑袋,不睡了,简直活受罪嘛! 在房间转悠了一圈,阮叶总算想起来了,上回去落夕榭地时候,朝公子不是给了自己不少好玩意儿吗。 翻箱倒柜地把东西都找了出来,她一股脑儿都搬到桌子上去。 咦,这是什么? 她从一堆东西之中,找到一截看起来很眼熟的东西。 像碗一样地形状的……橙色色蜡烛? 阮叶仔细回想,总算想起来,是她搬进这雅苑后这间房间就有的。当时这蜡烛是放在床头旁的小矮几上的。收拾东西丫鬟问她要不要扔了,她看着挺新奇的,和那张枣红色的红木矮几相映成趣,她就没肯扔,让那丫鬟不要动。 大概放在最显眼地方的东西,最容易被人忽视。阮叶看着这蜡烛已经快要燃烧了一半了。大概她天天回到这雅苑时,已经是上灯时分,那个丫鬟天天都点这蜡烛,自己回来却不曾再注意到它。 这蜡烛似乎还有些香味儿……阮叶凑近闻了闻,果然,一阵熟悉的香气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 自己那些天,刚住进雅苑,心里还在想着死去的蓝况,晚上只要四处安静下来,总有些心烦意乱的,这蜡烛的香气似乎有安神的作用。 可惜啊,阮叶苦笑了一声,虽然安神地让她睡着了,却阻止不了她做恶梦。 想到梦里蓝况惨败的容颜,绝美的脸庞上一双眼睛空洞而无神,阮叶的双眸顿时一暗。 对了,这蜡烛怎么会从床头边上的矮几上,跑到那放了一堆东西的杂物抽屉里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跟踪者现形记 阮叶回忆了半天,也没记起这蜡烛是怎么从床前的矮几上跑到抽屉里去的。 她摇了摇头,不在这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上多做纠缠。 “哇,你被人打劫了?”紫罗夸张的声音传了过来。 阮叶一抬眼,见她站在门前,没好气地道:“打什么劫,你死哪里去了。” 紫罗毫不客气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早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了:“刚才见到赵石带着他的狗腿子路过,我就跑出去看了看。” 阮叶扔下手里的蜡烛,也很感兴趣地问:“他们干嘛去了啊?是不是去追捕七八恶?” 紫罗摇了摇头:“谁知道他们做什么去的。我也没看见我哥哥和乔大哥,刚跟了他们一会儿,就丢了他们的踪影。” 阮叶笑她:“一定是你被他们发现了呗。要是我……” 她话还没说完,紫罗就拆她的墙角:“要是你的话,会被发现得更早!” 阮叶被她一阵抢白,不由“哼”了一声。 “好无聊!”她忽然大叫一声。 紫罗耸了耸肩:“我也是。”说着,她拿手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叹了口气。 “要不……”阮叶提议,“我们去六扇门吧。.16k.c n” 紫罗张大眼睛问道:“去做什么?” 阮叶笑得神秘:“去找人呗!” 她们俩能去六扇门找谁?答案显而易见,除了找乔不遗和朝公子,还能找谁? 当然,她们是“偷偷”去找的。 两个无聊到极点的家伙竟然异想天开地打算也要掺和进抓捕七八恶事情里去。 “他们会让我们参与吗?”紫罗颇为怀疑阮叶这个建议。 阮叶极为肯定地点了点头:“当然啦,只要我们能帮得上忙,上回我不就成功地混入了芬芳楼嘛。”虽然……结果很出乎意料……不期然想起蓝况,阮叶的心情一滞,随即跳转话题:“所以不要太担心。而且。我们先偷偷地跟着,等我们成功地帮了忙之后,谁还能赶我们走?” 紫罗听着阮叶这类似于赶鸭子上架的发言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合计好的二人便朝着六扇门去了。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她们快要到六扇门的时候,正好看见乔不遗和朝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眼尖的阮叶立刻拉着紫罗闪进了人群之中。 紫罗紧张地跟阮叶咬耳朵:“他们要去哪里?” 阮叶奸诈地笑了:“要想知道,咱们跟上去不就得了?” “可是……”紫罗有些犹豫。.16 k但是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阮叶拉着走了。“快点快点,他们要离开了。”阮叶兴奋地催促着似乎有什么顾虑地紫罗。 跟着乔不遗和朝公子出了城门,跟踪变成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了。因为失去了繁华的街道和来往的人群做掩护,加上本来就是被跟踪的那两人武功比较高。所以阮叶和紫罗会暴露的几率大大提高。 不过,这倒不是会打击阮叶的热情。就是要带点难度才好玩嘛。 而紫罗从刚才到现在,就一直想跟阮叶说什么话:“叶子,那个……”每回她刚一开口,阮叶就立刻朝她做出噤声地手势:“嘘----。有事一会儿再说啊。” “可是……”紫罗还想说什么,阮叶立刻打断她的话,有些莫名其妙地叉腰道:“紫罗你怎么回事啊。老是要说话,你说说,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 紫罗被训得很委屈,她无辜地指了指阮叶的背后:“现在不是要是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而是我们已经被发现了……怎么办?” 阮叶立刻跟受了惊地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她一回头,险些撞上乔不遗结实的胸膛。 “嘿嘿,好巧!”阮叶的第一反应就是装傻充愣。然后拉起紫罗就打算撤。 可惜,她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乔不遗。 乔不遗勾住她地后衣领:“果然是很巧呢。既然这么巧,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 其实阮叶心里真的很想点头点个不停地道:“好啊好啊,同去同去!”但是多年和乔不遗相处的经验在提醒她,乔不遗这个反应是很反常滴。一般他这样和颜悦色地跟自己提议某件事情时,就说明他们之中有一个人会下场比较凄惨。 而且。根据阮叶一惯的经验,下场比较凄惨的那个人,一向都不会是眼前这个笑得满脸俊雅,但其实压根不是有风度有气度地翩翩公子的乔不遗。 这女人的直觉,有时候还是要相信地啊!所以阮叶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去了,不去了,呵呵,我们只是刚巧路过,还有事情要办呢,先走一步哈!”说完她掰开乔不遗的手指,救回自己的衣领和行动自由。 “你们从芬芳楼出来,路过这儿要去哪里?”一直冷眼旁观的朝公子忽然开口说话了,他问站在一旁的紫罗 “这个……”紫罗不由结巴起来。 关键时刻,阮叶立刻回答:“我们去彩衣坊买衣服的。”呼,还好自己反应快,这么快就编出了个目的地。 正在她暗暗自鸣得意的时候,朝公子淡淡地接了一句:“彩衣坊在城南,这里是城北地城外不下三里,芬芳楼在城东。”阮叶顿时无比哀怨地看了朝公子一眼。你最近表现的是很友善啦,但是如果这会儿你不这么“好心”地提醒我,我会更加感激你的。 “这个……呵呵……哈哈……那什么……”阮叶干脆插科打诨起来。 乔不遗摇了摇头:“叶子,不要胡闹了。” “我才没有胡闹!”阮叶立刻不乐意了,“我也是想帮忙啊。”顺便打发一下自己的无聊,她在心底小声加了一句。 “好。”朝公子却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其余三个人都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他却掉头就走:“想帮忙的就跟上来。” 乔不遗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地背影,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阮叶却立刻把刚刚被朝公子揭穿谎言地事情都给抛到脑后。 “来了来了。”她得意地朝乔不遗笑了笑,立刻拉着紫罗跟了上去。 果然别的长的好看的男的都比乔不遗可爱。比如蓝况。比如朝公子。 第一百二十六章 命运的玩笑 毛伟的家,现在是另一家富人在居住。 这是一处几乎可以用宏伟来形容的建筑,虽然不在江南,但是其富丽堂皇的外表,连江南的许多建筑都无法比拟。即便只是站在不远处张望,阮叶却还是有些咋舌。 这里与朝公子的落夕榭属于一个级别的。唯一不同的就是风格,如果说朝公子的落夕榭是一座存在于现实生活之中的水晶宫,华丽而冷清;那毛伟原来的这个家则是一座民间的宫殿,富丽堂皇,无处不显示着主人的尊贵和富有。 据说,毛伟的曾祖父和祖父那一辈,曾是朝廷重臣,权倾一时,家中成日都有人登门拜访。正是应了那句“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朝中之人,莫不以能在受邀成为毛家的座上宾为荣。 但是,到了毛伟的父亲这一辈,因为对官场并无太大兴趣,且家中并非只他一个儿子,所以便选择了经商。但是,好几代传下来的与朝廷的紧密联系,盘根错节,即便是做生意,也是多方俱通,自然十分风顺。经商不仅水陆皆有涉及,衣食住行各方面的生意都是红红火火,遍及大江南北。 而毛伟则是他膝下唯一的儿子,又是中年得子,自小爱护有加。http://.16k 毛伟还有一个妹妹,是他父亲的侧室所生,但是因为侧室生产后不久便染了产后风。很快便丢下这个还尚在襁褓之中地女婴辞别人世。毛伟的亲生母亲,他父亲明媒正娶的夫人,早年便对多次纳妾,四处金屋藏娇的丈夫绝望了,成日只知道诵经念佛。 毛伟和亲生母亲不亲近,所以对于这个母亲也是和自己的娘平分同一个丈夫的妹妹倒也没什么记恨。而且,毛伟的父亲的其他妾小,也都无所出。这些女人表面看起来都对毛伟不错。但是其实不过是做给别人看地。而毛伟的亲生娘亲又整日只知道礼佛,丝毫不过问儿子的生活。毛伟的父亲虽然给毛伟才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是却并不关心他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于是,一开始只是没有人陪自己玩,毛伟才会对那个瘦不伶仃的妹妹表示友好。但是,时间长了,两人倒是真的相处好了起来。 由于毛伟酷爱狩猎,他妹妹自小崇拜他,又没有其他女性长辈地约束。便也跟在他后面整日里野到东野到西。毛伟去狩猎,她也随同他去。 毛家拥有很大一片山林,堪比皇家园林,专供毛家的子孙族人狩猎。16k小说 网 可惜毛家的人。多数贪图安逸享乐,有空闲时间更乐意去温柔乡消磨时间,加之家中的男丁,不是为官,便是经商----为官地多为文官。经商的整日应酬。哪有谁有这个闲工夫跑到这大到几乎可以用深山老林的地方打猎取乐? 所以。那片山林几乎成了毛伟专享的天地。 毛伟幼年时,曾经身染重疾,几乎丢了性命。连当朝第一御医都束手无策,只叫毛家人早作后事准备。后来,路经毛家大门的一个云游和尚,上毛家化缘。正值毛家人希望可以多积功德,帮助重病地毛伟摆脱病魔,便好是给了和尚些素斋。 谁知那和尚第一天化缘走了,第二天却又过来了。只是,这回,他是来救人地。 说来真是神奇,这本来昏迷不醒,命悬一线地毛伟,经过和尚的一番医救,不仅立刻便醒了过来,而且脑筋清楚,马上便能认人了。 毛伟的父亲自然高兴不已,对那妙手回春地和尚,不仅要以千金相赠,更是热情邀请他留在府中,甚至承诺可以专门兴建一处佛堂,供和尚住下修行。 然而,救活了毛伟,那云游和尚脸上却无半点喜色。 仔细端详了毛伟的面向一番,和尚长叹一声:“受人一饭之恩,和尚如若不报,与这世间的纠葛便多了一分。可是,如今恩是报了,业报却似乎没有就此断绝。” 在场听了这话的人,均是不解。和尚却不多做解释,只是怅然地道:“孽障啊孽障,救得一人,却会害了数人。然而众生平等,见死不救,非佛家慈悲为怀的要义啊。” 说完这番令所有人都不明白的话后,和尚便立刻离开了。 当时,没有人能参透和尚这话的真意。直到十几年后的那天,毛伟领着他心爱的妹妹一起去山中狩猎。 只是这次,他们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顺利地离开那片森林。 有时候,事情邪乎起来,人根本只能深陷于命运所开的玩笑----即便这个玩笑,是会以你的生命为代价的。 那一日,跟往常一样,进了那茂密的丛林,毛伟和妹妹本是心情轻松,有说有笑的。 他们本来还打算这天要打一头鹿的,谁知道却意外地遇见了两头熊。 毛伟自小跟着他父亲从域外带回来的一个高人学习武功,本来是为了强身健体,后来却真的是喜欢上了武功。而且,他悟性颇高,举一反三,融会贯通,学过的招式只要练习几遍,便完全能够掌握。 所以,遇见熊时,与心里些许的害怕相比,他更多的兴奋。 一番厮杀,其中一头熊被毛伟成功击杀。但是,负责对付另一头看起来弱一些的熊他的妹妹,情况却糟糕不少。不仅身上多出血痕,肩膀也被撕开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毛伟立刻去冲过去救她。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是,这剩下的一头熊受到攻击之后,简直狂性大发,它大声咆哮着,几乎是以自毁的方式攻击围攻自己的两个人。 俗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而此时,如果说毛伟是硬的和愣的,那头熊就是不要命的。 可是,毛伟却还想要命,他不仅要自己的命,还要保住妹妹的命。然而,他武功虽然不俗,但是实战的机会太少,刚才与另外一头熊缠斗,已经耗去太多体力,此时已经力竭。外加,他还要分开精力保护妹妹,在这头几乎疯了的熊面前,面对它不要命似的攻击,只能步步后退。 第一百二十七章 故事没有结局 然而,毛伟和他的妹妹一路退到了一处悬崖边上,终于是无路可退了。 虽然又是一番殊死的拼杀,他二人却还是和冲过来的熊一起掉落悬崖。 幸好毛伟的轻功不错,在下坠的过程中,他一手拉住妹妹,一手不停地尝试去抓山崖壁上的藤蔓,脚也不停地踢打着石壁,减缓下落的冲力。 终于,他抓住了一根粗厚结实的老藤。虽然它在两个人的体重的拉扯下,并没有坚持多久,但至少让本已经快要狠狠地跌落崖底的两人,没有摔成一堆肉泥,能够活了下来。 那头熊已经完全摔成一堆烂肉了。 然而,他们没有死,这是个幸运的中点,却是不幸的起点。 因为,并没有人知道他们进山狩猎了。他们进入这片山林时,一向贪杯守山的老人喝的烂醉如泥,他们也只是见怪不怪地自行如山了。 所以,相比一头栽下山摔死,这样浑身疼痛地等死更加叫人心生恐惧…… 虽然说是被允许跟着一起去找毛伟的线索,但是刚一到毛伟家乡,阮叶和紫罗就完全处于一种来到一个新地方的兴奋之中。说是跟着来查探线索,可是当乔不遗微笑着问两人,要不要先在本地逛一圈,了解大致情况时,两人都忙不迭地点着头。http://.16k也好,你们到处看看。顺便了解一下,毛伟今日吃人地骇人行径,与他自小生活的这个环境有没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忍住笑,乔不遗淡淡地道。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阮叶犹如小孩子一般明显的心思。他带着她们来,本就没指望他们能帮上多少的忙,只求她们别闯出什么大祸来就好。这会儿。说是分工合作,其实他还是想着这两个丫头能自由活动去。只是,希望她们去玩,还得自己给她们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哎,这做兄长也真是难。不知道,为什么毛伟竟会将自己的妹妹吃入腹中去呢? 看着高高兴兴跑开的阮叶和紫罗,乔不遗转过身,本想开口问朝公子。答应阮叶让她二人一起过来地用意。 然而,看到朝公子目送阮叶和紫罗离开的目光,冷清之中,含着一股微温的暖意。乔不遗终于还是没将心中的问题问出 她们是值得人疼爱的孩子,做兄长的,都是如此吧。 乔不遗微微扬起唇角,不管周围有多少女子为之顿足,心里想起的。不过是阮叶此前离去时。。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带着点兴奋的眼神。犹如一只即将得到食物而开心不已的小动物。 朝公子眼中地暖意,很快就消失了,就像他的笑容。在大多数人面前总是昙花一现一样,他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问乔不遗:“我们现在就过去?” 乔不遗点了点头:“去吧。” 调查并非乔不遗想的那么艰难,知道他们是六扇门地人,毛家故宅现在的主人立刻很友善地接待了他们。 但是,这家的主人也并不清楚这栋大宅易手之前的情况。而当乔不遗问到这里是否有原来老仆人留下时,得到的答案也是否定地。 盛极一时地毛氏一家,在那万般地荣耀与尊贵离去后,因为三顶“官商勾结”,“密谋造反”,“私通敌国”的罪名,终于如灰烬堆积而成的宫殿一般,轻轻碰触,立刻崩塌。 毛家地人,大都没有逃脱被株连九族的厄运,除了毛伟,几乎全部丧生。而至于毛伟当初是如何能够逃脱朝廷派去抓捕毛家一族的大队人马的追杀的,已经无从得知。 实际上,除了知道毛伟是现在毛家仅存的一丝血脉外,乔不遗和朝公子并没有得到其他的有用价值的信息。至于这个从小锦衣玉食的毛家大少爷,为何后来会行为失之人伦,以人肉为食,更是让人难以理解。 出了毛家故宅,一只信鸽飞落至,几番盘旋,终究只是在朝公子周边徘徊。 正好阮叶和紫罗一路走了过来,阮叶大老远地便笑道:“看来连鸟儿都知道,你朝公子不能太亲近。” 她和紫罗一路四处问了问,说起毛家一族曾经的光辉和荣耀。即便是路上卖菜的阿婆,也能说出个二三四五六来,只是,要是连续三四个人都跟你说同样的内容,哪怕再有意思的话,听了也是味如嚼蜡。总结起来,就是他二人还算对得起自己本职,去四处打听毛伟的线索,外加遇见什么好看的地方就再“顺便”逗留一会儿。但是,问来问去,线索没有什么例外的,大多数人言谈之中,流露出的更多的,是对于富贵财富等等的艳羡。 可是后来,紫罗和阮叶发现,这些对于毛家故宅和毛氏一族的描述,连当地的一个黄口小儿都能说的丝丝不差。 所以,她们又匆匆按照打听到的关于毛家故宅的方向赶来。 正好就看见了乔不遗和朝公子走了出来。 朝公子淡淡地笑了笑,既不反驳,也不生气,那刚现即逝的笑容却几乎连那信鸽都要在空中停摆。 朝公子不紧不慢地伸出手指,信鸽乖巧地停在了他的手指之上。 从信鸽脚上帮着的小竹筒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纸卷,看着阮叶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朝公子无言地笑了笑,从容地展开了纸。 沉吟着看了一会儿,朝公子将纸递给了乔不遗。 乔不遗匆匆扫了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阮叶伸出手去,乔不遗却又将信卷递还给朝公子。 虽然没有说话,阮叶却很不乐意地瞪了乔不遗一眼,悻悻地收回自己的手来。 乔不遗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他怎么会不知她心中想的什么,却忍不住想看她失望的表情,那种就好像孩子丢失了渴望已久的玩具一样,让人不由莞尔。 朝公子接过信纸后,朝阮叶扬了扬:“想看?” 阮叶有些警惕地看着他。难道是自己的听力出现幻觉了?为什么她竟觉得,在朝公子的话中,有些隐约揶揄的语气呢? 可是,真的很想知道那个信纸上写的是什么……阮叶尽量克制住自己好奇的眼光。 第一百二十八章 去找知情人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朝公子竟然真的把那张纸递给了自己。 阮叶接过,紫罗也好奇地凑过来一看究竟。哎,反正哥哥对叶子就是很特别,随和的都不像他自己了,自己还是少觉得大惊小怪比较好,毕竟,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说书人许茅?”阮叶将纸卷上的内容轻声念了出来,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这是什么意思?” 朝公子笑了笑,即便阮叶最近常常看到他的笑容,却还是每次都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因为,他的笑容实在太美,看得人心里的坚冰都会化为一泓春水。 “意思就是,我们只要找到这个人,就能知道我们想知道的事情。”乔不遗淡淡地解释道。他看着阮叶低下头去,又望了一眼那张最几个人传阅后,已经有些皱巴巴的纸卷,小声嘀咕了一句:“有那么神吗?这个人就一定什么都知道?” 许茅很好找,他就在当地最出名的茶馆----以茶会友带着,事实上,他聊以过活的活计就是每天在这以茶会友里说故事给别人听。 来到茶馆,阮叶两眼四处瞅,一边小声跟旁边的紫罗咬耳朵:“你也帮我看看吧,我两只眼睛看不过来。” 紫罗不由一呆:“你要看什么?” 阮叶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可见范围控制在只有另三人能够看见:“当然是看看这个茶馆是怎么做生意地啊。http://.shushuw有什么特色啊。” 紫罗立刻恍然大悟,心领神会地也开始不着痕迹地四处观察起来。 看着这两个显然又开始“不务正业”,或者说是办公事也不忘忙活一下自己的私事的两个少女,乔不遗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见到阮叶的小脑袋还在东转西转的,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他不由伸出右手,食指弯曲。轻轻敲了敲阮叶的后脑勺。 大概是偷看地太入神了,阮叶被吓得几乎跳了起来。她转过身子简直想扑上去把这个恶作剧地始作俑者给掐死。 “你干嘛?!”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阮叶的语气之中还是怒意十足。废话,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会有好脾气。她是招他还是惹他了?“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人吓人,吓死人”阮叶气恼不已。她一边说边揉着自己的脑袋,该死,这可恶的阿布下手真狠,自己还真是疼 乔不遗见她不停地揉着后脑勺,想来自己刚才大概真是力度掌握地不好。忽然便有了些许歉然。可是,大概真的像叶子说他的那样,他就是品性不端---不然,他为什么看着她这样带点郁闷。。wap.16k。带点委屈,带点不满,却又带点傻气的样子,心里就会有种满足感呢? 他伸出手去,阮叶下意识地想躲。他一把拉住她。另一只则轻轻地抚上她的发顶。轻轻地给她揉着:“这样好点了吗?” 阮叶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后又凶巴巴地威胁道:“我警告你,臭阿布。你下回再这么敲我的头,我回去就找个铁锤把你地脑袋当核桃敲去!”这话语气随凶,可是,在乔不遗听来,却一点危险的气息也没有。 他确信,她只是有点小郁闷,并没真的有生气。怎么办呢?看着阮叶气呼呼的样子,乔不遗觉得她此刻要是知道他心里想地念头,一定会立刻拿出铁锤满世界追杀他的----因为,他忽然很想就这样欺负她一辈子。 阮叶有些自认倒霉。但是,好歹她得弄清楚一件事情:“你刚才干嘛打我?” 俗话说得好,死也得死得明白。那她刚才得了一记爆栗子,好歹给个理由先? 乔不遗很严肃地看着阮叶,看得阮叶都快要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是哪里不妥了,他忽然来了一句:“因为我看着你的脑袋,觉得特别像松花鼠。” “哦。”阮叶点了点头,“咦?”她立刻又觉得不对,反应过来之后,立刻瞪大眼睛望着乔不遗,“这是什么见鬼的理由?!” 乔不遗却显然不打算解释什么,径直向前面走去。 紫罗在旁边,不知是羡慕还是嫉妒地对阮叶说道:“叶子,你和乔大哥地感情真好。” 阮叶只觉得身边寒风四起,她满脸严肃地对紫罗道:“紫罗,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好好一句俗语,被她说得简直秋风瑟瑟。 说完,也不管紫罗是何表情,“喂!”阮叶气得一跺脚,对着乔不遗地背影喊道。但是,她这一声“喂”,并没能让乔不遗回头----他怎么能回头呢?他几乎可以肯定,要是看到他脸上地笑容,她不会暴跳如雷才怪,呵呵。 但是,阮叶的声音,却引来其他不少客人的目光。 “你看看,这个姑娘没能跟那个年轻人说上话,恼羞成怒了……”有细小地议论声钻进了阮叶的耳朵里。她立刻恶狠狠地扫视着人群,刚才那话是谁说的?有种再给她说一遍,她一定要打得他爹他娘都认不出他来。 然后,就在此时,背对着阮叶又有人在议论,“这姑娘,是不是听到别人说她,就恼羞成怒啊……” “是啊是啊,明明就是自己没有魅力吸引男人……” 阮叶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就在此时,忽然有一双手轻轻地牵住了她的手。那双手修长而带着些许的冰凉。阮叶一抬头,见到的是朝公子绝美的容颜。 她一愣,眼中有着不解。 可是,他却笑了。 而众人的议论声,顿时在他的笑容之中,湮没不见。 阮叶立刻明白了。 他是在帮自己。 事实胜于雄辩。阮叶得意地向朝公子身边靠了靠,嚣张地看向四周。 哼,刚才谁说我没有魅力来着?都好好给我看着,本小姐魅力大了去了! 朝公子侧过头,帮阮叶把她刚才揉得翘了起来的头发压平,动作轻柔地好像稍一用力,就会捏碎整个世界一样。 这动作让阮叶身体一僵。她很想躲开他的手,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而且,他是帮自己摆脱尴尬在先,自己要是偏开头去,岂不是会令他在众人面前难堪? 呃,可是,他是不是帮人帮得太投入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追溯 许茅此时并没有在说书,也许是还没到人多的时候,他就和其他一般的客人无二,坐在靠前的一张桌子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他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和一盘已经吃剩一半的绿豆糕。 乔不遗走到他身边,回头看了一眼没有跟着自己的阮叶,却正好看到朝公子的手牵着阮叶,后者却并没有推开前者的手。 他的眼神微微闪动,敛下心中的情绪。 他朝阮叶招了招手:“叶子,过来。”他的笑容犹如微风拂过水面时扬起的涟漪,轻轻的,淡淡的,却叫人难以抗拒。 阮叶立刻跑了过去。她很好奇这个看起来也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许茅,能告诉他们关于毛伟的什么事情。 紫罗也跟着阮叶一起走了过去,只有朝公子站在了原地没有动。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自己的右手。正是这双手,之前握住了阮叶的手的,此刻却是空荡的,犹如手的主人此时的心情。 许茅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这个面容俊美的男子,挑了挑眉:“公子找我?” 他说起话来腔调让人一听就觉得不舒服,带着一股特别市侩的滑头。 乔不遗点了点头。他的动作从容而优雅,比起稍后走至他一旁的朝公子,毫不逊色。茶馆一向是藏龙卧虎地地方。wap.16 k可是今天一下走进了两个容貌俊雅,却脾气各异的年轻男子,偏偏又都气宇轩昂,想叫人不向这边注意都难。 阮叶看着乔不遗,心里嘀咕,你倒是能装得这么像个名门之后。 许茅虽然话中带着势利,却并没有因为乔不遗或者朝公子的外表而多在意他们多少似的。 “我想跟您打听一个叫毛伟的人的事情。”乔不遗开门见山地道。 许茅的回答倒也是很干脆:“忘了。” 对于这个简洁明了答案,阮叶一声冷笑:“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 许茅抬眼看了看旁边的阮叶。不紧不慢地道:“多谢小姐看得起我。” 阮叶吃了个不软不硬地钉子,顿时瞪了许茅一眼:“哼!”她冷哼一声。 许茅却再也不朝她看上一眼。 紫罗立刻接着问道:“你又忘记了?” 许茅点了点头:“忘了。” 朝公子的眼中,有一丝阴影闪过,他的眉毛轻轻蹙了起来。 乔不遗递出手去。他的手中,是一片金色的叶子。 这不是他们出谷时娘亲给的金叶子吗?阮叶不由瞪大了眼睛,不满地想要拉回乔不遗的手。。,16k。 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这些金叶子了,幸好她也从不缺钱用。只是,见会儿,见到乔不遗竟然用这些金叶子去收买许茅。她怎么着都有些不服气。 乔不遗却开腔对许茅道:“现在想起来了吗?” 许茅眯起眼睛微微笑了:“有点想起来了。” 阮叶看着这财迷的笑容就恶心。还“有点想起来了”,你干脆就说“钱不够多,你不想开口说话”岂不是更直截了当?! 乔不遗当然明白许茅的意思。他笑着抖了抖伸出手地衣袖,他掌心之中的一只金叶子立刻变成了两只。 “这样想起来没有?”他语气淡淡地问道。说不上是喜是悲。 许茅眉开眼笑地拿过金叶子,仔细地收好,这才点头哈腰地道:“记得记得,当然记得。” 阮叶却已经不想听他说了什么,而是干脆走出了茶楼。 紫罗虽然想要呆在乔不遗身边。但是还是追着阮叶脚步出来了。 关于许茅跟乔不遗和朝公子说了什么。毛伟杀人并且吃人的原因。阮叶都不曾亲耳听许茅说起,而是事后听乔不遗转述的。 而乔不遗地转述,就是前文关于毛伟身世的那段文字。 阮叶听完那段话后。却一直在笑,连紫罗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们笑什么?”乔不遗问道。 阮叶却几乎停不下自己的笑容:“呵呵,你们被人骗了啊。” 看着总是骗自己上当的乔不遗上了别人的当,还真是一件让人开心不已地事情哪!阮叶没什么良心地想。 朝公子见阮叶笑得这么开怀,不由冷然问道:“此话怎讲?” 可惜阮叶实在是笑得太厉害了,最后还是紫罗跟乔不遗和朝公子解释地。 “这些话压根就不需要什么钱也能打听到。我和叶子之前已经从好多人口中听说了。” 乔不遗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哦?” 阮叶一边抚着自己地胸口,一边说道:“我说为什么大家说起毛家都是一个腔调和口吻呢,原来原出处是在这里。呵呵……”她笑着道,“许茅平时生意不错的吧,拥有那么多客人都听过他的故事,肯定赚了不少……”她地语气不无嘲讽。 乔不遗却只是平静地问:“那你们听到后面的故事了吗?” “后面?”阮叶一愣,她看了看紫罗,后者也是一脸疑惑。 “什么后面?”阮叶不由问道。 乔不遗道:“当毛伟和他妹妹落下山崖后的故事。” 阮叶摇了摇头:“没有,他们怎么了?” 原来,当时,毛伟和他妹妹一起掉落山崖后,却久久等不到前来救他们的人出现,两人不由心生绝望。而长期的等待中,饥饿就像是一个会慢慢长大的魔鬼,让毛伟心里产生了一个模糊到不能再模糊的念头。 只是,这个念头却实在是太过可怕了。 没有人知道毛伟到底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当四十几天后,终于有人发现躺在山下的毛伟时,就已经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他的旁边,是一具白骨,据他说,是被熊吃掉的他的妹妹。 阮叶听到这里,不由找到一个漏洞:“不是说,熊一掉下山崖就已经被摔成烂泥了吗?” 乔不遗点了点头:“是的,事实上,是毛伟吃了他的妹妹。” 阮叶听到这里不由有些不寒而栗:“他真的吃了他妹妹?”她有些难以置信。 虽然说是为了求生,但是将亲生妹妹吃下肚这件事情,也着实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吧。 阮叶不由吞了一口口水:“那然后呢?毛伟就疯了,喜欢上了吃人?” 朝公子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话:“他是疯了,但是,他比一般人更害怕吃人。” 第一百三十章 回到起点 赵九说得没错,毛伟最大的弱点,就是他吃人的原因。 他并不仇恨他妹妹。他吃她完全是因为饥饿,是为了求生。 也许,要是他得救之后,家中没有遭到灭门巨变,或许他的心智还不至于丧失如斯。偏偏两件事情犹如一个巨大的浪头,一下盖得他在命运的长河之中,立刻灭顶。 回到六扇门后,赵九满意地朝乔不遗和朝公子点了点头,却丝毫不去过问,为什么阮叶和紫罗也会在这里。似乎,在他的眼中,这两个活生生是的少女的存在,还比不上尸体对他来得重要。 阮叶皱了皱鼻子,对一旁的紫罗张了张嘴,用口型对她说道:“怪老头。” 后者看懂她的意思,不由抿嘴笑了笑。 赵九却似乎真的老眼昏花,没有看见这两人的动作,他将双手负于背后,朝着验尸房走去。 乔不遗和朝公子自然也跟在后面。阮叶和紫罗却没勇气踏进那扇门去。 虽然她们的好奇心重,但是好奇心和对死人的恐惧相比,后者显然更加严重一些。开玩笑,那里面躺着的可都是死人,而且都是些非正常死亡的主儿,估计能真的死而瞑目或者含笑九泉的,应该没几个,她们才不想把自己吓得面无人色。 虽然不敢进去,但是听壁脚的事情还是可以做一做地。1---6---k小说网 而室内的三人。自然都知道外面的两个少女在正大光明地“偷听”他们谈话,显然,他们也并不想掩饰自己的对话。 赵九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从你们追查到的线索,查出了毛伟第一次吃人的原因,那么,对于这点,你们有什么收获?” 昏暗不明的室内,他浑浊地双眼却有着比匕首还要锐利的眼神。 乔不遗道:“他第一次吃人。是因为饥饿,目的是求生。”他的脸上没有一贯温和的笑容,眼神有些深沉。要是阮叶看见这样的阿布,心里一定说不上是惊讶还是心疼。 后来,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阮叶曾经跟乔不遗说:“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你笑得一脸欠揍的样子。” 而那时,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依旧满面微笑,眼神清澈。 朝公子接着道:“但是。他在家中遭遇巨变之后,将吃人变成一种习惯的行为,却绝对不会是为了求生。” 赵九点了点头,问他:“那你是怎么看地?” 朝公子面无表情地道:“因为他害怕。” 赵九感兴趣地问道:“他害怕什么?” 朝公子却没有再往下说。16k小说网.电脑站.16k 听不见里面声音了的阮叶和紫罗不由面面相觑。 阮叶心里想。这破案果然不是正常人应该做的事情,没事还要去琢磨人家为什么杀人为什么吃人。要是哪天一个不小心,犯人还抓住,倒先把自己个整出毛病了,那多不划算。 赵九又转向乔不遗:“你知道吗?” 乔不遗一愣。随后道:“因为他疯了?” 赵九摇了摇头。似乎有些失望地道:“你们要是永远都以正常人的心态去猜想毛伟心中想地东西。那就永远都想象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毛伟要吃人的。” 乔不遗沉默了。 赵九看了看一旁脸上毫无波澜的朝公子,似乎是叹了口气:“你说毛伟在害怕。你真的不知道他害怕什么吗?” 朝公子面对那张沧桑而苍老的脸,平静地道:“不知道。” 赵九地眉尖微微动了动,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边以手掩口,一边朝乔不遗和朝公子扬了扬手:“你们走吧。”他只是叫这二人离开,却丝毫不提,事情接下来怎么办。 乔不遗一出门,就被阮叶拉住了:“阿布。” 乔不遗看着她骨碌碌直转地双眼,里面全是好奇和顽皮,不由轻轻展露笑颜,温暖地手掌抚过她的发顶:“怎么了?” 阮叶神秘兮兮地问:“快悄悄告诉我,那个食人小子毛伟为什么喜欢上吃人肉了?” 乔不遗道:“他不是喜欢。” 阮叶一愣,随即不是很在乎地摆了摆手:“好吧好吧,按照某人的说法,他是害怕。那他害怕什么?” 乔不遗苦笑:“我要是知道,刚才就说了。” 阮叶惊讶地问道:“你真地不知道?”她的语气满是不信。 乔不遗揉乱她一头秀发:“当然是真的。” 阮叶气恼地拍开乔不遗在自己头上捣乱的手,小声嘟囔着:“我还以为你是故意不说的呢。” 乔不遗不由啼笑皆非:“我为什么要故意不说?” 阮叶顺口接到:“因为那个老头看起来比赵石还叫人觉得不顺眼……” 她话音未落,赵石正好从外面回来:“你们都在?”他似乎心情不错,和颜悦色地跟大家打了声招呼,好似没有听到阮叶之前的话一般。 紫罗一见赵石,立刻鼻子里冷哼一声,将头撇到一边,看也不看他。 赵石嘴角一翘,似乎紫罗的反应让他想笑。 而紫罗则左看看紫罗,又看看赵石,觉得这两人的反应真有趣。 在四人里面,唯一会笑着跟赵石寒暄的,只有乔不遗一人而已:“嗯,我们要走了。”他朝赵石抱了抱拳,后者点了点头:“下次再聊。” 目送这四人离开之后,赵石这才转身,走进了验尸房。 “九叔。”刚从外面光亮的世界来到这昏暗的房间,赵石的眼睛不由眯了起来。 赵九咳嗽着,朝赵石轻轻颔首:“石头,你回来了。” 赵石走至他身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着气:“那两人,你看着,怎么样?”他漫不经心地问。 终于停下了咳嗽,赵九抬头看着验尸房紧闭的大门,目光之中,有精光闪过。 “他们还没有能找出毛伟的破绽,哎……” 他叹了口气,疲惫无比地道:“也许,让他们先去会一会毛伟,会让他们更快地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 赵石有些迟疑地皱起双眉:“这样好吗?” 赵九看了他一眼:“你忘了自己是怎么成长起来的?恶捕头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赵石抿紧了双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失败 一个长相十分讨巧的年轻人在路上走着。 今晚的月色不错,月光荧荧地照在他身上,他的步伐轻快,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要不是乔不遗早就看过他的画像,还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毛伟。 今天的毛伟,丝毫看不出曾经富可敌国的家境,只穿一件很干净的布衣,不算特别出众的脸,让他看起来只是一个路人。 夜幕降临还没有多久,这条不算繁华的街上还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毛伟就在这群人里,很惬意地慢步在路上走着。 这是一条很普通的街,街的尽头,左拐,有一户独门独户的人家。 毛伟要去的,就是那家。 当然,那不是他的住处,他只是出来寻找他的“食物”。 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内有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是谁?” 毛伟神情轻松地道:“是我。”他的语气自然,仿佛与这家人十分熟稔一般。 潜伏在暗处的乔不遗看了一眼一旁的朝公子,后者的脸完全隐到一片阴影之中。 朝乔不遗点了点头,朝公子将冷冷的目光重新投向毛伟的身上。 那户人家紧闭的门打开了,一个年轻女子丝毫不带戒备的声音随着门的吱呀声传来:“哥哥,你怎么才回来,你……”女子地声音因为见到门外人的样子时。。wap.16k。讶然而止。 而就在她将要发出疑问但话还没有出口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肩上一麻,随后整个人便瘫软了下去。 毛伟笑了笑,顺势接住女子。 “兰子,谁啊,是你哥回来了啊?”有一个老妇人苍老的声音从屋里传了过来。 毛伟居然又发出了跟刚才那女子一样的声音:“娘,不是,您睡吧。” 乔不遗不由皱了皱眉。这是----口技?! 屋里的老妇人应了一声,又略略咳嗽了几声,便似乎又睡下了。 毛伟抱起女子,似乎打算离开了。 乔不遗和朝公子立刻跟了上去。 毛伟自然发觉有两个武功不俗的年轻男子跟在了自己身后。他迅速地加开了脚下的步子。他地轻功虽然不是他最擅长的一项,但是,并不代表与别人比起来时,会很弱。 但是,身上还加了一个人的重量,速度自然要打些折扣。 况且。他遇见的对手是乔不遗和朝公子。 他的速度加快,乔不遗和朝公子的速度更快。 他们之间的距离在迅速地缩短着。http://.shushuw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来到一片郊野。 本来习习的夜风,在这没有建筑遮挡的郊外。忽然变开始呼号起来。 乔不遗和朝公子与毛伟地距离已经只差一步。他二人分别从左右两边慢慢地包抄过去。 乔不遗沉着地叫了一声毛伟的名字:“毛伟!” 毛伟不由身形一顿,乔不遗的这声之中灌注了深厚的内力,硬是逼得他脚下一滞。朝公子立刻抓住时机,欺身上前。 毛伟冷笑一声,一把弯刀飒然而出。在月光地映照下发出森寒的光。 乔不遗灵敏地躲过毛伟拦腰砍来的一刀。不由一退。 毛伟见到缝隙。立刻强行向前冲。 可惜,朝公子比他更快! 江湖上的人很少有人见过朝公子亲自出手。 他的手,修长而纤细。却不是那种文弱书生地手,骨节不大,却筋络匀称。 这是一双能让天下女子为之沉沦地情人之手,却也是能要人命地手。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朝公子的手,便是“飞翼”。 毛伟躲得过吗? 要是他只是单独一人,应该是躲得过的,但是此刻,他还抱着一个年轻地女子,行动难免受阻。 如果继续抱着这个叫“兰子”的年轻女子,他就一定躲不过朝公子的“飞翼”!毛伟显然还没有为了一时的利益而丢了自己的姓名。他立刻将那女子狠狠地掼了出去。 那被他点了穴的女子,此刻不知为何,浑身僵直,就好像一个木棍子一般扫了出去。 朝公子丝毫不在乎地继续杀招,眼看那双手就要拍到女子的身上。 毛伟心里惊诧不已。他也是江湖上的独行侠,除了必要的杀人,在其他场合几乎看不见他的身影。他根本不认识朝公子。 可是,他听说过“飞翼”。 接着月色,观之向自己出手的年轻男子,那气度与容貌,却真的与传闻之中的朝公子并无二异。 尤其,这个年轻人冷酷地一点也不考虑那女子的性命就可以看出,除了被誉为仙人姿态,铁石心肠的朝公子外,还能有谁? 只是,他看着一旁即便是出手时,都面带笑容的另一个年轻人,却完全想不到他的来头。 这是自然。连朝公子,他都只是听说过却从来不曾见过,何况从未在江湖上混迹过的乔不遗。 眼看朝公子夺命的一掌就要落在那女子的身上了,他却还是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 然而,他不在乎,乔不遗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女子就此殒命。 他长袖一甩,既不至于打伤朝公子,又能恰到好处地推开他的手掌。 那女子便立刻从毛伟的手里,犹如一棵没有生命的树一般,倒向乔不遗的怀中。 毛伟趁着女子倒下去的一瞬间,乔不遗没空出手,朝公子也是动作一个停顿,他立刻飞身离开。 朝公子倒也没有继续追击,而是回首冷冷地看了救下女子的乔不遗一眼。 乔不遗低头看了看怀中的女子,感觉她只是昏迷,身体僵硬大概是因为和点穴的手法有关,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先回去她家一趟吧。”他轻声说道。 朝公子没有异议。他似乎并不着恼于乔不遗救下这个女子,而放过毛伟的事情。漠然地点了点头,他便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而去。 乔不遗抱起女子,也往回走着。 来到那家院子,门依旧是敞开着的,轻轻解开那女子的穴道,却在那女子嘤咛一声,将要转醒的同时,两人一起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剩那醒来见到自己躺在地上,忆起刚才不知是不是梦的女子,一脸惘然。 第一百三十二章 记仇的毛伟 赵九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个年轻人,一点也不意外于他们首次抓捕行动的失败。 赵石则默默地站在一旁。这个名声在外的“恶捕头”,在他的义父和师傅,这个如今卸去一身职务,只当个普通仵作的赵九面前,他永远都是谦恭谨孝的。 “如果没有把自己想象成毛伟,你们永远都别想抓住他。”他一边说,一边“嘿嘿”地笑了,那满是沟壑的脸上,倒不是幸灾乐祸,却显然有些嘲讽的意味。 乔不遗本就不是气盛之人,倒也没觉得什么。 反是看起来冷若冰霜的朝公子,听了赵九的话,不由冷冷地一笑,一股寒气便在他周身散发开去。 赵九看了他一眼,忽而道:“依着朝公子上回的话,倒是已经很接近毛伟的内心了。可惜……”他话却只说一半,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乔不遗站在验尸房前面这不算大的庭院之中,看着对赵九的话不做丝毫反应的朝公子,微微沉思起来。 赵石没有跟着赵九进去。看着乔不遗的眼睛,他叹了口气:“你们不该就这么贸然前去的。” 乔不遗道:“嗯,的确是我们考虑不周。” 朝公子剑眉微皱,一双薄唇轻轻翕动:“不过是打草惊蛇。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不知道为什么,似乎从回来之后,他就一直情绪不佳。虽然平时也向来寡言少语。这会儿却显然口气不佳。 乔不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赵石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们不了解毛伟这个人。” 朝公子轻扬眉尖:“哦?” “毛伟有个小小地缺点,”赵石顿了顿,“他很记仇。” 看着认真听自己说话的两人,赵石这才接着道:“他不光记仇,而且睚眦必报。” 乔不遗忽然淡淡地笑了笑。 朝公子也是一声轻笑。 两人互相对望一眼,显然是想到一起去了。 “他记仇自然最好。”乔不遗的笑容更加明亮,“本来我们还担心打草惊蛇。他会销声匿迹一段日子。既然他会来报仇,我们坐等他上门便可。” 赵石欲言又止:“你们想得还真是简单。”他叹了口气。 第一次抓捕毛伟的行动失败后,就这么平静地过了好几天。 阮叶和紫罗并不知道他们曾经去追捕过毛伟。只知道自己的哥哥近来总是早出晚归,总是见不到面。 经过几次探乔不遗的口风失败后,阮叶决定暂时不去管他们。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反正真有了热闹她们就去凑。 只是,因为各自的忙碌而减少了见面的机会,于是乔不遗得知阮叶和紫罗失踪,已经是几日后地事情了。 徐妈妈原本以为,阮叶贪玩。又拉着紫罗去哪里玩去了,或者是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少女又硬要跟在乔不遗和朝公子后面凑热闹去了,几日没见到她们,也不曾在意。 但是。那日,乔不遗偶热回来得早,想见见阮叶,却在芬芳楼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不曾见到她。开始他倒也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到了晚饭时分。仍然不见她的踪影。他便问徐妈妈阮叶去了哪里,这才得知后者也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她了。 心里立刻感觉不妙的乔不遗立即联系朝公子,在得知紫罗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落夕榭之后。这二人立刻直奔六扇门。 “怎么了?”见到乔不遗和朝公子的时候,赵九正在解剖一具尸体。他稍稍抬头看了两人一眼,便又低下头去,继续手中的工作。 “叶子和紫罗都不见了。”乔不遗的脸上没有了丝毫笑容,眉头也皱着,紧绷的线条给人以无形的压力。 朝公子脸上地冷峻之色更加凝重。 “是吗?”这回,赵九连头都没有抬。他的语气轻松地好像在跟别人拉家常一样。 然而,下一秒,他的喉骨已经被两只修长的手指捏住。 朝公子冷冷地看着他,墨玉般地瞳仁之中,看不出喜悲。 但是,他的动作显然代表着他此时的心情:“怎么抓住毛伟?” 赵九冷笑了一声,轻轻用一根手指推开朝公子的手:“年轻人,这可不是向前辈请教问题的正确方式。” 乔不遗双手抱拳,语气诚恳地道:“九叔,还请您指点。” 赵九笑了笑,似乎比较满意他地态度。转头看了看朝公子,他声音嘶哑地说道:“这才差不多。” “你们想要抓住毛伟?”不知道为什么,赵九忽然问了这么一个显而易见地问题。 乔不遗点了点头:“是。” 赵九笑了笑,又问:“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捉住他?” 乔不遗又点了点头:“是。”他地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而一直没有出声的朝公子,也没有表示不同意。 赵九点了点头:“那接下来,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好。” 这次,是乔不遗和朝公子一起回答的。 但是,他们显然都没想到,赵九说地“接下来”,会又是好几天的时间。 这几天的时间,让乔不遗尝尽了什么叫度日如年的滋味。赵石说了一句话:“毛伟从来不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他报仇并不只是针对某一人而已。” 只可惜,他这话说得晚了点。不然,此刻阮叶和紫罗就不会失踪了。 这几天中,乔不遗没有从那些线人口中得知一丁点关于毛伟的消息,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无影无踪。 而六扇门中,赵九却还是不急不忙地按部就班地过他每天的生活。 朝公子虽然没有再想那次那样对他出手,但是却也毫不掩饰他越来越阴郁的眼神。 终于有一天的中午,赵九留下了他二人。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赵九向他们发出邀请,“虽然我仵作的手艺不错,但是我的厨艺也不错。今天,我下厨给你们做顿饭菜。” 似乎看出朝公子根本就没有打算留下来,他又不紧不慢地在后面加了一句:“今天这顿饭吃完了,我自然会告诉你们抓毛伟的方法。” “而且,”他又加重了语气,“石头已经得到毛伟藏身之处的消息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吃肉 上次,因为要救下毛伟手中的那个女子,乔不遗和朝公子没有能抓住他。这次,阮叶和紫罗十有八九是落在了他的手里,这二人自然不敢贸然行动。 只是,好端端的,赵九为什么要请他们吃饭? 六扇门的饭堂看起来一点也不金碧辉煌,虽然不寒酸,但是也真的是很简朴,一排排看起来便是上了年岁的桌椅整齐地排放着,简单、实用似乎是这饭堂唯一的标准。 朝公子一身素雅却不失华贵的白衣,坐在这甚至有些咯吱作响的板凳上,显得有些怪异。要是阮叶现在在场,一定会毫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因为这样子实在是太不协调了。 乔不遗脸上,没有笑容。准确地说,自从确定阮叶失踪之后,他就没有效果,让人不禁要怀疑,他的笑容的源泉,就是那个俏皮灵动的少女。 可是,难道谁又能说不是呢? 他们两个人端正地相对着坐在桌子,面前各有一大碗白米饭。 米饭独有的香甜气味在空中弥漫,赵九拿来两双筷子,分给那两人。 “来来,尝尝我的手艺。”一改往日的态度,赵九格外的热情。 乔不遗端起饭碗,就着一块红烧肉,吃了几口饭。1--6--k--小--说--网 朝公子显然对于面前的饭菜都兴趣缺缺,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 赵九扬了扬眉毛。就好像一个做了一件好事,却没有能得到希望之中地表扬孩子:“怎么,我做的不好吃吗?” 朝公子的语气冷若寒霜:“我不饿。” 赵九却好像万分固执:“我做的不好吃吗?” 乔不遗看了一眼朝公子,示意他此时不要与赵九顶杠。 说来也真是奇怪,原本连朋友都算不上的两人,却在此时,有着浑然的默契。 朝公子配合地重新拿起了筷子,夹了一小块精瘦的肉。开始吃饭。 其实,以他的身份,原本不必如此听一个老仵作这般支使。但是……他犹如寒星一般地眸子微微闪烁,额前垂下的发丝挡住了他的眼神,面无表情的容颜,绝美无比却似凝固时间的雕塑,没人能看穿他的心思。 赵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坐了下来。 “多吃点。”他招呼着眼前两个看起来吃的不是很用心的年轻人。 乔不遗吃了一会儿,这才放下手中的筷子:“九叔。毛伟……” 赵九显然并不想在这会儿说这件事情,他将装满红烧肉地碗,向桌子中央推了推,好让这两人都很方便地夹到。wap.1 6k “别说话。多吃肉。”他继续招呼着。朝公子一声不吭地低头,细嚼慢咽。 尽管这单单是肉的红烧肉已经吃得有些恶心了,乔不遗还是按照赵九的吩咐努力地吃肉。 赵石神秘地笑了笑:“我打听到了一些关于你们的事情。”他地表情倒好像是在跟他们两个之外的人在说他们的什么秘密一般。 他先是看向朝公子:“你,江湖闻名遐迩的朝公子,你的妹妹紫罗。跟你相依为命地住在落夕榭。虽然你为人性格乖戾。却从来都对自己地妹妹很好。” 朝公子直视着他地眼睛,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又说到这件事。 赵九却掉转了视线,对另一边地乔不遗道:“而你。来历一片空白,却明显对自己的妹妹阮叶宠爱有加。” 乔不遗也停下了手中的筷子,等着他接下去说。 幸好,这回赵九没有继续吊人胃口,他总结般地说了一句:“看来,你们作为兄长,跟妹妹地感情都还不错。” 要是叶子此时在场,一定要奉劝这个赵九说话注意,她跟乔不遗的感情才不好呢。 只是,此刻,她已经深陷自身不保的境地了。 而在六扇门的饭堂里,乔不遗和朝公子却不厌其烦地吃着那一碗,赵九说是他自己“得意之作”的红烧肉。“你们也知道,毛伟跟他妹妹的感情也是很好的。”赵九忽而说道。 乔不遗和朝公子原本以为他接下来还有下文,谁知瞪了半天他都不再说话。就好像一个上了年纪的普通老人,在记忆开始衰减变化的时候,偶然想起一件事情,就顺口一提。 “怎么都停下来看着我发呆?”赵九道,“吃肉,吃肉……” 乔不遗和朝公子就继续吃肉。 只是,他们刚吃没两口,赵九又把头凑了过来,脸上有莫测的笑容:“你们知道为什么,毛伟只抓年轻的女孩子来吃?” 乔不遗抬起头,似乎一愣。 朝公子也是。 赵九却显然是笑得诡异起来:“因为年轻女子的肉鲜美脆嫩。” 那两人不由一顿,表情一滞。 “这肉的味道怎么样?”他笑嘻嘻地问道。 那两人的脸色却刷地难看起来。 “这是……”乔不遗发出一阵低吟。 朝公子也不敢置信的样子:“难道……” 赵九点了点头:“是的,这是年轻女子的肉。怎么,难道你们没听说,毛伟又抓走了一个女人吗?” “要想抓住毛伟,就得把自己想象成他。” 赵九嘿嘿地笑着, 乔不遗却立刻冲了出去,他忽然觉得自己快要吐不出来了。 朝公子则坐在远处,一动不动地,却脸色煞白。 赵九嘿嘿地一直笑着,十分怪异。 而门外,是赵石沉默的样子。 乔不遗则吐得胆汁都要出来了。 他完全不敢想象,赵九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刚才,自己吃了人肉……只要想到这点,他立刻又猛烈地吐了起来。 朝公子慢慢地站了起来,似乎正要动身,赵九忽然道:“你上回不是说,毛伟害怕吗,现在,你知道他怕什么了没有?” 似乎很开心,赵九继续道:“要是你还不知道,就太可惜了。”摇了摇头,轻轻的一句话却叫朝公子立刻愣住了。 “我……”他张了张口,发不出声音来。 第一百三十四章 难姐难妹 “你到底想做什么!”阮叶对着把自己和紫罗绑架到这个破房子的男的吼道。她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倒在一边一直昏睡的紫罗。 该死,当时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这个男的是不怀好意的,还真的那么好心带这个男的去找他口中的客栈。 所以说,人还是不要做好事比较明智。像她,八辈子没帮过一次人,这一帮人就被人骗了。 她全身下上都被点穴了,半点也动不了,只能看着被打晕过去的紫罗干着急。 “你为什么要打她,不能点她穴吗?”阮叶愤怒地看向那男子,质问道。 “因为她偷袭我。”那男的一张娃娃脸,说话的时候表情显得记起无辜。 “那她是为了救我!”阮叶差点没尖叫起来。 “她救你所以袭击我,她袭击我所以我就把她打晕了,有什么不妥?”男子慢条斯理地道,顺便摆弄着几个小瓶子,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你到底是谁?要干什么!”阮叶气得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当时就是看着这男的一张娃娃脸,她才会轻易地就相信了他的话的,想不到一向精明的自己,居然阴沟里翻船,栽在他手里。而且,还连累了紫罗。 她有些歉疚地看向昏迷的紫罗。。,16k。“不用觉得内疚,反正你地朋友我迟早也是要抓的。”那男子说道。“至于我的目的,不要着急,你会知道。”他慢慢悠悠地看了她一眼,便不再说话。 阮叶气得哼哼:“你绑架我们,总得有个理由吧?”她的脑筋在飞快地转动,“为钱?” 那男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兴趣地问道:“你很有钱吗?” 他跑到阮叶坐着的这堆干草堆旁蹲着,看样子好像真的打算跟阮叶好好讨论这个一番。 阮叶心想。不就是要钱吗?呼,这好办。我就担心你不要钱。 “我是芬芳楼地老板,当然有钱。” “芬芳楼?”那男的一愣,似乎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阮叶听他的语气,不由一愣,随即道:“不是吧,你连芬芳楼都不知道?”她这茶楼也开出点名气了,这人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心里小小地被打击了一下,她立刻在心里记下一笔:回去要叫徐妈妈再想办法宣传宣传。让人印的那些小单子---什么“请来芬芳楼,美女对饮乐悠悠”,什么“一来芬芳楼,美女没茶都不愁”……最好能连各个茅厕里都给她贴上。 阮叶想起什么似的。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是一直都没有听说芬芳楼?” 那男的点头:“没有。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阮叶愕然:“你是不是男人?” 被人这样质疑性别,那男的当然不悦:“我不是男的,难道你是男的。” 阮叶瞪了他一眼,似乎总是想起自己其实还是人质地身份,决定不跟他计较。 “你为什么问我是不是男的?”那男子问道。 阮叶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因为芬芳楼的前身是青楼。而且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青楼。” 那男子耸耸肩:“我向来不寻花问柳。” 阮叶差点没接上一句:“是啊是啊。你就会绑架少女。”鉴于此时地情形对己方不利。她只是在心里说了说,便罢了。 那男子索性跟阮叶聊起天来:“你年纪轻轻,就开妓院了?” 阮叶道:“呸呸呸。我都说了,芬芳楼的前身是青楼,前身!是前身!”她强调道。 “哦,”那男子无所谓地摸了摸鼻子,“那它现在是……” “茶楼。”阮叶无比自豪地道。 “哦。”男子的反应显然不够热情,他接着问道,“开茶楼比开妓院赚钱?” 阮叶立刻道:“这不是赚钱多少的问题,是原则问题。谁说我们女子就必须得从事那样的行业来养活自己,难道我们就非得依附男子才能过活吗?” 那男子笑了起来,两颊居然还有两个小酒窝:“你倒是跟苗儿很像。”他轻轻地念叨着,“她跟着我野惯了,也是这样总觉得女子哪里不如男。” 阮叶好奇地问:“苗儿是谁?” 那男子却立刻恶狠狠地道:“不关你地事,问什么问!” 阮叶被他突然地高声吓了一跳,却因为受制于人而唯有用眼神表示自己地愤怒。 那男子心情似乎变得很烦躁:“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你开着芬芳楼?”他捏住阮叶的下巴,力道大得让阮叶怀疑他随时能捏碎她地下巴。 甩开阮叶的脸,他站了起来:“我早就知道你是谁,也知道她是谁。”他的视线转向一旁的紫罗。 “要怪的话,就怪你们有那么好的两个哥哥。”他嘿嘿地笑了起来,“我就想看看,他们为了妹妹,能做到怎样?” 阮叶啐了他一口:“你这人有病吗?” 那男子甩了她一巴掌,一张娃娃脸却几近扭曲:“你才有病!” 阮叶立刻觉得半边脸颊火热,嘴巴里有咸苦的味道蔓延。她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呵呵,是不是我说中了你的痛脚,你才恼羞成怒。” 那男子却也笑了起来:“嘿嘿,你知道我是谁?” 阮叶却紧咬住刚才令男子性情大变的一个问题:“我就想知道,苗儿是谁?” 那男子的脸上忽然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她是我妹妹。” 阮叶一愣,不仅是因为没有想到他会回答自己的问题,更是因为没有想到苗儿竟是他的妹妹,她原本以为会是妻子或者心上人之类的。 而那男子的话却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双手颤抖着掩面,似乎忽然小声地啜泣起来。 “苗儿在哪里?”阮叶看着眼前这古怪无比的男子,问道。 “她死了……她死了……”那男子喃喃地道。 “死了?”阮叶一愣,“怎么死的?” 那男子拿开双手,眼睛露出一股凶光:“她被熊吃了。” 被熊吃了?阮叶的脑海之中,瞬间有条线索穿成一条线:“你是毛伟?!” 那男子的表情又变回正常了:“你居然猜得出来。不错,我就是毛伟。”他笑得和气不已。 阮叶却笑不出来了。 他不会想把她和紫罗煮了吧…… 第一百三十五章 尝试 乔不遗平生第一次这样呕吐,几乎要把胆汁都要吐出来了。然而,即便这样,刚刚喘了一口气,他又觉得胃里有东西不断地向喉咙上涌的感觉。 他扶住墙壁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也不管自己这样子在别人看来实在是狼狈了些。 赵石站在他旁边,看向他的目光有些微不着痕迹的怜悯。也许,是乔不遗此时的样子,触动了他,让他想起了自己曾经比眼前这个男子还要狼狈不堪的样子。 朝公子一直没有离开桌子边。即便他的脸色很难看了,却依旧只是冷冷地坐在那里。 赵九朝他笑了笑,声音沙哑地说:“年轻人,还撑得住吗?” 朝公子的嘴角微微弯了上去,他竟然笑了。虽然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笑意,可是,那精致的五官,如石雕般清晰的眉眼,配上这几乎没有半丝温度的笑容,只让人倍觉邪惑。 “你现在想到了什么?”赵九问道。 “想到了你希望我想到的。”朝公子慢慢回答。 赵九眉毛一挑:“哦?” 朝公子却又是一笑,眼神几乎能凝成冰凌:“难道你不相信吗?” 赵九却也是一笑,声音虽然苍老,却透着矍铄:“我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拉长了声音,瞥了一眼扶着墙壁慢慢站起来。。1 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正在向这边走回来地乔不遗,将视线又重新落到了朝公子的脸上:“你们能不能抓住毛伟。” 看着乔不遗脸色苍白地重新坐到他原先的位置上,赵九这才道:“别忘了,你们已经失败过一次了。” 虽然隔了一段距离,但是,他们的谈话乔不遗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此时,他坐下后,逼迫自己不要注意面前那碗色香味俱全的红烧肉。苦笑着道:“多谢九叔的提醒。” 赵九却好像有心要跟他作对一般,说道:“我的手艺不错吧?” 看着乔不遗的脸色又是一变,朝公子地眉毛也皱了起来,他却似乎心情无比开朗:“其实,主要是食材选得好,这肉是新鲜的……”说到一半,一直在观察那二人表情的赵九忽然停住了话,站起来笑着离开了。 赵石这才走了过来,苦笑一声:“抱歉。这也算训练的一部分。” 朝公子皱着眉,半晌才问道:“你原来也是这样过来的?” 赵石一愣,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差不多吧。”他含糊地回答。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明白了。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赵石又是一怔,不知道朝公子口中的“明白了”指的是什么。 赵石以过来人的口吻对乔不遗道:“你还是回去休息一下吧。想救她们,免不了要跟毛伟正面交手。” 乔不遗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视线都尽量不去接触桌子上地红烧肉。 赵石对乔不遗的好感比对朝公子要多一些。虽然同样是让人移不开目光的人,但是。比起朝公子冷然的作风。乔不遗显然更像一个“人”。 一个明知自己吃地是人肉。却能转瞬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还那样坦然的人,总不会让人觉得亲近。 乔不遗看了一眼依旧坐在那里没有动的朝公子。后者则对他道:“你先走一步,我还有事。” 乔不遗点了点头,即便脸色难看,他还是淡然一笑:“你不要太担心紫罗。” 说完这句,他在心里苦笑,安慰人的话自己说来轻松,可是他心里却已经担心叶子到夜不能眠地地步。 他知道毛伟不好对付,他知道他必须要养好精神,可是,只要一躺到**,头刚刚枕上那枕头,他地心里立刻有个声音自动地响了起来:“不知道叶子这会儿怎么样了?” 床是叶子特地给他挑地,用她的话说,就是:“你这么高,跟木头杆子似的,当然要找个又大又坚固地床给你睡,不然还不缩手缩脚的。别以为床铺铺的软和是因为我对你好,哼,只是本姑娘向来心地善良,不想有人说我给自己用上好的被褥,给别人就用稻草。” 其实,她不知道,再怎么柔软的床铺,都比不上荷谷总是带些湿漉漉水汽的青草地。 因为常常在他躺在草地上时,会有个调皮的少女在他身旁,几乎一刻不停的嘴巴一直讲话,将他本来颇为享受的宁静给破坏殆尽,然而,却也总叫他发不出脾气。 只是,此时,这个少女深陷险境,他却没能救她出来。 乔不遗不是个喜欢自责的人,他一向认为,做人只要对得起自己需要对得起的人就可以,人生在世,只有喜欢跟自己过不去的人才那样苛责自己。只是,他在给自己定下这样的原则是,却忘了有个例外。 阮叶,便是他的例外。 他是有个有耐心的人,但是,他的耐心在遇到阮叶被毛伟抓走这件事情时,忽然便一下告罄了。 走在回芬芳楼的路上,周围的人群熙攘,可是那些声音却好像离他很远。总有多情的女子为他驻足,他却为那片向来闯祸不断的叶子担心不已。 一步踏进芬芳楼的大门,虽然老板不在,但是生意照旧,大厅里来来往往全是人,只有乔不遗心里明白,那个看见他就挤眉弄眼做鬼脸的女子,不见了。“叶子……”袖中,他的拳慢慢握了起来。 而六扇门中,赵石和朝公子无声地坐着。 朝公子不说他还有什么事,赵石也不问,两人就好像一直在比赛耐力一般,都闭紧嘴巴坐在那里。 直到有捕快急匆匆地来找赵石,与他耳语几句,赵石立刻眉头一锁,看了一眼似乎完全不关心眼前发生何事的朝公子,离开了。 直到赵石的脚步完全消失,周围只能感应到自己的气息,朝公子这才有了动作。 他重新拿起他的筷子,竟然慢慢地向那碗红烧肉! 他的动作非常缓慢,要不是筷子在轻微地颤抖,几乎看不出他心里的挣扎。终于,他夹起了一小片肉,慢慢地放进了嘴里。 轻轻地咀嚼着,他的脸上有绝望、恐惧、兴奋、悔恨……那么多的情绪变化不停的在他脸上转换,没有人能相信,向来吝啬于任何表情的朝公子会有此刻的样子。 这一刻,他仿佛不再是他。 而在一个视线的死角,有一个老人看着这一幕,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个人,就是赵九。 第一百三十六章 行踪成谜 其实,阮叶这个人质做的还是满舒服的。毛伟不会虐待人质,不好女色,不动手动脚,而且给吃给喝,除了老是自己有天会被人鱼肉的恐惧外,阮叶过得倒也不算糟糕。 直到,毛伟又抓回了一个女子。 “她是谁?”阮叶问道。 毛伟的心情似乎不错,他看了一眼阮叶,笑了笑:“她叫苗 其实,要不是因为知道他的行径,但看那张总是低于年纪的娃娃脸,那带些腼腆的笑容,阮叶根本无法把他跟吃人这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听到他的回答,阮叶不由一愣一愣。她也叫苗儿?毛伟那个被他吃掉的妹妹就叫苗儿。 “你抓她回来做什么?”阮叶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毛伟神秘地一笑,却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将那女子小心翼翼地和紫罗并排放着。 其实,她们被毛伟捉过来才几天而已,但是紫罗的脸却消瘦下去一圈。其实,紫罗只是暂时被毛伟打晕带来这里的。没多久就醒了的。但是,令人不解的是,毛伟却又点了她的昏睡穴,偶尔给她喂点米汤,不管阮叶怎么咒骂他,他都无动于衷。奇怪的是,对阮叶,他却似乎手下留情很多。 只是,眼睁睁看着有着一双大眼睛的紫罗迅速地消瘦下去,眼下显出青黑,眼眶也凹陷着。16k小 说网她心里真地是难过死了。 “你干嘛不把我也给点穴睡过去。”阮叶瞪着他,她宁可自己也一头栽下去睡得生死不知才好。 毛伟却一点也不睬她,只是专心致志地摆弄他的那些瓶瓶罐罐。 “你拿的到底是什么宝贝?看那白瓷瓶的质地,也不怎么样。估计里面也不会装的是什么值钱的东西。”阮叶哪里懂得分辨什么瓷的好坏,她只是看见毛伟总是把玩这几个瓶子,认为他一定很喜欢它们,就故意说它们不好,刺激他。 然而。毛伟却带着一脸现宝似的表情:“他们值不值钱不重要。”他将那几个小瓶子逐个打开,一个一个地递到阮叶地鼻子下过了一遍。 只是闻了闻,阮叶的脸色却已经大变。 难道,那些瓶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剧毒无比的毒药吗? 事实上,这些瓶子里面装的不但不是毒药,还是很多人喜欢的----八角五香研磨成的粉末---这种粉末在做菜时更加容易入味。阮叶口重,喜欢吃味道鲜浓的菜式,这些味道自然熟悉。http://.shushuw 可是,此刻。这她曾经很喜欢的香料,却让她忽然间有些想呕吐地冲动。因为,她知道,毛伟绝对不会只是用它们去做普通的菜。 对毛伟而言。佳肴只有一种----人肉。 只是,阮叶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不远处躺着的紫罗和那个苗儿,她们三个谁会第一个被他吃掉? 这个想法让她不由毛骨悚然。 六扇门中,赵石、朝公子还有乔不遗在仔细地听一个年轻捕快的回报。 “……昨日素家村地一个叫素巧的年轻女子失踪,她隔壁的一对夫妇说。半夜曾经听见她兄长回来的声音。但是其实她兄长在镇上的一家大户人家做长工。过年才回家。” 赵石点了点头:“又是利用口技来松懈目标地警惕,地确是毛伟一贯地手法。” 乔不遗则问道:“有人见到毛伟和那女子往哪里去了吗?” 那年轻的捕快立刻回答。道:“有个喝醉的庄稼汉走夜路回家,说是看到有鬼。背着一个女地飘走了。” 在场的人当然知道,所谓的鬼,极有可能就是毛伟,他背着的那个女子,自然就是失踪的素巧,至于那个醉鬼说他们飘走了,实际上是普通人对于轻功不了解而想当然的想法----更何况,他还喝的醉醺醺的,视觉上总会有些误差。 那年轻的捕快似乎很上进,伶俐地继续说道:“照那醉汉的回忆,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乔不遗点了点头,一贯的笑容自从阮叶失踪后,就完全没有了踪影,此时听了这捕快的话,不由皱眉陷入了沉思。 他的脸色不是很好,虽然已经过了一天,但是,他似乎还能闻到口中那甜腻的红烧肉的味道,喉咙中也似乎一直有什么异物堵着。 观之一旁虽然表情冷漠但显然神情自若的朝公子,他不禁在心里苦笑。 要是这会儿叶子在旁边,大概肯定会嘲笑他没用的吧。可是,他宁愿此时她在这里,而自己被她好好地嘲笑一番,也好过心里担心她的安危却连她在哪里也不知道。 虽然,赵九万分肯定地说,依照毛伟的性格,他手里攥着阮叶和紫罗,更加希望的是自己和朝公子送上门去任他宰割,所以她们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忧。虽然,乔不遗不知道此刻阮叶身在何处,但是,他却有种强烈的感觉,阮叶此时还好好地活着---然而,这却构不成他不去担心的理由。 一直没有说话的朝公子看了一眼乔不遗,对赵石道:“毛伟不久又会出来掳走女子的,我们只要能掌握他的行踪,就可以抓到他。” 赵石微微仰首:“你怎么知道他不久就会出来?” 朝公子却不答。 乔不遗看着眼中神色似乎有些古怪的朝公子,也没有多问。虽然朝公子行事亦正亦邪,但是,作为同伴,他身上有种值得人信任的因子。 他淡淡地道:“可是,他的行踪还是谜。” 朝公子嘴角一扬,眼中有寒冽的光一闪而过:“是谜自然有谜底。” 乔不遗闻言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哦?” 朝公子漫不经心地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猜谜倒是挺有意思的。” 乔不遗听他的语气,忽然笑了:“你会猜谜。” 朝公子斜睨了他一眼,挑了挑眉:“还算擅长。” 赵石展露笑容,平凡的脸上却有着不平凡光辉:“怎么猜呢?有没有谜面?” 朝公子意味深长地说道:“谜面早就告诉我们了,只是我们一直没有注意。”说完,他脸上的笑容犹如寒冬的雪梅,在瞬间绽放。 第一百三十七章 守株待兔 天气渐渐炎热,太阳虽然已经从天空的西头下去好久,月亮也挣扎着爬上了柳梢头,可是地面却还是有股热烘烘的气流在打着转。 村子里静悄悄的,习惯早睡的村民们很多都已经吃过晚饭,早早地睡下了。经过了一天的劳作,他们的身体疲乏极了,几乎是头刚沾着枕头就鼾声大作起来。 就连一向忠心耿耿的看门狗,都趴在地上,吐啦着舌头,打着盹儿。 整个村子陷入一种安详和谐的静谧,白天那种鸡鸣狗吠的热闹早就不见了,这个村庄睡着了。 这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庄,住着的是普通的农户人家,除了会种地的庄稼汉,就是耕织烧煮样样拿手的农妇,剩下的就是天真无邪,不知“贫穷”是何意义的孩子,和干瘪瘦弱,满脸皱纹的老人。 在这里,既没有出过什么很有本事的人物,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宝贝,每家人的财产都很少、很有限,幸好住在这里的人都很知足,他们就像当下每一个普通的村庄中的村民一样,生活得平静而安宁。 然而,这个平静的村庄和它那些一脸好眠的村民却还不知道,今夜,这里注定不会平静。 乔不遗来了,朝公子来了。http://.shushuw 乔不遗是捕快,捕快来到一个地方的原因向来很简单,因为犯人或者是有关犯人地线索在这个地方。 如果是因为前者。那对一个捕快而言,应该值得庆贺一下,毕竟不是去抓捕所有的犯人时,都可以采取守株待兔这个办法的。 也许是对他们很有信心,也许是因为有其他案子牵住了,赵石并没有跟他们一起来。 至于赵九,他活动的天地似乎永远只是六扇门,自那次在饭堂之后。他几乎没有跟他们说过话。也许,他对死人更加感兴趣一些。 “毛伟今天会来?”乔不遗用密音问一旁的朝公子。 他们此时坐在一家农户人家门外的一棵大树上,浓密的叶子将他们的身形都遮了起来。他们已经从天将黑等到天完全黑了下来,从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掌了灯又熄了灯,从村子里有声到无声。 朝公子只是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院子:“他来了。” 果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夜色之中,他似乎很悠闲,对周围地情况好像也很熟悉,并没有上前去敲门。只是耐心地围着院墙绕了起来。 趁着月色,乔不遗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果然是毛伟无疑。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我得到消息,他在这个村庄出现过。而这里暂时还没有女子失踪。”朝公子也是密音回答乔不遗。“那你是怎么确定,他会来这家?”乔不遗的目光虽然一刻不离毛伟的身影,但是依旧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虽然,他很想立即就动手抓住毛伟,然后救出阮叶。但是。毛伟的心智异于常人。鲁莽行事只会弄巧成拙。即便此刻抓了毛伟。他一天不说出将叶子和紫罗藏在哪里,自己便照样是忧心忡忡。事关叶子的安危,他赌不起。 “不是确定。只是猜的。”朝公子答道。 “因为,这家只有一个女子在家,而且,她还有个哥哥。”他一向没有要多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有些故作神秘地微笑。 他们密音对话的期间,毛伟已经似乎不想再继续绕圈了,他理了理衣襟,好像对于马上的见面很慎重似的,随即举起了手向那门敲去…… “谁啊?”门内有年轻女子地声音随即想起。 “是我。”这次,毛伟又换了一种跟上次乔不遗和朝公子听到的完全不同的男子的声音。 就在院墙内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毛伟地嘴角轻轻上扬地同时,乔不遗立刻行动起来! 然而,就在下一秒,他却还在树上,丝毫未动,更没有被毛伟发现。 因为,他被朝公子点住了穴道。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朝公子,不知他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朝公子地眼中却闪着奇异的光彩,一句也不解释,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毛伟的下一步行动。 毛伟地行为已经变成一种模式。他用口技诱骗目标开门,然后将其点穴,带走,这一系列的行动跟上次丝毫不差。 可是,与乔不遗的心焦和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不同,朝公子的反应似乎更加是一种冷静的观察,这冷静之外,却又夹杂着丝丝隐约的兴奋。 看着毛伟带走了那女子,他似笑非笑地跟了上去。 临行前,他并没有解开乔不遗的穴道,只是密音对乔不遗说了一句:“不要强行冲开穴道,半个时辰后自会解开。”说完便翩然而去。 乔不遗怎么可能就这样坐等穴道自己解开。他暗自运功,花了片刻的工夫,强行冲开了穴道,而获得自由活动能力的代价就是他唇边溢出的一抹红。 长袖一挥,擦去嘴边的血迹,他轻巧地跳落地面,在站起的那一瞬间,他的目光像是触及了什么,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微笑,随后朝着一个方向毫不迟疑地追了出去。 他追到毛伟的落脚处外面的时候,朝公子丝毫也不意外他的出现。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等到穴道自己解开。”他淡淡地道。 “所以你故意沿路给我留下了记号,好让我解开穴道之后能够追到这里。”乔不遗微笑着接过朝公子的话。 朝公子点了点头。 然而,此时一心记挂着叶子安慰的乔不遗,却不曾去细想,既然知道是拦不住他的,为何朝公子还要多此一举地点住他的穴道? 其实,朝公子的目的很明显----不想让乔不遗救那个年轻女子。 室内,毛伟穿着一件集市上卖猪肉的屠夫才会穿的黑色皮围裙,拿着两把切肉刀,动作娴熟地在切着一块块白色的肉。 红色的血液,顺着案板,四处流开……他却似乎心情不错,还哼起了小曲。随着动作,他哼的声音也越来越高,一曲结束,他随手将刚刚切好的一块肉丢进了沸水翻腾的锅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正法 “现在不要进去。”朝公子依旧跟乔不遗密音交谈。 “为什么?”乔不遗剑眉微扬,他的优点就是他心软,但是,这同样是他的缺点。比如此刻,他心系着最大的念头当然是叶子的安慰,但是还有紫罗,还有刚才那个被掳走的姑娘。 但是,那不经意间钻进他鼻子中的血腥气,已经让他明白,那个刚才还活着的女子,此时已经只是毛伟的一堆食材。 “还没有到时候。”朝公子的侧脸在月色下精致无比,高挺的鼻梁下,一双抿紧的唇显得他表情凛冽而坚决。 乔不遗的双眉不由皱了起来。听朝公子的语气,他似乎将毛伟的性情习惯吃了个通透,反观自己,的确不似他那般对毛伟多么了解。虽然不知朝公子何以这般胸有成竹,但是,至少,他那么肯定,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 “为什么不让我救她?”乔不遗的语气难得的严厉而满含质问。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可以的,他原本可以的,那个女孩原本不必死。 朝公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去,没有准备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月凉如霜,他的眼神有些微的悲天悯人,犹如踏云而来的佛子,那一袭白衣,在皎洁的月光下,仿若不染纤尘,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理了被夜风吹起,拂着面庞地黑发。.16k.c n就好像随时会飞升而去一般。 “再等等。”他眉尖微微蹙了蹙,“别忘了,紫罗也在里面。”似乎感觉到乔不遗心里的焦躁,他的语气不似之前那般冷硬,后半句话的言下之意,他的妹妹也在里面,处于危险之中,他的心情丝毫不比乔不遗轻松。 “什么时候可以进去?”乔不遗几乎已经失去了耐心。除了阮叶。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他很有涵养,很有风度,很从容,很淡然。但是,他的这一切都在此时土崩瓦解,事关叶子,他便无法冷静。 原本清新地空气中,有肉香蔓延。下厨的人厨艺大概不错,这香味让人馋涎欲滴。 朝公子抿了抿唇。露出一个近似于微笑的表情。 “就是现在。”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动了。 乔不遗的动作比他还快! 话音未落,两人已经犹如两发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 室内,毛伟的表情似乎很兴奋。难道对他而言,吃人肉真的是一种享受吗? 他将瓶子里的茴香、八角等香料一股脑儿地倒进了铁锅里面,看着锅中随着沸水翻滚地肉块,他不由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1--6--k小说网 他将那锅盖盖上,重新坐到边。等待着。 要不是他的手指。一直神经质地不停地弯曲着敲击一旁的桌子。在外面偷偷注视里面地乔不遗几乎完全看不出他脸上的笑容有着丝丝勉强。 也许是因为对锅内即将煮好的肉太过于全神贯注,毛伟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他在房子里面,看着那口不停发出咕嘟咕嘟声音的铁锅。露出紧张而痛苦地表情。 乔不遗站在外面,同样胃部紧缩地一阵超过一阵。他几乎快要呕吐出来。 但是,他依然强忍住那种强烈地作呕感,因为,从他们偷窥地角度,他看到了阮叶和紫罗。 这两人不知是被点了穴道还是受了伤,都双目紧闭着,躺在一堆看起来还算干燥的稻草上。 叶子,你再忍耐片刻,我会救你出去。他在心里默默地道。看着阮叶有些脏的脸上,似乎有过哭过地痕迹,他的心里不由一紧。 叶子的性格没有人比他更加了解。虽然常常假哭来博同情,或者耍赖,但是那都是一滴眼泪都没有的。她其实很少会哭,更多的时候是压根不会伤心……乔不遗都不知道该不该夸她有这么好的优点。 可是,现在,她却哭了。 乔不遗只想立刻救出叶子,让她醒来,问她怎么了,是哪里疼,是担心,还是害怕。他从来不曾想到,他们出谷,会让叶子经历这些。他的确希望她能长大一些,可是,却不是以这样残酷的方式。 什么叫心疼,心疼不是心真的在疼,而是一种觉得绵延不止的难过,只是,这种难过向来只是为了某人而存在。 朝公子默默地看着室内的情形。 毛伟坐等了一会儿,忽然霍地站了起来。 他看了看那只支起来的铁锅,下面的火烧得正旺。似乎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了过去。 掀开锅盖,白色的水汽立刻蒸腾而出,他拿起一旁的长勺,在锅里搅拌了几下,便舀起一块肉,送进了嘴里。 肉显然太烫了些,他的嘴巴不停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花了一些时间才将这块肉嚼烂吞了下去。 然后,他却忽然将那长勺扔到一边,长勺落地的哐啷声显得刺耳不已。 他双手掩住脸,开始有眼泪汹涌而出:“不是的,不是的……不可以……不可以……”他绝望地哭了起来。 就在同时,两个人影一下子冲了进来! 而毛伟没了上次与乔不遗和朝公子交手时的敏捷,他见到有人破门而入,只是呆了一呆,却不做丝毫抵抗地跪了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他好像整个人都崩溃了一般,不停地绝望而恐惧地摇着头。 而乔不遗和朝公子出手的招式,都丝毫没有偏差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乔不遗的剑刺穿了他的肩胛骨,朝公子那双人称“飞翼”的手,也在他的头上拍了一掌---那一掌,正中天灵盖。 毛伟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倒了下去,至死脸上都是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 配上他那张比他现实年龄年轻太多的脸,真的犹如孩子一般。 “他死了。”乔不遗虽然是陈述事实,语气之中却带着丝丝不信,之前那样难以对付的毛伟,怎么此时立刻便这般毫无抵抗地被他们就地正法? “嗯。”朝公子只是点了点头,对毛伟已经死了这个观点表示肯定,其余却好像一点也不想说似的。 第一百三十九章 否定后的纠结 乔不遗快步走了过去,毫不理会这室内的脏乱,轻轻抱起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毫无感觉的阮叶。 她紧闭着双眼,似乎不是被点穴,倒好似是昏迷了一般。 “叶子,叶子……”他轻声地唤着她的小名,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温暖而干燥的手心抚上她光洁的额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拂开她凌乱的刘海。 她现在的样子算不上好看,脸上有斑驳的泪痕,加上一些泥,还有不知是害怕还是不舒服冒出的冷汗,将本来整齐精神的刘海黏得乱七八糟。 乔不遗有些心疼地抱着她,就好像抱着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叶子……”他唤着完全没有任何将要醒过来的迹象的她,不禁将她搂进了些。 朝公子则将紫罗抱了起来。 摸了摸紫罗后脑勺微微突起的某处,他不禁皱了皱眉。 侧脸看了看躺在乔不遗怀中的阮叶,他将紫罗轻轻地抱起,来到了乔不遗的身边。 “叶子大概是受了些刺激,她这并不是一般的昏睡,却又不是昏迷。”朝公子轻声道。 乔不遗抬起头来,仔细地听他往下说。 朝公子冷然地看了一眼案板上,毛伟尚未来得及收拾,那案上依旧狼藉一片。。,16k。有些许人的毛发沾着那血迹,虽然粗略地被清水冲洗过。却依旧可以让人轻易地联想到这里原先地场景。 乔不遗明白他的意思,阮叶可能看到了一些可怕的场面。 “那她要如何才能醒来?”他深深地看了怀里那不像往日般生龙活虎的少女,那双紧闭的双眼就好似他心中骤然被关上的一扇窗户,留下的已是没有光亮的世界。 朝公子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相信我,就替我把紫罗送回落夕榭。” 乔不遗一愣。 此刻,他不想将阮叶交给任何人。 叶子对他而言,便是一块失而复得地珍宝,是值得他用自己的生命去交换而毫不迟疑的人。即便。那日,义母告诉他的那件事情,让他在一夜之间满怀心事,可是,对她,他永远都是那个阿布。 那个阿布,是个眉眼之间温柔如水,笑容柔软的阿布;是个曾经听着阿旭在树上对她说:“叶子,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时。在树下衔着一枚草叶,心里轻轻地也在如是说着的阿布;也是个此时唤不醒她,心急如焚的阿布。http://.16k 为什么他总是在猜拳时出布,布。是包容,是说不出口的温柔。 微微想了想,他小心翼翼地拿出布帕将阮叶的脸擦了擦,动作温柔地好似稍一用力就会碰碎整个世界。 “我会带她回落夕榭。”见乔不遗接过紫罗,朝公子只说了这样一句。 乔不遗点点头:“我在落夕榭等你们回来。紫罗你就放心交给我。” 虽然只是短短地一句话。但是有时候。承诺不过就是简短的几个字而已。重要的是,相互承诺的都是彼此信任地人。 乔不遗抱着紫罗离开前,忽然回过头来。刚要张口,朝公子却已经悠然地道:“我知道你要问我什么。” 乔不遗默然,他想问清楚,为什么朝公子要点住他的穴,而他自己也只这外面守着,坐等那女子被杀? 朝公子轻轻地蹲了下来,一袭白衣在这满是尘土的地上显得更加洁净。 他慢慢地道:“这是杀死毛伟的代价。” 乔不遗微微扬眉,等着听他进一步的解释。 “我们要是为了要救那个女子而在当时就冲了出去,那个女子地确是得救了,可是,我们也极有可能像上次那样,失去救叶子和紫罗地机会。”不知道为什么,他地话中,竟然把叶子放在了紫罗前面。 “那跟到这里你为何还是不救?”乔不遗知道此时他不该继续在这个已经失去改正机会的话题,可是,他却忍不住还是要去质问他弃? “救她地命,不难,但是救了她,想要杀死毛伟,就不那么容易了。”朝公子简短地道。 看了一眼依旧没有动身离去的乔不遗,他不想解释太多,或者是他亦不能解释太多:“只有让毛伟吃了这个女子,我们才有机会轻松地杀了他。不然,只要他能逃走,下一回,死去的会是更多这样的女子。” 乔不遗的剑眉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话?” 朝公子低下头,将阮叶的头枕在自己的左手臂上,头也不抬地道:“实话。” 感觉到乔不遗似乎欲言又止,他冷笑着加了一句:“难不成,你希望为了救那个女子,痛失杀死毛伟的机会不说,再因为混乱而搭上叶子的性命?” 乔不遗被他反驳地说不出话来,要是将阮叶的命和别的人放在一起,必须要他选择时,他也是会选叶子的吧。 可是,虽然逼不得已时,他也会那样选,但是,他却依旧无法认同朝公子这样的话。 只是,此时已经多说无益,而且似乎朝公子有很多事情并不想说出来似的。 乔不遗没有强人所难,他不再多问什么,抱着坏了的紫罗离开。 夜依旧是夜,乔不遗施展轻功开始向落夕榭的方向而去。只是,一运功,他的胸腔的气流便微微一滞,他心里不由苦笑,看来不听朝公子的劝告,强行冲开穴道果然还是伤了元神。 见到乔不遗离开之后,朝公子保持那样的姿势,静静地看着怀中的阮叶。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将阮叶轻轻地放下,让她平躺在那堆干草堆上,随后站起身来。 走至那依旧翻滚着热气和香气的铁锅旁边,他凝视着锅内好一会儿,似乎迟疑着,但最终还是伸出手去。 他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浸入锅中,沾了些那肉汤,随后尝了尝,终于确定,那日,赵九给他们吃的,不是人肉,而是真正的红烧肉。 他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一下子轻松了。而他俊美的容颜上,忽然有些许说不出来的疲倦。 但是,他的胃里一阵翻滚,突然很想呕吐。 第一百四十章 阿旭 朝公子站在那口铁锅旁,看着国内翻滚着的肉汤,那无所不在的肉香几乎透过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钻进他的身体里,让他作呕不已。 他的表情依然很镇定,但是颤抖的指尖却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不禁后退一步,不由踢到他身后地上躺着的毛伟的尸体,他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飞快地转开身,见到地上躺着的毛伟的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之中,甚至是有些迷乱的。 但是,很快他便平静了下来。俊美的容颜上,立刻又是平时那不见任何波澜的表情。 他跨过毛伟的尸体,来到了阮叶身边,轻轻地坐在她旁边,丝毫不顾及一袭白衣的下摆扫过稻草与灰尘。 定定地看了昏睡中的阮叶一眼,他的眼中有些无法言明的情绪。 迟疑地伸出手,在阮叶的上方顿住,片刻后,他抱起了她。 花了一会儿时间,找到一个相对而言舒服的姿势,他拥着她,后背则抵住墙壁。 他很少会去拥抱一个人,即便是莫峰雪,他也只是牵过她的手。 怀里的阮叶,少了往日的调皮和精灵古怪,安安静静得直叫他心疼。 “叶子……”他轻轻地叫她的名字。 自然,这声呼唤,怀里的人儿是没有回应的。wap.16 k他地眼神一凛。微微凝眉,一手按住阮叶的后背,掌心中,是向她源源不断地输入的内力。 “叶子。”他又轻声地唤她的名字。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这声“叶子”之中,也蕴含着独特的内功。 “叶子,醒过来。”他喃喃地近乎在低语,那声音却温柔地能将铁钢化成一池水。 “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我要保护你一辈子?”他好似陷入了什么回忆之中,语气里有淡淡的遗憾和感伤。 只是,他说话的内容,却又有些奇怪。 他何时跟阮叶说过要保护她一辈子地? 难道,在此时这样紧要的时候,他却忽然想起莫峰雪,将怀里的叶子当成了她了吗? 他望着怀中的叶子,眼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就像是添多了柴的火。又像是加多了盐的汤。 “叶子,还不想醒吗?在害怕吗?”他轻轻抚着她的额头,语气却充满了宠溺和无奈。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谁都无法想象。一向冷若冰霜的朝公子,也有如此暖情的一面。 “别害怕,毛伟已经被我们杀了,被阿布,还有我。杀死了。”他缓缓地对怀里地人儿道。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好似她完全能听到自己的谈话一样。 “他已经死了。不能再做坏事了,你见到的事情也不会再发生了。”他耐心地道,就好像在哄一个被鬼故事吓坏的孩子。虽然这个孩子此时不会哭也不会闹,却因为这份不寻常地安静,而叫人心痛不已。 “叶子,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把我从树下推下去的事情?”朝公子忽然话锋一转。 此话一出,阮叶的眉尖不由皱了皱,显然人在昏睡之中,但是并非完全听不进旁边人对她说的话。 只是,朝公子说的小时候,是什么时候? 难道,他是那个失踪已久地阿旭? 可是,他会是那个笑容明朗而肆意地阿旭吗? 朝公子地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苦笑:“你脾气真坏,哪有女孩子那么坏的脾气,一言不合,就立刻推人下树地?” “你知道不知道,我那段时间都不敢上树,只要双脚离开地面,我就会不踏实,会头晕,你却还毫不留情面地嘲笑我。” “你真的很可恶。” 这句话,自他口中说出,却忽然有了些别样的温柔。 他怀中的阮叶,双眉皱的更加紧了些。 “你在找我,对吗?”朝公子将阮叶抱的紧了些,薄唇几乎贴到她的耳边,她身上带着的一股自然的清香幽幽地传来,他的呼吸近乎贪婪。 “叶子,你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问你,是不是你在树上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身上都带上一股树叶子的味道了吗?”他轻轻地垂下头,前额抵住阮叶的侧脸,感受着她的温度。 “你当时似乎气得要死,每天见到我都有恶作剧一番,非要我说你身上是花香,不是叶香,我又偏偏不肯,最好还是阿布在中间打圆场,不然我们有得互相怄气呢。” 说起这段话时,朝公子的脸上浮现气淡淡的微笑,语气那样轻快,仿佛他真的又回到那个属于他的,属于她的,属于他们的过去。 虽然是这样轻声地说着话,但他的一只手一直没有离开过阮叶的后背,那股内力绵延不绝地输入阮叶的体内,并伴随着朝公子说话的内容而忽强忽弱地变化着,配合着阮叶面部细微的表情变化。 “我说过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他声音低沉地道,语气却是不见一丝犹疑的坚决。 “怎么,为了让我失言,所以你故意这样装昏过去了吗?” 他几乎已经是开玩笑的口吻了。 “叶子,醒过来吧……叶子……叶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却越来越急促,而阮叶的一双秀眉也越皱越紧,紧闭的双目眼珠开始微微转动。 “你再不想过来的话,我马上又要消失了。”朝公子道,似乎笃定了阮叶必然会醒过来一般。 “不要……”阮叶的双眼墓地睁开,声音微微带些沙哑地道。只是,她的眼睛只是睁开一秒,却又立刻紧闭起来。 “阿旭……”她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迟疑。 “别怕。”朝公子没有为她运功的那只手,握住她的手,温度偏低的手心,却也是干燥柔软地让人安心。 “我在这里。”他低声道。 阮叶再次睁开眼,这次,她确定自己真的已经醒来。 “你是阿旭?!”她震惊不已。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是。” 似乎有些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阮叶下意识地摇头:“你不是。” 她四处张望,似乎并不相信眼前的朝公子,即便自己的确是被他就醒的:“阿布呢?”她急切地问道,视线却在接触到那张一片狼藉的桌子时不由一阵畏缩。 而当她看到毛伟的尸体时,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 像不像 朝公子搂住她,将她有些僵硬的脖子轻轻扳转过来。让她正视着自己的眼睛。 “别看。”他轻声地道,修长的手指扫过阮叶微翘的睫毛。 阮叶的眼神从原来的涣散变得有了焦点。 “他……”阮叶的睫毛,仿若受到惊吓的蝴蝶,慌乱地抖动,“他……毛伟……” 朝公子伸出手去,轻轻地摩挲着她的发顶,他的掌心带着些许的温暖,却似乎有着什么奇异的力量,让惊慌失措的阮叶慢慢平静了下来。 “别怕。”他的声音平稳而充满磁性,丝毫不见之前他尝完那肉汤之后眼神的迷乱。 清澈一如碧落之湖的眼底,一片湛明。 “阿旭?”似乎思维停顿了好一会儿,脑筋才又重新开始运转似的,阮叶的话题一下子又跳到之前的那个朝公子的身份上面去了。 之前,在一片黑暗之中,与其说她是昏睡着,不能醒来,不如说她不愿醒来。因为,醒来,就要记起那可怕的一幕。她宁愿就这样睡着,忘记自己看到的事情。 但是,有个人一直在她耳边跟她说话,叫她的名字,说一些她记忆之中美好无比的事情。那声音是那样熟悉,却又似乎那样陌生。 她在黑暗之中,听着他的声音忽远忽近,却总是跟随着她,在她地周围萦绕。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她本是拒绝醒来的。可是,这声音却像是黑暗之中的一盏明灯,指引着她,让她不知不觉,便向着光明走去。 可是,睁开眼睛,在自己面前的,是朝公子。 他说他是阿旭。 可是。他怎么可能是阿旭呢? 阿旭是笑起来那么明亮的一个人。他的笑容,就像是太阳一样,灼灼生辉。 他的眼神,总是洒满阳光的样子,笑起来肆意极了。 他似乎总是站在阳光之下地,身上总有一股阳光特有的温度,干燥、温暖。 如果说,少年时的阿布像空气一般清新。那少年时的阿旭,则是阳光一般的存在。是除了呼吸之外,不可或缺的存在。 可是,那个阿旭与眼前的朝公子,是何等不同的两个人? 虽然。阮叶明白,时间会改变一个人的容貌。可是,时间也会这样巨大地改变一个人地性格吗? 需要经历怎样的事情,一个原来那样开朗的人,才会像现在这样。变得阴郁而冷漠。一双星目。看向这个世界时,已经没有半分热爱? 如若打个比方,年少时的他们三人。十六k文学网都是一棵大树上地三片叶子。 那么,阿旭无疑是最接近阳光,最闪闪发亮的那一片。 可是,那样的阿旭已经不见了。 在十年前,那个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夜晚,那个阿旭被阮叶弄丢了。 现在,站在她面前这个的年轻男子,却说,他是阿旭。 不会地,他怎么会是阿旭呢? 阿旭怎么会是这样满面寒霜地人呢? 阿旭是绚烂阳光下地苜蓿叶,而他却是生长在暗处的植物,永远无法走到光明的地带。 要不是他口中诉说着一件有一件地只有他们三个人才知道的往事,阮叶是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他就是阿旭的。 即便此时,她亲耳听到他说出这些事情,依旧是满心的怀疑。 她要找阿布,阿布不在这里,她心慌不已。 要是阿布在,也许就能确定他是不是在说谎了。 可是,她的视线看遍了周围,却没有见到阿布的身影。 面对着眼前这个最不可能是阿旭的人,却那样目光深切地看着自己。而自己不光是在他的呼唤声中醒来,更在他的目光中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如若他不是阿旭,自己真的会醒来了吗? 如若他不是阿旭,他此刻又何必这样看着她,这样帮她呢? 这般念头在阮叶的心里来回打转,直赚了成百上千遍,最后,她却只是这样轻轻地叫了他一声:“阿旭。” 仿佛这样叫他一声,就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就是阿旭了。 “嗯。”朝公子点了点头,果真应了她。而且,他的回答毫不迟疑。 “叶子,你好些了吗?”他的关怀之语问得那么自然,让阮叶看不出他哪里有不真心。 “我没事了,你真的是阿旭?”她迅速地摇了摇头,然后又问朝公子。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是。”他的语气不见丝毫的不耐或者烦躁,也没有欲盖弥彰的加强语气。 他是那样真切地回答,却最叫人难以继续怀疑下去。 阮叶颤颤地伸出手去,似乎想要触摸他的脸颊。可是,手伸到半空之中,她却又收了回去,只是睁大一双眼睛,不发一言。 看着她乌溜溜的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看向自己,朝公子嘴角微微上扬,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不少,却还够不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笑容:“怎么了?我长得跟小时候不一样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地,他侧坐在了地上,一手扶住还没什么力气爬起来的阮叶,一手撑住自己,而他的身体则正好挡住了阮叶的视线,让她不必再接触那张血迹斑斑的桌子和毛伟仰面倒地的尸体。“嗯。”阮叶老实地点了点头。其实,她更在乎的是,阿旭的性格怎么会变成这样。但是,昏迷刚醒来,她还是有些晕头涨脑的,再加上忽然得知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一直说要找的阿旭,更加让她本就不轻松的脑筋更加打结,只能这样随着朝公子的话,一问一答。 “傻子,你真是一片没头脑的叶子,小孩子长成大人,你的样子不也变了。”朝公子毫不客气的语气不但没让阮叶火大,倒叫她眼前一亮。 的确,这么讨人厌的语气,只有阿旭才能说得出来。 “你……跟你小时候,有点不太像……”阮叶不是很清楚的表达自己的意思。 幸好朝公子听得明白。他双眉舒展,薄薄的双唇上两边上扬,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向来冷眼看周围的一双星目也微微眯了起来:“这样呢?” 他灿烂地笑了,带些淘气似的侧着头,问向呆呆看着自己的阮叶。 第一百四十二章 走出去 “阿旭!”阮叶笑得两眼弯弯,月牙儿一般,激动地扑了过去。 她敲了敲朝公子的脑袋,毫不客气地道:“原来你出了荷谷之后一直都好好的,还混得这么人模狗样的。真是,干嘛不辞而别,也不知道回来……”她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堆话,其实只是因为心里一时之间太过惊喜,嘴巴里说着貌似抱怨的话,心里却开心得不得了。 朝公子没有偏让,任她的指头在自己的额头上点了又点,脸上却依旧是那从来没有过的灿烂笑容。 阮叶说了一堆话中间都不带喘气的,终于憋得满脸通红,不得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朝公子见她停下了,这才道:“我们先离开这里,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阮叶一下子想起自己这会儿是在哪里,她的脸色立刻一变,整个人都不禁抖了抖。 朝公子叹息了一声,伸出手去,理顺她乱七八糟的刘海,然后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别害怕。”他拉着她站了起来,“我们走。” 阮叶跟在他身后,有些紧张地眨着眼睛,视线都不敢乱转,生怕看到自己不想看的东西。 “紫罗呢?”她醒来之后,朝公子是阿旭这个事情给她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大了,她此时才想起本该躺在一边的紫罗,此时已经不见了踪影。1---6---k小说网 “阿布带着她走了。”朝公子走在她地右侧。正好挡住她的视线,不让她看见那张桌子。 可是,他们走到门前却必须经过毛伟的尸体。 然而,阮叶此时却似乎并未注意到脚下的尸体似的,只是仰头问:“阿布来过?” 对上她那双宛如黑色水晶一般的眼睛,朝公子点了点头:“嗯,我们合力杀死毛伟的。” 阮叶似乎有些失望地垂下头:“他来过的,怎么丢下我就走了……” 然而。这一低头,她立刻瞧清楚自己脚边躺着地,是毛伟的尸体了。 “啊……”她一声尖叫,差点没拽坏朝公子的袖子。 “别怕别怕……”朝公子笑着去抢救自己的袖子,口中却不失温柔地安慰着她。 阮叶却还是万分惊吓的表情。 “是不是,因为不是阿布把你救醒,带你离开这里的,所以你有些失望?”朝公子掸着好不容易从阮叶手中抢下的,脸上依旧带着明朗的笑容。口气漫不经心地问。 “嗯?”阮叶不解地抬起头,随后摇了摇头,“没有啊。” 她侧着头,有些奇怪地望着朝公子:“阿旭。。1 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你怎么了?” 朝公子似乎整理好他的袖子了,随即抬起头,朝阮叶笑了笑:“没事,就觉得某人好像很依赖阿布地样子。” 阮叶嗤之以鼻:“切,我是怕万一他跟毛伟交手挂掉了。或者是就算没有挂掉。来个身负重伤。我跟我娘不好交代。”她耸了耸肩。 朝公子似笑非笑:“是吗?” 阮叶皱了皱小巧的鼻子,斜睨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呢?” 朝公子却但笑不语。 他似乎是专门找个话题引开阮叶注意力的,等阮叶所完那句“你以为呢”。一撇头,却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之中,走出了那个房子。 “咦?”她不由惊讶一声。 朝公子问道:“怎么了?” 阮叶瞥了他一眼,才不会去承认是心里因为他的细心而有点小小地感动:“我发现你还是跟原来一样可恶。” 朝公子却笑了起来,带着些得意:“是吗?我也发现,不管经历怎么大的事情,你的精力还真是旺盛。” 阮叶搔了搔后脑勺:“虽然你笑得很欠揍,不过,总比那张死人脸好看。” 朝公子皱了皱眉:“喂,你别嫉妒我长得好看。” 阮叶吐了个舌头,朝他扮鬼脸:“真不知羞,一句话从小时候讲到现在,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啊!” 朝公子又是一笑,脸上的寒冰早就在他向阮叶表明身份的那一瞬间融化殆尽,此刻地笑容就好像是满是融融暖意地冬日阳光,让人不断地想要亲近。 阮叶也是笑得欢喜不已。 然而,笑容展露没有多久,她就回头看了一眼那房子,眼神一暗:“毛伟在这里杀了一个姑娘。” 朝公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要勉强自己说了。” 阮叶却倔强地摇了摇头:“不,我要说出来。” 朝公子有些心疼地道:“没关系地,既然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 阮叶却已经开了口:“毛伟杀了一个女孩子,还把她……吃了。”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她地声音不由颤了颤,眼中也露出了深深的恐惧。 朝公子叹了口气:“为什么非要去想这件事情,过去的就过去好了,我送你回芬芳楼,好吗?”也许真的是大了,往日孩子气的阿旭此时像一个守护神一样站在了阮叶的面前。 眼前的人儿却还是摇了摇头:“先不回去,你先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哪里?”朝公子低着头,看着眼前这个身躯娇小的少女,脸上脏兮兮的,刚刚看到一场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却眼神明亮而坚毅,丝毫没有丧失生气和勇气。 这张脸和他记忆之中的一张脸模糊在了一起,重复,叠化,叫他心里泛出些许怅然。却在他想要找到那份怅然的由头之前,便已经弥漫了他整个心头。 “去这里。”阮叶并没有看出朝公子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多出了些什么。她从袖中拿出一块很普通的手帕,递给朝公子。 朝公子连忙撇开心中淡淡的怅然,接过那布帕。 布帕的一角,有人很用心地在上面绣了两个字“素巧”,而在帕子的另一面,还有一个人的名字,“长石”。 “素巧是那个死去姑娘的名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毛伟要叫她苗儿,但是,她的确是叫素巧。我没有救到她,想为她做点事情。”阮叶咬了咬嘴唇,似乎还在内疚自己当时的无能为力。 她仰起头,满怀希望地望着朝公子:“你肯定知道她住在哪里对不对?阿旭。” 朝公子却只是无言地看着她。 她拽了拽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陪我去找到这个叫长石的人,好不好?” 朝公子叹了口气,无奈地道:“好,我陪你去。”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心思如猛兽 第一百四十三章心思如猛兽 紫罗睁开眼时,一眼便看到自己床铺边上坐着的是乔不遗。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刷地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乔不遗正好转身给她换冰在额头上的湿帕子,没有看到她睁眼的那一瞬。 紫罗闭上双眼,周身其他的感觉器官便灵敏了起来。 她感觉到,乔不遗拿着叠成几叠是沾了凉水的丝帕,轻轻地放在她额头上。 似乎是位置放得偏了些,乔不遗的手已经离开了她的额头,却又折了回来,将那丝帕稍微挪了挪。 紫罗几乎能透过不算厚的丝帕,感受到他微微有些薄茧的指腹在自己的额头上摩挲。 忽然,一声轻笑传进了她的耳里:“醒了吗?怎么不睁眼?” 紫罗心中一怔,他怎么知道自己醒了的?她没有依言睁开眼睛,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将眼睛闭得更加紧了些。 她感觉到面前一暗,似乎有一层阴影遮住了窗外撒进来的阳光。 她不由偷偷地将眼睛睁开一条小缝儿,却恰好看到乔不遗满脸关切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怎么眉头皱的这样紧?”他的声音十分随和,与哥哥朝公子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一路看中文网 她不禁睁开了眼睛。一双本来黑白分明地美目此时虽然不满血丝,眼神却清澈不已。 乔不遗见紫罗醒过来,心里不由一喜。他一直挂念着阮叶,照顾着紫罗的时候,心里却想着,不知道叶子这会儿醒了没有,想到她看到的那些事情,他就心疼不已。 他的心底甚至有一丝担心。害怕醒来的叶子会变得**而脆弱,完全失去原本的一派天真。 此时,见到阮叶醒来,他心中对阮叶的担忧,也似乎轻了一些。 只是,见紫罗醒了却不睁开眼睛,反而眉毛皱的更紧,他不由便开口询问她,是不是哪里不适。 紫罗想要坐起来。乔不遗看出她地动作,便轻轻地将她扶了起来,靠坐在**。 “怎么了?”他安置好阮叶,将她额头上的丝帕放回身后的铜盆。这才做回床边的椅子上,关切地问道。 紫罗摇了摇头:“没事。” 她伸手去摸了摸自己后脑上还没有完全消下去的包:“嘶---”她不由疼得抽了一口冷气。 “别碰。”乔不遗连忙阻止她,“让它自然地消肿比较好。1-6-k-小-说-网” 紫罗有点可怜兮兮地道:“疼。” 看着她那带着些许故意的可怜样子,乔不遗不由失笑。 “难怪你和叶子走得那么近。”他摇了摇头,“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那是为什么呢?”紫罗好奇地问。 “因为你们都一样。最会让人啼笑皆非。”乔不遗淡淡地笑着。转身将浸好的丝帕从水里拿了出来。拧干叠好,重新放在紫罗的额头上。 紫罗静静地看着他娴熟地做这些事情,直到他再次坐了下来。她才开口问道:“乔大哥。” “嗯?”乔不遗微笑着应了一声,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心不在焉。他心里在思量着,此时的叶子不知道有没有也醒过来了,是不是已经在朝公子带她来落夕榭地路上了? “你是不是经常照顾人?”紫罗考量再三,才这样问道。 “怎么这么问?”乔不遗微笑着看着她,见她的嘴唇起了一些小碎皮,便道:“我去给你倒杯水来。” 紫罗此时哪有心思喝水,忙阻止他:“乔大哥,不用了。” 乔不遗见她似乎欲言又止,便笑了笑:“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直说便好。” 紫罗咬了咬嘴唇,这才问道:“乔大哥是不是常常这样照顾叶子?” 乔不遗一怔,不知道她怎么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更想不通她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时,脸上的表情却又显得太过小心翼翼。也许,她本想说地不是这个,只是,又不想多我说心里话,便信口问的吧。乔不遗想着,也没有再深思,只是点了点头:“是的。” “为什么?”紫罗又紧接着问道。她见乔不遗不解地看向自己,自己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些奇怪,忙乖巧地一笑,补充道:“我只是好奇,因为叶子看起来不像是个经常生病,需要照顾的样子。” 乔不遗淡然地一笑,提到阮叶地时候,他地神情总会不由自主地便温柔起来:“她倒是的确不怎么生病,就是状况太多,比生病还需要人照顾。” “有一次,我和她一起抓了好几条鱼,那鱼本就不该多吃,因为她非要一次吃完,结果吃完回去就上吐下泻。”乔不遗露出宠溺的笑容,好似阮叶就站在他面前一样。 “真正是自作自受呢,却还要连累我几天不能合眼地照顾她。”他说地话好像是在挖苦阮叶,可是,那语气却又全然是无可奈何地宠溺。 紫罗怔然地看着他,他却浑然不觉自己一说到阮叶就变得滔滔不绝。 “呵呵,我怎么跟你说起这些。”乔不遗摇了摇头,不再往下说。只是,他脸上犹未退却的笑容,却还是那样温柔。 紫罗看着这样的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羡慕吗?羡慕叶子有个这样温柔的哥哥? 亦或,是嫉妒?嫉妒自己喜欢的男子,竟然对妹妹这样好? 紫罗在心里仔细地分辨自己的心思,却越是分辨,越是不清楚。 叶子是乔大哥的妹妹,乔大哥疼爱她,照顾她,关心她,都是应该的,自己何必要这样小气呢? 她在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有一股异样的心思,不听话地在她耳边不停地聒噪:“叶子真是幸福,乔大哥对她这么好。可是,乔大哥对叶子也太好了,他们又不是真的兄妹……” 紫罗被自己这样的念头吓住了,赶忙喝止住自己心里这似乎很快就能发芽壮大的奇怪的想法。 可是,更让她害怕的是,她清楚,这个念头就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猛兽,它会凭着气味,自己再次摸索回来…… 可是,下一次,自己还能这么轻易就制止住它进一步地攻击吗? 紫罗不由又皱起眉头,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人难做 乔不遗见紫罗忽然沉默不语,便问道:“怎么了?” 紫罗连忙摇了摇头,笑道:“没事,我在想,乔大哥怎么看的出来我已经醒了的。” 乔不遗随和地一笑:“因为你的眼珠子一直在动,睫毛也轻轻地颤动。” 紫罗翘起了嘴角:“原来我早就露馅儿了。” 乔不遗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叶子总也猜不透,为什么每次她装睡或者装晕,我总能看出来,你可不要告诉她。” 紫罗带着些许迷恋地看着他温柔的笑容,点了点头:“我不会说的,这是我们的秘密。”她笑着眨了眨眼睛。 虽然仍然显得很疲倦,但是她的精神好了不少,她调皮的动作逗得乔不遗莞尔。 紫罗见到乔不遗即使在笑着,眉眼之间还是露出丝丝的担忧,便问道:“乔大哥,是在担心叶子吗?我是在哪里被你发现的?” 乔不遗见她提起这个问题,便简略地说了一下朝公子和自己找到她们的过程。 他仔细地观察着紫罗的神情,没有见到她的神色有什么异常,他心里不由有些奇怪:“紫罗,你……” 紫罗见乔不遗欲言又止,便道:“乔大哥,怎么了?有什么话不妨直说。1^6^k^小^说^网” 乔不遗旁敲侧击地问道:“紫罗,你和叶子一起被毛伟捉去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紫罗一愣,反问道:“发生了什么?” 乔不遗见她好像什么也不知道似地,便没有继续问,随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因为……” “因为你走的时候叶子还没有醒吗?”紫罗接过他的话。 乔不遗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紫罗解释道:“我见到毛伟要对阮叶不利,本来是想上前帮忙的。没想到却被他打晕了,后来就一直都迷迷糊糊的。” 乔不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脑后肿起的地方别担心,只是少许淤血,散尽了凸起来的地方就自然平下去了,最近多休息。” 他见紫罗靠坐着,似乎不是很舒服,便帮她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 紫罗抬起头,看着虽然因为扶她而触碰到她的手。但是依旧彬彬有礼,目光清明地乔不遗,心中不由泛起丝丝涟漪。 乔不遗并不知道眼前这个跟阮叶一样天真烂漫的少女,心里正小心地收集着自己的一颦一笑。他只是纯粹将她当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照应着。一路看小说网.16k 忙完坐下的乔不遗见紫罗正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紫罗赶紧摇头:“不是。只是忽然觉得,叶子能有你做她的哥哥,这么疼爱她,真是幸福。” 乔不遗笑了笑:“呵呵,你的兄长朝公子也很疼爱你的。” 紫罗不由轻轻地蹙起了双眉:“是吗?” 乔不遗点了点头:“他只是不太擅于表达自己而已。” 紫罗听了他的话。不由陷入沉思:“不太擅于表达?”不期然。她又想起幼时死于朝公子手中地那只画眉来…… 乔不遗见紫罗不再说话。也没有再出声,只是心里暗暗有些焦急,为什么朝公子还没有带着阮叶回来。 而此时的阮叶。其实已经被朝公子送回了芬芳楼。 但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 有些头疼地看了看长跪在芬芳楼门前的那个叫长石地青年,她真的不晓得要怎么处理。 “阿旭,怎么办?”她求助地望向在人前又变得冷冰冰的朝公子。 朝公子朝她露出丝丝笑容,显得清冷不已:“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阮叶白了他一眼,心里嘀咕一句,明明就是那种笑起来就一口白牙明晃晃的人,干嘛没事装深沉,无聊! 朝公子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那阿旭才有的吊儿郎当立刻表现得淋漓尽致。 阮叶皱了皱鼻子,对朝公子故意装冷酷表述不屑后,转身望向继续一脸坚持地跪在芬芳楼大门前地年轻男子,心里感叹一句,好人真难做。 其实,她现在精神实在是差地要命,此刻唯一想做地事情就是立刻回雅苑她的房间,扑向她可爱的大床,倒头就睡。 只是,阿布怎么还没有回来?阮叶心里嘀咕着。 她见来往人群,还有进出地客人,几乎都把目光聚集在那个跪着的男子身上,而门外群众打算围观的趋势似乎越来越严重,不由更加头疼起来。 她只是觉得,那个叫素巧的女子的死讯,应该被这个叫长石的男子知道,所以才会让朝公子带她去找这个男子的。 但是,为什么找到他之后事情会变成这样? 长石乍闻素巧已死的消息,悲伤得难以自制,甚至自虐般地拳头狠捶墙壁直至双手鲜血淋漓。 阮叶不忍看他这样,劝了他几句,见他还是神情恍惚,也就没辙了。 朝公子不想她在那个村子多做停留,要带她回芬芳楼早点休息。阮叶见自己也帮不上长石什么忙,又安慰了他几句,将那帕子留给了他,便和朝公子往回走。 真是想不通,虽然说痴情是个优点,但是他也不必殉情吧。阮叶看着跪在大门前的男子,不住地摇头。要不是自己走到半路还是不放心,坚持回去再看他一下,他现在估计已经服下砒霜去黄泉路上找自己的心上人了。 哎,救不了那个,这个总要救的。 幸好因为没有什么钱,长石买的砒霜分量不多,加上阮叶多年累积的恶作剧折腾人的手法过人,让他催吐,总算把他救了回来。 可是,花大把力气把长石救回来的她显然对这个钻牛角尖的男的没好气,劈头盖脸地把他骂了一顿。 谁晓得她这一骂,对本来一心求死的长石,却误打误撞地犹如当头棒喝一般,顿时不再想不开,却坚持要跟在阮叶身边,做牛做马,还她救命之恩。 虽然再三跟他解释了,自己不需要他报恩,可是那位就好像完全听不懂他的话一样,一路跟到了这里。 长石长石,名字带了一个“石”字,还真是快顽石,哎…… 第一百四十五章 维持正常营业秩序 感觉自己真的快要撑不住,简直下一秒就要载倒在地了。阮叶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那里正在隐隐地跳动。 老天爷你也讲讲理好吧?我虽然平时是比较贪玩了一点,但是我可没有做过什么大恶,先是让我见识了一个妙龄女子在面前被残忍地杀害,还被像牲口一样地肢解,这已经够让我受不了的了。是不是见我昏了又醒过来,您老人家心里不爽是吧?我难得做回好事,当回好人,本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的念头,救下一个轻生的痴情男子,您觉得我抢了您的生意是吧?不然为什么我救完人,还得解决人家的去留问题? 紫罗也不知道身体好些没?那个毛伟下手那么重,她心里真担心紫罗给打伤了。 阿布也真是的,怎么还不回来?要不是眼前有长石在大门前长跪不起,她就一路杀去落夕榭了。虽然精神很不济,但是,听阿旭说,阿布还不知道他身份的事情,她肯定得让阿布知道了这件事情,才心安。 毕竟,他也很在乎阿旭当日失踪那件事情。 虽然他从不说他心里怎样想的,但是,这次出谷,他也是说了,不管怎样,总要找到阿旭的。 可是,这会儿,哎----阮叶在心里大大地叹了一口气,总归要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16k。她哀怨地看了一眼旁边站着地阿旭。他好像抱定态度打算袖手旁观了。这人真是之前自己昏迷时那么温柔呼唤自己的家伙吗?怎么一会儿一个样子,比六月的天还能变。 她顶着周遭人的指指点点走到长石身边,半蹲下,小声以商量的口吻对他说:“哎,你就起来吧,别跪了。” “除非恩人答应我让跟随您,不然我就一直跪这里。”这个叫长石的男子也不是一般的固执,总之就是一句话。阮叶不点头,他就一直跪。 阮叶没辙,哼哼唧唧地道:“你在威胁我是吧?你有没有把我当救命恩人?” 长石二话没说,对着她就咚咚咚地磕头:“恩人,请你让我跟在你身边。” 阮叶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然引来长石那么大的反应,赶紧拉他起来:“好了好了,你想把我家门前地平地给磕出个坑啊,这么用力。之前自杀没死成,现在打算玩自残吗?”阮叶没好气地道。却见额头已经一片青紫的长石却朝自己憨厚的一笑。 “多谢恩人又救了我一次,恩人既然拉我起来,就是答应了长石的请求。长石一定为恩人做牛做马……” 哎,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阮叶深知。http://.16k对长石这样的固执却老实的人,劝说是没有效果的,他一定认定了什么事情,就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八只牛都拉不回来。除了答应他别无他法。再说。万一自己一直不答应他。他再觉得自己已经生无可恋,那岂不是让她成了罪人? 思来想去,阮叶无奈却也疲惫不堪地道:“好了好了。你跟在我身边就跟在我身边吧,我无所谓,就怕你到时受不了我的苛刻,自己想走。” 长石却只是心满意足地笑了笑,其他什么也不说。 阮叶耸了耸肩,不晓得这个人地心里到底是怎么考虑的。 反正,以她的性格,她不是会自杀的人,就算自杀了没死成,被人救了,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跟着救自己地人。 哎,就当我是欠素巧的吧。我没有救成她,眼睁睁看她死去,害的你们现在天人永隔。阮叶摇了摇头,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虽然她根本不是个细心的女孩子,却也知道,有些话,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哪怕是无心说出来了,也是伤人地。 一个人伤心地时候,能将注意力集中到另一件事情上,总是好地。 阮叶这样想着,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道:“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马,好好做事就可以了。” 长石拼命地点头,看着阮叶的眼神里,全是感激。 阮叶有些不习惯让人觉得自己很崇高似的,那样让她觉得很不自在。她朝一直在向这边张望地姚驼背招了招手:“你过来。” 姚驼背显然高高兴兴地过来了:“叶子小姐,什么事?” 阮叶看了看长石,对姚驼背道:“这个人你帮我给他找些事情做吧。” 姚驼背立刻快声应道:“是。” 阮叶一开始还没弄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高兴,可是后来转念一想,就立刻知道了,不由脸一沉:“你少给我狐假虎威,你带他一阵子,让他熟悉熟悉这里,我以后有些方面,说不定还用得上他。我不管你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总之你别给我耍滑头。” 姚驼背立刻苦着脸道:“叶子小姐,我怎么敢哪!”好像委屈万分似的,那张本就比较寒碜的脸,此时的表情不知多有趣。 阮叶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心里自然清楚你敢不敢。” 她朝一直恭敬地站在一旁的长石道:“你跟着这家伙,先适应一下这里的环境,我想好让你做什么了,再跟你说。” 长石立刻点头:“好的,我劈柴挑水什么力气活儿都能干。” 阮叶道:“总之你先听他的安排好了。”说完,她便让姚驼背领着长石去找个房间安顿下来。 送走了长石,她这才长舒一口气,问题成功解决,看了一眼周遭依旧投向这边的目光,阮叶随性地挥了挥手:“大家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吧……” 没多久,见已经无热闹可看的行人各自继续自己的路程,芬芳楼的大厅内也重新人声鼎沸起来。 “阿旭,我们去你家吧。”阮叶对朝公子道,“不知道阿布得知你是阿旭的表情会是什么样,肯定很震惊,嘻嘻,真等不及看到那场景。” 朝公子沉吟了片刻,道:“我的事情不急,早说晚说都是一样,只是,你自从醒来之后一直都没有休息,这不行。” 阮叶一撅嘴:“我现在又睡不着。” 朝公子淡淡地一笑:“是吗?”同时双手已经如闪电般,点住阮叶的睡穴。 一头栽进他怀里的阮叶只来得及听到他的一句话:“还是这样的办法比较直接有效。” 第一百四十六章 界限 乔不遗在落夕榭,久等不到朝公子和阮叶,见紫罗又重新睡下,便将她交给了落夕榭的婢女。 幸而那些女子虽然没有听力,但都会唇语,乔不遗跟她们交流倒也不算费力。简单地交代了几句照顾紫罗需要注意的地方,乔不遗在桌上留下一张便笺,便又匆匆赶往芬芳楼。 一进芬芳楼的大门,姚驼背便立刻过来禀报,说小姐已经回来了。 乔不遗心中不由一喜,也不曾注意芬芳楼大厅里端茶递水的姑娘里,竟然多出了一位年纪轻轻的陌生男子的面孔。 他快步来到雅苑阮叶房间前,一推门,却见到朝公子正在站在阮叶的床边,默默地注视着躺在**的阮叶。 他见乔不遗推门进来,朝他笑了笑:“你回来了。” 乔不遗乍见朝公子对自己的笑容,微微有些不适应,只是点了点头:“嗯,我在落夕榭久等不到你们,心想也许你送叶子回这里了。紫罗没有大碍,醒来过一次,我走的时候她又睡下休息了。不要担心。”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虽然目光从进门后便一直落在躺在**安静不已的那个人儿身上,乔不遗还是先说完了紫罗的情况,这才问阮叶的情况:“叶子怎么样了?还没有醒过来吗?” 朝公子却也似乎没有表露身份的打算:“醒过来了。http://.16k这会儿是我点了她地睡穴。”他说完又低头看向叶子,丝毫不隐瞒内心里对她的关 乔不遗听了,剑眉微扬:“怎么了?” 朝公子摇了摇头:“没事的,只是,她需要休息,却又闹着要见你,我才出此下策。” 乔不遗点了点头:“多谢。” 朝公子笑了笑:“客气。” 乔不遗觉得今天朝公子的笑容似乎特别多,他听到阮叶没有大碍。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朝公子似乎并不着急离开,他走到房间中间的桌子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又反客为主地问一旁的乔不遗:“喝茶吗?” 乔不遗轻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多谢。” 他走到床边,坐下,一手抚住阮叶的额头,她连脸都没有来得及洗一下,还是那么脏兮兮地。可是却睡得天塌不惊的。似乎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即使在睡梦之中,她的一双柳眉还是微微皱着。 “哎,叶子。你皱眉毛的样子真够丑的,等你醒了我一定要告诉你,你要是老是皱眉头,肯定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十六k文学网”乔不遗半开玩笑地看着睡梦之中的阮叶说道。 后者的嘴角正有什么可疑**少量流出,她一个翻身。老实不客气地把那**擦在了乔不遗垂在床铺边的袖子上。 乔不遗苦笑不已。她还真是连睡觉都不忘恶作剧一把。 不过。虽然是苦笑。他地心里却有一丝连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欣喜。 他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他救不出叶子会怎样。他知道自己无论怎样都是会救出她的,但是。在没有真正亲眼见到她平安之前,他的心里总是无法不去担心。此刻,见她这样睡着,他便心安,不求其他。 朝公子浅浅地啜了一口茶,听着乔不遗地话,微微勾起了嘴角,却没有转头。他的目光有些幽深,看着窗外雅苑的景色,却又似乎显得心事重重的。 乔不遗站了起来,端着铜盆出去,打了一盆清水进来,将一块布帕轻轻地浸入水里,稍稍揉搓之后,微微拧干,细心地帮阮叶擦拭脸庞。 朝公子放下手里的茶杯,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乔不遗地动作。 乔不遗感受到他地注视,便微微侧头,朝他善意地一笑,虽然不明白他今日地举动为什么会有几分奇怪,但是他依然感激他。要是他不在的话,想必要救出阮叶也不会这样容易。 乔不遗不由忆起当初,在蓝家故居,蓝况丝毫不知自己的身上,还“居住”着自己地姐姐。那时,是朝公子一步一步用谈话加眼神,引导着他认清了自己的身上,不只有他一人的存在。 似乎,他有这方面的天赋,对人心,有种旁人无法比拟的掌控。 这次,就是因为他的推测,他们才能顺利找到了毛伟,并且不费吹灰之力地将他杀死,救出了被困的叶子和紫罗。 “我们找到了之前那个女子的心上人,叶子把他带回来了。”朝公子忽然对乔不遗道。 后者先是一愣,随即想起了芬芳楼大厅那个看起来很本分的新伙计,便点了点头:“嗯。” “叶子……有说了些什么吗?”乔不遗想了想,还是觉得趁现在阮叶还未醒来,多了解一些她的情况,也好在她醒过来后,好好地照顾她。 朝公子笑得轻松:“你要是还在担心她的话,就没必要了。她能多管闲事到救下想不开的人,还把人家带回来安顿好,自己当然也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 乔不遗深感对方的语气似乎很熟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有这样的转变。 “为什么,不让我救那个女孩?”乔不遗忽然问道。他的心里还是耿耿于怀。 朝公子摇了摇头:“你倒也真的很执拗。” 乔不遗微微一笑:“个性使然。”他的眼前不由掠过自己当初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被毛伟劫走,还有他冲入毛伟所在房子里,那一瞬间乍见到屋内的场景。 虽然他还是在微笑着,心里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那样鲜活的生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转瞬而逝,放任这一切发生的他背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朝公子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乔不遗也走到桌边的椅子上坐下。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坐着,有阳光西斜地从窗户上撒了进来,投在这桌子上。那几乎能看清其中浮沉的阳光,像一条摸不着割不断的线,却将桌子两边的两个年轻男子的界限,分隔得无比清晰。 阳光这边,是处在光明之中,眉眼清晰,目光柔和的乔不遗。 阳光那边,是身处阴影之下,俊雅清绝,表情冷漠的朝公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逃不开的恐惧 “你还记得我们在屋外看到,毛伟吃人肉时的表情吗?”朝公子似乎饶有兴趣地问乔不遗。 乔不遗点了点头。他从来不曾见过,有人的表情可以那样扭曲,仿佛很兴奋,又仿佛很害怕,似乎是期待的,却又似乎内心抗拒不已。那表情就好像是有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在生生地拉扯着毛伟,让他痛苦不已。 “食人小子毛伟,因为他吃人,而让众人害怕。”朝公子的目光有些忧伤,看向窗户外的雅苑风景,淡淡地道。 乔不遗微微颔首:“因为这样的行径不是常人能做出来的,毛伟的武功固然不低,但是他身上最让人害怕的,还是他吃人的喜好。” 朝公子嗤声一笑:“他的喜好?你看他当时的表情,是喜?是好?”他袖中的指尖微微地颤抖,忽然忆起自己品尝那口大铁锅中肉汤的滋味,他的心突地跳了一下。 乔不遗也察觉出不对,也许是少了份敏锐,也许是没有朝公子在观测人心方面的天赋,他始终无法准确地抓住心里那若隐若现地一条浮丝般的思绪。 “你的意思是----”他目光濯濯地看着朝公子,希望对方能进一步的解释。 真是阿布才有的清澈目光。1--6--k--小--说--网朝公子在心里轻笑,难怪叶子会那么信任他,就好像信任自己一样。可是,自己却早就没有了这样地目光呢! “他在害怕。”朝公子收回自己的心绪。冷冷地道。 乔不遗闻言轻扬剑眉。 “害怕?” “是的,毛伟害怕。”修长的手指,优雅地伸向桌上的茶壶,轻轻地将它提了起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只是,他一向很稳的手却在此时,抓着一把茶壶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那壶嘴险些对准偏那精致的茶杯。 乔不遗无言地注视着他的动作。 然而,朝公子似乎并不在乎自己这样地状态被乔不遗看见,他甚至抬起头来,对着乔不遗一笑。那笑容明朗得好似秋日正午的阳光,带了一点凉意,却依旧暖人。这笑容来得太过突然,乔不遗只是一愣,等他再看。那人却又不在笑了。 “人人都道毛伟喜欢吃人肉,可是毛伟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喜欢。”看着刚倒不久仍在杯中微微晃动的茶水,朝公子说道。他的脸上,有一种近乎奇怪的悲天悯人。 乔不遗知道自己不用再多问些什么。朝公子似乎不打算再闭口不谈了。.1 6k他唯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聆听。 “毛伟第一次吃人肉,你我都知道,他吃的是他妹妹。” 朝公子慢慢地道,就好像一个花了很长精力去理顺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后。不紧不慢地将其绕成一个线团。 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有些凉了的茶。朝公子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有些疲惫,又似乎在冥想着什么。 “那时。他是在救自己地命,吃下妹妹是自保,是逼不得已,但是,连他自己都无法忍受。”朝公子悠长地出了一口气,说道。 “要是,那时他被救回家之后,肯对身边的人吐露实情,而不是选择自己闷在心里,期望那件事情能自己慢慢烂掉,”朝公子摇了摇头,“或许,事情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乔不遗看了看**依旧睡着的阮叶。她熟睡的脸庞让他心疼,被毛伟捉去她大概也没少吃苦头吧,居然睡得那样香沉。 他听朝公子地话音落下后,便接了一句:“家族忽然而至的没落,也是他大受刺激的原因之一吧。” 朝公子点了点头,忽然皱起了眉,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语气也不由加快了起来:“他心里知道吃人不对,却又不得不去吃。” 乔不遗扬了扬眉:“因为上瘾?还是借吃人带来的刺激来帮助她忘记自己现在地处境?” 朝公子似乎很渴,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看着那水却又没有端起杯子,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乔不遗,缓缓地摇了摇头:“都不是。” “哦?”乔不遗坐正,洗耳恭听。 “他吃人肉,是因为他害怕吃人肉。”朝公子冷冷地一笑,神情忽然便万分冷静,只是,说出来地话,却又似乎是相互矛盾地。 乔不遗却在心里,细细地品味他的这句话。 “他害怕吃人肉,就越要吃,因为,他试图通过这样的办法,来证明给自己看,其实,吃人也不是那么可怕地一件事情。而且,因为他第一次吃人,吃掉的是自己的妹妹,所以,就像是一个标志一样,他总是会找一些有兄长的妹妹来当自己的食材。”朝公子摇了摇手中的杯子,看那茶水轻轻摇晃,目光专注得好似在看着什么珍宝一般。 “所以,你才非要等那女子被他杀死了,烹成一锅肉汤了,再进到屋里去。”乔不遗已然明白了当时朝公子按兵不动的原因。 “是。”朝公子点了点头,“你现在清楚我没有做任何阻止毛伟杀那女子的原因了。” “因为,那时的毛伟刚吃下人肉,”朝公子顿了顿声音,才接着道,“他会发现……” “发现他还是害怕,那恐惧根本没有因此而消散,所以他绝望,无助,乃至我们冲进去之后,他都没有怎样地反抗。”乔不遗接着他的话说完。 朝公子点了点头:“是。” 乔不遗皱紧双眉,清楚明白,不代表他认同:“可是,别人的命是你可以决定的吗?”他问得铿锵。 朝公子似乎厌烦于他一直的追问:“我说过了,做某件事情,都有他的代价,这女子的命,就是杀毛伟的代价,就是救叶子和紫罗的代价,就是救出如若杀不死毛伟他日后必将加害的那些女子的命……” “孰轻孰重,你分不清吗?”冷冷地看了乔不遗一眼,朝公子长袖一甩,走出了阮叶的房门。 只留下乔不遗一人,紧皱双眉地站在桌边。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一处偏僻的角落,想起那口肉汤的味道,喉咙不由一阵发涩。 终于,他将之前喝的那些水,都吐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见 “阿旭……阿旭……” 阮叶做了一个很冗长的梦,梦的开端是她有记忆开始。 梦里面,有总是要她学习各种东西的娘亲,三天两头罚她。有脾气还没有变得那么惹人厌的阿布,永远一脸温柔的笑容。还有那总是跟自己作对,可是好起来却又好像全天下就他一人最好似的阿旭。 梦里面,他们三个总是无忧无虑的,似乎快乐是永远挥霍不尽的荷月湖水。 她又梦见了那晚上,为了帮她背诗,三人并排躺在那草地上,有不算大的篝火在一旁烘烤着,微凉的夜意立刻被驱散,那首诗的第三句,她怎么都记不住,结果三个人就这么看着夜空一直背,背到天明。 再后来,阿旭便失踪了。 那一整天,为了找阿旭,第一次,没有娘亲的惩罚命令,她一天都没有吃饭,连阿布给她的烤鱼也丝毫引不起她的食欲。 “阿旭……阿旭……”睡梦之中,阮叶喃喃地喊着阿旭的名字,两行清泪慢慢流了下来。 乔不遗轻轻地为她擦拭着眼泪,剑眉有些担心地皱了起来。她怎么忽然又梦到阿旭了?除了十年之前,阿旭突然失踪的那段日子,她会哭得双眼红肿,总要他陪在床边,许久才会因为哭累了才沉沉入睡。 那些日子,白天,自己总是陪着她。16k小说 网一遍又一遍地去到荷谷地每一个角落,寻找阿旭。晚上,还要看着她入睡,陪在床边,直至天明。 义母让他休息,他却只是微笑着摇头。 他累,可是看着叶子这样,他更累。 阿旭不知所踪。至少,他要连他那份情谊也一起承担着。照顾叶子,让她开心。 “阿旭,不要故意逗叶子,你也是知道她的脾气的。”一次阿旭和叶子又一次的斗嘴之后,乔不遗这样告诫阿旭。 “可是,你不觉得,她气鼓鼓的样子,很有趣吗?”阿旭笑得那样爽朗。带着一点恶意的笑容,却叫人无可奈何。 “总之,别让她真的不高兴了。”乔不遗这样道。说句实话,他们总是能因为各种莫名其妙的理由吵嘴。实在让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地自己,很无语。 只是,为什么呢?心里却还有一丝羡慕? 呵呵,难道是羡慕他们每天战火弥漫的气氛? 尚是少年的乔不遗,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样想的。 “其实她该感谢我。要不是有我。她怎么会深刻体会什么叫开心。总要有生气的时候。不生气时的开心才会显得珍贵哪。十六k文学网”阿旭的语气很轻松,他甚至耸了耸肩,明明是歪理的话却被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 所以。阿旭走后,他才会继续用阿旭的方式,让叶子“开 虽然看起来,叶子和阿旭总是像对头一样,可是,乔不遗却清楚,叶子和阿旭地要好,远远超过了她和自己。 他们在争吵时,自己是笑言相劝的一方;他们和好时,自己淡然看待的一方;三人一起时,他们的声音总是挤满周围所有地空气,而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轻轻地微笑,然后,若即若离。 他和叶子及阿旭一起漫步在荷谷之中,明明是快乐的,可是,心里却还是寂寞的。 这种寂寞,却在三个人之一的阿旭离开后,而渐渐消失。 这样说也许不好,却是事实。 十年不是一段短时间,至少,叶子在看待阿旭消失这件事情上,已经不像当初那样不平静。她开始学会用一种平静而冷静地眼光去看待这件事情。 她甚至乐观地将寻找到阿旭地希望寄托在出谷寻找上。 只是,乔不遗原以为,照着义母那样坚决反对叶子出谷地态度上,叶子和自己,永远不会有出谷的一天。 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在谷外生活了好几个月了。 此时,已经好久不会梦到阿旭的叶子,此时却在睡梦之中喊着阿旭地名字流出泪来。 “叶子。”乔不遗握住阮叶的肩膀,轻轻地摇着,想要将她从睡梦之中唤醒。 阮叶大概也已经睡得很浅了,乔不遗的几声呼唤,她便醒了过来。 她的眼睛蓦然一睁,手用力地抓住乔不遗的手:“阿旭!” 乔不遗微笑地将她额上的冷汗擦干:“你做梦了。” 阮叶这时才算是完全清醒了过来。她看清坐在自己面前的是乔不遗,立刻一愣,随即松开了手,语气有些失望地道:“是阿布啊。” 乔不遗耐心地替她盖好翘起的背角:“是我。怎么了?为什么又忽然梦见阿旭?” 阮叶一听到“阿旭”的名字,立刻双手撑床,坐了起来,环视房内后,又转头问乔不遗:“阿旭呢?” 乔不遗按住她的肩膀,温柔地笑了笑:“你还没睡醒吗?阿旭怎么会在这里,快躺下,别着凉了……” 阮叶却一点也不肯躺下:“阿旭呢?你回来时没有看见他吗?”她拉住乔不遗的袖子,就是不肯放手。 乔不遗耐心地哄她:“阿旭不在这里,你做梦了……” “不是的,我真的看到阿旭了,”阮叶解释着,忽然想起来,阿旭的另一个名字,“阿旭就是朝公子。”“什么?”乔不遗一怔。 “叶子,你是不是有些不舒服?”他仔细地观察着阮叶的神色。 阮叶拍掉他打算试一试自己额头温度的手:“我没事,朝公子亲口对我说的,他是阿旭,他知道好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情,他真的是阿旭!” “是吗?”这忽然而来的消息,让一向淡定的乔不遗也有些愕然。 “是。”这声的回答不是来自阮叶,而是来自踏进房间的朝公子。 阮叶见到他,不由露出开心的笑容,光着脚就跳下床去,跑到他面前:“原来你没走啊,我还为你回去了。” 朝公子点了点头,笑得飒然:“叶子,你的脚很像清蒸田鸡。”他用很阿旭的口气说了很阿旭的一句话。 阮叶本能地想生气,却似乎想通了什么,嘻嘻一笑:“算了,这么久没见,我就不跟你计较。” 站在床边的乔不遗也已经完全转过身来,目光清澈地看着朝公子。 朝公子朝他爽朗地一笑:“好久不见,阿布。”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朝旭 “阿旭,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阮叶穿戴洗漱好,一边吃着乔不遗吩咐厨房给她坐的小米粥,一边急忙问做在旁边的朝公子。 朝公子看着她吃得狼吞虎咽,却答非所问地道:“叶子,这么多年,你的吃相还是这么让人难以接受。” 阮叶有听跟没听一样,继续喝粥喝得满脸幸福,一如既往地发出唏哩哗啦地吸粥的声音。 乔不遗递了一碗粥给朝公子,朝公子轻轻地接了过来,看着那粥,他忽然一笑:“阿布,你还记得当初关于吃粥的一个笑话吗?” 乔不遗将自己的粥碗放下后,抬头点了点头,笑得淡然:“呵呵,记得。” 阮叶显然不记得了关于吃粥的什么笑话,她好奇地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谁知乔不遗却只是朝她神秘地一笑,半点口风也不漏。 倒是朝公子开了口:“你自然是不记得的。” 阮叶不禁一呆:“为什么我就不记得?” 乔不遗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嘴巴微微嘟起,嘴角还有一粒小米,样子傻傻的,心里不由好笑,正要伸手去帮她拈掉那米粒。朝公子却已经自然地伸出了手。 “叶子,你是以为这米煮熟了也能再播种,还是把你的脸当成黄土地,能再种出水稻?”他一边的嘴角微微上扬。16k小说网.电脑站.16k灿烂地笑容就忽然带上了一点恶质的意味。 可是,这样的笑容却已经有十年没有再在阮叶的生命里出现。于是,即便恶质都显得无比亲切。阮叶感觉到他微凉的指尖在自己的嘴角轻轻停顿,随后又迅速离开。她不由有些发怔,顿时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乔不遗从桌下抬到一半的手慢慢地放了回去,那盖住手地长袖一掩,仿佛他的手从来没有抬起过。 “怎么了?”他看着发愣的叶子,温柔的一笑。 阮叶这才好像回过神来:“嗯?没事。”她摇了摇头。手指却情不自禁抚摸着嘴角。 朝公子一笑:“怎么,怕我的手指上有毒?” 阮叶一愣,这才惊觉,自己的手指居然在她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自己有了动作。 “是啊。”她凶巴巴地道,“不过你不用在手指上下毒,就你张嘴巴,就已经奇毒无比,杀人于无形了。”她说话的声音显得有些太高,吐字的速度太快了些。好似有些心虚一般。 朝公子居然双手一拱:“过奖。” 阮叶双眼一瞪:“你!” 朝公子双眉一扬:“怎样?” 一直没有出声地乔不遗看着刚刚下安无事坐下没多久的这两人,瞬间又再次硝烟弥漫,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低下头喝他的粥。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这样的事情在十年前地荷谷总是一再上演。 他们总是会因为各种小小的理由起了纷争。而他们吵得再怎样鸡飞狗跳。自己总是这样在一旁,看着他们,然后静静地,好像被整个世界都遗忘了。 此时的他好像又变回了那个温水一般的阿布。 “哼,我不跟你计较。”阮叶瞪了朝公子一眼。转头问一旁喝粥的乔不遗。“阿布。你快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吃粥地笑话?” 乔不遗一愣,似乎没有想到叶子会问自己。依照过去无数次地经验。阮叶接下来会有地反应,是哪怕掐架也要把逼着阿旭把话说明白,而不是问他。 虽然,大部分时候,他们争论的前因后果,他甚至比这两个当事人还要清楚。 可是,他只是旁观者。 他笑了,放下勺子:“你为什么不问他?” 阮叶嘴巴一撅:“问他做什么!” 朝公子似乎对面前的粥没有什么兴趣,虽然到现在,他跟乔不遗一样,都是一餐未进。 “你不想问我,我还就偏偏要说给你听了。”他地语气好似小孩子一般,就好像在赌气一般,谁能从他此时的话语联想到他的身份,是落夕榭不苟言笑的朝公子。 “还记得某人因为女红实在太惨不忍睹了,被罚一天都不准吃饭。”朝公子似乎想起什么很愉快的回忆,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后来做梦的时候,一直喊着给我碗粥吧,一碗粥就好。后来阿布给她拿了一碗粥,她眼睛没睁就一口接一口地吃了下去,醒来还跟我们说,做梦梦到吃粥,醒来就真的不饿了。” 乔不遗笑着接了一句:“尤其,此人神乎其神地告诉我们,嘴巴里真的有一股米粥的余香。” 阮叶听完感觉这件事情的主角,似乎、好像、仿佛就是自己吧…… “你们在说的人,是我?”阮叶带着些猜测的语气,不是很确定地问道。 乔不遗点了点头:“你总算记起来了?” 朝公子则笑得有点小邪恶:“貌似某人总算恢复记忆了?” 阮叶有些挂不住脸了:“切,什么笑话,这件事情我都不知道,谈不上什么恢复记忆。” 乔不遗似乎也吃了几口就饱了,亦或是此时阮叶和朝公子的对话相比而言更加吸引他的注意。此时将面前的粥碗往桌中央推了推。 朝公子点了点她的额头:“你不记得的事情不代表就没有发生。你不记得你被你娘亲生出来,那你这会儿还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 明明是歪理,可是阮叶偏偏找不到半点反驳的理由,不由有些气鼓鼓的。 她捂住自己的额头,气道:“我额头长得漂亮你们都妒忌是不是!一个两个都弹我的额头,就算我变成寿星老儿也不会保佑你们长寿。” 乔不遗却只是朝朝公子笑了笑:“这件事情要不是你今日说破,她怕是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阮叶对二人怒目而视,感觉自己现在处于绝对劣势的地位。原本一个阿旭就气得她够呛了,结果男大八十八变,现在连乔不遗都变得很毒舌,自己简直被左右夹攻嘛。哎,我命苦矣。 阮叶决定换个话题:“阿旭,那你现在是朝公子,你的名字是不是就叫朝旭?” 朝公子点了点头:“是。” 想起那像阳光一样灿烂的笑容,阮叶不由自言自语道:“旭日东升?这个名字倒是挺贴 朝公子听到她喃喃的话语,不由勾起了嘴角。 阮叶一偏头,好奇地问:“那你的性格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死样子?” 朝公子不由苦笑。 第一百五十章 失踪之由 朝公子先朝乔不遗灿然一笑:“阿布,我性格变化这样大,你怕是认不出我来吧?” 乔不遗点了点头,还未说话,阮叶却抢着道:“我也没认出来,你现在看起来,整个一从小缺爱的死小孩。” 朝公子被她一顿抢白,顿时笑意更浓:“所以,幸好当初有那个只有我和阿布才知道的笑话,不然,现在,你们怕是不会认我的。” 阮叶立刻摇了摇头:“才不是的,我听你说了那么多事情,早就知道你是阿旭了。” 朝公子却只是有意无意地看了乔不遗一眼,笑道:“你知道了,但是阿布还没知道。” 阮叶一想也有道理,便笑意妍妍地问乔不遗:“阿布,你听到朝公子是阿旭,是不是也很惊讶,他的样子变化真大。” 乔不遗淡淡地笑了笑:“我们的变化都很大。” 阮叶歪了歪脑袋,看看左边站着的朝公子,又看看右边的乔不遗,两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可是感觉却有些奇怪。 “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她问道。 朝公子手指轻轻地敲着阮叶吃完粥的那空碗的碗沿,漫不经心地道:“叶子,你觉得哪里奇怪?” 阮叶被问得一愣。16k小说 网她只是**地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奇怪,可是要她具体说些什么,她又是半点也说不出来。 “哎。可能是我多心了,你倒是先说说,你地性情怎么变得这么奇怪?”阮叶想起朝公子还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不由又问道。 乔不遗也重新坐了下来:“是啊,当初,你为什么会突然从荷谷消失。” 朝公子苦笑一声:“敢情二位是吃饱喝足了,我可是还没吃什么呢。” 乔不遗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之前喝了那么多水,现在是天赋异禀。喝水就能饱。”他没有见到朝公子出门后几乎将胃里喝下去的水都吐了个干净,此时便开玩笑一般地道。 朝公子神色自若地道:“阿布,想不到这么久不见,你的话也比原来多了起来。” 阮叶则从那大碗里小心翼翼地为他盛了一碗小米粥:“我还记得你喜欢喝稀粥,这碗不错吧。” 她洋洋得意地将粥碗放在朝公子的面前。 朝公子看着那粥,不由略有些怔然,随后轻声对阮叶道:“叶子,十年了,你还记得?” 阮叶不以为意地道:“这算什么。我还记得你吃青菜只喜欢吃叶子,却不吃菜杆,真是嘴刁死了。http://wap.16k” 乔不遗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面带微笑地回忆当年那无忧无虑的日子。 朝公子小口地啜着米粥。似乎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回答阮叶和乔不遗的疑问。随即道:“十年前的那天,我跟你们分手后,就回家了。那时,我还没有觉得那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回到家。我栓好门。便打算上床睡一会 阮叶认真地听他说话:“那后来呢?” 朝公子道:“就在我打算去看一下我娘地时候。发现屋子里忽然多出了一个人。” 阮叶睁大了眼睛:“多出了一个人?什么人?荷谷从来没有过外人啊。” 乔不遗也点了点头:“就是那人把你带走的?” 朝公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当时也不知道那人是谁,但是。的确是他把我和我娘亲带走的。他以我娘亲威胁我,我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连想办法留下线索通知你们都做不到。” 阮叶立刻问道:“那你娘亲现在在哪里?” 朝公子微笑着道:“不用担心,我娘现在活得好好的。虽然,我还没有找到能治好她疯症的办法,但是,她现在,也乖了很多。”他提到母亲时,神色十分孝顺,温和。 江湖中人皆说朝公子冷漠如雪,亦正亦邪。可是,越跟他接触,阮叶越是觉得那些说法都不准确。尤其,此时,她已经知道了他是自己多年前失散的好友阿旭,心里更是对他亲近起来。 她嘻嘻一笑:“我就记得,你娘亲可好玩了,不像我娘,说个笑话给她听,她都爱理不理的。” 要是别人说这话,说不定就是嘲笑,可是,阮叶说地时候,就真的没有半点恶意。 朝公子笑了笑:“她也在落夕榭住着,但是,因为一些原因,我一直都是暗中派人照顾着她。江湖中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他将勺子轻轻靠着碗沿放下,这才幽幽地道,“你也知道,我在江湖上树敌不少。” 阮叶双手托住下巴,有些想不通:“我真是好奇,你为什么会得罪那么多人。” 乔不遗不紧不慢地道:“叶子,你先不要打岔,让阿旭把话说完,这样左问一句右问一句,自然是越听越乱。” 朝公子倒没有说什么。 阮叶朝乔不遗扮了个鬼脸:“阿布你不要那么嗦嘛。” 乔不遗淡淡地笑了笑,却没有接上她的话。 阮叶一愣,觉得乔不遗地反应有些奇怪。平日里,哪次阿布不会把她气得半死,像这么和和气气的样子,她还真是好久没有见到了。上一回见到阿布这样淡然的表情,似乎是……想了半天她都没想起来,那记忆深处阿布不远不近的笑容。“那个男子,长相十分英俊,看气度不是一般人,但是,似乎不是善类。”朝公子淡淡地道,也许这段记忆对他而言并不是太愉快,“他说,我可以选择不理会他的威胁,但是那样,我就等于眼睁睁看着我娘死于他地手中。”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逼你跟他走,他能有什么好处吗?”阮叶一针见血地问。 相信应该没有人会平白无故地就非要一个小孩子跟着他走吧。 乔不遗道:“那人认识你,或者是认识你娘亲?” 朝公子摇了摇头:“我当时什么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娘亲是我地亲人,我一定要保护她。所以,我只能选择跟着那人走了,连跟你们道别地机会都没有。” “那你们是怎样离开荷谷的呢?荷谷不是那样轻易就可以进出的。”阮叶问道。要是荷谷能轻易就出去,她会乖乖呆了那么多年才怪。 朝公子叹了口气:“我被点穴之后就失去了知觉,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出去地。” 第一百五十一章 紫罗的身世 阮叶显然听得十分入神,接着问道:“那后来呢?” 朝公子喝了一口阮叶给他盛的粥,一直不舒服的胃此时似乎得到了些许放松。 “后来我就被带去了落夕榭,这时我才知道,这个男子,是落夕榭的主人。”他轻声道,双眉微皱。 乔不遗微一扬眉,俊雅的面孔上,有些疑惑的神情:“落夕榭的上任主人,是江湖上的一个谜一样的人物,似乎一直到现在都无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阮叶不由看了他一眼:“阿布,你倒是对落夕榭挺了解的。” 乔不遗也大方承认:“那时因为还不知道朝公子就是阿旭,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所,是以就请赵石帮忙……” 他虽然没有把话说完,但是前因后果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朝公子只是淡然地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在意。 阮叶却显然八卦得很:“阿布说,这个落夕榭的前任主人是个谜,你快说说,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朝公子见她凑过来,精神奕奕的样子,莞尔一笑,满身寒雪顿时全数退去,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 “难道,现在除了你们,别人看我的时候,不也说,我是个谜?”他答非所问地道。。1-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阮叶一愣,随即想,果然是阿旭,果然是有道理,可是---他还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 朝公子意兴阑珊地用勺子搅着那粥,似乎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才抬头道:“那人,是我爹。” 正准备再给自己添碗粥的阮叶,听到此话,不由勺子没有抓稳,哐当一声掉在下去。 “他……是你爹?”她不敢置信地问道。却因为起身太猛,差点将已经盛好的半碗粥,撒到朝公子的身上。 朝公子不着痕迹地略一避身,动作有如行云流水一般,一身白衣飒然生姿,飘然似仙。只苦了阮叶,因为冲力太大,眼看就要直接脸部朝下。摔个狗啃泥。 乔不遗眼疾手快地伸出手去,“捞”住了她。她在他怀里愣了几秒。这才嘿嘿傻笑两声,站起身来装作若无其事状。 朝公子轻轻咳嗽了两声,乔不遗则无奈地摇了摇头。 “此地无银三百两。”朝公子笑着说道,却换来阮叶狠狠地一瞪。。wap.16k。哼,虽然我眼睛比不上你妹妹紫罗的眼睛大,可是你也千万别小看了它瞪起人来地杀伤力。 “哼。”她轻哼一声。嘴巴一撅,顿时换了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还是我家阿布好,不会落井下石……”她一副很受伤的表情看向她口中的“好”阿布,却见后者努力的一脸憋住笑容的表情,于是她不仅表情很受伤,连声音都变得很受伤…… “对了,落夕榭的前任主人是你爹。那你娘不就是前任的落夕榭地女主人?紫罗是你的亲生妹妹?”阮叶地问题十分混乱,也就她自己明白是什么意思,见朝公子无语地看着她,她连忙摆手:“不对不对,我重问。”小姐。你当这问问题和你做女红一样,一遍不行就问第二遍,你还真是以为个个都像你那么有空。 朝公子不在意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问我,既然我爹是落夕榭的主人,为什么我娘亲会那样疯了。并且跟我隐姓埋名地生活在荷谷?” 阮叶拼命点头:“对对对。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要问这个。” 朝公子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被他带到落夕榭后。开始学习很多东西,同时,被禁止与我娘见面,我心里对这个与我只是有血缘关系的人,除了恨,并无半点父子之情。”他本是带笑的脸上,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笑意,连下颚地线条都坚硬起来,嘴唇抿得紧紧的,阮叶看着他这样,不由有些难过。 那个笑容明亮的阿旭,才是真正的阿旭,朝公子只是他行走在这世间的一个外壳,是他的保护罩,阮叶更喜欢他原来的样子,但是,她猜测着他那些见不到一直相依为命地母亲,好不容易出现的父亲却只是逼他学习各种东西,从来不曾尽过一个父亲该尽的责任和义务的那些日子。他一定很辛苦吧。 不然,那能让整个世界随之明朗的笑容,怎么会那么轻易就从他地脸上消失呢? 阮叶深深地看着朝公子,轻轻地伸出手去,用力地握了握朝公子的手,小声唤道:“阿旭。” 朝公子对她灿然一笑:“嗯,叶子,我是不是吓到你了?”他伸出另一只没有被阮叶握住的手来,轻轻揉了揉阮叶的头发,动作温柔,语调轻缓。 乔不遗安静地站在旁边,一直听他们说话。此时,他目光落在阮叶握住朝公子的手上,却又缓缓地,几乎不着痕迹地移开。 有些不习惯阿旭说着只有阿布才有的语气地话,阮叶摇了摇头:“我没事,你别难过。” 朝公子舒了一口气,淡淡地道:“我没有难过,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地落夕榭,是我做主。” 阮叶讶然地道:“那个人……你父亲去了哪里?”因为朝公子提到自己父亲时冷淡的语气,她也对那落夕榭原来地主人并无半点尊重之意,刚才话已经出口,才急急忙忙地改了称呼。 朝公子不以为意地道:“没关系,那个人,我从来没有觉得他是我的父亲,他现在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自从我学有所成,击败他之后,他就失踪了,也许死了,也许还在这个世界哪个角落里活着。”他静静地说道,语气很冷淡,好似只是在说一个不相干的路人。 “至于紫罗,”朝公子道,“其实她只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我找回她,只是因为,我不会像那个人那样,让我的亲人流落在外,身世不知。” “同父异母?”阮叶惊讶地叫出声来。 朝公子讽刺地一笑:“那人的生命里,可不只有我娘这么一人。” 阮叶一听,心里忽然很同情他,不由想道,要是自己的爹爹也是那样薄情人,多情人,那自己还要不要找他? 第一百五十二章 心法 朝旭似乎是看出阮叶心中所想,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别想太多,你的爹爹说不定才是那个长吁短叹的一位。” 阮叶一开始没明白她的意思,后来不禁笑了,的确,像她娘亲那样洞房花烛夜后就包袱款款地走人的新娘子,确实不多,再加上她娘亲那看也知道是死倔不已的脾气,要是爹爹对她一往情深,还不被相思之情给熬得不**形? 只是,阮叶想不通,娘亲回忆起爹爹的神色和语气,都是带着淡淡的哀愁,所以怎么想,她还是比较倾向于娘亲是被抛弃的一方。 哎,看看她这样的小孩多可怜,父母那辈的是非不断,连累她从小缺少关爱,现在还要自己辛辛苦苦地,千里迢迢地来寻 想了想比她和乔不遗还要早些离开荷谷的娘亲,她心中总是觉得不大对劲,可是,现在娘亲身在何处她也不清楚,想问也找不到人。 如今,她根本就是跟乔不遗相依为命,对了,现在还多了个阿旭。 “阿旭,你脱离了那人的掌控,为什么不索性抛弃了这个落夕榭,回来找我们?”阮叶问道。这些年,她可是很想他的,甚至,她出谷时,心里还暗暗把寻找他排在了寻找爹爹的前面。。wap,16k。毕竟,相比那个从来没有见过的人,一直跟自己在一起的阿旭当然更加重要。 朝公子清浅地笑了,笑容里,多了份阮叶看不懂的苦涩:“有些东西,你一旦肩负起来之后,关于那个的一切,就都是你的责任。” 阮叶率性地皱了皱鼻子:“哪来那么多的责任。” 乔不遗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说话时要顾虑一下别人的感受。阮叶连忙朝朝公子吐了吐舌头。作了一个“请”地手势:“你继续。” 虽然已经向这二人表明了身份,但是朝公子的态度,依旧算不上多么积极,不知道,是因为太久的分别让他忘记了该如何与儿时的这两个玩伴相处,还是,他的心中有太多的秘密,不肯吐露。为了保护他要保护的人而选择沉默。 他道:“我曾经去过荷谷外好几次,甚至已经好几次进山。但是,却总是走不出那片深林,,终究没有见到你们。” 阮叶忽然开了窍似的问道:“那你那次在我们刚出谷就碰上我们,也不是偶然喽?” 朝公子扬了扬眉,语气微凉地道:“叶子。1----6----k小说网我发现,你还真不是一般地迟钝。” 阮叶双眼一瞪:“你说什么!阿布不也……”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身,拉拢她认为属于自己阵营的乔不遗。却见乔不遗脸上丝毫不见惊讶神色,想来在得知了朝公子地真正身份之后,就已经将前后的事情想了个七七八八。 难道只有我是现在才想通的?小小受了些打击的阮叶却立刻重新振作精神:“那你为什么不一见我们就跟我们相认?”害她还担心他那么久,原来他过得那么滋润。哼。对了,还有十二雪相伴,还有一个什么莫峰雪,真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阮叶这边已经将阿旭划为好色之徒了,那厢事情的主角还浑然不觉。只是淡淡地道:“我在这外面地世界那么多的时日,早就不是当初那个阿旭了。” 阮叶听他的语气似乎多了份感慨,心里那些胡闹的想法顿时消退了个干净,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不知他是怎么了。 只是,虽然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但是阿旭这样的神情。却叫她心疼。不管他变得怎样深沉,在她的记忆里。阿旭永远是那个笑容好比阳光般灿烂,即便是生气地时候,也充满生机的样子。哪怕再过十年,再过二十年,这样的印象也会依旧留在她的脑海之中,不仅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渐渐淡去,反而会因为岁月地打磨而日渐显得清晰,并且灼灼生辉。 乔不遗一直静静地坐在阮叶的身旁,认真地听着他们说话,偶尔会专注地看着阮叶,后者则因为专注地听朝公子说话,而丝毫没有发现他的视线正那样复杂地投在自己身上。 她轻轻地扯了扯朝公子的衣袖,小声道:“阿旭,你怎么了?”她仰望他的眼神,还是儿时那样的清澈,不掺杂丝毫地杂念,犹如一汪见底地泉水。 朝公子不由笑了笑:“我没事啊,就是跟着那人学习了太多的东西,窥见了太多这世间人心地丑恶,所以凡事总变得多疑起来。”他的语气轻柔,好似在安慰她一般,但是阮叶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正是因为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她才更加觉得不是滋味。 朝公子接着道:“要是那时你们看破了我的身份,上前去与我相认,我恐怕也不会就这样信任你们的。” 乔不遗这才问道:“你说的学了太多的东西,是不是就是你在对付蓝况时,所使出的功夫?” 朝公子摇了摇头:“那不是功夫,只是一门心法。谁都可以学,但是学成是怎么个样子,却全凭个人的领悟了。” 阮叶想起蓝况不由黯然:“阿旭,既然你是阿旭,你也知道我是多么重情义的一个人,你为什么要让蓝况死呢?” 朝公子抱歉地一笑:“不是我要让他死,是他自己选择了死。但是,与其这样自欺欺人地活着,死了也许是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乔不遗又问道:“那我们去追捕毛伟,你也是运用了这个心法?” 朝公子点头:“嗯,不然哪有那么轻易就可以解决毛伟。怎么,你也对这门心法感兴趣?我明日把那心法的秘籍带来,你看看想不想学,你的领悟力,肯定比我高。” 乔不遗微笑着摇了摇头:“学倒是不必了,我只是单纯的好奇。”他心里却在想,阿旭的确不同了,他自己说得没错,他不再是原来那个阿旭了。 至少,这门心法让他变得冷漠,那枉死于毛伟手下的女子,便是最好的证明。原来的阿旭,绝不会这样定义所谓的“代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小使心计 日子开始很平静了,抓住毛伟似乎让乔不遗和朝公子的生活又由奔波忙碌恢复到平静----虽然,这平静明显只是暂时的。 阮叶醒来的第二天,她就去落夕榭看望紫罗。紫罗的精神也不错,除了后脑上被头发盖住的那块不是很明显的突起,她也早就从被劫持的事件中走了出来。总之,那种受过一次灾,随即就常年处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状态的脆弱少女形象,跟紫罗和阮叶简直严重不符。 “想不到,我哥哥居然是你一直说要找的那个阿旭。”听了阮叶告诉自己朝公子如何救她,又是怎样表明身份的经过之后,紫罗还是惊讶地表示不敢相信。 阮叶笑了笑:“别说你不相信,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毕竟,”她抬起头,看了看坐在不远处,与乔不遗对弈的朝公子,他俊美的容颜依旧是笼着一片寒霜冷雪,哪里还有半点笑起来阳光灿烂的样子,“哎,”阮叶叹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变化实在太大了。” 紫罗没听明白她的意思,不由问道:“我哥哥小时候长得很丑吗?” 阮叶摇了摇头:“不是,是他的性格变化太大。原来他可开朗了,成天都笑,我怀疑他的牙齿那么白,纯粹是因为他的牙齿天天晒太阳。” 紫罗有气无力地道:“叶子,貌似晒太阳好像会变黑的吧……” 阮叶瞪了她一眼:“你不要打断我的话啦!” 紫罗闭上了嘴巴,但还是朝她挤眉弄眼,显然乐不可支。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阮叶气绝,毫不客气地反击道:“我算知道了,原来紫罗你这么在乎别人的外貌,连自己哥哥小时候长得好不好看,你都要关心一下。” 紫罗撇撇嘴:“叶子。你真肤浅,我要是那么注重外貌,就不会跟你交朋友,当姐妹了。” 阮叶不由柳眉倒竖,佯装怒道:“臭紫罗,你什么意思!” 紫罗眨了眨眼睛,嘻嘻一笑:“就这个意思。” “你!”阮叶扬起一只手来,装作要打她的样子。“你讨打,看招!” “哎呀。我头疼!”紫罗忽然抱着脑袋垂下头去。其实她只是想开个玩笑,肿块的淤血已经消散了不少,不去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疼痛的感觉。 阮叶立刻收回手去,紧张而关切地想要去扶她:“紫罗,你别吓我,我跟你闹着玩呢。你哪里不舒服了……”她一迭声地着急问道。 那边地乔不遗和朝公子见这里情况不对,也放下棋子走了过来。 紫罗正在装晕乎,脚步便虚浮着,仿佛整个人真要倒下去一样。http://.16k她见阮叶似乎被自己成功骗了,正要得意地站直对她说一句:“嘻嘻,笨叶子,你被我骗到了吧。” 就在此时。乔不遗因为走得快些,率先一步走到了她们身边,连忙扶住紫罗:“紫罗,你怎么了?” 朝公子也站定问道:“怎么回事?” 阮叶有些无措地道:“我跟她闹着玩的,但是不知道怎么她就……” 紫罗原本只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可是此时,她被乔不遗扶住双肩,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的心思忽然就乱了。还没等她意识到,她已经双眉紧皱,微闭起眼睛。连声音也虚弱起来:“我有点头疼。”她轻声说道。 乔不遗责怪地看了阮叶一眼:“叶子。你爱玩也要有个限度,紫罗有伤在身。你怎么……哎……”他话没有完全说完,就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去,轻轻地在紫罗的后脑勺揉了揉,以治疗的指法缓缓地为她散除淤血,减轻疼痛。 阮叶被乔不遗说了,心里有些难受,但的确是自己跟紫罗笑闹,才会让紫罗不适地。她有些沮丧地垂下了头。 虽然身为紫罗的兄长,但是朝公子只是冷眼看着,并没有说什么关心地话。 此刻,他略带磁性地嗓音才响起:“阿布,麻烦你帮我送紫罗回房去歇息,紫罗的伤就拜托你了。” 叶子闯的祸自己的确责无旁贷,这十年之中,已经习惯了帮阮叶善后的乔不遗也没有多想,立刻颔首道:“好。” 紫罗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十分开心,虽然内心深处也有一丝对阮叶地愧疚,但是,与跟乔不遗单独相处的机会相比,她也只能在心里说一句,叶子,对不起。我喜欢乔大哥你也是知道的,这次你受了的委屈我以后肯定好好补偿你。 乔不遗见阮叶神情懊丧,便转而淡淡地对她一笑,柔声说:“你在这里别先走,乖乖地等我一会儿回来。” 阮叶闷着头,低低地应道:“哦。” 见到乔不遗扶着紫罗走了,她这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哎----”自己真的不是故意的,阿布干嘛那么严肃地说她。 朝公子朝她笑了笑,之前脸上的冷漠神情顿时消失了:“怎么了?” “挨批了呗。”阮叶撅着嘴道。她有些闷闷不乐地走到方才乔不遗和朝公子下棋地棋盘边,坐下,看了一眼那棋局诡秘的棋盘,心里更加烦闷,不由伸出手去,搅乱了一局棋。 朝公子静静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也走了过来,坐到她的对面:“不高兴了?” 阮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口是心非地道:“没有。” 朝公子唇角上扬,不打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最近,心情怎么样?” 阮叶一愣,随即才明白过来,朝公子问的是她自从被毛伟捉去,见到他行凶后,是不是一直不能忘记,心里留下了什么阴影。 “挺好地。”她含糊地回答。 不过,毕竟阮叶看到的那样的场景还是太骇人了,她回来之后虽然说话做事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却总是会在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就发起愣来,而且,总是明明只是一个恍惚,猛然回神,却发现居然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朝公子那日回了落夕榭之后,每日都会来芬芳楼,即便阮叶跑去落夕榭找紫罗玩,找他说话,乔不遗陪着她来回,他还是坚持送她回去。 阮叶明显感觉到在落夕榭的时候,有股像刀子一样凌厉的眼神,时不时地会落在她地后背上。 观察了好几回,阮叶这才确定,那经常出现,却又总在她**地发觉后迅速消失地机会能刺穿她脊梁的目光,不是一个人地,而是一群人----是落夕榭除了紫罗以为每个女子的。 比如,此刻站在不远处的一个绝美的女子。 “哎----”阮叶大大地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酸意不及恨意浓 妙雪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那个笑容生动活泼的少女,还有在她身旁,那个自己已经迷恋到不可自拔的年轻男子。 那个男子,有这世上最冷俊的容颜,有这世上最疏离的眼神,就连嘴角抿起时的唇线,都是这世上最决绝的弧度。 可是,他此刻,却眼神温柔地看着那个丝毫不解风情的丫头,他的脸上,频繁地展现或是轻松或是闲适的笑容,但是那双墨玉一般的双瞳里,容得下的,却只有这一个娇小的身影。 她曾经那样的痛恨一个叫莫峰雪的女子,因为那个女子让朝公子周身的线条都没有那么冷硬了。可是,如今,她更加痛恨这个叫阮叶的少女。 她说,她是公子儿时的好友?那样遥远的过去,为什么就不让它过去就过去了?偏偏要在这十年之后,还要找来相认? 妙雪曾以为,她是第一个得以亲近朝公子的人,甚至比紫罗小姐还要更加亲近一些。 她无限渴望地要想再向他接近一步,可是却连半寸也靠不上前。久而久之,她却觉得这样也很好。公子对谁都是那样,他冷眼看着周遭,给自己划定了一个谁都无法靠近的距离。 至少,自己是离他最近的。妙雪一向这么以为。 莫峰雪的出现,动摇了她的这个念头,而阮叶的出现,则彻底粉碎了她的这个念头。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 公子见到她,整个人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 妙雪在心里恨恨地想,她看着阮叶的背影,凌厉的目,光几乎能从她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朝公子似有似无地朝她所站的方向扫了一眼,妙雪立刻敛了眼神。垂首而立。 而随后,阮叶似乎感觉到异样的目光,转过身来查看时,却看不到妙雪那样恶毒的眼神了。 她转了几次身,只看到或近或远站着地十二雪,她有些不适地转过身来,深刻体验到什么叫针芒在背了。 不满地瞥了一眼,在自己身旁站着的罪魁祸首。她小声地嘀咕着:“真是的,没事你哪里弄来这么多女人。” “叶子。你说什么?”朝公子微笑地问道。 “明明听见了,就不要假装没听见。”阮叶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朝公子的唇角轻轻扬起,轻轻地挥了挥衣袖,十二雪躬身而退,不一会儿就全部在阮叶的视野里消失了。 妙雪不想离开。可是,她不能不离开,她不想公子发现自己迷恋着他。电 脑小说站w w w . 16k那样,他对自己,也会像对待十二雪的其他侍女那样,虽然看起来一样冷淡,心里却真正厌恶起来。 只是。面对向来看破人心的他,自己真的要刻刻小心,步步为营。 妙雪不动声色地退下,她地心里恨得不得了,恨不能咬碎那一口银牙。可是她却依旧面无表情地离开。 阮叶,来日方长,公子的性格,我更了解,你说他怎样爽朗,那都是童年时地事情了。现在的他。早就不是当初的他。这样的他。我比你更加了解。他的冷酷,他的残忍。他地漠然,他的无情,你现在见不到,可是,我相信,你不会永远都见不到。 呵呵,在心里冷笑了两声,垂首而行的妙雪眼中,有寒光微闪。 阮叶自然不晓得自己现在已经是妙雪的眼中钉,肉中刺。她只知道,刚才的场景是,貌似一堆喜欢同一个人的女人一起出现,因为自己现在离那个人最近,所以就成了“殃及池鱼”这个成语里的“池鱼”了。 哎,放着这么多女人不管,阿旭就不怕哪天她们大打出手,让他地落夕榭永无安宁之日?不过,阮叶又立刻坏心地想,现在的落夕榭太冷清,还是那样热闹些。 “满意了?”见十二雪尽数退下,朝公子带着些许调侃地道。 阮叶耸了耸肩:“你好色也有个节制吧,弄这么多女人争风吃醋,你看着特别痛快是吧。”朝公子扬了扬眉毛:“我从来没有碰过她们,她们只是我的婢女,叶子你不要想太多。” 阮叶摸了摸鼻子:“我有想太多吗?”好吧,她承认,她是有这么一点点想得多了。跟紫罗一起出去劫富济贫的经历,就是让她认识到,有时候衡量一个有钱人有钱到了什么程度,就可以数一数他有多少个侧室,小妾。 反观现在的阿旭,虽然那个冰块个性不是很招人待见,可是相貌绝对是上上等,外加,以他现在地身家,他已经不是有钱人,而是超级有钱的有钱人了。所以,按照有钱程度跟老婆数量相辅相成的规律来看,他岂不是要多造几个落夕榭来装他的那些女人? 朝公子没有做声,显然十分清楚阮叶心里的想法。他静静地坐在她身旁,也不反驳,静待她自己开口。 “你和紫罗两个人,需要十二个这样如花似玉的漂亮女孩子伺候?”阮叶道,“就算有钱,你们也不能这么浪费吧。”她暂时忽略了这十二雪是自愿留在落夕榭,并且甘心付出失去听力作为留下地代价。 “落夕榭这么大,我总需要护院吧。”朝公子不以为意地道,其实这十二雪还肩负着去各地为他搜集他需要地消息,或者帮助他四处管理生意,以及处理江湖上一些麻烦的任务,但是,他并不想一一解释给阮叶听。她不适合听这些,而且,就算他真地说出来,她也没有这个耐心听下去。 “护院?!”阮叶大惊小怪地道,“你说这些娇滴滴的女子是你的护院?”她一叠声的惊呼,感觉阿旭真是不可理喻。这么漂亮的女子,跟那种随手牵条大狼狗,还经常手持一把大砍刀,人高马大,虎背熊腰的护院,形象上简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不可以吗?”朝公子脸庞微微侧向她,扬起的双眉下,是至清的双眸,那明明只是轻笑的样子,却暖进了人心里,那个轻轻上扬的尾音,竟带上了些许孩子才有的天真。 阮叶见到他那样的神情,不由一愣:“阿旭,你……” 朝公子应道:“嗯?” 阮叶却突然回过神来,呃,自己刚才怎么突然发愣了。对了,刚才她好像想说,阿旭,你的样子挺可爱的。 天哪,她是不是吃错药了,阿旭又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随随便便就可以夸他句可爱…… “我什么?”大概是见她话说一半忽然不出声,朝公子便问道。 “你是头猪!”阮叶没头没脑地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小闹又复儿时趣 朝公子一愣,随即露出了阿旭才有的生动表情,不甘示弱地回敬了她一句:“你才是猪!” 阮叶听他这般口气,心里的郁闷倒好似一下扫了个精光。朝公子冷漠以对时,他就真的只是朝公子,有着疏离的眼神,带着旁观者的姿态,叫人怎么也亲近不起来。可是,当他带着阿旭的情绪时,他就是她最亲近的朋友之一。让她随心所欲地挤兑他,一点也不用客气,半点也不用生疏。 有时候,真的要熟悉到一定程度的人,才开得起玩笑。 心里虽然没有生气,可是阮叶嘴巴依旧毒:“切,你还真是变脸变得快,刚才是谁的表情跟被冰冻住了一样。”她说着说着,顺口就把自己心里的疑问说了出来,“对了,阿旭,你干嘛要一直臭着一张脸?” 朝公子只是淡淡笑了笑,却没有接她的话。 阮叶有些无趣地看了看他,她最讨厌自己说话对方却不理,尤其是像现在这样,她明明想看到他气呼呼的样子,可是他却一副不温不火的反应。 这个表情她也经常在阿布身上看到。通常,她撂下一堆刺激他的话后,他却半点反应也没有,完全继续给她装格调,装优雅,装大肚,让她除了郁闷,还是郁闷。http://.shushuw因为人家那表情摆明就是一句话:“你说吧说吧,爱怎么说怎么说,我装没听见,我根本无所谓……” 现在阿旭也是这样。 不过,说到这点,真是有点诡异。阿旭被他爹暗中带离荷谷后,阿布的性格慢慢地发生了变化,原来只有阿旭才会做的恶劣事情。他是一件不落。而如今,再次找到阿旭,阿旭却不再像少年时那样开朗跳脱,甚至很多时候,他的反应更像很久之前的阿布。 哎----抱着自己的脑袋,阮叶自己都快搞不清,她心里对这两人性情转变的描摹要怎样表述才准确了----事实上,她现在也处于严重混乱期。她该说。阿旭开始有点像阿布,而阿布则像阿旭了吗?鬼知道有谁能听得懂她地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难道她上辈子欠了他们,这辈子活该倒霉被他们气? “你到底是不是阿旭啊?你摆一张冰块脸的时候,我就老觉得我认错人了,你怎么可能是阿旭。”阮叶叹了口气道。 朝公子扬了扬眉,似乎总算有个问题能让他正视阮叶的话了:“我不是阿旭?叶子,你不相信我吗?”他看着阮叶。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眼神之中忽然有了些受伤的神采。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阮叶连连摆手,真是的,我就知道你太笨了,听不懂,“你都已经说了那么多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不相信你现在就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聊天了。” 朝公子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长相变化很大?” 不是说你会看破人心地嘛,怎么这会儿比一般人的理解能力还要差。阮叶就差没满头黑线了:“你那会儿是小屁孩儿一个,当然不能跟现在地样貌相比,”她见朝公子的唇角有上扬的趋势,立刻时刻不忘打击他,“你别急着乐。我又没夸你现在找得怎么样。” 可是,她的话非但没有让他的笑意下去,倒是眼睛也微微眯了起来。 他的耳朵是不是有毛病啊,听到这样地话也能笑得开心?阮叶决定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跟这个显然对自己的外表自信心过剩的家伙讨论下去:“你简直莫名其妙。”她毫不客气地伸出手去捏住他两边的脸颊,故意用力地掐住,在微微一绞。 想当初。三个人里面。就属她最小,他们都已经走跑跳正常活动了。她还步履蹒跚,而且整个人都是圆嘟嘟的,一张小脸不知道被阿旭给捏过多少次,阮叶非常肯定,自己这张脸当时要是能少受点他的“荼毒”,现在肯等要精致不少---不是,是更加精致不少。 朝公子定定地看着她,似乎并不介意她的碰触。 不过,要是阮叶知道,他曾经因为厌恶被人碰触而折断了一个揪住他衣袖地路人的手的话,大概她会仔细衡量一下自己双臂的坚韧度,再考虑要不要捏着他的双颊了。 不过现在,阮叶看着这张俊秀地面容,在自己富有创意和**的揉搓下,时圆时扁,真是有着淋漓的畅快感。 她现在心里只有两个念头:一,虽然某位贤人曾经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过,女子跟君子还是有共性的,那就是,女子报仇,也是十年不晚。二,果真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让人有种摧毁欲。 忽然,她感觉自己的双手上,有一双微凉却干净地手,覆了上来。 “你……”她本以为阿旭是要捉住她地手,惩罚她,可是,再看进他眼里的那一瞬间,她却不由愣了愣。 他地眼神里,有很多东西,多得好像只要他一不小心,那些东西就会自己长了脚跑出来。阮叶看不懂那些东西,她只是紧张地想要缩回手:“喂,欺负弱女子可不是英雄好汉!”死阿旭,不要仗着你武功比我高,就可以这样欺负人。 可是,朝公子不想松开她的手,她也就挣脱不了。 “叶子,现在你又把自己归为弱女子一类了?”朝公子好笑地问道,随即道,“很可惜,别说你不是弱女子,就算你是弱女子,我也没说过我要当什么英雄好汉吧。” 阮叶瞪了他一眼,继续努力地想要摆脱他。 朝公子压根不担心她真的能挣脱自己的控制,他甚至很有空地以凉凉的语气道:“其实吧,你要是真要我当个英雄好汉也可以,但是你得有点表示啊。” 阮叶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完全听不懂”的表情回应他。哎,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啊,自己武功比不上他,要想成功摆脱现在的劣势状态,不能强攻,只能智取,还是先看看他到底怎么说再见机行事比较好。 打定注意,她不由笑得甜如蜜糖:“阿旭,你要我怎么表示啊?”嗯,识时务者为俊杰,自己没必要跟他硬碰硬。 朝公子笑得无邪不已:“说一句,好汉,饶命来听听。” 阮叶瞪大双眼,一字一顿地吼道:“朝,旭,你,去,死!” 第一百章五十六章 偶尔的触碰 阮叶继续双臂挥舞着,试图摆脱朝公子的双手,并且不忘死鸭子地嘴硬一把:“哼,士可杀不可辱,你休想我叫你……” 朝公子立刻一脸笑容地靠近她的脸,轻声问道:“叫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靠近让她的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喂喂喂,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啊,没事你别靠我这么近好不好!”一边叫嚷着,阮叶一边毫不客气地张牙舞爪,“你别以为我现在双手受限制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你再靠近我试试看!”她的话语依旧是嚣张至极。 朝公子剑眉微扬,似乎并不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反而笑得更加愉快起来:“要是我再靠近,你就把我怎么样?” “我就……我就……”阮叶的语气越来越急促,可是却半天也说不出个具有胁迫性的话来。 眼看朝公子的脸又得寸进尺地向着自己靠近了一些,阮叶快气死了,她心一横,大声道:“你再靠近点试试,我可就咬你了!” 朝公子的动作果然一顿。 阮叶露出得意的表情:“呵呵,怕了吧,还不快放开本姑娘,不然我咬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她这句话本是无心之说,可是朝公子的双眸却在瞬间暗淡了下来:“我娘亲本来就不认得我。http://.shushuw”他的语气陡然萧索,似乎完全没有了玩闹之心,他的视线转而落在不远处的风景,可是,阮叶却分明看不出他有半点赏景的雅致。 “阿旭,我是无心说说的,你别在意啊。”阮叶此时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刚才还在跟他闹别扭了。连忙安慰他,“现在那么多能人异士,你又那么厉害,肯定能找到医好你娘的大夫的。” 朝公子握住她地手不由紧了紧,他重新看着她的双眸,有些微的感激:“叶子,谢谢你。” 阮叶一愣,随即的第一反应就是打算挥挥手:“跟我就不要这么见外……” 因为此时。她忘记自己的双手还被朝公子握着手腕,所以挥不起来。而朝公子却似乎是觉得继续抓着她的确不好,正好又松了手,她一个用力过猛,“见外”的“外”字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她就差点整个人歪着倒下去。 “小心。”朝公子低呼出口,已经身形如电地拉住她。一捞一搂,动作流畅轻柔。 而本来以为自己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要直接趴到地上去的阮叶,已经闭眼等死了,却意外地发现,自己落入一个温暖地怀抱。1%6%k%小%说%网 将阮叶抱入怀中的朝公子,似乎有些意外自己地举动,他愣了半秒。这才低下头来,想看看一直闷声不响的阮叶是不是撞到哪儿了:“叶子,你没事吧?” 阮叶也是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这是被阿旭拉住了,避免了当初示范一下什么叫“狗啃泥”,此时正要抬头说一句“谢谢”。却正好碰上朝公子低头。 其实,有些时候,有些事情,你想得简单点,就是“偶然”,譬如两个人本就靠的很近。高得那个低下了头。矮的那个昂起了头,于是情况就很顺其自然地。水到渠成地,没有悬念地变得“不太自然”了。 当阮叶柔软带着些许果香气息的双唇,险险地从朝公子的唇角擦肩而过地那一瞬间,她的心脏差点停掉----不要误会,她没有多兴奋,纯粹是被吓得。 而朝公子一向过人的敏捷反应力,似乎也在此刻忽然慢了一拍。 好巧不巧,送紫罗回房,陪她说了一会儿话,见她似乎没有什么大碍了,这才折回来的乔不遗,远远地,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的眼中,有着一丝说不上的伤悲,就像忽如而至的大雪,忽然下满了他地整个世界。 可是,远处的那两人,似乎都没有发觉他的出现。他就这样远远地站着,观望着,那种儿时的寂寞便有涌了上来。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站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却忽然发现,你无法说话,周围地人,都看不见你的存在。 他努力地将这种感觉压了下来,他平静地看着那两人,他们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们都有亲人,虽然都只有娘亲,却都比他要幸运得多,幸福得多,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很小的时候,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找到那对抛弃了他的夫妇,他们或许也从来不曾期待与他再次重逢。对他而言,这个世上,他有的,并且是仅有地亲人,就是他们,以及他们地亲人。 即便,义母与他说的那些关于他身世地话,让他在那一夜,几乎合不上眼,可是,却依旧没有动摇他这样的想法。 于是,他轻轻地微笑,一如十年之前,他在荷谷之中的微笑,平和,温煦。 他又站了一会儿,转过头,看向这落夕榭庭院之中的风景。这里,真美。 他的笑容更加自然了一些,他慢慢地朝他们走了过去。 阮叶在感觉到自己意外之下,做了什么之后,仿佛受惊地兔子,立刻跳到了一边。 而朝公子也很是惊讶,见阮叶离开自己的怀抱也没有表示什么。 这时的两人显然一点也没有了之前闹着玩的心思,各自都沉默了,气氛忽然异常尴尬起来。 “你们站在这里做什么?”带着满面完全可以遮盖住内心想法的微笑,乔不遗走了过来。 “没干什么。”阮叶死命地摇头,一边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朝公子,后者也默不作声。似乎觉得两人站得有些太靠近了,阮叶不着痕迹地向后面退了一小步。 “紫罗问,你今天要不要留下来吃饭?”乔不遗好似什么也没有注意到地问她。 “啊?”阮叶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要回去了,徐妈妈还有好几笔账等着向我报呢,还有那个长石,也不晓得跟着姚驼背,是不是被打压得不行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还有……”阮叶嘴里念念有词,似乎她真的非常忙,一刻都不能再多做停留似的。 乔不遗看了一眼一旁的朝公子,后者淡淡地道:“那我送你们出门,叶子,我要去看看紫罗,今天就不送你回芬芳楼了。” “好。”阮叶异常乖巧地点了点头。 乔不遗不动声色地道:“那叶子我们走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似否铁石心 夜深了,落夕榭的主人,朝公子的房间里,依旧灯火通明。 他本不是个喜欢让自己身处在这样光明环境之下的人,说实话,黑暗更加适合他。当他学武的时候,当他杀人的时候,当他冷眼看着那些为钱,为利,为了保命而听命于他的人时,当他无动于衷地看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十二雪时,他都习惯于把自己隐藏在一片黑暗里。 他早就失去了拥有阳光的资格与能力,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亦然,他也不喜欢阳光,但是,此刻,他需要着什么能照亮自己。 毛伟死前的表情一直在他眼前晃动,仿佛已经凝固为他脑海里的一座雕像,那绝望而痛苦的表情,那仿若解脱的垂首,他不管怎样都忘记不了。 他的喉咙一阵发紧。 他的听力一向很好,夜深人静的时候,则更加敏觉。他听到了一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好像有什么动物在地上爬行一样,他也听到了风声,本来不大的风声,此时却好像在他耳边呼啸而过。 他刚一扬眉,尚未开口,侍女便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只是一杯清水,因为他也不喜欢喝茶。偶尔小品一番,对着对的人,对着对的景,倒还心旷神怡,可惜他很少有这样的好运,能遇到这样的机会。http://.16k这杯水还微微冉着热气,显然温度正好。 可是,朝公子却更加面无表情起来。 他现在的确很想喝水,想喝很多很多的水,他似乎又回想起那肉汤的滋味了,他感到自己喉咙里,有一块肉。似乎堵住了他的气道,他的呼吸变得有些费力。 他心情焦躁,同样口干舌燥。 这时,一杯送到嘴边的,不凉不烫地清水,本该正合他意才是。 实际上,这个侍女的举动,不光是正合他意。而是该死地正合他意。 真正是该死了。 对他而言,能看出他在想什么。能看穿他想要什么的人,他都不喜欢。但这里面又有区别,摸清了他的心思却随之表现出来的人,他很讨厌;至于那些明明了解他是什么想法,但是心里虽然知道,里面却一份表情也不多做表露的人。他才可以假装不知道。 比如,此时站在门外的妙雪。 妙雪是个聪明人,但是她还不够聪明,以为她真的能完全让他看不清。 他只是不想点破。16k小说 网不然,单是她为什么会留下地理由,就很蹊跷了。 有时候,人生太无趣。总要给身边的人留些希望。 朝公子在心里讽刺地一笑。没有人知道他笑得是这了无生趣地命运,还是身边的妙雪。 他的娘亲,现在正在这个落夕榭的某个角落里安度晚年,依旧是疯疯癫癫的。她住着的那个地方外面,有机关林立。江湖上。曾有自认为技高一筹地宵小,满脑子的发财梦,幻想着那重重机关后面,是落夕榭不被外人知晓的绝世珍宝。于是,便拉了几个同辈鼠类,夜闯之。结果。不过是被那洒满了毒酒的箭刺了个通透。 有一个人。不知道是太幸运还是太不幸,亦或真的有几分真本事吧。居然躲过了箭阵,走出了迷阵,却依旧伤在了一群犹如黑色星星的毒蒺藜上。 那毒蒺藜上的毒,是外域传过来地,本是那边的皇室专门逼供用的。那毒不会让你死,只是让你疼,那种疼,就像一只牙尖嘴利、触角上长满倒刺的虫子,从你的伤口处入内,经由筋脉和血液,慢慢地爬行于你地周身,让你的每块肌肉,每个骨头缝,每丝神经,都在疼,这种毒蒺藜,叫“赛连心”。 俗语有云,十指连心。十指中不论哪一指疼了,那疼痛都是直往人心里钻的。可是这毒蒺藜的毒,却比十指齐断后的连心之痛,还要让人痛不欲生。 那男子追着爬着,好似一条狗一般,哀嚎着,翻滚着,哀求着从他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求求你,杀了我吧!”他疼得连自杀地气力都没有了。 那几天,是朝公子在那个地方待得时间最长地一次。平时,他只是偶尔会去看看那个见到他也只是无视他的人,看着她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地活着。但是那一回,他待足了四天。 这四天里,他就欣赏着那人地丑态,然后冷冷地告诉他:“我不会杀你。” 那人早就不去想,那几步之遥的地方,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宝藏,即便里面经常会传出女子的嬉笑或者惊呼,他都已经丝毫不再注意。 他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死去,可以不再受这非人的煎熬。 但是,那个面容仿若神仙,可是却冷酷无情地仿若地狱使者的男子,却命令他的侍女,给他喂水,喂食物,强迫他吃下东西。 那些貌若天仙的女子们,则一个个好似没有灵魂的漂亮木偶,完全听命于他。 朝公子本是想多待几天的,但是那男子哀求的样子终于让他反感起来。 “其实,你们还没有进入落夕榭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们来了,并且,我也清楚你们的目的。”四天来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过的朝公子,忽然开口对那男子说道。 那男子却似乎并不感兴趣朝公子的未卜先知,或者他自己也已经想到,又或者他此时唯一的心愿就是能快点死去。他只是声嘶力竭地叫喊:“你为什么不让我死!” 朝公子不喜欢他打断自己的话,他只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说了下去:“你知道吗,我身后的那个地方,没有宝贝,只是有个人住在里面而已。” “而且,我确定,她对你们毫无价值可言。” 那男子却索性闭起眼睛来,嘴里继续哀嚎着:“废话少说,快点杀了我!” 朝公子倒也没有因为这男子的态度而动怒:“我听说,你的外号叫铁骨罗汉?” 那男子蓦然睁开眼睛,显然不知道朝公子此时说这话到底是想做什么。 只见这个步态优雅的年轻男子,带着一丝类似微笑地表情靠近了他的耳边,语气温柔地道:“其实我就想知道,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我这赛连心的毒霸道。” 第一百五十八章 形影重重谁是你 在对那个男子说完那样一句话之后,朝公子对于这个玩了四天的游戏终于失去了兴趣。他兴致索然地朝妙雪挥了挥手,那个男子就被其他几个侍女拖了下去。 对于他到底是怎么样的死法,朝公子并不关心。 他喜欢的,是看他痛苦的过程。他知道没有几日,江湖上必会有人知道此间在他落夕榭发生的事情,他却并不想去堵那悠悠众口。 小惩大诫,希望江湖上本就畏惧落夕榭的人,能更加远离这块地方。这也是他的目的之 至今,他印象最深的,不过是那男子听到他那句话时,目眶欲裂的样子,那刀子一般的眼神,叫他心里有一秒,是畅快无比的。 也许在那人看来,自己这样的理由是很不可理喻。朝公子的唇角不由残忍地上扬,只要他自己觉得有意义就可以了。 他不会把这些事情告诉阮叶的。当初,他同样也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给莫莫听过。 她们的世界里,这样的故事是不适宜存在的。 莫莫,你是不是就是因为,忽然看到了我从未在你面前展示的这一面,所以,才会试图远远地离开我的? 朝公子的眼前,又浮现起那张明媚的笑脸,那天真可掬的笑容之中,总是带着些狡黠。。,16k。转而,他又想起阮叶,她的笑容也是那么的让人睁不开眼。她笑得时候,他心里是不愿直视她的双瞳的,因为那双眼睛里,太过纯净。水至清则无鱼,她的眼神太过洁净,于是。他就是那尾无法生存于其中的,靠吃泥草烂虾而活地鱼。 可是,他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去看着她,因为,作为阿旭,是不会躲避叶子的目光的。 我是阿旭啊。 朝公子在心里喃喃地道,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露出些许迷茫的眼神。这里是他住了多年的落夕榭的卧房,可如今。不知是因为房间从来不曾这样灯火通明过,还是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他有些恍惚起来。 我真的属于这里吗? 亦或,这里,真地属于我吗? 叶子,你是否知道。当初,我留下莫莫,不过是因为,她跟你一般的对诗词毫无天赋,最简单地一首五言诗,她都能背得舍头望尾巴。甚至,她居然也背错了那句“欲穷千里目”。这是怎样惊人的巧合。要不是后来我查探清楚了她的来历。我真要以为,是你从荷谷里出来了。。wap,16k。 哦,对了,她跟你还是不同的,她出现的时候。是孤单一人,不像你,有阿布相伴左右。有叶子,有阿旭,怎么能少了阿布?可是,在你没有出现之前。她就好像是上天复制给我的另一个你一样。她也是那样调皮。那样生机勃勃,那样天真却又带着独特地魅力。 如若。她没有念错那首诗,也许,她也不会有机会靠近我,不会有机会来到这落夕榭。 大概,我真的把她当做你了。她的一颦一笑,总是让我想起关于你的描述。 这些年来,我太寂寞了,我很想真正做到阿旭那样爽朗,即便心里没有那么开心,至少,我在为着见你而努力练习。 她笑的时候,我在心里想,叶子也是这样笑的,两眼眯眯,好似两弯新月牙,露出一颗一颗洁白整齐的牙齿,。 她恼地时候,我在心里想,叶子也是这样恼的,嘟起嘴巴,斜睨一眼,连鼻翼都好像因为生气而一张一吸的。 她闹的时候,我在心里想,叶子也是这样闹的,眉梢眼角,都是狡黠,揶揄调侃,一个不落,活像一只狡猾地小狐狸。 她…… 她怎样的时候,我心里想的,都是叶子也是这样的。于是,看着她,我慢慢就好像真的看见你就在我身旁一样。她的存在,几乎等同于你地存在,于是,我开始觉得,我真地有些像明朗的阿旭了。 在跟她一起时,我也会偶尔露出笑容了,我也会偶尔冷冷地笑话她一下了,我也会在她把自己弄得状况百出时暗地里给她善后了,我也会在她明明好好没事人一个时小小捉弄她一下了…… 那日,我甚至在她站在湖边,低头撒着鱼食,兴奋地拉着我地衣袖,叫我快看那些五色鲤鱼争食的场景时,一时失神,叫了她一声:“叶子。”那是一声极低极低的呼唤。 可是,她却似乎听清了。 她迷茫地抬起头,问我:“你说什么?”那双眼睛里,是清澈见底的信任。许是在她心里,我是值得相信的人吧。 我伸出手去,在她的发尾部假装一弹,只说了句:“落叶。” 幸而她也是个纯良的女子,所以素来不会多做疑心,那时还是早春,哪有什么落叶? 我不知道,若你出现而她也还在这落夕榭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场景?想必我这落夕榭肯定再无宁日了吧。只是,我该把谁当做叶子呢? 朝公子的眉头轻皱,不知自己怎么竟然会想到这么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根本是他一直故意忽视的。 他为什么会放那么多精力在毛伟的案子上?不可否认,他对毛伟这个人很感兴趣,从毛伟的所作所为上,他能嗅出一些与自己很相似的东西。而其他还有原因:一方面,因为阿布要去追捕毛伟;另一方面,便是他想让他的脑子可以被别的什么事情占据。 他不想自己总是迷惑于一个问题:他在意的,到底是叶子还是莫莫? 曾几何时,他以为自己把莫莫当成了叶子,并且,的确,看着莫莫时,他想到的,总是叶子。 可是,现在,叶子真的出现了,他却总是不经意地会在她的身上去寻找莫莫的身影…… 敛了敛自己的心神,朝公子不想继续在这些问题上纠缠。 这些问题,他想了也不会解决。总之,叶子是阮叶,是阿旭从小到大最亲密的人之一,他既然是阿旭,而阮叶也是叶子,那日子就这样继续下去好了。 莫莫不会回来了,何必庸人自扰? 是的,莫莫不会回来了,他的眼神不由一黯。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月下长梳笑 “长石,你过来一下。”阮叶对着门外喊道。 哎,这个长石很老实,典型的好小伙子,问题就是,要是凡事不要那么钻牛角尖就更好了。他说要报答她,就真的一心一意地报答,芬芳楼里的事情,该他做的,他很快做好,不该他做的,他见了也抢着干,于是芬芳楼上下人心惶惶----活儿都被他一个人干了,别人岂不是都该直接卷铺盖走人了? 你这样是在动摇我芬芳楼的人心好不好……哎,可是,想想吧,他不是故意的,所以这才烦人。 尤其是,他知道她也曾经被那个食人小子毛伟逮过去,似乎是想到了他死去的那个心上人,居然白天累了不睡,整晚地守在雅苑的外面,说是保护她。 “虽然我不会武功,可是,要是有人要对叶子小姐你不利的话,我也会拼命挡在你前面的。”长石是这样对叶子保证的。 阮叶很郁闷,我知道你忠心,我知道你感恩,我知道你是实打实地为我着想,可是,问题是,我不需要啊。 不管她跟他说了几遍,毛伟已经死了,他都不改初衷,还连连道:“我是防止有其他歹人也要害小姐。” 那个长石啊,你小姐我身边看起来就那么危机四伏吗?再说了,我隔壁就睡着阿布,万一有个什么动静,他比我醒得还早,我会有什么事情?你每晚都不睡,蹲在这外面,看完月亮看星星,看完星星看朝阳,然后再顶着那双显然已经有些黑色淤青的眼睛四处晃荡,跟别人抢活儿干。。wap,16k。老兄啊,你是不是打算来我芬芳楼干上一个月,然后就立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乔不遗笑着道:“叶子,你别喊了,他不会进来的,你又不是第一次叫他,自从上次你跟他说了一回后,他现在根本不会进来。” 阮叶坐在雅苑的草地上。抬眼看了看璀璨的星空,拍了拍旁边的土地:“阿布。” 乔不遗无奈地摇了摇头:“江南的湿气重。叶子你还是快起来。”他伸出手去拉她,她却恶作剧一般地用力将他向下拉。 以他地武功,真想挣脱她的手,易如反掌。然而,他只是笑得无奈而宠溺,就力使力。坐在了她的旁边。 阮叶见长石那边,还是没有一点动静,不由叹了口气:“哎……” 乔不遗伸出手去,抚摸着她的头发,回来后,刚洗过的头发披散下来,带着些许尚未干净的水滴。1--6--k小说网犹如黑色发亮的绸缎。 阮叶侧了侧头:“你手洗过没有,再摸我就打你喽!” 乔不遗却置若罔闻。 阮叶瞪了他一眼,似乎很凶很凶的眼神,却只是撅了撅嘴,没有再说什么。 乔不遗笑了笑。也没有说话,只是手掌故意揉乱了她辛辛苦苦地梳理顺直地头发。 “喂喂喂,你别得寸进尺!”阮叶终于开始抗议了。“你知不知道这么长的头发很难梳,弄得乱七八糟你负责啊!”这人今天怎么怪怪地,回来之后话很少,这会儿的笑容虽然好看。可是总让她觉得心里有些隐隐的不妥。 “好。我负责。”乔不遗的回答倒也爽快。 但同时也叫阮叶有点摸不着头脑,虽然听清楚了他的话。她还是不由怔怔地反问一句:“什么?” 乔不遗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梳子来,轻轻地帮她梳头:“我说,我帮你梳头,叶子你是耳朵不好,听不清,还是脑子不好,反应不过来?”他嗤笑一声,手中的力道却轻柔至极。他地动作那样娴熟,并且神情专注。 阮叶稍微挪了一下位置,将背转向他,好让自己更加舒服,嘴里同时还嚷嚷道:“阿布,你一天不变着法子挖苦我一下,就浑身不痛快是吧?”随着他的语气变得轻快,她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骤然消失。 嗯,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得就是乔不遗这种人。 乔不遗轻轻地笑了,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是,阮叶就是知道他笑了。 她继续说道:“想不到,阿布你还是随身带着梳子啊,你不知道,我这些头发有多难弄,哎……,真怀念在荷谷你给我梳头的日子。”她苦着脸,想起每天给她梳头的那个丫鬟的表情。她知道自己晚上睡觉是有点爱动啦,可是这种事情她也控制不了地对不对,所以早上起来头发从一顺变成一团她也不是故意的。 “每天早上梳头的时候很疼吗?”乔不遗手里的动作不停,不紧不慢地问阮叶。 “有点,我又不喜欢抹什么香油在头上,所以梳起来好费劲,她梳得重了我说过几次,看她那么诚惶诚恐的样子,我就不好再说什么了。”阮叶闷闷地道。不知道外面世界地人怎么总是喜欢误解她的意思,明明她只是说的一件事情,到了有些人耳里,总是能七拐八拐地给她衍生出很多潜在的意思----拜托,她自己都没有想过那么多好不好! 乔不遗的笑容更加深了一些:“想我每天帮你梳头吗?” 阮叶连忙乖乖地点头,却忘记了自己此时的头发还与梳子穿插着,头一动,便觉得一阵疼:“哎呀!”她吃痛地伸手拉住自己地头发。 乔不遗立刻收回手,见她一阵手忙脚乱,把头发跟还扯在一堆青丝上地梳子弄得更加一团糟后,连忙将她按住,慢慢地将梳子拿了回来:“哎,叶子,你有没有觉得,你有时候真的不聪明?” 阮叶慢慢地揉着头,很自然地丢了一记白眼给他:“我是不是还得感谢你一下,没有直接说我笨?” 乔不遗拨开她地手,修长的五指轻柔地帮她揉着拉痛了的头皮:“不客气,你明白就好。” “你!”阮叶气得一下子打开他的手,“把你的爪子拿开!” 看着她气呼呼的样子,乔不遗却笑得更加愉快起来:“你说,我把你现在的表情理解成恼羞成怒,比较贴切呢,还是理解成气急败坏更加形象?” 阮叶气得几乎跳了起来:“臭阿布你给我去死去死去死!” 第一百六十章 自有别样愁绪在心头 乔不遗的笑容更加大了,他笑得那么愉快,于是阮叶看着他的表情就更加郁闷起来,她,闷着声不说话,他自顾自地笑了好久,这才似乎注意到她的沉默:“你怎么了?”他低下头,语调轻快地问。 阮叶白了他一眼:“我娘好像教过你,不要随便嘲笑人。” 乔不遗很认真地点了点头:“是的,义母的确有教过。我也向来遵从她的教诲。但是---,”他拉长了语调,“我只是在笑你,我又没笑别人,再说,你觉得我在嘲笑呢吗?你也承认自己笨了?” “你。”阮叶一时语塞,正要反驳他,却又觉得自己好像不管怎么说,都会落他的话柄,总之死活好像没有能说过他的可能。 乔不遗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因为生气而小巧的鼻翼微微翕动,心中不由一动,转而却又有什么东西,迅速地盖住了他内心忽然而至的念头。 “哎……”他不由幽幽地叹了一声。 “干嘛,现在是我被你欺负,你不用这么唉声叹气吧。”阮叶气哼哼地道。 乔不遗一愣,心知她是以为自己还在逗弄她,故意这样叹气的。他也不想多做解释,只是忽然便没有了继续与她拌嘴的兴致。 “叶子。”他低低地叫了她一声。电 脑小说站w w w . 16k“嗯?”阮叶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他换脸换得这样快,是不是又在打什么主意? 乔不遗苦笑地看着她,道:“你这表情真的是很不友善 阮叶一昂头,一副宁死不屈的表情:“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好好好,我不犯你。”乔不遗道。 阮叶还是丝毫不放松警惕:“你要说什么?” “没事。”乔不遗还是将到了唇边地话,又咽了回去。那些话。不问她也罢,就让她这样快乐无忧地生活下去,她开心便好。 反正,他瞒着她的那件事情,要是哪一天,她知道了,怕也不会就这么亲近地坐在他身边,让自己给她梳头了。 叶子。要是那一天真的到来了,你我又该怎样面对? 乔不遗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他想起义母,那个眉间总是凝着几分愁思的女子,在那个夜晚,将那件事情告诉他后,向他伸了伸手,他却终究没有走到她身旁。 既然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地事情。何必要旧事重提呢?只是因为他要出谷了? 他说过的,他不想找他的亲生父母。 可是,叶子却坚持要找。电 脑小说站w w w . 16k 许是,义母担心,那件事情终究是瞒不住的吧。 “阿布?”阮叶见乔不遗回答没事,好端端地却发起愣来,不由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乔不遗的手,闪电般地握住了她尚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阿布,你弄疼我了。”阮叶有些吃痛地皱起了眉。 乔不遗这才惊觉,自己竟然那样用力地握住她的手。他骤然地松了她的手。 阮叶收回自己地手,一边揉着自己的手腕,一边对乔不遗抱怨:“你是那么大劲儿干嘛,是我说不过你,又不是你说不过我,我又没动手……” 乔不遗露出歉然地眼神。心里却想着。那些事情还是少想为妙。他几乎从不层在叶子面前失态过,他也不想以后会有这个机会。 他拉过阮叶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帮她按摩刚才他用力捏住的地方。他看到她的手,在被他握住的那一瞬间,畏缩了一下,不由心微微一疼。 她在害怕自己吗? 但随即,她还是任他握住了自己的手。 “很疼吗?”他看了看她有些泛红地手腕。 她立刻带着控诉地眼神,看着他,拼命点头:“嗯嗯。” “哎,我不是故意的,那会儿功夫我都没反应过来我抓着你的手,也没察觉自己多用力。”乔不遗看着她,自责地道,“对不起。” “没那么严重啦,呵呵。”阮叶也不记仇,她倒是比较习惯了他跟自己话不投机半句多的场景,虽然自己并没有喜欢被人虐待的爱好,但是,必须承认,乔不遗这家伙也的确不适合这么内疚地跟人道歉,“你下回别这么忽然走神就好了。” 乔不遗笑道:“不会了。”他撇下心里刚刚浮上来的零星烦绪。 “你刚才走神了,是在想什么?”阮叶很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乔不遗避而不谈。 阮叶空闲地另一只手戳了戳他地肩膀:“喂,别这样嘛,明明就在想什么事情,偏偏又不说。你真没劲。”她嘟起了嘴巴。 乔不遗弯了弯唇角,俊雅的面容上,眉眼仿如雕塑般清晰,但是,又有哪尊雕像,能有这般柔和而清晰的五官,尤其是那落在对面少女身上的目光,温柔而隐忍,隐忍到,她完全没有察觉。 “我过两天,大概又要忙了。”他淡淡地道。 “又要忙?还是七八恶的事情吗?”阮叶好奇地问道。 “是地,歇息了几天,他们手里又多了那么多亡魂,所以赵石不得不又来找我们。”他道。 阮叶道:“我倒是好久没有见到那个赵石了,他一出现,准没好事。”她对这个赵捕头,相当没有好感。 乔不遗知道她是为的什么原因,也没有点破,只是轻轻笑了。 “这么说,你和阿旭又要出门了吗?”阮叶滴溜溜睁大了双眼。似乎嗅到一股不一般的气息。 “是不是想跟我们出去?”乔不遗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 “是的是的。”阮叶笑得谄媚,忙不迭地点头。“带上我吧,最后还能再带上紫罗。” “你啊,想都不要想。”乔不遗毫不客气地给她倒了好大一盆凉水。上次毛伟地事情他还心有余悸,她好端端地都会被捉去,这次他要走之前,一定要确保她不会出事。 “我不光不会同意你跟我们出去,我还在想要怎么安置你。”乔不遗道。 “安置什么啊安置,我在芬芳楼呗,这里挺好地,你难道打算把我弄到哪个无人岛去?”阮叶有点不高兴地道。 真是的,好玩地事情不带她去就算了,人都走了还想软禁她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割喉刀 “我们这次要追捕的是谁?”朝公子问一旁的乔不遗。 乔不遗看了看验尸房紧闭的门,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要等九叔出来。” 赵石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看着不远处站着的这二人。 这两人,似乎因为上次的合作而变得更加亲近了些。 论长相,他们都是人中之龙。论武功,他们都算此道高手。论心计……赵石眯着眼睛,看着他们的侧影,心里有些念头纷杂而至,终究还是没有再向下想去。至少,他们都有些叫人猜不透,这七八恶的案子,他们真的接了下来,明明都可以做局外人,却偏偏都选了做一颗局中子。 赵石根本就不相信,他们是那种单纯为了各自的妹妹,就会就范的人。 乔不遗说,他想借助六扇门的眼线,找人。 这还尚算可信。 那朝公子呢? 他的加入,又是出自怎样的原因?他是个很怪的人。江湖上并没有关于他如何冷酷的多少传闻,可是,他的气质就好像与生俱来,让人在想起他时,便会望而却步。他做事亦正亦邪,明明是江湖中人,却又好像远离江湖,只是冷眼看着江湖中的一 赵石朗声对二人道:“这次的目标,是割喉刀。http://.shushuw”割喉刀?”乔不遗皱了皱眉。他苦笑一声,大概是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太丰富了,所以一下子就想象出了喉咙被割开一道口子,血液随之喷涌而出的场景。 朝公子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七八恶是谁,都做了什么恶,自他接手这个案子,他就已经派十二雪搜集了不少情报。割喉刀。是其中之一,比起食人小子毛伟,他的犯案手法倒没有那么让人发指。 割喉刀,本名撒良满。很奇怪的名字,很普通的长相,唯一不一般的,是他地出身。据传,他是塞外首富的遗腹子。后来举家迁至关内,依旧是财力堪比皇家。在关外时。撒良满的老师便是一位关内很有名的名士。而且,因为他的母亲是关内的血统,所以,他并不像他的父亲,生的无比高大和金发蓝眼,长相与关内地原居民并无二异。 “九叔。”朝公子正要想起十二雪关于撒良满身世的进一步地情报时。赵石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原来,是赵九打开了验尸房的门,走出来了。 他的身上似乎永远都带着一股尸体特有的腐臭味,即便此时站在阳光下,这味道也依旧浓烈。。1 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赵石简要地将割喉刀撒良满地信息向他们说了一遍,大体与朝公子之前心里回想的没有两样。 乔不遗一边认真地听着赵石的陈述。一边皱紧了双眉:“他为什么会突然有了割喉的行为?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原因。” 赵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聪明,你已经从毛伟的案子之中,开始领悟到,怎样才是最有效的办案方法了。” 朝公子接着问道:“那有什么原因吗?” 赵九看了一眼赵石,后者摇了摇头:“没有原因。” 看着乔不遗和朝公子看向自己的目光。他不由一声苦笑:“也许是我线报收集地还不够准确,但是,就目前的线索综合,能得出的结论就是,撒良满这样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这就好像……”他话说到一半。只是笑得勉强。却没有继续说下去。 “好像什么?”乔不遗不由追问道。 他的问题由赵九代替他回答了:“这就好像,撒良满只是忽然觉得人生有些无趣。想给自己找些刺激地事情做,于是就想起了割喉。” 这个回答,如果不是从赵九的口中说出来,就好像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但是,此时,又赵九说了出来,那事情就有些不同了,这已经不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它显然已经让乔不遗笑不出来了。 “真有这样的人吗?”他不由反问道。俊美的五官此时却有些迷茫。也许他真地是与世隔绝了太久,人心这种东西,他看得清明,却看不分明。人之初,性本善,难道真有人会因为解闷,而去杀人吗?他将目光投向一边地朝公子:“阿旭,你怎么看?” 朝公子没有说话,赵九却开了口:“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如果你凡事都抱着这样的态度,总是去怀疑某件事情是否可能存在,那么你永远都没法成功地办好一个案子。” 赵九地语气带着些许严厉,乔不遗点了点头:“在下明白了。多谢九叔指点。” 赵九将期冀的目光看向朝公子:“劳烦朝公子说一说,你是怎么看的?” 朝公子沉默了片刻,这才道:“一个人,从小就吃着这世界上最美味的佳肴,穿着这世界上最名贵的绸缎,享受到的都是旁人无法享受到的最顶级的东西,那么,他很容易倦怠。” 赵石赞同地点了点头道:“因为那些别人拼命追求的东西,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得到,的确是没有什么可追求的了。” 赵九似乎是在说给乔不遗听,因为他一直看着他,他却只是沉默地听他们的对话,丝毫没有开口:“一个人,若是没有什么追求,没有什么欲念,那活在这世上,就会了无乐趣。” 朝公子道:“不错,那他忽然想起,杀人也许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他就有可能真的去这样做了。” 乔不遗微微颔首:“那为什么,他一定要选择割喉的这个方式?不能是其他方法吗?” 赵九和赵石均是一愣。 赵九随即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沙哑的声音里,有着些许欣赏:“乔公子倒是观察入微,想旁人所未想,问旁人所未问。” 朝公子略微迟疑了一下,随即不是很确定地说道:“大概,是因为割喉,血液会很快流出大量,人却不会立刻死去,撒良满这样做,可以极大限度了满足自己寻求刺激的心理吧。” 赵石道:“说得有理。” 说来很奇怪,自从这案子有了乔不遗和朝公子的加入后,赵石倒好像慢慢退出了。他更多地是在先期给他们搜集一些线索,却抽身于正式的追捕。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断早断 赵九给自己沏了一壶茶,佝偻的背影看起来,与寻常人家的老上人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有他回过身时,那矍铄的眼光,却显示着他的不一般。 几天没见,他似乎更加苍老了,他并没有给在座的三个年轻人倒茶,他相信,他们也没有什么想喝茶的兴致,况且,他这里的茶,也不是什么好茶。 “那,还是按照老方法,把自己想象成犯人,去找到撒良满的破绽,将他一举拿下。”赵九抿了一口茶,这才开口道。 乔不遗听了这话,不由苦笑:“九叔,猜测人心,向来不是我的专长。” 赵九嘿嘿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你不擅长,他擅长。”他说着,将目光转向了朝公子。 一袭白衣随风而动,冠发飘举的朝公子听到赵九似乎是赞赏的话,却不为所动:“若是他真的是突发奇想去杀人,那有什么可猜的?” 赵石也说道:“九叔,撒良满行踪不定,杀人若真的只是为寻求刺激,那岂不是找不到一点破绽?” 乔不遗点了点头,双眉由微皱变为紧缩:“除非……撒良满哪天自己对杀人失去兴趣,否则,谁也无法阻止他继续杀人。” 赵九却似乎并不着急。1----6----k小说网有时候,他的身上真的很少有那种传说中,捕快该有的伸张正义的气息。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是捕快了,但是,难道因为他换了一份职业,所以原本的那份该有的正气就随之消失了吗? “别急,找不到他杀人前的破绽,我们可以找他杀人后的破绽。”赵九笃定地道。 “杀人后的破绽?”朝公子一双剑目微微眯起。似乎在咀嚼赵九此话的意义。 乔不遗也低头沉思。 “只要把自己想象成杀完人之后地撒良满,就可以了吧。”赵石如是说道。 赵九点了点头:“不错。”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乔不遗和朝公子:“方法早就交给你们了,该怎么领悟,便看你们的造化了。” 似乎赵九从验尸房出来就是为了跟他们说,要想抓撒良满,用的方法跟上次他说的还是一样。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小口地喝着茶,似乎只是单纯地在享受这片刻的空闲。 乔不遗则向赵石问了关于割喉刀撒良满更加详细的线索。赵石则告诉他,这些资料他已经整理成册。在他的书房,随后便拿来给了他。 朝公子没有再开口,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等赵石拿了册子给乔不遗后,便与乔不遗一起离开了六扇门。。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 赵九见二人离开了,这才转而问向一旁无声坐着地赵石:“你听见了吗?刚才。乔不遗喊他阿旭。” 赵石点了点头:“我听见了。” 赵九轻轻刮了刮茶盖子,显露出一股威严:“去查清楚,朝公子是不是叫阿旭。” 赵石却似乎有些为难:“九叔,你也知道,落夕榭的事情,一向不好查。” 赵九冷哼了一声:“不好查就不用查了吗?再说了,落夕榭地事情。我们知道的还少?” 赵石嘴角微动,似乎想要解释什么,但是,他终究只是无声地叹了口气,道:“九叔。我会去查的。”他站起身来。 看着他的背影,赵九不动声色地加了一句:“难道,你不想去落夕榭,看看紫罗?” 赵石的背影不由一僵。 “九叔,我……” 赵九摇了摇头:“石头,在我面前说谎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赵石不由说不下去了。 赵九地脸上。有慈祥的笑容。声音虽然依旧沙哑,却多了份亲情:“石头。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是我。” 赵石无奈地一笑:“九叔,我知道。” 赵九摆了摆手,示意他听他继续说下去:“所以,我现在想要告诫你,不要试图靠近紫罗。” “可是,她……”赵九的话里,有些意气用事。 当他在死亡边缘徘徊的那个当口,他听到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呼唤着他。他其实早就累了,捕快的生涯,带给他的就是对人性黑暗与丑恶地直面,是比一般人看得更加深的绝望。他是罗刹捕快,是犯人的克星,可是,谁又知道,犯人,也是他的克星。每次办案,他能比别人成功,就是因为他付出的比别人多。 那种付出,与得到地回报,是不成比例的,因为,他只能阻止有人继续丧命,却无法阻止一开始没有人丧命。 每次为了办案拼命付出的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倒一个酒壶里的酒,越倒,只会越少。 那次濒死,让他好像找到了一个真正可以休息的地方,那片黑暗让他什么也不用顾及,不必担心会有人拿着一张张死亡的名单告诉他,又增加了多少被害者,也不必在拿自己地心力去拼命把自己想象成犯人。 如果,没有那个一直在一旁叫着自己名字地人,自己根本不会醒过来。 虽然她后来见到自己时,依旧不会有多么好的脸色给他看,可是,他却对她,多了一份不知道该怎么样形容地情愫。他不想去想,也知道不该,所以,他只是避让她的口舌之争,尽己所能地远离关于她的一切。 但是,有些事情,一旦在心里扎了根,即便你可以不管,它也会自己吐芽,长大。 九叔看着这个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年轻人,虽然面无表情,眼中却有着挣扎。他叹了一口气,换了语重心长地口气:“你别忘了,她是谁的女 这样一句话,立刻让赵石换身一震。 赵九慢慢地站了起来,大概上了年纪,他的背影,显得那样单薄和沧桑:“有些事情,早断早好,莫不要等到不可收拾的时候,才悔不当初。” 赵石木然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九叔你不要担心。”他笑得有些勉强:“只是我有心,人家却根本不知道。” 赵九已经朝验尸房走去了,他低低地抛来一句话:“你明白就好,你去忙吧。” 赵石定定地站在原地,直到赵九重新关上了验尸房的门,他才转身,缓缓地踱着步子离开。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杀人昭告书 落夕榭,夕阳西下,暮色满园。 白衣胜雪,长袖拖曳,那样静静地躺在躺椅上的朝公子,轻合双眼,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以一种轻缓的节奏慢慢地扣着椅边。因为他的静,这整个场景都似乎变成了一幅静止的画。因为他的动,那整幅画面又好像活了起来。 他平静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悲,就仿佛是睡着了一般,可是,了解他习惯的妙雪却清楚的知道,他此刻,不过是在让自己全身放松地思考他想要解决的事情。 然而,即便他心里再怎样千回百转,哪怕是一直觉得自己很了解他的妙雪,也无法知晓他到底在想什么。 避开视线,不去看那张能让人屏住呼吸的完美侧颜,妙雪继续低下头,将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纸笺上。 “割喉刀很喜欢在杀完人之后,在现场周围的墙壁上,或者是地上,用受害人的血,写上大字,杀人者,割喉刀。”妙雪的声音清脆而宛如玉盘上坠落的珠子,盈盈质感。 她以一种半跪着的姿势站在朝公子的躺椅前,将十二雪搜集到的线索逐一叙述给朝公子听。 随着她慢慢地合起手中的纸笺,朝公子的一双明目,也缓缓地睁开。 妙雪原以为他要说什么的,他却只是那种躺着,就好像忽然被天空中仿佛被火烧着了一样的流云吸引住了视线。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他不说话,妙雪便那样跪着。 她的面容很美丽,称之为绝色,不为过。十二雪之中的哪一个人,不是绝色呢、可是这些美丽的女子,却早就丢失了灵魂,不过是自愿画地为牢的一群寂寞之人。 而让她们如此寂寞的。看着她们如此寂寞地,无视她们如此寂寞的,不正是眼前这个无声无息的男子吗? 夕阳又向西斜了几分,却好像依旧在挣扎着,不愿就此沉下山去。 “他是怎样写那些字的?”过了好半晌,他忽然问道。 这问题有些突兀,饶是一向最解他意的妙雪也不由一愣,随即凝起双眉。低声道:“这……” 朝公子坐了起来:“没有调查吗?” 他问得极轻,似乎并不是很在意似的。可是。不远处端着茶杯立着的婢女,却背脊一凉。 妙雪漂亮的颈子就好像忽然僵直了一般,不敢抬起头来,只是低低地道:“因为奴婢们去地时候,那些地方已经被收拾过了,瞧不出原来刚刚案发时的样子了。一路看中文网” 朝公子却不再言语。也不知有没有仔细地听妙雪地解释。 他抬了抬眼,看着远处,问道:“紫罗呢?” 妙雪低眉立刻答道:“小姐在房间休息。” “休息?”朝公子反问道。 “是的。”妙雪点了点头。这些天紫罗似乎异常乖巧,整日里不是在房间里睡着,便是起身在房间的桌子旁坐着。虽然她向来与十二雪无话可说,但是,却也不曾这样安静过。 妙雪曾经站在窗外看过。她真的是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那样躺着或是坐着。她活泼的样子很孩子气,虽然妙雪并不喜欢她,但是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她的存在。那这落夕榭就真地会变成一汪死水了。 不过,她不说话那样沉思的样子,倒真的与公子有几分相像。 却不知道,一向心直口快地她,到底在想什么? 朝公子问了上句,却又似乎不再想知道紫罗的事情了。只是问道:“撒良满上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妙雪立刻答道:“上上个 朝公子的唇角微微扬起,冷笑道:“他居然忍了这么久。” 妙雪想要抬起头。因为她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但她终究还是低着头,连发丝都没有动一下。其实,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什么区别,只要知道,他此刻心里想的,不是阮叶就可以了。 妙雪长睫下地杏目泛着点点寒光,阮叶,你真的以为你见到的公子,还是当初的阿旭吗? 他终究不会是在你身边停留太久的。 朝公子道:“刚开始,他杀了一回人,过了一年才继续杀人。第二次杀完人,他又等了八个月,才杀第三次人。而第四次杀人,他等了半年……”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像说这么多话让他有些激动起来,“杀人这件事情,也是会上瘾地。”他淡淡地笑了,好像他得出的结论不是建立在那一条条鲜活的人命之上的。 妙雪依旧低着头,她知道,朝公子说的话,并不是对自己说的。所以她只是那样跪着,轻轻地垂着头,任由脖子弯出柔和地一个弧度。 朝公子伸出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妙雪地一头秀发,妙雪的心不由抖了一抖。她地整个人几乎要抖起来。 她不敢抬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这样地亲近自己。她以为自己在面对他时,能够小心翼翼地隐藏起一切的情绪,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知道,原来,她还是当初那个弱小的雏妓,在他面前几乎要低进尘埃里去。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地面,那干净到几乎一尘不染的地面上,一袭白袍层层叠叠地铺展了下来,犹如一袭洁白的流云,顺风而下。 她的心里不由一震,下一秒,那张清绝如谪仙一样的容颜已经近在眼前,她甚至连他的呼吸都丝毫不差地感受得到。 她的呼吸不由一滞。他的靠近,他的鼻息,都像是毒烟,弥散在空气里,她稍不注意,就会中毒至深。 “妙雪,”他低声地道,“你说,为什么撒良满要写下那些字?一般人不都是想隐瞒自己是杀人凶手吗?” 妙雪低着头,咬紧了双唇,丝毫说不出话来。 “难道,告诉别人,人是他杀的,这样昭告天下,会让他觉得更加刺激吗?”朝公子的唇轻轻靠近妙雪的耳边,低低地道。 他将妙雪轻轻地搂入怀中,就好像抱着是一个美丽苍白的人偶:“不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呢?”他轻轻地抚摸着怀里人儿的秀发,心不在焉地继续说道:“他杀完后的破绽,是不是在这里呢?”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一片虚无缥缈。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阿布的勉强 阿布“紫罗呢?”阮叶看到朝公子,不由立刻把脑袋伸到他身后去东张西望,连声问道:“紫罗没来吗?” 朝公子拉了拉她的头发,举动孩子气地叫人惊讶:“她没来。”他看着抱着头护住自己头发的阮叶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不由乐道:“我来你就没反应,她没来你就这么失望?论情分,我们认识那么多年了,她跟你才认识几个月,好像应该我们感情好些吧。另外,好像你跟她才几天没见,我们都隔了十年才重逢的。” 阮叶好不容易拿掉他的手:“哎呀,我有事情要跟她说。”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假装生气地道:“你见了面就会欺负我,谁跟你感情好。” 朝公子一来雅苑,似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哎,我本来就觉得我们这么久没见,你怕是对我生疏了,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 阮叶挠挠头,用肩膀撞了撞他,道:“阿旭……” 朝公子的唇角却已经微微扬起了,他的声音却更添哀怨:“我就知道。” 阮叶这下真是着急了:“阿旭,你不要这样想啊,我没这个意思,我就是……” 朝公子道:“你就是什么?” 阮叶一时语噎,想不起来她自己到底要说什么来着,便立刻扑过去,跟一只温驯的小狗一样,轻轻地扯着他的衣袖,又不敢太用力,怕他真的是伤心了:“阿旭,你别这样,我没有说什么啊……” 朝公子只觉得他心里一阵柔软,那种久违的感觉忽然漫过他的心头。。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他的眼前,划过莫莫信任的笑靥。 他地手。无意识地抓了一下,下一秒,抱住了依偎着他的阮叶。 他将头埋进她柔软而带着点点清香的发丝中,拼命呼吸着她的气味,将她拥得更加紧了一些。 阮叶被他拥住的那一瞬间,不由一愣,她不知怎么的,想起了在落夕榭的那个差一点点的吻。她地脸不由有些发烫,轻轻地去推朝公子。他却将她抱的更加紧了一些。 “不要推开我,让我抱一下,一下就好。”朝公子地语气之中,有着淡淡的几乎恳求的成分。 阮叶的心不由软了。 她感觉到,阿旭似乎很伤心,难道她的话真的伤了他地心吗? 她隐隐有些觉得。十年之后见到的阿旭,已经和原来的阿旭不同了,可是,他依旧是阿旭,不是吗? “阿旭。1%6%k%小%说%网”她轻声地叫他,一双手略带迟疑地覆上了他的背,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背部。 他那么瘦吗?她有些惊讶。因为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背居然那样单薄,单薄到让人心疼。“嗯。”他闷着声音应道。 “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你别难过。”阮叶在怀里小声说。 朝公子道:“嗯。”他依旧低着头。又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松开了他地双臂。 “抱歉。心里有些乱。”他歉然地握了握她小而圆润的肩膀。 后知后觉的阮叶这也才发觉他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朝公子苦笑道:“没事。” 阮叶不高兴地撅起嘴来,说道:“没事没事,阿布心事重重的也说没事,你现在明明有事,也说没事,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都怎么了。为什么有了事情都要瞒着我。” 朝公子见她气闷。便拉着她在旁边坐下,揉了揉她地头:“阿布也有事情瞒着你?” 阮叶不觉有什么不妥。她心里也正犯堵,见阿旭问起,便和盘说出。 “阿布最近怪怪的。”她丧气地道。虽然没有人碍着她调皮捣蛋她很自由自在,可是,还是假装文雅其实嚣张的乔不遗她比较习惯,真正儒雅的那种调调真是叫她受不了。 “怎么怪了?”朝公子见她一恼就习惯性地皱鼻子,不由笑了起来。和她一起真是放松,只是,这种日子来之不易,能有多久他也没底。“还不是那个讨厌的赵石,”阮叶不满地小声嚷嚷,她早就知道让乔不遗去六扇门当捕快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什么七八恶,一个比一个难办。上回我被捉去地事情阿布就已经很累了,我也看地出来他不喜欢接触这些东西,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勉强自己。” 朝公子若有所思地道:“阿布不喜欢接触这些?他在勉强?” 阮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敢保证你也肯定在为这件事情烦。难不成你跟阿布不一样,你喜欢这件事情?” 朝公子一愣,随即避开她的眼睛:“我怎么可能喜欢。”他确实不喜欢这些事情,可是,这些事情却似乎有着什么魔力,让他总是不知不觉将注意力投注于其中。 “只是,七八恶地确不是一般的杀人犯,他们杀人常常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原因,我也会烦闷。”朝公子抬起头来,幽幽地道,“怕是我没这个能力了。” 阮叶笑着道:“别这么沮丧嘛,因为你是阿旭啊,肯定有办法的。” 朝公子微微一笑,低下头重复着阮叶的话:“因为我是阿旭?” “阿布这会儿又去六扇门去研究那个案子了,那个老头叫赵九什么的,古里古怪的,真不想阿布去接触他,变成他那个德行这辈子都别想娶媳妇了。”阮叶没有察觉到朝公子的异样,只是照着自己心里的想法道。 朝公子听她这样的语气不由笑道:“没那么严重。” 阮叶挥了挥她的小拳头:“就有那么严重!” 朝公子无奈地道:“好好好,有那么严重。不过,阿布就算独身一世,你又帮他担什么 阮叶一愣,随后道:“他要是一辈子一个人,不就老是要来打搅我吗?那我岂不是一辈子都没有安生日子过。” 她这话说得极为心虚,虽然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心虚什么。 “那阿布说什么没有?”朝公子问道。“关于他心烦的事情。” “我就听见他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什么杀完人的破绽。”阮叶说道。 “什么破绽?”朝公子的眼中有星光一闪而过。 阮叶迟疑地皱起眉头:“我也没听清楚,好像是什么血,脏,什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告白 乔不遗在六扇门反复地查阅着关于割喉刀的卷宗,他的剑眉则越皱越紧。 撒良满似乎真的没有任何事前的诱因,杀人完全是因为他想杀人。 长舒一口气,长时间浸**在卷宗之中,让他的脑海里,全是那些血淋淋的案发场景,他闭上眼睛,看似休息着,可是心里却依旧疲倦不已。 “不遗,不要怨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他的眼前,浮现义母歉然的眼神。 他的双拳微微握了起来,直至指甲几乎深深地刺入掌心,他才又慢慢松开。 “叶子,希望你能好好照顾她,”义母紧紧地抓住他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叶子和你的感情那样要好,你们平时的吵吵闹闹,我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们这样是最好的,可是,毕竟你们也都大了,许多事情,不管能不能说,该不该说,我总要说出口的。” 乔不遗紧闭的双目轻轻地转动着,他想把这些萦绕在自己耳边的话狠狠地推开,希望找一个洞把它们都埋起来。 因为,要是不把它们埋起来,会被活埋的人,就是自己。 他的面容一如往日般儒雅,也许是因为平时总是微笑着,他此时忧心忡忡的神色格外叫人心底一沉。 他也是人,也有情绪,只是,面对叶子时,他若不是笑着的,她也不笑了。http://wap.16k她的笑容是他微笑的动力,是他一直那样淡淡地笑着走下去的信仰,也是他能够带着那个秘密和她出谷,走到现在的原因。 他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案宗,那些案子地详情,已经犹如深深的烙印。烫进了他记忆伸出,即便此时将它们烧了个精光,他也依旧能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为什么会有人能这样以杀人为乐呢? 他这几天脑海之中,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虽然,赵九说过他总是怀疑这点,怀疑人性是否真的有这么凶残,会成为他追捕犯人的最大障碍。然而,他却依旧不得不去怀疑。 也许真的是他还不够复杂。荷谷与世隔绝的环境给了他清新的空气。给了他安静的环境,给了他淡定地心。可是,却没有给他这样复杂的心思。 他不是阿旭,阿旭在这尘世之中生活了十年,他地笑容被这尘世锻造成了冰雪,他的双眼直指人心,他比自己强多了。 乔不遗恍惚之间。又看到了那个下午,在落夕榭,他远远地站着,远处是阮叶和阿旭。那一瞬,,他忽然觉得自己离他们是那样的远。 他叹了一口气,正要重新集中注意力去继续思考关于案情的线索时。wap.16 k书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乔大哥。”来人居然是几天未见的紫罗。 乔不遗有些意外地站了起来:“紫罗。” “你们聊。”赵石也随之出现了,但是,他只是带上了房门,仿佛特地为紫罗引路来六扇门地书房一般,随即便离开了。 “我……”书房里的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却又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闭上了嘴巴。 紫罗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乔不遗,她的眼里有小小的一簇火苗,隐约地跳动着,她张了张口,却只是道:“乔大哥,你先说。” 乔不遗微笑着道:“我只是问你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紫罗的心里。有一种淡淡地疼痛。他还是那样温柔,可是。那天,在落夕榭的时候,在她的房间,他拒绝她的语气却那样坚决,虽然依旧是温柔的,却一点余地也不曾给她留下 “紫罗,我只是当你是我妹妹。”那时地他,这样说道。 那天,在落夕榭,她本是跟叶子开玩笑,装作头疼,可是,在她本要自己揭穿的时候,乔不遗的温柔却叫她迟疑了,犹豫了,终于还是将那个玩笑变成了一个小小的谎话。 那会儿,她只是单纯地想再亲近乔不遗,没有想其他。然而,当乔不遗责备叶子不该那样与她玩闹的时候,她的心里不由一甜。 说句实话,她是有些嫉妒叶子地。乔大哥对叶子那样温柔,那样地宠溺着她,总是最大限度地让她为所欲为,即便她总是嚷嚷着,乔大哥多么地讨厌,可是,乔大哥的“讨厌”,却也只是对她一人。 阮叶多么希望乔大哥也能与自己玩笑几句,可是,他却从来只是文质彬彬地以礼相待,他地亲切,也是他给她的距离。 所以,当乔不遗责备叶子的时候,她虽然有着对叶子的歉意,可是心中却也有着小小的欣喜。因为,乔大哥居然为了她而责备叶子。 这可不可以表示为,乔大哥重视她,胜过叶子?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叶子是她的好姐妹,她不该这样想。可是,人心是这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东西,许多事情,不是她说不要想,就可以不想的。 乔大哥送她回房,她一时冲动,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乔大哥,我喜欢你。” 看着他动作温柔地将自己扶着躺下,那句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话终于自己跑了出来。 也许是她的声音太小,也许是乔不遗故意的忽略,他只是动作一顿,随即便只是朝她笑了笑。 她不甘心,又说了一遍:“乔大哥,我喜欢你!”这次,乔不遗再也无法当做没有听见了,他替她把棉衾拉上盖好,这才站起身来。 “我知道,你也把我当做了兄长一样的喜欢,”他微笑着替她解释着,“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你那么聪慧……” “乔大哥,我不是这个意思!”她激动地坐了起来,“我是……” 乔不遗的语气坚决地道:“不要再说了。” 紫罗的话不由停住了。她第一次听到乔不遗对她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愣愣地看着乔不遗,眼中瞬间贮满了泪花。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快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乔不遗见到她眼中的泪水,不由又软下声来:“紫罗,我只是把你当做妹妹般对待的。” 紫罗倒也不惊讶他会这样说,听他之前的话她便猜到了他会这样说,她只是,还是有些难过。 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对叶子,也只是当做妹妹吗?” 乔不遗淡淡地回答:“那是自然。” 可是,紫罗却还是看到他,犹豫了一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两相对 从本质上说,阿旭和阿布是两个不同样的人。可是,有时候,被他们小小隐藏的一面里,又存在着惊人的相似。 对于感情,他们都是那种一旦认定了,就不会再变的人。 那个石头剪刀布的游戏,便是他们对感情的不同诠释。阿布总是出布,布是包容,是忍让。阿旭喜欢出剪刀,是锐利,是执着。 至于叶子,她喜欢出拳头,直接,并且迷糊。就像她这遇见一些不想面对的问题时,就一把抓,乱七八糟地找个心里暂时看不见的角落,丢到那里,不再管。直到问题到了无法再拖的时候,她再焦头烂额。 虽然乔不遗总是微笑着,对谁都是很温和的样子,可是,他和朝旭一样,也有一个生人勿近的范围,唯一不同的是,朝旭用冰冷将别人阻隔这范围之外,他则用的是微笑。熟悉他的人,都觉得她很好相处,可是,也仅仅是很好相处,没有谁能在觉得他很好相处之后,能够再近一步地靠近他。 紫罗,并不是他的例外。 他的例外,只有叶子和阿旭。 他知道断然拒绝紫罗,会让彼此都很尴尬,可是,不一次彻底地说清楚,那接下来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难堪。 那天,从落夕榭出来,他和叶子回到芬芳楼,便刻意没有再去落夕榭,今天见到紫罗在六扇门出现,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一路看小说网16k但还是立刻藏掩起表情,与她寒暄。 紫罗似乎也着意去忘记那天这落夕榭被乔不遗拒绝的事情,只是甜甜地一笑:“我来找我哥哥的,我还以为他也跟你一样这这里呢。” 乔不遗也已经神色自然起来:“阿旭他今天没有过来。” 紫罗点了点头,用不经意的语气说道:“嗯,大概是去芬芳楼找叶子去了。” 乔不遗的眼中有着什么迅速闪过。却只是一笑:“可能吧,他也好几天没有去芬芳楼了。叶子还老念叨着你怎么没有去找她玩。” 紫罗将他的反应看这眼里,只是乖巧地一笑:“我一会儿就去找她去,呵呵,几天没见,我也想她呢。” 乔不遗继续微笑,除了微笑,他找不到该跟紫罗说什么样的话题。 紫罗看出了他地不自在。随即道:“看来我还是去芬芳楼找我哥哥好了,乔大哥。我先走了。” 乔不遗不由这心里感激她的善解人意,同时也有种如释重负地感觉:“好的,路上小心,帮我告诉叶子,我晚些时辰就回去。手 机 小说站http://wap.16k.c n” 紫罗看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心里不由一阵难过。难道。就这样地与他相对而言,都叫他觉得难以忍受吗?她不由想起他与叶子在一起时舒适惬意的表情,心里有种叫嫉妒的毒刺,一下一下地扎着她的心。 可是,她依旧只是那样天真地笑着,慢慢地转身,轻轻地走出书房。甚至连关门的声音都是小而轻地。 赵石站在远处等她。 他看见她出门之后迅速冷掉的笑脸,也看到她双目之中忽如而至地寒霜。 他这心里叹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想要的,得不到。她想要的,也得不到,那个人想要的,同样得不到。 眼看紫罗在书房门前站了片刻,似乎是在发呆,又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撇过头去。将自己的视线投在了远处。 他知道这不是他该管的事情。 正在芬芳楼里和朝旭说话地阮叶不知道,紫罗已经向乔不遗告白而且被拒绝。她只是有些奇怪。为什么原来每天都往芬芳楼跑的紫罗,会接连消失了好多天。她知道紫罗来芬芳楼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她这个好姐妹在这儿,还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是乔不遗。 阿布也有够迟钝的,紫罗对他的喜欢也算挺明显的了,他却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似地。 不知道阿布要是明白了紫罗的心意,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要是他拒绝紫罗的话,紫罗一定很伤心。阮叶不想自己的好朋友难过。可是,想到阿布也是喜欢紫罗地这个可能性,她心里总有些奇怪的感觉,说不上是什么样的奇怪,总之好像打心底有些排斥。 见她无缘无故发起呆来,朝旭拍了拍她的肩膀:“叶子?叶子?” 他的声音却把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突然发现一张俊脸近在眼前。 她吓得猛力一推:“你怎么靠我那么近!” 虽然说你那张脸,是属于比例精致到叫人嫉妒不错,皮肤好得也足够有资本让人近距离观察,可是,这样突然在人眼前冒出来也还是很恐怖的,好不好…… 一边拍着胸口给自己压压惊,一边嗔怪他:“我跟你有仇啊,你想吓死我啊!” 朝旭不由嗤笑一声:“叶子,你真胆小。”他地语气轻快而活泼,心情似乎不似刚才拥住阮叶那会儿那么低落。 阮叶死活不肯承认:“喂,臭阿旭,下回你试试,看不把你吓得花容失色。” 朝旭无奈地叹了口气:“花容失色不是用来形容男子地词,叶子你不懂就不要乱用。” 阮叶显然拒绝接受这样的批评:“我这是在夸你长得好看,你明白不?下回我直接说你面目狰狞。朝旭却显然不为所动:“嗯,面目狰狞这个词男女皆可用。” 阮叶快昏倒了,这人知不知道什么叫说话地重点:“哼哼,有力气跟我拌嘴了,刚才是谁那么软弱地抱着我的?” 朝公子却一脸茫然:“是谁?” “喂!”阮叶不由出声抗议,哪有人这样翻脸不翻书还快,前一秒刚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就不认账了。 阮叶不由恶劣地想,要是以后阿旭娶妻,一定要当着大家的面掀起新娘子的红盖头。不然他极有可能洞房花烛夜之后,把人家吃干抹净了,第二天早上就来上一句:“昨天喜帕下的那个人不是她……” 小小地偷瞄了朝旭,后者此时一脸的戏谑也褪去了,而是一本正经的样子。 阮叶忽然觉得,自己的猜想实在是相当有可能发生哪! 呃,不知道谁会那么不幸,当他的新娘子……阮叶满怀同情地想。 第一百六十七章 有关的人 “你找到了割喉刀杀人后的破绽了吗?”朝旭问向似乎精神不济的乔不遗。 后者苦笑地揉了揉太阳穴,连日的用脑过度真是让他有些吃不消,尤其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核心还是一个不正常的杀人犯。 阮叶曾经一脸怜悯地看着他,道:“阿布啊,你就是一个早睡早起,严于律己,走路都看着脚下不踩蚂蚁的爱心青年,难为你要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没事杀人玩儿的魔头,看着一张小俊脸,啧啧,都熬成白菜帮子了。” 朝旭听到乔不遗复述阮叶打趣他的话,不由也是一阵莞尔:“叶子向来是得理不饶人的。” 乔不遗将手按在合起来的案卷上,苦笑:“我也没有不给她理,她是气我不肯带她查案,所以非要讨些口头的便宜才甘 朝旭道:“她就是这样的性子,呵呵。”他的俊颜好像冰雪融化,露出温暖的微笑。 乔不遗看了他一眼,道:“笑着不是挺好的,不要总是绷着脸,叶子其实还是很担心你,不知道为什么你见到了我们,却还是整日的满面寒霜。” 朝旭低头沉默了片刻,才说道:“阿布,叶子是小孩子心性,你难道也不了解我吗,我见到你们自然是欢喜的,但是,那个人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打着什么样的注意,这十年我过着非人的日子,却只学得了这样一套巨人千里之外的自保面具,你要让我脱下它,那我就要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别人了。wap.16 k” 乔不遗皱了皱眉:“那个人?你是说,你的父亲?” 朝旭点了点头:“嗯,我总觉得,他还在周围游荡。只是还在择机而动。” 乔不遗有些怅然地道:“明明是父子,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 朝旭无声地看向远方。 乔不遗朝他笑了笑:“不说这个了。我找到割喉刀撒良满的破绽了。” 朝旭不由眼前一亮:“杀人后的破绽?” 乔不遗微笑着点了点头:“杀人后的破绽。”他地语气带了些肯定。 “那是?” “脏。” 乔不遗简简单单地说了一个字,随后解释道:“撒良满出身高贵,向来锦衣玉食,那么,他要是杀人,而且是那样大量鲜血喷涌出来地杀人,那些血黏在他的身上。肯定很脏,一般人会受不了。据说有洁癖的他,自然更加受不了。所以,杀完人……” 朝旭本就是玲珑心,一点就通,此刻不由神采奕奕地道:“所以,他杀完人。会急切地想要洗个澡……” 乔不遗笑着补充道:“而且,他的急切决定了他肯定会在杀完人后,立刻在那附近找一间当地最好的澡堂。1-6-k-小-说-网” 朝旭冷冷地笑了:“也就是说,我们只要能知道他在哪里作案的同时,提前埋伏在他可能会去的澡堂那里就好。” 乔不遗颔首:“不错。洗澡的时候,人都会很放松,那是出击地最好时机。” 他垂下眉。随即又淡淡地道:“这个法子,有一个致命的弊端。” 朝旭一愣:“什么弊端?” 乔不遗道:“我们还是无法阻止他下一次地杀戮。” 朝旭语气讥诮地道:“阿布,你何必在意一次的伤亡,只要抓到他,等于救了一群人。”他拍了拍后者的肩膀。“不要把别人的命看得太重要。” 乔不遗听了这话不由微微皱起眉来。 “阿旭,你设身处地的想一想,要是被杀的是我或者叶子,你也还能这样说吗?” 朝旭也拧起了双眉:“你们不一样。” 乔不遗语重心长地道:“阿旭,谁都有亲人朋友,他地不幸会让他的亲朋好友都跟着难过。每一个人都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他正要继续说下去。却看到朝旭似乎有些走神。 “每一个人都有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利?呵呵……”朝旭喃喃地重复乔不遗刚才说的话,嘴角又露出他一贯讥诮的笑容。 乔不遗有些担忧地看着他:“阿旭。你怎么了?” 朝旭摇了摇头:“我没事。” “阿布,别人的性命如何重要,你不用一再向我说明。也许我地观点你不会认同,但是,我只能说,我们成长的环境不同,我很庆幸你还有一颗仁爱之心,只可惜我已经没有了。” 他深墨色的瞳孔之中,有面前这个笑容如风的好友的倒影:“对我而言,人和人之间地关系,只有有关系和没有关系两种。” 乔不遗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被他反驳而显得不高兴,他只是试着去理解他的话。他的直觉告诉他,阿旭还有很多心事,他只有一步步地去试着了解他,才有机会真正改变他。 三人之中,阿旭承诺过保护叶子,他则在心里承诺过要一辈子守护他们两个。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也许即便他也在场,还是无法阻止阿旭被带走的命运,但至少,他做了努力。那样在十年之后,再遇见阿旭地时候,看到他变得冷漠无情时,他不会那么自责。 说到底,他是想能够力所能及地弥补什么。 “所以,我和叶子属于跟你有关系地人?”他问道。 “是的,”朝旭点了点头,“我只关心跟我有关地人,无关的人,是生是死,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他冷冷地笑了。却没有进一步去解释为什么他一定要这样去界定他与别人的关系。 他爱他冷清的落夕榭和十二雪的沉默远远多过爱身处人群。人心复杂而浑浊,而不同的人在交往过程中纠结着的情感更是像乱码一样不遵循任何逻辑。 当你面对一个人,虚伪地微笑,聊着无关痛痒的家常时,笑脸面具背后是无边的寂寞。不是一个人站在旷野之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寂寞,而是身处喧嚣杂乱的人群之间却不知何去何从的寂寞。 于是,他选择前者。不是自傲自负不愿与人群为伍,而是害怕那种连真实的寂寥都不敢表现的感觉。 其实他从来不是太坚强,而是太脆弱。不是不想去拥有,而是害怕失去。 可是,乔不遗和阮叶是一个意外。一个存在于有关系和没有关系之外的意外。 他们的存在,是既定的,无法逆转的,也是他拼命想要维持的。 因为,他是阿旭。他们是阿布和叶子。 第一百六十八章 秘密囚牢 乔不遗找到的是不是割喉刀撒良满的破绽,还有待考证,但是,在目前案情胶着没有一点进展的情况下,倒也不失为一个追查方向。 赵石那边很快就开始着手调查,希望能从割喉刀原来犯案后,是否那周围有澡堂曾经在案发后不久,接待过一位外貌特征类似于撒良满的人。 而落夕榭之中的朝旭,却已经得到了十二雪更早一些的回禀。 她们已经逐一核实,所有曾经发生凶案附近的二十公里范围之内的澡堂,并没有哪个老板接收过这样的人。 不用担心这些老板之中,是不是有人说了谎。因为,酒色财气落夕榭都给得起,撒良满能收买得到的人,落夕榭同样可以收买。 “阿布,看来这次,你猜错了呢。”朝旭漫不经心地低语着。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摊开、握紧,握紧、再摊开……半晌,才意兴阑珊地对一干侍女挥了挥手,让她们如数散去,只留下妙雪一人侍奉于侧。 “妙雪。” “在。”妙雪立刻上前一步,她的眼前不由划过那日,他拥着自己的一幕。也许是因为她关于她和他的记忆太少了,亦或那一幕来得太突然,消失地又太突兀,所以她才禁不住一再回想起来。 “密切注意撒良满下一次作案,随时来报。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他低声地道。 “嗯?”一反往日的立即应下,妙雪微微昂头,似乎不是很明白朝旭的意思。 朝旭却看也不看她一眼,慢步走开,只抛来一句:“我希望可以在六扇门去到案发现场之前,可以先去那里一趟。” 妙雪慢慢地站直了身子,看着朝旭离去的身影。慢慢地抿紧了嘴巴。 公子怎么了? 回到自己房间的朝旭,站在窗前,凝望着外面的风景。 落夕榭真是个漂亮的地方。 只可惜,太空洞了。 他地嘴角露出一贯的、带些讥诮的笑容,冷冷地看着窗外,落夕榭好像被时间遗忘了。那么多年,外面的世界千变万化,身边的一切物是人非。只有这里,依旧是美丽到可以用精致来形容。也冷清到用极致来描摹。 十几年前,这里住着的那几个人,是不是也无数次地这样站在落夕榭的某个角落,凝望着这美丽而空洞的一切,心里想着如何逃离? 都是不甘寂寞地人哪!呵呵,所以。那个人才会不顾一切地寻找他们藏身的地方,然后又不远千里地赶去荷谷,将他地儿子带了回来,并且,是以拿那女人的性命相要挟。wap.1 6k 真正的寂寞不是向来都是一个人,而是曾经有过相伴岁月后随即而来的独处,那简直一分一秒都叫人难以忍受。 莫莫离开了他。他是如此。 那十几年前,那个一向宁可他负别人,也决不允许别人负他的狂傲男子,更是如此。 即便是对待那个他尚在腹中就取好名字,要叫阿旭的儿子。也是这样。 朝旭闭上眼睛,努力不让自己去回想那个改变了他一生地地下室。 那个阴暗的,永远散发着腐烂和潮湿气息的地下室,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囚牢,也是他心里的禁忌。 他的脊梁发凉,每次。只要一回想起那个地下室。他就会一身冷汗。 他的眼神有些慌张地扫过房间桌下地一块地砖。虽然,那块平整的地砖与别处无异。可是,他却清楚地知道,只要他推开那张桌子,在那快地砖上踏上三次,那地面就会好像一个沉睡的猛兽忽然行了过来一样,张开一个黑洞洞的口子,好像要将人完全吞噬一般。 而从那黑色的洞口进去,沿着窄而小地石阶拾级而下,会来到一条长长的过道。在那过道的最顶端,是一个囚笼。 朝旭感觉自己的记忆就好像被火舌烫到了一般,立刻缩了回来。 可是,他的眼前,却还是无法逃避地浮现出那囚笼。 在那囚笼之中,有着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还是一副少年身材,身上有不算名贵的普通衣料,经过岁月地侵蚀,已经变成一块块发黑发绿地布片,松散凌乱地盖在嶙峋白骨上。那布料上绿色的地方,是因为地下室长年不得阳光照射,潮气过重引起地霉斑。而那黑色的地方,则是血迹。 因为,如果能够把那个尸骨平翻过来,就可以发现,在他的曾经的胸腔处,现在的肋骨上,插着一把小巧的匕首。 虽然历经多年,那匕首依然锃亮,散发着森森寒光。 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朝旭的喉咙不由发紧,他张开口,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咙,而他精致的五官此时也扭曲起来。 “哥哥,你在吗?我进来了。”伴随着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朝旭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来人是紫罗。 朝旭就好像是一条离水太久的鱼,濒死之际却又忽然被放入水中重获自由,他不由满身冷汗,拼命呼吸。 紫罗被迎面见到的朝旭的样子吓了一跳:“哥哥,你怎么了?” 她第一次见到表情这样恐怖的他。 朝旭却不悦地问道:“妙雪呢?我说过,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紫罗被朝旭严厉的语气说得一愣:“我不是故意的,以后我会注意的。”她低下了头,心里闪过的,是乔不遗温暖的微笑,为什么,哥哥就不能像乔大哥那样呢? 朝旭冷哼了一声:“冒冒失失进来,有什么事情?” 紫罗本来见惹得朝旭不高兴了,心里的话不知该不该说。 朝旭见她皱起秀眉,轻轻地咬着嘴唇,似乎真的有什么烦心的事情:“怎么了?”他出声问道。 “哥哥,你帮帮我!”紫罗心一横,上前一步。 朝旭不着痕迹地避开紫罗想要拉自己的手。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她倒是很少会向自己求救,不知是怎样的事情。 “我……我喜欢乔大哥,可是他说只把我当妹妹。哥哥,你帮帮我。”紫罗目光灼灼地看着朝旭,仿佛他是她最后的救星,“我……我真的很喜欢他。” 对上紫罗急切而信任的目光,朝旭沉吟了片刻:“你不要着急,我会帮你的,放心。”他的声音像是有什么蛊惑力,瞬间就让焦躁委屈的紫罗,安下了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 被害共性 再次听到割喉刀的消息,已经时隔半月之久。他果然如同朝旭所说,不断地在缩短犯案的时间,而且,也越来越明目张胆。 原来,他几乎都是在深夜或者是刚刚入夜才会去杀人,但是这次,他居然选在了白天。 十二雪的飞鸽传书十分及时,朝旭在看到信的那一刻就立刻起身往案发地点赶去。终于,他赶在六扇门的捕快之前,到了现场。 看守现场的是当地衙门两个年轻的捕快,似乎从没有见过这么血腥的杀人现场。朝旭从围墙跳进来时,看到的是他们正站在外面,相互扶着对方的肩膀,不停地干呕。 一阵微风吹来,朝旭几乎能闻到他们呕吐出来的酸臭味。 他不由皱了眉,轻轻一跃,在围墙的内侧落地。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的杀人现场的场景的话,那就是脏。 不要期望朝旭会对那一家死去的人存有怜悯之心,那满地的血,那些人死去时脸上惊恐凝固的表情,都引不起他任何的共鸣。他不是乔不遗,没有那人的慈悲为怀。 看着整个案发现场,他除了脏之外,想到的另一个词就是乱。 以撒良满的武功,这些平民百姓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刀解决一个不在话下,他何以会任由这些人四处逃窜呢? 朝旭看着满院之中,随便朝那个方向望去,都能看到尸体,以及满地红得耀眼的血液。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那些干涸的血液,就好像是劣质的水彩,在地上四处晕染,然后被风吹干。 即便退一步讲。撒良满以杀人为乐,他享受那种一步一步逼近目标,然后再夺取对方性命的过程,他也可以先将他们封住穴道,然后一个一个地解开穴道,玩他喜欢的猫捉老鼠的游戏。 然而,这眼前地乱,乱得太巧了。就好像是故意要给人营造出来这种感觉似的。 朝旭冷笑着跨过一具斜趴在大堂门槛上的尸体,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身处这横尸遍院的尸体之中。他倒是坦然不已,好似周围是怎样的光景都与他无关。 他来到大厅,看着墙壁上的已经干掉的血字。杀人者,割喉刀。 在那墙壁旁,有一团被扔弃的破布条,沾满了鲜血。 很明显。有人曾经用它裹住剑或者其他长细地器具,沾着血,在墙壁上写下了这些字。 而这个人,无疑就是撒良满。 可是,为什么呢? 朝旭始终想不通他要写下这些血字的理由。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他举起自己地右手,伸出修长的食指,隔空。描摹着那六个字。他听见有的脚步向这里而来。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 回到落夕榭花了他一天的时间。 紫罗自从那次听了他的话,便一直在落夕榭,见他忽然出去,却又忽然回来,本想问他做什么去了。终究没有问。 她只希望,乔大哥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其他地事情,她无暇顾及。 又隔了一天,乔不遗才出现。 “阿旭,割喉刀又犯案了。赵石来找我们去现场。可惜你却不在。”乔不遗见到朝旭,立刻对他说起此次撒良满又犯下的案子。 朝旭装作不知情的样子:“是吗?现场在哪里。我去看看。”他语气淡淡地道,与平时并无不同。 倒是硬要跟过来的阮叶好奇地多了一句嘴:“阿旭你之前去哪里了?我问紫罗她也说不知道。” “我去外地办点事。”朝旭一语带过,只是又问乔不遗:“你们在那附近的澡堂伏击撒良满了吗?” “嗯,”乔不遗语气有些懊丧地道,“可惜他根本就没有出现。” “走漏了风声?”朝旭问道。 乔不遗缓缓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是,估计是我猜错了。” 朝旭轻轻颔首。 乔不遗想到那些死不瞑目的尸体,心里就会犯堵。 “我想,我找到了这些案子的一个共通点,虽然,不是什么杀人后地破绽。”乔不遗的语气有些沉重,丝毫不见有了新发现的开心。 “什么共通点?”朝旭不由问道。他的脑海之中,瞬间将整个案发现场有筛过了一边,依旧没有什么新发现。 难道自己遗漏了什么线索?他的心中一沉。 乔不遗只是满怀信任地对他道:“我将那些案卷都已经看了很多遍,我想我们忽略了一个很重要却又很显而易见地地方。” “被杀的人。”乔不遗薄薄的双唇之中,轻轻地吐出了这几个字。 阮叶看看他,再看看朝旭,很好,非常好,她现在一句也听不懂。她不光听不懂,连问也不知道该从哪里问。 不过,好歹明白他们在讨论的是案子就行。她无聊地打了个呵欠,外加没什么形象地伸了个懒腰:“你们喜欢猜来猜去就继续吧,本小姐不奉陪了。”她瞥了一眼坐在不远处一个人喝茶的紫罗,真是奇了怪了,她怎么就那么安静,不像她的风格啊。 一边想着紫罗怎么会变得那么反常,阮叶一脸灿烂笑容地凑了过去。 乔不遗见阮叶走开,心里其实是松了一口气地,他不是很喜欢她对这些事情感兴趣。他自己调查,深知其中折磨人地地方,不想叶子也跟着搅了进来,毕竟,她是个多么心软的人,他比她看得清楚。 只是,如果他知道,此时,他跟朝旭说地话,会埋下那样的恶果,他也许,会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看起来对自己很叶子都很特别的阿旭。 那时的他,只知道这个阿旭,和原来不一样,却不清楚,这个阿旭,其实和原来已经不同。 而不一样和不同的差别,就在于…… “我发现,不管被害人的数量是多是少,年纪是老是少,可是,唯独,缺不了的,是年轻女子。”对眼前之人依旧信任的乔不遗说道。 在他说话的同时,那些听妙雪禀报过的案情也一一在朝旭脑海之中飞快地闪过,所以,乔不遗的话音刚落,他就接着道:“并且,是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乔不遗肯定地点了点头:“是。” 第一百七十章 红白分明 把自己想象成犯人。 朝旭闭起眼睛,慢慢地向前走。 这是一片偏僻的小镇,朝旭在夜色之中,随性地走到了这里。 他的心里莫名的烦躁着,因为他猜不出来,为什么被害人里,都有未出阁的女子。这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对割喉刀而言,这些女子肯定有什么特别吸引他的地方。 可是,他一点头绪也没有。 他的眼前浮现出乔不遗淡定的笑容。为什么,这个和自己一样接触着这些案件的人,会还能保有那样的笑容?他想起自己说想不出破案的方法时,叶子信誓旦旦地对他说他肯定想得出,因为----“因为你是阿旭啊。” 是么?因为自己是阿旭。 朝旭的嘴角微微扯了一个弧度,似是冷笑,却又偏偏温柔至极。 好吧,既然叶子相信阿旭,那他自然不能让他失望----毕竟,他这一生追寻的,不就是变回那明朗少年的本来面目吗? 他的脚步有些凌乱,他把自己想象成撒良满。因为要去杀人,撒良满的心情应该有着些许激动。是的,他有点激动,但是只是一点,因为毕竟杀人这事情,他常常在做。这就好比第一次去见约好的恋人,心情肯定是以后无论哪次都无法比拟的。 朝旭慢慢地走着,他在找一家宅院,一家大大的宅院。。wap,16k。这里面应该有老有少,当然了。还有未出阁的年轻女子。 他慢慢地走着,气息有些紊乱,但是轻微到不被察觉。 他终于在一家大宅前站定。 他想起赵九那张刻满风霜地脸,仿佛又看见他不动声色的样子:“把你自己想象成杀人的人,体会他的心情。”那苍老沙哑的声音似乎萦绕在朝旭地耳边。回之不散。 不是余音袅袅,而是魔音连连。 逃不开的魔咒。 朝旭站定在这宅前,开始绕着它打转。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话,语气就好像当初他在蓝家大院那片废墟上,对蓝况说的那些话那样温柔。 “你自幼出生在一个尊荣无比的环境。你出生前,你一辈子的生活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你不用为衣食钱财而担忧,你不用为被人低视轻贱而恼火,你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怎样尽可能地享乐,锦衣玉食、古玩宝马、醇酒美人你都已经得到了,而且玩厌了。声色犬马的日子对你而言,已经仿如嚼蜡。你想找一点新鲜的刺激。” 似乎是因为默念地太过专注,朝旭地呼吸有些急促起来。他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明月,好似玉盘一般。那柔和的月光,照遍了大地,却独独找不到他所站着的这一处角落。 他穿着那一身华美的白衣,淡月色的花纹就好像刻意在自嘲被月光所抛弃。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他看起来,就像是来自阴冥的幽魂。 月朗星稀。月亮那样明亮,星星自然稀少零星。 月亮是命运循环的齿轮,星星是人死后的灵魂,陨落的流星是人灵魂毁灭地轨迹。人们却对着这么悲哀的东西许下美好的愿望。 所以,那些美好的愿望才从来没有实现过。 朝旭地脑海之中,恍惚浮现一个场景。 一个脏兮兮的孩子,跪在一个臭水沟旁,虔诚地看着流星划过天空,用小小的声音道:“求求你,老天爷,我只要一个馒头。” 朝旭脸上的笑容又深了几分。真是个可笑的场景哪。 如果许愿就可以得来食物,天下就不会有那么多耕种的农夫了。 因为,人这种动物,是不会放过任何可以不劳而获的机会的。 拉回心神,朝旭将自己地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这案子上。 他继续一心一意地将自己看做撒良满来对待。他自言自语着,跟自己继续对话。 “于是。有一天晚上。无聊至极的你,站在这个大户人家的门口。也是这样月色迷人的晚上。你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你现在惟一未做过的事情就是杀人。说不定这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试一试呢?” 他慢条斯理地对自己道,仿佛是和自己心中地另一个人在对话。 只是,那即便只是低语地声音,却好似充满了**力一般,一点一点地蚕食着他的理智和冷静,将他引向深渊。 “好了,机会来了,去吧,去把这宅子里地人杀得一个都不剩!” “好了,机会来了,去吧,去让这宅子里,血流成河!” “好了,机会来了,去吧,去用这宅子里的人的鲜血,写上六个字----杀人者,割喉刀!” 朝旭的眼中有光芒闪亮着,他的容颜越发清亮起来。他的双眉长入飞鬓,他的双目流光含情,他的薄唇微抿成线,他的步伐越发轻盈。 杀人吗? 还是,不杀? 他的眼中闪着孩子的天真,这些人该不该死呢? 如若,今日的这家人不死,那么,不久之后,还会有不知多少家人家像他们这样死去。 这样说来,这些人倒是死得其所了,呵呵。 他轻笑着,眼神温柔至极,看着那紧闭的大门,随即抬眼看了看悬于大门外两侧的大红灯笼。那灯笼的颜色深深地刺激了他的双眼,他却好似被吸引住了一般,红色,真是喜庆的颜色。 血液也是红色的,也能……叫人愉悦。 他轻轻地踏上了那大门前的石阶。 这家人的性命,是抓住撒良满的代价。 阿布,幸好你不在呢,因为,听见你那番看重人命的论调,我觉得……很烦。 任何事情,都会有它的代价。 朝旭终于走到了大门前,他轻轻地扣了扣那圆形的铜环。 有人来开门,他礼貌地笑了笑,然后,举起了屠刀…… 原来老天爷也是在帮他的,本来晴朗的夜空,忽然阴云密布,下起雨来。 从那家宅子出来时,天已经快要亮了,雨却变得大起来,无休无止泼洒在这个安静的小镇上。 一道闪电把整个四下照得通亮。 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陈溪桥一人踽踽前行。他身上的血迹正随着泼在身上的雨水,变得越来越淡。 可惜,白是白,红是红,再淡的颜色,也依旧一眼看得分明。 朝旭却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越来越深,笑声也越来越大,他笑得几乎弯下腰去。 他终于,发现了割喉刀的秘密。 然后,不知是不是呛到了雨水,他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嗽到近乎干呕。 第一百七十一章 拼出你的模样 “叶子,如果,我不是我了,你还喜欢我吗?”朝旭这样问坐在一旁吃葡萄的阮叶。 后者听了他的话,愣愣地看了他三秒之后,跳了起来:“啊,我刚才那个葡萄没嚼就吞下去了,咳咳咳……” 朝旭一愣,随即忙起身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帮她顺气。 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将那卡在嗓子眼儿的葡萄吐了出来,阮叶无比哀怨地看向始作俑者:“阿旭,你干嘛忽然说这么奇怪的话。” 朝旭却只是淡淡地道:“怎么奇怪了?” “就是……”阮叶话说到一半,声音却陡然矮了下去。 “就是什么?”朝旭的眼中有着促狭的笑意,凑近她的脸庞,问道。 阮叶白了他一眼:“别想怕我说。” “说什么?”朝旭不动声色地问。 “我喜欢你呗!”阮叶一时不察,话一脱口就懊悔不迭。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弯起嘴角的朝旭:“你满意了吧。” 朝旭的笑容格外灿烂:“满意。” 他的眼神忽然之间变得有些悠远:“叶子,这样才公平。” 阮叶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什么公平?”她觉得阿旭的样子很奇怪啊,而且一直再说奇怪的话。 “因为我也喜欢你。所以,你必须喜欢我才公平。”朝旭平静地说。一路看文学网就好像他现在说的话题是,我给了一枚铜钱,所以。你应该给我一个烧饼。 阮叶只是呆了呆,还未等她开口,朝旭接着道:“你知道紫罗喜欢阿布的事情吗?” 显然还没适应过来朝旭地话题大跳跃,阮叶茫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点头:“我知道。” “那。是不是阿布也应该喜欢紫罗才公平呢?”朝旭柔声地问她,他轻轻地抚摸着她长长的头发。 阮叶拍开他的手,头一偏:“别把阿布给我梳的头弄乱了。” 朝旭的手不由一僵,他默然地将手收了回来:“好。” “你说公平,可是,强扭地瓜不甜。”阮叶认真地对他说。 “强扭的瓜不甜?那你是觉得阿布不喜欢紫罗吗?”朝旭扬起双眉,阮叶感觉他问自己的语气,就好像是已经确定阿布喜欢紫罗。 “我不是这个意思……”阮叶摇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阿布喜欢紫罗这个认知之后,她的兴致忽然不高,就连说话都有些意兴阑珊。 朝旭冷眼看着她掩不住的失落,接着道:“如果阿布也喜欢紫罗,你不为紫罗高兴吗?” 阮叶怔了怔,随即点了点头,勉强笑了:“当然高 朝旭就好像没有看出她情绪不高似的,只是微笑着道:“我想你也是高兴的。。wap,16k。” 阮叶低下头,过了会儿却抬起头来。似乎想起了其他的什么问题:“你说你喜欢我?” 朝旭点了点头:“不要告诉我,你到现在才听明白。” 阮叶却有些刻意地不想去弄清楚这“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 仿佛是为了扫去心中一直停留在阿布喜欢紫罗这件事情地隐隐失落,她抬起头来:“你怎么证明你喜欢我?别忘了,”她坏笑地靠近他的耳朵。“你不光跟莫峰雪有故事,还在落夕榭藏着十二雪哦。” 虽然阿布喜欢别人,这件事情让她有些吃味,可是,人生乐趣很多,何必总去想不开心的事情?她阮叶向来豁达得很。 而且,话说回来,被阿布那么毒舌的家伙喜欢。每天被他拿歹话当情话轰炸,也没几个人受得了。 朝旭双眉之间,有哀伤一闪而过,却快得仿佛闪电,阮叶心思本就不在他身上,自然察觉不出。 “莫莫跟你很像。”朝旭轻轻地道。“真的很像。”他几乎是喟叹。那个精灵一般的女子。心思剔透,却那样信任自己。恰到好处地迷糊着,让人无法不去亲近。 他看着阮叶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就好像在她的身上,探寻着另一个人的身影。可是,当初,他不也是在那人的身上,找着一丝半缕跟阮叶相同或相近地气息吗? “阿旭?”阮叶看着忽然开始沉默的他,不由去拉了他的衣袖。 “嗯,我当初以为她是你,可惜,她不是。”他淡淡地说,脸上没了原来戏谑的表情。 不远处地妙雪,看着朝公子的口型,已经明白他在说什么。她看向一旁依旧一脸不明所以表情的阮叶,眼中有怨毒之色越来越深。 “呃?”阮叶根本有听没有懂,不过,照阿旭这意思,他把人家姑娘当自己的替代品了?哎,难怪人家要离开她,换了自己,也铁定受不了。 你说,上天忽然给了你一个这么秀色可餐的意中人,而且这个意中人对别人都很冷淡,只对你一个人温柔,这生活绝对不是幸福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但是问题是,你后来知道原来人家不过是把你看做另一个人,搞了半天对你的好,其实都不是真正给你的,这事儿估计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可是,那自己岂不是也成了阿旭欺骗人家感情地半个帮凶? 那,阿旭,你是把莫峰雪当做我来喜欢的吗?这喜欢是什么样的喜欢? 朝旭却没给她机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妙雪,随即对阮叶道:“她也是十二雪之中的一个,你看她有什么特别地吗?” 妙雪立刻低下头来,但是朝旭地话她也明白了----只是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却不明白他这么说地意思。 “她……”阮叶挠了挠头,“她特别的漂亮。”原谅她吧,她跟她不熟,只知道她绝对比自己好看。 妙雪在心里轻蔑地笑了,阮叶,这落夕榭的十二雪,你又及得上哪个漂亮? 朝旭也笑了,他拍了拍阮叶的头:“你难道没有发现,她的眼睛跟你很像吗?” 阮叶一愣:“像吗?” “嗯。”朝旭肯定地点了点头,“十二雪,每一个人都有跟你相像的地方。”他深切地看着阮叶,“她们都是你的替代品。可惜,这么多的她们,却拼不出一个你。” 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脸庞边缘描摹,似乎要将她的样子画出来一般。他的眼神那么专注,心无旁骛,似乎这是他此刻最重要的事情。 妙雪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掌心的肉中,她却丝毫不觉得疼。 阮叶却显然一愣,然后欣喜若狂地抓住朝旭的手:“阿旭,你是说,我的五官能拼出这么多个绝世美女?” 后者明显在一瞬间石化了。 阮叶却一再摇着他的手:“是不是?” 朝旭终于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了:“叶子。”他有气无力地道。 “嗯?”与之对比鲜明的,是某人兴奋不已的声音。 “我很想掐死你。”朝旭皱着眉说道,随后,自己却忍不住笑得弯了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瞒情 乔不遗远远地,就看到朝旭那满面笑容的样子,还有旁边站着的叶子,也是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他的脚步一顿,随后也微笑着走了过去:“在说什么?” 叶子一愣,正要兴高采烈地开口,却被朝旭掩住了嘴:“叶子,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就好。” 叶子转而看着旁边向她笑着的朝旭,因为忽然被他环住腰身,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上来的气息环绕着自己,她不由一愣,本要脱口而出的话,顿时咻地钻回了肚子。 乔不遗见他们这样亲密,心头有一丝黯然掠过。 朝旭倒是微笑着问他:“阿布,来找紫罗的吗?” 阮叶一听这话,也不由自主地朝乔不遗望去。 乔不遗怔了怔,道:“不是,我是来找你的。” 朝旭脸上的笑容隐去了一半:“又出案子了?” 乔不遗颔首:“不知道割喉刀为什么会忽然将作案的频率加快,”他的眉毛皱起来,好看的面庞上,挂着的是些许担心,“我和赵石原本预计他起码要再休息十天的。” 朝旭不由在心中冷笑,这些不相关人的性命,你看得这样重吗? 他不动声色地道:“我忽然想到一个关于被害人之中,都有未出阁女子的可能,但是仔细想想,又有些荒谬。。http://.16k。”乔不遗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但说无妨。” 朝旭低头,似乎犹豫了片刻,这才道:“我觉得。问题出在血上面。” 阮叶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此时一愣:“血?”她皱了皱眉,走开了。她向来是不怕脏的野孩子,但是血腥的东西,自从她被毛伟捉去之后。她开始下意识地恐惧起来, 乔不遗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劲,暗怪自己怎么没注意,她上次受了那么大地惊吓,她装作没事,自己就真把她当做没事了。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 “我们一会儿再说。”他对一旁的朝旭说道,然后低头。柔声地旁边的阮叶说道:“叶子,我们去看看紫罗,好吗?”他想的是,自己和阿旭还要讨论案情,紫罗和阮叶一向玩得来,这会儿要想引开叶子地注意,只有她了。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番话听在叶子耳中,却是另一番理解。 难道。阿布真的喜欢紫罗?这个念头在阮叶的心里一闪而过。 乔不遗陪着沉默的阮叶来找紫罗。他以为阮叶是因为刚才听到的话,而没心情说话。阮叶却又以为他是想去见紫罗,不想跟自己说话。 原来,他说不是来见紫罗。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也是骗人的,连案情都可以先放一边,也要先去见她。 你见归见,何必拉起我一起来。 阮叶的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酸涩。她从来没有尝过这般滋味,就好像吃了一个还没成熟地柿子,不光酸得叫人难过,还涩得舌头都变得很重。连开口想要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紫罗,你在吗?”乔不遗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开了,紫罗欣喜的脸庞出现了:“乔大哥,你……”她的话随着看到乔不遗不是单独一人,旁边还站着叶子,便戛然而止。 乔不遗见她迅速冷下来的脸。只当她还在气自己那天语气那样重。此刻自己还想请她帮忙陪伴叶子,不由有几分尴尬。张了张口,却也说不出什么寒暄的句子。 阮叶见他们见了面,却只是望着对方,都没了言语,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多余的人。 她从来不曾有过这样的感觉。她一直觉得,在阿布的生命里,一共会存在的两个女子,必然会存在地两个女子,一个是娘亲,一个就是自己。 可是,什么时候起,阿布已经离她那么远了?大概是从离开荷谷的那一刻开始,今天的一幕就已经预写好了。离开了荷谷那个遗世独立的地方,阿布身边,当然会出现别地女子。 这是必然的啊,自己之前不也还开他玩笑,说他在外面说不定就讨个媳妇安家了。只是,这会儿,自己的胸口怎么那么酸涩呢?就像一块千斤重的磨石压在了胸前一样。 娘亲说,老天爷是公平的,有得必有失,那她重新找到了阿旭,所以现在阿布就开始和自己渐行渐远了吗? 阮叶看着他们,慢慢地,几乎不可察觉地向后退了一小步。 一个是自己兄长一般的男子,一个是自己的好金兰,他们站在一起,也是很登对的。 她还是,不要在这里碍眼好了…… 可是,一只温暖有力地手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惶然地抬头,对上的是那双温柔至极,黑墨点漆般的眸子:“叶子,过来。” 乔不遗看着反应奇怪的叶子,心下有些担心。她忽然这么安静,莫不是又想起在毛伟小屋见到的那一幕了。 他几乎是同时地想起,当时自己担心将要失去她那一瞬地心凉。 他有些不安地将她朝自己地身边又拉近一些。 紫罗冷冷地看着他的动作,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地阮叶,然后抬起头来,望着乔不遗的时候,却又是一副笑语妍妍的样子:“乔大哥,叶子,快进来吧。” 乔不遗见她这样客气,倒有些暗怪自己想太多,还不如一个女子心胸豁达:“我不进去了,阿旭还在等我去商量事情。叶子今天来了还没有见到你,我们谈事情她也插不上嘴,所以来找你聊聊。” 阮叶一愣,他不是来找紫罗的?而是,特地送自己过来的? 紫罗笑嘻嘻地拉了叶子进屋,随即对乔不遗道:“乔大哥,你去忙吧,我正好有不少话要跟叶子说呢。” 乔不遗微笑着点点头,见紫罗心无芥蒂的样子,心里也轻松了不少,他朝站在门内的叶子笑了笑:“我和阿旭说好事情了,就来接你回家。” 阮叶点点头:“嗯。”真奇怪,为什么知道他不是真的来看紫罗,自己心情反而高兴了?她悄悄看了看一旁的紫罗,心里有些内疚。 乔不遗见阮叶似乎不是很想说话,便朝紫罗含笑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阮叶,这才离开。 紫罗转过身,对阮叶道:“你来得正好,我这里有差人去香糯堂买的新式糕点,快来尝尝。” 阮叶见紫罗这样招呼自己,心里的内疚不由扩大了几许,忙摆出十二分感兴趣的样子:“在哪里在哪里?我正好饿了。” 看中转身去桌子上找糕点的阮叶,紫罗脸上的笑容冷了下来。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同病相怜 “小姐,我们各取所需。” 妙雪清冷的话在紫罗的耳边响起,就好像一阵冷风,让她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 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梳妆台前那个放首饰的小盒子,那里面有妙雪给她的“宝贝”。 “你不觉得,乔公子对你那位好姐妹的关心,太多了吗?”妙雪的话在紫罗的耳边回响,她那不紧不慢的声音却听得紫罗一阵心慌。 紫罗在心中苦笑,她现在,只要听到关于乔不遗三个字的话,哪一句不心慌。 那个风度翩翩,温柔儒雅的男子,那样优秀而平易近人,可是,却不喜欢自己。 那天,被他拒绝,自己简直无地自容,就连他是怎么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她原本以为,他说不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是啊,只是……说不定…… 其实,自己心里隐约也是知道,他可能是不喜欢自己的,却依旧傻傻地向他表明心迹。 自那天之后,她就整日地这样坐在房间里,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茶饭不思。 茶饭不思,是因为她的心就那么大,可是已经装满了对那人的思念,哪来的地方再去装下别的琐事? 只是,自己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连向来不亲近自己的妙雪都看出了她的心思。。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当妙雪端着茶点进来时,自己根本都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谁知,她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放下东西就走,而是将东西放在桌子上之后,来到在自己的对面,坐了下来。 “小姐。”她轻声地叫了她一声。 紫罗抬起头来,勉强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什么事情?” “我知道你在烦恼什么。”妙雪神秘地笑了。 紫罗却因为被人看穿了心事。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狼狈:“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猜测我地心思了?”她冷笑着看向妙雪,骄傲而倔强地昂起了头。 虽然,在那个她爱的人面前,她几乎要低到尘埃里去,可是,她却依旧有她的尊严。虽然,最后。那个人还是拒绝了自己,可是,她却依旧希望自己可以y保有心事的权利。 妙雪却丝毫没有被她的语气骇住,反而轻松地笑了笑:“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同病相怜,我们深爱地男子,却都不喜欢我们呢。” 紫罗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不要把自己说得很特别,这落夕榭的十二雪通通都是同病相怜。十六k文学网” 妙雪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道:“也许你说的对。”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却只是挑了挑眉,不再出声。 紫罗见她不说话。反而看了她好几眼。平时从不与你交流的人,却忽然跟你说起你心底本是最隐秘的事情,任谁都会觉得不同寻常。 何况,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十二雪之中性格最冷淡的妙雪。 “你也喜欢我哥哥?”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妙雪露出些许苦涩的笑容,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这笑容之中,掺杂着怎样半真半假地复杂心情。 “真是看不出来。”紫罗语带讥讽地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和她们不同呢。”确实,她是十二雪之中,自己唯一一个不敢肯定她是否喜欢着自己哥哥的人。因为。与其他的人相比,她似乎永远都很理智,永远都很冷静。 不过,回过头来仔细一想,如果不是因为喜欢哥哥,她何必要留在落夕榭呢?付出听力的代价。不是只是单纯地为了报恩这么简单吧。 “我跟她们是没有什么不同。”妙雪淡淡地道,似乎并不在意紫罗语气之中对自己的瞧不起。“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却跟别的喜欢公子的侍女表现得不同,是吧?” 紫罗很想嗤笑一声,说一句:“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不感兴趣。”但是事实上,她却点了点头,因为,她真的是有些好奇了。 如果说,刚才的她,还全心全意深陷在乔不遗拒绝自己这件事情上,那此刻,忽然跟自己说了一堆话的妙雪,已经成功地转移了她地注意力。 妙雪站起身来,为紫罗倒了一杯茶,这才接着道:“要是我跟其他人一样,那么现在,我就不会是最为公子信任的妙雪了。” 紫罗一愣,却听妙雪进一步地说道:“因为,我知道,在我无法确保让公子爱上我的时候,我要是与其他的十二雪一样,将喜欢写在眼里,写在脸上,在言行之中表现出来,那我能得到地,只有他的疏离。” 紫罗听着妙雪的话,不知怎么地,就想起了乔大哥那忽然变得遥远的笑容。从她对他说:“我喜欢你”的那一刻起,他们的距离忽然被拉得无限远。 难道,自己真的太过急迫了,才会让他们连朋友都快要没得做了。 她有些感悟地看向妙雪,觉得她说这番话好像也是在指点自己。 “小姐,我说了,我们是同病相怜的人,我们喜欢上地人,都不喜欢我们。”妙雪一边说,视线一边不着痕迹地在紫罗脸上逡巡。 看到紫罗失落和沮丧的神情之后,她又加了一句:“应该说,他们都喜欢别人。” 紫罗猛然抬起头来,妙雪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她心里本就有的一个疙瘩,刺激地更加大起来。 “或者,应该说,他们喜欢上同一个人。” “不会的,叶子跟乔大哥和我哥哥都像兄妹一样。”紫罗拼命摇头,可她的语气却那样苍白无力。 妙雪宛然一笑,一针见血地道:“我又不曾说,那个人是谁,你怎么就知道她是叶子呢?” 紫罗语塞,随即辩解道:“因为他们共同认识并且熟悉地,不是我,就是叶子啊。” 妙雪叹息了一声,几乎是带着怜悯地眼神看向她:“小姐,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你比我更加清楚,乔公子和公子对阮叶有多好。” 紫罗却还是道:“那是因为,他们就像兄妹一样,从小一起长大。他们要是,不对她好,那才反常。”她这么说,倒好象再拼命说服自己。 妙雪摇了摇头:“是吗?问题是,他们对她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呢……” 第一百七十四章 斩情丝 “你……什么意思?”紫罗看着妙雪,觉得她这样说穿一切,一定有着什么目的。 妙雪笑了,她本就容颜绝色,这一笑,更是多了万般风情,只可惜,她不常笑,不然这落夕榭只怕更美,毕竟景色的美,是静止的,美人的美,才是多变而多姿多彩的。更可惜的是,她此刻的笑容之中,有的不是柔情,而是冷绝。 只是,紫罗毕竟单纯,哪里看得出她的心思。 “我是特地来给你送一样宝贝的。”她笑着对紫罗抛出饵。 “宝贝?什么宝贝?”紫罗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问道。 妙雪右手一翻,一个褐色的小瓷瓶出现在她的手中:“就是它。” 紫罗伸手想去拿过来仔细瞧一瞧,可惜妙雪手向后一缩,她扑了个空。 紫罗不由皱起眉,看着妙雪:“不让我看看,我怎么知道它是个什么宝贝。” 妙雪从容地道:“别急。” “这个宝贝,你看不出什么,也尝不出什么。”她慢悠悠地说道。 紫罗一愣,她听得一个“尝”字,不由猜测道:“难道,这里面是吃的?” 妙雪点了点头:“这可是天下难得的好吃的。” 紫罗有些不信地瞥了一眼她手中的那个小瓷瓶:“再怎么好吃,不也就那么一小瓶。手 机 小说站http://wap.16k.c n” 妙雪但笑不语。有时候,要想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不是要说很多话。做很多表情。更多的时候,你越是不说,越是神秘,你想吸引地那人就越是会注意。 紫罗此刻便是这样。她带着些探究的眼神落在了对面这个肌肤胜雪的女子脸上:“话说回来,就算这是什么好吃的。又怎么样?与我何干?” 妙雪将那小瓷瓶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我说它好吃,不是它的滋味有多美妙,而是它地功效有多神奇。” 紫罗好奇地看向那褐色的小瓶子,越看越觉得它真的有些神秘起来:“功效?它是药?” 妙雪点了点头:“是的,是药。”她诡秘地一笑:“这药,对你可是有大大的好处。” 紫罗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我不管你是拿的毒药还是补药,我都没兴趣。”她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一瓶药而已。想她也算落夕榭地半个主人,这落夕榭根本就不缺什么灵丹妙药,难道还要一个侍女拿瓶药来献宝? 妙雪不以为意,依旧微笑着道:“这药,世上就这一瓶,它是我偶然间得来的,遍世难寻。” 要是平时,紫罗大概还真有些兴趣,可是此时她的心情始终围绕着被乔不遗拒绝这件事情上,自然提不起兴趣来。。http://.16k。 见妙雪这般说这药有多稀奇。她也只是挑了挑眉,鼻子里哼了一声,不作其他表示。 妙雪倒也没有半分被人冷遇的尴尬,只是看着那瓶子。感叹万分地道:“这药,我本打算日后,若是情动如劫的时候,自己吃下的。”今天的她,与往常比起来,似乎要伤春悲秋得多,比起以前冷冰冰的样子,倒多了不少正常人的情绪。 紫罗不由多看了她几眼。因为,情动如劫四个字深深地触动了她。这四个字倒真是贴切得很,自己此时不也正是如同应劫了一般吗?要是在遇见乔不遗之前,有人告诉她,她会因为一个男子,而茶饭不思。她肯定嗤笑一声。只当玩笑。 可是,现在的她。真正是跳进了这么个苦不堪言地圈子里呢。 “即便得不到哥哥的心,你也是可以常伴左右的,不至于要寻死觅活。”大概是推己及人,紫罗居然开口安慰起妙雪来。 妙雪扬了扬眉,笑得明媚不已:“小姐这样关心奴婢,倒是让奴婢受宠若惊呢。”她与紫罗说了这么久的话,一直是“你我”相称,只有此时才又分起了“小姐”和“奴婢”。 紫罗动了动嘴角,没有说话。她并不介意妙雪怎么称呼。 妙雪道:“这药吃了不会让人死去地。” 紫罗疑惑地问:“这不是毒药?” 妙雪摇了摇头:“这是毒药,还是补药,全凭吃下它的人,抱着怎样的心情了。” 紫罗冷笑:“毒药就是毒药,补药就是补药,难不成你吃下鹤顶红还能延年益寿不成?” 妙雪道:“这药叫斩情丝。吃了它的人,就会消去心中一起情爱,再不会爱上任何人。” 紫罗乍听这名字,不由一愣,随即像是有感而发:“情丝哪里是说斩就能斩断的。” 妙雪笑着道:“所以我才说,这药普天之下,只有一瓶。” 紫罗回过神来:“所以,你本来是想留着自己吃下,斩断对我哥哥的爱恋的?” 妙雪点了点头:“是。小姐肯定也明白,自己所爱之人不爱自己的痛苦。” 紫罗感伤地垂下头,一声几不可闻地轻叹,从她口中逸出。 “那,你打算把这药给我,是叫我吃下去,斩断情丝?”紫罗反应过来,问道。 妙雪微微摇首:“不是的,我想到了一个更加两全其美的办法。” 紫罗一愣,她竟然猜错了?“什么办法?” “我想请你小姐,把这药喂给阮叶吃。”妙雪轻声说道。 “什么?!”紫罗蓦然睁大眼睛,“不行!”她断然拒绝。 妙雪却恳切地道:“小姐,只要阮叶不爱他们,久而久之,他们自然就会回头的。” 紫罗还是摇头:“你走吧,我当做没有听过你的话,你最好也断了这个念头。我不可能伤害叶子的。” 妙雪将那瓶子推倒紫罗面前:“小姐,你不伤害她,她却迷住了你地爱人,她可曾想过她是不是在伤害你?” 紫罗地眼中露出一丝犹疑:“不行,我不能这么做。” 妙雪轻轻地道:“你想想,你只是断了她的情丝,又不曾害她性命。你可以对她更好些,来补偿她,还让她少受了我们正在受着地情爱煎熬……” 紫罗看向她,喃喃地道:“不会害她性命?” 妙雪点了点头:“不会的。” 紫罗看向那小小的瓷瓶,眼神之中,显现出痛苦的挣扎。 妙雪站了起来:“小姐,我们只是各取所需。要不要这么做,全看您的决定。” 紫罗依旧一声不吭。 妙雪将那瓶子拿起,又轻轻地拉过她的手,放在了她的手心:“这药无色无味,吃下去的人丝毫不会察觉,您自己慢慢考虑,是给叶子吃,还是,最后给您自己吃。她的话,就像是魔咒,渐渐套紧了紫罗的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比 乔不遗来到现场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干呕,无论见过多少次,他还是没有办法像赵石或者朝旭那样,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 朝旭走到乔不遗旁边,看着他唇上微微泛白,低声问道:“阿布,你没事吧?” 乔不遗唇边绽出一丝苦笑:“你比我强多了呢。” 朝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依旧压低声音道:“你觉得看着这些场景无动于衷,就是好吗?” 他瞥了一眼四处横尸的那些尸体,这些人临死之前看着他的眼神,让他忽然猛地一激灵。他不是没有杀过人,只是,他并不嗜杀,也不曾这样杀人杀到满身是血。 不过,一切只是代价而已。 他在心里道,许多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从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点。如果你想要得到某件东西,就要把挡在你面前的障碍统统清除掉。 他别具深意地看了一眼一旁已经开始勘察现场的乔不遗。 乔不遗看着这现场,想起上次的现场,心里总觉得有些怪异。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他看了一眼一旁冷眼旁观的朝旭,不由问他:“你有没有觉得这里有什么地方,透着一股奇怪?” 朝旭看了他一眼,语气波澜不惊地道:“我看这里哪里都很奇怪。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一堆人,横七竖八地死在这院子的几乎每一个角落,地上血流成河。墙上还有作案人嚣张至极的留言,这些都很奇怪。不知道,你说得是哪一点?” 乔不遗一愣,只觉他话中有话,但自己却有猜不透。便淡淡地微笑着:“你说得也对。”他说完,便径自走到赵石身边,向他询问一些问题。 朝旭则在心里想着自己发现地那个割喉刀的破绽。 他记起他回去让妙雪调查的事情。 “公子,撒良满果然有些血液上的痼疾。”妙雪带回来的消息证实了他地猜想。 原来,撒良满以及他所有的族人,都有一种血液方面的疾病。他们的身上不能受伤,哪怕只是手指头被划破一个小口子,那血都很难止住。伤口也很难愈合。 朝旭记得自己曾经听说过,关于这类的疾病,一般都是某一族的人,以及他们的近亲会染上,别的人却不会有事,这种病似乎只是遗传,却不会染给别人。 这跟那些死去地未出阁的女子有什么关系? 这些女子,应该都还是处子。 处子?! 朝旭的眼前一亮。。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巫蛊之中,但凡说到处子,都冠以圣洁、纯净之类的词语。边远地区。到现在都有用活人祭祀天神的做法,而被当做献给天神的礼物的活人,基本上都是处子。因为她们是洁净的,没有被玷污的。 那么。处子的血……当然也是最纯净地。 联系到撒良满的身份,他本就是来自关外的,他的身份也让他有机会来接触到一些巫师,因此,如果有人跟他说过,只要补充处子地血,就可以弥补他先天血液上的缺陷,他会不会试一试? 答案是肯定的。 因为。朝旭确信,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和撒良满是一类人。 对他而言,为了体验撒良满杀人的感受和杀人的目的而去杀人,与撒良满为了弥补自身血液的不足而去杀人,其实性质是一样的。 那些死去地人。都只是他们达成目的的代价而已。 如果他的猜想成立。那么也就不难解释,为什么撒良满要杀那么多人了。 其实。他杀了那么多人,主要要杀的那个人,却只有一个而已。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只是那些保有处子之身地年轻女子。其余地人,不过是掩盖他目的地工具而已。 至于撒良满把现场弄得血淋淋的了。倒不是那种血腥的场面会让撒良满觉得多刺激,只是,他需要把那些血铺展开来,让人没能察觉出,其实,真正流失最多血液,并且血液不在现场的,是那些女子的血。 乔不遗急匆匆地拿了一张纸走到朝旭身边。 “你看,这是捕快们勘察过上次现场的一个发现。”乔不遗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朝旭接过纸,扫了一眼,眉头微微蹙了起来,这是他没有见过的一个符号,有两个圆圈,边上交叠着。 “这是哪来的?”他问道。 “一具年轻女子的尸首旁边,在地上有血迹画的。”乔不遗道。 朝旭看着那纸上的图形,没有吱声。 乔不遗沉声道:“赵石怀疑,撒良满杀人可能与寻找刺激无关。” 朝旭心中一震,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那他怎么想的?” 乔不遗摇了摇头:“他没有细说,不过,大概是和祭祀有关,不然,他不会用这么奇怪的符号。” 朝旭心中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难道,撒良满杀人真的是因为他要祭祀吗? 乔不遗轻轻地道:“我注意到,之前的案子里,都会有年轻的女子被杀,说不定,撒良满是把他们当做祭祀品了。” “是吗?”朝旭依旧低着头,研究那张纸上的符号。 此时,赵石急匆匆地向他们走来:“我刚才问了之前参加现场勘察的捕快,他们有人回忆,之前的确也有这样的符号出现,但是有时候,血迹将它们遮盖住了,或者是晕染开来,不是很显眼。但是这会儿回想起来,所有的人都说,这个符号是存在的!” 乔不遗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看来,我们终于找到他杀人后的破绽了。” 朝旭也露出淡淡的笑容:“总算离抓住他又近了一步。” 他将那张纸递还给乔不遗:“阿布,看来你比我厉害。” 乔不遗一愣,随即笑道:“这是什么话,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比的。” 朝旭也是一笑,却在转身的时候,立即将那笑意从眼中逼退。 阿布,你不想跟我比吗? 可是,我想跟你比。 他面无表情地走开了。 乔不遗没有发现朝旭的不对劲,继续低下头来,深思这符号是什么意思。 倒是一旁的赵石,若有所思地看着朝旭离开的背影。 第一百七十六章 暴风雨前的宁静 乔不遗和朝旭去案发现场和六扇门的几天,阮叶一个人在芬芳楼闲得无聊,还是会来找紫罗玩。 “叶子,糕点好吃吗?”紫罗微笑着问阮叶。 后者单纯地一笑:“我喜欢吃樱桃味的,样子也比其他几种口味好看。” 紫罗慢慢地走到了梳妆台边,双手不经意地抚上了那个放着斩情丝的首饰盒。之前的几天,虽然机会很多,可是,她还是没有将那斩情丝喂给阮叶吃。 “紫罗。”阮叶忽然出声叫她,紫罗不由浑身一僵,随即慢慢地转过身,“怎么了?”她神色自若地问。 “你知不知道阿旭和阿布这次调查的事情?”阮叶吃了一口甜甜糯糯的糕点,还是将本想问的关于她和乔不遗的事情,换成了另一个问题。 “我不是很清楚。”紫罗摇了摇头,她的视线在那首饰盒上略作停留,终于还是收回了手。 阮叶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紫罗走到她身边,坐了下来:“怎么了?” 阮叶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无趣,似乎这次的案子很棘手,他们两个都一脸愁容。” 紫罗一愣,笑道:“他们有发愁吗?我怎么看不出来。” 阮叶道:“那是因为在你面前。我可是看见他们摇头叹气的样子了。。1-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紫罗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哦。” 这倒也是。乔大哥只有对叶子才展露自己最性情的一面,连跟自己相依为命了那么长时间地哥哥,不也只有对叶子时才会笑得比平时多吗? 阮叶见紫罗低头不语。关切地看了她一眼:“你在想什么?” 紫罗抬起头来:“没事。”她淡淡地道,随即问阮叶:“叶子,你觉得我哥哥,是不是喜欢呢?” 正在吃糕点的阮叶差点被呛到:“咳咳,你不要乱说话。我跟阿旭的感情好得跟兄弟似的,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紫罗不由笑了:“你简直不打自招,我有说那种喜欢是哪种喜欢吗?” 阮叶不吭声,继续吃她地糕点。 紫罗拉过她的手:“叶子,看着我。” 阮叶听她语气里的慎重,不由抬起头来:“做什么?” 紫罗定定地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哥哥只有对你是特别的,他从来不曾对哪个女子笑得这么开朗过。” 阮叶一愣。随即笑着打哈哈:“因为我从小就认识他,早就知道他的真面目了,他跟我玩冷酷我也不会怕他。紫罗你真是的,哈哈,干嘛拿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来问我……” 紫罗却一脸的认真:“叶子,你不要这么无所谓地态度,我哥哥怕是,喜欢你了。1 6 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阮叶怔然地看着紫罗,随即垮下脸来:“这种问题你不要跟我挑明啦,我不想听。”她双手堵起自己的耳朵。 紫罗用力地拉开她的手。语气严肃地问她:“你喜不喜欢我哥哥?” 阮叶耷拉着脑袋:“你不要问我这种问题,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 紫罗却语气急切地道:“你一定要回答我。” 阮叶呆呆地看着有些激动的好姐妹,问道:“为什么?” 紫罗拉着她的手骤然一松,随即回答道:“因为。我喜欢乔大哥。” 阮叶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有些微酸的感觉,还没等她弄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她的问题已经问出了口:“这有关系吗?” 紫罗黯然地道:“乔大哥对你那么好,你们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阮叶见她这么沮丧,顾不得心中那淡淡的失落,安慰她道:“我们是兄妹啊,你忘记了吗?不要胡思乱想啦。” 紫罗怔怔地看着阮叶。后者的眼中只有单纯地关心。她忽然想起她们相遇的那天,那时的自己,也应该是有着这样清澈的目光地,可是,为什么现在,她却无法在直视叶子的眼睛? “可是。你们只是义兄妹。”紫罗低下头来。终于还是将心里的话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我想,要是你爱上的是我哥哥。那我就不用担心了。” 叶子,不管以后会如何,至少,今日,我对你坦陈。 阮叶看着眼中满是挣扎与痛苦的紫罗,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紫罗摇晃着她的双肩:“你喜欢我哥哥吗?”虽然妙雪与她商量了那么久,但是,她并不想对阮叶下那个斩情丝。只是不要让她爱上乔大哥就可以了,如果她爱的是自己的哥哥,那乔大哥也会回心转意地。 “我……这……”阮叶对紫罗忽然抛了的话弄得有些晕头转向,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要喜欢阿布还是要喜欢阿旭的问题。 十年之后,与阿旭再次团聚,她想的只是希望可以继续过他们在荷谷时,三人一起的快乐时光,其余的,她不曾想过,亦或应该说是她不愿多想。 这时,朝旭和乔不遗在门外敲门,他们已经从案发现场回来了。 阮叶立刻借机前去开门,躲开了紫罗地问题。 她地确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可是,紫罗落在她背上的一双视线,还是让她有芒刺在背地感觉。 “你们回来啦?”她一脸笑容地向他们打招呼,然而躲避紫罗的问题,多少让她有些心虚,所以声音便忽然高了起来。 乔不遗微笑着道:“嗯,听长石说你来这里了,我来接你回去。” 紫罗看着他清雅的面容上,那微笑好似春风拂过垂柳,只带着丝丝暖意,只是这微笑却不是给她的。 阮叶见到乔不遗的笑容,想想紫罗刚才跟自己说的话,忽然便有些不自在起来。 朝旭没有说话。 “阿旭你怎么了?”阮叶问道。 “没事。”朝旭淡淡地笑了笑。 “身体不舒服吗?”阮叶关切地问,她倒了一杯茶端给他:“喝点热茶。” 就在她转身,刚刚给乔不遗也倒了一杯的时候,朝旭盯着那桌子,忽然露出欣喜的表情。 他站起来,将那杯子拿起,再放下,再拿起,再放下,然后拉住叶子的手:“叶子。”他居然将她搂进了怀里。 阮叶本能地想推开他,可是目光触及一旁的紫罗,她不由默叹一口气,任朝旭将她抱着了。 反正小时候也被阿旭抱过的,只要能让紫罗心安就好。 她没有看见的是,一旁乔不遗怅然的眼神。 第一百七十七章 陡转直下 将紫罗和阮叶支开之后,朝旭让乔不遗看那桌子上的东西。 他从桌子上那几个茶杯底座的水印子,看出了端倪。 这与那张纸上的交叠的圆圈是一样的! 原来他一直的想法是没有错的,这圆圈就是最好的证明。 “阿布,你想到了什么?”他看着乔不遗,问。 乔不遗低头看了看那图案,双眉轻皱:“那交叠的圆圈,是容器留下的痕迹?” 朝旭点了点头。 “难道说,撒良满杀人的时候,还在喝酒?”乔不遗猜测道。 朝旭轻轻摇头:“恐怕没这么简单。” “也许,这瓶子里是空空的被撒良满带来,又满满的被他带走。”他的眼中闪着微光。对他而言,这是一个证明自己的游戏,当游戏越接近胜利的尾声,他的表情就越来越丰富。 乔不遗的嗓子有些发紧,略略迟疑之后,他终于开始向朝旭的猜测靠拢:“你是说,血?” “不错。我派人调查过,撒良满天生患有血疾,只要一有伤口,哪怕伤口再小,血液都会直流难止,不难想象,他会求助于巫术之类的治疗方法。”朝旭冷静地分析。 其实这些念头早就在他的心里转了几百上千回。(电脑阅读 w w w.16k .)但是,一来,他无法肯定自己的猜测是不正确,二来,即便他想得没错。他也找不到将这才想说出来的由头。 上一个凶案现场,所有的人都以为他没有去过,这一次地案发现场他虽然去了,但是却没有找到能顺势说出他想法的地方。 这两个交叠的圆,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撒良满。我没有猜错你的心思。朝旭得意地笑着,眼中闪着微寒的光芒。 那神色让乔不遗心里有种说不出来地感觉,眼前这人,真的是当初的阿旭吗? 他看着朝旭算不上明亮的笑容,后者则低着头,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桌上的水渍上一圈一圈地画着,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 也许因为太过专注。他的头发顺着两肩分开,宛如蜿蜒地黑色河流。 那露出的一截后颈,洁白而修长,宛如天鹅的脖颈。 乔不遗看着他的后颈,心里却想起了十年之前,阮叶调皮,将阿旭推下树。她不知道的是,那一摔,将阿旭的颈骨摔得有一小截错了位。 阿旭怕这件事情被阮叶的娘亲知道之后,会责罚叶子。http://.shushuw于是便让那时也还年少的乔不遗帮他疗伤。然而,当时的乔不遗也不甚擅长接骨,虽然最后阿旭的伤好了,但那骨头并没有完全复位。而是长得有些歪了。单凭肉眼不需要多么仔细,便能看出,那里鼓着一块。 伤好后地阿旭笑称,不碍事,只要头发遮住了就好。 乔不遗却一直深感歉疚,然而遍查医书,也未发现能错骨重接的法子,倒是如若将长好的颈骨断开再接。很容易便使之丧命的观点看了不少。 这件事情,阮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虽然她经常调皮,也常常被阿旭捉弄。因为阿旭去告状,她被她娘亲罚地次数也不少。可这次她玩得太过火了,要是被罚,肯定也得脱层皮。所以两个少年将这件事情瞒了下来。 叶子只知道阿旭可能受了点伤。心里已经有了悔意。娘亲那边问起时,她支支吾吾的。幸好乔不遗已阿旭的娘亲最近疯症太厉害为借口,挡了回去。 可是,为什么,现在的阿旭,后颈却平滑如斯? 乔不遗的心里,有了一个大大的疑问。 他想了想,没有问出口。连同本来的想要问朝旭的,“为什么你会知道调查方向是放在撒良满有血疾上?”同样没有问。 因为有了这条线索,所以捉拿撒良满地事情开头异常烦乱,结局却落幕地太快,以至于让人有些回不过神来。 赵石按照朝旭和乔不遗提供的线索,改变搜捕策略,根据撒良满的生平,很快找到了几个巫师,经过盘查和审问,这些神棍倒是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撒良满向他们求医,他们如何告诉他需要用处子之血喝下补充自身先天不足的经过爽利地吐了出来。 赵石以他们为诱饵,在这几个巫师的住所设下埋伏,果然堵到了撒良满。 只是,当手背被刀锋隔开一个浅浅地口子时,这个杀人如麻地割喉刀,却孩子一般地在地上打滚,嚎啕大哭。“我要死了,我要死了!给我血,我要喝血……” 看着这样子的犯人,在场所有地捕快都沉默了。 虽然逮捕了撒良满,可是那几个巫师却因为没有杀人,而被放了。 这样的结果,无论谁都不想看到。 可是,不放他们又能怎样呢? 而且,乔不遗的心思,更多的是放在了这个越来越模糊的阿旭身上。 他开始怀疑,这个人真的是阿旭吗? 可是,如果不是阿旭,又怎么知道那些只有他和阿旭才能知道的事情呢? 难道,这一切,跟义母和自己说的那件事情又有关系吗? 尘封了多年的往事,真的到了必须说明的地板吗? 那如果是这样,叶子又该如何去面对,那个她朝夕相处了十八年,唤了十八年娘亲的人,其实是帮着真正杀死她娘亲的凶手隐瞒了一切的人? 落夕榭,那个清冷无比的地方,那段埋藏了那么多年的往事,是不是真的就要大白于天下了? 出谷的前一晚,义母对自己说:“不遗,其实,你才是我的亲生儿子。” 乔不遗却终究没有把那声“娘亲”叫出口。 叶子,如果你知道,我,你和阿旭,都跟这落夕榭有斩不断的孽缘,你会如何作想? 也许,自己该是时候,去落夕榭好好查探一番了。 到底,是多年前的往事,导致现在的阿旭性格大变。还是,其实眼前的阿旭已经另有其人? 还有那个如今住在落夕榭的阿旭的娘亲,那个疯疯癫癫的女子,大概早就忘了,她是这世上,那个落夕榭的前主人唯一爱过的人。 一切,都要从多年之前的落夕榭说起。 那时的落夕榭的主人,叫朝影。 第一百七十八章 往事 落夕榭,原来还有一个名字,只是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因为,它真正的在江湖上散发异彩,是因为它上一任的主人---朝影。 朝影,人如其名,是一个像影子一样的人。他是别人的影子,却不是不可忽视的影子,而是别人自己都不知道的内心真实想法的影子。 他的存在,对江湖上大多数的人而言,是危险的,因为在他面前,秘密不再是秘密,很多时候,大多数人就会心生恐惧。他可以看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看出你讨厌什么样的景色,可以看出你走进一家酒楼,会选择坐在那个位置,这样的人,难道不可怕吗? 自然,想杀他的人不少,然而却没有人真正杀得了他。 落夕榭因为他的存在而出名,因为,他不光看透世人之心,是世人的影子,他还是神的影子,他的容貌,也叫世间的女子倾心。 他向来不辜负任何人,因为,他从来不曾爱上任何人。 但是,哪怕他只是对你笑一笑,你便是将命也给了他拿去,也不会在意。 朝影便是这样的男子,你对他笑的时候,他也看着你,对你笑,甚至比你对他的笑还要专注和深情。让你不知不觉,便在这份温柔之中,沦陷,欲予欲求。 当然,朝影不会要太多。。wap.16k。他似乎从来不曾对什么东西,有过很深的渴望。有时候,他要的只是一晌贪欢。有时候,只是露水姻缘。更多地时候,他看着你,笑着,却没有笑意。说着,却说不出爱语。只是,他走了,你的心也就跟着走了。这一生一世,就好比得了离魂症的病人,再也想不起自己是谁,再也 太阳落下后,影子便不再出现于世人面前。落夕榭是朝影给这片土地新起的名字。这是他得到休憩的地方。 当然,这落夕榭之前并不属于他,他之前也并不是真地姓朝。 这落夕榭再上一任的主人姓朝,膝下只有一个独女。那时的落夕榭,还只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家普通商贾巨富的家产,并没有与江湖扯上什么关系。 朝影路经这里,却异乎寻常地爱上了这片土地。大概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会有一片执着之心,只是各人所对的方面不同而已。 朝影则想要得到这片土地。 不知为何,他竟然那么尊重那个姓朝的老人。老人提出一点要求,他只要娶了自己地那个女儿。那这片土地都是他的,连带老人身下的财产,都是他的. 朝影也居然答应了。.16k.c n 也许浪子都有疲倦的时候,也许这片土地对他而言实在是太美了。他太想将其占为己有了,总之,他答应了老人的条件,娶了那个女子,成了朝家的入赘女婿。 那个女子,就是阮叶的母亲----不是,应该说是乔不遗的母亲。 没有多久,那个老人就因病去世了。朝影正式接手了落夕榭。 与那位女子的婚后生活很平淡,朝影与她相敬如宾。幸好那女子向来很有大家闺秀地风范,知书达理,进退得度。 朝影将这落夕榭更名之后,它在江湖上声名鹊起,江湖中人却大都只敢远观。 在这落夕榭。不知从何时起。又多了一个女子。 她就是后来,朝旭的母亲。 她是在青楼为反抗老鸨的逼迫从楼上撞破窗户跳下去的时候。被朝影看到地。 如果说乔不遗的母亲柔弱似水,那朝旭的母亲则性情刚烈。 她从未想过要别人共事一夫,而且她深受那女子的照顾,心中感恩的她,更加不会去招惹恩人的夫君。 只是,感情这事情最难控制,她终究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 然而爱上那人之后,她选择的是逃离。 也许因为太过于习惯被女子迷恋,偶尔遇上这样一个抗拒自己地人,反而引起了朝影的兴趣。他习惯了别人对他千依百顺,于是对这个总是不看着自己的女子产生了兴趣。 他向来是聪明绝顶的,却依旧躲不过爱情的圈套。 从开始的只是追逐,变成了之后地不知不觉地想要靠近她。 然而,对他而言,心里有某人与身体并不需要保持专一。反而,似乎为了证明自己地魅力,他开始乐于周旋在女子之间。 她嫉妒,却明白自己没有资格嫉妒。他对她轻言笑语,让她几次险些将真心话都说出口。 看着他领着一个又一个女子回来过夜。她的心里充满苦涩。 如果她是这样痛苦,那朝影地妻子,那个从来不曾抱怨过半句的女子又是如何的难过? 她想要离开落夕榭,可是好几次,她明明已经离开落夕榭很远了,他还是将她带了回去。 “你到底要把我关在这里多久?”她朝他吼叫着,不知要如何才能压制住心中交织的那快要爆炸的情绪。 可是,这话听到他耳中,却是厌恶与厌烦。 于是,那一向优雅和多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狰狞和扭曲、 “你,一辈子都别想离开我。”他靠近她,用温柔的语气说道,话语之中,却是无尽的狠毒。 他走开之后,她仰起头,看见窗边,有一双幽怨的眼睛,还有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她不要再继续呆在这里。 于是,她再次逃了。 他从不在乎她逃跑,因为他向来自信,她逃走多少次,他就会把她带回来多少次。 这个游戏,他注定是赢家。 只是,他还是低估了她的性格。 那是她最后一次逃跑,她经过他窗前时,她看到他正抱着一个妩媚的女子。 “走吧,走吧。”他用口型对她说着,语气是那样温柔,“我会把你再次抓回来的。” 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她行走在雨中。她知道,自己绝对会被他找到,带回来,可是,这一次,她作了一个了断。 她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一个一身烂泥的乞丐。 当他找到她时,她终于尖声笑了起来。 他眼中的不可置信让她感觉畅快淋漓。 第一百七十九章 囚牢 此时的落夕榭,已经有了一位小主人,这个看起来面容清秀,性格安静的孩子,直至4岁,也既不开口说话,也似乎听不懂别人的话,只是却又继承了父亲的容貌,那么的漂亮,好像一个精致的瓷娃娃一般。 只是,这个哑巴一样的孩子,却像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朝影并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从来不喜欢带有缺憾的东西。因为他是那样追求完美的一个人。 也许他至死都不会知道,曾经,最不完美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这个孩子的出生,只不过让朝影与妻子的关系更加的冷淡而已。 这种冷淡,就像是慢性毒药,比争吵更加让人难堪和难过。 乔不遗一直不知道,为什幺义母----他还是习惯叫她义母,为什幺义母的眉间,总是轻染着几分忧愁,怎幺笑都抹不去那清幽的神色。 直到,那个出谷前的晚上,他听义母说起了她隐瞒了那幺多年的往事。 不错,他就是那时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 乔不遗一直不知道,为什幺自己孩提总是少了一段记忆。他一直以为那段记忆是他被亲生父母丢弃时,因为太过伤心而自我封闭起来的。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其实,他确实对那段时光都没有了记忆。 也许是因为母亲怀上他的时候,心里藏着太多心事,于是腹中的他也受到了影响。母亲太过隐忍地性格遗传给了他。于是刚刚出生的他,连哭闹都很少,更多的时候,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或者躺着,一双漆黑的眼睛。明亮而纯净,却好像从不曾在这世间的什么东西上多做停留。 所以,无论是母亲对他地怜惜,还是父亲对他的厌恶,他统统感觉不到。 也许是因为他的出生,让本就性格柔顺的母亲,更加不去干涉父亲的行为。他对自己的冷淡也好,对孩子的忽视也罢。对其他女子的处处留情也好,对那个他带回来地,倔强无比的青楼女子特别也好,她都不曾说过什么。 她只是毫无怨言地呆在自己住的院子里,带着那个漂亮并且安静的孩子,过着几乎是母子相依为命的生活。 只是,名义上,她毕竟是落夕榭的女主人,许多事情还是要她这个当家主母过问。 她知道,只要朝影还承认她是他的妻子一天。就是给她最大的面子了。。wap.16k。 这个男人,看起来无比的多情,其实却是最最无情的。 可是,她却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子。 生平第一次。她开口要求父亲替自己做地事情,就是让她自己决定她的婚姻大事。 朝影爱上了落夕榭不错,可是,他对她,也是有些兴趣的。因为,他想看看这个静如处子的女子,这个性格一眼望去就是柔驯得仿若羊羔一样地女子,除了要嫁给自己。还能做出怎样惊世骇俗的举动。 可惜的是,也许是因为嫁给他,这件事情本身就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叛逆,她终于又做回了那个温婉的女子,不曾再有过分毫的出格之举,一举一动。都只有贤淑。就这样。她从一个温柔的妻子变成了一个温柔的母亲。 而朝旭地母亲,正是在此时。闯入了朝影的生命。 朝影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他自然不能忍受她居然失贞于一个乞丐。 他第一次扭曲着面孔,用近乎狂吼的声音说道:“为什么,你宁可跟了一个叫花子,也非要从我身边逃开。” 她站在雨中开始大笑,笑得简直要喘不上气,笑得弯下了腰,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就是不想自己爱上你,这个答案,你够不够满意?” 其实,说这句话时,她就已经爱上他了,可是她不愿承认。 其实,她说这句话时,他要是以平常的心态冷静地只要听一回,便立刻能对她此时到底是怎样的心理,了解得一清二楚。可惜,真爱有时候,除了错过,没有其他任何存在地意义。 当时地他们,明明爱得很深,却因为各种原因,因为她的倔强,因为他地孤傲,因为她的原则,因为他的残酷,而终究是错过的。 他们是爱着的对方,可惜却不是相爱,而是各自爱着。 被带回落夕榭的她,被他囚禁了起来。 再然后,她怀孕了。 她一直焦躁的整个人忽然开始安静下来。她不再看到他就咒骂或者冷笑,多数时候,她只是懒洋洋地躺在那并不算干燥的稻草堆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的轻视却通常能最大限度得让他失控。 他给她堕胎药,让她吃。她死也不肯吃。 她说:“我要生下这个孩子。”说这话时,她的眼睛还是那么清澈,直视着他的目光也依旧丝毫不躲不闪。 他恼怒地扔下那药碗,碗摔在了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好,我会让你和这孩子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带上一辈子。你可以跟他像蛆一样在这里生活。”冷冷地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就再也没有来见过她。 可是,一直不曾插手他们的事情的那个温顺的女子,却开始趁着朝影外出的时候来看她。 她给她带补身体的东西,让她消瘦的身体补充营养。她给她带御寒的衣服,让她在这湿气很重的地下囚牢里,不至于关节疼痛。 她总是看着囚牢之中的她,轻轻地哭泣。 断断续续地说一些话,连起来全部的意思却都是三个字:“对不起。” 奇怪的是,朝影在知道妻子偷偷去看望她的情况下,什么也没有说。 他真的一次也没有再踏足过这地牢。 他摒弃了这座牢房,却让自己的心,住进了另一个囚牢。 原本,他要的,只是这样囚禁她一辈子而已。 而他的妻子,也没有想过要救这个女子出来。因为她自己也是离不开朝影的。 只是,事情却一步步地以不可逆转的姿态走向绝境…… 第一百八十章 阮叶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会在地牢出生的,不是一个孩子---而是两个。 两个长得一模一样,漂亮的男婴,就在这昏暗潮湿的地牢之中,诞生了,其中一个,是朝旭。另一个,则是现在的朝公子。 朝影没有来过地牢,却派人来,抱走了一个孩子----准确地说,是像强盗一样,抢走了一个孩子。没有人知道,朝影的心里到底打算怎么处置那一个孩子。 囚牢之中的她,终日地哭喊,透过那敦实厚重的土层,传到地面上的哭泣,就像是来自地府魂灵的哀鸣。 渐渐地,她的眼神变得有些恍惚,看人时的目光变得不那么真切。 她的近况,他每丝每毫都是知晓的,但是,他从不曾说过哪怕一句提到她的话。 去看望她的,只有那个柔驯而隐忍的女子。 而她,也只有见到她时,神智会比平时清醒一些。 朝影又带回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有着跟她相似的眉眼,只是那眼神却总是阴冷的。她在来到这里之前,就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她能够亲近朝影,是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地牢之中的女疯子。 她心里的嫉妒从没有一刻停止过,可是,她打听不到任何关于那个女子的事情。。wap.16k。这个女子以及她的孩子,就像是这落夕榭的禁咒,是不能被说出去的秘密。 再后来,她也怀孕了。她终于安下心来保胎。因为她觉得。不管是那个不会说话,也听不懂人话的怪胎,还是在地下室出生地那两个野种,都肯定比不上自己即将出生的这个孩子。 也许女人在面对幸福靠近时,不管那幸福是不是真的。都会变得盲目天真。想那朝影是怎样的人物,难道一个还没有出世的孩子,就能左右得了他吗? 那个孩子出生地时候,朝影根本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 “给她起个名字吧。”她轻声地对他说。 朝影抬起头来,看到庭院之中,有树叶轻轻落下,随口说了句:“就叫叶子好了,单名一个叶字。”他的态度是那样的漫不经心。对这孩子也好,对这孩子的母亲也好,一如既往地不曾重视过。 她的心里有些酸,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即便她没有如自己所期待的,是个男孩子,可是,割舍不下的血缘之情,让她还是对这孩子充满了疼爱。 “朝叶……”她嘴唇轻轻动了动,勉强自己露出欣喜地笑容。16k小 说网“这名字好听,清新自然……” 他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谁告诉你这孩子跟我姓。” 她愕然地看着他。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她姓阮,跟着你姓阮。她叫阮叶。永远都只叫阮叶。” 她的心,忽然像是有尖刀子在一刀一刀地剐着一般,疼得她脸色瞬间煞白。 她的嘴唇轻轻地翕动,片刻沉默之后,却只是道了一声:“我知道了。” 早就该对这个男人死心了的,只怪自己太愚蠢了……她在心里冷笑。 她不再在他面前提女儿的事情。他来了,她就叫人把孩子抱到一边去,最好远到别让他看见。 只是。心里的毒芽既然埋下了种子,就总有破土萌芽的一天。 她一直在寻找地牢地入口。好几次,她看到大夫人进了他的房间,等她靠近了,从门缝边往里瞧时,却见不到人影了。 地牢的入口肯定是在他的房间。 她曾经趁他外出地时候。偷偷进去他房间几次。可是。终究是一无所获。倒是好几次,听见外面有人的脚步声走近。她吓得一声冷汗。 那一次也是这样,她又将这房间小心翼翼地搜查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地牢的入口,正要悄悄出去,却听见有人的声音在向这里走来。 她吓得一抖,不小心打翻了桌上的茶壶。幸好她眼明手快地接住翻滚下桌子的茶壶,一动不动地等着那人声靠近,又再次走远----原来只是外面的仆人路过而已。 她僵直的手臂,慢慢抬起,将那差点摔碎地茶壶放回桌上。要是这茶壶今日被她打碎,那朝影绝对会猜到她来过这里和她来这里的目的。想到那个笑起来总是多情的男子,那眼中无时不在闪烁的冷酷,她的手就不由一抖。 看着地从上洒出来地茶水,她赶紧趴下来擦干,却意外地发现,这些茶水都向着某一块地砖地边沿流去…… 这里?!她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惊喜来形容。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顾不得地上还有水渍,趴了下来,伸手去那地砖上敲了敲,又在一旁地地砖上也敲了敲。 但是,她并没听到设想之中,两者不同的声音。 可是她不死心,用力地敲了敲那地砖,这次,也许是天意,她不多不少,敲了三下。于是,地砖移开了,有一个黑黢黢的洞口露了出来。 她看着那洞口,眼中露出寒光----原来那个女人在这里的地下。 她自以为最得朝影欢心,却一次在他房间留宿的机会都不曾有过。他去找她,也是一番云雨之后就走,从不曾在她那里过夜。可是,这个恶心肮脏并且不洁的疯女人,却住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她的眼中,有恨意闪烁。她将那地砖挪回远处,站起来,仔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暗想着他估计快要从外面回来了,便从容地离开了房间。 即便她此时就想去看看那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想去鞭笞她,想去刀剐她,但是她还是忍住了。 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 她带着一抹冷笑,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她派人去打听那个被朝影抱走的孩子,现在去了哪里。有钱能使鬼推磨,总有人愿意替她办事的。 受她之托的人正要离开,她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知道你家主人最近出去忙些什么?” 那人愣了愣,道:“主人最近救了一个孩子。” 她笑了笑:“他也会救人么?” 那人低眉顺眼地回答:“那孩子姓蓝,主人似乎对他很感兴趣。” 第一百八十一章 报复 这落夕榭每个人都有秘密,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寂寞的。 寂寞是慢性毒药,食人皮,渗人骨,最后,要人命。 发现了地牢所在的她,接下来后几天都没有能靠近朝影的房间。因为朝影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出门。 那夜,他还是来找她,却依旧不在她的住处留宿。 看着夜幕下,他离去的背影,她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叫人抱来孩子,那个叫阮叶的女婴长得很灵秀,尤其一双大眼睛,显得纯净而黑亮,就像两颗黑色的水晶一般。 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呢,她的嘴角露出点点笑意,只可惜这笑容还未完全展示出来,就立刻被她冷漠的表情掩盖了下去。 生下你,是不是个错误的决定?她看着那孩子,一双柔荑,慢慢地抚上了孩子纤细的脖子,然后轻轻地双手收拢,握紧……看得孩子白净的脸开始慢慢变红,一张小嘴巴张开无声地张合着,似乎本能地为自己吸入更多的空气。 直到孩子的脸开始有些发紫了,她才仿佛回过神来,松开了自己的手。 “呵呵,叶子,娘亲刚才走神了呢。”她轻声说着,语气漫不经心,纤细的手指轻轻揉着孩子颈部被她掐紫的地方。。,16k。 孩子轻轻咳嗽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贮满了泪水,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这样对待自己,委屈极了。 将孩子轻轻地放下。看着那柔软的身躯不安分地左动又动,她不由轻轻笑了起来。 毕竟是自己地孩子,总归该宝贝着点。她这样想着,走到了院子之中。 夜露颇重,几乎要打湿她的发梢。她抬起头来,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空气,希望自己能借此清醒一些。 地牢之中的那个女疯子,只要一天在这落夕榭,自己就永远都只能做她的替代品。 明知此时的朝影,肯定是在他自己地房间,可是她还是忍不住朝他的房间那里走过去。一头青丝披散下来,一身挡不住凉凉夜风的白衣着于身上。她宛如落夕榭半夜的幽魂,轻轻地走着。 她的理智终究让她在离朝影的房间还有十几步之遥的地方顿住了。 不行,自己这时去,什么也做不了,反而会叫他起疑,并且更加疏远我。 她想了想,又轻轻地按原来返回。此时,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觉,她又好像听见那女疯子从地下传来地撕心裂肺地哭喊,尖锐和凄厉。让她窈窕的身形禁不住一抖。 下一秒,她不由冷笑:“不过是个疯子,有什么可怕的。(电脑阅 读 w ww .1 6 k.)” 本已经快要到自己的院子了,她却又再次转身。再一次向朝影的房间走去。 这一次,她换了一个方向,绕到了朝影房间的后面。 因为朝影有开窗而眠的习惯。当然,这落夕榭,有谁敢在他休息时来他窗前的? 何况,此时的她只是远远地站着。 那个平日里不管温柔也好,冷漠也罢的男子,不管他是否出声。是否动作,总给人一种凌驾于他人之上地强势的感觉。可是这会儿,他却颓然地坐于地上,向来喜爱干净到几乎些微病态的他,就那样随意地席地而坐。 他似乎是从窗户向外看着天空。 难道是在赏月吗?她心里暗暗猜测着,却也不敢再走得近些以便看得更加真切。随时可能会被他发现自己的想法让她地心砰砰直跳。夜雾浓重。她只觉得浑身冰凉。丝毫挪不开步子。 有种直觉在她的心中油然而生,此时自己见到的他。才是他真正的样子----是他真正的,卸下了重重面具与伪装后的真正的样子。 朝影显然不知道,那个他一向不曾看中的女子,此时正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他拿起地上地酒壶,猛灌了几口,由着那溅出壶嘴的烈酒弄湿自己的胸襟。 要是谁看到一向优雅迷人的朝影,也有这样随性落拓的一面,会做何感想呢? 他将那酒壶狠狠地掼在地上,任由还有半壶酒的玉壶就这么四分五裂。 他呼哧呼哧地穿着粗气,似乎要把心中地怒火都随着这气息排出体外。 他修长地右手轻轻地垂下,缓缓地抚着那盖住地牢入口的地砖,动作轻柔地仿佛是在爱抚情人地身体。 夜风吹来,轻拂着她的面,似乎,也带来了他心底的叹息。 她压抑在心中的冷笑几乎要将她的胸腔炸开。 怎么,想着那个疯子吗? 她的眼泪开始往下掉。原本,她以为自己只会把与他的关系看做是一场交易。她给他他要的,而自己给得起的,而他给自己优渥富裕的生活。她不想过青楼那种迎来送往的日子,她庆幸自己的**被他买走。 他她本以为,这样就算人货两清了。 只是,她却把自己的心赔了进去。 爱上一个人,没有什么可不可以。如若每个陷入爱情的女子事先看清楚那人能不能爱,再去决定爱不爱这个人,那这世间就要太平太多了。 至少,落夕榭会少掉一个越来越疯癫的疯子,一个徒有虚名的夫人,还有一个妻不算妻、妾不算妾的自己。 她不是那么耐得住寂寞的人,她爱的人,她就要他也爱自己。 可惜,她爱上的是朝影。这个比影子还要难以琢磨和把握的男子。他随意地践踏着她的感情,还有她的尊严。 她终究是比不上那个疯子的吗?! 她的心在尖叫。 要不是因为她也在暗中做着报复他的事情,她怕是这落夕榭第二个会疯掉的女人。 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她,他可以漠视她,无视她。她唯一能报复他的,就是践踏自己的身体。 想到这里,她不由神经质地咬着自己的指甲。他不是一向不喜欢不完美的东西吗?他不是总觉得别人脏吗?那她要让他也脏下去。 按理说,这落夕榭的男仆都是抵得住**的,可是,也许是她的幸运或者不幸,她实在是个长得很美丽的女子。 她不光要玷污他自己自认的“干净”,还要玷污他的血统。 看样子,他还没发现,那个女婴不是他亲生的孩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私心 她有九成的把握,相信朝影没有发现自己生下的女婴不是他的亲生骨肉。 因为,依照朝影的性格,要是他知道自己的不忠,定然不会碰自己的身子了。 而且,朝影从来不是什么心胸广阔的大丈夫,他本就不喜欢这孩子,知道她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血,早就将她杀了,哪里还容得下她。 没有多久,她就打听到了这那个被朝旭从地牢里抱出去的孩子,现在的下落。 原来,那个孩子已经被送回了那个乞丐身边。 真是感人哪!她冷笑,朝影会是那种不计前嫌,帮助人家父子团聚的人吗? 呵呵,要真有那份善心,干脆让人家一家团圆多好。 不光把那孩子送了过去,朝影还让人给那乞丐送去了很大一笔钱。 真是个用心险恶的人哪。她跟了朝影这么久,多少也算了解他的脾气。这钱送得有意思。 那乞丐本就是穷困潦倒,从天而降这么一大笔巨财,他立刻挥霍起来,出手阔绰,吆五喝六。出了青楼进赌场,出了赌场进酒馆。 真正的不是自己的钱,花着也不心疼,所以没有多久,他就又从别人口中的“大爷”变回了“臭要饭的”。。wap,16k。 只是,他的身边又多了一个“小臭要饭的”。只是,这些消息对她而言,又有什么用呢? 听到那个女人的孩子在外面颠沛流离。她心里自然爽快。不过,她要的,可不是一时地痛快。 这些消息,可以帮她除掉那个碍眼的女人。 她肯定不会傻到要自己动手去杀那个女人。 虽然朝影自己从不去地牢里看那个疯子,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任由自己去加害她。 朝影的底线。她很清楚。 所以呢,她只是要找个机会,“帮助”那个疯子离开这里而已。 说来也奇怪,这个与朝旭母亲长得十分相似的女子,从来没有记恨过乔不遗的母亲。也许是因为,在她眼里,那个女子更加可怜,而且无害吧。 只是。她忘记了一件事情,这个女子虽然不是那种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的狠角色,可是,她终究也深爱着自己的丈夫---那个从来都不曾爱上过她的朝影的。 所以,虽然她真的不该就这么忽略了那个看起来柔弱而温驯的女子。http://.shushuw 的确,她从来不曾耍过什么手段给她下过绊子,但是,她地视线,也常常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身上。只是,也许因为她看起来那样的纯良。并且一门心思放在那个不会说话的孩子身上,倒叫人一时想不起要去提防她什么。 乔不遗的母亲的确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去伤害谁。 如果她的生命不出意外,她会就那样守着这落夕榭,守着朝影。守着儿子,平淡一生。 她心里其实是有些可怜这个被朝影当做替代品的女子的。 她的心思那样细腻,这里地下人又有近一半都是她家原来用的旧仆,这落夕榭略微大些的事情,又有几件是她不知道的。 只是,是人便会有私心地。 所以,有些事情,她装作不知道。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觉得,没有必要去苛责一个本就不幸的女子----遇见朝影,爱上朝影的女子,又有几个是幸运的?另一部分原因,大概她终究是有些隐隐地嫉妒着她的吧。 虽然说。得到一个人的身体。得不到一个人的心,是可悲的。 可是自己呢?当初义无反顾地嫁给他。然后默默承受他地冷淡,他的疏远,既得不到他眼中的注视,也得不到他心里的位置----甚至于,连他身侧的半张睡榻的位置,她也没有资格得到。 这样地她,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更要可悲? 所以,她只是保持沉默。 落夕榭表面地平静也不错,至少,她还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地再过几天安稳日子。不过,他那么聪明,肯定会很快就有所察觉的吧? 她甚至期望着有一天,朝影发现真相之后,来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帮助那个人隐瞒。 她记不起来,自己有多久没有跟他说过话了。 即便在落夕榭里遇见了,她还未张口,他就已经向她点完头,然后走开了。 即便他是气势汹汹地来质问自己地,那起码也是在跟她说话,不是吗? 她低下头,看着一人独自坐在旁边的儿子。 你这么安静,是因为,你也没有话跟我说吗? 轻轻地搂住孩子,两行清泪从她的两颊滑落。 她一直关注着那个也刚做母亲不久的女子。 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那个女子此时,正躺在睡榻上,慵懒的神情让人禁不住想要呵护她,可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寒光却又叫人立即望而却步。 “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呢?” 她轻声地自言自语道,那语气就好像要为赴情郎的约会挑选一样合衬的发簪,略略有些苦恼似的。 “总要找个理由,让那女子疯的彻底些,最好疯到正好找到出去的法子,然后又在出去之后,意外地死去。” 她吃了一颗葡萄,沁凉的甜汁让她不由轻轻地笑了。 她想到办法了。 那个女人不是还没有全疯吗? 这样最好,这代表,她肯定能听懂自己的话。 如果,自己趁着朝影出去的时候,偷偷潜进地牢,告诉她,她那个孩子现在快要跟着乞丐爹的后面饿死了,不知道这个疯女人会不会更加癫狂? 这个场景,想一想都觉得让人心生期待啊。 呵呵。 对了,不知道那地牢的枷锁是不是很难打开。这件事情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她得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行。 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指甲,陷入沉思……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行 深夜的落夕榭,因为夜色的掩盖,所以比起白天,更显出几分神秘。并没有灯火通明,也没有多少人影,这里的一切都静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落夕榭的主人朝影喜静,入夜之后,尽管今天主人并不在,落夕榭还是一片静谧。 歌舞升平的场景,是不可能出现在落夕榭的。 一个身影慢慢地走进了月色中。 她机警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蹑手蹑脚地向着朝影地房间走去。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她,脚步比平时要匆忙很多。 这个机会她实在是等得太久了,她的心里有些许紧张,更多的是兴奋,一种痼疾即将被治愈的病人才有的兴奋。一般,一个人如果太兴奋,就容易忽略身边的动静,譬如,她的身后,其实一直不远不近地跟着另一个单薄的身影。 她闪进了朝影的房间。 下到地牢里的她,只顾着一路仔细辨认脚下昏暗不明的路,没有顾得上去听,身后有个脚步声,断断续续地合着自己的步伐。 “哐啷。”走到地牢前的她,扯了扯那锁住门的铁锁。 至于吗,对于一个疯子,要用这么牢固的铁锁?还是,因为想要锁住她的人,将她看得太过重要? 看着那个头发凌乱,呜呜哭泣的女子,她低着头,想要仔细看她的样子。。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人总是这样,明知道,自己跟那人长得相像。还是忍不住要去看看,到底像到了什么程度。 只是,被囚禁的那人却一直不抬头。 于是,她急切地掏出一把钥匙。 身后地人眼中不由露出奇怪的眼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奇怪。自己的钥匙并没有丢。 她已经打开了锁,进到了囚房里面。 “抬起你的头。”她眼中露出无比厌恶地表情,碰都不想碰她。 “你给我抬起头来!”她几乎尖叫着拽住她的头发,一路将她拖至墙角。 一直躲在远处看着这边的女子,不由捂住了嘴,她想要冲出来,可是脚刚刚踏出一步,她又迟疑地缩了回去。 “呵呵。我们像吗?”她将头凑近那女子的脸,想从那苍白而肮脏的脸上,找出她们相像的地方。 半晌,她松开了她的手。 她不要自己这么激动下去,她看了看那女子,轻轻地道:“你不认识我没关系,可是,我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 那本来似乎疯癫地女子,听到“孩子”两字,忽然就清醒了一般。1----6----k小说网立刻尖叫着扑到一个角落。 “孩子,我的孩子……”她的声音在这不算大的地牢墙壁间来回冲撞,听得旁边冷冷地看着她的那女子耳膜一阵阵的疼。 疯女子使劲地扒拉着角落处的一堆稻草,然后笑嘻嘻地抱住一个似乎是用布裹着的一个孩子。 “你们谁都抢不走我的孩子。哈哈哈哈哈……”她痴狂的笑声却比凄厉地哭声更叫人难受不已。 朝影。你爱着的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吗? 那女子的眼中有黯然在一瞬间闪过。随即,有讥讽的笑容浮上面庞,到底,她是疯子,还是你是疯子呢?朝影。 不远处看着这里发生地一切,那个柔软的人也是满面泪痕,她努力地咬住自己的一只手指,不让自己的哭泣发出声音。那一声声悲鸣,压抑在她的胸腔之中,好像快要爆炸了一般。 她轻轻拭了拭眼中的泪水,不让它们模糊自己的视线,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牢房之中发生的一切。 也许,她地心里。也曾经这样幻想过。要折磨这个夺取自己心爱之人的女子。 可是,她终究只是偶尔冒出这样的念头。从来不曾付诸过行动,因为,失去了贞洁,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失去了自由----这样一个人,难道还不够可怜吗? 她想要站出去,拿出她主母的身份,呵斥那个满眼狠劲的女子,不要逼人太甚,凡事别得寸进尺。 可是,就在她再次挪动身子的前一秒,那女子地下一句话,又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真地不是有什么私心,只是身为一个母亲,一个怜惜自己的孩子,总是为孩子着想地一个母亲的单纯的爱。是那种推己及人的爱,让她顿住了脚步。她本来只是想救一个孩子而已,可是,却让她慢了一步,救下眼前这个女子。 “你知道吗?你的儿子现在在哪里?”空空的地牢里,只有一个女子婉转却恶毒的声音。 只是对面听她说话的对象却不甚配合她的语气,反而只是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孩子,露出淡淡的满足的笑容。 “你被抢走的那个孩子,你还记得吗?”那女子继续说着,声音故意放慢,似乎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果然,对面的人不由猛地一抬头。 “被抢走的孩子?”喃喃地声音,似乎带了些许清醒。 “是的,被抢走的孩子……”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看了,鱼儿开始上钩了。 衣领猛然被人揪住:“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 看着对面癫狂的女子,她倒是一点也不害怕,反正愈加高兴起来。 她瞅了一眼被放在地上的孩子,说道:“和这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孩子,现在正在他父亲身边呢。” 看到对方睁大双眼,女子不由轻轻掩口一笑:“对了,原来这兄弟两个的父亲是那样一个老叫花子吗?” 感觉一双手颓然地从她的衣襟上松开,滑下。 “孩子,我的孩子……” “这么想孩子,为什么不去找他呢?你要是继续留在这里,我可不保证朝影会对那孩子做出怎么样的事情来。”不管对方是否真的完全清醒地听懂自己在讲什么。女子按照自己的计划往下说。 “现在,你有个机会,离开这里,去找到你的另一个孩子,然后母子团聚,或者,你继续在这里装疯卖傻……”她心里,对于对方是不是真的疯了,还是只是在养精蓄锐,再次逃跑,并不能完全确定。 可是,她知道一点,而且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 孩子是她的死穴,自己得好好利用。 第一百八十四章 对峙 “如果,那个孩子落在我的手里,我会怎样对他?我想你一定很感兴趣。”她说着,不由抱起了那个被包裹在破烂布片做成的小被子里的孩子。 真是个漂亮孩子呢。呵呵。她朝那孩子轻轻地笑了笑,那孩子可爱得紧,见她笑了,也攥着拳头,手脚动啊动的,咯咯地朝她直笑。 只是,孩子的笑是天真而甜美的,不光脸在笑,就连眼睛都是笑着的。而她的笑容却是犹如调了蜜糖的毒药,没有丝毫笑意从脸上传递到眼睛里。 “啊----不要抢走我的孩子!”一个人影忽然向她扑了过来。她一闪而过,不知心里怎么想的,居然顺手掐住了那孩子的脖子。 虽然疯癫,可是对方也立刻投鼠忌器地停下了正打算再次扑过来的动作。 黑暗之中,两个身形相似,面容相似,却一个狼狈一个风光地对峙着。 “我不想伤害到你的孩子。”她紧紧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在昏暗的地牢之中,观察着对方的神色。毕竟,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疯子,她得确保自己的话她能听懂。毕竟,今天她要达到的目的,是建立在她能说动对方离开的基础上的。 可是,对方是疯子,不是傻子。 对方的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在这潮湿阴暗的牢房之中,犹如困兽临近耳畔发出低沉的嘶吼。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这声音听在她耳朵里,让她不由浑身轻轻地战栗了一下,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地心里有些慌。其实。她在来这里之前,并没有想要利用一直留在这里的这个孩子。她准备了另一套说辞,甚至准备了迷药。可是,她不想用到迷药,因为朝影也许会从这上面找到蛛丝马迹。很容易就把她自己给牵扯了进去。 但是,临时变动了计划反而让她对自己的计划增加了信心。 看的出来,失去了一个孩子的这个疯子,对于剩下地这个孩子有着异乎寻常的紧张,所以,只要孩子在自己手里,她就不担心这疯子不听自己的话。 看着对方好像平静下来听自己说话,她又轻轻地重复了一遍自己刚才的话。并且刻意隐藏住自己心中的敌意:“我不想伤害到你的孩子。” 对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她的话,她显然听懂了。因为,她没有再摆出任何攻击性地动作。 “我只有一个条件,你现在就离开这里。”她清楚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然后静待对方的反应。 对方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看见,黑暗之中,那精致而微带些苍白的唇角。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轻轻地勾了起来。 “你在笑吗?”还没有察觉之前,她的话就已经脱口而出。可是,直至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才发现她的声音之中竟然含着丝丝颤抖。 真是笑话。自己现在有她的孩子在手,她不过是一个被关在这地牢之中许久与世隔绝的疯子而已,凭什么跟自己斗? 躲在阴暗之处地人儿,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原来,她只是想让她走,那就好,她还以为……于是,她慢慢地缩了回去。继续躲在阴影之中。 这样很好,她也希望这个地牢不要再关着任何人。只是,自己的性格终究还是太懦弱了一些,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这样也好,只要她别伤害她就好。 然而,眼前的情形让她有些惶惑起来。 那个人笑了吗?她来地牢里见了她很多次。从没有见她笑过。她努力地伸出头。想要看清楚她脸上地笑容。 似乎是见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那抱着不是自己孩子的女子。稳了稳自己的心神,继续说道:“我把孩子还给你,你抱着他从这里出去,去找你的另一个孩子。” 对方的脸一半清楚,一半阴暗,斑驳的月影在她那张本是绝色的容颜,照出诡异地美感。 “你听懂我的话了吗?”她有些不确定地问着对方。 对方僵硬地点了点头。 “好。” 似乎是为了确定对方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又似乎只是为了吓唬对方,她将那孩子抱到胸前:“如果你再回来,我会杀了这孩子。”她知道这孩子对面前这个女人而言,有多么重要。他是她清醒地对待这个世界的唯一纽带。 果然,对方的脸上露出紧张地神情。 很好,她今天来这里地目的就是让这疯子离开落夕榭。反正她是疯子嘛,离开落夕榭之后,一个疯子,抱着自己地儿子,独身在外面走着,天色暗黑,“一不小心”掉下悬崖或者是走入猎人捕兽陷阱,也不算意外吧? 而且,这地牢的钥匙,还有另一个女人有,首先受怀疑的不会是自己。 所以,她其实根本不会告诉她,她的另一个孩子在哪里。她不过是要诱她走出地牢,走出落夕榭。 如果朝影得知,一个已经疯了的女子,却还是能够记得要离开自己这件事情。他的愤怒足以掩盖他的清醒和理智。 而且,只要等这件事情办好之后,她并没有打算把那个帮她的人留在世上,即便他是自己女儿的亲生父亲又怎么样,不过是她利用的工具而已。死人是最可靠的帮手,绝对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她给了他她的身子,给了他钱,这些,足够买他的命了吧?人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否则容易让别人心生厌恶的,呵呵。 “来,抱着孩子就走。”她将孩子递到对方的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虽然心里对这疯子的厌恶和痛恨让她恨不得在此刻就自己亲手结果了她。 人这辈子,一是不能跟死人比,二是不能跟疯子比。因为,你永远也比不过。 对方却只是低着头,既没有抬头看她,也没有伸手过来接住孩子。 奇怪,为什么她没有反应? “等出了这里,我告诉你另一个孩子在哪里。”她又说道。 对方果然有了反应。 这地牢之中,大概有哪里存在着一个通风口,有阴冷的风出了过来。 对面那个头发凌乱的女子,被这风一吹,似乎终于有了反应似的。 下一秒,她朝她扑了上去!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出逃 地牢里,有两个女人静静地对望着。一个的脸上满是忧虑和紧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连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另一个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抱着自己的孩子,露出失而复得的惊喜表情。 也许,她并不明白,自己刚才杀了一个人。 那个一直在颤抖的女子,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具还微温的尸体,心中升起阵阵寒气。 她的视线尽量避免去接触那尸体胸前流出的鲜血。 她看了看站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女子,头发凌乱,脸上还有些许喷溅的鲜血,却依旧兴致勃勃地抱着孩子,轻声唱着催人好眠的曲子。 “她死了。”她对这女子道。 后者慢慢地抬起头来,长而蜷曲的刘海,凌乱地覆盖住她曾经满是光辉的双眼。她对她笑了笑,带些苍白和呆滞,还有一如她怀里那孩子才有的天真。 “她要伤害我的孩子。”她有些委屈地撅起嘴来,用脚尖踢了踢她杀人的利器----断开的铁链,被她磨尖的一头,占着暗褐色的血迹。她只有在她面前时,才会露出带着些孩子气的一面,而不是那个只会凄厉哭泣的疯子。 对面的女子身形微微晃了晃,慢慢伸出自己冰冷的手,拉住对方的手:“她说了她不会的。.16 k”她觉得自己真是奇怪,明明知道那人已经死了,却还是多此一举地解释着。 自己从藏身的地方冲出来时,真的没有停下来。真地没有迟疑吗?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明明就是刚才那一会儿才发生的事情,她却好像完全不记得了似的。 “她会的。”对方固执地道。 “你……”她为之气结,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死去地人,不是丫鬟婢女。不可能将尸首掩埋了就没有人发现,尤其是朝影。而且,她苦笑,就算是丫鬟婢女之类的,她也不敢将那死人处理掉,何况的是……她从来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朝影这次出去,早的话说不定一会儿就会回来。即便他回来得晚些,也肯定不会超过明天晚上。 时间紧迫。 怎么办? 心一横。一把拉起那抱着孩子的女子,她快步向地牢的出口走去。 一直只是给她带些换洗的衣服,一些吃地东西,今天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握住对方的手,她干瘦的手指让她心疼。 “我们走。”似乎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她才轻轻吐出这两个字。1--6--k小说网 那女子完全没有反对,只是轻轻地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然后就连走路的姿势变得有些蹑手蹑脚起来。 想不到,对方的掌心之中还有鲜血,那粘糊糊的触感。让她主动握上去的手像是被烫到一样地甩开了后者的手,险些尖叫出声。 她咬住牙,将那沾了血迹地手在自己的罗裙上狠狠地擦了擦,然后继续拉着自己身后的女子向前走。 就在她们快要到达地牢入口时。她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飞快地跑回地牢。 她本身身子单薄,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什么苦,重体力地活儿更是从来没有做过。此时她费劲体力地将那尸体拖到地牢的某个角落。最后,她又从别处找来许多稻草,将这尸体掩藏了起来。 虽然瞒不了多久,但是总算可以拖延个一时半会儿。她轻轻地喘着气,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抬头看了看不远处那个真正杀了人的人,后者却除了自己怀中的孩子,根本不关心周围发生的一切。 出了这地牢,她本想带着她直接回自己住的别院,可是,后者却怎么都不愿意再迈开一步步子。 “孩子。”她张开口喃喃地道。 她怎么哄她她都不肯走。这会儿总算说句话了。 “你的孩子在这里。”她赶紧让后者低头看看怀里的孩子。 这孩子灵秀极了。见到两个大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似乎很开心。尤其是他母亲露出丝丝微笑之后,他也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我们抱着孩子一起走好不好?”她耐心地哄着她,却时不时警惕地看向四周。 要是此时正好遇见刚好回来地朝影,那后果是怎样,她想都不敢想。 偏偏那女子在听了这话时候,脸上的笑容不见了:“我的孩子,在哪里?” 她略略一愣,随后明白过来:“你先跟我走,还有一个孩子的下落,我会在途中告诉你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被送到哪里去了。 可是,再这样下去僵持在这里,天就要大亮了。 幸好这句话起了作用,她终于来到了自己的别院。 她先是来到自己孩子地房间,看着那孩子熟睡之中地小脸蛋,一直动作太猛狂跳不已的心终于渐趋平静。 那女子却几乎是狂喜地扑了上来:“我地孩子!” “他不是你的孩子。”她一边解释,一边拉住后者,怕她的力道太大,扑上前去,会伤到孩子。 “那我的孩子呢?”后者怎么也摸不到那孩子的脸,居然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开始到处收拾东西,她要带着后者和孩子离开这里。 也好,至少清心寡欲。她这样安慰自己。 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可是,坐在地上的那人却死活不同意。 她忽然想起那个此时正在地牢冰凉地面上躺着的尸体。 “你跟我走。我带你去见你的孩子。”她连忙去安慰她。却在心里道,关于那个上不会说话的女婴,父亲朝影不喜欢她,母亲现如今也已经死去,这样的孩子,现在还是让自己带走得好。 而听她说话的人显然当了真,立刻高兴地站了起来。 见到那个漂亮女婴的那一瞬间,这个以为自己就是她母亲的女子,开心地几乎手舞足蹈起来。 而她在一旁看着…… 趁着夜色,有两个人影,带着三个孩子,就这样偷偷地走出了落夕榭。 当时,她就已经想到了她们的容身之所----自己父亲名下的一处山谷----荷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出走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落夕榭的后门走出了三个人的身影。 月光荧荧地照在他们的脸上,这三人里面有两个,是年轻的女子,面容都姣好,身段也俱是窈窕,只可惜两人脸上的表情却各异,一个紧张而惊慌,一个却似乎完全置身事外,满脸的茫然。 陪着这两人的,是一个看起来已经五十开外的老伯,只是眼中不时露出的目光却干练非常。 “小姐,这后门外的道路不平,您多仔细脚下。”他对前一个女子恭敬无比。 那女子点了点头:“董伯,你帮我看着她,别让她摔倒。”她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女子。为了怕白天赶路的时候太引人注意,她特地为她收拾了一下装束,梳好了头发,换了干净的衣服,这一耽搁,差点就到了天亮。 “老奴明白。”那董伯点了点头,看着她的眼神有着长辈才有的慈爱。 整个落夕榭,现在能让她信任的,就只有董伯了。一个男子,耗尽其一身,以一个仆人的身份守护在自己心爱的女人身边,看着她死去,答应她帮她照顾女儿,帮她丈夫打理一切事宜。这样的人,她除了敬佩,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 所以,当从那个地牢出来,回到自己冷清的别院时,她除了庆幸自己一向喜静,没有几个仆人在别院里,不知道要是被这些下人见到了,又要生出什么事情来。wap.l6k 或许。让自己离开这里真的是天意吗?一路都那么顺利。 只是,当她开始想快速整理些要带走的东西时,却终究是手抖得无法自抑。眼前晃来晃去地,都是地牢下那女子捂着胸口,鲜血从她指缝间流出。她将血淋淋的手伸向自己的场景。 她知道自己的门外就站着董伯。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宛如自己地有一个父亲一般。 自从她嫁给了朝影,董伯看着她的眼神就总是多了些忧心。夜里,她常常睡不着,披了件单衣出去走走,也常常会遇见董伯。 他只是嘱咐她夜晚风凉,小心冻坏了身体。 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这个比自己的父亲还要疼爱她的老人,深怕朝影会对她下手。 他其实也不会武功,可是如果有人想对她不利,他肯定会挡在自己的前面。 她苦笑,其实,朝影怎么会对她不利呢?他已经都将她当做无物了,这种无视对她的伤害,比想要她的性命还要让她受伤。http://.shushuw “董伯,你进来吧。”她打开别院地门。让站在不远处,这个清瘦而略带些驼背的老人进来。 董伯迟疑了一下:“小姐……” 他一向守礼,母亲在世时,他从来不曾单独与母亲独处过。也许。在他心里,爱一个人,就应该避免给她带来任何麻烦,远远地看着她好,自己也就开 现在,即便他的年纪足以做自己的父亲了,他也还是守着自己的那份固执。 她咬了咬嘴唇:“董伯,我刚才看到那个女人被杀了。” 董伯果然露出紧张和关切的神情。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疾步走进别院:“你杀了她吗?” 她苦笑:“我怎么会杀人。我只是看着她死了。”也许,那会儿救她的话,还是能救得了的吧,可是,自己却呆愣当场。 董伯顺着她的目光。见到了站在院子中央的另一个女子:“她杀地吗?” 她点了点头:“是的。” “嗯。你打算怎么办?”董伯似乎很快就完全接受了这个事实。 当时,姑爷带着那个女子回来时。他自然是明白姑爷不过是找个替代品。只是,这女子太过张扬,眼神流转时的狠劲,叫他不由为小姐担心。 幸而小姐从来不去招惹是非,姑爷与小姐的感情虽然平淡,可是也不曾假以颜色过。那女子倒也没有动过什么歪脑筋。 原来,她要对付地,是她想取而代之的女子。 “她真的……疯了吗?”董伯在月光下,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抱着两个孩子,似乎满是满足的母亲。 “嗯。”清丽的女子点了点头。“我想带她走。” “走?”董伯的眼神之中露出点点惊讶,“难道小姐要离开这里吗?” “是,我要去荷谷。董伯你……”她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只要自己开口,他肯定义不容辞地带着自己去,而自己很少出门,也的确需要董伯在一旁帮衬。但是,自己有什么资格要求这个老人呢?他为了母亲,耗费了大把的青春年华,又为着答应了母亲照顾自己,在这落夕榭孤独地终老下去。 “我陪着小姐你一起走。”董伯看着她,不容置疑地道,说完就立刻开始帮她整理东西。“天色不早了,姑爷或许不久就会回来,我们得抓紧时间,不然就走不了了。”此时他地背影,竟比她记忆之中父亲的背影还要宽厚好多。 她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看了一眼那个浑然不知自己未来命运在哪里的女子,她心中轻叹一声,走了过去。 幸好,在这个早就对这世界失去了太多清楚分辨力的女子记忆里,她只记得自己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被夺走了。也许“被夺走的孩子”这个印象在她地脑海之中显得太过深刻,于是便掩盖住了她其他地记忆----比如,她被夺走的孩子是个男孩,不是女孩。 这样也好,看着那把自己当做阮叶母亲地女子,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的女子这会儿心里稍稍放松了一点。 这个孩子留在落夕榭早晚会被朝影查出生父不是他,可是孩子又何其无辜,还是自己一并带走的好。 那个被朝影抱走的男婴此时是死是活,自己完全不知晓,而出了这落夕榭,朝影肯定撒下了天罗地网,不直接奔荷谷,肯定会节外生枝。而若是再去找那孩子,不异于自投罗网。 这样也好,这女婴的母亲已经死了,把她带着一起走,自己好生照顾她,希望她长大了可以不要像她母亲那样的性格。 带着这样的心情,几个人一起出发了。 天色微凉,露水正重,前方的路也变得虚渺起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命数 荷谷的存在,一直是一个禁忌,落夕榭曾经的主人对他名下的这个山谷一向只字不提。 董伯说,这荷谷外有奇门遁甲,足可以让千军万马迷失其中,保证生活在谷中之人不受任何外加的侵犯和骚扰。 这荷谷本来是备于战祸的,所以向来机敏。 “那董伯你怎么知道的呢?”看了看怀中睡着了的孩子,年轻女子一脸的疲惫,问道一旁在路上总是多加照顾自己的老人。 “这……”董伯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是夫人告诉老奴的。” 董伯看了看荷谷的方向,接着说道:“那片山谷,是夫人当时的嫁妆之一。” 女子目光有些怔然,看着眼前说这话,语气之中,充满对逝者怀念的老人。他为何对荷谷这样清楚?难道,是母亲告诉他的吗?可是,在自己的记忆之中,母亲与董伯几乎从没有说过话,连眼神都很少有交集,甚至很多时候,都不在同一场合出现。 “当年,我误闯了那荷谷外的奇门,是夫人救了我。”董伯怅然地说道,那个温柔而典雅的少女就像是一泓清澈凛冽的泉水,不仅救了他的命,也救了他的心。只是,那个时侯,少女已经订了婚,完婚在即。http://.shushuw 幸好荷谷好似世外桃源一样,不然他们也不能安心住下。 在去荷谷的路上,他们遇见了一个术士,这个不知名的四处云游地方外之人。曾经在二十年前在落夕榭出现过,为那时候刚刚出世的落夕榭小姐批过命。 董伯后来回忆,那术士说了一些不吉祥的话,后来被老爷赶走了。 似乎,术士说。小姐此生不宜嫁人,否则祸及后代。 二十年过去之后,当年那个小小的女婴此时也已经为人妇,为人母,可是术士还是一眼就认出她来。 “小姐别来无恙,不知道落夕榭的风景是否依旧?”他笑嘻嘻地跟抱着孩子地她打招呼,却将本就如同惊弓之鸟的她吓得不知所措。 倒是董伯认出了他来:“你是那个算命的?” 术士嘻嘻一笑:“倒是难为你这个痴情种还记得我。”他说话似乎并没有一般方外之人的淡定及平和,反而透着一股子玩世不恭。只有那双眼睛,看着世人时,一片清明,带着旁人看不到的悲天悯人。 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了还被人调侃为“痴情种”,饶是董伯也不由闹了个红脸:“高人不要开在下的玩笑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术士只是嬉笑,却不住地打量他们一行三人。 董伯对他恭敬地道:“不知道高人这回出现,有何赐教?” 术士一笑,不似记仇,倒像是玩笑一般:“怎么,这回不把我赶出门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董伯会对这个术士这般尊敬。直到术士离开之后,董伯才道:“这术士当年,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老爷很生气。我也不愿待见他,就将他赶了出去。” “可是,小姐,”董伯慎重地道,“二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声音一点变化都没有。” 女子轻叹了一口气,有些联系地看着自己怀里地孩子:“难道,他的话我们就要照办吗?我有些……舍不得孩子。” 术士说。这孩子便是那“祸及后代”的例证。唯一能让孩子变得正常的办法,就是断了与这孩子的母子关系,直到孩子平安地长大成年,这时再将真相告诉他,就没事了。 董伯叹了一口气,他将她视如己出。当然不忍她再伤心。他知道她有多爱姑爷。这次离开落夕榭,不是暂时。而是永远,比起当初她一定要嫁给朝影,现在要离开,所要的勇气比那时不知大了多少倍。她等于已经失去了丈夫。 如果,再让她失去儿子……虽然只是名上的失去,但是她却还是会很难过的吧。 “小姐……”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董伯,不用说了,我知道。我明白。”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这孩子。她真的很想可以听他喊自己一声:“娘亲。”可是,现在的他,似乎连自己是他娘亲都不知道。 于是,在这一天,她失去了一个孩子。 她明白这只是暂时地,她可以等,孩子能健康长大才是最重要的。 等到孩子长大**,再将真相告诉他,也不过是玩了十几年而已。她这样想着,多少自我安慰了一番。 大概这世间,真的有些让人敬畏的力量存在着。他们当晚,按照术士所说地,找了路边的一个小小的土地庙,在那土地公公面前,一柱细香,一杯水酒,几盘果点,指天发誓,便算是完成了断绝母子关系的仪式。 那个痴痴的女子,站在一旁看着,不时逗弄着自己怀里的两个孩子,偶尔嘻嘻笑着,并不知晓这仪式的含义。 结束完仪式,天色已晚,他们赶不及去下一个城镇投宿,便在这土地庙凑合一夜。 虽然说断了母子之名,但是她依旧好生照顾着孩子。 旅途太过舟车劳顿,这个没有吃过什么苦的女子,虽然没有一句抱怨,但是早就满脸疲色。 早上起来,本事护在身边睡着地孩子,不知怎么地,竟爬到了外面,一双小手被路上的石子刮破,正坐在地上哭着流眼泪。 她忙慌张地起来跑过去,孩子远远地见了她,立刻哭着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疼。”他只说了一个字,却叫她不禁潸然泪下。 他真的开口说话了。 谁知道,这之后,不知是不是石子上太不干净,或者孩子的体制本来就弱,此后的路上他一路高烧不退,虽然开口能言,但都是胡话。甚至,直到他们已经进了荷谷,孩子的烧也依旧没有退下来。 一路上孩子已经吃了不少药,也请了好几个大夫看,还是不见起色。 直到,有一件事情地发生,才终于让这个孩子转危为安。 谁也想不到,居然是那个小小地女婴,那个名字一如叶子一片轻飘飘的女婴,冥冥之中救了他。 第一百八十八章 我的孩子,给你一个 这个世界上,有两种人的眼睛最为清澈。一个是孩童,因为尚未通晓世事,天真无邪。一个是老人,因为已经历尽沧桑,看透人间百态。也许你会问,除了这两人之外,还有什么人的眸子没有污浊吗? 答案是有的。还有疯子和傻子。 疯子和傻子的不同是,前者执着于某个人或者某件事,也许在别人眼中,她是痴人,可是在她的世界里,她有完全的统治权。而傻子却是典型的大智若愚,在她的世界中,她才是最强的智者。 因为孩子一直高烧,这个本想着离开丈夫之后,与孩子相依为命的女子,便一直落泪。 董伯见她这样,总也背着她不住地叹气。 她本算是天之骄女,如今不仅离开自己生活了多年的落夕榭,离开了那个她深爱的人,现在生命唯一的希望和她生活的重心,就在这孩子身上。 可是,偏偏孩子又眼看着一天天地衰弱下去。 董伯犹豫着,要不要开口,让她先做好心理准备。 他们在荷谷住下之后,董伯一直在外面四处寻医,但是却又不敢过份张扬行踪。 一个夜晚,看着孩子好不容易不甚安稳地睡了过去,她终于有自己的空闲时间,走到门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电 脑小说站w w w . 16k “哭了?”一个女子清丽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 她近来没有休息好,本就心神恍惚,此刻不由被惊了一下。一转头。见到那个只要醒着,无时无刻不抱着两个孩子的那个女子。 她此刻,眼神一片清明地看着自己,比朝影还能够看到人心里去似地。 “哭了?”她又问,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自己。 “没事。”她赶紧擦干眼泪。 “哭了。”这回。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她在心里苦笑,自己还真是没用,不光没办法让自己的孩子健康起来,连在一个疯子面前掩盖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个疯子,她又怎么会这么容易就卸下心防? 罢了,索性。对着什么都听不懂地她,把自己心里的苦闷都说出来吧,总好过一直压在心里,沉重到她几乎每次呼吸都觉得费力。 “我的孩子生病了。”她一边说,一边哽咽着。 对面的女子没有什么反应,似乎在她的认识之中,没有“生病”的概念一般。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 “我要是失去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她喃喃地低下头。一滴泪水,从眼中滴落,打在地上。很快便被泥土吸收干净。 她说完这句话,便抬头仰望天空,这里的夜景很美,比落夕榭还要美。因为落夕榭地景色毕竟还有很多人工雕琢的痕迹。比不上这荷谷的天然去雕饰。 可惜,她没有这份欣赏美景的心境。 她转头,看向屋内床铺上睡着的孩子,心里不由一酸。 等她转过身来,却看见对面那个本来没什么表情的女子,却将自己怀里两个孩子的其中一个女婴抱到她面前:“给你。” 她一愣:“怎么了?” “你的孩子没有了。”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以为她什么都听不懂的女子,“我的孩子,给你一个。” 她咬字清楚。眼神清澈,似乎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她有些哭笑不得,难道她把孩子当糖果吗?别人地没有了,她有两个,就分一个给别人? 不对,她是个为了孩子可以发疯。为了孩子可以杀人。为了孩子又可以完全除去疯态变得安静一如常人的人。孩子对她而言,是多么重要! 可是现在。她却这么平静地说,要给一个孩子自己。她没有发疯,没有尖叫,没有哭喊,非常平静。 就好像,真的是分给自己一枚糖果一般。 然而,她给的是她地孩子,虽然这个女婴事实上并不算是她的孩子,但是,在她的眼里。这就是她那个失而复得的孩子。常常听人说,失去之后,才知道珍贵。那失去后在得到的,那种难以割舍的感情,肯定要深上不知道多少倍。 她给自己的,是她以为的亲生骨肉,这无异于在要她一半地命! 她的鼻子有些发酸。虽然总是去地牢看望她,虽然总是给她带吃的穿的用的,虽然也担心那个死去的女子会伤害她,可是,自己有时候,想到她时,也会自然而然地顺道想起,她是个疯子地事实。 可是,就是这个自己虽然关心着她,但是也总是不经意地略带轻蔑地想起地这个疯女子,这会儿,却无比认真地对她说:“你的孩子没有了,我地孩子,给你一个。” 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回应她。 等到董伯回来,这样说道:“小姐,你且收了那个孩子。把这两个孩子结个娃娃亲,也算是为小少爷冲喜。” “冲喜,有效吗?”她心里拿不定注意。 “既然那术士说,只要断了母子关系,小少爷便能开口说话,这已经实现了。那冲喜一说,民间流传已久,想必也有些它的作用。” “不管怎样,我现在也算是真的没有孩子了,这女婴我收养过来,视如己出,以后将她教育好,养大**,也算是对得起她和她母亲。”她如是说道。 这个女婴的到来,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给那个孩子带来了什么喜气和好运。 吃的还是一样的汤药,他却真的一天天好了起来。 可是,这个渐渐能说会走的孩子,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是我在一座断桥上捡到了你。” 然后,她指着那个女婴,微笑着道:“这是我的孩子,你可以把她当做你的妹妹。” 是从那天开始,她才知道,原来四岁的孩子,眼中也是会有悲伤的,而且,是像大雾弥漫开来一样的悲伤。 那股他总是藏在笑容背后的冷清,让她止不住的心疼。 这心疼,在他为自己取名叫乔不遗之后,愈发的沉重起来。 孩子,不是娘亲不想认你,只是,时候未到。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一梦惊醒溯前尘 “你!”一个震惊的眼神近在眼前,那声闷哼加上不可置信的一个“你”字,让朝旭冷汗淋漓地从梦中醒来。 他从**坐了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狼狈不堪地想要下床去倒杯水喝,却笨拙地将自己绊倒在地。 一向动作敏捷的他,却好似完全不会武功一般,毫无防护动作的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地面冰凉,再加上他浑身湿透的冷汗,简直要让他的牙齿上下打架。 他不喜欢自己就寝的时候,他的房间还有人存在。因为,他会睡不着。 在冰冷的地面上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等自己呼吸平复了,才又爬了起来。 给自己倒了杯茶,因为喝得太急,他不由呛了几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看着那桌子上的茶具,他忽然将它们全部扫下桌子,眼神之中,全是戾气。 那一秒,他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 忽然,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整个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那种暴戾的气息,忽然全部不见了,只剩下满身满背的颓然。 他的背影仿佛在瞬间苍老,他慢慢地走回床边,坐下,躺下,却已经毫无睡意。 侧转了身体,他将脸转向床的外侧。 他的视线,慢慢地,移到了桌底。。wap.16k。他的嘴唇神经质地抖了一下。 他的鼻翼轻轻翕动着,似乎问到了一股臭味。 这股臭味,就好似是阴沟里地那种味道。让人闻了就要作呕。 这种味道,让人只能联想到一种人。一种犹如爬虫,在夹缝之中挣扎生存的人。 叫花子。 朝旭的眼睛微眯,似乎睡着了。其实,他的眼前忽然晃过一个小孩子的身影。 那个小小地身躯。本就单薄,因为常常饿肚子,严重营养不良,显得更加单薄了。他蹲在一个臭水沟边,满眼期冀地看着下水道。 他的手里有一根细细的绳子,从那各种颜色和材质看来,显然是他自己用好几根短布条打结组成的一个绳子。 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他的印象之中,他的上一顿饭距离现在已经有快两天了。 他的手脚很冷。蹲了一会儿腿就麻了。 他望着那臭水沟,不由又吞了吞口水。他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空瘪地腹部,不是因为这声音让他带来多少窘迫。连饭都吃不饱的人,没有资格难为情。他只是,怕这声音,吓走了他的“猎物”。 难道,他打算凭着一个乱七八糟的布条,从这臭水沟里钓出鲤鱼来吗?只见那布条忽然颤了颤,他的脸上不由露出喜色。1--6--k--小--说--网 他小心地握紧手中的布条,猛地一拉。只见一只干瘦的老鼠,浑身皮毛湿透,咬着布条的另一端,一下子被拉出了水沟。 他赶紧一脚踩了上去。 不枉他忍着饿。没吃那个小馒头块,不然还钓不出这只老鼠呢。 看着脚下那只被自己踩得肚肠满地,已经断了气的耗子,他的眼中露出饥饿地眼神。 他看了看一旁的一只豁了口子的小锅,打算开开荤。 他从来没有吃过耗子。 虽然,他常常看到别的要饭地吃,但是他就是吃不下。 幸好,他也不需要吃。 据说。他的爹是这一带的叫花子里,最有福的一个。 不知道是不是爹吹嘘,当年,是母亲看上他,主动跟他一起的,而且还给他生了个儿子。也就是自己。 似乎。娘亲是个非常美的人。 但是。看着身上终日散发着酸臭气、麻子癞痢的的爹,他想象不出娘亲有多美。 不光白捞一个儿子。爹爹还得了不少意外之财。 爹爹常叫他“善财童子”,似乎爹拿到地钱,跟自己有关。 他不懂,也没问。因为这事情,即使他问了爹,爹也不一定会回答。就算爹回答了,也不一定回答明白。 总之,他只要能吃饱饭就好。 幸好这一点爹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比起其他乞丐娃,他还是幸福多了,也白净不少的。 他曾经以此为荣,但是,直到后来一次,他路过一家酒楼,小二出来照着他就踢了一脚:“小叫花子,死远点,别在这儿找晦气!” 他感觉自己的胸骨都要给那人踢断了。他有些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没有人替他鸣不平的,所有的人都一副嘻笑地表情,仿佛这是天经地义地事情。他活该被人、骂被人揍。 甚至,连不远处的爹爹,也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几乎隔着十几米,他都能闻见他口里难闻地味道。 不管你是不是比别人干净,不管你是不是比别人整洁,不管你是不是比别人自我感觉高出很多,在其他人的眼里,你和那些你看不起的叫花子是一路货色。 你爹是叫花子,你身边的人是叫花子。 所以,你绝对,并且永远是别人眼里的臭要饭的。现在是“小臭要饭的”,过几年,就是“死臭要饭的”,再过几十年,就是“老臭要饭的”。 爹对他的“宝贝”,是从什么开始越来越少的?似乎,是因为他赌钱输了,或者是他去飘香园找哪个女人之后的事情。他也记不清了,反正他就知道自从有人定时给爹爹送钱之后,他就不去要饭了。他花钱比路上走的大爷都阔绰。 不过,他好像很久没有见到那个定时给爹送钱的人出现了。 不然,爹应该不会不管他有没有吃饭的。 摇了摇头,他感觉自己如果再不弄点东西吃,马上就会饿晕过去了。 他赶紧开始收拾那只老鼠的皮毛。见过别人弄了几次,他的动作虽然不熟练,但是倒也不会有什么差错。 只是,看着这只干瘦的老鼠,在自己的手下开膛破肚,他一方面恶心无比,一方面却又因为饥饿,而恨不得将这老鼠连皮带毛地一口吞进肚子里去。 正在他蹲着忙活时,一个人的脚,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单看那鞋子,便可以断定,来人显然非富即贵。 他抬起头来,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男人,一身华服,眼神很冷,偏偏又长得十分好看。不是,是非常好看,是他所见过的人之中,最好看的了。 此时,这个男人似乎对他手里的死耗子很好奇。 他下意识地将那耗子往身后藏了藏。 第一百九十章 不甘 “你想吃这个?”那男子微笑着问道? 他本来不想回答这个陌生人的话。他知道,有不少“摸花子”,不仅摸女娃,连男孩子也不放过,只要被“摸花子”摸过了,你就会毫无知觉地只知道乖乖地跟着他走。他会把你卖给妓院。 爹曾经掐了掐他的脸,说道:“真要没钱花了,就把你卖去窑子当小倌,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再过个几年。好这口的男的见了你,骨头都能酥了。” 虽然不是特别明白爹这话的意思,但是他还是抱感到了隐约的恐惧。这也就是为什么,他明明爱干净,却也会在脸上涂些泥污的原因。 可是,面前这个男子,就好像有着什么魔力,由不得他不回答。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男子随意地笑了笑:“要不要跟我走?我可以给你吃许多人这辈子都没有吃过的美味佳肴。” 他摇了摇头,肚子却咕噜噜地响着。他看了看那男子背后的路,他想离开这里。这个男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可是他觉得他不是会跟自己这样的叫花子说话的人。 这个世界里,有钱人和穷人是永远都没有话可以说的。而自己是比穷人还要穷的人,是连穷人都可以鄙视和漠视的乞丐的儿子----还是乞丐。(电脑阅读 w w w.16k .) “跟我来。”那男子似乎会什么法术似的,只不过袖子一拂,他手中的死耗子就立刻掉在了地上。 他有些惊讶地后退一步。他知道自己刚才将那耗子抓得有多紧!见到那耗子犹如一团破碎地棉絮。掉在尘土扬起的地上,变得更加脏兮兮的。 他赶紧跪下来,将它小心翼翼地捡了起来。 那男子的嘴角轻轻上扬,眼中有股恶毒的笑意。 “跟我来。”他说着,转身走了。 他正犹豫着从相反地方向立刻走掉。却忽然发现,那个本来已经走出去很远的人,却突然有转到了自己的前面。 他真的有什么法术吗? 当时的他,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种东西叫做武功。 “你走不掉的。” 男子语气淡淡地说道,眼神没有遗漏他眼中露出的每一丝慌乱。 “我带你去看看你爹,看看他在做什么。” 这回,他却好像真的有些想跟着他走了。他地确想知道爹在哪里。在做什么,因为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一路看中文网首发.16k 反正也逃不开,那就跟着他走吧。自己是一无所有的,他却显然气度不凡----自己做乞丐,唯一学会的就是不管怎样,都以能活下去为第一目标,而唯一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自己不太可能有什么是对面这个男子想要的。 于是,在这样想法的催动下,他抬脚。暂时忘记了饥饿,跟着那个男子走了。 走了挺远的路,他们终于来到了一个巷子里。 斜对着巷口的,是一个小酒馆。虽然是小酒馆。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来过。因为,他不会有资格被允许踏入这家酒馆的大门的。 但是,他看到了一个他很熟悉地人----他爹。 一向衣衫褴褛的爹,此时穿着丝绸制成的华丽衣裳,就像是学人的猴子,显得滑稽不已。他地桌前,放满了各式菜肴,荤素俱全。小二则捧着酒壶在旁边恭敬地站着,似乎随时准备听候差遣,上前满酒。 要是放在往日,小二绝对会把爹一脚踢出门去。但是,现在,他乖得就跟个孙子似的。 此情此景。让他想起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有钱的人就是大爷,没钱的人就得叫别人爷爷。 只不过。如果坐在里面的那个人不是他的爹爹就好了。 他一直如同宝贝一样紧握在手里的耗子,颓然落地。 他一直以为,爹把钱花光了,所以现在也在哪出熬着饿。他从来不会怪爹把钱花了,让两人一起饿肚子。但是,他却无法容忍,爹明明可以有机会,让自己和他都吃饱,却好似完全忘记了他似地。 很多年之后,等他学会了读懂人心的能力之后,他才明白。其实,人都是这样的,不是人不自私,只是没有到他自私的临界点。譬如,他不会介意跟爹爹一起忍受饥饿,因为这饥饿是两个人都在感受的。但是,他却恨爹一个人享受。 人都是能同困苦,而不能共富贵的。 如果到了富贵不等地时候,必然会产生矛盾。因为总有个人,会心生不甘。 那男子朝他笑了笑:“你还想认他吗?” 他咬了咬牙,回答:“认。” “好。”男子也不说什么,只是道:“我先带你去吃东西。” 那天,他第一次吃了一种叫桂花糕地东西,那男子似乎很有钱,随手就给了他很多。于是,这个本来只能算零食的东西,他却因为吃了很多,而也饱了。 尤其是吃完,他又喝了一大杯水。 于是他地肚子几乎撑破了。 那男子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他吃,既不出声,也不离开。 直到他说:“我吃饱了。” 那人才笑了笑,笑容有些冷清:“你真是好胃 他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满手的桂花糕的粉屑,他下意识地想往身上擦,却想起自己的身上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这时,一块丝质的白色帕子递到他的面前:“用这个。” 他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那个男子,他不由有些局促。那块纤尘不染的帕子,好像在嘲笑自己的肮脏一般。 刚才因为太饥饿,他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食物上,倒没有想到太多,此时则终于有些不安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男子到底有什么目的。 “你回去吧。”那个男子见他不接手帕,就将手帕放在桌上,“别跟任何人提起你见过我的事。”然后转身就走了。 一如他出现时的莫名其妙,他离开得也很突兀。 他原本以为,等自己吃完,对方会说些什么的。 看着桌上的帕子,洁白一如初雪。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帕子拿了起来,收好。 犹如做贼一般。 第一百九十一章 挑起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开的男子,在他的心里起了很大的涟漪。 那块白色的帕子,就像是他从那人身上偷来的一个梦想,一个模糊的梦想。 那帕子丝质柔滑,他贴身收着,夜里就好像觉得自己盖着锦被一样。这几天,他比往日睡得还要不安稳。 夜里醒过来,看着一旁睡得死沉的其他乞丐,他睁眼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将手悄悄伸出怀中,看看那丝帕是否还在。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他要对这帕子这么在意。就好像,有了这帕子,他就不是原来的自己了。他就不是那个一无所有的自己了。 对他而言,这帕子,更多的时候有着一种象征意义,象征着一种,他平时无法企及的地位。 接下来的这几天,他继续饿肚子。 爹一直没有出现。 也许,他已经忘记他还有自己这个儿子了。他有时候会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之前吃桂花糕吃得太饱的后果,就是之后的饥饿,比原来,更加难熬。 他自己也曾偷偷地再去那个巷子口,朝着对面的那个小酒馆张望,但是再也没有见到爹出现过。 他有些后悔,当时扔了那只死耗子。1--6--k-小-说-网现在这样的天气,那只死耗子还能够放上几天的,那自己现在也不至于饿肚子了。 其他的乞丐总是会陆续带些吃的回来。虽然肯定都是些残羹剩菜,但是对现在什么吃地也没有的他而言,这些东西比任何佳肴都要吸引人。 但是。他不可能跟别人开口要。 他有他的自尊,跟乞丐要饭的人,死了也是饿死鬼。 只是,当初他也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吃老鼠的。但要不是那个男子地出现。他现在肯定已经将那只耗子吃光下肚了。 所以,现在,他不知道自己那所谓的自尊,还能撑多久。 即便他开口了,别人也不一定就会分点吃的给他。 人向来都不是很有同情心的动物。尤其是穷人,尤其是很穷的穷人,他们不会放过每一个嘲笑其他比不上自己的人的机会。 说到底,能活下去。才是他最主要的目地。 他尝试了自己出去乞讨,不过一点收获也没有。他守在一个酒楼后门的泔水桶旁边,等到半夜,好不容易人家倒了些剩饭,却来了一条大狼狗,他险些被咬,他逃跑的样子,比一条狗还要狼狈。 几天之后,那个男的又出现了。16k小说 网 这回,他带来的。是粽子。可是这粽子的米,却是一粒一粒晶莹剔透,都如同水滴一样。听他说,这叫水晶棕。里面的米一粒粒全跟水晶一样,而且本国是没有的,这是域外才有的米,品种稀有,并且种植过程繁琐。 他不知道什么是水晶,他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他无法从水晶去想象这粽子,只能通过这粽子去想象水晶。 其实。对于他这么饥饿的人来说,水晶棕和一般普通地粽子根本没有什么区别。在吃的方面享受,是有钱人才有的特权,他不过是想填饱肚子。 但是,他不敢吃这粽子,他越发觉得这个男人很奇怪了。 为什么。他要对自己这么特别呢? 可是。他真的很饿了。 那男子出现地时候,其他乞丐都出去乞讨去了。又是他一人。 这回,他注意到,这男子的身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还有他手指上套着的一个碧绿的扳指,他身上的衣服,是纯白之色,可是,领口和袖口有一圈淡月色的花纹,精致而华贵。这一切都彰显着他面前这人的不凡。 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说话,给自己吃地?而且,他似乎对自己和爹都很了解。 自己确信是没有见过这人的。 难道他认识爹爹?可是,如果认识这样一个人物,爹爹有什么道理不拿出来吹擂一番呢?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粽子,一边跟着他走到一处妓院。 他没有来过这里。他只是听说这里很出名,在这里住上一晚上,能花上千两的银子。上千的银子有多少,他不清楚,他只知道,那是很多钱,多到这辈子他都不可能有的钱。 那时,他真的没有想过,这一生,他地命运齿轮,在见到那男子地那一刻,就已经改变了。这些当时在他看来多到可以买下这座城的钱,在不久之后,已经完全不被他放在眼里。 这一回,他在妓院地门口见到了爹。爹正在给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一大把银子。那些银子,如果给他买馒头,他应该可以吃上两年。 看来,爹真的是把他忘了。 “就算是父子,能同困苦,也不一定能共富贵的。”男子将手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觉得肩膀上好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有些疼。他侧过头,却看见男子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自己的肩膀,愈发显出自己衣衫的褴褛和肮脏。 他下意识地想缩回去,他感觉站在这人面前,更加显现出自己的卑微来。他只顾着低头,没有见到,那状似亲近的男子,眼中有厌嫌一闪而过。 不过,就算他当时抬头看着那男子的眼,又怎么样呢?他真的能看穿那男子比寒潭还要深邃的眼神吗?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落夕榭的主人。 他的名字叫朝影,是个比影子还要难以捉摸的男人。 并且,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有些病态地喜欢干净----如果他知道,那他一定会去想,为什么他会不厌嫌自己的邋遢呢? 一般,一个人改变了自己,是因为他这样的改变可以为他带来些别的什么,譬如,达成他的某项目的。 那男子这回,照旧走了,只是这次,他临走的时候,笑着问他:“你猜一猜,你爹要是没有钱了,但是他已经过惯这样有钱的日子了,他会做什么?” 他一愣,默不作声,心里却已经因为这男子的话,而想到了些什么。 男子离开之后,他怕引人注意----其实有谁会注意他这样一个穷困潦倒的小叫花子呢?他按照那男子带他来到这里的原路走了回去。 但是没走几步,他就听见前面拐弯的小巷子里,有着什么动静。 他立刻贴住墙壁,然后轻轻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瞧了过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符合 “做了小倌,你还想以为有翻身的一天?”一个男子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这声音之中,有说不出的恶心。 他本来想走,但是听到“小倌”两个字,却又顿住了脚步。 他一直有些好奇,“小倌”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听到有衣帛被撕裂的声音,他悄悄地把头伸了过去。 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少年,正在地上努力挣扎着。 “放开我,我让我哥把钱还给你们,你们放了我……”他放声疾呼着,但是他的嘴下一秒就被那几个围着他的男人用他被撕成布条的衣服堵住了。 “呜呜……”他惊恐地叫着,在地上扭动着,努力地想要避开那几个男人在他身上不停抚摸着的手。 而在墙角偷偷窥视着这一切的少年,有些迈不动腿了。他知道自己不该再这里逗留下去。要是被那几个看着就绝非善类的人发现,那他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是,眼前的场景让他既害怕,又好奇。他小心地往后挪了挪,让自己更加贴近墙壁,隐藏得更加隐蔽些。 “你哥哥就是把你骗来卖了的,你还以为他会把钱吐出来赎你回去?”一个男人一边笑着,一边在少年的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http://wap.16k 另一个男人也狞笑着,开始去撕扯少年下身的衣物:“你别痴人说梦了,你哥哥早就带着这笔钱走得远远的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着呢……”他地腔调十分油滑。一旁的两个男人听了也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听了他们的话,少年的眼神之中,从原来的惊恐,变得震惊,继而开始绝望。 “呜呜……”他拼命地摇着头。努力地把自己地身子蜷缩成一团,好似这样就能保护自己不受到伤害似的。 但是,今天的他,能够逃跑,能够逃跑到这里,能够恰好在这个时候被这三个男人抓住,但这一切都是早就安排好的。这一切,都是要做一场戏。给某个人看。 虽然,他真的是无辜的,并且不知情的。但是,他注定了是这次犹如戏剧一样的惨剧最终地受害者。 因为,那三个人要把戏做得精彩,就是会加倍地折磨他。 即便他已经弓成虾一样,却还是抵挡不开三个男人对他的上下其手。 “既然,你哥哥拿着那钱在外面风流快活,不如咱们爷几个也让你快活快活!”三人之中,似乎是老大的那个男人猛地拉了一把。(手机阅读 1 6 k .)那个将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地上的少年,迫使他正面朝上。 少年的身上此刻已经**。 他的双手被从下面撸上去的衣服绞住,绑得比死结还要牢。 “呜呜……”虽然因为被堵住了嘴巴,口不能言。但是。只要从他那发出的悲鸣声越来越高,也可以感受到他此刻心里有多么恐惧即将发生的事情。 那少年的眼神不停地望向巷口,似乎是期盼此时能有什么人正好走到这巷子口,能够帮他赶快结束这场噩梦。 现在,在巷子口地,的确有着一个人。但这个与他年龄相差无几的少年,只是悄悄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上前阻止。或者去喊人来制止这一切的迹象。 相反地,他远远地躲在巷子口地拐角处,冷漠地看着这一 他从不觉得,自己应该去帮这个少年。 他跟他非亲非故,凭什么要去帮他?他不过是个自顾不暇的小叫花子,这样贸贸然冲出去帮他。不过是自己找死。 虽然不清楚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不想自己落得跟那个少年一样的下场。 所以,他只是想知道什么是“小倌”。 等他明白了。他就会走。 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同。他饿肚子的时候,也没有人帮他。别人有困难,他也没有义务要去帮忙。各有各活法。 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回事,看着不远处的少年的悲鸣,还有那三个男人对他地折磨,他多少有些腿软。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他怕自己会叫出来。 这就是所谓的“小倌”?! 身为男人,被同样是男人的对方凌辱和折磨? 那样的姿势和那个正压在少年身上的男人发出地呻吟,让他感到几乎要吐出来。 他看到那个少年地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之中地绝望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空洞。他嘴角在流血。不知道是不是堵住嘴巴的布塞得太紧,亦或他想要尖叫却无法出声,以致嘴角裂开。 那血液在他看来,就好似有种很奇怪的魔力。 他的肩膀有些隐隐的疼。 他用右手抚住肩膀,心里不由想到,难道今天,那个男子手按住自己肩膀的时候,自己真的被什么扎了一下吗? 他刚才看到不远处的那个少年被**着,腿软到几乎已经靠着墙蹲了下来。此刻,他又扶着墙慢慢地站了起来。肩膀的确是有点疼,他打算回去检查一下,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场景,他离开了。 他没有看到,那少年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没有看到,在那泥土上慢慢蔓延开来的血迹。 他走得很平静,虽然腿有些软,但是,他走得毫不迟疑。 “你猜一猜,你爹要是没有钱了,但是他已经过惯这样有钱的日子了,他会做什么?”这是那个男子淡淡地,几乎是带着温柔笑意的话。 “真要没钱花了,就把你卖去窑子当小倌,长得这么细皮嫩肉,再过个几年。好这口的男的见了你,骨头都能酥了。”这是爹爹曾经的不知是不是玩笑的话。角,看着他出现,又静静地凝视着他渐行渐远。 这个叫朝影的男子,脸上有斑驳的光影。 原本还想叫他看着那少年死的,不过他居然看都不看完就走了。看来,他比自己预期的要冷漠得多呢。 他想起地牢里关着的另一个,与不远处的少年容貌几乎一模一样的少年。 看来,还是这一个更符合自己的要求。 第一百九十三章 连环套 吃饱了一顿之后,他继续忍受饥饿。 当饥饿变成一种习惯,就会很可怕。那种对食物的渴望,能让人发疯。 他蜷缩在角落,将自己尽量缩着。他以前听别人说过,人在饥饿的时候,只要尽量不获动,就能够尽可能地减少身体内原本的能量消耗。 但是,一直没有东西吃,饥饿还是一如蠹虫,啃噬他的胃部,就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他的胃,不停地揉捏。 “你别痴人说梦了,你哥哥早就带着这笔钱走得远远的了,现在不知道在哪里风流快活着呢……”耳边忽然出现幻听似的出现昨天那个男人的话。 爹爹,现在应该也在哪里快活着吧? 他默默地想着,侧头看了看旁边爹爹那个脏乱的铺盖。 这个比贫民窟还要穷的地方,爹爹只有完全没有钱了,才会回来的。回来做他的本职,要饭乞讨。 他苦笑一声,忽然感觉身上有冷。 昨天回来之后,他弄了些清水,清洗左肩。那里真的有个小小的红点,就好像有一次他不小心被蜜蜂蛰到后留下的伤口。 他侧着头,回忆着那个男子的手。他的手指修长,修剪整齐,手上有个扳指,很名贵的样子,可是也不似有哪里是尖突着的……不过,肩膀真的很疼,就好像一根针扎进了他的骨头似地。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半眯起眼睛,他忽然感觉自己面前的天空暗了下来。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来人自然还是那个男子。看着朝影出现。他一点也不惊讶。 朝影朝他微微一笑,将一只香气四溢,用荷叶包得严实的烧鸡放在了他面前的地上。 “吃吧。”朝影轻轻说。 “谢谢。”他有礼貌地道谢,然后抓起那只鸡,明明已经饿到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能克制着,尽量细嚼慢咽。 在这个男子面前,他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自惭形秽。 朝影看着他地动作,眼中有冷冷的笑意。看来,自己没有看错,他自小在市井最底层的地方长大,果然比一般孩子识趣得多。 他不由想起了在地牢呆着的那个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朝影问眼前尽量小口吃着鸡的少年,问道。他的确是不清楚他的名字。据他所知。他是没有名字的。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他已经想好他地名字了。 “我没有名字。”他愣了愣,还是放弃了自己编个名字的念头,照实说道。 “嗯。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朝影点了点头。他很满意对方的回答。对自己诚实并且心肠不算软,符合他的要求。 “你厌烦在这里的生活了吗?”朝影问道。 他抬起头,忘记去咀嚼嘴中的鸡肉。 他的眸子很清亮,面容清秀,即便脸上有些泥污,并且衣着褴褛。可是。依旧掩不住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息。 他的眼睛让他想起了那个倔强一如凌霄花的女子,尤其是她没有疯之前地样子。 而地牢之中的那个少年,却显然平和很多,反倒没有遗传到母亲身上那吸引住朝影的半点性格。不过。嘴倒是真的死犟得很,哼。朝影地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 “要不要,跟我走?”朝影问一直不出声的少年。 “我有亲人在这里。”少年略有迟疑,看得出他有些心动,但却还是摇头拒绝了。并且,他不再去碰那只刚刚吃了一小半的荷叶鸡。 朝影倒也不意外他会这么回答:“亲人?” “我爹……”少年说道。 朝旭摆了摆手,语气轻飘飘地道:“马上他就不是你爹了。” “嗯?”少年不解地看着他。虽然性情冷漠,但是他毕竟还是孩子。即便见过比一般同龄人多得很多的人情冷暖,即便的确对爹有些不满,也不会去想到类似和爹分开的事情。 所以,他不明白朝影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想不想去看看,你爹现在在做做什么?”朝影勾起嘴角。问他。 “不想。”少年这次。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其实你很想,只是你害怕去看到的场景。”朝影一语点破他地心思。 少年咬了咬嘴唇。他的确很想。 “知道我是谁吗?”朝影问少年。 少年摇了摇头。他很想知道,他是谁,抱着怎样的目的出现?他觉得,这个男子似乎想要挑起他对爹的怨怼。 朝影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你知道吗,其实,你本来应该是我的孩子。”他地语气把握得恰到好处,既有几分无可奈何,又多了几分说不上来地感慨。 “什么?!”少年的眼睛瞬间睁大,他看着面前地男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跟眼前这个举止高贵,衣着不凡的男子,会有什么关系? “我们先去看看你现在的爹在做什么吧。”朝影不再多说,他本就没有想把十几年前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他需要眼前这个少年自己去发挥想象,去填补他没有说出的部分。 他转身就走,他知道,这个少年会跟上来的。果然,看着朝影的背影,少年站起身来。 这次,他们到的是另一家即便天还没有黑就已经门庭若市的妓院----芬芳楼。朝影径直带着他,来到后门。 “哎呀,公子啊,你可别乱跑哪!”类似老鸨的声音从院子里面传了出来。 后门忽然被人打开,一个容貌美丽非常、几乎不逊于女孩的少年从里面跑了出来。 少年依旧站在原地,只是原本一直在旁边的朝影却忽然没了踪影。 这个少年的年纪比他似乎略长,他推开后门跑了出来,却不期然地撞上了门外脏兮兮的少年。 “不好意思。”少年朝他匆匆打了招呼,又立刻朝外面跑了出去。 他只是怔了怔,看着这少年的背影,忽然就想起了昨天见到的被哥哥卖了做小倌的少年,他是逃跑没有成功的吧?不知道这会儿这个少年是不是也是想要逃跑的。 而不远处,朝影问跑来的蓝况:“看清楚他的样子了吗?” 蓝况点了点头:“嗯。” 朝影笑了笑,眼含深意地看向妓院的方向。 现在,那个乞丐应该正在跟老鸨商量把儿子卖掉的价钱吧。朝影很想看看那个小乞丐看到这个场景时,脸上的表情。 一定十分有趣。 第一百九十四章 初杀人 “这根针是寒冰淬成的,针的最里面有着剧毒。扎入人体瞬间的时候,人就会麻痹动不了。”少年摸了摸袖中的凉丝丝的一个小皮袋, 朝影的话犹在耳边。“这个皮袋能够将这冰针保存一天一夜,你有这么长的时间考虑要怎么办。” 少年又想起了在那芬芳楼后门见到的场景。他的父亲,正如同要卖一头牲口一般,和老鸨讨价还价着,为了能在卖掉自己时多拿些钱而神情激动不已。 最后,他听见爹似乎还是有些不甘心地说道:“好,那就说定了,四十两银子,我明天把人给你领过来。” 晚上,爹破天荒的出现了,还带了个烧饼回来,热腾腾的,冒着香气,用油纸包着。看得一旁的乞丐咽了咽口水。 “吃吧,我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吃。”爹将烧饼递给他时,顺口说道。 他接过那烧饼,胃忽然抽搐了一下。 “爹,你吃吧。”他不动声色地将烧饼递了回去。他有些担心自己吃了这个烧饼,就会一觉睡过去,等到再次醒来,就已经到了那个华丽而糜烂的芬芳楼。 “不识好歹的东西,老子饿得前胸贴后背……”爹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拿回烧饼,啃了起来。 他有些放心下来。16k小说网.电脑站.16k看来自己多虑了。 爹随便在那烧饼的半边咬了几口,就将烧饼放在了一边。 他没有作声。他其实不饿了,但是还是下意识地看着那只烧饼。 爹还是有些古怪。 长期尝过饥饿滋味的人。爱惜粮食已经不是一种习惯,而是病态。譬如爹爹,如果他面前有着食物,他就算吃饱了,也会继续吃下去。 这里很少有人知道。爹爹原来,曾经是个将军。 只不过,他这个临时受命地兵士将军却并没有能够带领着队伍杀出重围去。 而他兵败的原因,说出来很少有人会相信。他败就败在,他太过爱惜粮食了。 因为,他们进军的路线如果直走,进军的速度绝对能赶在对方援军到来前,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可惜。在直线进军地途中,有着一片农田。而原来穷苦惯了的爹,被对方的谋士猜中,绝对不会让手下的士兵践踏农田的。而绕过农田的部队大军,延误了时机,之前的苦战换来的,是功亏一篑。 而爹爹从战场上活下命来,之后就成了这江南毫不起眼地一个乞丐。 当了乞丐后的他,对食物更是到了吝啬的地步。1--6--k-小-说-网 这样的人,怎么会这样随意地将食物随便吃几口。就扔在了一旁? 这样做,不会是因为他不饿,而只有一种可能。 那就是,这个烧饼爹没有吃的另一边。有问题。 他下意识地将手缩进袖子,摸了摸那个小小的皮袋。 “天色不早了,我先睡了。”他低下头,轻声说道。其实,他根本一点也没有睡意,但是他还是躺了下来,侧身背对着爹躺着。 “你真的不吃烧饼?”爹在他身后问他。 “我不饿。”他闷声地说道。 听见背后有的声音,他猜想爹也已经躺了下来。一向躺下就能睡着的爹。今天却似乎格外有着精神:“明天早上带你去吃早饭。” “去哪里?”他没有转身,只是语气随意地问道。 “我还没想好,明早上你跟着我走就是了。”爹的声音从他身后传了过来。 “哦。”他应了一声。 他地印象之中,爹从来没有主动提过要主动带他出去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道:“爹,你有没有想过把我卖了?” 后面忽然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是他爹干笑的声音:“你脑壳子磕哪里了吧?你是我儿子,我要卖了你。谁给我养老送终?”“那要是有人出三十两银子,爹就把我卖了吧,我们现在也吃不饱了。我给人家做苦工去,好歹两个人都能混个饱。”他想了想,这样说道。 “胡说什么呢,三十两银子怎么可能就把你卖出去。”他爹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些许困意,说完这句话,就渐渐地有了鼾声。 “呵呵。”他笑了笑,没有再做声。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钱买不到的东西。有时候,不是一个人真地有多高尚,而是他面对的有**是不是已经到了能让他妥协的地步。 夜深了,四周鼾声四起。 一直没有睡着的少年,慢慢坐了起来。他的动作缓慢而略带僵硬,如果将四周那些睡得极沉的乞丐比作死尸,那他就是从一堆死尸群中爬起来的幽灵。 他的视线落在了墙角地那个被爹吃了几口的烧饼上。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之中,拿出那个小皮袋。隔着皮质的袋子,他依旧能感受到里面的冰凉之气。 他来到那个和自己也算相依为命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的铺盖前。 他在熟睡地男子地脚踝处站定,慢慢地蹲了下来。 杀心已起。 他将手指小心翼翼地伸进皮袋里,想了想,却又将手指抽了出去。 走到墙角,他将那烧饼拿了起来。 他走到街上,晚上,总有些野狗在外面游荡,他将那个烧饼随便地往地上一扔。过了一会儿,便有一条身上毛都快掉光了的狗溜达了过来。 没一会儿,这条狗忽然倒了下去。 他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伸出手在那只狗地鼻子前试了试,这只狗只是睡着了。 “哎----”他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有些寂灭的神采。 他站了起来,回到睡觉的地方。 “脚踝那里,是最能忍住疼的地方,而且,最不易被人发现。”他拿出那根冰针时,耳边又回想起那男子的话。 轻轻将沉睡中的男子的裤管向上卷了卷,他举起手时,还有些颤抖,可是等他的手落下时,却已经镇定无比。 冰针瞬间没入人体之内。 月色更加美丽了,让这大地几乎银装素裹。可是,那遍及大地的月光,始终没有照进,这里的一角。 第一百九十五章 兄弟不知 初次来到落夕榭,少年已经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他的眼前,忽然闪过爹的死状。摇了摇头,他看着那个叫朝影的男子朝自己走了过来。 这落夕榭就好像是他的王国,所到之处似乎都是他的皇土。 “喜欢这里吗?”朝影一身纯白色的外衣,领口和袖口都是精致的花纹,淡月色的花纹好像无时无刻不在炫耀着他地位的尊崇。 “喜欢。”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你想不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朝影笑容亲切地问。 少年低下了头。在这个总是一眼就能看穿人心的男人面前,照实说话是最明智的选择。 “想。”他抬起头,清亮的眼神透着一股子倔强,还有隐隐的渴望。 在那个比贫民窟还要低贱的地方,在那群比贫民还要贫穷和丑恶的乞丐之中,他已经呆得腻了。一个相处了十几年貌似亲人的人都可以把你卖了,何况别人? 所以,自己提前杀掉爹,来保护自己,也无可厚非。如果爹不死,那今天在受着折磨和煎熬,。日子生不如死的,就是自己。 他摸了摸左肩上那微微有些疼痛的地方。 “别担心,不要觉得自己杀掉父亲,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1 6 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朝影微笑着指了指他的肩膀。然后又笑着捻出一根小小的银针。 “我帮了你一把。”那个明明已经成年的男人笑得略带一些得意。 “这个针……”少年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地左肩。 朝影道:“不错,我只是帮助你下决心。不然,此刻受苦的就是你。”他伸手将那根银针递给少年。 少年缓缓地伸出手来。摊开手掌心,那根短小而略闪着光的银针像是有着什么魔力,在他的眼中就好像会攫取人的目光一般。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而站在一旁地朝影,则语气带着蛊惑地说着:“这跟银针上。有一种很有趣的毒,它能让人变得比一般时候要冷酷。” 少年的手抖了一下。 “所以,你不用因为自己杀的人是父亲而感觉不愉快。”朝影的声音更加低了些,“很大程度上,你也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这个词却让少年一直有些惴惴的心,顿时安了下来。原来,自己是身不由己的。他不是那么冷血的人。就好像给自己弑父找到了一个合理地理由,一个可以逃脱自己罪责的借口。。16k小说网手机站wap,16k。 杀人的人。本就冷酷,杀自己亲人的人,比一般的杀人者,更加冷酷。幸好,他只是因为中毒了才是如此。 他没有想过自己在中毒的情况下杀人,尤其杀死的人还是自己父亲,这是多么让人愤怒的事情。 他心里一点火气也没有,有的,只是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低着头略略沉默了片刻,就无声地将那银针递还给朝影。 朝影一直观察着他地表情。而他根本就是面无表情。朝影越看越觉得这个少年有趣。他并没有去接少年还过来的银针。 “你留着吧。”他淡淡地道。 少年一怔,摇了摇头:“我用不到。” 朝影神秘地一笑:“说不定,你马上就能用着了。” 少年的眼中露出不解,还未开口问朝影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后者就对他招了招手:“你跟我来。” 少年无声地跟在他身后。 朝影带着他从落夕榭地东边一路逛了过去,直到走遍这整个落夕榭。 “我当时一看见这里,就想将它纳为己有。”朝影淡淡地道,波澜不惊的表情丝毫叫人看不出,这个似乎很冷漠的男子,会因为一片土地,而去迎娶一个他并没有爱过的女人。他只是觉得,这里真的很美丽。美丽到如果自己凭借力量去夺来它,会有损它在自己的心目中的美丽。为了得到这个漂亮到仿如水晶造就的宫殿一般地方,自己作出一点牺牲,也是无所谓地。 少年听着他叙述着自己第一次踏上这块土地时的心情,默默地站着,既不去接他的话。也不作任何表示。 直到朝影低头问他:“我要是想把这片土地交给你的话。你会接受吗?” 少年这次总算有了些反应:“你之前说,我本应该是你的儿子。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不答反问。 朝影的眼中,有些许嘲弄一闪而过,他随即叹了口气。伸手抚过少年地发顶,他说道:“我暂时不想提这件事情。今天,我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少年地眼中有些失望,这些天,这句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之中盘旋。知晓这个句话地含义也对他很重要。也许,这句话的真正意思,能让他在心底,对于杀死那个好歹算是照顾了自己十几年的那个男人这件事情真正感到释然。 但是他没有再开口问。他不想惹得眼前这个男人不高兴,这于他并没有好处。他现在住在了这落夕榭,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他不必再看人眼色过活,他不必再忍冻挨饿,朝影甚至请了位老师叫他识字。现在的他出了门去,没有谁敢再在他胸口上踹一脚,说他是个死要饭的。 “我今天要告诉你的事情是,其实,你还有个孪生哥哥。本来,失散了这么多年,你们兄弟重逢,本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只可惜,这个落夕榭,只能容得下你们其中的一个人。留下的那个人,能够得继承我所有的一切。而另一个,只有死路一条。” 朝影笑眯眯地把这话说完,看着面前这个少年的瞳仁,几乎在一瞬间缩成了两个灰色的小点。 “只是,比起你的聪明懂事,你的哥哥显然不是很乖。”他说道,“所以,我只好把他关在一个地牢里。” “你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对吗?”少年抬起头来,冷静地问。 朝影一愣,随即微笑:“的确不是。” “但是,我能给你你的亲生父亲无法给你的所有东西和……一个得到这些东西的机会。” 他轻声说着,温柔无比地捏住少年的下巴。 “只要,你能够证明,你和你的哥哥之中,确实是你比较有资格继承我一些。” 第一百九十六章 逗你玩儿 地牢一直很阴冷,虽然似乎哪里有着什么通风口道,不至于让这里面完全闭塞着不透气,但冷风一直吹着,却也让人后颈处一片冰凉,一根根寒毛都直立起来。 一步一步地沿着阶梯下去,一股潮湿的气息迎面吹来,让走进这里的少年不由皱了皱鼻子。 大概已经习惯了落夕榭之中,清冷里面带着清新的空气,哪怕是现在回到他住了那么多年的贫民窟,那里的气味他都会受不了。 看着自己身上穿的那件满是补丁的衣服,他有点想笑。这感觉真是奇怪。当初,来到这落夕榭时,他脱下那身几乎穿得快要黏在身上剥不下来的衣服,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上仆人给他准备好的白色衣袍,站在巨大的铜镜面前时,心里也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伦不类,好像这个人不再是他了一样。而此刻,重新换上这样的衣服,至少这件衣服比起他自己原来那件还要整洁一些,他心里又涌起一种那样的感觉。 他没有刻意去隐藏自己的脚步声,这沙沙的脚步声一方面是为了给他自己听了,觉得安心;一方面,是为了给牢里的另一个少年听的,告诉他,自己来了。 坐在地牢之中的少年警觉地转过头来,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也被人推搡着,关进了自己所在的那个牢房。http://wap.16k“你是谁?”那少年好奇地向这边看来。因为自己被推进来时,一直刻意地低着头,所以他并没有看清楚自己的样貌。不过。听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问自己“你是谁”,还真是件有趣地事情。他的嘴角,弯起一抹与朝影的微笑有些神似的弧度。 只不过,明明是相同的声音。从他地嘴里说出来,就多了些明快的意味,丝毫不见一直关在这地牢里的颓唐。 他慢慢地抬起头,满意地看着对面的少年,脸上的表情又单纯的好奇,变成了大大的惊讶。的确,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不照镜子地情况下,见到跟自己这样相像的一个人的。 “你是谁?”少年又问了一遍。这次他的语气之中的好奇更加强烈了。 他微微一笑:“据那个把我抓过来的男人说,我是你的弟弟。” “我的弟弟?!”那少年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 “嗯。”他点了点头,随意地走到少年的面前,在他对面也盘腿坐了下来。。1 6k小说网,电脑站,shushuw。 然后,他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回事,那个少年的手就已经捏住了他地脸:“我看看我看看!呵呵,这脸皮做得还真像。要是我能出去,一定要带你回去给叶子和阿布看看,原来世界上真的有易容术的存在听了少年的回答,他简直哭笑不得:“我这脸是真地。” 呆愣了一秒。少年不信地又过来拉扯他的脸颊,不仅拉扯,后来干脆揉搓起来:“呃,真的是你的脸?” “如假包换。”他不由笑了起来。看来自己的哥哥倒真是个开朗的人哪。 少年微微一怔。随后笑道:“就算是假的,我要你换给我个真的也没什么用,我自己也是这张脸啊。” 他一听倒也真是这个理,顿时也笑了起来。 日后,回想起这个笑容时,他总是感慨不已。虽然最后地结局并不美好,至少那一刻,他的笑容。是真的发自内心的。 “我从来没有听我娘提起过,我还有个弟弟。”看着他的少年,眼中有着不少不解。 他点了点头:“我是在很小的时候,被人从娘亲身边偷走地,后来被卖个一家没有子嗣地人家当儿子了。” 少年立刻反问:“既然你当时很小,你又怎么会知道的?难不成那个小偷把你卖给别人伤害时。把来由说了个清清楚楚?然后你地养父母也把你的来历告诉你?” “我的养父母因为瘟疫。没有多久就都病死了,我幸存了下来。后来就成了个叫花子。”他按照自己进地牢之前设想好的一些理由,向眼前显然不是很信任自己的少年,解释着自己的来历。“我一直不知道我不是爹娘的亲生儿子,直到我被那个男人莫名其妙地抓了过来,是他告诉了我这一 当然,他说的,都是假话。 那个朝影似乎想要从这个少年口中知道什么事情,所以吩咐他到了地牢,先要取得对方的信任。 少年边听边点着头:“那个男人,是不是长得很英俊,但是笑起来也冷冰冰的样子,而且手段卑鄙无耻?”他一直不能介怀于那个男子居然拿娘亲来威胁自己走的事情。他大可以直接把他打晕或者是点穴,然后就掳走他。可他偏偏选了那种方式,好像非要欣赏到自己咬牙切齿的样子才甘心似的。 “嗯,他总是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有淡黄色花纹。”他点头补充着朝影的外貌特征。“他把我抓过来的时候,还打死了那个一直带着我要饭的老乞丐。”他一边说,一边握起了拳头,眼中真的有灼灼恨意闪出。他演得那样逼真,别说是在荷谷里没有接触过多少人的阿旭,便是一般人,都看不出他在作假。这当乞丐的,其他没有,装可怜博同情的本事要是没了,就等于没了活路。他在心里冷笑。 果然,对面的少年看着他,眼神之中的信任已然比之前多出很多。 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果然人总是很容易就陷入这样的情感陷阱哪。 他在心里轻蔑地想着,看着对面的少年向自己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我叫阿旭。你呢?” “我叫……逗你玩儿。”他事先想了那么多问题,却在这个名字问题上卡了壳。他略略一顿,这才说出了这个不想名字的“名字”。 “什么?逗我玩儿?”阿旭皱起了眉毛。 “不是逗你玩儿,是我的名字,叫逗你玩儿。”这一边他说的时候,立时顺口了很多。 少年却显然起了疑心:“怎么有人叫这样的名字?” 第一百九十七章 弑兄 他不疾不徐地解释道:“因为现在要饭很难要到,有时候,我和那个老乞丐一起说点乐子,逗得那些大爷开心了,自然就有了饭菜,有时候还能拿到几个子 阿旭听得很是糊涂,他在荷谷虽然不算是享受荣华富贵,但是至少吃穿不愁,并不晓得这个叫“逗你玩儿”的少年说的是怎么回事。 其实,这个出身乞丐的少年,就算事先没有多么缜密的计划,此时随口糊弄阿旭,后者也不会知道的,因为毕竟阿旭对外面知晓的事情,实在有限。 逗你玩儿告诉他,他原本没有名字,这个奇怪的像绰号一样的名字,来源是他总是和老乞丐给别人讲的一个笑话。 “一个母亲在屋里收拾东西,她家的孩子自己在院子里玩,一个小偷路过,看见她家院子里晒着衣服被子,就想都偷走。孩子看到别人拿自己家东西,就立刻去拽那个小偷;你叫什么名字,怎么拿我家东西?小偷就说;我叫逗你玩儿。于是孩子就吵着屋里喊:娘,有人拿我们家东西。娘就一边往屋外走,一边问:谁啊?孩子就说:逗你玩儿。结果他母亲一听,以为孩子闹着玩呢,也别当真。等她事情忙完了,出来一看,院子里的东西都没了,就问孩子:家里东西怎么都不见了?孩子说:被人拿走了。娘一听就急了,一边打孩子一边说:你看见人家拿我家东西怎么不喊我?孩子边哭边说:我喊了。一路看小说网.16k娘问:喊什么了?孩子就说:逗你玩儿。” 阿旭听得笑了起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是我弟弟,不过你真的是个有趣地人。” 对面的少年微微一笑:“因为听过我讲这个笑话的人实在太多了。所以,大家都叫我逗你玩儿。” 接下来的日子,这个本来冷清的地牢里,时常会两个少年地笑声。 阿旭的腿受了伤,他说是被抓来试图逃跑的时候被打的。 阿旭说很担心他的娘亲。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抓他们来的那个男人难为。 阿旭说等他的伤养好了,还会想办法逃跑,不管娘亲被关在哪里,他都一定会把她救出来。 他说他一定会杀掉那个以母亲要挟自己的男人。 他说这一切做完之后,他会带着母亲回荷谷。 他说荷谷很漂亮。 他说荷谷有他地亲人。 他说他有一个很兄弟的兄弟,他叫阿布。 他说他有一个很要好也经常吵架的青梅竹马,她叫叶子。http://.16k 他说阿布猜拳时永远都只出布。 他说叶子经常输了就耍赖。 他说了很多关于荷谷和荷谷里的生活的话。 他说这些的时候。即便是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也掩不住他脸上阳光一般的笑容。明明是和自己一样的面庞,却偏偏有着自己脸上永远无法出现的微笑。 羡慕吗?嫉妒吗?这两种情绪自己心里都是有地吧。 阿旭说的,他都暗暗记了下来。他把自己想象成阿旭,想象自己是那个在荷谷里无忧无虑长大的少年。那个少年有阳光一般的笑容,有两个从有记忆起就一直交好地朋友。 “逗你玩儿?”黑暗之中,一直睡不着的阿旭的声音响了起来。 “嗯?”他应声道。 “你真的是我弟弟吗?”阿旭问他,随即自己就笑了起来,“我这样问你,你是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在黑暗之中也无声地笑了笑:“有点。” “那要是你弟弟。我就带着你一起出去,一起回去,我们和娘亲一起去荷谷,我把阿布和叶子介绍给你认识……等我们偷袭来送饭的人的时候。你不会武功,站得远点,既不要被我误伤到,也小心那个人伤你……” “好。”他淡淡地应着,眼角忽然有些湿润。只是瞬间,他又想起了朝影对他说的话:“剩下的那一个,只有死路一条。”他惊出一身冷汗,幸好黑暗之中。阿旭无法看到自己地神色。 他想起那个小小的银针,想起那根针上所淬的毒能够带来的魔力。如果再这样接近阿旭下去,他真的要用到那根针了---朝影要他去套阿旭什么话,不过是个幌子,他真正的目地,怕是看他们兄弟相残吧? 他确信。朝影不是他们地父亲。是他们父亲的仇人,因为某些原因。连带着连父亲地孩子----也就是他们,也一并恨着。 只是,自己的母亲,真的是阿旭口中有一些疯症的母亲吗? 他胡思乱想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他一直的目的,就是活着,用尽一切办法活着,卑鄙、无耻、冷漠、无情……这些词也统统是活着的人才能用的,死了的人,就连享有这些词的权利都没有。 所以,即便多日的相处之后,他取得了阿旭的信任,也开始对这个哥哥有了些许好感,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把活着的机会,拱手让人。而且,如果活下来,就不仅仅只是像以前那样卑微地活下去。 他并不如朝影那么喜爱落夕榭的美景,虽然这里确实很美,不过,他想要的,是朝影所在的那个睥睨众生的位置。过了太久被人鄙视的日子了,他厌了。 一起在这个地牢里呆了快一个月,阿旭已经全然信任了眼前的这个叫逗你玩儿的少年,他偶尔会叫他“弟弟”,他说:“等我好好想想,也给你起个名字?对了,你是不是不识字?等我们回到荷谷,我教你。” 他点点头,笑道:“好。”可惜,我不可能跟你过那样的生活了。 “你脚伤还疼吗?我帮你看看,我们当乞丐的,常常被人打,自己都会按摩了。”他问阿旭。 后者毫无防范地将把脚伸了过来。 他摸了摸腰间的小刀。 看着对方在自己的按摩下,渐渐睡了过去,他看着那张与自己相同的脸,微微犹疑之后,就拿出刀来,对着对方的胸前心脏处,狠狠地刺了下去! “你!”对上阿旭震惊的目光,他的手不由抖了抖。随即,他拿着刀柄的手又用力地在对方的体内一绞。 “我根本不是你的弟弟,我之前说的那一切,不过是----逗你玩儿。”他的嘴角,浮现出冷酷的笑容。 第一百九十八章 半个故事 那个少年的确不叫逗你玩儿,他原本是没有名字的。不过,杀了那个叫阿旭的少年之后,他就有名字了。 朝旭,他的新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他没有再去过地牢,他承认自己是抗拒再见到阿旭的尸体。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阿旭,那就是自己。只是,他开始频繁地做噩梦,梦见阿旭临死时的眼睛,那目光,让他即便是在梦中,也会毛骨悚然。 他正式地拥有了成为落夕榭下一任主人的资格。 也许朝影早就想到,自己会有一天,死在这个先是杀了自己父亲,后来又杀了自己兄长的少年手里。 他似乎很坦然地迎接这一天的到来。 也许,对着那痴痴疯疯的爱人,就连这向来骄傲的朝影,也不得不对命运之神低头----其实,早在若干年前,他们彼此相爱却又注定错过的时候,命运就已经无法逆转。 很多年之后,朝旭才明白,朝影那句:“我死了,但是你没有打败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时,他一门心思放在怎么赶尽杀绝朝影留下的另一个或许是针对自己的某人身上。。http://.16k。 自从他杀死了阿旭之后,朝影就给了他很大的自由空间,而且对他也似乎真的是倾囊相授。他不禁怀疑,朝影这样做有什么目的。 但是,他并没有因为怀疑朝影的居心就放弃去学习那些朝影教授给他的东西。他知道,如果真地有一天。朝影要对自己下毒手,那他能保护自己的,唯有变得比朝影强大。 直到他的剑没入朝影心脏的那一刻,他才似乎真的松了一口气。 可是,朝影死去时候地古怪微笑。还有他说的那句:“我死了,但是你没有打败我。”却好像是一个魔咒,让他不禁总要去琢磨其中真正的意思。 朝影自然不会告诉他,他死了,可是他造就了一个比他还要冷酷还要残忍的人,他的报复到了这里才真正开始。朝旭如果能明白这点,那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就是那个被朝影报复的,一辈子都无法真正得到幸福的人。 但是。在某些方面,他却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譬如,他不喜欢睡在有灯光的房间,他开始凭着阿旭当初地描述,带回一个又一个长得像阮叶的少女。wap.16 k他开始四处查探荷谷的所在,他甚至一年之中,有半年的时间是隐居在荷谷外的小镇里。 他拼命地想要真正成为阿旭,可是他心里又太过清楚,真正的阿旭早就被他杀了。 接近乔不遗和阮叶,不过是为了证明自己是阿旭。因为阿旭的记忆之中。总是和阮叶吵吵闹闹的,于是他在给朝旭叙述自己的回忆时,也是讲得叶子的居多。朝旭心目之中,对于叶子地印象。便深刻非常。 可是,他一直追查的那个可能是朝影布下的隐棋的人,也渐渐明朗。原来那人便是芬芳楼地花魁----蓝止水!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原来,那个蓝止水其实是男儿身,他的名字叫蓝况! 阮叶和乔不遗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他不得不提防,蓝况和他们也许有着什么隐形的联系。 他既要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阿旭。又要查清楚你们此次出荷谷的原因,还要借机杀了蓝况。 因为当初,是蓝况见到了还是少年的朝旭,在蓝止水地记忆之中,这个寂寞而孤傲的男子,与自己从未谋面。 可是。得知蓝况就是当年自己在芬芳楼后门遇见的人。一心想要完全变成阿旭的朝旭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加入到办案的过程之中的原因。 而蓝况之死,也是他一手安排地。因为。当蓝况以蓝止水地身份出现时,他成功地让这个女子爱上了自己。蓝止水是心甘情愿地被他杀死的,但是蓝况却是无辜被他杀害地。 “以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九看着乔不遗,用他特有的沙哑的声音说道。 这个故事的前半段,关于他们的身世的,是乔不遗的母亲告诉他的,后半段,则是约他出来的赵九告诉他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他为什么要调查阿旭?”乔不遗问他。 “我是为了我的女儿。”赵九浑浊的双眼看着乔不遗,深吸了一口气,随即道:“莫峰雪,是我的女儿。” 乔不遗不由有些惊讶。他望向赵九,赵九没等他开口询问,已然再次开口:“我当时还是捕头,在黑白两道,朋友不少,树敌也很多,因此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我已经成亲的事情。我只有每次办完案子,才会悄悄地回家一趟,看望妻子。后来她怀了孕,我回家时更加小心,唯恐仇人会知道她的存在,伤到她和尚未出世的孩子。” 赵九说到一半,顿了顿,一口喝完杯中的酒,这才接着道:“可是,也许是因为我太过谨慎,太过小心,以至于家里那里有了瘟疫,我都是迟迟才得到消息的。等我赶回去时,她已经去世了,而不足满月的孩子,也不知道被谁抱走了。” 乔不遗看着这个将自己心中的秘密说出来,脸上却丝毫不见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的老人,知道自己此时怎么样的安慰之言,都不能给他慰藉,于是只是无声地给他添满了酒。 赵九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他似乎强压下心里的情绪,尽量语气平静地再次开口道:“也是从那时候,我厌倦了当捕头这一行,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好的人,怎么去保护老百姓?我带着回乡时捡到的孩子,也就是现在的石头,回到六扇门,当起了仵作,同时,我从来没有放弃过追查我女儿的下落。” “直到,我查出她居然就在我身处的这个城镇!而且顺带,我也查到,她居然与朝公子有关联!” 第一百九十九章 步步向疯 “那你现在查到你的女儿,在哪里了吗?”乔不遗忍不住问道。 赵九眼神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两颊的肌肉一抖一抖,笑得很苦涩,苦涩之中,又带了些诡异:“她在落夕榭。” 乔不遗眼中露出讶然:“可是阿旭说她走了!” 赵九冷笑:“你还叫他阿旭?他是朝旭,不过不是你童年的玩伴的那个阿旭。” 乔不遗抿紧双唇,无凭无据,他也无法全然相信,这个叫赵九的老人之前说的话,有几分真的,有几分假的。但是,从他说的在这落夕榭发生的往事,与自己母亲告诉自己的内容并无二异。而乔不遗暂时也无法找出赵九需要编这么一个谎话来蒙骗自己的理由。他有什么目的,又有什么好处? 赵九不理他的沉默,只是接着以那种奇异的神色看向远方,他的胸口有轻微的起伏。相处得越久,乔不遗就对这个老人的胜不可测越加肯定。虽然他远看就真的跟一般老人没什么区别,但是其实赵九已经将内外兼修达到了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 所以,此时他的胸口的起伏,让乔不遗心中更加有种不安。他猜测着莫峰雪是不是被朝旭关在了落夕榭的哪个地方,过得不太好。(手机阅 读 16k.)可是,他又不认为以赵九的修为,会真的拿朝旭没有办法。 而且,赵九在他们办案的时候,总是在他们的行动遇到困难,思考抵达瓶颈地时候。站在旁边,提点他。这样一个年龄和智慧上双重的长者身份,让他很难把赵九的形象和他说道朝旭时总是不经意之中带上的厌恶和憎恨联系在一起。 “是不是阿旭做了什么为难、或者伤害了令爱的事情?”乔不遗想了想,决定还是婉转地开口询问。他不确定赵九跟自己说地话,就是实话。所以,他也没有改变对朝旭的称呼。一个是自己多年前就相识的朋友,一个是自己出谷后遇到的智者和长者,他两边都很想尊重,所以当事情没有完全明了之前,他不会让自己的态度,做任何的改变。 其实,出谷之前。母亲的话已经让他心里隐约有种感觉,也许阿旭早就不在这人世之间了。不过,那会儿,他的猜想之中,如若阿旭不在了,那凶手肯定是朝影。谁知道出谷没多久,他们就遇到了朝旭,这个后来声称自己是阿旭地男子。 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与阿旭不同的气息自己不是没有注意过。http://.shushuw只是,也许他也太渴望着阿旭还活在人间了,他实在是很希望叶子能够就这么开心地生活下去。按照她理想的三个朋友在一起生活下去。他把阿旭性格上的变化,归咎为他后来的生长环境。 所以,既然这个阿旭能够知道当初他们生活在一起的所有细节,那他就默认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赵九的话也很符合逻辑。 “他何止伤害了她!”赵九嘭地将酒杯惯在地上,他几乎咬牙切齿地道:“他杀了她!” “什么?!”乔不遗惊讶不已,“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据我所知,阿旭很喜欢令爱,不可能对她下毒手的。”他尽量语气平静地道。 赵九冷笑着道:“你还要维护他吗?你早晚会看清楚他地真面目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阿旭不是疯子。”乔不遗有些忍耐地皱起眉来。他不希望继续从这个老人口中听到有损于阿旭的话。他地心里的确有一些对阿旭的怀疑。但是,他不希望事情的真相真的犹如赵九说的那样。 “你不是说她在落夕榭吗?怎么又说她被阿旭杀害了?”乔不遗找出赵九前后话语之中的矛盾。 赵九笑得几乎咳嗽起来:“因为他把她的尸体藏了起来。”他地眼中全无笑意,倒因为这接近狞笑的表情。而让他整个人变得狰狞不已。 “知道我为什么会教导你们办案吗?”他忽然问了一个与此时此景毫不相干的问题。乔不遗见这个一向冷静到几乎冷漠的老人,此时形似有些癫狂了,也不想在此刻再去触怒他,便顺着他的话向下问:“为什么?” “因为我要他彻底地疯了。”赵九凑近乔不遗的耳畔,阴恻恻地说道:“杀了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乔不遗想起之前,似乎真地多半是朝旭比较能很好地理会赵九话中地意思:“你那时是故意的?” 赵九点了点头:“他从朝影那里习得地观察人心之术。使得他本身就很容易变得**而多疑。而他和你一起时。好胜的心理总会比一般时候要高出很多……” 乔不遗渐渐听出了些眉目来:“所以,你就利用他的这个心理?” 赵九道:“不错。” 乔不遗却道:“可是。你没有想到,阿旭不仅成功地将案子解开,还都顺利地找到了疑犯。你想要利用挫折来打击他心性的计划失败了。” 赵九笑得有些诡异:“我根本不是想要打击他。要是如此,我早前指点你们时,说些错误的方法便可以了。我给你们的帮助从头到尾都是对的。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朝旭不但聪明,还比你学会如何读别人的内心,找别人的弱点,所以他更有优势比你早明白我的意思。” “你到底怎么对付他的?”乔不遗心里忽然升起丝丝烦躁,他有种感觉,眼前这个老人,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如果这个仇恨真的存在的话----他似乎也开始偏离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和道德情感了。 “我就是要他反复地揣度和无比地接近七八恶的心理,他越是了解这些黑暗的东西,自己也就越容易深陷其中。”赵九的话让乔不遗背脊有些发凉。 “阿旭从小便是坚强的人,现在的他性格虽然变了,但是他不会是那么轻易被打垮的人。”乔不遗说着本是他认定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越说语气越是不确定起来。 赵九“嘿嘿”地笑了起来:“是吗?我可不这么认为。你有没有兴趣听一听我们在抓捕撒良满归案之前,那个血案发生的夜晚,在那间大宅里发生的故事?” 乔不遗的心忽然一跳。 第二百章 他非她 “阿布,去哪里了?”回到芬芳楼,乔不遗见到正和阮叶说话的朝旭。他的心念动了动,赵九对他说的话,立刻又在他耳边想起。他若无其事地走了过去:“去见赵九了。” 朝旭淡淡地一笑,他现在的笑容愈加多了起来,虽然不至于像年少时的阿旭那么灿烂,但是眉眼之间竟真的越来越向那个笑容恣意的少年了。至少,比起阮叶和乔不遗初遇他时,他从骨子里透出的疏离和冷漠,与现如今他与他们相处时的从容和随和,简直判若两人。 他想起,少时,他还不曾手刃朝影,后者倚在现如今他也喜欢歇息时躺着的躺椅上,看着他时的目光之中,有照不进一丝阳光的寒潭。 “你觉得,要是他没有死,你们会不会长得一样?”看他按照自己的指导,练完一套剑法后,朝影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朝旭收剑的手势一顿,险些割到自己的手。他知道,朝影话中的“他”指的是阿旭。虽然不明白朝影怎么又忽然说到这个话题,但他还点了点头:“自然一样,我们是孪生兄弟。” 朝影笑了:“不会,你们也许会长得很像,一眼看去的确没有什么差别,但是只要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们不是长得一模一样。” 似乎是见到朝旭听了自己的话,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他的笑容之中要加上了一些嘲讽:“我说的是以后。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 朝旭诧异地抬起头,似乎是有些弄不清楚朝影话中是不是还有什么深意。自从杀死了阿旭。他每晚都会做恶梦,仿佛阿旭地魂魄恨他至极,即便死了,也要纠缠着他,搅得他不得安宁。他自小在就常听身边的乞丐说起这些鬼神之论。而梦中的阿旭虽然没有如传闻之中,那般青面獠牙,可那双震惊的、从信任到恨意迅速转换的目光,却在梦里如影随形。每一次他从梦中惊醒之时,都好似有一双手卡住他地脖子,让他好半天都无法出声,更无法呼吸。 明知道朝影让自己住在他原来的房间,住在那与地牢无比接近的地方。定是故意的,可是他也无法逃离。 也许他的心那时还不够狠,所以在阿旭死之前,他才会忽然说出那么一句,否认自己是他弟弟的话来。是不是这样,阿旭眼中的恨意就会降低一些,而自己在午夜醒来时,就可以少一些心惊肉跳? 只是,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可是,谁说过的。欺骗自己总比欺骗别人要来得容易,因为人们常常只愿意看到自己想看到地一面。 阿旭和他的父亲不同,后者背叛了他,想要把他卖掉。把他逼近一个生不如死的境地。可是前者在不算长的相处之中,却善意对他。这一回,他成了两人之中背叛别人的那一方。一路看文学网 朝影站起来,不紧不慢地踱步走到他的面前:“你想不想知道,你和他会有什么地方长得不同?” 朝旭抬起头,朝影修长而冰凉的手指覆在他的脸颊上,沿着他的轮廓,在他的脸上游走。 “如果他也活着。长大了,你地脸会比他长而尖,眼梢会比他更加狭长而向上微吊。你的嘴角比起他,会略指向下,你的双眼之间的距离会比他短上分毫。”朝影一边说到他五官地哪个部位,手指便移至那里。他的手指让他紧张。可是不知是不是太过紧张。那紧张之外,他明明万分集中的注意力却又生出一丝恍惚。 他听得疑惑:“为什么?” 朝影笑了。似乎就是为了等他问出这问题似的:“因为面由心生。” “面由心生?”朝旭喃喃。 “是的,因为你的心比他冷,比他狠,所以你们长大的样子,也必然会有所不同。”朝影一字一顿地说道。 朝影对朝旭说过,要让他完全变成阿旭。因为这个世界上,他原来是个小乞丐的事实要完全抹杀。因为,一个曾经地乞丐,没有资格成为落夕榭的主人。 所以,他要代替阿旭成为这落夕榭的主人。他的名字是阿旭的名字,他的记忆也是阿旭地记忆,他地举手投足是阿旭的风范,他地喜好也是阿旭的喜好。他拼命地把自己变成阿旭,因为只有成为了阿旭,他才似乎肯定了自己在世界上的存在。可是,这又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因为他在努力变成阿旭的过程之中,他又是在拼命地否认自己的存在。 在这落夕榭,睡着了,他会做噩梦。 但是,清醒时,他也依旧会做噩梦。 他的噩梦,常常是在朝影喝醉时。 其实,他不知道朝影是不是真的醉了。因为,他一直觉得,这个男人从来不会被酒这类的东西迷住。他如果醉了,那就是他想不清醒,他想让自己醉。他的醉眼朦胧,不过是他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假象。 说到底,朝影也不过是个可怜的人。 只是,一旦喝醉了,他就会强迫朝旭穿上女子的衣裳。 他浓妆艳抹地坐在朝影身旁。朝影也不要他说话,也不要他动,只是一边喝酒,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是一根根刺一样,就好像能刺破他的那身繁重的霓裳,刺入他的肌肤,狠狠地扎进他的血液,深入他的骨髓。他不是没有动过趁着朝影酒醉时,杀死他的念头。但是他只是想想,并不敢真的付诸行动。他不敢确定朝影是不是真的醉了。 所以,他只有忍。幸好对于他的面无表情和沉默不言,朝影并没有不悦。他最多不过是眯着眼睛,用一种朝旭看不懂的眼神看着他。 但是,那一夜,朝影似乎喝得太多了,他居然把朝旭拉入自己的怀中。 朝旭忍耐着,可是朝影这次真的是醉得厉害了。他竟真的将他当成女子一般。 他的动作那么轻柔,他的眼神那样迷离。他的气息一丝一毫都近他耳畔。他战栗着,抗拒着,惊恐着,当朝影的手覆上他光滑而单薄的后背时,他的眼前蓦地闪过芬芳楼不远处的巷子里,那个被人**的少年绝望的眼神。 他惊叫一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推开了朝影。在这一刻,他学到的那些武功,仿佛没有丝毫用处。 然而,他的反抗不过是将自己推入了绝境。似乎他的动作触怒了酒醉之中的朝影,后者出手如电地点他的穴道。 他口不能言,身不能动,看着自己身上那霓裳如数被朝影褪去。他几乎**。他从未像这一刻这样觉得羞愤难当。 先是朝影的目光肆意在他的身上各处侵略,接着是朝影的双手,接着是朝影的唇舌。 朝影的口中逸出一声叹息,他在朝旭的耳边,轻声说了一个朝旭从没有听过的名字,那似乎是个女人的名字。 然后,朝影抱起他,向那张铺软衾薄的大床走去…… 第二百零一章 不堪之夜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朝旭一点也不想记起。可是越想忘记的事情,就越难忘记。 等他的穴道到了时辰自动解开之后,浑身的疼痛还是让这个本以为自己刚硬如铁的少年几乎落下泪来。 他终究还是没有逃得过与那个小巷之中少年的命运吗? 这是那个少年的在天之灵,对于自己这个袖手旁观者的报复吗? 经历那日目睹的在那少年身上发生的事情,是对他的惩罚吗? 亦或,不过是老天爷在嘲笑他,怎么样做都逃不开他开始的命运。 他从未觉得自己多么干净,更加谈不上纯净。可是,却是从那一夜之后,他才陡然发觉自己竟然那么肮脏。肮脏到他恨不得从自己身上一块一块地把肉都给剜下来。 他第一次像自己无数次梦见阿旭的噩梦醒来时渴望的那样,不是一个人睡在**。可是旁边那个陪伴自己的人,却比梦中的阿旭更要可怕成千上万倍! 阿旭对他的怨恨,他明白来由。可是这个男人呢?他为什么这么恨着自己?他隐约知道是上一代的恩怨,却依旧逃脱不开命运的爪牙。他甚至连自己移动一分的力气都没有。从下身传来的撕裂的痛楚让他猛地颤抖不已,那双看似轻搭在自己腰间的手却重如高山,让他根本无法离开。。1-6-k小说网,手机站wap,shushuw。 他不能动,那双手微微地抚摸着他的腰肌,渐渐地攀上他的肩膀。他感觉自己冰凉地背后,有细碎的微温且湿濡的触感一路沿着肩胛骨向下。 他本能地要去挣脱,可是那双似乎没有用力的手却比任何枷锁还要牢固,钳制得他动不了分毫,虽然因为之前暴风雨一般的凌虐。他地身体已经要散架了一般,但是自保和不堪继续受辱的心理还是让他又生出些许力气。 他本是侧身背对着朝影躺着的,因为朝影用手臂搂住他,所以看起来就好像朝影不知多么怜爱他一般地,将他圈在自己的怀里。 整个房间一直是亮着灯的,闪烁的灯罩下,晕黄的灯光像是流泻了一地的金沙,细碎而迷离。那光线照在他略显单薄地躯体。以及身后那比他高大并且更显肌里分明的人身上,有种情色和暧昧交叠的意味在整个房间之中蔓延。 感觉到本已经恢复正常体温的朝影似乎又开始有些发烫,朝旭来不及细想,不想再被侵犯的念头在那一瞬间无比的强烈,他的人由腰间被固定在**,所以他屈起右腿,猛一用力向后蹬去。。wap,16k。 其实,不管是他现在身体的状况也好,还是单论他和朝影武功上的差距也罢,他注定是处于劣势的一方。但是此时地他哪里顾得了想那么多。即便他杀了人。杀了两次人,而且杀的还都是自己的亲人,可他并不是因此就是多么冷硬多么坚强的人。他只不过想要好好地活下去。他也会惶恐,会无助。会害怕做噩梦,会害怕被伤害。他明知道自己无论何时,只要自己不能确信自己地实力可以胜过朝影,都只能逆来顺受。可是,这一次,他做不到。 他的反抗没有成功,他向后猛力蹬去的腿仿佛踢到了一片虚无之中。 耳边有他熟悉并且恐惧的轻笑声。 “你总是不乖,这么倔做什么?”这好似情人之间嗔怪的话。从朝影的口中说出时,却多了份危险与阴森。只是,这话既是对着他怀里的朝旭说的,却又好像不单单是对着他说地。 而本想继续挣扎的朝旭,也就此犹如被当头淋了一盆冷水,终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没有任何可以挣脱的机会。 认清事实不过是让他更加绝望。 他向后踢的腿被朝影用腿夹住。反而与他贴的更加紧了些。 “我劝你一句,现在还是不要再想着触怒我比较好。”一个细碎的吻落在朝旭地耳朵上。他地耳畔响起朝影漫不经心的话。 只这一句,朝旭就知道,朝影并没有醉----至少没有完全醉,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因为恨吗?可是他不是最厌恶肮脏地东西的吗?在他眼里自己不是肮脏的代表的吗?为什么,他要这样? 朝旭并不明白,那夜,朝影的初衷,不是要羞辱和摧残他,也不是为了什么仇恨要报复在他身上。那个自负而可怜的男人,不过是在麻醉着自己,追逐着十几年前,他没有能够拥有的那个美丽的身影。即便这只是幻想,他还是不愿放手。 占有她!是他那一刻脑子之中,唯一的念头。 他的心里知道,那个“她”,是“他”。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放手。就一夜,**也罢,他要完全得到“她”!这个“她”是他一个人的,没有被别人玷污过。 他忽视心里对于自己怀里是那个少年的事实,将压抑在心中的多年的感情都爆发出来,几乎是惩罚一般,要在“她”身上烙下属于自己的、一辈子都无法消除的烙印。 他的吻如雨点般落在了朝旭身上,脸上,他的舌尖犹如小蛇,从朝旭的眉心为起点,一路向下游移。 一瞬间纷杳的疑问充斥着朝旭的心,他却终于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分毫。任凭朝影覆上自己的身上。就当此刻,自己死了吧。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床顶,那精雕细琢的镂刻花纹,像是什么咒语,让他感觉自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般。他感受不到身上那个男人对他做的事情,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眼神空洞地望着上方,犹如一个精致却即将被毁去的布娃娃。 然而,身下还是不能适应的剧痛,就像是一只无形的手,将他硬生生地拉回了躯壳之中。 他感受到体内的律动,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几乎要搅在一起,为了减轻疼痛,他侧着身子,几乎将自己的身体弓成一只虾,不停地颤抖。 “你是我的。”他感觉到耳边有热气吹来,朝影的话中有霸道,有危险,更多的是不甘和挣扎。 在那一瞬间被淹没一般的窒息到来之前,当他合眼陷入一片黑暗前,朝旭心里忽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就让我在这一刻死去吧。 不再醒来。 第二百零二章 分头行事 可惜,朝旭并没有死,他只是昏了过去。等他醒来,又是自己一人躺在**。要不是浑身散架一样的疲惫和疼痛,他几乎以为之前只是自己所做的又一个噩梦。 他咬了咬牙,站了起来,给自己穿上衣服。与朝旭一色雪白的罩衣,领口和袖口也有淡月色的花纹,繁复而华丽,可是披上衣服的感觉,却让他忆起昨夜朝影环抱住自己的情形,披上身的衣服就好像朝影危险的怀抱,他几乎骇得差点将衣服掼了出去。 他艰难地为自己简单洗漱,慢慢地走出房间。 外面,下雪了。 飘飘扬扬的雪花犹如轻盈的鹅毛,给这个世界换了一身雪白的衣裳。美丽的、丑恶的、善良的、邪恶的,都被掩盖在这雪下,大地一片莹白。 朝旭以前很怕雪,因为他们没有足够御寒的衣服。每次雪后不久,总会有乞丐死去。对于穷人而言,寒冷也是死神。 现在,虽然经过一夜的折磨,但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乞丐了。他有内力护体,身上看似单薄的衣服却挡得住严寒,他并不觉得冷。 只是为什么,他的心里,还是有凉气一阵阵地向上涌呢? 他缓缓地走至庭院之中,任凭雪花好似顽皮的孩子,落满他的肩、他的发、他的眉眼。 他想起以前见过的冻死的人,那些人死去时,脸上都挂着淡淡地笑容。非常安详。 他举起右手,慢慢地摊开掌心,接住雪花。 他厌恶地看着掌心之中,慢慢融化的雪,这明明是最肮脏的东西。http://.shushuw却偏偏有一副最纯净的外表。 仔细想来,大约是从那一天起,朝旭无比渴望自己可以成为阿旭。 朝旭是这个世界上肮脏的、龌龊地、冷酷的……哪怕用上一切负面的词都无法形容的人,是生在夹缝之中求生的爬虫蝼蚁,是生活在阴沟里不能见光的老鼠,是生长在阴暗潮湿沼泽之中的植物。 可是阿旭不同,他的笑容那么灿烂,他地生活那么单纯。他的眼神之中有的只是清澈,决无混浊。阿旭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命背叛亲人,阿旭宁死也不会让自己变得污糟而令人作呕。 他抢了阿旭的名字,这不够。他要完全做阿旭。他要自己完全成为阿旭。 成了阿旭,就可以跟这些不堪的过去诀别了。 他可以有全新的生活,他可以有全新的亲人,他可以有全新的朋友。 他一直忍耐着,暗地里成长着、强大着,直到他真的杀死了朝影。 阿旭杀了朝影之后会救出母亲,所以他也救出了那个疯女人。他给她安排了安全而舒适地住处。他找了人照顾她的起居。 只是,她却并不认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也许疯子的心里才最明亮,也许他就算能瞒遍天下人,也不一定瞒得住她。他不知道她是如何分辨自己地孩子的。但是,显然有着她一半骨血的自己,并不被她认为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他不经常去见她。 他花了很多精力去寻找阿旭口中的荷谷。1----6----k小说网 说来奇怪,虽然年月越来越远,他却对阿旭口中提到的每一句话都感觉更加清晰起来,就好像是不停地有人在他脑海里帮他复习一般。 “阿旭,你在想什么?”阮叶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他这才回过神来。他们还在芬芳楼之中。他刚刚问了一句从外面回来的乔不遗去了哪里,后者回答他之后,他却不知怎么地想起了往事。 “刚才走神了。”他朝阮叶笑了笑,“阿布,你刚才说你去见赵九了?” 乔不遗点了点头:“嗯,谈了一些事情。” 朝旭没有继续问下去。赵九找乔不遗地事情。他之前听十二雪回禀了。他为了防止暴露行踪。没有让十二雪继续去窃听他们谈了什么。毕竟,赵九和乔不遗的身手不可小觑。他心里有数。赵九找乔不遗多半是因为案子的事情。 看来乔不遗没有骗他。朝旭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里有一丝说不出的不安。他微微一笑,看来是自己多疑了。 乔不遗不动声色地看着朝旭脸上一闪而过的如释重负,没有做声。 虽然不知道赵九地话到底是真地假的,但是至少他地确让乔不遗更加注意现在这个阿旭的一举一动起来。 他暂时猜不出这个阿旭接近自己的目的。 “小如来的案子你怎么打算的?”朝旭径直问道。 乔不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朝旭一定以为赵九是找自己谈案子的事情了,他不点破,只是顺势说道:“暂时没什么打算。阿旭,你也知道,我在猜测人心方面,一点也不擅长。”他苦笑。说的倒也是实话。 朝旭微微一笑。他想起在地牢之中,阿旭对自己说:“我总想要赢过阿布的,因为他的脾气太好了,凡事总是忍让,搞得最后好像我是一个不懂事胡搅蛮缠的孩子,而他却已经是稳重的大人了。” “我和阿布说过,我们长大之后,一个人娶叶子,另一个人要永远做这两人的好朋友。”阿旭的话犹在耳边,“当然了,娶叶子的那个肯定更加强,不然她那么会闯祸,护都护不住。” “阿旭,你有办法吗?”阮叶拉了拉朝旭的衣袖,她看向他的眼神透着无比的信任。 朝旭轻轻地笑了:“有。”他说这话时,眼神仿如不经意一般扫过乔不遗的脸上。 后者也淡淡地微笑着:“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朝旭点了点头:“有。帮我去落夕榭照顾紫罗,当然,也要看好叶子。” 阮叶有些着急:“你是不是担心我和紫罗要跑去搅局?放心,我们会乖乖呆在这里等你们回去的。你们抓七八恶,这个小如来放在最后对付,肯定不好对付,还是让阿布去帮你吧,阿布……”她求助似的看向乔不遗,希望后者帮助自己劝服朝旭。 乔不遗了然地朝她点了点头,又对朝旭道:“阿旭,还是我陪你去吧,小如来心性异于常人,多一个人总多一份胜算。” 阮叶忙不迭地点头:“就是就是。” 朝旭看着这两个人已经俨然把自己当做伙伴,心里有温暖转瞬而逝,更多的是心底被他强自压下去的复杂情绪。 他轻轻地握住阮叶的肩膀:“叶子,你相信我吗?” 阮叶见他这样一脸认真,不由愣了片刻,但是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我相信。” 他笑了,很好看的眉眼,没了他作为朝公子时的冷峻,脸庞的线条无限柔和。 “我已经有了把握,小如来跑不了的,也不会伤了我分毫。”他柔声道,随后对乔不遗道:“其实我收到消息,最近似乎有些人想找落夕榭的麻烦。”朝旭说道,“虽然我已经派人去处理了,但是不得不考虑是不是有漏网之鱼。所以,其实我是希望阿布你代替我保护好落夕榭,以及紫罗。江湖上现在一直关注着我的某些人应该也知道叶子的存在,所以,你最好把她一起带去。” 乔不遗听了朝旭的话,点了点头:“那好,你……” 朝旭一手握拳,轻捶乔不遗的肩,朝后者笑了笑:“放心,我解决完小如来会很快就回落夕榭找你们。” 这个动作是他从阿旭口中听来的,当他们要一起完成某些事情时,就会这样表示默契。 乔不遗被这熟悉的动作弄得一怔,随后也微笑着捶了朝旭一拳:“小心。” 朝旭点点头:“我知道。” 他道:“天色不早了,我先回落夕榭,明早动身,你们明天午前到落夕榭就可以了。” 乔不遗颔首:“好的。” 第二百零三章 遗忘的记忆 朝旭回到落夕榭时,夜幕已经落下了。 “哥哥。”紫罗在他的房间外面敲门。 “进来吧。”他淡淡地道。 紫罗轻轻地推了门进来。朝旭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情?” “我……”紫罗张了张口,却又很为难似的咬了咬嘴唇。 “想问阿布的事情?”朝旭像是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微笑。 “乔大哥这两天怎么样?”紫罗问道,又是好几天没有见到乔不遗了,她实在是很想见他。可是,她心里清楚,乔大哥并不如自己想见他这样想见自己。所以,她也忍着没有去见他,怕他困扰。她不想做他眼中一个有些烦人的小丫头。 朝旭用眼神示意她坐了下来:“既然这么想知道他的情况,又为什么不自己去见他。” 紫罗语塞:“我……” 朝旭见她只是低着头,心里却有一丝笑意,看来,不管是怎么样的人的生命之中,都会有出现一个让他变得特别的人。譬如紫罗之于乔不遗,譬如乔不遗之于阮叶,譬如自己之于莫莫……他的心中忽然闪电般地颤了一下,他怎么会是对莫莫这样的感觉呢?他对莫莫的特别,还不过是因为她像叶子罢了。一路看小说网16k然而像归像,终究不是正主儿而且,莫莫已经走了,走得远远的,不会再回来了吧?他苦笑。继而想起叶子的笑靥,心里又有少许温暖,可是这些许地温暖,实在无法抵挡莫莫离开这件事情带给他的心痛----原来,自己还不是个麻木到一点知觉也没有的啊。想到这里,他竟然想笑了。 紫罗看着自己的兄长,感觉他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原来的他好像是一块坚冰,莫莫地忽然失踪,更是让他几乎变成冷硬的钢铁一般,可是现在他却偶尔露出笑容,神情也总是较以前柔和很多。 紫罗心里为他高兴,毕竟。身为兄妹,哥哥生活得开心,她这个做妹妹的也会跟着高兴的。 “我没有忘记上次答应你的事情。”朝旭想了想,说道。 紫罗一愣,随即想起是自己拜托朝旭撮合乔不遗和自己的事情。她的脸不由有些发烫:“那个,不用了,顺其自然就好了。”上回,她看到乔不遗对自己的态度,就已经基本死心了。她隐约觉得,乔大哥是喜欢叶子地。但是,却又好像不愿意明说,而且还好像故意给哥哥和叶子独处的机会。大概他看出哥哥也是喜欢叶子的吧?她一向很崇拜和敬佩乔不遗,心里觉得他面对感情时能有这样的胸襟。http://.16k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也放手呢? 虽然这样做心里会疼,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她也明白。 她虽然在妙雪给她的斩情丝面前动摇过,但是终究没有对阮叶下这药。 一来,阮叶是她朋友,她不愿意背叛朋友。她心里一直隐约觉得,叶子真的无情无爱了。乔大哥大概也会像兄长一样一直伴她左右,守护她一辈子。就算叶子不爱他,他也不一定爱自己。她对妙雪总有种说不出的提防之意,有些担心自己若是给阮叶下那斩情丝,会成为妙雪的一枚棋子,或者是被利用去让叶子陷入什么死局。 二来。她担心朝旭。对于自己的哥哥。虽然他平时对自己也似乎很冷淡,可是若没有他。这些年这落夕榭地孤寂她又怎么熬得过来?虽然,她的确常常在心里埋怨朝旭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妹妹的冷淡。但是,不可否认,如果没有他地无声陪伴,自己这样喜欢热闹的性子,不用在落夕榭呆多久就会发疯的。如果叶子吃下斩情丝,虽然乔不遗无法得到她的爱了,但是朝旭也同样无法得到。这是紫罗不愿意见到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哥哥要那样封闭自己的情绪,但是她很清楚地知道,哥哥的心在融化着,先有莫峰雪,让他开始软化,但是莫峰雪的消失对他地打击太大,他比原来还要冷漠了,现在叶子的出现又他的心重新活了起来。紫罗不忍心看到他失望和难过。 朝旭将紫罗脸上的情绪变化看得一清二楚,以他的心机,自然猜得出紫罗心里大概在想什么。只是,他只猜到紫罗不想再去争取感情这件事情,却猜不到,原来自己一向信任的侍女妙雪暗地里把斩情丝给了紫罗,自然也更加猜不出紫罗为自己担 他轻轻地走到紫罗背后,将手缓缓地放在她地肩头:“这样吧,我们去测一测阿布地心,若是他心里一点也没有你,那你便彻底死心,若是他心里其实还是有你的一席位置地,那你倒也不必这么急着放弃。”他的声音平稳柔和,紫罗不由有些动摇。 哥哥说得也对,试一试也无妨,这样的话,若是乔大哥真的不喜欢自己,那自己死心也会死得彻底一些。她在心里苦笑着。若是真的能证明,其实乔大哥的心底,对自己存在着一点感情的话……她几乎不敢想这种可能。 “可是,要怎么试呢?”紫罗有些疑惑地抬起头,问朝旭。 朝旭道:“患难见真情,我们给阿布和你一起制造一次患难就是了。” 紫罗不疑有他地问:“这样行得通吗?”她知道乔不遗也是心思玲珑之人,一般的伎俩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就怕到时候不但什么都没有试出来,还让乔不遗看出破绽,进而对自己反感起来,这样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朝旭浅浅地一笑,眉眼舒展开来后的容颜能让天下的女子为之着迷。 “你相信我吗?” 紫罗不禁点了点头,这个世界上,他是她最亲的人,她怎么可能不相信他? “我信。”她毫不迟疑地口吻反而让朝旭心里有一瞬的怔然。 他想起回落夕榭之前,在芬芳楼时,他也问过叶子类似的话:“叶子,你相信我吗?” 当时,叶子的回答是:“我相信。” 似乎有什么熟悉的场景从他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却又快如闪电,叫他一点也抓不住。 他是不是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哥哥?”紫罗见他一直不语,不由开口叫他。 朝旭回过神来,虽然心中那抹怅然若失的感觉仍在盘旋,他却立刻露出一个微笑:“你信我,就听我的话。我们是亲人,我自然不会害你。” 紫罗在朝旭这不常见的笑容和话语之中,渐渐安下心来。 第二百零四章 你成得了谁 朝影其他并没有自己的孩子,真正的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只有乔不遗。 而朝旭也不是他的孩子,朝旭的母亲当时生下的是两个男婴,所以紫罗自然不可能真的是朝旭的妹妹。 紫罗不过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孤儿而已。 她之所以能成为落夕榭的半个主人,是因为朝旭。 那时候的朝旭,已经除了朝影,他有了一瞬间的寂寥。一个人,长期地恨着一个人,也许对身心无益,但“恨”好歹也是一种执念,为了这个“恨”,朝旭活下去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杀死朝影。 可是,当这个目标达成之后,他忽然就觉得空虚了。他找不到自己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 幸好,还有一个目标可以让他慢慢去实现----那就是成为阿旭。 遇见紫罗的时候,后者已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了。 她也是个乞丐,但是尽管满脸泥污,那双大大的眼睛却还是有一丝倔强和神采。 朝旭是恰巧路过那里的。 见到她的瞬间,他不由顿住了脚步。 一个有趣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人生被别人改变了,现在,也可以轮到他来改变他人的命运了。 他把她带回了落夕榭。 他花了很多功夫和精力,他记得朝影曾经教过自己一种消除别人记忆的事情,但是这需要耗费很多功力。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还要施以多种草药配合的药材,并且需要长时间给对方类似咒语一样地暗示,此外,还要给对方编造一个滴水不漏的“回忆”以填充她原来的记忆---如果捏造的那个回忆有什么漏洞或者矛盾,对方很容易就会变成一个思维混乱的疯子。 这是连朝影都无法有把握地事情。可是朝旭却做到了。 对于这点,他有些得意。 而且,本来只是半实验品的紫罗,因为实验成功,所以就这样留在了落夕榭。 朝旭只是觉得,给自己制造一个“亲人”,也不错,这落夕榭实在是太冷清了一些。紫罗至少可以陪着他。他并不担心紫罗会恢复记忆。因为朝影说过,失去的记忆是无法回来的。 为什么他对紫罗要亲近一些?为什么他对她的调皮从来不管?为什么他给她的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因为她是他的“妹妹”。 也许是一种对自己杀死地亲人的补偿心理,对于这个只不过是自己虚幻出来的“妹妹”紫罗,朝旭不曾想要多去算计什么,对她很好。 不过,这一次,他并不是真的要帮紫罗。 他是想要借机会,探一探乔不遗的底。 当然,这些事情他都已经安排好了,他自己要去做的。是对付小如来。 小如来是个为了众生平等而杀人的和尚。他宝相庄严,恍若神子。只不过,为了维护他口中的众生平等,他可以因为别人踩死蚂蚁而杀了那人。1 6 k小说网.电脑站.16 k 听说。他此生惟愿自己能多行善举,能成为庇护众生的如来。 所以,他似乎不讨厌江湖中给他的“小如来”地称号。 这天,他来到了江南名不见经传的一座小庙。 来之前,他焚香沐浴了三天。虽然维护众生平等本身没有错,但是杀人毕竟不是什么圣洁之事,他深怕自己身上有丝丝血腥,玷污了佛门圣地。 只是。当他来到庙里时,他没想到,居然有人来得比他还早。 那是一个身穿白色华服的年轻人,长相英俊,周身散发出一阵冷峻的气势。 小如来心里立刻警戒起来。但是,他并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到蒲团上。闭上眼睛,不管身边地年轻人。只是一心与他心中的佛默默对话。 小如来从不担心自己会落败,他遇到过很多强大的敌人,不过他们最后无一例外的败在他手下,因为他是替佛祖清除这世上的孽障,他是站在佛祖这一边的,是站在正义这一边的,所以他胜得理所当然。 他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来历,除了落夕榭地朝公子,谁还能这样平静坦然并且一身峻冷之气地站在自己面前?而且,据说朝公子现在与六扇门的“恶捕头”赵石走得很近,小如来心里清楚,朝旭是来对付自己的。 但是他并没有立刻与他兵戎相见,甚至连睁开眼看朝旭一眼的动作都没有。 朝旭倒也不急,只是站在一旁,过了许久,才缓缓地出声:“小如来?” 小如来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朝旭笑了:“我是来请教你一件事情的。” 小如来闭着眼睛只吐出一个字:“说。” 朝旭对他的态度似乎不以为意:“这些天,我翻阅了很多佛家典籍,还去听了很多高僧讲经,心里很是敬佩您地作为。毕竟,口中宣扬众生平等很容易,但是真地做到这点的,就很少人了。可是您却一直在努力。” 小如来还是没有睁开眼睛,他有些弄不清楚朝旭地来意,虽然不动声色地坐在蒲团上,但是一直运功戒备着。然而朝旭认同他的话却让他有些困惑了。他不知道朝旭要耍什么花招,干脆什么表示也没有。 朝旭继续说道:“要是换了我,定是达不到您这样的觉悟的。只是,我很疑惑,您向佛的心和您维护众生平等的心是否真的那样无私?” 小如来心中微怒,但是转而一想,认为这是朝旭在使激将法,顿时只是冷哼一声,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朝旭径自向下说:“您之前,为了躲开六扇门的追捕,躲进一家农家,因为那家的男人误以为你是强盗而拿着镰刀自保,却被您一个掌风扫到而重伤,终究不治。不知道那男人又哪点破坏了众生平等呢?” 小如来的饱满而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朝旭视而不见似的,接着说道:“而那家本来还有那男人的妻子和老母亲,因为失去家里唯一的生活支柱,不久之后,也饥病交加地相继死去,他们又是哪点做错了?” 小如来的双眉紧皱,脸上更是汗如雨下。 朝旭语气冷酷地道:“还有一次,您路经一处茶摊,因为茶摊的老板要向六扇门透露你的行踪,你就杀人灭口。要知道,这茶摊的老板本就是靠着给六扇门当眼线拿些钱过活的,这本是他的本职,你却因为自己杀了他,” 小如来一声闷哼,嘴角有鲜血溢出。 朝旭冷笑一声,口中的话却不停:“您不是想成为如来吗?可是,你配吗?” 小如来哇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就好像委顿了一般,又像是从身体内给人抽干了所有生气。 朝旭自始至终都只是站在自己来时的那个位置,他简简单单地说:“你以为,你成得了谁?” 小如来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显然已经是气竭。 一个人太过执着的结果就是,会跟自己过不去。 如果一个的信仰幻灭了,那这个人也就完了。 所以,朝旭毫不费力地解决了七八恶之中的最后一个。他看也不看小如来一眼,知道他已经不久于人世了。他走出小庙,打算去通知赵石来收尸。 你以为,你成得了谁? 这句他刚才自己说的话,此时却又鬼使神差地在他脑海之中响起,他强行压下忽如其来的心乱。 第二百零五章 背后之人 乔不遗之所以留在了落夕榭,一来是朝旭的要求,二来则是因为他要找一找莫峰雪的尸体。 赵九说,莫峰雪的尸体依旧留在这落夕榭,但是又不肯说出她到底在哪里。 如果真的能找到莫峰雪的尸体,那赵九的话的可信度则又多了一点。 乔不遗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自己竟然真的因为外人的话而对自己认识了那么多年的兄弟产生了怀疑。可是,前提是,这个年轻的男子真的还是自己最初认识的那个阿旭吗?为什么他的颈部会完全平滑得好似从来没有受过伤一样? 既然朝旭说有人要来找落夕榭的麻烦,乔不遗便让紫罗和阮叶先去六扇门。他一人留在了落夕榭。 “乔大哥,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紫罗问他。 “这里总要有个人坐镇,我拜托赵石保护你们。若是真有人把矛头指向落夕榭,避而不见也不是解决办法。”乔不遗劝说她们先跟着赵石离开了。 在落夕榭走了一圈,他没有什么发现。 朝旭的侍女,十二雪也都不见了踪影,乔不遗猜测也许她们跟着朝旭离开了。 他走到朝旭的房间门前,迟疑了片刻,还是推了门进去。wap.1 6k 朝旭的房间很雅致,不见丝毫习武之人的肃杀之气,也没有真金白银堆砌出来的俗气,简单而直观。 没有得到朝旭的同意就擅自进入他地房间,乔不遗多少有些不自在。他不是个喜欢窥探别人私隐的人。 略略地看了一眼这房间。因为房间的摆设不多,所以倒也一目了然。乔不遗没有看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正要退出去,却听见外面忽然有很轻微的脚步声,他立刻隐去呼吸,藏起身形。 来者似乎很小心。乔不遗想不露行踪地看看到底是谁,兴许真地是想要来落夕榭对紫罗不利的人。 忽然,一个暗器迎面射来,方向正是乔不遗所在的地方。乔不遗头一偏,避开暗器,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也不再躲在暗处。他正要追着那人出去,转眼一瞥。对方射来的竟然不是暗器,而是一个包了一层纸的小石头。 乔不遗捡起石头,轻轻地剥开包在石头外层的纸,上面只有简单而娟秀的一行字:“桌下正中的石板,敲三下。” 乔不遗蹙起眉来。 显然,来人好像不是要与他交手,而是要告诉他什么事情。 他思索了片刻,决定照来人地指示。16k小 说网总要看看对方耍的什么花招,他才能考虑要应对之策。况且,他心中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要是来人真的是如朝旭所说的江湖宵小,何以对落夕榭如此熟悉? 他慢慢地俯下身子,一方面戒备有人趁此时偷袭,一方面也警惕自己会不会触动什么机关。 三下敲完。那石板自动移开,露出一个黑黢黢的动口。 乔不遗心中不由一动,这就是赵九和娘亲口中的地牢吗? 娘亲本来只是要告诉他这些往事,让他对自己、对阿旭、对阮叶的身世能有个认知,而且只是一夜的时间,所以只说了往事的大概,譬如地牢在哪里,地牢如何进出等等细枝末节并没有都说清楚。大概她也没有聊到,虽然在荷谷隐居了靠二十年,却还是没能逃开命运设下地局,乔不遗和阮叶还是与这落夕榭又有了牵扯。 至于赵九,虽然知道有地牢的存在,却无法查出地牢具体的位置。乔不遗不清楚他是从哪里得知过去的那些事情地。他隐约觉得。即便赵九说的事情是事实,也还是隐瞒了一些。 他拿起桌上的烛台。点燃,在洞口试了试,烛火微动,显然地牢里也有通风之处,他将烛火将洞口内伸了伸,见火势变弱几乎熄灭,但过了片刻却又明亮如初,心知这地牢之中的毒瘴已经排尽,便慢慢下到地牢。 满地的灰尘显示着这里已经许久没有人进入过。乔不遗很快适应了昏暗的环境,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果然,他看见了那具尸骨,胸前还插着一柄短刀或者匕首的凶器 这是阿旭?乔不遗的心中一痛。 记忆之中那个鲜活阳光地朋友,原来早就死了吗? 乔不遗一直觉得自己的心肠冷硬,因为听了赵九的话之后,意识到自己很亲的朋友也许早就命丧黄泉,而自己现在是跟杀死朋友的凶手称兄道弟,他似乎并没有多么难过。其实,他不过是在心里还抱着一丝侥幸,然而此刻,这丝侥幸已经破灭了。 他忽然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这具尸骨的胯骨窄长,显然是个男性,而从这具白骨地骨骼粗细以及“他”身形地高低来推测,确实是一个少年无疑。 乔不遗转到尸骨的后侧,观察他地后颈。果然,那里本该连贯的骨头长得歪了,骨缝之间多了一小块出来。这是因为原来校正颈骨错误而多长出来弥补骨头与骨头间空隙的。 “阿旭。”乔不遗的喉结滚动了好几次,这才挤出了“他”的名字。 当然,白骨是不会回答他的,回应他这是呼唤的,只有地牢之中在墙壁之间激荡的回声。 乔不遗颤抖地伸出手,试图再去触碰一下阿旭的身体,可那具白骨却在他的指尖碰上的那一秒,崩塌成地上的一堆粉末,要是此时吹来一阵风,那阿旭在这世上曾经出现的唯一证明将立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乔不遗握紧了拳头,愤怒让他几乎要失去理智。 他一向是个温和的人,只是任谁也无法克制住好友被人杀害的愤怒。 他脱下罩衫,盖好那一堆骨灰,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想要立刻手刃朝旭的冲动。他知道,此时还有一个人在暗中看着自己,他不能轻举妄动,更不能因为失去理智而踏入别人的圈套。 他立刻暗原路返回。 回到朝旭的房间时,他感觉给他留下线索的人已经离开了。这让他迷惑不已。 那人到底是谁? 如果是赵九,之前见面的时候他就可以明确地告诉自己地牢的所在,没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也不可能是朝旭,他一心想要骗取自己和叶子的信任,这样做对他没有好处。 那人到底是谁? 第二百零六章 你是不是阿旭 乔不遗走出朝旭的房间,一边留心四周的动静,一边仔细考虑莫峰雪可能被藏匿的地方。 “嘻嘻。”一声女子的笑声在这寂静的落夕榭响起,显得无比诡异。 乔不遗猛地转身,对于这笑声,他明明该很戒备,却又感到生疏之中有些熟悉。这女子是谁? 他循着声音的方向走去,一个女子背朝他,低着头,好似在把玩手里的什么东西。 乔不遗故意加重了脚步,那女子却好像浑然不觉有人正靠近自己似的。其实,当乔不遗第一眼见到这女子的背影时,一种无比熟悉的感觉已经从他心底油然而生。 从这女子的吐纳呼吸和身形来看,她不似会武功的样子,显然不是之前给自己留下纸条的人。 乔不遗一步步地走了过去:“你是谁?” 那女子转过头来,朝他笑了:“嘻嘻。” 她竟然是阿旭的娘! 朝旭说他把阿旭的娘亲安排在一个外面满是奇门遁甲的院子里,有专人照顾,那她此时怎么一个人跑了出来。 “你还认识我吗?”乔不遗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她。 她却只是笑,笑得那么天真:“嘻嘻。.l6k” 乔不遗不由在心中苦笑,她自然是不认得他了。虽然不知道到底她住的地方出了什么变故,但既然见到她了,乔不遗自然不能放着她不管。 他伸出手去。要拉对方的手:“跟我走,好吗?” 她倒是不吵闹,顺从地握住乔不遗的手。乔不遗感觉自己地手里忽然被塞了个什么东西。 他一低头,竟然又是一个和之前他在朝旭的房间见到的那个包着纸条的石头一样的石头。 “谁给你地?”他低下头,问笑嘻嘻的女子。 后者却好像完全听不懂他说什么似的。 他叹了一口气。展开那张纸条。 “一方庭院之中,独立一树,乃为一木。”乔不遗见到这句话时,不由一愣。 这句话是一个隐士说落夕榭的风水格局的时候说的,当时阮叶带着一丝好玩的心理把朝旭听信隐士之言,在院子里种下那么多树的事情告诉自己,顺带把从紫罗那里听来地这术士的话,又说给自己听的。 只是。一直暗中跟着自己的人为什么要把这句话当做一个讯息留给自己呢?乔不遗拉起一旁安静站着的疯女子,向落夕榭的前庭走去。http://.16k放任她一人在这里太危险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她忽然开口问道:“阿旭和叶子呢?” 乔不遗的脚步不由一顿,随即柔声哄着她:“他们出去玩了,我带你去找他们。” 她笑了:“好。” 乔不遗心里说不上什么是滋味。她的记忆是不是还停留在荷谷那段日子?这样多好。 来到前庭,乔不遗看着那八棵树,仔细观察了很长时间,却没有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乔不遗朗声对着空荡荡地庭院说道,他相信一直给他暗示的人肯定还潜在暗处。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微风吹过时,沙沙作响的树叶簌簌声。 树叶? 乔不遗围着那八棵树慢慢地踱着步子。 在荷谷时,也有几处密集地小树林。里面的树总有一部分的叶子长得不及另一侧的多,因为树之间太过靠近,互相遮挡住某个方向射来的阳光,照射不到阳光的那一侧的树叶自然不够肥沃茂盛。 这里原本只有一棵树。其余七棵树是从别处移植而来的。那么,这里只有一棵树地树叶可能完全生长得繁茂。 乔不遗很快找到了他想要找的那一棵。 抬头望了望树冠,没有什么异常。他把注意力集中在了脚下。 之前的一张纸条,带着他找到了阿旭的尸体,那现在的这张纸条,乔不遗直觉它会带着找到莫峰雪的尸体。 这树下没有什么异常,只不过有几处不知名地花长得十分妖娆。 乔不遗心底一动,运气拿出剑在这地上一气呵成地连划几剑。看着土质被剑气震得松软后,以剑代替铁锹开始挖土。 其实,一个相貌儒雅地年轻男子,拿着一把剑在地上卖力地挖着泥土,这本是什么好笑的情形,可此时却叫人恨不得屏住呼吸。 终于。剑好像触碰到了什么东西。乔不遗收起剑。改用双手掬起一捧一捧地泥土。 泥土下掩埋的,是另一具尸骨。 尸体已经严重腐烂。身上好几处的血肉都已经化去,露出森森白骨。乔不遗拿起“它”腰间挂着的一个小锦囊,锦囊的边角歪歪扭扭地绣着一个“莫”字。 看来,这就是莫峰雪的尸体了。 乔不遗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自从见到阿旭的尸骨那一刻,早已消失不见。此时眼中的温和笑意早就被冷峻代替。 他拂了拂下摆的泥土,转身对一直站在旁边女子笑了,语气温和得一如哄小孩子:“你在这里,我去找阿旭和叶子回来,我们一起回家。” “好。”她倒也不吵闹,只是点了点头。 乔不遗又是一笑:“我马上回来。” 他转身走出了落夕榭的大门。 夕阳西下,他的脸上重新露出笑容,虽然还是那温水一般的笑容。可是第一次,他的笑容之中,显出一丝残酷。 他看到远方,有一个人影出现了。 俊美的容颜,白色的华服,不紧不慢的步伐。 “你怎么在这里等我?”朝旭问乔不遗。 乔不遗笑着答道:“等你。” “我没事。”朝旭笑了笑,“小如来应该已经死了。” 乔不遗点了点头:“我有事问你。” 朝旭注意到一向注意整洁的乔不遗衣服下摆上全是泥土的污迹,就连衣袖也是。 “什么事?”他不动声色地问。 “你是不是阿旭?”乔不遗冷冷地问。 第二百零七章 败 朝旭淡淡地笑了:“我不是阿旭,是谁?” 乔不遗笑得不带一丝温度,虽然还是那样风度翩翩地站在朝旭前面三步之遥的地方,却好像远得在天边。 “你,谁也不是。”他静静地说道。 “奇怪,我怎么忽然觉得,你很适合胡说八道。”朝旭的嘴角微微上勾,身形在话音将落未落的那一瞬间动了起来! 乔不遗早就暗中戒备着,对方动,他也动! 朝旭一掌落空,冷笑一声,转势击其背,乔不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居然将后背这样的空门露了出来。 朝旭一掌即将落在乔不遗后背上时,却有了片刻的迟疑,心下分辨不出,这是乔不遗的疏忽,还是他欲擒故纵的陷阱。但是,掌风已成,姿势已老,他一咬牙,一掌实实在在地打在了乔不遗的身上。 听到乔不遗身形一顿,一声闷吭,在感觉对方的气息在一瞬之间有些微混乱,得知他确实伤在了自己手下,朝旭不由露出一丝喜色。不期然地,他对上正好转身的乔不遗,后者的眼神之中,有着丝丝痛惜----这让他看不懂。 乔不遗的嘴角有一丝鲜血溢了出来,可是他的身形好像在瞬间又快了起来,一瞬之间移至朝旭的正对面,只是无声地看着朝旭。电 脑 小说站http://.16 k 朝旭不甘示弱地回看他。一向是他直视着别人,猜测着别人的心思,百猜百准。然而这次。他却丝毫猜不出乔不遗心里在想什么。 “你在看什么?”朝旭不禁发问。他不想受制于人,却又忍不住想要问。他看不透乔不遗目光之中深含的情绪,这让他对整个局面失去了一种掌控感,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准确地说,此刻他地确有些心里没底。 “你不是阿旭。”乔不遗看着他,毫不迟疑地道,语速非常缓慢,语气之中,却似乎满是失望。 朝旭的心中因着这明显的失望而忽然泛起一丝苦涩的滋味,他来不及分辨自己心中的反应,只是愈发笑容亲切起来:“你不是已经确定了吗?” 乔不遗用手背擦了擦嘴角地鲜血。同时也擦去了脸上还剩下的一丝温暖:“之前,我还保有一丝幻想,也许我弄错了。” 朝旭沉默地看着他。 乔不遗惨烈地一笑:“可是现在,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弄错。(电脑阅读 w w w.16k .)” 朝旭还是没有说话,他心里清楚,是自己亲手打破了乔不遗的幻想,也亲手断送了他一直梦想成为阿旭的路。 “我故意让你打我一掌,”乔不遗冷冷地看着朝旭,眼神不再是友好而亲近的。 朝旭点了点头。“承让。”他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乔不遗继续说道:“如果你是阿旭,你不会伤我。” “是吗?”朝旭一扬眉,“难道我不可能因为什么原因,假装伤你吗?” 乔不遗摇了摇头:“如果你真的是阿旭。即便情非得已,你也不会伤我这么重。” 朝旭冷笑:“你就那么相信我?” 乔不遗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警告的意味:“你不是阿旭。” 朝旭道:“我地名字里,也有一个旭字,我难道不可以叫阿旭吗?”他的笑容几乎带上了一丝嘲弄的意味。 乔不遗忍耐地道:“你没有名字,别提阿旭,你不配!”说完“配”这个字,他整个人已经朝朝旭袭去! 朝旭不闪不避。双手一错,反身一跃,只有衣袂与乔不遗擦肩而过。 “如果你没有硬接我那一掌,我们还有可以一较高低的可能,但是现在,我奉劝你。省点力气。”朝旭看着明显因为受伤而气势一滞的乔不遗。口气略带不屑地说。 “只承受一掌就能认清你的真实身份,”乔不遗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居然又笑了,“值得。” 看到他的笑容,朝旭不知为什么,有些烦躁起来:“真的值得?我怕你一会儿笑不出来。” 乔不遗满不在乎地道:“那我们就试试好看了。” 朝旭的脸上冷了下来:“你还真是愚蠢,你不想想,你受伤之后,叶子会有危险?” 乔不遗不为所动:“要是叶子此时在这里,才是真正地危险。而且,我不想让她知道,现在的阿旭是个让人作呕的家伙。” 朝旭嘲讽一般地道:“她不会知道的,你也别担心她会伤心,稍后我再去找她也不迟。” 乔不遗却笑了:“要是你确信你一会儿还有机会去找她地话。” 朝旭微怒:“那我们来定个胜负!” 乔不遗点头:“好。”他再度出手。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招招巧妙,却没有似乎没有攻击朝旭的要害。 朝旭看在眼里,却没有出声耻笑乔不遗,他暗地里加快加紧了攻势。不知道为什么,在乔不遗面前,他总是有股底气不足的感觉。所以,他放弃了要跟他明着好好比试一场的打算。 只要此时制服乔不遗,悄无声息地将他杀了或者把他囚禁起来,在阮叶面前,他还是阿旭。 也许真的是因为那一掌的原因,乔不遗的动作与朝旭相比,显然不够灵活,渐渐转攻为守。即便如此,在朝旭凌厉的攻势之下,他还是应付得有些吃紧起来。 “怎样?”朝旭一剑指着乔不遗眉心地时候,他冷冷地问。 乔不遗只是负手而立:“无话可说。” 朝旭封了他身上的穴道,让他与正常的不会武功之人没有丝毫区别。 “进去。”他用剑指向乔不遗,让后者在他之前走进落夕榭。 乔不遗很顺从地走在了他前面:“莫峰雪去哪里了?” 朝旭一愣,随即道:“她离开这里了。她走得远远的了……” 乔不遗转过身的那一瞬,唇角微扬,“你确信?” 第二百零八章 愿意看到的事情 乔不遗毫无征兆的问题,他俊美的脸瞬间有些扭曲,他将剑气灌入剑身,“嗤”的一声划破了乔不遗的后背,那口子不深,却狭长,不一会儿,乔不遗的背上便显出一丝“血线”。 看着乔不遗绷紧的背影,他的脸上露出些许带着冷酷的笑容。 乔不遗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满是怜悯。 朝旭无法不动怒,他一向是沉着之人,可是偏偏在这个此时明明受制于自己的乔不遗面前,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该有的冷静。为什么这个已经完全处于劣势的人可以依旧这么镇定?掌控着整个局面的人明明是自己! 也许他内心深处,还是渴望着能够成为阿旭那样的人,乔不遗和阿旭的性格虽然不同,却都是至情至性之人,两人又是多年的挚友,本质都是一样的纯良。 朝旭的心中,一方面拼命的否定自己,另一方面,却又渴望能肯定自己的存在。 所以,在之前办案的途中,他总试图表现自己比乔不遗更强大,更厉害,以此来寻求一种奇怪的心理平衡。 然而,即便此时,乔不遗的生死都由他一手掌握,他却还是觉得不踏实。那种感觉,在乔不遗莫名其妙地问了关于莫莫的问题之后,就更加明显起来。(电脑阅读 w w w.16k .) 可恶,他那么怜悯地看着自己做什么?!觉得莫莫弃他而去,所以同情他?可怜他? 朝旭微微一笑,没关系。他不会再为这种事情跟他生气,更不会因此而分神,以致乔不遗可以有空可钻地脱身。 没关系,莫莫只是叶子的替身,叶子也已经出现了。那自己何必再为莫莫而伤神呢?只要妥善解决了眼前的乔不遗,他自然能有一套说辞来取得叶子地信任。 最后,他依旧可以以阿旭的身份生活下去,他不会再让这落夕榭冷冷冰冰,不会再让江湖中人和寻常百姓对落夕榭以及身为其主人的自己敬而远之。他那么多年苦心经营的商行、钱庄等,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以满面笑容的阿旭地身份重现于世吗? 在地牢之中,听阿旭说起叶子。说起阿布,说起他的娘亲,说起荷谷的生活,他就已经把自己也代入到这个美好的梦境之中去了。虽然这不是他的回忆,不是他经历过的人生,但是没关系,他和阿旭是兄弟,有一样的父母,有一样的容颜,而且自己已经用了阿旭地名字。16k小说网.电脑站.16k那他的人生他也可以一并接受过来。 他瞥了一眼前面又开始缓慢向前走的乔不遗,心底升起一股冷笑。 最近总是在做些无意义的噩梦,越是了解七八恶的内心,他就越觉得自己和他们很像。如今一直希望掩饰住的真实身份和过去。又不知什么原因,居然被乔不遗看出了端倪。 而且,他本是安排十二雪去偷袭乔不遗,藉以制造他对紫罗说的“危难见真情”的“危难”,然而这件事情中间似乎出了什么差错,十二雪好像没有成功阻击乔不遗。 他心里更加有些没底起来,但是,在乔不遗面前。他还是不想表现出来。 乔不遗转过头来:“那是谁?” “什么?”朝旭因为太过戒备乔不遗会突然发难,并且感官对四周戒备,所以反而没有第一时间看见庭院之中,那棵树下刨开的一个坑。 乔不遗直视着朝旭的眼睛,眼神明明很冰冷,却又好像有一丝怜悯。就好像看着一个乞丐一般:“我找到了这个。” 朝旭面无表情地看着乔不遗从怀中掏出一个皱巴巴地东西。心中则警备着,随时一剑斩下去。 但是。虽然他的脸色没有变,乔不遗还是从他的眼中看到转瞬而逝的惊讶、质疑、疑惑、不信、愤怒,乔不遗从来没有想过一个人地眼中会有如此之多的情绪在那么多的时间内轮换出现。 “嗤”地一声,乔不遗的前襟也被朝旭的剑尖划开一道口子。他却好像完全不知道疼痛似的,一双剑目仿佛真的能生出利剑一般,迫得朝旭差点慌乱地别开头去。 但是,那破布一样的锦囊却好像黏着他地目光,让他的目光一点也移不开。 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好像忽然干得快冒烟了,这让他不知不觉地吞了一口口水:“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的?”他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不可自抑地颤抖着。 乔不遗叹了一口气:“你到现在,还是只想看自己愿意看到的事实吗?” 朝旭随着乔不遗地目光,再次看向那个土坑,这才注意到,在土坑地另一侧,躺着一具腐烂的尸骨,就好像有什么感应一般,他地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是莫莫。 他转而看向乔不遗,后者只是轻轻地问他:“莫莫从来没有离开过。” 朝旭就好像被什么扎了一样,几乎要扔下剑跳了起来,他的咽喉处滑动了几下,总算又开口了:“不可能。”他的声音很强硬,却又虚弱无比。 乔不遗想笑,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身着华服、容貌俊美,本来气度非凡的年轻男子,此时却可怜可怜得好像一只丧家之犬,他却笑不出来。即便此时,他还是用剑指向自己的胸口要害,可是,胜利却好像已经离他越来越远。 “你要不要自己去看看?”乔不遗向朝旭走近一步。后者却好像吓了一跳似的,眼神还是慌乱不定的,却立即又是一剑刺来。乔不遗灵敏地躲开,他有些疑惑朝旭的反应,他本是要看看,朝旭对于莫峰雪的尸体会给出怎么样的一个说法的,可是现在看来,见到这一切的朝旭,震惊只比自己多,不比自己少。 “不可能!”这声音像是从朝旭的口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让乔不遗的耳膜隐隐发疼。 乔不遗忽然见到有一个脑袋从朝旭背后不远处的墙壁边探了出来,似乎很是好奇这边的情况。那满脸不知危险的天真笑容,不是阿旭他娘亲的,还能有谁? 他不动声色地横移几步,并且刻意冷笑几声,成功地将本就心绪不稳的朝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你笑什么?!”朝旭双眼透着丝丝红色,厉声问道。 第二百零九章 拼凑 乔不遗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依旧悄悄看向这边的疯女,生怕此时她落入朝旭手中。他明显感觉到朝旭这会儿的心性反常,自己还是有反败为胜的机会的。 他本来就是想看看朝旭对于莫峰雪的死会有什么说法,所以才故意不多加反抗就束手就擒的,但此时这一举动显然失去了意义。乔不遗不想在有可以反击的机会时,因为阿旭的娘亲落入朝旭手中而投鼠忌器。 朝旭此时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似的,瞪着一双微微泛红的双眼,看着乔不遗,好像恨不得要把他一口吞下去似的,哪里还有平日冷漠镇定的样子。 “莫莫已经走了,走得远远的,你不要拿这不知名的尸骸来骗我。”朝旭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他的手心布满冷汗,几乎都要握不住剑柄一般。 乔不遗冷冷地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他本来不过是打算拖延时间,找到脱身的办法。可是谁曾想他的话却好像刺激到了朝旭,后者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有些狰狞,姣好的五官也显得可怕起来。 他似乎努力压制着心底不断上涌的什么,不断地有记忆的片段,甚至只是碎片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他想要看清楚却苦于它们速度太快,可是没有看清楚这些场景的他心里虽然有些许失望,却又好像隐隐地松了一口气一般。手 机小说站w a p . 16k 乔不遗冷眼旁观地看着朝旭,只见他不一会儿就有细密的汗珠挂满额头。他怎么了?乔不遗不由心生疑惑。但是,这对他而言无异于一个很好的机会。他不作恶。但是不代表他面对敌人时也会心慈手软和讲究风度。 看准朝旭地剑锋微抖的那一瞬间,他立即果断出手。 朝旭显然因为分神而抵挡不及,加上乔不遗又灌注全力在这一掌上,朝旭胸前被狠击一下,立刻犹如顺风脱了线的风筝。立时飞了出去。 朝旭心中正为自己复杂混乱的心绪而烦忧不堪,却又猛地受了乔不遗一掌,顿时只觉得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喷出口中,更有少许几滴溅落在他的胸襟,那淡月色地花纹衬托着那血液无比鲜红,朝旭却忽然觉得灵台一片空明。 就在一刹那,之前在他脑海之中飞闪而过的片段终于以本来的顺序组合在了一起。 首先闯入他脑海之中的。就是那个叫莫峰雪的女子甜美的笑靥。 “莫莫。。wap.16k。”他染血的双唇不禁弯起,形成一个温柔而好看的弧度。 而在乔不遗看来,朝旭脸上地笑容显然古怪不已。 朝旭的脑海之中,是那个好长一段时间,被他刻意从记忆之中抹去的片段。 莫峰雪不胜酒量,吃了消暑的酒酿圆子居然也能微醉。她就那么抱着空空的碗,咯咯地笑,见到他不由开心地手舞足蹈,却一个站不稳,笨拙地扑到了他的身上:“嘻嘻。朝旭。” 她也当时知道他名字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更是唯一一个能直呼其名不会让他动怒的人。 她对他是特别的,他知道,却一直觉得她地特别完全是建立在她与阮叶相像的基础之上的。 “怎么了?”看到正七手八脚打算抓住他的衣服站好地莫峰雪。他的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莫峰雪摇了摇头,笑得双眼弯弯:“呵呵,这个,好吃。”她的眼神飘忽着又落到了空碗里。 他哭笑不得:“你别想我再给你一碗。” 莫峰雪一脸藏不住心里事的样子,不乐意地嘟起了嘴巴。她知道眼前这个男子对自己是宠爱的。虽然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提及“爱”或者“喜欢”这样的字眼。可是,她确信,他对她,就如她对他那样。是存在着好感的。 借着微醺,她伸出手去,慢慢地抚着朝旭的眉毛,而后呢喃一般地说道:“你是不是有很多心事?可不可以告诉我?” 朝旭一脸笑容瞬间冷却下来。 莫峰雪却好像什么也没有看到似地,继续用手指游移在他的脸庞上,慢慢地勾画他的轮廓。 “我的嘴巴很严的。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的。”她拉了拉朝旭地衣袖。继续努力说服他。 可惜,她忘记站在她面前地。虽然是平时那个对她很好的朝旭,却也是江湖上那个冷漠如雪地朝公子,他不想告诉别人的事情,无论什么样都不会说。 朝旭低头,拉开莫峰雪,终究没有把心中那句:“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说出来,只是淡淡地道:“你醉了。”随即便顺手点了她的睡穴。 莫峰雪的三脚猫功夫,都算不上是武功,自然不知道他点穴,所以第二天见到他时,除了感觉自己怎么那么没征兆地就睡着了之外,倒也没有觉察什么。 “我昨天真是困死了,这会儿头还疼呢。”莫峰雪皱着眉抱住脑袋,苦巴巴地道。 朝旭示意妙雪端上煮好的醒酒茶:“喝点这个。” 莫峰雪乖乖地喝下去之后,却又开始继续昨天的话题:“我知道,人如果心里压着太多事情,会非常累,就好像背着很大的一个包袱赶路,越走越累。” 朝旭脸庞的线条又冷硬起来。也许自己不该太过宠溺她,让她忘记自己的忍耐力向来不好。 莫峰雪显然也看出朝旭的面色不善,她努力地朝他微笑:“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有太多秘密的人说出自己的秘密,不必压在心底那么辛苦,并且确保他的秘密完全不会泄露出去。” 朝旭对她的提议并不感兴趣,但是见她似乎努力地想要让自己听她继续说下去,便对左右挥了挥手,屏退了包括妙雪在内的十二雪。 “你先说说看。”他不带什么情绪地道。 虽然并没有答应她什么,可是看着她那么兴高采烈地又向自己靠近了几分,打算说一说她的那个“方法”,朝旭不由心底泛起丝丝宠爱。 莫峰雪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随后靠近他的耳畔:“其实,这个方法就是……” 第二百一十章 土中归来 朝旭对着那个墙壁上的洞,迟疑了片刻,却又看见一旁莫峰雪鼓动的眼神,又在犹豫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我答应。” 莫峰雪立刻小跑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来对他道:“你对着墙壁慢慢说哦,我先走了。” 看着她笑得那么天真的样子,他的心底不由一阵柔软。 其实,不变成阿旭,不去寻找那个从来没有在自己生命之中出现过的叶子和阿布,也没有什么。莫莫的笑靥比他从阿旭口中听来的叶子,还要灿烂。莫莫的为人,比他从阿旭口中听到的荷谷荷月湖的湖水还要纯净。 朝旭穷其一生都不过是在追求一段虚幻的,本就不属于他的人生。这是他唯一一次的动摇,原因则是那个后来被他杀死的女子。 也许,他真的不该去相信别人,尤其是他难得亲近的莫莫。 莫莫对他说,有个地方,有着这样的习俗。如果心里有太多秘密,活得很辛苦,可以找到一处有墙壁,在上面挖个洞,对着这个洞把秘密说出来。这样,你的秘密就会由墙壁里住着的壁神保管,你会得到壁神的庇佑,不会因为藏了太多的秘密而感觉生活得举步维艰。 朝旭不知道莫峰雪是从哪里听来这个傻傻的说法的,但是问题是,他现在正傻傻地要去照做。更奇怪的是,明明不是什么很有趣的事情,可是在他想起莫莫那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时。总是不禁想要笑。 然而,当他地心思转回到他即将要对这堵墙,对这堵墙上的洞说出来时,他却顿时没了笑意。.16k.c n 真的要把那些事情说出来吗?他心里响起一个声音。不能说出来的,那些都是禁忌。都是无法存在于阳光之下和空气之中的,是哪怕吸入肺腑都会烂肠绝肚地。 说吧,说出来,反正只是对着墙壁,带着这些秘密走了这么多年,实在是太辛苦了。他的心底另一个声音又冒了出来。 “你相信我吗?”莫莫当时对他说出这个法子后,眼巴巴地看着他,语气那么小心翼翼地说。仿佛求证一般。他以为自己已经百炼成钢的铁石心肠,却在那一秒完全不起作用了。 心底叹息了一声,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还起来还是毫无波澜:“我信。” 所以,心里犹疑了片刻之后,朝旭终于朝那墙走近了一步。 他慢慢地举起双手,拢在一起,盖在那个小洞口上,然后缓缓地将头颅凑了上去。 决定要叙述,他的话匣子就好像开闸的洪水。他从没有说过那么多的话,就好像这辈子的话都要在那晚上说完似地。 弑父。弑兄,还有杀死朝旭,还有寻找荷谷,以及迫切地想要让自己脱胎换骨以阿旭的身份重生的愿望。 以及。朝影死时笑着对他说:“银针遇毒则变黑。” 这句话,却让他如临深渊。 一切都是朝影计划好的。 原本就没有什么能够让人瞬间变得比平日心狠的毒。。1@6@k@小说网。有的只是朝影别有用心的谎言。 朝旭一直以杀死亲人时的自己,并不是本来就是那么无情的,来安慰自己。那个针就是他的幌子,是他捍卫自己良心得以安宁地最后一面盾牌。 但是,朝影的话瞬间击垮了他。 原来,他就是那样的自私、冷酷、无情、卑鄙、无耻……一切令人作呕、被人厌弃的词语用来形容他都不为过。 可是,他还没有说完。还有朝影对他地羞辱。对他的折磨,让他痛不欲生恨不得能就此抹杀的经历。 他就这样说着,几乎没有停下来休息一下。也许他的心里早就渴望着倾诉,可是,却一直找不到可以让他放心的倾听对象。 他从来没有想过,那堵墙会被莫莫动了手脚。他真的不该那么相信她的。不该连检查都不检查一下。就开始那荒唐的闹剧。他像一只可笑地猴子一般,对着那墙壁说话。墙壁后面,有一个小小的竹筒,连着一根好似芦苇管的中空长线,而另一头拿着另一端竹筒的人,就是莫峰雪。 也许她依旧当这是一场无伤大雅的游戏和玩笑,也许她以为她听了朝旭的秘密之后能够帮助他走出过去。可是,当朝旭说出他地秘密时,当他向来清澈而低沉地声音从那头隐约传来时,她却意识到,这秘密是她承受不起的。 那一刻,对于这个她一直很喜欢很想接近地男人,她只想到了逃离。 不能怪她懦弱。也许她对他的爱还不够深,亦或他忽然暴露出来的秘密,他的那些过去实在是吓坏她了。 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女子,第二日便显得古怪起来。 她又怎么能瞒得过向来看人心如探囊取物的朝旭。 “你怎么忽然想要离开这里?”朝旭看着她,脸上还是一如平时一样微带笑意的表情。只是,那笑意却远没有抵达他的眼中。 “我只是觉得我住了太久了。”莫峰雪努力地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更有说服力一些。 朝旭淡淡地道:“嗯。还有其他原因吗?” 莫峰雪吓得一怔:“没……没有,就是忽然想起,我还有个朋友,我想去看看他。”朝旭笑得绚烂无比,脸庞线条柔和无比,顿时让莫峰雪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你的朋友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蓝况。”莫峰雪不知不觉地,将她本来想离开这里后去找的那人的名字说了出来。当初在芬芳楼时,蓝况很是照顾自己。她早就当他是朋友。虽然她是从芬芳楼里逃跑的,但是她相信蓝况不会出卖自己的。 哪怕只给朝旭一个名字,他也能将要找的人找出来。何况,蓝况是朝影当初“培养”的、自己观察了许久的人? 他的心里忽然升起腾腾怒火。她得知他的秘密后,就打算离开吗?她在心里厌嫌他、鄙视他?她不屑于与他为伍?她现在,要去找另一个男人?尤其,这个人还是蓝况! 对于蓝况,朝旭又一直抱着一种既忌惮不已又忌恨不已的态度。他不知道朝影为什么要留着蓝况,难道后者是前者的隐棋?所以,即便蓝况的身家他都调查得一清二楚,他却还是不敢去动他。另外,据他所知,虽然蓝况美若女子,朝影却似乎从来没有动过他。这让朝旭对他更加恨之入骨。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这恨意的来源。 失去理智的朝旭一掌打在了莫峰雪的天灵盖上,等他醒悟过来时她早就回天乏术。 他把她埋在了那棵树下。 就像之前他杀死亲人,将事实深埋在自己心中一样,他不想被任何人知道他杀死了莫峰雪这件事情。 他先是将莫峰雪的尸体藏在自己的床下,等到深夜时一并点了十二雪的睡穴,然后开始挖坑。 将莫峰雪的尸体放入那坑中的时候,他在心中想,这样也好,至少她可以永远陪着自己。 只是,可怕的事情却就此一次次发生。 每次,他明明记得前一晚晚,他已经将莫峰雪埋入土中,可是第二天早上却还是见她“坐”在他的床边。她的身上满是泥土,证明她的确是从地下归来。 然而更让他恐惧的,则是自己满衣袖和满手的泥土。 难道,每个他睡着了的夜晚,其实都是不自知地走到院子之中,去挖回她来吗? 然后,把她或背或抱着回到自己窗前,摆成坐着并且凝望着自己的样子,再自己爬上床,安然入睡? 那样的场景,是多么得诡异! 第二百一十一章 过往不可追 被这日复一日的可怕场景折磨着,朝旭不得不寻求一些他本来不信的风水之术。 不过说来也真是神奇,信了那隐士的话,种上另外七棵树,的确让他晚上不再将莫峰雪的尸体挖出来。而不知道从何时起,这段记忆就被他埋藏在了心底的一个盒子里,并且上锁,让它彻底被遗忘。 而他的脑海之中,对于莫峰雪的消失唯一的解释,就是她不声不响地离开了自己。 也许在这世上,人做得最多的三件事情,就是被人骗、骗别人和骗自己。 朝旭这一生做的最多的就是自欺欺人。 他相信了自己给出的这个谎话,并且深信不疑,就如同他不停地提示自己,他喜欢的人是叶子一样,他忽略了自己的心。 直到此时,看着那已成白骨的女子,他恍然大悟,自己自视甚高,却犯下了怎样低级愚蠢的错误。一路看中文网 只是,大错已成,无法补救。 又是一口鲜血从他胸中翻涌出咽喉,他知道自己此次,已是大伤。 形式急转直下,原本处于劣势的乔不遗转败为胜,而本来掌控着局面的朝旭情况却不如乐观。 “你……”朝旭微微喘了一口气,看着一旁虽然身形有些狼狈却依旧气定神闲的乔不遗,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乔不遗冷冷地走到他面前,他却只觉得自己的双脚犹如灌了铅一般,连一步也迈不开。 乔不遗又是一掌:“这是为阿旭打的。” 朝旭闷哼一声,感觉五脏六腑都震得破裂了一样,血气不住上涌。 随着乔不遗的话,他的眼前闪过阿旭信任的笑容。 乔不遗再来一掌:“这是为蓝况打的。一路看中文网首发” 朝旭的嘴角有殷红的鲜血溢出,他硬是不出声。 随着乔不遗的话,他的眼前闪过蓝况作为蓝止水时仰慕的笑容。 乔不遗咬牙又给了他一掌:“这是为莫峰雪打的。” 朝旭只觉得眼前的整个世界沉浸在一片红色之中,他感觉呼吸变得无比费力。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这才勉强站稳,没有倒下。 随着乔不遗的话,他的眼前闪过莫峰雪天真的笑容,心中有无法抑制的疼痛蔓延开来,直至绑缚他的手脚,勒紧他的咽喉,让他几乎完全丧失了斗志。 莫莫……他在心中温柔地喊着这个名字,却知道这一声呼唤,此生注定无人会回应自己。 也许,死了就可以见到她了。他的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所以当看到乔不遗一身肃杀之气地向自己走来时,他却没有了小时候面对朝影时,那死亡如影随行的恐惧。16k小 说网 可是,乔不遗却没有再对他举起掌来。 “你走吧。”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对已经闭上眼睛一心求死的朝旭说道。 朝旭缓缓睁开眼睛,乔不遗却似乎不想解释什么。 “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走吧。”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朝旭,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朝旭一手按着胸前受到重创的地方,艰难地站了起来。 他的脸色灰白,整个人看起来摇摇欲坠。 “为什么不杀我?”他嘶哑着声音问道。 乔不遗淡淡地回答:“因为该你还的债,刚才我打你的三掌,你都已经还清了。我只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 朝旭怔然地看着这个男子,终于明白了,此生即便自己如何穷尽精力,终究是做不成阿旭的。因为,他绝对不会拥有这样的朋友。 他怆然一笑,捡起地上莫峰雪的那个锦囊,小心翼翼地将它收好,又回望了一眼那具白骨,恳切地对着乔不遗的背影道:“请你早日让她重新入土为安了吧。” 乔不遗的背影稍稍一僵,随即似乎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你可以带着她一起离开。” 其实,乔不遗更希望自己现在就可以离开这落夕榭。但是,阿旭的娘亲还在暗处,他不能放任她不管,但是又不得不考虑如果此时她出现,会不会刺激到本就一心希望自己可以以阿旭的面貌生活下去的朝旭。 朝旭满口苦涩地道:“我不配碰她。劳烦你了,阿布。” 他说完,慢慢地站起来,缓缓地离开这里。曾经,他以为这里的一切,都会是属于他的。可是倒头来,一切不过是一场华丽一些的梦,却连美梦都还算不上,他就醒了。 似乎是第一次,乔不遗感觉那个冷傲的男子,就像是瞬间崩塌的庞大而恢弘的城堡,背影佝偻而苍老,像是只要一指轻触,就能立刻倒下一样。 乔不遗没有再追上去,只是站在那里,看了看地上的白骨,想起地牢之中的白骨,以及他所知道的,在这个看起来美丽如画的落夕榭曾经发生的故事,也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直到他偏开头,看见那边墙壁被阳处一直躲着的那个疯癫的女子,她朝他笑了笑,丝毫不知人间事的样子。 他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走吧。” 她好似听懂了他的话:“去找阿旭吗?” 他点了点头:“去找阿旭。” 尾声 “阿布,阿旭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就走了?”阮叶气哼哼地问,“你是最后见到他的人,他帮他娘亲都交给你照顾,肯定会说明理由的。” 乔不遗淡淡地笑了笑,抚摸着阮叶柔软的发顶:“他只是想出去走走看看。”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阮叶仰起头,睁大眼睛问道:“紫罗也走了,这下清净了。哎,真不知道他们兄妹两个是不是约好了的。http://.shushuw”她现在的日子简直无聊死了。 乔不遗的脑海之中,回想起赵石告诉紫罗真相的时候,紫罗满脸的不信,到后来的不得不信,她也离开了,说是要去寻找自己丢失的记忆,而赵石却也在她离开的翌日,辞去了六扇门中的职位。 赵石离开时走的,是紫罗离开的方向。 都是痴人,乔不遗在心里感叹着。。http://.16k。 他转而看向阮叶,他没有告诉她整件事情真正的来龙去脉,他喜欢看她开心的样子,这些事情既然都过去了,说出来也不过徒增她的伤感,蓝况死后她都消沉了很久,何况是阿旭的死? “哼,阿旭肯定是去找那个忽然离开的莫峰雪了。http://.shushuw”阮叶想了半天,忽然得出这么个结论来。 乔不遗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阮叶下半句话却还是让他有些忍俊不禁:“说不定他们回来的时候就成一家三口吧。” “也许他们会在别处成家立业,安定下来,不一定来这荷谷了。”乔不遗不着痕迹地道。 阮叶扁了扁嘴,随即一脸严肃地看着他:“阿布,我们这回出来没有见到我爹爹,哎,真是遗憾。不过,倒是你好像变了很多。” 乔不遗轻轻扬眉,以为她看出了什么端倪:“你说什么?” “你怎么好像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是吗?” “是啊。能不能跟我说说,就当解闷儿吧。” “不能。” “喂,就说一件,就一件。” “不说。” “就说一件,别想起嘛,就说说看,你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 “你。” “嗯?!这算什么回答,你别糊弄我啊……” “听不懂是因为你太笨了。” “你才笨!臭阿布!”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