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群》 第一章 归乡 相对于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其它星系而言,加入同盟还不到五十年、并且自身历史也不到四百年的康定行星,在历史上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夸耀之处,而其本身的物产也并不丰富,甚至可以说到了相当匮乏的程度——虽然支持整个行星一千万人的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但若想借着出口特产品来获取利润的话,那可是比从大气中收集水蒸气来作推进剂还困难的事情。 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就算是被那些没有恶意的同胞们戏称为“边境的小村落”也是无法抗议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作为同盟所属星系之一的它还是被要求具备了最基本的公共设施——轨道塔,一座担负起连接地上世界与其上群星世界之责任的功能性建筑。 若从康定行星的第三卫星清月那里观察,会看到一条纤细到让人不安的程度的金属线从行星的深处拉出来,而它的另一头连着一个稍微大一点的筒状物体。 整个轨道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被行星所遗弃的孩子,孤零零的宇宙中飘荡,相当的凄凉。 据说当初建造这座轨道塔的时候,一方面是为了节约珍贵的贷款,另一方面也因为当时的康定居民们还在某种程度上拒绝接受自己已经成为了人类社会中微不足道的存在的事实,初代星系政府才建造了这个只能用寒酸来形容的轨道塔。 虽然当时的同盟政府对这种小孩子气的行为皱起了眉头,但考虑到星系政府在星系内享有的充分的权利,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而在到了现在,后悔的反而是不知已经换了多少届的星系政府。 位于同盟疆土边缘的星系,本身物产并不丰富的行星,再加上根本没有办法担任作为大量物资交换场所的中间站的轨道塔,这一切使得承州星系在同盟那庞大的星际贸易网中基本上处于被忽视的地位,其首府行星康定的发展在百年间也几乎一直处于停滞状态。 虽然领民政府曾想过重新修建轨道塔,但在几乎没有星际贸易以及伴随而生的利润的情况下,那座优美而巨大的轨道塔始终也只能成为画家们手中永远的叹息。 尽管不被任何人期待,但现在的轨道塔还是非常忠诚地履行着自己的义务,同盟委派的管理者需要用它与星系政府建立起必要的联系,而偶尔也会有碰巧路过的星际贸易者或心血**的星际游客利用它前往地上世界。 一艘中型的星际商船停在了在距离轨道塔三百公里外的空间,同时一艘联络艇自商船上出发,十分钟后到达了轨道塔顶端的入口。 之所以要这么做,是因为这座轨道塔无法为全长超过两百米的舰艇提供停泊的空间。 换句话说,中型以上的商船都得在外空间停泊,并且若要进行货物交易也只能依靠效率非常低下的运载艇来完成。 不过看样子,商船的主人好像并不打算为康定行星那几乎快要被废弃了的星际贸易管理处带来更进一步的惊喜。 他没有向轨道塔提出发送运载艇的请求,并且也拒绝了控制中心的自动引导。 对自己的操舰技术非常自信的商船主人显然并不打算将爱舰的控制权交到轨道塔的终端电脑手中。 经过短暂的加速联络艇已经靠近了目标,在围绕着轨道塔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减速弧线之后,轻巧的停在了停机坪上。 不久之后,一台升降舱沿着轨道塔滑向了的康定行星的地上世界。 ……………………“啊啊,终于还是回来了!”林恒发出盛大的叹息声。 虽然眼前的一切让他心潮澎湃,不过之所以会有这么夸张的感情表现,其实是因为这个抛弃了故乡长达九年的男子,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而刻意表现出来的。 大概是因为很少有机会使用的关系,这个候客大厅与九年前几乎一模一样,灰不溜秋的天花板,黑得透亮的地面,缩在角落的服务台,甚至连人都是稀稀拉拉的没有几个。 “……话说回来,没想到这个地方这么贫穷啊……”虽然是充满怀念之情的感慨,不过却很容易让人误解为恶意的言语,因此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然而这些不带善意的目光在注意到发言者的同伴之后,马上就变成了极度震惊的神情。 “子扬,他们……都在看你耶?”身边的同伴拉了拉他的袖子,看起来似乎有点紧张。 其实也难怪,对于一个基本上没有在大气层以下的世界里生活过的人类来说,能够鼓起勇气踏上这片没有人工重力装置的大地,就已经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了。 因此,实在是不能再苛求她保持身处群星世界时的优雅。 “……艾琉雅,他们看的不是我哦。” 暂时收起对故乡的愧疚与思念,林恒将视线移到了同伴身上。 他的这位同伴拥有一头在这个地上世界虽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绝对是非常罕见的紫色齐肩的短发,而那可以用无暇来形容的美貌中,一对犹如蕴含着强烈光芒的青蓝眼眸也同样使人印象深刻,再加上那身代表苍穹之民的身份、充满异文化风情的长衫,艾琉雅的身上实在是有着太多叫人无法忽视的要素。 不过真正使他们吃惊的,大概还是那个东西吧?这么想着,他的嘴角轻轻翘了起来。 “早就告诉你会遇到这种情况了,是你自己坚持要打扮成这个样子的哦!啊,我看最早也要今晚才能到他的城市,所以你还是做好三个小时以上的觉悟吧,艾琉雅?”“嗯,伤脑筋……” 艾琉雅摸着自己的耳朵,看起来非常困扰。 “在这里,夏兰人真的是这么罕见吗?”夏兰人,那是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星际国家,并且一直主导着人类的历史,还因肆无忌惮的操作自己遗传因子而为同胞所深深忌讳的人类支族。 在“次元震”将人类社会彻底分裂的时候,相当一部分人类被束缚在了缺乏必要资源的母星上,为了继续生存下去的他们,搭乘着移民船逃离了母星,开始在宇宙中四处流浪,并曾一度面临过因生存环境的完全改变而对肉体带来的种种障碍。 不过,当其他同胞还对重新降落大地的生活怀着希望而努力克服这种障碍的时候,夏兰人却完全抛弃了这种继承自祖先的古老生存方式。 为了让自己彻底进化为了适合生存于宇宙中的种族,他们对自己的遗传因子进行了种种适应性的改良:他们强化了自己的骨骼,这样做使得他们能够忍耐祖先们所无法想象的高重力;他们改善自己的循环系统,即使长期处于无重力状态下,他们的心脏和各种器官也不至于会逐渐衰弱;他们调整了自己的神经系统,能够更容易地操纵宇宙舰,对无处不在的危机作出迅捷的反应……虽然几百年来持续的改良,使得夏兰人与其他同胞相比,在身体机能方面的差异已经明显到了完全属于另一个物种的程度。 不过从外表上看来,两者之间却只有些许的不同——夏兰人选择了一种非常优雅的方式来表明自己的身份。 在夏兰人从母星那里保留下来的部分文化中,提到一种被称为妖精的生物,他们虽然是人类的近亲,不过两者间却有很大的差异。 身为自然之子的他们,居住在森林里,并且是那里的守护者和管理者。 而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着一对跟人类不同的、优美而尖细的耳朵。 据说当初这个方案被提出的时候,马上获得那时候人数还不到十万的夏兰人全员的赞同,而接下来的发展,则使得这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高贵而优雅的种族在宇宙中全面复苏。 夏兰之耳,人们如此称呼这个夏兰人独有的器官。 虽然从字面上看不出恶意或善意,但夏兰人却非常满意的接受了这个名称,并且进一步将这个标志的独占权写到了帝国法典上。 也就是说,除了帝国的皇族、贵族和士族之外,其余任何人是不允许拥有这种遗传特征的。 不过在很多时候,这条法律都被认为是多此一举的。 在其它人类世界中,很少有人认为改造自己后代的遗传因子是件有趣的事情,而之中刻意调整某部分遗传因子去冒犯夏兰人那毫无意义的独占欲以及孩子气的执着的人则更是寥寥无几。 因此,这位美丽的长耳女性毫无疑问的是来自那个群星世界中最强大的国度,自称为“苍穹之民”的夏兰人。 “这个嘛,虽然在这个地方大概从未出现过真正的夏兰人,不过我想他们更在意的,是这位与夏兰人走在一起的男人的身份问题吧?” 林恒眨眨眼睛,看到妻子困扰的样子让他感到很愉快。 “嗯?可是,我们不是夫妻吗?走在一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艾琉雅一付很难理解的表情。 在这之前她自认已经从有关地上世界的资料中获得了足够的信息,而且她并不认为自己的行为有任何奇怪之处。 不过考虑到两个世界的情报交换远不到频繁的程度,所以那些资料就算已经过时了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怎么说呢?如果让大家知道我们两人,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间,居然能够缔结如此伟大的关系的话,我想我淳朴的同胞们恐怕感到更加震惊吧?”“嗯,我们两人的结合的确很罕见。” 艾琉雅承认了这一点,不过并没有因此而理解。 “但这不关他们的事,不是吗?”“难道……你生气了吗?” 林恒开始担心起来了,并不由得回想起来在帝国境内的索拉德克星系所发生的那件令他损失惨痛的暴走事件。 “为什么我会生气?” 青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疑惑的视线,不过反而令丈夫安心了下来。 “话说回来,我倒很好奇为什么夏兰人对这种事情一点也不好奇啊?” 不打算在这个危险的话题上兜***,于是林恒便提出了一个使他困惑了好久的问题。 “对于我这位拐走公爵长女的邪恶商人,你的亲友们似乎完全没有任何表示耶?当然,除了我那位尊敬的岳父之外。” “不,他们其实非常愤怒的。 你没有注意吗?当他们见到你的时候,耳朵会微微晃动,那便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艾琉雅指着自己的耳朵,此时尖尖的耳梢正轻轻地晃动着。 “原来我是被这么多人憎恶着啊……” 林恒苦笑着。 “不过光是应付岳父大人我就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实在没有精力再去关心他们的感受了。” “这倒是……父亲大人对我们的结合真的很不赞成,但你们不是已经达成协议了吗,子扬?”“是啊,不过光是谈判就花了九个月的时间……”一想起那堪称艰苦卓绝的谈判过程,林恒便笑不出来了。 他甚至觉得就算自己贸易生涯中的所有对手加起来,其难缠程度也还不到他那位岳父大人的一半。 “子扬,那个孩子,我们的孩子,是个什么样的孩子?”艾琉雅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收集到了相当多的讯息,但关于丈夫的这个孩子以后的生活资料却令她不禁怀疑起了这个星系政府的档案馆的工作效率——话说回来,这位新晋母亲本来也不应该期待一位平凡的地上少年会有多少详细的记录留在政府档案馆里。 “嗯,这个嘛……虽然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不知道受了什么样的教育,不过至少在我离开的时候,还是个纯朴认真的好孩子。” 虽然说的是事实,但林恒同时也在心里开始推卸起责任了——所以就算是现在变成了个性恶劣、令人头痛的坏小孩,那也绝对不是自己的责任。 “是吗?真想快一点见到他!” 虽然丈夫在心中担忧着不祥的未来,但艾琉雅却对即将见到的家人充满了期待。 第二章 少年 在康定行星地表上的某所学塾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竞赛——当然,那是以这个行星的标准来评判的,而在其它星系的人类眼中,这称为格斗或者还更合适一点。 此时在演武厅中央战斗的是两位尚未冠礼的少年,而他们所演练的则是从古代文献中发掘出来的格斗类体术。 因为在康定人所找到的关于古文明的资料中,有关这类古代体术的文献被以相当重要的标识记录着,所以决心再现古文明的康定人也就完全没有犹豫地将此项贵重的文明结晶接受了下来,并且进一步将之推广到了未成年人的基础教育当中。 虽然对古文课里那些复杂的字符及古怪的语法感到头痛的学生绝对不在少数,不过体术课却是康定政府推行的一系列复古教育中少数能唤起少年们热情的项目。 尽管政府每年都不得不为此向康疗院付上一大笔疗伤费,不过这方面所消耗的金钱却又能在今后的成年人的保健费及老年人的养老金上节约下来,所以康定人也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地愉快享受着古老文明带给他们的恩惠。 “喝呀!”一方面,场上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那位有着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少年依靠着敏捷的身手已经将对手逼到了角落,然后用尽全力挥出一拳。 “崩拳!”尽管作为对手的黑发少年双手交叉摆出严密的防御体势,不过呼啸而至的钢拳却轻而易举地崩开了他的体势,亚麻色头发的少年则趁机欺入他怀中,一击肘打将其击退。 “……破山。” 刚猛异常的一击将黑发少年打得凌空浮起,足足向后滑退了近两米的距离才停下来,不过黑发少年随即就跪倒在了地上,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似乎残余的意志在对手这凶狞的一击中彻底溃散。 “有效吗……” 亚麻色头发的少年气吐气归神,摆出慎重的体式凝视着对手。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这份慎重似乎白费了。 因为直到数满十下为止,他的对手都没有能再次站起来。 沉默了几秒钟后,观众们对这场演武的胜利者报以盛大的喝彩声。 在众人钦佩的目光中,亚麻色头发的少年高高地举起左手,毫不羞涩地夸耀自己的胜利。 随即,众人对他报以更大的喝彩声。 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位倒在地上、应该是身受重伤的失败者,却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偷偷的比出了个诡异的手势。 ……………………因为在体术课上受伤的学生绝对不算少的缘故,所以为了避免对其它课程造成太大的困扰,一般来说都会将体术课安排在一天课程的最后。 这样的话,即使在演武时受到比较严重的伤害,经过康疗院一晚的治疗后,第二天也大多都能恢复到可以听课的状态(简直就是打不死的蟑螂啊……)。 在刚才的演武中,虽然大多数人都认为那位似乎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的那位黑发少年,应该会有机会到康疗院里小住一段时间。 然而事实上,应该是战败者的那个人此刻却正哼着小曲漫步在学塾的后院中,健康得就象一只快活的老鼠。 “从云!”晴空悍雷般的喝生突然从背后响起,某个心虚的家伙不由得抖了一下。 当他迅速调整好表情回头望去时,迎面而来的却是一记迅猛的直拳。 “你这家伙!刚才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唔,果然还是瞒不过去吗……黑发少年在心中苦笑了一下,同时敏捷地躲开了那充满怒气的一拳。 南宫谦行,字易人,自从八年前两人在莫名其妙的因缘下结识后,便一直维持亲友的关系。 不过以现在的状态来说,应该更类似于“损友”吧?这么想着,黑发的少年却装出了迷糊的表情,反问着。 “怎么回事……不就是你打赢了我吗?”“别开玩笑!在旁人看来或许是这样,不过最后的那一拳根本就没有打到你!是你自己向后跳开的,而且还装模作样地倒了下去。” “不用这么生气吧,易人?其实,就算继续打下去结果也应该是一样。” 黑发的少年凝视着友人的眼睛,真诚地说道:“毕竟我对那个榜首之名没什么兴趣,所以在这场演武中最多也只能够发挥一半的实力。 吾友啊,你不认为,这种状态的我,能在那么长的一段时间里和你打成平手,本身就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吗?”“……当然,就算继续打下去你也,肯定,是赢不了我的。” 谦行用了很长的时间才消化了友人的这番解释,不过这并不代表着接受。 “不过,我要说的是你态度问题!居然在神圣的演武厅中抱着那种半吊子的心态来战斗——对认真战斗的对手来说,这可是非常严重的侮辱。”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黑发的少年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于是他直接问出了一个困扰了他好久的问题。 “……我说啊,既然你这么介意,那干嘛还要接受那些人的祝贺,为何不干脆拒绝了榜首之名呢?”“唔,这个嘛……” 谦行顿时露出心虚的表情,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下一刻,他让人看到的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大儒形象。 “唉,即使是像我这样高洁的君子,也还是会有被欲望蒙蔽心灵的时候啊……虽然身为人类这样的情况就无法避免的,不过就算这样我也会时常感到内疚的……算了,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话题了吧,吾友?”就算少年拥有如何坚强的神经,但友人那几乎彻底无视谦虚之德的言行还是对他造成了相当的冲击。 过了好一阵子,少年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然后就非常热切的这么建议着。 “……易人啊,我想问一下耶,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向政界发展啊?能够如此面不改色的说出这么厚颜无耻的话来,只是当武术家的话实在是太浪费你的天赋了!”“嗯,是这样的吗?” 谦行坦然接受了友人的赞美,然后轻松反击道。 “不过从云,我觉得你似乎比我更有从政的天赋啊?毕竟我的精神之所以会比普通人稍微强韧那么一点,完全是因为过去八年中不断抵抗着某人的毒舌而进化出来的。” “毒舌?” 少年诧异的看着友人,然后疑惑地指向自己,问道。 “我吗?”“难道你完全没有自觉吗?” 听到友人的回答,谦行显得非常惊讶。 沉默了良久,他才点了点头,得出了结论。 “这么说,果然还是遗传的关系吗?嗯,真不愧是承州第一商族的继承者啊,竟然独占了如此众多的美好天赋……”“承州第一商族?” 少年露出了彻底厌恶的表情,斩钉截铁的说道:“开玩笑!我才不想和那家伙扯上关系!”少年名字是林天空,字从云。 按照康定的习俗,将姓氏“林”放在前面,后面的“天空”是名字,表字则是“从云”。 十六岁的他,除了有着一段不值得夸耀的可悲身世之外,其余的一切和大部分同龄人一样普通。 虽然天空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据说他也曾经有过一个温馨的家庭。 只是在八年前,也就是他七岁的那年,亲爱的母亲在一场意外中去世了,而剩下那位的父亲却并不打算负起双倍的责任,甚至连原本属于自己的那一份都不愿承担,径直将悲伤的儿子丢给了友人南宫一家,而自己则搭上了一艘星际商船离开了承州星系,开始了星际商人的人生。 说起来,突然接到友人那个来不及拒绝的委托,南宫定信最初可是苦恼了好一阵子。 虽然那个不负责任的家伙说如果不愿意照顾这个孩子的话就寄养在福利机构也没关系,但和妻子商量之后这对夫妻还是决定收养这个令人同情的孩子。 好在之前他们已经有了教育子女的经验,所以就算突然再增加一个儿子也还不至于慌到手忙脚乱的程度。 现在天空的家人是定信和他的妻子希,还有他们的儿子谦行三人。 只不过,在民风淳朴的承州星系内,大部分居民终其一生都没有离开过大气层,而成为星际商人的人更是绝对性的少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当事人如何低调行事,也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成为众人瞩目的对象。 虽然此后的八年天空再没见到过那个家伙,不过作为他的儿子,在某种程度上也已经算是康定行星的半个名人了。 况且,听说那家伙在外面活得非常不错,甚至还有非常离谱的传闻说他现在已经建立了一个跨越数个星际国家的巨大商团——所谓的“承州第一商族”,也是在那个时候出现的戏言。 其实选择作了星际商人的父亲也不能说是完全不负责任,至少每年的生活费还算是按时寄来,而土特产之类的东西也偶尔有收到。 只不过在少年的心中,那个曾为自己父亲的男子现在也只是那种程度的存在罢了。 “哦,直到现在你也还是讨厌那家伙吗?” 谦行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 天空很少会对某个人表现出如此彻底的厌恶,而那个人偏偏就是其中的一个。 “我并没有刻意去讨厌他。 只不过在所有人类中,他的确是距离我好感最远的一个罢了。” 天空歪着头,神情冷淡地说道。 “哇,这个说法还真是残酷!” 惊讶于友人越来越锋锐的毒舌,谦行不禁脱口而出道:“真是可惜啊,从云,拥有健全家庭的我还真没有办法理解你的烦恼。” 话出口的瞬间,少年便开始后悔了。 就算关系再怎么好的亲友,开这种类似揭人伤疤玩笑也还是会生气的吧?然而,当他怀着不安的心情看过去的时候,天空此刻的表情却是……诡异莫名的笑容?“没关系的,易人。” 天空的嘴角弯成了令人战栗的弧线,在那幽深的黑瞳中也仿佛燃烧起了某种邪恶的热情。 “因为,有着健全家庭的你,很快就会拥有一段不幸的我所没有的独特回忆了。” “什么意思?” 在目睹到友人那阴险表情的一瞬间,谦行突然感到全身一阵冰凉,于是非常不安地问道:“你、你又在计划什么奇怪的事情了?”“唉,还真是令人伤心呢……难得我这么真诚地想恭喜你获得代表我们学塾参加本城演武会的出赛权,结果却被这么你怀疑着。” “演、演武会?啊,啊啊啊……”“上周学塾的公告上不是已经说明了的吗?在这周的体术课上成为榜首的人,将会被推荐参加一个月后举行的本城演武会,在这之后还有更上级的康定首府都市的演武会……你该不会已经忘记了吧?” 天空似乎真的有点吃惊。 “说起来似乎真的有这么回事……” 谦行皱着眉头回想了起来,不过随即就放开了胸怀。 “嘛,反正是一个月后才开始的比赛,又不需要从现在开始烦恼。” “哼,你太天真了,易人。” 天空冷笑着,开始狠狠践踏着友人的悠闲之心。 “根据我们学塾的惯例,凡是被推荐参加演武会的学生,一律会被安排为期一个月的体术特训——也就是说,基本上从明天开始,你就不会再有任何休闲的时间了,等着你的将是每天长达十六小时的高强度训练……所以我个人觉得,这应该是迫在眉睫的烦恼吧?”“哪有这种事!” 初闻噩耗的少年不由得惨叫了出来,不过随即就恍然大悟,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看着友人。 “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你才故意输给我的吗?天空!”“嗯,的确是这样。” 阴谋家非常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那灿烂的笑容反而让受害人的愤怒无法升级。 谦行不由得感到非常郁闷。 “可恶,竟然这么干脆地承认……我说,你难道连一点也不感到内疚吗,从云?”“为什么我要内疚啊?” 天空此刻的表情纯洁得就像完全不知世间险恶的少年。 “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坏事。 能够被推荐参加演武会可是多少少年的梦想哦,你到底在不满什么啊?”“你这个懒惰的家伙……” 谦行终于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我可不像被你说成懒惰,易人。” 天空顿时皱起眉头,露出像受到严重侮辱似的表情。 “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懒惰,只是……嗯,只是不想为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付出太大的努力而已。 你不认为,身为一个人类,这样做才算是健全的举动吗?”说起来,最近一两年由于工作的缘故,定信和希已经很久没有回到家里了,不过因为孩子们已经成长到了可以照顾自己的程度的缘故,所以这对夫妇也就放心的将家中的一切交给了这两人料理。 然而对天空来说,这却是个非常令人困扰的决定。 虽然两人中的另一个人对饮食起居没有任何要求——换句话说,就算天天生活在垃圾堆里,每餐都吃方便食品,谦行也能活得逍遥自在——但天空却没有办法强迫自己忍受这样的状况。 于是,面对友人那令人发指的顽劣习性,无能为力的天空也只得担负起两人份的家务。 尽管少年为维持生存环境而付出的艰辛努力足以拿出来大书特书,不过他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两年多的家居生活让天空练就了一手堪称“名厨”的手艺,而现在到餐馆兼差已经成了这位贫穷少年的主要零花钱来源。 两人闲聊着,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正街。 看到渐渐西坠的太阳,天空这才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对了,我得去‘白鹤楼’一趟,刚才鲁伯叫人来通知我的。 今晚,似乎会有什么尊贵的人物会光临他那里呢。” “那我的晚餐怎么办?” 这是谦行的第一个反应。 “我怎么知道?” 天空耸了耸肩膀,充满恶意的说道:“你不是一向为自己强韧的舌头和胃自豪吗?方便食品或者其它什么的,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易人。” “……好冷啊,你就这么轻易的背弃了自己灵魂的兄弟吗?” 谦行显出非常寒冷的样子,甚至还将领口收紧了一些。 “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好歹我也算是鲁伯的半个徒弟了,而且,今晚光临白鹤楼的人物中好像还有夏兰人的样子。 一般的菜色大概是上不了餐桌的,所以他似乎认为非得我去协助不可——虽然我并不这么想。” “夏兰人?难道是那个夏兰人吗!” 谦行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度。 对于这个边境星球的居民来说,这个银河中最具传奇色彩的种族就如同神化传说般高不可攀。 事实上,大部分同盟人都有类似的感觉。 “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谦行开始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他开始用热切的眼光看着天空。 “对了,我也来帮忙吧,从云!对手是传说中的人物的话,你一个人应付起来很困难吧?嗯?嗯?”“应付……听你这种说法,我好像是要去和夏兰人打架一样?” 天空将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并同时断然否定了友人的妄想。 “而且,自从你上次以‘检验轻功’为名在白鹤楼吃了一顿霸王餐以后,鲁伯就特意养了一只猎犬对付这类客人。 易人啊,如果你的‘八步赶蝉’已经练到上乘境界的话,倒的确是可以向那只从外星系进口的猎犬挑战一下哦?”“……那个臭老头子,居然这么狠毒……” 就像是完全站在了被害者的立场,谦行愤愤不平地咒骂着。 “总而言之,你就好好期待着吧,我灵魂的兄弟。” 天空尽情地享受着发自内心的畅快感,以满溢快乐的语调说道:“等我回来之后,会向你好好炫耀一下的。” 第三章 赴宴 在行星表面大部分都被各种各样的生物群落所占据的康定行星上,因为自然美景实在是太泛滥了的缘故,所以在原住民的观念中基本上是没有所谓的“名胜”的。 同时,由于这个行星上的人类社会曾经历过一次史无前例的“文明转型”的关系,所以可以被称为“古迹”的人工建筑也相当的稀少。 这间被命名为“白鹤楼”的酒楼,可以说是康定行星上为数不多的古迹之一。 之所以会这么说,其一是因为这间小小的酒楼其实有着和这个小小的人类社会同样长度的历史,其二则是由于这间名气不大的酒楼内有着堪称同盟内首屈一指的绝品佳肴。 可以说,作为康定文明的代表性建筑,几乎每个来到康定的外地人都会到这个地方小吃一顿,同时感受一下经数千年时光后沉积下来的古文明的风韵……嗯,虽然会到康定行星来旅游度假的外地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曾经有人做过一次统计,统计从白鹤楼建成后到目前为止的这数百年间,来自其它星系的外地人光临这间酒楼的人数,结果得出了一个非常残酷的数字——还不到一万人!由此大概就可以得知,这间无论是品味还是味道都堪称一流的酒楼,人气会稀松至此的原因。 不过就在今天,伴随着某位浪荡子的归乡,一个巨大的转机降临到这间酒楼的第五十七代掌柜的身上。 夏兰人类帝国,人类社会中最强大的国度,而建立了这个有史以来最强的国度、整个宇宙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民族,自称为“苍穹之民”的夏兰人,今天将会光临他的酒楼。 虽然完全不知道其中的因缘,但对于这种让人作梦都会笑醒的幸运,掌柜当然不会有丝毫不尽全力去招待贵宾的理由。 因此从星系政府那里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后,鲁伯就有亲自下厨掌勺的打算,为此特意叫人去将自己最得意的那位徒弟召回来帮忙,甚至还花了大价钱请人在日落之前将店内的一切重新清理装饰。 所有忙碌的结果就是在艾琉雅他们光临的时候,看到的是焕然一新到闪闪发亮的白鹤楼。 “……子扬,你不是说这个地方是整个康定行星历史最悠久的建筑吗?” 艾琉雅迷惑的看着眼前这座只有在造型上还保留着一丝古朴的酒楼,如此问道。 “嗯,至少在我离开之前它并不是这个模样……难道说我不在的期间这间酒楼重新翻修过了吗?” 林子扬皱着眉头,开始推理起来了。 “是火灾?不,难道是地震?”“这个星球原来是这么危险吗?” 艾琉雅闻言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问道:“子扬,那孩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这个嘛,至少到刚才我从档案馆里调资料出来的时候为止,他还活得非常健康。” “是吗?太好了,是个很坚强的孩子呢。” 艾琉雅那纯洁的笑容就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某位心存愧疚的男子的良心上反复切割着。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里还是老头子在掌勺的话,那至少味道不会变多少的。 艾琉雅,怎么样,还是进去品尝一下地上世界的一流菜肴吧?”“嗯,好的。 说实话,我对地上世界的食物也非常感兴趣。” 艾琉雅将视线移到了白鹤楼前一字排开的众侍者身上,微笑着说道:“看起来,我可以对今天的晚宴有所期待。” “相信不会让你失望的,亲爱的。” 似乎越是隆重的场合,身为海特兰德公爵长女的艾琉雅便越显得高贵优雅。 看着在前方行云流水般在众人中昂首阔步前进的夏兰女性,林子扬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 “不愧是根源氏族的继承者啊,就算降落到了地上世界,也还是整个宇宙中最高贵的一类人物。” 摇摇头,归乡的男子不禁沉浸在这种奇妙的感慨中。 “话说回来,那小子的话,应该是怎么培养也不可能有这种气质吧?虽然这一点对大公爵是很抱歉啦。” 一边说着完全没有诚意的反省之词,星际商人一边走进了阔别了九年的酒楼。 跟随着侍者的引导,两人来到了位于白鹤楼最上层的,也就是第三层的一间包厢。 这间包厢装饰着精巧别致的古典器具,并且还有一扇巨大的屏风。 在布制的屏风上绣着一幅从古代文献上临摹下来的图画,据记载其原名为似乎是“清明河上图”。 手工刺绣精美异常,不过艾琉雅一直盯着看上面的图案,似乎怎么也无法理解其中的含义。 当然,尽管心中异常好奇,不过她还是从容地在餐桌前就位,而林子扬也跟着坐了下来。 到两人都坐定之后,等候在一旁的侍者才上前一步,询问两位宾客需要的餐点。 “艾琉雅,你有什么特别不喜欢吃的东西吗?” 林子扬微笑着向妻子询问道。 “嗯,我的确是对某些食物不太感兴趣。 不过据我所知,它们都不在这个星球的菜谱里面。” 艾琉雅也以微笑回应着丈夫。 “所以,就按照你的想法点菜吧,子扬。” “那么,就要这间酒楼的七个招牌菜吧……对了,还是原来那七个菜吧?” 自信满满地点菜的男人突然注意到了现在和过去在时间上的差异,于是赶紧确认着。 而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后,他又追加了一件东西。 “‘醉红尘’,艾琉雅,想尝一尝‘醉红尘’吗?我敢保证,这种酒不管是香味还是口感,都绝对不比皇帝陛下的御酒差。” “陛下的御酒吗?其实我并不喜欢那种味道……” 艾琉雅想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好!那就来一瓶百年的‘醉红尘’……什么,没有百年的了?” 林子扬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三度。 即使是人类脚步已经延伸到银河系边缘的现在,故乡也永远都是游子心目中的大地——眼前这个例子似乎可以充分说明这一点。 某个酒瘾本来就不小的男子,现在再也无法按捺住对乡酒的思念,开始对侍者威逼利诱起来。 “不会没有吧?我最后一次到这里喝酒的时候,可是还剩下了七八缸的哦!啥?已经全部卖掉了!嗯,这也没关系,我知道那个老头子会自己偷偷藏几瓶,你可以去问一下他还剩了没有……不,绝对有的。 拜托你去拿一瓶过来,好吧?我会给你报酬的……”艾琉雅几乎是以口愣目呆的表情看着丈夫的意外一面,看着在他不择手段地威逼利诱下,那位快要晕倒的侍者最后仓皇出逃的模样。 终于得到了自己满意答案的林子扬心满意足的坐回了椅子上,不过却随即注意到了妻子若有所思的目光。 “呃,我的脸上有什么?艾琉雅。” “不,没什么。 只是觉得,好像终于接触到了真正的你了。” 因为艾琉雅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就连声音也是淡淡的显不出任何情绪,所以林子扬完全弄不清楚她的想法。 不过,之前的经验告诉他对这类疑问最好不要深究下去,于是他岔开了话题。 “咳,总之,接下来我们就一边欣赏康定的夜景,一边怀着希望等待丰盛的晚餐吧。 艾琉雅,对你来说,在地上世界里感受黑夜自然地降临,应该是非常新鲜的经验吧?”“子扬,你该不会是认为我一次也没有去过地上世界吧?” 如果说艾琉雅刚才反应还看不出是好是坏,那么此时的她则是明显地表达出了自己不太愉快的情绪。 “你曾经到过地上世界?这我可还是第一次听说。” 林子扬瞪大了眼睛,露出了吃惊的表情,不过却令艾琉雅的心情更加不平了。 “那是偏见。 虽然大部分夏兰人的确很少下到地上世界生活,不过只要拥有领地的诸侯,或多或少都有过视察自己领地的经历。” 艾琉雅如此主张着。 “更何况,我还曾经是根源氏族海特兰德的继承者。 想象一下吧,如果身为根源氏族的下任当主,却对占了帝国人口总数九成以上的地上居民的生活方式都一无所知的话,那帝国会变成什么样子呢?”“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在夏兰人中,越是身份高贵的人物对地上世界的了解也就越深刻,是这个意思吗?”“嗯,大概就是这样。” 说到这里,艾琉雅突然想起了某位远在帝都的友人。 “不过在我知道的人物中,也有那种宁死都不愿意到地上世界的夏兰人。 你也知道的吧?何里亚伯爵就是这类人物的代表。” “何里亚……就是那位向我提出决斗的伯爵阁下吧?” 林子扬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不久之前曾有一柄利刃在距离它不到一公分的位置划过去。 “老实说,当时我的运气如果再差那么一点点的话,现在大概已经安静地躺在艾法霍尔内某颗星球的土壤中,等待着分解为自然界的一部分了。” “没事的,子扬。” 对于追求者在接近成功前所经历的刻骨铭心的磨难,艾琉雅也只是淡淡地安慰了一下。 “如果只是颈动脉被划破了之类的创伤,光是我家宫邸的治疗室就可以处理。 因此虽然名义上是决斗,不过决斗两方实际上都没有生命危险。” “……可是被剑刺中的那种感觉很差啊。” 拜托,不是这么回事吧?林子扬在心中哀叹着,这番对话让他重新认识到了两个异质文化间不可逾越的代沟。 这个时候包厢的入口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就有两名侍者走进了包厢,并在两人面前摆上了餐具,接下来这些侍者分别在两只白玉制的浅杯中注入了某种琥珀色的**。 而在此期间,林子扬的视线一直凝固在侍者手中的酒壶上。 “这就是你喜欢的醉红尘吗?子扬。” 艾琉雅用优雅的动作端起酒杯,放在鼻前轻轻地闻了一下,然后露出了赞叹的表情。 “非常醇正的香气呢,颜色也很棒,看起来真的有和御酒相比较的资格哦。” 这个时候林子扬刚刚将自己那杯酒一饮而尽,正露出快活的表情陶醉在美妙的感官中,根本没有听到艾琉雅对醉红尘的评价。 “嗯,醇厚圆润,淡雅清爽,余韵悠长……” 林子扬凝视着手中还残留着香气的玉杯,神情激动地喃喃自语着。 “啊,就是这种味道,就是这种味道!”“的确是非常棒的口感。” 艾琉雅也泯了一小口,细细品赏之后,提议道:“如果把它运到帝都去贩卖的话,相信会是笔不错的生意——至少父亲大人就一定会喜欢这种味道。” “哦,这倒是个很有趣的想法。” 无愧于商人本色,一听到与利润相关的事情,林子扬便立马从九年的乡愁中清醒过来,全身心地投入到现实的利益中。 “醉红尘本来产量就很少,而且从这个地方运到帝都去的话,加上运费的话可就是个叫人笑不出来的数字了……就算作为奢侈品高价出售,这其中好像也赚不了多少钱吧?艾琉雅。” “一般情况下也许是这样,不过如果把宫廷作为消费对象来考虑的话,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艾琉雅再泯了一口醉红尘,然后恋恋不舍地将玉杯放下,开始和丈夫讨论起这笔他们结婚后的首次贸易来。 “事实上,这种酒的口感真的很不错,我甚至可以保证它会受到贵族的欢迎。 因为这种酒产量稀少的缘故,所以只要想办法使它在宫廷中流行起来,那么在贵族们的争相竞购下,这种酒的价格大概会攀升到一个天文数字吧?”“……原来如此!” 林子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用很意外地表情看着妻子。 “你再一次让我惊讶了,艾琉雅。 真没想到,除了满点的魅力之外,你竟然还拥有着如此精湛的商业头脑。” “嗯,这是当然的。 你还记得我们家族的异名吗,子扬?” 艾琉雅毫不羞涩地接受了丈夫的赞美。 “‘夏兰之翼’,这个称号是在十三根源氏族中只有我们家族才得到的荣耀。 而这个荣耀所代表的意义则是,凡是这个家族中的成员,都是拥有卓越的才能、足以成为帝国栋梁的人物。” 站在常人的角度来看,这番话可以说是自大到了极点。 然而当艾琉雅以非常自然的语调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反而让人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公爵长女就这么堂堂正正地夸耀着自己的家族,而在那闪耀着皓白光辉的骄傲下,某位拐走了这荣耀家族的最后之光的男子则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了心虚的表情沉默不语。 第一道菜肴终于送来了。 从外观上看,似乎厨师只是将肉类和蔬菜混在一起简单地炒了一下而已。 不过因为颜色搭配得很恰当的关系,所以并不会给人廉价的感觉,而且因为其中有着康定行星独特香料的缘故,这道菜的香气也非常诱人。 “这是……” 艾琉雅的视线在菜肴上徘徊了一会儿后,便向丈夫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怎么呢,难道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虽然林子扬这么回应着妻子,不过他随即就想到了令艾琉雅困惑的原因,然后失笑道:“是这样啊,原来你没用过筷子吗?”他摇着桌上的银铃唤来了侍者,然后吩咐他们另外准备一套附有刀叉的餐具。 而在餐具换上来的期间,艾琉雅一直带着好奇的表情玩弄着那两根修饰得非常精美的木棍。 “这个东西,叫做筷子吗?” 艾琉雅开始试着用其中一支竹棍去叉盘中淋着酱色汁液的肉块,然后就皱起了眉头。 “似乎很难使用的样子,为什么要特意用这么不方便的餐具呢?”“看起来,你对这个星球的文化所作的预习不够啊,艾琉雅。” 看到妻子努力尝试的模样,林子扬失声笑了出来。 “不过筷子不是算这么用的,应该两根一起用……啊,不对,我的意思不是叫你一只手拿一根……算了,先看我是怎么做的吧!”片刻之后,艾琉雅带惊奇的表情目睹了丈夫所展现的奇妙技巧——他居然用单手就能操纵那两根竹棍,并且轻而易举地就把菜夹了起来。 通常,人类并不能轻易地就把眼中所看到的事情分毫不差地落实到行动当中,就算是改良了遗传因子的夏兰人也一样。 因此,直到侍者把新的餐具换上来位置,艾琉雅都没有能用筷子夹起过任何东西。 然后,从第一道菜开始,到最后的冷盘上来为止,这位来自遥远国度的公爵长女阁下都一直沉浸在美好的感官享受中。 “……呼,真的没有想到,在这种偏远的地方居然隐藏着如此的美酒佳肴。” 艾琉雅最后泯了一口醉红尘,这才依依不舍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宣告用餐的结束。 “还没有让你失望吧,亲爱的?” 林子扬笑着将第七壶醉红尘倒进了又再度空空如也的玉杯中——到目前为止,他已经将老板珍藏数十年的陈年老酒全部压榨了出来。 “嗯,虽然这么说对御厨长有些失礼,不过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晚餐了。” 艾琉雅露出安逸的微笑,如此回答道。 不过当她看到丈夫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又再度端起玉杯的时候,这位曾有过类似经验的妻子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担忧的目光。 “子扬,你是不是喝得太多了一点?这种酒好像挺醉人的。” “哦,这么说你已经醉了吗,亲爱的?”“不,还差一点。 如果再喝一杯左右的话,我大概就会醉了。” 艾琉雅用冷静的分析证明了自己的清醒,然而她看向丈夫的目光中却有着某种让人警醒的魄力。 “不过在我看来,子扬,你好像已经醉了一大半了啊?如果你在这里醉倒了的话,我可是会很困扰的。” 艾琉雅曾经面临过不得不照顾喝醉酒的公爵的情况,而且那还是一次让她难以忘怀的经验。 虽然还不知道子扬的酒品如何,不过她是绝对不会对丈夫在这方面抱有任何期待。 “有言在先,如果你真的喝醉了的话,我可是会把你丢在这儿不管的哦!现在想起来,我自己去见那孩子也是挺有趣的。” 艾琉雅如此威胁道。 “那……好吧,我不喝下去就是了。” 犹豫了一下,林子扬还是放弃了今晚就醉倒白鹤楼的美妙想法,同时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 “看起来,你真的是有些醉了……” 艾琉雅呆呆地看丈夫,喃喃自语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要到什么地方去呢?” 林子扬用力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虽然白鹤楼也提供一定规格的住宿,不过我知道还有更好的地方……另外,虽然我想还不至于急到那种程度,但你该不会打算现在就去见他吧?艾琉雅。” 第四章 父子 “大概快要出来了吧?” 天空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向后仰躺在屋檐上,注视着悬挂在深蓝夜幕中一圆一亏的皓洁双月。 距离最后的冷盘送上去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算起来那些身份高贵的客人应该也差不多用完餐了。 虽然鲁伯再三嘱咐不能打扰客人,不过在白鹤楼中,拥有旺盛好奇心的人绝对不止他一个。 这一点,从那场头破血流的送菜名额的争夺上便可以看出来。 尽管身为厨务班的天空没有资格参与争夺,不过他却趁着鲁伯为自己多年珍藏美酒被洗劫一空而痛心疾首的时候溜出来,挑了二楼屋檐这个最好位置藏了起来,准备到时候一睹那个传说中的民族的风采。 “yangtie,ferlin,anlen?”这个时候,屋檐下的一楼大厅里传来一种陌生的音讯。 那是一种奇妙的、富有节奏感的语言。 清冽的女声配合着昂扬的旋律,混合成的就是同歌唱一般动听的乐声。 “真是非常令人满意的一餐,谢谢你的招待。” 这一次就换成了标准的康定语了,虽然显得比较生疏,不过声音的主人好像格外愉快。 “我也谢谢你的款待,鲁公。 说起来,虽然过了九年的时间,不过白鹤楼的水平却一点也没降低呢。” 令天空感到意外的是,在道别的人中居然还能听到非常纯正的康定口音。 而且听起来,这个人和鲁伯好像还是很熟的样子。 “那里,夫人过奖了。 人老了,手艺及不上当年了。 事实上,今天的菜有一半是……嗯,我徒弟作的,我还担心会不会出问题呢。 不过既然连夏兰的贵宾都满意的话,呵呵,看起来以后这间白鹤楼不用担心后继无人了。” 对这类平时绝对不可能听到最高级别的褒扬之语,天空一时间不禁有点飘飘然了,不过随即又警醒了过来,喃喃自语道:“‘不用担心后继无人’,那是什么意思?”虽然在十六岁的少年之中,对将来的人生作出了详细规划的人确实是非常稀少,不过在天空的状况却是根本就从来没考虑过。 原因无它,懒而已。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安静地接受别人擅自决定的未来。 尽可能地多去尝试人生丰富的可能性,自由自在地悠闲一生,这才是天空心目中最理想化的生活形式——尽管实在没有什么指导性可言。 “……因为内人希望尽快见到那孩子,所以我们这就告辞了。” 机会稍纵即逝。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天空略一迟疑,随即就作出了个大胆的举动。 只见他匍匐在屋檐上,轻手轻脚地潜到了边缘,然后探出半个脑袋望下去。 “那就是……夏兰人吗?” 只略看了一眼,天空的注意力便瞬间被那窈窕的身影给吸引了过去。 那位来自遥远国度的女性有着一头罕见的紫色短发,而那对被称为“夏兰之耳”的基因特征正从她柔顺的发丛中探出头来,她的身上穿着的则是一套充满了异文化风情的长衫。 虽然因为距离太远而看不清容貌,不过这位夏兰女性所拥有的异常强烈的存在感却完完全全地传到了这里。 大概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天空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而这细微的声响变化则被那位因受到遗传因子的祝福而获得敏锐五感的夏兰女性发觉了。 在天空看来,那双修长的耳朵仅是轻轻抖动了一下,然后那位夏兰女性就抬起头直直向他望了过来。 “不好,被发现了……呃?”做贼心虚的少年第一个反应就是把头缩回去,并且双手用力地一撑屋檐,企图将上半身抬起来。 不过,大概是这间酒楼实在有着太过悠久的历史的缘故,早已失去韧性的木制屋檐已经很难承受得了哪怕一个少年的重量。 因此,在“咯呐”的脆音响起的时候,与断木碎瓦一起坠向地面的还有这位被好奇心谋害的少年。 “糟!”在坠落的瞬间,天空还是有生以来初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危机感。 眼看坚硬的青石地面正向自己快速接近,而大脑却无法对此作出任何对应。 反而是身体擅自行动起来,以平日自己几乎不可能做到的动作在极短的时间里调整好了姿势,轻柔地降到了地面。 “哦哦哦!”尽管当事人几乎吓得半死,不过在旁人眼中,少年的一系列表演是如此的惊险且完美,以致于在场一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准备拍手鼓掌,不过把手举到一半的时候才发觉场合不对,结果就这么尴尬的悬在了半空中。 “我、我还活着?”惊魂未定的天空首先确认的是自己的存在状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就一直维持着落地时的姿势,半蹲在地上。 而当确认了自己依旧生存的事实之后,少年便仰起头来,默默地向那位坚持在基础教育中推广体术课的教育部长至上最虔诚的感谢。 “喂,你……还好吧?” 刚才那位口音纯正的男人走到了天空的身后,伸手拍了拍这位呆愣了半天的少年的肩膀。 “!” ,在那只手搭到肩膀的瞬间,一股莫名其妙的恶寒陡然而至,天空在毫毛直竖的同时,身体又再度擅自反应,作出了一次激烈异常的防卫动作。 事后回想起来,天空也很奇怪自己那时候为什么会挥出那空前绝后的一拳。 虽说那家伙的确有让人痛殴海扁的理由,不过当时客观的情况却是,自己居然毫无理由地、完全条件反射似地对一位甚至还没确认容貌的宾客狠狠挥出了一记“崩拳”。 看起来,自己对那家伙的憎恶已经沦为本能的一部分了——事后,思考了很久的天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哇啊!” 伴随着惨叫、鲜血和牙齿,在众人无比惊诧地注视下,林恒向后漂浮了近一米,然后又在地上翻滚了数周,撞倒数张桌椅后才停下来。 之后就是长达数分钟的沉默。 不论是被害者、施暴者,还是旁观者,一时间都没法对这突发的状况作出任何反应。 然后,最先清醒过来人的是艾琉雅。 这位异国的母亲在看清少年容貌的那一刻便清醒了过来,接着就很快地跑过去,激动地拉起少年的手,不住地打量这位还是第一次见面的儿子。 “呃?呃呃?呃呃呃?”突然间与这位异界美女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天空现在可以说是整个人处在一种非理性地幻惑状态,因为眼前的情景即使在最大胆的梦境中都不曾出现。 但另一方面,他却非常清晰的感受到了透过那对青蓝色的眼瞳而释放出的热情,同时被紧紧握住的左手也传来一种不知名的温暖。 “aipig,tankunshen,yangfayi,tebis!ng,kadin,fomote,yangpisi……”尽管艾琉雅非常努力地向爱子表达出自己的现在的心情,不过因为情急之下不自觉用上自己母语的缘故,所以天空只知道这位夏兰女性正热切地向自己诉说着某件事情。 “呵,呵呵,呵呵呵……”突然,一阵诡异的笑声开始在大厅中盘旋。 低沉的音调中蕴含着某种自虐式的韵律,使人在霎时间起满鸡皮疙瘩的同时,还觉得有股可怕的阴冷灌入身体。 这时,被妻子和其他人同时忽略的伤者已经从一堆碎木中爬了起来,正缓缓走过来。 “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儿子……”林恒全然不顾自己一半浮肿并且开始抽痛的脸,控制着脸部肌肉作出无比欣喜的表情。 他那充满慈祥的笑容和满溢思念的眼神散发出无比的温情,就连声音也因激动而颤抖着。 “我回来了。” 如果说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挑战了众人的心理承受力的话,那么此时离奇的展开则彻底超过了他们能够接受事实的极限。 这个时候,除了两位当事人之外,包括天空在内的众人都陷入了长久的失神中。 时间在沉默中流动着。 在长时间的呆滞后,某种强烈的感情开始在天空的心里复苏。 沸腾的恶意就如同爆发的火山般从记忆的深处喷涌而出,不过他却假装迷茫地仰着头,表现出一个努力回忆之人的模样。 “对不起,请问你是……”“喂喂,你该不会连自己的父亲都忘了吧?” 林恒马上换出一付夸张的表情,却在心里露出了苦笑——果然还是只能以这样的模式见面吗?“你?父亲?” 天空表情可以说是纯真无邪,不过却问出了足以使稍微弱一点的心脏立即窒息的问题。 “谁的啊?”“……” 即使是拥有如此强韧之神经的林恒,在这表现到了极致的恶意前也不由得滞了一滞。 然而,不愧是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人物,这位百战磨练的绝世奸商马上就从最初的打击中恢复了过来,并且用更加热切的态度投入进去。 “亲爱的儿子,一段时间不见,你的幽默感已经超过父亲我了呢?不过,就算你再怎么掩饰自己的感动也没用啊,我知道的……”当林恒正要表现出“异常感动”的表情之时,伤处却突然传来一阵抽痛,在强行抑制下的表情顿时显得非常怪异。 “哪怕被遥远的时空分隔开,凭着血浓于水的羁绊你也不是在一瞬间就认出我,这个时刻挂念着你的父亲,林恒吗?甚至还给予我如此热烈的欢迎……”那一拳……可以这么解释吗?在场的人当时冷汗就全部下来了。 “哦,林恒,吗……” 天空眯起了眼睛,似乎回想起了这个名字的主人与自己生物学上的关系,不过语气却变得异常冷淡。 “原来叫这个名字的家伙还在世上苟延残喘啊?亏我还每天向星星许愿,祈求让这个恶念的聚合体化为群星间的尘埃呢?真是的,居然连这样邪恶的存在都可以包容,难怪宇宙会被人称为罪恶的温床!”“唔,儿子啊,从你的话中我充分地感受到了你对父亲的关心。” 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对方言语中那露骨的恶意,林恒终于克服了伤痛,露出了如同雨后艳阳般爽朗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有你的祈祷,所以幸运的女神始终眷顾着我,每一次的出航都会令我的财富增加许多……嗯,有一个这么孝顺的儿子,身为父亲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奢求了。” “哦,是这样的吗?” 天空的表情一点没变,但声音却更加冰冷,犹如数亿年来不曾被恒星之光所照耀的冥星的冻土。 “既然已经没有遗憾了,那就不用再在这世间晃荡了吧?就请你安心的去吧,有关(葬礼)的一切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绝对不会耽误你下去(地狱)的时间。” 九年不见的父子之间展开了激烈无比的唇舌攻防战,虽然两人都面带笑容,但彼此眼神里迸射出的无形电光,将空气擦出隐性的火花,不断溢出的讽刺言语转眼间就充满了原本还算宽敞的大厅,那挥之不去的恶意形成了一场肉眼难辨的诡异风暴。 “那个,从云……”刚刚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鲁伯,马上就感觉到了这满溢而出的恶意,惊讶于事态发展的他原本打算稍微调停一下这对父子的对决。 不过他马上就发现到,尽管自己身为此地的主人和其中一位当事人的师长,但却根本就没有介入其中的余地,对抗中的两人甚至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位好心的年长者,于是他郁闷地退了回去。 “真是壮观的父子再会啊……” 艾琉雅的声音却充满了笑意——真是庆幸来这里之前曾向丈夫学习了康定语,否则自己绝对会错失这精彩一幕的。 另一方面,再会父子的壮观对抗仍在继续。 “嗯,居然为父亲准备得这么周到,真是让我感动!”能够将如此强烈的憎恶忽视到区区程度的强韧精神,大概已经不能用厚脸皮来形容了。 总之,林恒不但没有出现丝毫的动摇,反而趁机将事态的发展导向了预定的剧本。 “不过,放心吧!儿子,在没有看到林家的第十三代诞生之前,就算天崩地裂父亲我也绝对会安然无恙的!”“原来如此,这就是你还留恋着世间的原因吗?”就算是继承了血亲才能的孩子,也还是有着伴随着年龄而生的经验上差距,所以天空完全没有发现面前的陷阱,并且一脚踏了上去。 “不过,你不用对这件事怀有任何希望。 因为,我成年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舍弃这个姓氏!而我的后代,也绝对不会出现林家的继承者!” 少年如此堂堂正正的宣言着。 “相当坚决的口气呢,你打算怎么做?” 林恒似乎对此很感兴趣的样子,甚至开始认真地与儿子讨论起来。 “要知道,在康定行星上,没有正当的理由是不允许改变自己的姓氏的。 不过即使是在别的星系,无缘无故舍弃自己家族的姓氏也不被认为是件值得称赞的事情……”“不用担心,” 天空继续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父亲眼中的笑意。 “哪怕是入赘到别的家族,我也绝对会舍弃这个姓氏给你看的!”“哦,竟然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 林恒感叹着,在儿子刚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就将陷阱的盖子盖了起来。 “我亲爱的儿子,你的心意是如此坚决,不过比较起那种屈辱的办法来,我这边显然有个更好的建议。 要听一下吗?”“……你打算作什么?” 天空警惕的看着父亲,并且开始有了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啊,这个的话,就让我来说明吧。”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从那生涩的发音看来,声音的主人对康定语似乎不是那么熟悉。 天空转头看去,只见那位美丽的夏兰女性已经来到了他的旁边,并且正用一种虽然感觉不到丝毫恶意、但不知为何让人非常不安的眼光看着他。 第五章 离别 海特兰德鲁-亚迪-亚诺特公爵长女-艾琉雅,夏兰帝国的根源氏族,海特兰德家的唯一继承者,同时亦是苍穹军统合部的首席参谋,乃是被帝国寄予厚望的逸才。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次年她就会从皇帝陛下的手中获得象征着列翼翔士身份的银翼饰剑,并以帝国史上最年轻的提督之身份继承海特兰德公爵爵位。 不过,在某个邪恶的星际商人出现之后,一切的预定都落空了。 林恒,一位来自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星际商人,虽然个性上有着许多缺点,但却是凭借着自己的才干而获得了群星之祝福的有能者。 在不到十年的时间里,他的足迹几乎遍布了帝国和同盟全土,并不知不觉间就建立了一个跨越两个星际国家的大型商团,以惊人的速度积累了相当可观的财富,简直可以说创下了地缘之民发迹的全新记录。 这两人的相遇是在帝国边境的里德拉星系,那时候艾琉亚正驾驭着自己的爱舰在行星间自由奔驰,而子扬的商船则载着满满的货物踏上了又一次的旅程。 原本应该没有丝毫交集的两人却因为突然而至的宇宙风暴而成为了命运共同体,在那绝体绝命的危机中,艾琉亚在与风暴的对抗中失去了自己的爱舰,而林恒为了拯救这位不知名的勇者则放弃了自己的货物。 公爵长女和星际商人在同一个救生舱里度过了七十四小时的时间,然后被苍穹军的搜索队救起。 虽然不知道这段时间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回到帝都的艾琉亚做的第一件事情便向军部递交辞呈,并同时宣布放弃家族的继承权,此后将以一位普通夏兰人的身份过一种对夏兰人来说再普通不过的生活——她将以星际贸易者的身份去享受在畅游星际的乐趣,并且还有一位来自自由星系同盟的男性以丈夫的身份伴她同行。 这份前所未有的宣言如同一枚炸弹丢进了帝国军部平静百年的神经中枢。 据说当首席参谋的辞呈递交上来的时候,首先承受冲击的是统合部的塞恩元帅。 他在第一时间里向皇帝陛下报告了这个消息,然后便马上动员所有能够动员的人物,甚至数次亲自出马,企图说服这位最得力的部下收回她的决定。 虽然他的努力最终还是付诸流水,但在随后的日子里,部下们却总能听到自己的长官咬牙切齿的低声咒骂某个星际商人的声音。 放弃家族继承权也就意味着不再承担相应的义务,若当事人对帝国的一切不再留恋,那么即使是皇帝也没有理由干涉他的决定——虽然这是帝国已经视为惯例的法律,然而因为艾琉雅公爵长女的身份实在是非常特殊的缘故,所以两人的结合还是受到了相当程度的阻力。 其中最大的阻力便来自于艾琉雅公爵长女的父亲,海特兰德家第二十七代当主,亚诺特大公爵。 一方是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自己家族唯一的继承者,另一方则是想方设法的要让妻子脱离家族的束缚。 一对同样顽固的翁婿在经历了无数次令双方都焦头烂额的谈判后,终于发现到了一个简单的事实,那就是:艾琉雅丈夫的孩子=艾琉雅的孩子=亚诺特大公爵的孙子=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这个发现令双方都惊喜万分,在林恒在作出将自己的孩子交给大公爵负责教育,并让他将来继承海特兰德家族的承诺之后,他便立即得到了他的新娘,而无辜的少年则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被擅自决定了未来。 不过,这对夫妇在享受甜蜜的旅程之前还有一件必须完成的事情,他们得说服这个孩子接受已经安排好了的命运,并将他带回海特兰德家族在帝都艾法霍尔的宫邸。 ……………………在白鹤楼为三人准备的雅间中,艾琉雅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明完毕。 “……就是这么回事了,你会跟我们来吗?” 艾琉雅的脸上露出诚挚的笑容,并对天空伸出了手。 然而后者只是呆呆的望着她,并没有对这份诚挚的邀请作出任何回应。 他敢肯定!那个卑鄙的家伙绝对隐瞒了有关自己的大部分事实!否则就算是价值观再怎么不同的夏兰人,在知道真实情况后是绝对不可能做出这种要求的——除了那个极度厚颜无耻的家伙外。 于是,天空将矛头对准了一切灾难的源头。 “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越是出离愤怒,天空的声音反而越显冷静。 这个时候,即使是林恒也无法直视儿子那双喷射着强烈怒火的眼睛了。 “呃,一切就像艾琉雅所说的。 亲爱的儿子,或许你会觉得我太过任性了说不定,不过请相信父亲是用自己的方式在爱着你的……”“是啊,我当然相信,你是如此的疼爱着自己的儿子,以至于不惜出卖他的自由去换取自己的幸福。” 天空冷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喂喂,可以这么扭曲的说法吗……”“除此之外还有什么!” 狂热的怒火终于烧断了最后一根理智之弦,天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眼前这个男的破口大骂了起来。 “你这卑鄙无耻的冷血家伙!九年前将孩子抛弃在妻子的葬礼上,自己跑到宇宙中去逍遥自在!……现在又突然跑回来,要牺牲我的自由去换取你的幸福?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情吗!你作梦去吧,混账!”一时间被儿子的气势压倒,林恒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不过毕竟是经历过无数磨练的星际商人,在确认无法用温和的手段说服对方的时候,他随即换了种更有效的方法。 只不过,那种方法人们通常称之为“威胁”。 “你可没有拒绝的权利哦,我的儿子。 根据康定的法律,十六岁以上的公民才对双亲的决定拥有否决权,而你距离行使这个权利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吧?而且,如果有必要的话,相信我们的行政首席一定会很乐意帮助一位困扰的父亲去共同构建孩子辉煌的未来吧?”虽然已经察觉到继续说下去会将自己与儿子的关系推向彻底决裂,不过事到如今林恒也已经停不下来了。 “所以你还是乖乖地接受父亲的好意吧?不要再反抗了,未成年的孩子即使再怎么努力也是纠不过父母的。” “你这家伙!你这家伙!” 天空愤怒盯着这个卑鄙的家伙,仿佛要用视线烧死他似的。 大概就是这一刻起,他对眼前之人所抱持的感情由厌恶彻底升级到了憎恶。 “真是一对令人伤脑筋的父子啊……”艾琉雅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她早已知道了子扬的固执,可没想到连他的儿子都这么顽强。 话说回来,竟然能够将子扬逼到不得不采取威胁手段的地步,这孩子还真不愧是海特兰德家族预定的继承者啊!不过……是因为处在反抗期的缘故吗?总觉得天空对身为父亲的子扬充满了敌意。 如果公爵长女有过为人父母的经验,大概她就不会产生上面的感想了。 至少在其他更有常识的人的眼中,少年的表现要远远超过了所谓的“反抗期”的界限。 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险恶,压抑的沉闷感使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在这种情况下,父子俩都没有办法再继续交涉下去,于是身为另外半个当事人的公爵长女不得不站了出来。 “嗯,从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艾琉雅小心翼翼的插了进来。 因为此时天空所有的憎恶都集中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所以他对这位语气温柔的美丽女性并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抗拒,只是露出警惕的目光,不带任何表情的听着她说话。 “也许你对我并不那么信任,不过还是让我来说明一下吧。” 艾琉雅露出了温暖的笑容,开始在孩子的心目中建立起自己的第一个形象。 “其实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坏,从云。 我们家族,海特兰德家是夏兰的十三根源氏族之一,在帝国中也算得上是颇有声望的名门望族,所以你完全不用担心到了帝都后会受到任何委屈。 而且我相信,你也绝对不会对夏兰人的生活感到无聊或沉闷。 事实上,只要习惯了之后还可以从中发现相当的乐趣。” 艾琉雅努力说服着这位少年。 “或许你对现在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满,不过有机会去体验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我想也不是什么坏事吧?而且,就算在体验之后你觉得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生活方式,那也不是没有办法回来的。” “……真的?”“嗯,是真的。 我以海特兰德的名义向你保证,只要完成了应尽的义务,继承爵位后的你就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了。 那时候没有人可以干涉你,就算想要回到这个行星继续生活也是可以做到的。” 根据帝国的法律,继承爵位最重要的条件之一就是在帝国军里服役一定期限。 子爵的话是八年,男爵则是十年,而继承公爵爵位则要求继承者至少在帝国军里服役十六年的时间。 不知道是小心忘掉了呢,还是认为没有必要对此详细说明,总之艾琉雅当时并没有告诉天空这些讯息。 “那之后我便和这个男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吗?” 天空以咬牙切齿的语气问道。 “嗯,可以这么认为。 事实上,你已经是海特兰德家族的预定继承者了,如果子扬还打算继续插手我们家族的事务,恐怕不只是我的父亲,也许就连皇帝陛下也不会再坐视不理了。 加上之前的事件在内,我实在很难想象他会受到帝国什么样的报复。” 说出这番话的时侯,艾琉雅的语气非常平淡,而她的丈夫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之前从未动摇过的表情里也渗进了恐惧的因子。 “……喂,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啊,艾琉雅。” 看到这一切的天空可以肯定这位夏兰女性并没有对自己说谎,世界上真的有让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如此畏惧的东西!而现在,这个巨大的存在正对自己伸出了手。 只要能和这个家伙脱离关系……只要能让这个家伙从我的生命中消失……反正以后还可以回来的……憎恨感与报复心在少年的内心里翻腾不已,名为冷静的存在被绞杀殆尽。 在短短几秒钟里,天空作出了一个令他后悔了半生的决定。 “好,我答应你!”……………………三天以后,被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九年却又在突然间受到厄运之神与幸运之神共同爱宠的少年,非常郁闷地站在轨道地面站的候客大厅中。 令天空感到郁闷的原因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现在穿在他身上的、这套据说是夏兰社会中最为传统的贵族礼服。 虽然这套几乎是纯白的套服在舒适性上并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地方,而且外观上也几乎趋近完美,但穿上这身衣服后的那一种怪异的不适感却如附骨之蛆一般,让这位朴素的少年感到浑身不自在,尤其是在注意到旁人那奇异的目光之后。 如果不是艾琉雅的坚持,天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把这套绝对不适合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送到当铺去换钱用。 不过,他却无法拒绝那双清澈眼睛的主人,所以也就只好怀着这郁闷无比的心情,站在候客大厅里忍受乡亲父老们质疑的目光。 “好羡慕啊,好羡慕啊,真的好羡慕你啊……” 旁边仿佛死者怨念般的声音再度响起,天空不禁愤怒地转过头去,狠狠盯着声音的源头。 这是第二个让他郁闷不已的原因。 自从知道那降临在自己身上的离奇命运后,他这位亲爱的兄弟便彻底放弃了身为康定居民的自尊,整天重复着此类的话语。 虽然一开始还让天空颇为心情愉快,不过当想到自己在故乡最亲密的人物都对自己的离去毫不在意时,同时亦察觉到自己对故乡的眷恋居然是如此廉价的东西时,这位一向乐观的少年便坠入了深深的郁闷中。 “够了!如果你真的这么想的话,干嘛不去拜托艾琉雅把你也一起带走啊?” 因为情绪实在是非常低落的原故,所以天空的毒舌也失去了平日的锋利。 “我当然拜托过啊!不过艾琉雅小姐说虽然她很乐意带我去,但却需要先征得血亲的同意……不用想也知道,我家那位连头脑都变成化石了的老古董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什么?你还真的去问过啊?” 天空愣住了。 “你这么想去夏兰,那里到底有什么好的?”“广袤无限的宇宙,璀璨闪耀的群星,波澜万丈的人生……还有比什么都重要的,无穷无尽的美女!” 说这话的时候,谦行的眼睛似乎闪耀着烁烁的光芒。 的确,传闻中通过对遗传因子的改良,夏兰人不论男女都拥有着神话似的美貌,而且在亲眼目睹艾琉雅的美貌后,天空也基本上认同这份传闻的可靠性。 不过,一想到自己将来会在这群拥有半神般美貌的族群中生活时,原本就一直存在着的不安顿时变得更加强烈了。 所以,他决不能让这个家伙得意起来,哪怕仅仅是幻想中的也一样。 “你果然打的是这个主意啊……” 天空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你这个没有节操的家伙,难道之前二十三次的失恋都没有让你认清自己不受女性欢迎的这个事实吗?还是说,你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却不想承认?”“从云啊,所谓的‘玉不琢不成器’这句话,你知道的吧?”“我当然知道……”“很好,那我就没有解释的必要了。” 看来这家伙大概一辈子都改不了这种扭曲的个性了……再次叹了口气,少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是造成友人这种扭曲个性的罪魁祸首。 放弃了和友人继续交流的想法,天空把头转向侯客大厅的前部厅台。 在那里艾琉雅、还有那个人正在和星系政府的使官进行着某种似乎很有意义的仪式,虽然隐约知道这和某方为承州星系提供的一大笔经济援助有关,不过天空还是没办法为故乡的灿烂未来高兴起来。 另一方面,艾琉雅已经将手中的文件签署完毕,并和使官互相交换。 “看起来已经接近尾声了。” 谦行这么说着。 “如果老爹不是去了同盟首府的话,这种情况本来应该是他出马的。” 谦行口中的老爹,指的就是自己的父亲,目前担任星系政府外务府首席执行官的南宫定信。 虽然“老爹”这种称呼在康定的文化中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尊敬,不过天空却非常羡慕这对父子间如同朋友般的关系。 “不过,算起来的话,老爹差不多也该赶回来了。” “诶?” 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一句话,所以天空的注意力马上回到了友人的身上,失声道:“定信要回来?”“哦,是这么回事。” 谦行耸了耸肩膀,轻松地说着。 “如果什么也不作地就这么让你离开的话,到时候被狠揍一顿的人可是我啊!所以,三天前我就写信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老爹,如果他收到信之后就马上往回赶的话,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到了。” “你……” 天空哑然地看着这位每每在重要时刻制造关键性意外的友人,就好像重新认识他一样。 “嘛,就当作我买你的最后一个人情好了。” 谦行拍了拍天空的肩膀,露出少有的正经表情,诚挚地说道:“如果你真的不想离开的话,能够阻止这件事情的人也只有老爹了,到时候你就自己决定吧。” “我……” 少年沉默了下来,并且感到自己原本就不甚坚固的决心再度出现了动摇的迹象。 “总之,我们就期待着一场好戏吧!” 说这话的时候,谦行的眼中开始燃起了某种邪恶的热情,就像平常的友人一样。 第六章 选择 在康定行星的语言中有着“衣锦还乡”这样一个词汇,形容的是成就事业后的游子归乡之时受到热情欢迎的情景。 在林恒的情况而言,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他的归来——甚至还有人对这个无情无义之徒的归来表示出极大的反感,但作为康定行星数百年历史中所诞生的唯一一位星际富豪,他的归来还是在这个古朴的人类社会里造成了巨大的轰动。 更何况,随同他一起返乡的女性竟然还是来自那个银河中最强大的国度,并且即使是在那个传说中的帝国中也是屈指可数的尊贵人物!所以,在星系政府专程为两人举行公开饯别会时,几乎整个承州星系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这座小小的轨道塔上。 而事实上,这次充满戏剧性的饯别会确实被当作对承州星系有着深远影响的重要事件而记录进了该星系的史册里。 “子扬公,海特兰德公爵长女阁下,实在是非常感谢你们两位的帮助。 这样一来,这颗行星终于可以改变这种落后的封闭式社会形态了……真的是非常感谢!” 政府使官紧握着刚签署完的经济援助方案,显得很是兴奋。 根据这份方案,艾琉雅将动用海特兰德家族的力量替康定行星建立一套完善的星际贸易平台,而林恒则会调动林氏财团的所有资源帮助承州星系跃升为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那庞大星际贸易网络中的一方贸易核心。 “哪里,这不算什么。 我只是做了自己身为康定人应该做的事情……不,是必须做的事情才对。” 林恒淡淡地说道——只有非常了解他的人才能看出隐藏在谦和表情下的得意忘形。 “……” 艾琉雅当然是其中的一位,不过已经对地上世界的文化有一些了解了的公爵长女并不打算指出丈夫的思言不一,只是扫了他一眼而已。 “对了,说起来我有一件事情可能还要麻烦您呢。” 就像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星际商人握着使官的手突然加重了力量。 “关于犬子移籍夏兰帝国的这件事情,稍后能否请您转告南宫府长呢?虽然我很想当面向他表示感谢之意,不过海特兰德公爵——我的那位岳父大人似乎等不及要见到孙子了。” 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原本一付无所谓表情的艾琉雅突然来了兴趣,那对微微垂下的长耳也一下子竖了起来。 她很专注地盯着这位使官,使得后者更用力的挺起了胸膛。 “当然,非常乐意为您效劳。” 被虚荣心所左右的这位年轻使官,忘记了“清官难断家务事”这句流传至今的古训,爽快而不智地接下了这件绝对不是他能够摆平的委托。 “我会把这件事情转告外务府长大人,相信他也一定能够理解您的苦衷,请放心吧!”“是吗,那就拜托你了。” 林恒再用力握紧了这位使官的手,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这样一来我就能够安心地前往帝都……”“我不同意!”突如其来的暴喝在大厅中响起,使得现场陷入了暂时性的慌乱中。 而当众人冷静下来寻找到异响的源头后,露出的则是截然不同的表情。 在大厅通往空间站的出口位置,一位魁梧的男子正疾步朝这边走过来。 大概是一路赶过来的缘故,这位男子的身上还穿着星际航行时的安全服,不过那仿佛压抑着强烈怒火的逼人气势却半点不曾因此而减少。 随着他一步步靠近,众人开始感到某种让人呼吸困难的压力。 而独自承受着数倍于此压力的林恒,则更是不由得呼吸急促,脸色隐现苍白。 “哟,君德,你这么快就回来了啊啊啊啊啊……” 林恒勉强露出笑容,向归来的友人打着招呼。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记无言的铁拳。 这充满愤怒的一拳比三天前天空那记无心的重击要多上了数十年的功力,因此某位不幸的星际商人这次在空中漂浮了更长的时间,并且在暗含着螺旋气劲的拳力作用下,挂着悠长的惨叫声,挑战了浮空自由翻滚一千四百四十度的极限记录。 “哐当……轰!” 这是某种生物组织与植物纤维制品发生猛烈撞击时迸出的声响,又一套名师雕制的精美木具在这位星际商人的直接效果下化成了生火的原料。 在场的人口愣目呆地看着这极富冲击性的一幕,然后所有的视线集中到了那位傲然而立的行凶者身上。 “……” 在南宫定信的注视下,那位曾向正陷在一堆废材中的某人拍着胸口表示没问题的年轻使官,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缩到了旁边,就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那个,呃,外务府长……大人,您这究竟是……” 一位胆子比较大的使官鼓起勇气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没什么,只是处理一点家务事而已。” 定信收敛了火气,淡淡地说道:“有人想擅自带走我的家人,当然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虽然觉得放任身为政府高级官员的定信殴打贵重的投资者怎么说是件不合适的事情,不过看到那被埋葬在一堆废材中的不幸者之时,所有心存疑惑的人都突然想起来了,这位外务府长乃康定星少数内外兼修的高手之一的事实,于是便齐齐露出“哦,原来是这样子啊……”的表情,然后就避到旁边沉默不语了。 “从云,” 定信将视线移到了旁边的少年身上,使得后者不由得在瞬间缩起了身子。 “有关这件事,看起来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下。” “呃……”在绝体绝命的危机下,天空已经顾不上尊严或者骄傲了,不过当他求助的目光移向旁边的时候,却愤怒地发现到刚才为止还在这个位置的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闪到了大厅的边缘,并且正用充满感慨的表情欣赏着地面的风景。 然后,更令他感到惊讶的是,此刻那位挡在他面前,将他护在身后的人,居然是他理论上的新母亲——那位美丽优雅并且威风凛凛的夏兰女性。 “艾琉雅……” 天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 看着那坚定地将自己置于其守护之下的身影时,一种奇妙的、失落已久的感情在少年心中开始涌动。 多年之后少年回想起来,大概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才开始渐渐接受自己是海特兰德家族一员的事实的。 “……” 艾琉雅与定信无言地对视着,而众人的心情则在不安与慌乱中彷徨。 然而幸运的是,即使是在远古猛者的威压下,根源氏族的荣耀也还是牢不可破。 “哼……” 僵持了数分钟后,定信首先移开了目光。 在康定文化中,不论什么理由,与女性争斗都绝对称不上是件名誉的事情,因此他只有把怒火发泄在那个还躺在废材中的家伙身上。 “起来,我知道刚才那一拳对你来说不算什么。” 定信走到那个任意妄为的家伙的旁边,而后者却对他的靠近毫无反应,依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哦,难道几年的时间就让你退化到这种程度了吗?” 定信露出诧异的表情,伸手抓起林恒的衣领,把他提到空中,然后就像要甩掉某些脏东西一般使劲地抖了抖。 “咳!咳!咳!” 林恒剧烈的咳嗽了几下,终于清醒了过来。 不过在看到阔别多年的友人那充满怒火的视线时,即使是这位拥有千锤百炼之强韧神经的星际商人,也不禁有种想要继续昏迷下去的念头。 “……你的招呼还真是热情啊,君德。” 林恒强行压下一口涌到喉咙的逆血,强笑道:“几年不见,你的功夫进步了许多啊!如果是以前的话,至少我还有闪避的机会。” “那里,我也没有想到几年不见,就让你本来就有所偏差的品性变得更恶劣了啊!尚若是以前的你,至少还做不出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 “哈、哈哈!对了,希拉最近还好吗?我记得以前你们夫妻俩不管到哪里都是一起行动的啊……” 干笑了几声,林恒开始顾左右而言它起来。 “该不会是出现了感情危机了吧?如果需要的话,我很乐意帮忙的哦!”“啊,这个就不用你费心了。 事实上,是当我们正在处理件重要公务的时候,突然听说有人准备拐走我家的孩子,所以迫不得已只有我先赶回来,希拉则留在那里继续……嗯,虽然在路上我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太神经质了一点,不过看样子我的反应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呃……”阔别多年的友人间展开的唇枪舌战,似乎是以某一方压倒性的强势而进行着。 虽然林恒有着经过百战磨练的口才,不过在道义上的决定性弱势却让他没有丝毫反论的余地,只有异常艰难地承受着友人的怒意。 “关于你这家伙的事情,我大概也知道了一些。 虽然很想知道那位尊贵的公爵长女阁下到底看上了你那一点,但我并不打算过问你们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后,定信稍微收敛了最初的怒火,不过态度却更加明确。 “不过,如果你打算干涉我家人的生活,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我是不会让你带走他的!”“是吗?如果你这样坚持的话,我当然也没有可能带走这孩子……” 林恒苦笑着,问道:“不过,君德啊,难道你这么轻率地就断送了这孩子的灿烂人生和故乡的辉煌未来吗?”林恒带着惋惜和无奈的表情注视着友人,虽然后者一开始对他的反应不以为然,不过在注意到对方视线中那少见的真挚后,还是迟疑着问出了令他后悔莫及的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还有机会!虽然心中窃喜,但林恒还是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向友人讲述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是过滤后的部分。 “……也就是说,你们两人的结合得到了那个海特兰德家族所有成员的祝福,并且他们还希望由公爵长女的孩子,也就是你的孩子,去继承那个家族?” 听完林恒那经过极大修饰后的叙述,即使是沉稳如定信般的人也不禁因为这离奇的故事陷入了暂时性的失神中。 “是的。 最初我也感到错愕,然而这确实是事实。” 带着三分的实感,林恒点头表示理解友人的困惑。 “事实上,我也曾经调查了一下。 在夏兰人的社会中,像是由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继承某个家族的这类事情还真有的不少……嗯,其实,考虑到夏兰人对待遗传因子的奇妙态度,这也不算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呼,我感觉就像在听童话一样……” 定信长呼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虽然他可以确认友人在某些部分的言之不实,不过因为整事情的本身太过不可思议,所以反而不像编出来的谎言。 而据他了解,夏兰人也的确是会作出这种事情的奇妙民族,所以没有办法作出判断的他只好向另一位当事人作了最直接的确认。 “公爵长女阁下,请原谅我之前的失礼。 我知道夏兰人是高贵而正直的民族,而身为其中贵族的你更是位足以让人信赖的人物,所以我要向你确认。” 定信认真地看向那位高雅的女性,慎重地问道:“请问,他刚才所说的一切确实是真的吗?”这个时候,不单是定信、天空和谦行三人紧张的看着艾琉雅,就连林恒也颇为不安的注视着她。 虽然艾琉雅理所应当地站在自己一方,不过夏兰人不擅长谎言这件事却几乎已经是传遍整个银河的评价。 事实上,对于一个掌握着人类世界中最强大武装力量的民族来说,也确实没有多少需要用语言来欺瞒对手的地方。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夏兰人在话术方面的造诣会比其它人类逊色。 在谎言和真实中,通常还有一层被称为“不完整的真实”或者“被引导的误解”的界限,而大多数的夏兰人都很好地掌握了使用它们的技巧。 当然,身为根源氏族之原继承者的艾琉雅更不可能不会这种简单的话术。 “……我的父亲,海特兰德大公爵亚诺特阁下,的确希望这孩子成为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 在众人的注视下,艾琉雅缓慢而清晰地如此说道。 然后,就像是回应公爵长女的这份慎重般,在场之人纷纷陷入了沉默的思虑中。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定信才叹了口气,艰难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想我已经明白了,海特兰德公爵长女阁下……您的家族或许确实是急需一位继承者,而身为您夫婿的孩子,从云则大概是最适合的人选。” 定信很快就把结论整理了出来,然后就双手交叉,认真地注视着这位贵妇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也没有理由把这孩子交给你。” “理由的话,当然有。” 公爵长女如此断言着,那自信满满的样子让人不由得以为,接下来她会作出诸如“给他尊贵无比的身份和无以伦比的财富”之类的承诺。 “我能带给他一个在地上世界绝对无法体验的波澜壮阔的人生,以及整个家族的爱。” 当公爵长女自信满满地说出上面的话后,即使是久经风浪的定信也在措手不及之下呆愣了一阵子,并且就像要确认这番话一般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就、就算你这么说……”“而且,即使让天空留下来,他又能从你们那里再度得到什么呢?”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会突然乱了阵脚,不过因为事关孩子的抚养权,所以艾琉雅当然没有不乘胜追击的理由。 “据我所知,基本上从三年前就任外务府长的时候起,阁下就没有再管过这孩子了吧?”“那是因为……他已经具备了独立生活和自我判断的能力,所以我认为让他自由发展对他的人生更有好处。 这就是我的教育方针,你觉得不对吗?”“让孩子自由发展吗?” 艾琉雅的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然后就正视着定信,像宣布自己胜利般昂然地问道:“既然这样的话,现在我要引领这只羽翼才丰的雏鸟到更广阔的苍穹去,你为何要来阻止呢?”“唔……” 在那双青蓝色眼眸的注视下,定信一时间不禁语塞了。 细想起来,明明自己才是有情有理的一方啊,可是为什么现在感到理屈词穷的反而是自己呢?“我……不会限制那孩子的自由。” 定信仔细思考后,认真地看着公爵长女。 “但是,我也不会让人干涉那孩子的自由。 这就是我的回答,公爵长女阁下。” 也就是说,一切都交给少年自己选择。 沉默中达成共识的两人同时将视线转移到了一直旁听着的当事人身上。 “什、什么?” 被两位魄力满点的人物同时关注,少年一时间慌了手脚,当然也就没办法作出任何回应了。 艾琉雅与定信两人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偏头示意,而后者则叹了口气,对天空这么说道。 “就让你自己选择吧,从云。 到底是要和我们一起留在这个古老的社会,还是跟随着这位女士前往那个群星的世界,由你自己来决定!”“由我自己决定啊……”天空先是朝这位庇护着自己的美丽女性深深看了一眼,然后又用眼角的余光扫过那个距离他好感最遥远的人。 在那里可以获得足以报复那个人的力量……在那里也许有着会真正关爱我的人……如果去到群星的世界……少年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情,接着在不到一分钟内就得出了答案。 “我,要到夏兰的世界去!” 第七章 帝都 夏兰人类帝国的首都,帝都艾法霍尔,作为人类社会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的诞生之处,它有着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故事,而帝都诞生的传说便是其中之一。 当夏兰人还在处在空间流浪时代之时,他们所居住的是由十三艘巨舰所组成的巨型殖民舰队,其中包括一艘统领母舰“亚诺莱维涅号”,一艘战斗巨舰“伊斯埃雷号”,一艘工厂舰“艾纽霍嘉尔号”,一艘辅助舰“海特兰德号”、一艘勘查舰“卡德纳凯撒号”以及三艘护卫舰、三艘居住舰和两艘资源舰。 搭乘着这十三艘星际巨舰,夏兰人穿越了宇宙广阔的空间,并到达过无数的有人星系,最后决定建国的他们定居在了一个就算在前银河文明的全盛时期人类也未曾踏足过的星系。 这个星系有着一颗年轻而稳定的恒星,并且它的五颗行星中有半数以上都能经过改造而在不同程度上提供生命所需的环境。 更重要的是,这个星系的周围同时存在着四扇通往不同星域的“门”。 直到现在,在人类所知的范围内里也没有第二个星系有着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 夏兰人将“亚诺莱维涅号”停泊在了第二行星和第三行星之间,并让它成为了这个星系的第六颗行星。 虽然一开始这颗人造行星不论是在质量上还是在体积上都完全不能与同一恒星系里的其它行星相提并论,不过随着帝国版图的渐渐扩大,它的规模也按照数倍于此的高速扩建到了令所有人造星体为之汗颜的程度。 作为帝宫的“亚诺莱维涅号”是帝都所有建筑的中心,数十次超规模的扩建已经使得它失去了原来的形体,现在则呈现出外观是长宽达一百六十五点二特诺码的六棱立方体。 在帝宫的表面几乎一刻不停的穿梭着各式各样的舰艇,它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来自分散于帝国广袤疆土各处的星系政府的联络舰,所有需要中央处理的庶务都在此汇集,并在处理之后再由它们将结果反馈到星系政府手中。 包括皇帝以及帝国各部最高级别的官员在内,帝宫的居民中有大约一百六十万人是常驻人口,其余的则是需要不断往返于帝国各地的联络使以及各级治理者。 虽然在最繁忙的时候帝宫的居民总数曾一度超过了七百万,不过一般来说,帝宫的人口通常保持在三百万人左右。 围绕在帝宫之外的是四个王家的宫殿,各地诸侯们驻帝都的宫邸以及贵族们的集合式官邸、士族的复合功能居住区、空中花园、商店街等其它有着各自功能的建筑。 它们分布在以帝宫为中心的六个不在同一平线的圆上,并且按照各自的轨道持续运行着。 若站在该星系的第二行星“亚埃纳”,或者第三行星“诸玛”上观察,看到的则是一颗闪耀着淡淡光华的星体被由无数不断运动着的细小星体组成的巨大球体保护在其中的模样。 因为当初帝都的设计者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功能性上的需求,所以即使到了现在它的造型也称不上有多么优美。 然而若从壮观的角度来感受,这个宇宙中最大的人造星群倒的确可以带给观察者无与伦比的视觉冲击。 至少,天空现在就处在这样的震撼中。 “这就是……帝都,艾法霍尔……”站在交通舰前部的展望台上,在极近的距离内体验着帝都艾法霍尔的巨大存在感,天空一时间找不到言语来形容自己的感受。 “简直是令人难以置信……”“很高兴您能这么说,公子。 相信您在艾法霍尔呆上一段日子之后,会更加喜欢这个‘悠久之都’的。” 身后出来了淡雅的女声,一位有着优美容貌的女性来到了天空的身边。 她是海特兰德家族驻帝都宫邸的执事,修尼雅`彼`海勒`亚姬。 虽然传说经过遗传因子改良而诞生的夏兰人都具有童话般的美貌,不过最初天空还是固执的认为艾琉雅的美貌就算在夏兰人中也是属于最高等级的那种。 只是,他的这种想法在到达帝都之后就完全改变了。 尽管彼此的气质差异很大,不过天空所见到的夏兰人都有着一流水准以上的美貌,而此时站在他身旁的这位女性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仿佛高明的画家精心调配而成的呈现出美丽的淡银色的秀发,如同黄玉般温润清澈的眼眸,秀丽端庄的容貌,还有正微微晃动的修长耳朵——以康定行星的标准来说,亚姬毫无疑问的是属于绝世等级的美人。 大概就是用为这个缘故,尽管天空并不觉得自己在与女性的应对上有什么障碍,然而面对亚姬的时候他总会觉得有什么地方不自在。 这次也不例外,为了掩饰自己困窘的心情,他先提出了问题。 “亚姬小姐,我们要去的地方……在这个位置能看到吗?”“恐怕会令您失望了。 作为帝都历史最悠久的建筑之一,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是和四大王家的宫殿一起运转在帝都的最内层轨道上的,从这里大概无法看到。” “啊,是吗……”天空并没有因此而感到特别失望,不过亚姬反倒觉得过意不去,继续补充道:“两小时三十二分后我们就能到达您家族的宫邸所在的内层轨道,那时您有充足的时间来欣赏它的壮丽和优美。 不过在这之前,沿途中也还有许多值得您注意的事物,如果公子您对此感兴趣的话,我将为您介绍它们。” “好的……对了,亚姬小姐,你……其实可以不用这样尊敬的语气对我说话的。” 天空这次终于鼓起勇气提出了意见,同时也察觉到自己之所以会感到不自在,是因为这些海特兰德家的家臣们从最初见面起就用谨慎过头的礼仪对待自己的缘故,就像现在亚姬一口一个“公子”一样让他觉得非常不适。 “啊?” 被如此要求亚姬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您的意思是……”“那个,也许你不知道,不过我并不是在帝国出生的……”“不,我知道的。 有关公子身世的传闻已经成为帝都最热门的话题,所以即使是我们也还不至于不清楚未来当主的来历。” “呃?”天空非常在意“阁下身世的传闻已经成为了帝都最热门的话题”的那句。 光是现在的状况就已将让他很不自在了,一想到以后自己或许会成为帝国贵族甚至皇帝评头论足的对象,止不住的恶寒便开始在全身的神经里乱窜。 “那、那么,你也应该知道仅仅在一个月以前,我还是个对夏兰帝国一无所知的地上人吧?” 勉强振作起精神,天空告诉自己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问题上。 “我认为,呃,对我这样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地上人,实在没有必要表现的如此尊敬。” “我不得不说,很高兴您有着谦虚的根性,公子。” 亚姬的脸上浮现出真心的笑意,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接受了天空的意见。 “不过如果要询问我的看法的话,您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而不安。 因为对帝国而言,您的家族是被看成一半翅膀的重要存在——我想在以后的时间里您会充分地感受到这一点,拥有着亚诺莱维涅皇家同等的地位。 而作为延续这个家族存在的至关重要的人物,即使受到怎样的礼遇,阁下也大可以抬头挺胸、堂堂正正的接受!” 亚姬则是反过来鼓励这位明显对自己信心不足的少主。 “是、是这样吗……”看样子让他们接受自己的意见似乎是不太可能的啊!天空叹了口气。 虽然他已经尽可能地从艾琉雅那里详细了解了海特兰德家族的事情,不过实际感受到的东西却很不一样。 在为自己的未来忧虑的同时,少年的心中又涌起了新的疑问。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既然海特兰德家族对帝国如此重要,那为什么还要让我,一个和帝国毫无关系的地上人,成为它的继承者?”“正因为是海特兰德家族的缘故,所以才有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啊。” 亚姬叹了口气,似乎很无力的低语着。 “更何况,您的那些祖先们全都是些逃家的问题儿……”“啥?” 那是什么意思?好奇心像潮水一样涌了出来,天空打算进一步询问关于这个奇妙家族的事迹,然而亚姬却不准备在这个话题上继续谈论下去。 “公子,请看那里。” 美丽的执事指着右前方的一颗呈现出明显椭圆柱形的巨大人造星体,对天空介绍着。 “那栋建筑的名字是司育院,帝都最重要的设施之一,或许您已经知道了,那里便是我们夏兰人出生并度过幼年期的场所。” “司育院……” 天空回想起来自己的确曾从艾琉亚那里听说过这个名词,不过他知道的也仅仅只是名字而已。 “虽说是你们出生的地方,不过具体而言是做什么用的呢?”“公子,您知道我们是怎么出生的吗?”亚姬的笑容使天空联想到了第一次上基础教育课时,那位女性教师对他提问时的表情,并觉悟到马上就会有一堂关于夏兰社会基本常识的临时补习降临到他的身上。 “这个……虽然不能说是完全不知道,不过我对夏兰文化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于传闻,因此在准确性上大概没什么保证……” 虽然觉到自己似乎被当成了小孩子看待,不过天空并没有感到不快,反而是亚姬的问题令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在康定的地上世界生活的时候,天空也曾经在基础教育的近代史课程上学到过关于夏兰帝国的内容,不过那些只是在公开发表在正式文书上的内容。 虽然到底还算是弄清楚了帝国的政治形态以及统治方式,但有关夏兰文化方面的事情教科书却一点也没有提到。 尽管天空也曾一度对夏兰文化产生过兴趣,并积极的收集过相关的资料,不过得到的资讯却如同八卦一样,不是不知从何处流传出来的毫无根据的传闻,就是根据这个传闻衍生出来的更不负责任的臆测,要想在这堆浩如烟海的资讯中找出有用的东西,那简直就像大海捞针般困难。 而且,天空自己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标准来判断那些事可以相信的,那些事不能相信的。 就算他最后想办法弄到了一本在帝国境内某个地上世界出版的有关夏兰文化的书籍,不过撰写者却是一个连公民资格都没取得的家伙,而在天空看来,最终他所做的也不过是将地上世界流传着的关于夏兰人的各种传闻稍微整理了一下而已,因此完全不能作为参考。 总之,这个建立了人类历史上最强大国家的种族,在说明自己文化方面实在是显得太不热心,以至于旁人就算想了解他们的文化也根本无从努力。 “是什么样的传闻呢?” 亚姬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趣味盎然的目光。 “呃……” 亚姬的反应令天空无法拒绝,他也只有硬着头皮试着榨取自己的记忆。 “似乎,你们不是通过自然繁殖的方式来生育后代的,我也听过夏兰人都是在诞生在人造子宫中的传言,不过在这之前,你们好像会对自己后代的遗传因子进行相当的调整。 关于这方面虽然有很多的传言,不过至少在我的故乡,最流行的还是你们藉着遗传基因的调整而获得不老肉体的猜测……”“真是令人惊讶,没想到我们的生活方式居然被相当正确的传到地上世界了啊。” 亚姬睁大了眼睛,露出混合着惊奇与失望的表情。 “本来我还期待能够从公子口中听到一些奇妙的想象的。” “……抱歉,让你失望了。” 这个时候,天空则开始思考起亚姬的这种表现究竟是来源于所有夏兰人共有的通性,还是出自她独自的个性的问题。 “嗯,大致上阁下了解的基本正确,不过还是请让我补充几点。 首先,虽然我们大多数时候的确都是通过人造子宫培育后代,不过偶尔也会有人想体验一下怀孕的感觉而将通过基因调整后的受精卵重新送回子宫的,或者还有倾向于自然方式生育后代的人会省略调整遗传基因的过程直接用身体受胎。” “省略调整遗传基因的过程?还有这种事吗?” 天空惊奇的问道:“可是这么一来,生下来的孩子不就是自然人了吗?”“看起来,公子似乎误会了什么啊。” 亚姬掩口轻笑着。 “多亏祖先们几百年的持续改良,现在我们的遗传基因已经相当优秀并且稳定了,所以就算不作任何调整的让遗传基因直接接合,所诞生的孩子在体质上也是百分之百的夏兰人。 而且,您不觉得在人工改良已经接近界限的时候,让生育后代的方式重新回归到自然进化上来不是个非常明智的方法吗?至少,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是、是吗?真是个相当不错的想法……” 原来在夏兰人中也有各种各样的思想存在啊!天空不禁感叹了起来。 “更何况当伴侣中一位是地缘之民的时候,采取自然生育方式的还占了压倒性的多数……嗯,这么说来,出生在地上世界的公子将来大概也会选择自然生育方式??俊?p“呃?那、那个……”十六岁的少年马上脸红了起来。 因为康定行星上独特文化的关系,天空与其他同龄人一样都不曾有过正式男女交往的经验。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却突然被跨越了中间的过程直接面对着最终阶段才会面对的问题,纯朴的少年顿时感到手足无措。 第八章 异族 “对、对了!亚姬小姐,刚才你提到了‘地缘之民’吧?请问那是什么意思?”转移话题!某位星际商人最拿手的话术技巧从此时起被儿子继承了。 虽然还远远称不上熟练,不过好在亚姬并没有深思问题背后的意义,她对天空作了详细的解释。 所谓的地缘之民,其含意为“生活在陆地以及其边缘的人群”。 如同夏兰人自称为“苍穹之民”一样,他们将生活在大气层以下空间的居民称为“地缘之民”。 虽然夏兰人的确因身为“苍穹之民”而骄傲着,不过这并不表示“地缘之民”在他们的词汇里有任何被轻视的涵义。 之所以如此称呼,纯粹只是为方便区分生活在不同空间里的彼此而已。 另外,由于帝国独特的政治形态,所以通常“地缘之民”也指代在领民政府的管理下生活在行星地表的帝国领民,而“苍穹之民”则还包括了那些自愿为帝国效力而来到宇宙空间的原地上世界的居民。 “那、那么,为什么你们的幼年期得在司育院度过呢?” 天空趁机将话题扯到了更远的地方。 “那是因为,我们必须在孩子的大脑发育完全之前就让他们学会如何在无重力空间生活,而司育院里则能提供类似无重力庭院之类的场所。 不管怎么样,如果不在幼年期就好好的打下基础的话,是无法期待孩子的将来能成为合格的翔士的……虽然这么说,不过以上并不是最大的原因,能请公子猜一下真正的答案是什么吗?” 亚姬对天空眨眨眼睛,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嗯……”现在的状况还真是越来越像接受基础教育的时候了,天空在心里嘀咕着。 虽然知道就算回答错了也不会有任何惩罚,但他还是非常认真的调动起全部的智力来思考这个问题。 “啊,抱歉。 这个问题对尚未为有过育婴经验的公子来说是有点困难。” 在少年有任何头绪之前,亚姬先给出了答案。 “其实最大的原因是,婴儿其实是一种非常纤细的生物啊!即使是身为苍穹之民的我们,倘若在身体没有成熟到某个阶段前,也是不可能适应空间航行的环境的。 因此到幼年期结束为止,我们都得在司育院度过。 顺便一提,这个时候也是培养亲子关系的最佳时期,所以这段期间父母亲通常都会陪在孩子的身边。” “原来如此,那么幼年期大概是多久呢?”“嗯,以星际标准时间来算的话是十个月,因为个人的特征或许有一点差异,不过最长也不会超过一个标准年的时间。” 或许是满意于天空认真的态度,亚姬露出了微笑,并将课程延长了出去。 “说到这里,阁下知道我们的成长共分为几个时期吗?”“几个时期……即使说幼年期之后还有继续分出吗?” 天空马上开始糊涂了起来。 传闻中夏兰人透过遗传基因的调整而拥有了不老的肉体,至少,天空所见过的夏兰人个个都有着美青年般的外貌。 这么说来,他们到底是怎么区分彼此年龄到啊?话说回来,在肉体永远年轻的情况下,区分所谓成长的时期到底有什么意义吗?“似乎,艾琉雅公女好像并没有教给阁下太多的东西啊……”看来艾琉雅还真是典型的海特兰德家族的子孙啊!虽然关于这一点早在她宣布放弃爵位继承权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不过没想到这位友人居然会连教育孩子的义务都放弃到这种程度……亚姬不由得苦笑了起来,并继续为这位缺乏常识的未来当主解释道。 “我们的成长共有幼年期、成长期、稳定期及衰老期这四个时期。 幼年期是从出生开始到大脑发育基本完成的时期,而成长期则是身体发育到成熟的时期,一般来说有十八到二十年的时间,并且在这段期间我们的成长状况与自然人完全一样。” “完全一样吗……说的也是,即使是夏兰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从婴儿长成年人啊。” 虽说是经过遗传基因改造而诞生的,不过夏兰人的祖先原本也还是自然人。 这么考虑的话,即使两者在成长过程中有任何相似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因为这种理所应当的事情而感到安心,天空开始自嘲了起来。 “嗯,除了稳定期外,我们的成长状况和自然人完全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在稳定期内,我们的肉体会一直保持相当程度的活力。 不过在别人看来,这段时期或许是长了一点,也因此才会有类似阁下之前般的误解出现。” “……所谓的长了一点,具体是指的多久啊?”“大概是一百五十年到一百八十年左右的时间。” “……原来如此,的确是长了那么一点。” 就算在作好了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天空还是差点又陷入了呆滞状况中。 夏兰人通常拥有两百年以上的寿命,而在这其中享有年轻活力的时间长达一百八十年。 关于地上世界流传着的“夏兰人都拥有不老肉体”之类的传闻,到底是不是误解,看起来恐怕很值得讨论一番。 “而且,我们也是会老的哦!” 亚姬好像在宣布什么骄傲的事情一般。 “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也会衰老。 虽然体内器官的功能并不会随之衰竭,但至少在外表上,我们会像自然人一样慢慢衰老。” 天空感觉到自己再度安心了一点,并且更加好奇了。 “不过,为什么呢?既然你们能操作遗传因子到那种程度,为什么不干脆让肉体直到最后都保持年轻呢?”“难道您认为保持着年轻的外貌而步入死亡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 亚姬瞪大了眼睛,惊讶的问道。 “不,我并不这样认为……”“是吧?毕竟伴随着肉体的衰老而沉入死亡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权力,我想没有人会甘愿放弃这项贵重权力的。” 亚姬很肯定的断言着。 “是这样的吗……”天空谨慎的保留了意见。 至少就在他知道的地上世界里,就有人对“不老的身体”或者“永远的青春”之类的事情怀着着浓厚的兴趣,并企图破译夏兰人不老秘密的家伙存在。 不过,如果让这些人知道这个花费了他们大量精力的工作对夏兰人来说却仅仅是这种程度的存在的话,他们大概会忍不住仰天哀号吧?话说回来,尽管刚才的谈话没有提到更多的内容,然而单是这夏兰文化中的极少部分就已经令天空对这个民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不得不承认,比起地上世界流传着的贫乏而古怪的传言来,真正的夏兰文化要丰富并且有意思得太多了。 虽然少年还不至于因此而对未来的日子满怀期待,不过认为将来的生活会很艰难的想法倒是越来越少了。 “对了,亚姬小姐,既然在稳定期内你们的外表不会变化,那么到底要怎么判断对方的年龄呢?” 想了一下,天空还是把问题提了出来。 如果要踏入夏兰社会的话,他最初面临的恐怕就是关于如何分辨对方年龄的问题了。 “这个嘛,我想一般情况下并没有需要特别去判断对方年龄的场合吧?” 似乎很意外天空的问题,亚姬思考了一下之后才回答。 “不过如果阁下真遇到那种情况的话,我建议你根据那个人的仪态来判断。” “根据仪态?”“嗯,像是人生经验或者类似的东西吧?总之,即使是在完全相同的处境里,年长者和年少者在仪态上也会有微妙的差别。 只要留心一点的话,便很容易明白的。” 亚姬很轻松的说着。 “虽然这么说,不过人生经验这种东西,现在的我大概是最缺乏的了吧?”天空叹了口气。 虽然比起一般的同龄人来说,因为悲惨命运的缘故或许天空有稍微丰富那么一点的人生体验,不过对年仅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所谓的人生经验这种东西绝对是种罕见的奢侈品。 “并不是困难的事情。 比如说,进入稳定期不久的我,和已经过了一半人生的老师之间,就有很大的差别。 而这一点,相信公子很快就能发觉到。” “老师?”“啊,就是指的公爵阁下。” 不知为何亚姬的脸微红了起来,并且开始热心地解释着。 “因为公爵阁下曾担任过军才院的院长,虽然现在我是在政才院的监督下进行的研修,不过在学生时代曾经得到过老师的不少指点,因此有时候会不知不觉的用上了以前的称呼……”“军才院?政才院?” 这又是什么?一天之内连续接触了太多的新名词,天空开始有了头晕脑胀的感觉。 “这个,所谓的军才院是指……” 完全没有察觉到天空的状况,亚姬再度开始了关于夏兰教育制度的长篇说明。 与大多数地上世界不同,在夏兰人的词汇里根本就不存在“基础教育”之类的词汇。 由于夏兰人的社会基本上是以家族为单位构成的,所以非常重视所谓的家风。 通常在子女还小的时候,双亲会亲自担负起教他们读书写字的责任。 到孩子的人格基本固定下来的这段期间,他们会透过言传身教的形式让子女领悟到家族的特性,并将之继承下来。 当孩子们成长到某个阶段后,通常家族会让所有的新生代们都聚在一起进行进一步学习,并趁此机会修正这些?w玉们身上还尚待琢磨的地方。 而这段期间负责教授的人则是该家族精心挑选的代表,一般来说是由家族内最优秀的人物来担任,当然也有从外面聘请的例子,只要被推荐者得到家族元老的认可就行。 当确认孩子们已经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意愿以及相应的能力后,他们就会被允许进入帝国教育司下面的三所专属院校接受更高阶段的教育,而这三所院校的名字则分别是军才院、政才院以及商才院。 如同字面上的意思一样,军才院主要培养的是跟军事相关的人才,包括造舰科、生技科、军械科、统合科等三十二个科系,可以说是囊括了帝国所有最前沿技术的场所。 每年都有数十万修研生至此毕业加入军队,因此被称为诞生苍穹军的摇篮。 政才院所面对的是帝国的政治机构,其下则有家政科、财务科、刑律科、分析科等二十四个科系。 上至辅佐皇帝治理帝国的宰相,下至协助领主管理领地的家臣在内,都是毕业于政才院的修研生。 至于亚姬则是家政科第三百三十二期的笔头秀才,就算是作帝宫的内务总管也绰绰有余的她为何会自愿成为区区诸侯宫邸的执事,这倒是个很耐人寻味的问题。 此外,对夏兰人来说,星际贸易不但是种有趣的游戏,更是种令人向往的生活方式,而商才院则是教授雏鸟们如何正确享受这种乐趣的地方。 因此在三所院校里,它的门槛是最低的,只要申请了就基本上可以得到入学许可。 至于其它的两所院校,在入学考试时则通常都会辞掉三成以上的初次申请者。 “……大致上就是如此,公子您有什么疑问吗?” 讲完了以上内容后,亚姬就像完全不累似的看着天空,而后者此时已经处于了精疲力竭的边缘。 “啊,啊……”不管怎么样,先记住再说吧!不过,就算完全放弃了对内容的理解,天空发现自己的大脑还是无法一次性消化掉这么多信息。 “对了,那个应该是在那附近……” 亚姬突然抬头在展望台的舰外影像中寻找什么。 “嗯,找到了。 请看那里,那组建筑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军才馆。” 顺着亚姬所指的方向望去,天空看到的是一组闪耀着漆黑光华的人造星群。 互相纠缠的彼此在虚空中构成了类似于苍穹军的纹章“咆哮之龙”的奇妙图案,虽然因无法掌握宇宙空间距离感而感觉不了它的大小,不过就算单靠直觉天空也可以判断出它的规模绝对超过了自己构想极限。 “真是了不起啊……”“嗯,公子以后会在那里呆上三年以上的时间,相信在那之后会对它有更深刻的了解。” “啊,是这样的吗……” 打算点头混过去的天空突然发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等一下,亚姬小姐,你刚才说……我要在那个地方里呆上三年?”“嗯,是的。” “为、为什么?”“公子将来不是要继承海特兰德家族吗?” 亚姬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如果不取得军才馆的研修许可,那又怎么能进入苍穹军呢?”“进、进入苍穹军……” 不详的预感犹如厚重的乌云刹那间覆盖了天空原本爽朗的心情,他战战兢兢的问道,“难道,这是……继承爵位的条件?”“是的。 因为您的家族是帝国内最尊贵的十三根源氏族之一,世袭公爵爵位,所以在继承爵位之前,您得在帝国军里服役十六年以上,或者至少要获得列翼翔士的身份……难道公子完全不知道这些吗?” 亚姬眼中的疑惑越来越重了。 “这种事情,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天空发出了悲愤的声音。 这么说来,艾琉雅一次也没有对自己提过有关继承爵位条件之类的事情呢?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自己也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呢?就算被那种地狱般填鸭式教育搞得精疲力竭,也不应该疏忽大意到这种程度吧?在咒骂自己愚蠢的同时,天空也不禁对艾琉雅生出了怨恨之心。 “可恶啊,我早就该发觉到的,会喜欢上那个混蛋的家伙绝对不会是拥有优良品性的人类!呜,这样一来我的人生不就……” 少年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陷入了深深的自我厌恶中。 “那个,公子,您还好吧?” 亚姬似乎被天空突然间的表现吓到了。 “……啊,我没事,只是稍微受到了一点打击而已……嗯,真的没关系,我想我很快就会习惯的,毕竟我曾经有过类似的体验……”据说人类情绪过度激动的时候,就会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而开始胡言乱语,而天空目前似乎就处在这样的情况下。 “是、是这样的吗?” 虽然怎么看天空都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不过亚姬并没有追问下去。 事实上,她倒满能体会天空此时的心情。 从平凡宁静的生活中突然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并且还和一个麻烦无比的家族扯上关系,恐怕这位少年以后的人生将会彻底和平静绝缘了吧?面对这种就算被称为“噩梦”也毫不过分的遭遇,居然还能竭力保持平静,看起来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有着和外表不符的强韧精神。 “如果您感到疲劳的话,请让我带您到后面的寝室休息一下吧?距离达到宫邸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您可以趁此小睡一会的。” 虽然内心深处对天空的遭遇怀有深深的同情,不过亚姬能做的也只有尽力照顾好这位肩负着海特兰德家族希望的少年了。 “嗯,好的,麻烦你了……” 天空的声音有气无力,并且连脚步都开始飘忽不定。 第九章 厄运 与离开康定行星时所搭乘的联络艇相比,这艘海特兰德家族专用的联络舰“雪月”不管是在构造上、还是在功能上都远远优于前者。 因为原本设计的时候就考虑到迎接最高级别的贵宾的需求,因此包括舰内装饰在内都是以最高的水准建造的。 “……”走在舰内通道上,天空对廊道左右的精美装饰物视而不见,独自沉浸在深深的忧郁中。 “说起来,公子也很了不起啊!” 亚姬试图把气氛弄得明朗一点。 “嗯?” 天空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完全想不起自己曾作过什么称赞的事情。 “因为,您不是在一个月前才接触到夏兰文化的吗?而且只学习了这么短的时间,居然已经能如此熟练的用夏兰语说话,这不是非常了不起的天赋吗?虽然我这边已经事先准备好了翻译机,不过看起来从头到尾它们都派不上用场了。” 亚姬用很欣赏的目光看着天空。 不愧是艾琉雅公女选中的孩子!这份天赋还真像是海特兰德家族的后裔,如果其它方面也有着类似才能的话,就算让他继承家族想必也不会有问题了。 “啊,这个是因为……” 天空露出了苦笑,并对亚姬解释道。 离开奥玛星系之后,他便搭乘着林子扬的星际商船前往了夏兰人类帝国。 不过因为要兼顾贸易的缘故,所以一路上的航线并非笔直,而且在时间上也多花了近两周。 在此期间,虽然天空再没有和从前的父亲说过任何一句话,不过却并没有拒绝来自将来的母亲的光怀。 因为艾琉雅打算在到达帝都前尽可能的令这位对夏兰文化几乎是一无所知的少年至少在行为习惯上接近夏兰人的标准,因此天空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在礼仪训练和文化学习中度过的。 在犹如地狱般的填鸭式教育中,少年时常感到头晕脑胀并且筋疲力尽,不过效果却并不理想,甚至可以称得上糟糕。 唯一可以安慰的成果是,虽然还不至于能熟练使用夏兰语言中为数众多的优美修辞,不过在基本对话方面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说起来,这个奇迹的诞生完全得归功于夏兰语和他的故乡康定行星所使用的语言似乎是发源自同一文化的事实。 如果还要追溯的话,或许可以认为夏兰人的祖先和康定行星居民们的祖先都曾得到过某种相同文化的祝福吧?“这样啊……” 亚姬的眼睛里再次闪着饶富趣味的色彩。 “真是奇妙的缘分啊!这么说来,由您来继承海特兰德家族就是再恰当不过的事情了,毕竟认真算起来您也是根源氏族的直系后代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高兴不起来啊……” 天空小声嘀咕着,心情却变得好了一点。 “啊,到了。” 亚姬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并通过佩戴在手腕的终端手环下达了开门的指令。 “公子,请进。” “谢谢……咦?”天空站在门口环视着室内的景象,不过马上就被吓了一跳。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没有事,只是没想到里面会如此宽敞,而且也太……豪华了吧?这里真的是交通舰内部吗?”虽然天空会如此觉得,但他的比较基准也只有之前唯一搭乘过的宇宙舰,即林子扬的星际商船而已。 不过即是如此,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大到了令天空作出如此感慨的程度。 虽说是寝室,不过却有八十平米以上的室内空间,包括床、沙发、组合功能台等在内的设施一应俱全,而且全部都是光看外表就可以感觉出来的高级品。 在房间的四周则摆放着几件精美的装饰物,而墙壁的正中则悬挂着海特兰德家族的纹章旗“黄金之翼”——在被犹如熊熊烈火般的炽红底色的包裹中浮现出的一只黄金色的翅膀。 “这就是海特兰德家族的纹章吗……” 不知为何,光是凝视着那面纹章旗,天空就感觉自己心潮澎湃。 “如果艾琉雅公女知道您中意它的话,会非常高兴的,毕竟这是她亲自设计的舰船。” 亚姬跟着走进房间,对天空介绍着。 “原本这艘舰船是艾琉雅公女完成造舰科研修的毕业作品,不过因为性能非常优秀的缘故,便被公爵阁下拿来当作了交通舰使用。 事实上,除了艾琉雅公女外,还没有一个人能完全弄懂这艘交通艇的构造……”“没有完全弄懂?”“嗯,是的……比如说这间寝室,包括卫浴系统、电气系统以及空气循环系统在内的所有设施都是完全独立的,就算通过交通舰的主智能核晶也无法控制,只能在室内操作,而且其余的十一间寝室也都遵照了同样设计……老实说,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必要。” 艾琉雅露出困惑的表情。 “难道,这么做……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吗?” 天空小心翼翼的问道。 “啊,请您放心,这样的设计除了比较浪费空间外,对使用性没有影响,反而在可靠性上还更值得信赖。 更何况,对这艘交通舰来说,根本无须担心舰内空间不够的问题。” “嗯,的确是这样。” 既然都能够用这么大的空间来作寝室的话,哪里还用考虑那些许的空间浪费问题呢?天空顿时放下心来。 “公子,如果想淋浴的话请去那扇门的后面浴室。 另外,这边的储藏柜里也有种类相当丰富的食物和饮料。 如果之后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通过床边的终端器向服务室提出。” “好的,我明白了。” “那么,请您好好休息吧,我将在本舰到达宫邸后再来迎接阁下。” “嗯,辛苦你了。” 说完亚姬退了出去,而那扇门也跟着关了起来。 虽然与亚姬在一起的时候天空总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不过当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却很容易成为疲劳侵袭的对象,而且比起身体上的负担来,精神上的疲劳似乎还更加严重。 “总之,先躺一会儿吧。” 心神俱疲的天空一下子倒在了**,而室内的照明系统也体贴的自动切换成了睡眠模式。 “先要在军队里待上十六年啊……”天空躺在**仰头看着天花板上映射的星空,静静地感受着自己欲哭无泪的心情。 交通舰的航行平稳而安静,静谧的房间里流溢着淡淡的光华,由某种松软的植物纤维所编制而成的床垫既温暖又舒适,世界上或许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容易使人放松身心、进入梦乡的环境了。 然而已经天花板对视了十分钟以上,天空发觉自己依旧没有半点睡意。 不得以他从**爬起来,走进了向了那扇通往浴室的门。 据他所知,其它行星上有流传着淋浴能冲洗掉人的烦恼的说法,而现在他打算证实一下这种说法。 如同天空所想象的一样,打开门后看到的是一间附有洗漱间的豪华浴室。 虽然是立式的浴池,不过却有着足以容纳两人的空间,而其中的附加设备则更是多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程度。 “不过,到底要不要脱衣服呢?” 天空开始犹豫起来。 有的时候这种立式浴池会配附着自动干燥设备,所以就算洗浴者穿着衣服淋浴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问题是眼前的浴池到底有没有那种设备?犹豫了一会儿,天空还是决定脱下衣服在洗浴。 毕竟就算判断错误,也不过是多穿一次衣服罢了,比起另一种情况来显然要好的多。 而且身上的贵族礼服虽然穿起来比较麻烦,不过脱的时候倒是意外的简单。 走进浴池后,浴池门自动关闭,同时温暖的水流自动从上方喷出,并在底部聚集上溢直到淋浴者的颈部。 活性化的水流犹如高超按摩师的手指般在他的全身游走,驱走疲劳并带来新的力量,天空不由得发出了舒服的叫唤声。 不知不觉中天空心情开始好转,而当他享受完这段不算短的淋浴之后,原本乐天的性格顿时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算了,一直郁闷下去也不是办法……总之,先见到那位祖父之后再说吧!” 简单的就自己的未来计划得出结论后,天空便打算停止淋浴,不过接下来他却发现,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把自己的意图告诉自动淋浴系统。 “嗯,应该怎么打开这扇门啊?” 沿着浴池壁,天空从上到下仔仔细细的搜索了一遍,却完全没有发现按钮一类的东西。 如果这位公爵长孙再稍微有点常识的话,肯定能联想到语音控制的,那么他大概也就不会作出接下来的脱轨行为来了。 “可恶!为什么一个按钮也没有?难道在到达宫邸前,我都得呆在这个地方吗……”联想到自己可能在那位美丽亲切的夏兰女性面前**冲出浴池的情景,天空便不由自主的打起了冷颤。 于是他更加专心的寻找起想象着的按钮,并且真的在某个非常不显眼的角落里发现了被一层透明树脂保护着的一个红色按钮。 “应该就是这个吧?”事后回想起来,少年也很莫名其妙自己当初为什么连想都不想一下就一拳捶了下去。 总之,在拳力的冲击下,透明树脂层一下子化成**飞散,而那个红色的按钮也确实的被按了下去。 “咔!”在浴池的外面响起了类似某种机械脱离的声音,然后下一瞬间陡然而至巨大离心力将天空压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温暖的水流也在霎时间被强制抽离。 而当天空被从那持续了数十秒的巨大离心力那里解放出来的时候,首先感到的便是重力的消失。 帝标时间十七时三十二分五十秒,某台被误启的逃生舱载着公爵长孙脱离了联络舰,开始在虚空中漂流。 然而由于该救生系统独立于主系统之外,因此直到一小时三十七分钟后,交通舰到达宫邸为止,没有人发觉到这个事实。 第十章 羽翼 在帝都艾法霍尔的内层轨道上,有一颗铭刻着黄金之羽翼纹章的大型人造星体,这是帝国名门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 除了亚诺莱维涅皇族的四个王家各自拥有的宫殿之外,它可以说是目前帝都作为居住区域而存在的最大的星体。 数百年前,当夏兰人决定在艾法霍尔星系建国的时候,随行的辅助舰“海特兰德号”也在同一时刻失去了作用。 虽然当时的夏兰人为如何处理这支巨大的母舰而困扰了好久,不过最终还是决定将它改造后作为居住区而保留下来,并且在若干年之后由第三代皇帝将则它赐予了这艘辅助舰舰长的后裔——海特兰德家族,并作为其驻帝都的宫邸一直使用至今。 直到现在,它依旧保留着辅助舰时期的战舰外形,只是在宽阔的舰身上被添加了更优美的曲线,使得原本粗犷的气质里更融进了优雅的气息。 就算从艺术的角度来观察,也还是一件值得鉴赏的作品。 在宫邸的内部,则有着可以容纳数万人的居住空间,以及就连大型军舰也可以停泊的交通港站。 当然,这些都是从“海特兰德号”上继承下来的设施。 除此之外,它的内部空间也经过了相当程度的改造,不但拆除了所有不必要的早期设备,甚至还将舰内空间重新分割组合,就连过廊的装饰也极尽优雅与奢华。 就算站在皇帝的角度来看,这间宫邸也绝对不会显得寒酸。 昔日,在这个属于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中曾诞生过十二位帝国元帅、九位帝国宰相以及其余高达三位数的堪称帝国栋梁的人才。 不过,和这个家族真正的价值比较起来,上面的数字就像是主菜前的餐点一样不起眼。 拥有夏兰帝国、甚至整个人类世界首屈一指的教育才能,在自身飞黄腾达的同时往往也促动帝国某个领域上人才的丰收,这才是这个家族的真正价值!举个比较平凡的例子,海特兰德家族第十三代当主,兼任帝国技术元帅的塞缪尔公爵,在他任职的三十年间,帝国的各项科研领域中一共诞生了两百多位被后世称为“天才”的杰出人物,使得帝国即使在数百年之后的今天也依旧在人类社会中占据着科技力上的强势。 而且,在帝国后来新兴的贵族中,到底有多少是受到了海特兰德家族里某位人物的影响而发家起迹的,虽然详细数字很难统计了,不过有一点却可以肯定,那就是这个数字绝对超过了百分之五十!在夏兰人类帝国悠久的历史中,这个家族犹如一颗永远高悬的恒星,始终放射着璀璨耀眼的光芒,而人们则这样称呼着这个以黄金之翼为纹章的家族,“帝国之翼”。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虽然海特兰德家族的成员无一例外的拥有常人以企及的才能,但同时他们也很难逃脱那铭刻于遗传因子中的宿命——对自由的热望!成年的海特兰德家族成员很少有愿意留在帝都为皇家效力的,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成年之前便和亲族一起踏上了通向自由的星际之路,从而一去不返。 至于那些被爵位束缚而不得不留下来的不幸者们,却又时常无视自己所担负的维系家族繁荣的义务,在尚未留下哪怕一位直系继承者的情况下就不负责地将头上爵位强塞给某位刚成年的表兄妹,然后自己则追随先祖们的足迹逃家而去。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样的闹剧不断循环,直到再也无法坐视不理的前代皇帝对这个任性过头的家族颁下那条史无前例的敕令之时,事情已经发展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 虽然在帝国内、甚至广大的人类社会中或许有着千人以上、永远无法证实的海特兰德家族的后裔,但在帝国纹章院的正式记录中,目前可以确认的与这个曾经荣耀无比的名门中的名门,贵族中的贵族,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海特兰德家族有任何关系的人物,仅仅只剩下四位了。 而此时,在“翼之宫”上部的“秋枫之间”中,宫邸的主人,海特兰德家第二十七代当主,海特兰德-鲁-洛基-亚诺特公爵正陷入了某种令他困扰的状况中。 “您还是决定这样做吗,老师?”一位有着俊朗面容的男子正试图说服老公爵改变某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 他是亚诺莱维涅皇族的一员,同时也是四大王家之一,菲恩伯德王家的现任当主,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卡因-索尔斯殿下。 虽然几乎所有的皇族都对这位将一半的人生奉献给了帝国的老公爵保持着好意与敬意,但对年轻的菲恩王来说,老公爵还是他尊敬和信赖的导师。 也因此他才会被选为家族的代表,接下母亲的委托,前来劝阻这位根源氏族之长的一意孤行。 “老师……嗯,真是个令人怀念的称呼啊。 自从你离开军才院之后,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见面了呢,索尔斯殿下?” 老公爵露出怀念的表情,并在白瓷的杯子里倒上了刚泡好的红茶,然后端给了学生。 “请不要用这样的话题来敷衍我啊,老师。” 虽然这么说,但菲恩王还是接过了杯子,不过却直接放在了桌子上。 “你应该知道的——我们家族,还有整个帝国对你的期待。” “就算你这么说,” 坐下来的老公爵将自己的困扰写在了脸上,用很无奈的语气说道:“但像我这样的已经耗尽了精力的老人,实在没有办法再度燃起那属于年轻人的热情了。 更何况,比起我那些放浪不羁的先祖来,我至少还有好好完成前代皇帝陛下为我们家族规定的义务吧?”“您别这么说啊,老师。” 菲恩王苦笑了起来。 “关于那道敕令,其实就算不站在皇帝的立场,母亲她……不,所有亚诺莱维涅家族的成员都不希望看到海特兰德家族的没落,希望您能体谅这样的心情。” “你似乎误解什么了,我亲爱的殿下。” 亚诺特放下茶杯,用温和的目光注视着从前的学生。 “对于诺菲纳陛下,我从来都没有过丝毫的不满,反而因为要陛下来帮忙收拾我的先祖们留下的烂摊子而感到非常的抱歉。 虽然我也想尽可能的协助她,但才能平庸的我,光是培养艾琉雅这么一个继承者就已经尽了全力。 原本我还期待着这孩子能担负起我无法担负的重任,但没料到居然会是那样的结果……”说道这里,老公爵皱起了眉头,那个拐跑他女儿的无赖的样子似乎又浮现在了眼前。 “嗯,虽然已经过了这么久,但每次一想到那个厚颜无耻的男人,我的心情还是无法平静。” “啊,我好像也可以理解您的心情,老师。 虽然听说那个人本身并不让人讨厌,不过我想我大概也很难对他抱有好感,毕竟他是我们目前所有烦恼的源头。” “是啊……”两人同时沉默了下来,对某位人物的共同憎恶代替了语言在两者中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一时间,在静静的枫林中只有拨弄着红叶的风发出沙沙的声音。 “那么,关于那位出生于地上世界的少年,您真的打算让他继承这个家族吗?”突然菲恩王提出这个问题。 “老实说,直到现在我依旧认为这是一个非常残酷的主意。 其实,就算海特兰德家族在这一代断绝,也没有人会认为这是老师的过错,但我真的不知道老师会残酷到将这个的罪名强加到那位无辜的少年身上。” “你是这样认为的吗,索尔斯?” 看得出来,亚诺特非常地惊讶,以至于忘了敬语而直接称呼着菲恩王的名字。 “难道不是这样的吗?” 菲恩王似乎更加惊讶。 “是吗?果然会被人这样认为啊……” 老公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过马上又平静了下来。 “算了,反正我的先祖们在自由的名义下已经积累了诸多罄竹难书的恶行,事到如今即使是再加上我这个不肖子孙的一笔,也不会有什么差别。” “那您是真的打算让帝国之翼折断在那位少年的手中吗?”“嗯……你就当作是这样的吧,索尔斯。” 老公爵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起来我是无法说服了您。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我最初还是抱着一线希望的。” 菲恩王用很遗憾的口气说道。 “这么快就放弃了吗?太可惜了啊,我最骄傲的弟子,以前的你可是不会因为这点打击而退缩的哦?” 老公爵也跟着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并认真的确认道:“你真的确定放弃了吗?要知道,你刚才可是让我犹豫了一下哦?如果继续努力下去的话,说不定会成功的哦……”“听您这么说,我就更没有信心了……” 就像要结束这个话题般,菲恩王端起茶杯开始品味其中漂亮的琥珀色**,而亚诺特也没有再捉弄这位曾经的学生。 一会儿之后,菲恩王长身而起,向主人告辞。 “我想我应该告辞了,老师。 虽然能与您见面非常令人高兴,但我却担心我家那只不安分的雏鸟。 您知道的,如同我们家族所有人一样,她对无聊的时间没有丝毫的耐性。 如果我再不回去的话,恐怕她会抛下我一个人先飞走了。 到时候我也许不得不借用您的爱舰才能回家,虽然驾御它很令人愉快。” “呵呵,听起来公主殿下的成长非常健康,再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高兴了。” 老公爵跟着站了起来,和菲恩王并肩离开了这个飘落着枫叶的庭院。 “让我送你到交通港吧,难得公主殿下肯光临寒舍,作为主人的我至少也要去向她问候一下。” 回想起那位充满活力的公主,老公爵开心的笑了起来。 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达尔-夏音,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八年前她曾陪同父亲来拜访过亚诺特公爵。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却是个“精力充沛过头了的小孩”。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有机会参观“翼之宫”的缘故吧,兴奋过头的公主驾驶着移动坛在宫邸内的四处乱窜,结果则是宫邸在当天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混乱状态。 就象被入境的台风扫过一样,在馆内通道的附近呈现出一片狼藉。 而更重要的是,老公爵花费了大量精力和时间来养护的私人花园,也在移动坛的肆虐下而遭到了半毁灭的命运。 面对着一片败叶残花的庭院,老公爵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和愤怒中。 虽羞愧至极的父亲非常诚恳道了歉,并以菲恩伯德王家的名义保证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宫邸的一切都恢复到最美丽时候的样子,不过余怒未消的老公爵还提出了让那位罪魁祸首负起责任的要求,而菲恩王怎么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在那之后一周的时间里,菲恩伯德王家尊贵无比的第一公主殿下便不得不脱下精致的礼服换上粗糙的工作服,整天跟泥土和植物打着交道。 虽然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算是某种新奇的体验,不过我们的苍穹军最高教育长官却有着趁机好好的纠正一下公主殿下已经出现了些许偏差的个性的打算。 而大概就是因为牢记着这段期间的恐怖经历的缘故,所以以后不论是公开的或是私下的场合,只要有老公爵出现的地方,就绝对看不到这位公主殿下的影子。 今次也是这样,菲恩王费尽口舌才将女儿劝上交通艇,不过没想到她却宁愿呆在狭窄的艇内也不愿意到走出到这间宫邸。 “看样子,对于我那无法无天的女儿来说,这间宫邸大概是她很少有的不敢放肆的地方,而老师您则是她唯一敬畏的人物了。” 菲恩王的嘴角挂上了优美的弧线。 “我是这么期待的,如果她能对周围的事物都一点畏惧的话,那该有多好。” “这还真是我的荣幸啊!” 老公爵大笑了起来。 “不过,你或许担心过头了,年轻的父亲。 据我所知,似乎所有亚诺莱维涅家族的成员都有着一往直前的行动力和无所畏惧的勇气,而我们的公主殿下也不过是忠于铭刻在自己遗传因子上的家族烙印罢了。” “也许是这样,不过多少还是有程度的问题。” 菲恩王皱起了那对修长而优美的眉毛。 “事实上我时常在反省,我对于那个孩子的教育方法究竟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以至于让她在继承双亲的遗传因子的同时却没有继承父亲的大多数优点。” “在我看来这是件很好的事情。” 老公爵拍了拍菲恩王的肩膀。 “老实说,你并不是个优秀的样本,如果我们的公主以你为目标的话,那才真的是帝国无法挽回的损失。” “……关于这点我早就有所觉悟了,所以即使被您这么评价,我也不会有丝毫的不满。” “嘛,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啊,索尔斯殿下。 虽然不知道优秀的究竟是教育者还是被教育者,但就结果而言,你可是培养出了一个非常优秀的继承者。” “如果这是在安慰我的话,老师。” 菲恩王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那我向您表示感谢。”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的公主殿下才十六岁吧?在这个年龄就已经获得了军才院总院的入学许可,实在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情。 我想就算在亚诺莱维涅家族中,也算是屈指可数的逸才了。” “的确是这样。 但作为父亲的我来说,并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 菲恩王的脸上浮现了深深地失落感。 “对我而言,培育后代是件充满乐趣的事情,而现在的我则至少失去了未来三年的快乐。” “……我说索尔斯,你该不会是把我们尊贵的、也许会成为下任皇帝而担负起整个帝国的未来的公主殿下,当成了某种有趣的玩具了吧?”老公爵突然露出了恐怖的表情,而他的问题则让年轻的父亲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子。 “唔……不行吗?”“原来如此,我一直在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公主殿下会如此焦急的想离开巢穴,没有想到答案居然是这样不幸的亲子关系。” 亚诺特若有所悟的点着头。 “等一下,老师。 您的意思是因为我教育方法出了差错的缘故,所以那孩子才会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我的身边吗?”“难道你完全没有发觉吗,索尔斯?” 老公爵露出惊奇的表情,并说道:“虽然我很想给你补习一下关于教育子女的知识,不过为了菲恩伯德王家的名誉着想,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就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了吧?”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交通港附近,而这时地面突然传来了短暂的震动,这意味着有某艘交通艇刚刚离开了交通港。 “难道说……” 两人对望了一眼,他们的心中出现了相同的预感。 不过老公爵还是用终端手环确认了一下,接着用很遗憾的口气说道。 “看样子,你的忧虑已经成为了现实,索尔斯殿下……不过或许应该是这样,毕竟要迎接两个同样讨厌的家伙一起造访,对我们公主殿下那尚未经琢磨的纤细神经而言可以算是件恐怖的事情吧?想逃走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那么,也不能期待她有勇气再回来迎接这位父亲了吧?” 菲恩王也是一点不吃惊的样子。 “没办法了。 老师,能借用您的一艘交通艇吗?”“不用这么着急啊,我的殿下。 再过不久,我那位还没见过面的孙子就会到达这间宫邸,你难道没有兴趣去见一见这位或许会成为下任帝国宰相的重要人物吗?” 老公爵开始热心的劝说菲恩王留下来。 “如果老师你能保证这个预言会实现的话,我当然很乐意留下来。” 感觉到似乎终于掌握到了这位海特兰德家族现任当主的真正心意,菲恩王不禁来了兴趣。 “这我可没办法保证哦,毕竟我根本没见过艾琉雅的这个孩子,还无法对他的未来作出准确的期待。” 老公爵耸了耸肩膀,说出了菲恩王一直想听到的话。 “不过现在他还仅仅是个十六岁的少年,还有着相当程度的可塑性。 我想如果由我亲自施教的话,他还是有可能成为与海特兰德家族继承者的身份相应的人物。” “这真是一件令人惊喜的事情!” 菲恩王瞪大了眼睛,充满意外地说道:“这样的话,老师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说明呢?事实上,我之前还一直在担心着该如何向母亲大人报告……”“我的弟子啊,我只能遗憾的说你的担心是徒劳而无益的行为。” 老公爵的脸上浮现出恶作剧般的微笑。 “如果你能对自己的老师再多抱持一点信任之心的话,就应该会回想起他可是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中最有责任心的一位的这个事实。” 第十一章 邂逅 天空无言地飘浮在狭小的无重力空间内。 到刚才为止,他总算是掌握到了目前的状况。 虽然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在浴池会有设置逃生舱的需要,不过既然这样奇异的厄运已经降临到了自己的身上,再回头去质疑当时自己为何会愚蠢透顶地按下逃生舱的启动按钮的行为也就毫无意义。 “……”虽然如此,天空其实也还没有把心情的重点放在如何摆脱目前面临的危机上。 在渐渐迫近的危机被感受到之前,从四周黑暗的空间里涌出来,重重包裹住内心的却是,深深的孤寂感。 “……好冷……”空气循环系统正常的运转着,舱内的温度与湿度也控制在一个不会让人感到不适的范围。 至少,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这样的状况会一直持续着。 然而,明显存在的寒气仿佛是从心灵深处蔓延出来似的,渐渐充满了这个直径不到两米的空间。 虽然在艾琉雅及亚姬她们的面前表现出一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极富好奇心的少年的形象,不过离开了自己熟悉的故乡、自己诞生的大地后,天空的内心却无时无刻不被恐惧环绕。 而此刻,在这个充满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物的狭小空间里,冰冷的孤寂感更是开始不断侵蚀着天空的心灵。 “……康定……”天空环抱着双臂,下意识的叫出了这个名字。 周围的黑暗仿佛骤然退去,在体内不断蔓延的寒气也在瞬间化为了虚无。 惊讶于这个变化,天空随后察觉到了,那在心灵深处不断回响的无限温暖的声音。 “……原来如此,这就是思念故乡的感觉吗?” 对十六岁的少年来说,此前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远离故乡的经验,所以当然也不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思乡之情。 他开始费力的调整着身体的姿势,开始在舱内搜索起来。 除开康定行星义务教育课上那一次无重力模拟体验外,这还是天空第一次在无重力环境下尝试做某件事情。 不知道花了多少时间,他总算是完成了搜索任务。 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在原本浴池顶部的位置处发现了一个隐藏的匣子,里面有少量的食物和饮水以及部分急救用品。 然而,除此之外就再没有任何有用之物了。 “只有一天的时间啊……”看那些水和食物的份量最多也只能供应三餐的分量,因此可以判断这里的生命维持系统大概也只够支持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因为毕竟这里是宇宙空间,就算供应再充足的饮水和食物,人类也还是无法生存在缺乏氧气和温度的地方。 “那么,就只有等待……和祈祷了吗?”天空苦笑了出来,他现在的状况就像是旧时代漂流在大海上的遇难者,所不同的是,他看不到周围或许路过的船只,并且也无法向他们呼救。 判断出自己对改变目前的状况无能为力之后,天空便放弃了进一步的行动。 不过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再次沉沦下去,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后,毕竟这里也算是在那个人类历史上最大的人造星群之内,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逃生舱,而且亚姬小姐大概现在也已经发现了自己失踪的事实,如果她顺着原路回来寻找的话,最多一个小时后自己就能摆脱目前的状况。 “嗯,那就等着吧!” 天空信心满满的放松了身体飘浮着,不过随即注意到自己的衣物依旧留在那艘联络舰上的洗漱间内,于是马上惊慌失措起来。 ……………………在艾法霍尔的内层轨道上,一艘闪耀着暗红色光芒的交通艇正飞驰着。 它是菲恩伯德王家宫殿的专属交通艇,同时也是现任菲恩王的爱舰,因其桀骜不驯的性型而被命名为“?麟”。 此刻,在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的驾驭下,“?麟”以它离开造舰厂后就从未用过的最高速度狂飙着。 它不停地超越着沿途遇到的一切,并不时对过往的舰船作出种种威吓性动作,简直就像脱缰的野马,浑身上下充满了不可一世的烈气。 开到最大功率的主引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由轻质复合金属材料构成的舰体也因高加速的冲击而不断颤抖着,迎面吹来的恒星之风被锋锐的舰首撕裂,击撞在防护磁场上的离子迸发奇异的辉光。 “啊~~~~嗯~~!”全心全意地享受着由高速度所带来的单纯快感,夏音不由得发出异常舒适的声音。 虽然以前她也曾多次搭乘过这艘交通艇,不过因为当时坐的是乘员席,所以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 这次当夏音亲手操作“?麟”的时候,她马上就体会到了那种令人迷醉的一体感——就连反转舰体时中心点那微小的重力变化都非常清晰的反馈到操纵者那里,而操纵者所下达的一连串指令也在舰艇丝毫不见钝滞的动作下被完美的执行,简直就像舰艇自身主动在呼应着操纵者的意志般。 “不愧是特地订制的特殊舰型啊,居然在这么高的速度下还能作出回旋反转的动作……嗯,再试一下其它的!” 夏音兴致勃勃的摆弄着父亲的爱舰,并不断向它的极限挑战。 以流星坠地般的速度将半个帝都抛在身后,并在通勤厅里空白了近两年的记录中留下了可圈可点的重重一页后,“?麟”那一直运行在极限状态下的引擎终于恢复到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出力。 “呼,好过瘾啊……”狂飙之后的夏音全身充盈着满足的疲劳感,将爱舰的控制权交给自动导航系统后,她便向后舱走去。 在那里,她的父亲,菲恩王索尔斯殿下出于个人的兴趣设置了一个小型餐厅。 虽然在舰内空间绝对算不上宽敞的交通艇里设置那种奢侈品并不算是种有常识的行为,但夏音却很中意那个小到仅能容纳两个人的餐厅。 老实说,比起自动调理机那千篇一律的口味来,夏音更喜欢宫殿里御厨们手制的佳肴。 不过,若要用翱翔星际的机会来交换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更何况从快速补充运动所消耗的能量的效率上来看,前者还站了压倒性的优势。 在自动导航系统的控制下,“?麟”平稳的行驶在帝都的外层轨道上,正用勺子舀汤喝的夏音甚至没有感到一点水波的晃动。 “父亲大概只能借用了大公爵的交通艇回宫殿吧?嗯,如果他还怀着希望、期待我会回去接他而继续在那间宫邸再呆一段时间的话,那就更好了……”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脸上浮现出不应该出现在皇族身上的表情,此刻的她与其说像高贵的公主,还不如说更像是个刚做完恶作剧的不良少女。 虽然夏音的基因码的确是登录在“?麟”的智能核晶里,但那却是这位公主八岁的时候运用小孩子无理取闹的特权强要来的东西。 而且严格的说来,这艘交通艇的主人依旧是菲恩王索尔斯。 在未得到主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开动别人的舰艇,就算不被视为偷窃者,也会被认为是一种极度无礼的行为。 当然也有例外的情况。 若同一家族内的成员,或者是更亲近的血缘,就像夏音这样的情况,最多也只会被父亲狠狠训斥一番,然后禁足几个星期罢了。 这些许的代价相对于“那件事情”的重要性来,根本就不算什么。 所以逮到机会的夏音才毫不犹豫的将父亲抛在了公爵的宫邸,开始实施那早已预定好了的宏伟计划。 “嗯,以机械的标准来看,这顿饭还算不错……” 夏音对思考终端摆出公主的架子,微微点了点头。 虽然桌上的餐点还有剩余,但夏音已经不打算在继续用餐了,不过她却并没有立即让自行餐台把餐桌撤下去。 这位公主殿下开始咬着叉子一晃一晃的,接着就向后仰倒在软椅上。 相信如果被菲恩伯德王家的侍从长看到她这种失礼的模样,绝对不会是仅仅说教一番就能了事的。 不过因为难得有一个人独处的机会,夏音打算趁这个机会将以前应该放纵的份一口气全补回来,所以公主殿下接着又翘起了一条腿,放低了靠背,以非常慵懒的姿势躺了下去。 “总之,计划的第一步还算顺利完成。 接下来……”正当夏音开始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时,终端手环处响起了机械的合成音,那是舰内智能核晶传来的讯息。 “报告,前方发现疑是逃生舱的漂流物,请问是否进行回收作业?”“哦?显示舰外影像,放大。” 夏音仔细观察着那个在十诺玛(约十二米)之外的空间飘浮着的圆筒状物品:以逃生舱的标准来说它是稍微小了一点,不过也不能因此而判定其中没有遇难者,而且她也知道某些任性的夏兰人会将舰船上包括逃生舱在内的一切都按照自己的喜好加以改造。 “嗯,遇难者吗……这种已经在帝都绝迹了几十年的东西,没想到会遇到这么新鲜的事情!” 公主突然来了兴趣。 “总之,先把那个东西捞起来再说吧!就算里面没有遇难者,这么大的垃圾随便摆放也至少是件扰乱帝都正常交通的事情。” 夏音如此说服着自己,却完全忘记了之前是谁引起了帝都交通史上少有的混乱。 取回了“?麟”的控制权,夏音驾着交通艇围绕着那个疑是逃生舱的物体转了好几圈,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便轻巧的将交通艇停在了其上方,并控制着“触手”将它回收进了“?麟”的后舱。 因为考虑到功能上的需要,一般交通艇的后舱都留有相对较大的空间,所以即使放进了这么一个物体,也还不至于没有留下活动的空间。 待在后舱的增压完成后,夏音便迫不及待跑了进去,趣味盎然的围绕着圆筒状物体转了几圈,然后在其顶端的中央位置发现了一个以火红衬底、黄金为翼的纹章。 “黄金之翼!这是海特兰德家族的?”如同所有的夏兰人一样,公主马上认出了这个被视为夏兰之羽翼的家族所拥有的纹章,于是她肯定了之前的推测——如果这个东西的拥有者是海特兰德家族的话,那它就绝对是逃生舱没错!而此刻在这个逃生舱里面很可能正有某个倒霉蛋躺着。 “不过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成为遇难者的啊……” 带着七分的好奇以及三分的期待,夏音按下了逃生舱门的开启按纽。 很快,逃生舱的门缓缓地打开了,一个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的人影随着舱门的开启而被摔了出来。 “喂,你还好吗?能站起来吗?请放心,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菲恩伯德王家所属的交通舰……呃?”正当夏音按照救生手册上的指示努力表示出自己的善意、企图让对方安心下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到了一件令她这个年龄的纯洁少女都会为之震惊的事情——这位遇难者是名年轻的男性!而更重要的是,他身上竟然什么东西也没有穿!“咦?咦咦!咦咦咦!” 第十二章 混乱 即使是人才济济如苍穹军,若想从里面评荐出一位最优秀的翔士出来,也是件难度极高的任务。 不过,尚若评荐的对象是整个帝国最出色的家臣,那么有个名字将毫无疑问的被提上第一候选的位置——修尼雅-彼-海勒-亚姬。 之所以人们会对修尼雅-彼-海勒-亚姬有如此之高的评价,并不单是因为她创下了连续三年蝉联政才院家政科首席的全新记录,更重要的是她还有众人有目共睹的光辉业绩。 在亚姬来到海特兰德家族之前,这个家族的宫邸可以说是处在一种完全荒废的状态。 因为当主亚诺特公爵除了担任着军才院长的职务之外,还兼任着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几乎没有时间来管理,再加上这个家族的人丁又稀少到了最低限,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负责运营宫邸的仅仅是几个年纪大的家臣。 后来,因为家臣们的逐次告老还乡,到最后这个古老而辉煌、与帝宫诞生在同一时代的伟大建筑竟然只剩下几台自动机械在维持运转了。 上至尊贵的皇帝下至普通的士族,帝都的居民谁都不能接受在四大王家宫殿并列的帝都最内层轨道上,居然会存在着这样连半个生命的都没有“死域”的事实。 不过由于当事人并没有改善这种状况的意愿,所以旁人的种种努力也没有发挥任何实质上的作用。 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亚姬跑到曾经的老师那里,以非常强硬的态度让他雇用自己成为了宫邸的执事。 之后,这位政才院的笔头秀才随即展现了其强大的影响力和行动力,不但将同期的政才院精英全部招揽到其麾下,更从自己家族的领地上聘请了相当数量的地缘之民来填补帝国之翼历代累积下来的严重人才断层。 甚至还曾直接上书皇帝,要求至少将当主的工作削减到能够有空回宫邸休息的程度。 总之,经过亚姬的一系列努力,海特兰德家族作为帝国根源氏族之一,总算是发挥出了它应该起的作用。 就连公爵本人也结束了在院长室和统合指挥室之间流浪的日子,开始回宫邸过起了一位贵族应该有的生活。 可以说,全靠亚姬才拯救了这个濒临溃散的家族。 从此以后,作为诸侯们最想招揽的家臣,修尼雅-彼-海勒-亚姬这个名字开始为众人所知,并被视为帝国之翼的代表而主宰了帝都的半个社交界,甚至还有不少单身贵族为她空出自己伴侣的位置虚位以待。 在他们的眼中,这位不论任何时候都展现着甜美笑容的女性无疑是分享人生的最佳对象。 然而此刻,这位帝国最优秀的家臣却一付惊慌失措的样子,以嫣然欲泣的眼光注视着自己的老师,而后者则露出七分凝重外加三分惊奇的表情听着她的叙述。 “……也就是说,艾琉雅设计的那艘交通舰上被认为是卫浴系统的那部分,其实还兼任着紧急逃生的功能?而我那位幸运的孙子则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最后,老公爵如此总结着。 “是、是的,很抱歉!都是因为我的大意,竟然在到达宫邸前一刻才发现公子的失踪。” 亚姬显得非常慌乱。 “虽然之后我们也立刻折回搜索,不过却完全没有接收到任何遇难信号……老师,我应该怎么做呢?”“嗯……总之,你先冷静一下吧,亚姬。” 老公爵揉了揉太阳穴,开始整理起这个让他也感到头痛的状况了。 “因为那孩子是搭乘逃生舱出去的——姑且不论是不是他的本意,所以短时间内应该没有生命危险才是。 只要我们能在逃生舱的能源耗尽之前找到他,那就没有任何问题了……”“可是完全搜索不到任何信号啊!”“大概是艾琉雅根本就没有在逃生舱上面设置发信装置吧?唔,我大概也能猜到那家伙打得什么主意……” 老公爵将心比心的说道。 对于这个酷爱自由的家族而言,附加在那公爵爵位之上的权力和义务可以说是他们人生中最沉重的束缚,而为了摆脱这个重负,历代海特兰德家成员可以说想尽了办法,一旦逮到机会就绝对立即远走高飞。 虽然帝国也尽了全力来防范他们的脱逃,不过这些有着异常天赋的人物为了“自由”却是无所不用……身为其中之一的艾琉雅,想必在当初设计“雪月”的时候也为将来的脱逃留了一手吧?如果这么考虑的话,那个逃生舱上没设置任何发信装置也就是很正常的事情了。 “真是的!居然这样的缺陷作品然也能通过造舰科的评审,看来我这个院长也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摇头叹息的老公爵突然发觉亚姬正用很恐怖的眼光看着自己,于是咳嗽了一下,将话题拉了回来。 “总之,现在就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搜索了。 只要知道了大致的方位,像逃生舱这么显眼的东西,就算只靠警备艇上的小型雷达也应该能很快找到才对。 亚姬,知道逃生舱离开交通舰的具体时间吗?”“嗯,这个……因为舰上的每套寝室都是各自独立的系统,所以主智能核晶上没有留下任何记录……” 觉得自己完全帮不上忙的亚姬真是沮丧极了。 “这样啊……” 老公爵也愣住了。 竟然连大致的位置都不知道,总不可能在整个帝都的范围内展开地毯式搜索吧?“我想,虽然主智能核晶上面没有留下记录,但在舰内的质量监视仪上或许可以发现到一些东西才对。” 一直沉默着的菲恩王加入了谈话。 “逃生舱离开交通舰时引起的质量变化应该很明显吧?如果能找到那个时间点,大概就可以判断出公子阁下出事的地点了。” “原来如此……嗯,这么快就可以想到这一点,真不愧是当年技理课全优的人物。” 老公爵满意的笑着,而亚姬则已经动手和交通舰内的智能核晶取得联系了。 “唯一一次大幅质量变动的时间是……帝时十五点二十一分三十七秒。 这么说,公子出事的地方是在……帝都外层轨道上!” 亚姬的脸色变得一片苍白。 “哎呀,这还真是不幸中的不幸啊,如果不小心就这么飘出帝都的话那可就没得救了耶……” 老公爵摸着下巴,为外孙的不幸叹息着。 在他之前,“雪月”已经接送过数百位显赫人物,老公爵本人也时常驾驭着它穿梭星际。 从未出过任何意外、甚至连一点故障都没有过的它居然会在一个刚刚踏入群星世界的少年身上显示出其恶趣味的一面?这还真是件叫人哭笑不得的事情!还是说,自己那位孙子的运气是不是太差了一点啊?“老师!” 亚姬似乎对老公爵如此漫不经心的态度非常不满。 “总之,我马上与通勤厅联系,请他们立即派出警备艇队对那一带展开地毯式搜索。” 通勤馆是负责维持帝都维持交通及治安的专设部门,向上直属庶务院。 之所以要将交通及治安维持的职能二合为一,则是由于在帝都那极为稀少的犯罪记录中,因交通的原因而引起的争端占了压倒性的多数的缘故。 而因为职能上的需要,其警备艇上配备着一般民用舰所不具备的武装及侦察系统,虽然在性能上远不及军用舰,但也足可应付此类的突发事件。 “啊,这件事,就让我来做吧。” 菲恩王再次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直接与通勤厅长阁下联系的话,会更有效率一点的。” 索尔斯能有如此的特权,并非因为其身为菲恩伯德王家当主的缘故,而是因为他与帝都通勤厅最高长官有着某种特殊的羁绊——虽然在夏兰人的文化中并没有“结婚”的名词,不过就事实而言,已经诞生下了两个孩子的这两人之间存在着类似于地上世界里被称为“夫妻”的关系。 “索尔,是你吗?正好,我这边有事找你。” 用终端手环接通了两人的专用回路,出现在银幕上的娅若莎放下手中的报告书后,对爱人投以谴责的目光。 “这是我刚接到的一份报告,半个小时前一艘交通艇在帝都内层三环道上引起一场盛大的交通混乱,我这边也陆续收到来自十几个部门的近百份投诉。 而且据目击者所提供的影像看来,那艘交通艇可是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座舰,‘火红之?麟’……对此,你难道没有什么要说的吗?”“呃……” 菲恩王当即冷汗就下来了,耸了耸肩膀作投降状。 “亲爱的,那不是我。 现在我正待在海特兰德家宫邸,和公爵大人谈论着帝国未来宰相的培养计划……说起来,你应该猜得到吧?‘?麟’的智能核晶里并不只登陆着我的基因码啊。” “那么,果然还是你家那只野性未驯的幼鹰吗……” 娅若莎捂着额头作头痛状,不过她的伴侣闻言却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你家’是什么意思啊?娅若莎。 别忘了,她的身上也继承了你的遗传因子哦!”“负责教育那孩子的可是你啊,我亲爱的殿下,推卸责任可不像是皇族的行为哦。” 娅若莎轻松的接下了索尔斯的反击。 “唔……” 因为刚才与公爵的谈话而开始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有所怀疑,菲恩王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 眼看着话题慢慢偏向毫无意义的方向,而自家当主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观赏着这宛如肥皂剧般的一幕,亚姬终于忍不住发出了重重的咳嗽声。 “咳!两位大人,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简短的说明之后,虽然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娅若莎还是立刻派遣了通勤厅里三分之二的警备艇队前往帝都外层轨道搜索公爵长孙搭乘的逃生舱的下落。 毕竟若让一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客人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而丧失性命,那绝对是身为帝都交通总管的她的职业生涯中一个无法抹消的污点,更何况那位少年还是“帝国之翼”——海特兰德家族唯一继承者,是肩负着上至皇室、下至士族的夏兰全员之期待的极为重要的人物。 “嗯,我已经派出了能调用的全部警备艇,如果公爵长孙阁下还在帝都的话,四十分钟之内就能发现他的踪迹……放心吧,我想这位公子还不至于会倒楣到那种程度才对的。” 最初娅若莎信心满满的保证道。 不过三十分钟之后,随着预定搜索区域的一片片落空,她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了。 亚姬更是二话不说,跳过当主直接就命令海特兰德家宫邸的所有舰艇全部升空参加搜索少主的行动,她自己也亲自驾驶着一艘交通艇直接朝帝都外层空间飞去。 四十分钟后,带着沉重的表情,娅若莎出现在了影幕上。 “公爵阁下,帝都外层轨道上并没有发现逃生舱的踪迹,就连内层轨道我也请求警备厅协助搜索了,不过依然毫无收获。 恐怕,我们的公子阁下真的是被史无前例的恶运眷顾着……”一向冷静沉着以至于常常被人误认为迟钝的老公爵,此刻脸色变得有些苍白,而在千万舰队前指挥若定的菲恩王也比自己的老师好不了多少。 勉强镇定了一下精神,索尔斯抱着最后的希望提出了一个问题。 “搜索不到的话,那说不定是被某艘路过的舰船先救了起来……娅若莎,从公爵长孙阁下的逃生舱弹出后的时间开始,帝都内的舰船有没有向通勤厅报告过发现逃生舱的记录。” 根据航行基本法规定,所有舰船都有无条件拯救其发现遇难者的义务,同时必须在第一时间向当地管制中心报告具体情况,而如果遇难者被发现的区域在通信可能的范围之外,例如无人星系,或者层外空间,那么则允许其到达最近有人星系之后向其管制中心报告。 “……很遗憾,我已经调查过了,最近六小时中并没有发现遇难者的记录。” “是吗……” 菲恩王的脸色一暗,随即露出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表情。 “那么只好从帝都边缘的层外空间开始搜索了!幸好公子阁下的逃生舱并没有弹出多久,所以应该还不至于跑得太远……”“你是认真的吗,索尔?” 娅若莎吓了一跳似的看着他。 “那可是完全没有边界的区域哦!何况如此广域的搜索,就算调用庶务院的全部力量也不可能完成!除非动用军队,可那也至少要两个舰队以上的……”“嗯,我知道。 我这就去向皇帝陛下请愿,相信陛下也不会反对才是。 毕竟这位公子是海特兰德家族唯一的继承者,对帝国而言也是非常重要的人物。” “等等,索尔斯。” 沉思中的老公爵突然抬起头来。 “如果是离开帝都的舰船呢?在帝都边缘被发现的话,那也有可能被带到下一个有人星系后才报告……通勤长阁下,能向那段时间之后离开帝都的舰船发出询问吗?”“嗯,是有这个可能……但是,因为部分舰船已经潜入‘风道’的缘故,所以就算现在马上派出联络艇,那也至少要两小时后才会有回应。” 娅若莎如此说道。 所谓的“风道”,也就是夏兰人对“恒加速独立空间连续通道”的昵称。 基本上,这是每个有人星系的必备设施,打个比方来说,就好像地上世界里的高速公路一样。 虽然就算不经由风道也能前往星系内的地点,不过速度上的差别却犹如徒步般悬殊。 另外,潜入风道的舰船无法与外界建立联络,唯一的通信手段是让联络艇也潜入风道至目标舰船传信。 不过,由于这种单方面受信的通讯法实在是没有效率的缘故,所以只有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采用。 “没问题,那就请马上派出联络艇吧!” 老公爵点点头,随即说道:“在这段时间里,我和索尔斯会直接向皇帝陛下请愿。 无论如何,我必须为我这位孙子的生命负责任。” 这一天,夏兰历四百二十三年第二季第七十三日,以帝都史上前所未有的交通混乱之日而被载入帝都城史,不过造成这场交通混乱的原因却没有发表在任何公开的文书上。 只是从当时被派遣搜索帝都周围层外空间的苍穹军第二舰队及第三舰队的兵士那里流传出了一些未经确认的消息。 例如“帝国的极密情报被某国间谍盗走,军队则奉命搜捕那位妄想搭乘逃生舱逃脱的间谍”,或者“苍穹军秘密开发的最新式武器在实验中因意外而失踪,军队为了防止开发中的武器泄露出去才封锁了帝都外层半径七千星里以内的空间”,还有“某个被自由所诅咒的家族的最后一位成员也终于忍不住要想追随祖先们的脚步,勃然大怒的皇帝陛下下令苍穹军不惜一切代价拿捕这位任意妄行的帝国重臣归案”等等。 虽然其中的猜测也由接近真实的部分,但由于真正的事实实在是太过不可思议的缘故,而且就算说出来也大概不会有人相信,所以某位公爵只能苦笑着默认了下来。 第十三章 因缘 呜,为什么我非得遇上这种事情啊!天空伤痕累累的倒在乘员席上,在心中狠狠的咒骂着那自从离开托德行星以来便一直关爱着自己的厄运之神。 从背后传来的阵阵痛楚让他不时露出撕牙咧嘴等种种奇怪表情。 而在他前方的驾驶席,坐着那位用华丽的技巧一瞬间就把自己扔了出去的少女。 此刻她紧抿着嘴唇,视线则一直停留在正前方。 气氛真的是再尴尬不过了!不过天空知道自己应该为这个结果负至少一半的责任——谁叫他什么也不穿的就从逃生舱里跑出来啊?虽然在等候救援期间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也不算是严重到什么程度的错误,但在少女前赤身**……怎么想都是件羞愧至极的事情!就算因此受到那样的对待,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立场。 如果是在地上世界就好了,那样的话自己还可以挖个地洞钻进去,至少不用像现在这样觉得尴尬兼恐惧。 天空把头垂得低低的,目光则在脚趾头上游走。 当他以为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会永远持续下去的时候,少女突然开口了。 “……事情的经过我已经清楚了。” 公主的声音冰冷得犹如极地的冻土,所以天空不自觉的揣摩起了等待判决的罪犯的心情。 “因为并不完全是你的过失,所以我不追究你的责任,感谢我吧。” 原本已经有了赔上性命的觉悟,没想到却这么简单的就得到了原谅,天空不禁感激涕零起来。 “啊?啊,是是!非常感谢你的宽宏大量,嗯……那个……对不起,请问你的名字是?”“海特兰德公爵长孙林天空哦,” 少女傲然的叫出了伯爵公子的名字,然后用更骄傲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亚诺莱维涅-鲁-菲恩伯德-夏音。” “啊……” 只不过是报上名字而已,怎么骄傲得像在发表胜利宣言一样啊?天空不禁愣住了。 “不过,看在这份奇妙因缘的上,我特别准许你称我为夏音。” 少女的语气仿佛是给予了对方莫大恩惠般。 “但是相对的,我也只叫你天空,可以吧?”“当、当然可以,谢谢你。” 不知不觉被少女的态度所影响,天空也莫名其妙的再次向少女道起谢来。 “嗯!那么,天空。” 少女突然转过身来正对着天空,从那对苍青色的眼眸里射出威风凛凛的视线,让少年一时间慌乱起来。 “虽然我已经从父亲的口中知道了有关你的事情,但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真的就是亚诺特大公爵阁下的孙子,海特兰德家族选定的继承者吗?”“……看起来不像吗?” 无法判断那威风凛凛的目光中所包含的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天空不禁叹了一口气。 “唔,关于这一点我已经非常了解了,所以你就不用再重复了……”“嗯……” 夏音用不明含义的目光认真打量了天空一番,然后不知为什么突然微笑了起来。 “我想我已经可以理解了降临在你身上的奇妙遭遇了。 毕竟你也算是海特兰德家族的一员,而在那个家族的身上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令人感到特别奇怪的。” “是、是这样的吗……”听到这句话的天空却马上慌乱起来,开始怀疑起了自己为未来所作的觉悟到底够不够。 同时,发觉到夏音并没有真的生气的他也安心了下来,随即被少女那耀眼的笑容给**住了视线。 “嗯,不过居然会在浴池里遇难……就算再海特兰德家族中也算是前所未有的奇闻了吧?”少女轻轻的晃动着自己的身体,深蓝色的秀发随即在无重力空间飘散开来。 她向前一步,将彼此的距离拉近到了可以听见对方呼吸的程度。 苍青色的眼眸里映出少年的影子,给人的感觉就犹如在洒满阳光的澄清湖底仰望着苍空一般,温柔而灿烂。 靠近了的少女带来了压倒性的存在感,天空不禁觉得有些紧张,于是退后了一点。 “就算你这么说,可那又不是我的责任……谁知道有人会把逃生舱设置在浴池里啊?”“……你还真是奇怪啊,天空。” 夏音仔细看着天空的反应,并作出了评价。 “虽然是地缘之民,却有着帝国根源氏族之继承者的身份,而且好像还没什么常识……在我家里也有许多原本出生自地上世界的家臣,不过总觉得他们比你还更接近夏兰人一点。” “这也不是我的责任啊!我可是从一个月前才刚刚开始接触夏兰文化的,光是要学会你们的语言就非常费力了,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时间再来学习其它的东西。” 亚姬也好,这位叫夏音的少女也好,为什么他遇见的每个夏兰人都如此责难他理所应当的无知。 天空不禁觉得非常委屈,因此反而没注意到夏音的话中隐含某些重要的讯息。 “一个月前?” 这次轮到夏音愣住了,然后看向天空的眼光中开始多了一点尊敬。 “这么说,你很厉害嘛!我在军才馆的时候光是学习彼安共同体的官方语言就花上了好几个月的时间……”“嗯、嗯,还好啦……” 天空心虚地接受了少女的赞美,不过得意过头的他却多话了。 “而且要说厉害的话,你也很厉害啊!刚才那就是夏兰的武术吗?我居然会完全来不及反应就被你给扔了出去……”“那只是基本护身术而已!” 夏音突然用冷冰冰的目光瞪着天空,恨恨的说道:“事先声明,虽然我刚才说不追究你的责任,不过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哦,天空!居然在纯洁的少女面前……你知道那是多么屈辱的事情吗?更何况阁下还是十三根源氏族的继承者!”“唔……” 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是这么喜怒无常的生物啊!天空开始感叹自己又多了一点贵重的人生经验。 “对不起!”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除了诚心诚意的道歉之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吧?因此天空几乎将头低到了地板上。 “真是屈辱啊!身为淑女中的淑女的我,居然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夏音咬着嘴唇,喃喃自语着。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为自己辩白也许不会有什么效果,不过继续沉默下去的话却肯定不会有好处,于是天空鼓起所有的勇气,蹦了句话出来。 “那个啊,虽然发生那种事情让你感到不愉快,不过身为当事人的我心情也很糟糕啊!”“撒谎!” 夏音以非常怨恨的目光盯着天空。 “我听说在地上世界里就有那种喜欢在女性面前**身,并由此而感到兴奋的人类……”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种就算是在地上世界也非常罕见的例子的?在感到疑惑之前,天空先惨叫了出来。 “拜托!我可不是那种变态的家伙!虽然在我的故乡确实是有那样的家伙存在,不过那些都是属于成年人的罪恶,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哦……” 原来世界上还真有这样奇怪的人类啊!夏音在感叹之余也不禁为天空的激烈反应而感到惊讶。 难道对地缘之民来说,这是个非常不名誉的称号吗?尽管抱着这样的疑问,公主的表情却完全没有动摇。 “你这样急着解释,反而越来越可疑了耶……”“到、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肯原谅我啊?夏音!” 天空终于发出了濒临崩溃的惨叫声。 “扑哧!” 紧绷着脸的公主成功的维持了十秒钟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然后原本险恶的气氛在一瞬间从舰内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洋溢着愉快的轻松感。 “……你还真是会吓唬人啊,夏音。” 天空苦笑着,不过也放下心来。 “我可没吓你哦!直到现在我还是没有完全原谅你,天空。 虽然现在没办法跟你清算,不过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你可得好好记住了!” 公主带着冷峻的笑容如此宣言着。 “唔……” 在目睹了那双冰蓝色眼眸中闪耀着的笑意的一瞬间,天空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寒意。 若干年后,已为帝国将星的天空回想起来,或许就从这个时候开始,他的人生便注定了与宁静绝缘也说不定。 “那,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夏音。” 天空冒着冷汗把话题扯开了。 “这是艘……交通艇吧?那,航向是?”“唔……” 这个时候,夏音的脸上明显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似乎在烦恼着到底应不应该把那个秘密与这位突然而至的同行者分享。 “这是我家的交通艇‘?麟’,现在我们已经离开了帝都,而目标……”原本计划中天衣无缝的单人密航此时却因为莫名其妙的因缘而演变成少年和少女的暧昧旅程。 除非夏音能找到个地方把这个“不小心捡到的麻烦”放下去,否则事态就会按照她绝对不愿意的方向继续发展。 只是,一旦暴露身份也就意味着自己策划了数周的计划,在还没有取得任何成果的最初阶段就将面临夭折的命运。 “嗯……” 不得已,夏音在心中作出了重大决定,然后一口气向天空坦言了此行的目的。 “现在我们正航向斯诺德亚恒星附近,不过因为正在潜航中,所以现在也没有办法让你下船。 抱歉,只有暂时请你陪我了,天空。” “潜航?” 天空不禁愣住了。 所谓的潜航,也就是指在切断本舰与外界所有联系的情况下航行。 因为隐蔽性非常高的缘故,通常被军舰或者走私舰采用。 虽然帝国并没有硬性限制民用舰的潜航,但因为失去了管制中心的引导,在安全性上也会降低了不少的缘故,所以并不会被认为是种值得鼓励的行为——就算是天空也还是有着这种程度的常识。 虽然眼前的少女怎么看都不象是走私商人,但天空也还是不觉得她和自己想像中的军人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而在发觉到女孩目光中闪烁着某种心虚的东西时,他的心中突然涌起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吧?” 那对优雅的黛眉突然一边翘起,同时迸射而出的凌厉目光逼得天空低下头来。 “对、对不起!不过,恒星附近的区域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吗?”“你到底是从什么乡下星系来的啊,天空?” 夏音露出了些许惊讶的表情,不过语气上却令人感觉不到恶意。 “至少在帝国境内,每个有人星系的恒星周围都建造有反物质工厂,绝对不是什么东西都没有。” “是这样啊……那,你到反物质工厂去做什么?”“……”“……”充分感受到了天空怀疑的视线,夏音不自在地拨弄着她深蓝色的长发,视线则滞留在座前的仪盘上。 好一会儿后,公主才以施恩般的语气开口。 “……嗯,就特别告诉你吧……”……………………在夏兰帝国那悠久的历史长卷中,用铁与血所写成的书页可以说占了绝对性的多数。 数百年间帝国版图的不断扩张,其实也就是侵略与反侵略的结果。 对于那些弱小的星系国家,帝国是毫不犹豫的将其纳入统治之下。 不过即使对手是比自己更强大的星际国家,帝国也是完全不在乎可能到来的战败,依旧傲然地回应其挑战。 而一旦开战的话,就绝对没有妥协的余地。 在未完全瓦解对手的武装力量,并将其以星系政府为单位彻底分解之前,帝国绝不会主动停战。 如此激进的意识使得帝国庞大躯体上的某部分迅速进化到了锋锐无比的程度——那支名为“苍穹军”的铁血军队,作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令其余的星际国家寝食难安。 即使它们竭尽全力让自己的军队至少在科技上接近了帝国的水准,但仅是精神上的强弱也足以成为决定性的差异——百年前,当时人类社会的第二号势力,卡尔凯拉连邦的灭亡让其余的星际国家非常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一点。 之后的百年里,再没有哪一个星际国家企图向帝国挑战,而帝国也找不到向它们宣战的理由。 平静的时间不断流淌,在没有战争的日子里,即使是精锐如苍穹军也难免会渐渐迟钝了自己的爪牙。 因此,为了让军队的战斗里维持在较高水准,帝国每年都从国家预算中拨出一笔庞大的金额用于武器研发和军事训练。 而在最近的一次演习中,苍穹军即将配置的最新型战舰,“侵袭舰”将展露头脸!……………………自数周前从负责策划本次演习的父亲那里得知演习地点为斯诺德亚恒星域的消息后,夏音便无时无刻不在打着主意到演习的现场去亲眼目睹新型舰的风采。 而今次公主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驾驶着菲恩伯德王家宫殿中唯一一艘具备星系间航行能力的交通艇“?麟”前往预定的目标,当然不可能因为区区的意外而放弃。 “……是这样的啊。” 天空点着头,不过随即又有了新的疑问。 “不过既然是军事演习,而且还是新型舰的试验,那应该是对外界保密的吧?我们这么做没有问题吗?”“当然有问题,所以我才要潜航啊!” 夏音小声的说道。 “如果不是为了瞒过管制中心的监控,我早就找个地方把你扔下去,笨蛋。” “原来如此……” 虽然公主率直的话语让天空一时间感到心情很复杂,但最后的那声“笨蛋”却给他了一种奇妙的温馨感。 “可是,不会有什么危险吗?比如说被误当成间谍什么的……” 虽然这样问着,但天空已经决定至少在接下来的旅程中陪伴这位女孩到最后的一刻。 “放心,我会很小心的隐藏这艘交通艇的。” 骄傲的少女自信满满的说着,不过她接下来的保证却让同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数倍。 “而且,就算被发现的话,我们也绝对可以安全逃掉!毕竟‘?麟’可是整个帝都最快的舰艇之一,而在同期的研修生中,我的操舰技术也是最出色的!”“我相信……” 接下来的时间里,天空则开始努力说服自己相信这个事实。 第十四章 冒险 帝都艾法霍尔至斯诺德亚恒星域的风道,事实上就是彼此相隔二百亚诺码的若干空间恒速环的总和。 虽然这条线路的重要性并没有达到需要对出入者加以限制的地步,但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安全,还是要求每条通过的舰船必须向检查站报上自舰的识别码,否则便无法通过最初的“环”进入风道。 因为这条线路上除了定期往返斯诺德亚反物质工厂的运输舰外,基本上就很少有别的行人了,所以最近就连检查站的管制员也削减到了最低限。 “嗯?那是……” 一位因“严重违反航行安全条例”而被上司流放到这个堪称帝国最小的检查站的新人管制员回头对唯一的同伴说道,“长官,这里有点奇怪的东西,请你看一下。” “奇怪的东西?” 被称为长官的是一位明显呈现出颓废气息的中年男子。 闻言他取下了盖在脸上的书本,侧头望了过去。 “……那不就是一艘交通艇吗?虽然模样是花哨了一点……嗯,这次竟然才过了十二天就有客人上门,的确是有点奇怪,毕竟上次可是足足隔了三十天。 你是这个意思吗,修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新人管制员冒着冷汗,将那艘交通艇的放大图调了出来。 “请看,长官。 这艘交通艇的航线正在偏离中心线,它似乎并不打算通过我们这里……该不会它是想经过通常空间航行到下一个环吧?”通常风道只在出入口两侧设置了检查站,但事实进入风道的地方并不只有这两处。 除了最初的“环”外,其实风道中任何一个环都可以被当成临时入口加以利用。 不过因为环与环之间的距离对通常空间而言实在是相当远的缘故,而且在安全上也不是那么保险,所以会真的去利用这种临时通道的人可以说是少之又少,更不要说在检查站前如此明目张胆的违规者了。 “哦,那还真是个勇敢的家伙。 让我看看到底是哪一家的小鬼……” 检察官坐了起来,然后将放大图调到了面前,不过一看之下他却立即变了脸色。 “这是,?麟!那、那个混蛋家伙,居然……”“?麟……那不是菲恩伯德王家的坐舰吗!” 新人管制员大吃一惊,随即又好奇了起来。 “难道,长官你认识王家的人?”“我当然认识!” 检察官盯着影幕,咬牙切齿地说道:“当我还是跟你一样的菜鸟的时候,那家伙就从来没有给我少添过麻烦!而且长大之后甚至还拐跑了我的女儿!……嗯,虽然现在也还算是成了稳重的人物,不过他居然将这种恶劣的品行转移到了我可爱的孙女身上!”检察官愤怒的一拍桌子,顿时堆了半人高的杂物在失去平衡的同时倾泻而下。 由废纸、空瓶、废屑等组成的洪流将无辜的新人管制员一起吞没。 “……呼,哈!” 新人管制员挣扎了半天,从一堆垃圾中爬起来向长官询问道:“长官,要先向对方发出问询信号吗?”“嗯、嗯……就这么做吧!” 检察官费力的拨开压在身上的厚重书本,挤出这句话来。 “……信号是发出去了,不过对方完全没有反应,好像被无视了耶?” 新人管制员盯着仪板看了半天,回头沮丧的报告道。 “怎么办,长官?要派出联络艇去确认一下吗?”“好主意,你去吗?”“如果可以的话。” 新人管制员一付跃跃欲试的表情。 “算了吧,年轻人。” 检察官重新爬了起来,然后整了整制服,坐在了位子上。 “那可是‘火红之?麟’耶!创造了帝都最速传说的‘刹那之帝王’、‘时光的坐骑’。 你以为就凭我们这儿仅有的一艘联络艇,而且还是量产型的廉价货,能追得上人家吗?”“就算舰艇性能上有所差别,也可以用技术来弥补啊!” 新人管制员有点不服气。 “些许的差别是可以,不过那个技术可以弥补的界限早就被?麟给抛在了后面。” 检察官的表情看起来很复杂。 “而且要说操舰技术的话,我孙女可是不会输给任何人的!……嗯,只有这一点那家伙教育的还算不错。” “那么,就这么看着它过去??俊??。 ?丫??技铀倭耍?p影幕上的?麟已经调整好了航向,与最初的环擦边而过之后,它的引擎开始喷射出青白色的光粒子。 “就随它去吧,反正我们也没有让王家之船停下来的权限……嗯?” 检察官的终端手环发出声响,随后一条紧急命名被传了过来。 “……居然用叁级军用码加密,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啊……” 检查官费力地解读着密码,在看到翻译过的命令后却露出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修伽,你马上搭乘联络艇去追赶那艘交通艇,向他们确认一下是否在帝都外层轨道上捡到过一名地缘之民的少年。” 检查官将命令转给了部下,不过新人管制员闻言也露出了同上司一样的表情,于是他不得不补充道:“不要提任何问题,我知道的绝不比你多。” “是……” 带着满腹疑问的新人管制员行了个礼正准备出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可是长官,你刚才不是说我们的联络艇无论如何也追不上那艘?麟吗?还说那位艇长的技术也非常出色……”“年轻人不要计较小事情!” 检查官脸不红心不跳地驳回了自己的话。 “记住,不管条件多么艰难,只要努力的话就一定会发生奇迹!”“长官,你刚才好像不是这么说的耶……”“罗嗦!身为祖父的我都允许了,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也不想想看,能够堂堂正正的追求帝国公主的机会,你的一生中才只有几次!你想浪费难得的幸运吗?”这句话比什么鼓励都有效,新人管制员马上转身冲出了房间,远远的还能听到盛大的欢呼声。 ……………………在一帆风顺的航行中,不光是天空,就连身为操舵者的夏音也都闲着没有事干。 出于“不希望自己的舰上有无所事事的人在”的理由,公主着手教导伯爵公子操作舰艇的基本常识。 事实上,在联络艇这样小规格的舰艇里,操舵士几乎包干了所有的工作,所以可供天空选择的职业实在是少之又少。 几番斟酌之下,夏音决定将通讯联络的工作从自己的责任里分离出去。 换句话说,天空被临时任命为了这艘交通艇的通讯士。 因为通讯士只需要非常简单的操作,所以即使完全没有经验的他也能很快掌握。 虽然最初在遣词比较混乱,不过在夏音示范一次后,天空也基本明白了航行的例行语言。 而现在,这位新任的通讯士正露出犹豫与迷惑的表情,在他前方的仪盘上已经是第五次显示出“紧急联络”的讯号了。 “那个……夏音,真的不用回覆吗?”“你在说什么啊,通讯士?” 夏音很悠闲的靠在椅子上,不慌不忙地说道:“本舰的通讯系统因双重干涉而导致解码故障,无法接收到外界通讯,你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是……” 虽然自己只是心血**才接受通讯士的任命的,不过看样子这位少女已经完全把自己当成部下来看待了啊……“但是通讯被无视的话,对方不会生气吗?啊,好象已经生气了……” 从影幕上可以看到一艘小型的舰艇从检查站里出发,朝着这儿直飞而来。 “怎么办,舰长?那艘舰艇可是是来追捕我们的哟,趁现在回头吗?”“回头?绝不!” 夏音一下子来了精神,迅速将那艘联络艇的放大图调了出来,不过却马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什么嘛,原来只是‘蜻翼’四式的量产型啊……不行啊,这种廉价品根本就连作?麟的练习对手的资格都没有啊!”“……也就是说,我们暂时是安全的吧?”“那当然!那种廉价量产性的最高航速只有十二节,而?麟的通常航速就能达到十八节……如果真打算靠这种联络艇来追赶我们,那还不如祈祷?麟的燃料耗尽更有效率一点。” “那太好了,我们就这样甩开他吧?” 天空热切的建议着。 虽然少年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已经有所觉悟,但他也没有理由去故意招致危机。 “嗯……” 夏音则是有所犹豫。 “天空,你说那位操舵士会不会认为,我是只靠着舰艇性能来取胜的卑鄙家伙啊?”“这个嘛……也许会被人这样误解,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总不可能换艘船再和对方比赛吧?再说这样的胜负到底有什么意义吗?”难道说这又是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夏兰文化?看着夏音开始认真考虑自己建议的表情,少年不禁这样觉得。 “嗯,我决定了!” 夏音突然宣布道。 “虽然回避这场战斗在我个人来说并无损失,但对亚诺莱维涅家族的名誉却会造成无可弥补的伤害。 因此,我要接受这个挑战——我会把?麟的性能限制在和那艘联络艇一样的程度,堂堂正正的一决胜负!”“……” 天空呆然的望着夏音发表这篇慷慨激昂的战斗宣言,头脑中浮现出“意气用事” 这个词。 虽然包括自己在内地上世界的同龄人大多都有这样的倾向,但天空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夏兰的少女也会意气用事,而且方式还是如此的偏激。 “……请照你的意思去做吧,舰长。” 然而无能为力的他只能这么说道。 ……………………在通往恒星斯诺德亚的风道中,最初的环和第二层环之间相距二百一十五点零五亚诺码,其间则是大部分的虚空以及少量的陨石带,而?麟与蜻翼两艘联络艇就在这片广袤的空间里展开激烈的追逐。 追逐是由夏音驾驭着?麟做出一系列奇妙动作后才开始的,虽然这位公主自己宣称那不过是种很平常的挑战讯号,不过光看着对方在目睹了那种动作后马上就像受了什么刺激般加速冲过来的状况,就可以知道那种讯号至少不是什么善意的问候。 比赛的初期是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穿梭,因为夏音将?麟的加速性限制在了和对手一样的程度,所以她甩不掉对方,而对方也追不上?麟。 在比赛陷入僵局的这段时间里,最轻松的反而是其中的一位被迫的参与者。 无所事事的天空不仅有空为自己找了一套合身的礼服换下那件公主临时丢过来的长衣,甚至还在后舱的餐厅里享受了一顿营养满点的美餐。 然而,他这份从容不迫的悠闲在?麟进入陨石带后就完全改变了。 出于某种奇妙的感情因素,夏音并没有提醒自己的通讯士固定好身体。 可怜的少年在经历了一系列翻滚撞击之后,好不容易才抱着根柱子得以避免可能接踵而至的严重伤害,然而依旧被无法预测的强大惯性给折腾得头昏脑胀。 “夏、夏音,请你把速度稍微放慢一点……”“不行!那家伙已经咬着?麟的尾巴了!你想让我输掉吗?”“至、至少也请不要摇晃得这么剧烈吧!”“你打算让这艘船就这么撞上陨石吗?”“可是我已经受不了啊……呜,呕!”就在天空头晕眼花、摇摇欲坠的时候,?麟终于冲出了最初的陨石带,有了一小段稍微平静的时间,他才得以回到座位。 “呼、呼呼……” 对惯性法则有了深刻体会的某人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了座椅,并用安全带将自己牢牢的固定在了上面。 “难道这就是你们夏兰人的游戏吗?看起来好像非常危险的样子……”“对新手翔士来说是不太安全。” 夏音游刃有余的驾驭着?麟穿梭在无尽的虚空中,并将对手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尤其是在这种环境里进行游戏。 对防御薄弱的交通艇来说,陨石的撞击是毁灭性的灾难,特别是在目前的高加速度下。 如果撞上的话绝对是即死。” “即死……” 天空咽了一口唾液,艰难的问道,“你确定,这种可能性不会在我们身上成为为现实吗?”“我不确定。” 公主干脆的回答道:“即使是舰技高超的翔士也可能因一时的疏忽而被面临死亡,更何况我只是一名研修生。 在一般的情况下,大概有七成的机会能安全的突破这个陨石带。” 夏音的表情严肃,只在眼睛里流露出了笑意。 看着天空的脸色漫漫地变得苍白,公主的心情反而越来越愉快了。 第十五章 追逐 “不过,那是只有我一人的情况。” 将天空戏弄得差不多了,夏音才慢悠悠的安慰着这位新任通讯士。 “而现在的?麟上还有你在,天空。 无论如何,身为舰长的我必须对乘员的生命负责,所以基本上我都是用很安稳的方式在操纵着。 你完全可以相信自己能活着见到那位公爵阁下的。” 少女苍青色的瞳孔中闪动着顽皮的视线,天空顿时领悟了自己被愚弄的事实,不过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 一种无可奈何的笑意涌了上来的同时,他也注意到夏音在称呼“那位公爵阁下”时的语气非常奇怪,于是不禁有了以下的感觉。 “那位公爵阁下……指的是海特兰德公爵吗?夏音,你该不会是对那位公爵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呃?” 一直高高在上的这位少女明显的狼狈了起来。 “为、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不对吗?” 天空露出深思的表情,似乎开始掌握了主动感的事实令他心情愉快。 “我还以为你对身为公爵长孙的我,抱有如此的偏见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呢,原来不是啊……”“那……当然。 就算我对公爵再怎么印象恶劣,也不可能迁怒到你的身上……啊!”虽然与家族优雅的传统有所不符,但夏音毕竟还是尊贵皇族的一员,对将来可能领导整个帝国的她来说,有关话术技能方面的训练当然不会是学习的重点。 所以,当天空利用他继承自那位堪称宇内无双之奸商的父亲处的辩才,设下了一个小小的话术陷阱后,完全没有警觉的公主便一下子中招了。 “原来如此,我想我已经明白了。” 天空沉着的点点头,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这个关于降临到我身上的一系列不公正待遇的原因。” “唔……” 夏音咬着嘴唇,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承认了自己心中存有的偏见。 “嗯,我承认我对公爵阁下有所不满,也因此对你或许有那么一点不够亲切……好吧,我向你道歉,天空。” “什么嘛,果然是这样的啊……”这个时候天空突然发觉到,之前一直困扰着自己的孤寂感竟然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不得不承认,光是同夏音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谈话就让他产生了某种奇妙的怀念感。 “不过如果是因为这个理由,你其实根本不用道歉的啊,夏音。” 好像连心情也回到了托德时代一样,天空开始不知死活的逗弄着夏兰的公主。 “毕竟我原本和帝国就没有丝毫关系,如果不是因为那家伙的任意妄为,我甚至根本就不会知道海特兰德这个姓氏。 对平凡如我般的地缘之民,竟然能被当成帝国名门的继承者而受到如此的礼遇,实在是非常荣幸的事情……”“天空。” 公主打断了他的话,板着脸说道:“现在我开始觉得你有点讨厌了……或许我该考虑把你重新送回那个救生舱里,然后再打包送出去。” “拜托,请你千万不要这么做。” 她是在开玩笑吗?不过夏音的表情却似乎很认真,因此天空开始感到有点不安。 “被流放到这种荒无人烟的地方,我说不定真的会因此而死掉的哦!我的运气可是一向很差的……”“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你看,我们的身后不正好有一艘联络艇吗?它肯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的。” 夏音开始认真思考着这种可能性,然而她那轻柔的语调却令身旁的同伴寒毛直竖。 “嗯,如果我把你装进救生舱送出去的话,这样一来那艘联络艇肯定会以营救遇难者为第一优先的。 那么我就可以很容易的甩掉它,然后重新开始一个人的自由自在的旅行了……”难道她是认真的?看到夏音嘴角微微弯起的弧线,天空突然感到毛骨悚然。 “夏、夏音,我是这艘舰上的通讯士啊!”“没有关系的。 事实上,在交通艇中通讯士并非不可或缺的职务,操舵士完全可以兼任。” “可是,如果我不在的话,你可是连唯一的部下都没有了哦!舰长?” 天空冒着冷汗,以必死的心情争取着自己在这艘交通舰上的存在价值。 “嗯,这倒是……” 夏音暂时陷入了沉思。 身为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夏音,未来注定会成为一方翔士而统领某支舰队,甚至还有可能成为下任皇帝而统御整个帝国。 不过就目前而言,虽然已经完成了军才院分院的学业,但还是修研生的她依旧是单方面接受命令的一方,连半个部下也不曾有过。 因此,就算对事态的发展有所不满,她也很难舍弃这个值得纪念第一位部下。 “好吧,你可以待在舰上。” 几经挣扎,夏音终于还是决定放弃冒险的自由,保留这位最初的部下。 “不过你得保证,不再让我生气。” “当然,我保证……咦,难道刚才你生气了吗,夏音?” 天空露出讶异的表情,而他的问题也让夏音感到一阵迷惑。 老实说,对于刚才的经验公主并没有感到什么不愉快的地方,如果把那种不甘心的心情称为生气的话是有点不合适——对公主而言,所谓的生气应该是在父亲大人那恶劣的玩笑之后才会出现的情绪。 更何况如果认真探究起来,对那种谈话间出现的奇妙兴奋感,夏音还是蛮喜欢的。 只不过,这位公主她绝对不会在这个人面前承认就是了。 “那当然,你这个迟钝的家伙!”身为皇族一员的夏音,虽然还不至于不会说假话,但对于这种明显违背帝王准则的行为,她绝对称不上熟练。 因此就算这位公主以激昂的语调掩饰着自己的心情,天空也还是不认为眼前这位脸颊微红的少女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反而让人觉得……可爱?“你……为什么一直看着别人的脸?” 夏音马上察觉到了天空那奇妙的视线,并且不知为何觉得不太愉快,于是用力瞪了回去。 “我只是觉得……不,没什么。” 考虑到可能降临到肉体的伤害,天空摇摇头,没把剩下的话说出来。 果然可爱这个词还是不能用在眼前这位少女身上……不,或者说,用英气勃勃来形容她更加合适一点吧?“嗯……” 夏音目不转睛的盯着天空,苍青色的眼瞳里流露出质疑的视线。 “那个,夏音……” 天空不由得感到一阵心虚,他避开了那道视线,并试图转移夏音的注意力。 “后面的那艘联络艇已经快要追上来了耶?你不打算加速吗?”因为一直把注意力放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上的缘故,公主不自觉的放松了对舰艇的控制,结果不知不觉间那艘被抛在后面的联络艇已经逼近到了与?麟相当接近的位置。 “哦,有点本事嘛!” 夏音明显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不过下一刻浮现在她嘴角的,却是令同伴异常不安的微笑。 “天空,与那艘联络艇联系,传份电文过去。” “呃?可是我们的通讯系统不是因为双重干涉而出现解码故障,已经不能使用了吗……”“故障在一分钟前已经修复了,通讯士!”“是这样的啊……明白了,舰长。” 为什么这个人总喜欢从自己的话里挑毛病?夏音又开始瞪着天空,而后者则略显狼狈的执行着上司的第一道命令。 在看到天空那不甚熟练的动作之后,公主的目光柔和了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个人的本性其实是很认真的缘故吧?夏音这么想着。 ……………………对居住在大气层以上的无限空间的夏兰人而言,穿梭宇宙的航行早已不再是迫于生存的需要,驾驶着爱舰四处翱翔已经成为了他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要素。 或者,称之为本能会更恰当。 操舰技术出类拔萃的夏兰人,会获得帝国教育司授予的“翔士”称号。 虽然翔士本身并没有任何特权,不过一旦他们加入苍穹军,在这个称号的前面就会立刻被加上代表军阶的词汇:常务翔士、准令翔士、素翎翔士、列翼翔士等等。 虽然军阶高低代表着翔士统御部下的能力,不过却并不能反映翔士们操舰技术的优劣。 事实上,掌握一方舰队的牛列翼翔士本来就没有什么机会亲赴一线作战,所以历代拥有最高操舰技术的反而是苍穹军中最下级的翔士。 卡达亚-迪维-修伽,正是这样一位翔士。 年仅二十五岁的他已经蝉联了四年帝都驻留舰队的单舰战首席,并且因为好几次拒绝军部的升迁命令而名噪一方。 事实上,像他这样任性的家伙苍穹军中也不少,所以军部一般也都不怎么追究。 要不是他做的却是太过分了一点——竟然在训练战中一口气将敌人连同己方一起摧毁,他也不会被“流放”到如此偏僻的检查站担任小小的管制员了。 不过修迦现在却十分高兴,因为他已经好久没有体验到这样的感觉了。 在无垠无限的空间中自由驰骋,于光与暗的边缘上尽情舞蹈……如同拂面而过的强风,带给他异常激烈的昂扬感。 “还真得感谢公主殿下啊,否则那个老头子还不肯放我出来……”冲出陨石区之后,修迦已经可以用视线捕捉到那艘红色的交通艇了。 与无数强者交过手的他当然不会把还是研修生的夏音看在眼中。 事实上,如果不是?麟的性能实在是非常优秀,那公主的小小冒险恐怕就得到此为止了。 不过即使如此,修迦也还是有在进入第二层环前拦截住?麟的自信。 “对不起了,尊敬的殿下,你的旅程恐怕得到此结束了。” 正当修迦准备一口气加速到底的时候,旁边一直沉默着的通讯端口突然响起了讯号,接着便传来了一个让人听着提不起精神来的声音。 “这里是菲恩伯德王家交通艇?麟,通告后方联络舰……”“果然是菲恩伯德王家的?麟,这么说公主殿下……嗯,男人的声音?” 发现这一异状后,修迦不安分的头脑中马上展开了一系列的联想。 翘家?原本还以为公主殿下是一人出来散心,现在看起来当初推测似乎不太正确了。 那么绑架?不可能!虽然公主殿下的确有让人冒险的价值,而在广大的宇宙中的确有不少人怀着这样的念头,但在帝都动手的话,恐怕他们除了需要一百份的勇气之外,还要加上数千份的幸运才行。 那么,接下来的可能性大概就只有……兴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修迦自己都觉得战战兢兢。 似乎在地上世界是用这个词来描述的,私奔。 “……重复一次,我舰将在标准时间十五分钟后开始全速航行。 如果贵舰不打算就此返航,请尽速行动。” 也就是说十五分钟后?麟就会全速潜航,而这艘蜻翼将会被甩得无影无踪吧?就算操舰技术再怎么优秀,舰艇性能上的巨大差别还是无法弥补。 “原来你还没有尽全力啊,公主殿下……” 修迦苦笑着,然而这个时候,通讯端口里却又传出了声音。 “这样可以了吧,夏音?”“嗯,我们马上就要加速了。 天空,记得把自己固定好。 如果你妨碍到**舰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 还有,在这个时候你应该称我为舰长。” “好的,舰长大人……嗯,虽然我已经尽可能的固定好了自己,不过,能不能请舰长你操舰的时候,稍微考虑一下你的通讯士那纤细的神经呢?”“嗯,我会考虑的……天空!你那边的通讯器还没有关闭!”“呃?那岂不是我们刚才的对话都……”“总之先把它给我关起来!”“是、是!”“…………”之后是一段恒久的沉默。 虽然双方都看不到彼此的样子,不过修迦却不知为何突然有点同情起那位少年的处境了。 同时,一个更深的困惑出现在这位翔士的心中。 “那么我到底算什么呢?破坏别人恋情的恶棍?还是有史以来最荣幸的大灯泡?”这个想法让修迦一时间涌起了放弃的念头,不过他随即摇了摇头,努力驱除了诸多的杂念,专心于前方那一艘正在渐渐加速的火红色交通艇上。 第十六章 独占 由帝都至斯诺德亚恒星的风道中,一艘火红色的联络艇在沉默地航行着。 它的航行是如此的安稳而平静,以至于在四周不断流溢的空间映衬下,给人一种仿佛静止般的错觉。 不过事实上,这艘联络艇正以在环外空间绝对不可能达到的两百二十五节的超高速航行着。 当然,因为交通艇本身就具有非常完善的保护措施,所以在风道中以这种速度航行,并没有对艇内的两位乘客造成任何肉体上的负荷。 “天空,有一个坏消息。” 夏音皱着眉头,对同伴说道:“我们的燃料不够了。 本来应该可以支持到斯诺德亚恒星的反物质工厂,但在刚才的追逐中好像消耗了太多的能源。” “……我想也是的。” 天空躺在副驾驶席上,声音显得软弱无力。 刚才那番远远超过“激烈”程度的追逐,让少年身上的骨头犹如被全部拆掉以后又一根根重新组合过一般酸痛异常,而全身的肌肉更是凝聚不起哪怕一点力量。 虽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实在是非常丢脸,但天空却没有任何改变现状的念头和力量。 对一个刚刚进入夏兰社会的地上世界的少年来说,这番遭遇大概会让他深刻地体会到,两个不同世界间那足以致命的、所谓的“异质文化差异”。 “所以我们得在第十二层环的中间站停留一下,补给燃料和物资。” 夏音用眼角瞟了天空一眼,似乎对他的狼狈模样有所不满。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息一阵子,等我回程的时候再来接你。” “呃……” 老实说,这真是个非常大的**。 所以天空一时间陷入了认真的烦恼中。 能够好好休息一下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事实上自己现在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距离完全崩溃只差那么一小步了。 但是还是有必须考虑的事情,如果这位少女一不小心忘记了的话……大概不会吧?看起来她是那种和粗心大意这个词完全绝缘的人,所以这种可能性不大。 不过,假如她是刻意要忘记自己存在的话那又是另一回事……唔,为什么直觉上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啊?如果真的在这里下了船的话,那自己大概会在那个补给站孤零零的待上好长一段时间吧?或许……天空不仅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寒颤,然后他非常艰难的说道。 “我想,我还是继续担任你的通讯士吧,夏音。” “你无需勉强。” 夏音冷冷的看着天空。 “据我所知,以自然人的体质要承受那样的加速度非常困难。” 既然知道的话为什么还狂飙到那种程度啊!天空在心中发出沉重的悲号,用很哀怨的目光看着这位骄傲的少女。 “虽然那的确是很痛苦的经历,不过……接下来应该没有需要高速追逐的情况了吧?”“大概,不过我没办法保证。” 夏音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然后用略带恶意的眼光注视着天空。 “如果不小心被演习舰队发现了的话,我们大概还得进行一次更惊险的逃亡……说不定,你还会有一次更激烈的体验呢?”“这个,你会让那样的情况出现吗,夏音?” 天空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没有表现出太慌乱的样子,反而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能够把这艘交通艇隐藏得很好的……”“那当然!以我的技术加上?麟的性能,就算对手是巡查舰也绝对不会被发现的。” 其实不只是夏音,大概任何夏兰人在被质疑操舰技术的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反应吧?“那样的话我就没有么好担心的,不是吗?” 天空的笑容犹如赤子般无邪,而在目睹到那种笑容的瞬间,夏音马上领悟到自己再次陷入某个陷阱的事实。 “天空,你实在是……令人讨厌!”……………………由帝都至斯诺德亚恒星的风道全长五千一百七十三亚诺码,共由二十五层恒速环构成,在斯诺德亚恒星系中也算是长度第三的风道。 因此根据航行法的基本规定,帝都建筑司还是在这条风道上设置了相应的补给站,虽然通常它很少有被使用的时候。 而现在,这个呈现出中心隆起的圆碟形状的中间站正迎来了它在斯诺德亚第四百二十三个恒星年中的第一批客人。 “对了,补充燃料到底需要花多少时间啊?夏音。” 和自己名义上的舰长并排走在通往休息室的通道上,天空突然这么问着。 “嗯,一般交通艇的话二十分钟就可以补给完毕,不过?麟比较特别,所以要多花一点时间。” “哦,听起来好象不怎么方便的样子……”“天空,你说了什么吗?” 夏音眯起了眼睛,那深邃的视线令天空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到现在为止公主还不曾拥有一艘真正属于自己的座舰,不过?麟和这位公主间却有着某种更深厚的关系。 因此对夏音来说,任何轻视这艘交通艇的行为都是对自己尊严的挑战。 “对、对了,既然我们有二十分钟以上的充裕时间,那应该可以好好的休息一下吧……说起来,这里都有些什么?” 天空流着冷汗转移了话题,不过随即却发现这位少女的眼中露出奇妙的视线,于是他赶紧补充道:“请回想一下,我可是一个没有常识的地上人哦。” 这种似乎完全放弃了自尊心的说法让公主找不到继续责难的理由,于是夏音怜悯的看着这位来自遥远世界的少年,为他解释着。 “虽然我还没有在这个中间站来过,不过通常中间站里有的东西这里应该都有吧?……嗯,如果还要说得更具体的话,就像是休息室、餐厅、澡堂、庭院、商店、寝室一类的生活设施。” “澡堂?” 这个**的词汇让天空一阵不安。 “该不会又是那种可以当成逃生舱发射出去的危险品吧?”“当然不会。 据我所知,除了海特兰德家族的成员之外,还不曾有哪一个技师会把逃生舱设置在……嗯,那种没有常识的地方。 而且,除了你这位公爵长孙外,也从来没有哪一个家伙会倒霉到在洗澡的时候遇难。” “嗯、嗯……” 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对事态的离奇发展没有一点责任,不过天空还是微红着脸,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事实上,如果不是有着那继承自血亲处的强韧神经在起作用,恐怕他会马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虽然在中间站的合金地板上开孔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请放心,我可以保证那样的意外绝对不会再次出现,公爵长孙阁下。” 夏音用很不满意的目光打量着他。 “所以,我建议你现在最好去重新梳洗一下……老实说,你看起来真的很狼狈啊,天空。” “唔……” 天空可以想象得到因为刚才的恐怖追逐战,被惯性反复**的自己现在究竟沦为了什么模样。 也因此他对身边这位经历了同样的风暴,却依旧气定神闲的少女产生了某种非理性的负面情感,所以反驳道:“我承认我看起来是比较落魄啦,不过夏音,你也不能说自己很干净吧?刚才你也流了不少汗,不是吗?”“嗯?” 好像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自己,夏音的眼睛突然瞪得大大的,然后这位公主就开始努力的嗅着自己的衣服,最后终于皱起了眉头。 “看来你说得不错,天空。 我或许也应该洗个澡,不过……”“嗯?什么?” 这位骄傲的少女今次居然如此简单的就接受了自己的意见,天空一时间不禁有点感动。 “不过,我实在无法信赖你的良知。” 夏音完全不掩饰自己对部下品性的怀疑,并且进一步将使用澡堂的优先权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因此,在我从浴室出来之前,你必须一直待在休息室里。” “……我可以反对吗?” 看起来之前的那件事情还让她耿耿于怀啊……天空在心里叹了口气,基本上已经接受了在这位少女面前自己是绝对弱势的事实。 “当然不可以。 在军队中,上司的命令是要绝对服从的。” 已经完全进入了舰长的角色,这位公主如此堂堂正正的宣言着。 ……………………虽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但这个中间站的设计者还是遵照有关文献的规定——抑或是出于个人的兴趣,将其中澡堂设计成了可以同时容纳十人的那种大型公共设施。 虽然空间站完工后,曾经使用过这间澡堂的人类总共也没有超过十个人。 而现在,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就这么将同伴丢下,一个人独占了十人份的奢华。 也许泡澡的确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让全身浸泡在温暖的水流中,之前累积的疲劳似乎随着汗水一起流淌了出去。 夏音开始觉得心情很愉快。 虽然跟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到,但一旦放松了精神之后强烈的疲劳感却像山崩一般猛然袭来。 就算现在泡在舒服的热水中,夏音也还是不想动哪怕一根指头。 回想起来,就算在军才馆里自己也不曾遇到过如此激烈的追逐战,身体的疲劳会累积的这种程度并不奇怪,可是为什么知道刚才为止自己都完全没有注意到呢?在缓缓流动的温泉中,夏音完全放松了身体,让思绪一起随着水波荡漾。 是因为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缘故吗?这样的想法最初让公主感到讶异,不过随即她就笑了出来。 也许真的是这样呢!虽然那个人既缺乏常识,又软弱,而且在性格上还有某种奇妙的倾向,但是……真的是个很有趣的家伙!和他相处的时候有种非常奇妙的畅快感,这是之前在任何人身上都感觉不到的。 尽管作为部下来说,那个人还远达不到自己的要求,不过今后就将他作为自己的第一位部下来好好培养吧! 第十七章公主 “啊切!”被绑在座椅上天空突然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寒意,并且迅速地打了个喷嚏。 “……有谁在说我的坏话吗?”揉了揉鼻子,天空对着无人的大厅自言自语着。 他已经在这间休息室里呆呆地坐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普通人的话就算开始觉得无聊也并不奇怪吧?不过天空还是没有从椅子上起来的意思。 客观上的原因是联系着他的双脚以及座椅根部的那条炭素纤维绳——这是那位高洁的少女对同龄的男性深怀戒心的表现——这样想的话至少会让自己觉得好受一点。 主观上的原因则是当事人根本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也就是说,懒得动。 以康定行星的观念来看,作为某个宇宙设施的一部分,这个大厅实在是大得过头了。 在没有一个人的辽阔空间内,就算没有广场恐惧症一类的症状,天空也还是开始觉得不安了。 虽然从四周流泻出的淡淡光华以及回响在耳边的若有若无的音乐略微冲淡了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但天空还是非常强烈的希望至少有个能说话的对象,哪怕是一只老鼠也好。 又过了不久,在这种挥之不去的孤寂感浓厚到让人无法忍受的地步之前,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解救了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 “这里是帝都管制中心,呼叫交通艇?麟,请回答……这里是帝都管制中心,呼叫交通艇?麟,请回答……”置于大厅一角的通讯设备发出了这样的问讯,不过天空却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回答。 虽然无聊至极的自己实在是想找聊天的对象,但考虑到这有可能违背那位少女的意志以及随之而来的后果,止不住的恶寒便在他心中蔓延开来。 “这里是帝都管制中心,呼叫交通艇?麟,请回答……?麟,听到了吗?请回答!” 数分钟之后,通讯器里的声音越来越不耐烦了,而直接承受着这份压力的某人也越来越紧张。 “夏音,我知道你在那里!为什么不回答?” 不待天空有所回应,一面巨大的影幕直接从通讯器里谈了出来,同时一张放大数百倍的女性头像也很有魄力的占据了半个大厅的空间。 放大的女性头像在大厅里旬来寻去,最后定位到了正以狼狈的姿态倒在地上的某人身上。 “……你是谁?”“你、你好……” 因为两只脚被捆住的原因,所以天空只能用笨拙的笑容向对方表示自己的善意。 “啊,失礼了。” 影幕一下子缩小到了正常的大小,然后其中的女性开始用不可思议的眼光注视着躺在地上的公爵长孙。 “请问……你在那里干什么?”“嗯……事实上,这是有许多原因的。” 大概是完全放弃的缘故,天空的脸上完全看不到羞愧的表情。 “是、是吗?那么你是……”“呃,虽然不太正式,不过到目前为止我还是交通艇?麟的通讯士……应该吧?”“通讯士??麟的?” 影幕上的女性似乎一时间愣住了,不过回过神来的她却立即露出了趣味昂然的表情。 “你好,?麟的通讯士。 我是帝都通勤厅的……管理员,请问你的舰长在吗?”“在是在,不过现在她正处于某种不能出来的状况中。” “呃……能否请你详细解释一下呢?”“请看这个东西……这样应该能猜到了吧?” 天空转动着身子将脚上的绳索露了出来。 “……对不起,我好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对面的女性皱起了眉毛,露出了焦急的表情。 “虽然可能是件很有趣的事情,不过请原谅我这边实在是没有时间,可以请你直接告诉我吗?”“嗯……” 好吧,反正已经够丢够了脸,就算再加上这一次也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天空作出了以上的觉悟,然后坦言道,“简单的说,舰长此刻正在沐浴更衣里,而我则奉命留守大厅里直到她回来为止。” “……也就是说,是那孩子把你绑在这里的?” 这一次娅若莎足足愣了半分钟才回过神来,然后出现在她嘴角的却是……寓意深远的笑容?“那、那个……” 被娅若莎那奇妙的笑容以及暧昧的目光搞得心里七上八下的,然后在发现的影幕中的女性其实有着和夏音非常相似的外貌时,天空突然被自己的想法弄得非常紧张。 “请问,难道说,你是夏音……舰长的亲人吗?”“嗯,我是她的血亲,卡威因斯-洛克-娅若莎。” 带着非常有趣的表情目睹了少年平静表情的崩溃,娅若莎自我介绍道:“你可以叫我娅若莎。 不过,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少年。” “呃,我的名字是海特兰德-鲁-吉尔……嗯,林-天空吧?” 虽然艾琉亚非常详细的教述了天空有关贵族的一切知识,不过天空有时候还是会出现连自己的完整氏名都记不住的情况。 “海特兰德?天空!” 完全不同于前几次的惊讶,这一次娅若莎简直是惊呼了出来,其冲击性的震撼甚至波及到了相隔数万光秒之外的这个中间站,然后接着是一段恒久的沉默。 “那、那个……” 影幕上的女性似乎陷入了呆滞状态,天空试探着问道。 “娅若莎小姐?”“……您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奇啊,公爵长孙阁下。” 娅若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担的说道。 “你知道我?”对方一付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立场的模样,想起之前辛劳的娅若莎突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 “……亲爱的公爵长孙阁下啊,让我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为了寻找不幸在帝都外层空间失踪的海特兰德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也就是您,皇帝陛下亲自下令,通勤厅、庶务厅和特政厅配合起来将整个帝都翻了两遍,就连驻留帝都的第一、第三、第七舰队,共计六万艘军舰也被全体动员起来,到埃法霍尔的外层空间寻找您的踪迹……数千万人同时为一个人的失踪而奔走,在帝国史上也还是头一次吧?您说我能不知道您吗?” 激烈的语气显示出声音的主人似乎累积了相当多的不满。 “……” 这一次轮到天空愣住……不,是完全吓呆了。 “虽然就您的家族对帝国的重要性而言,这种程度也不算过分。 不过如果那些在外层空间苦苦搜索的翔士们,知道自己寻找的对象居然是如此完全没有理解自己重要性的人物,恐怕他们会感到非常郁闷吧?”“……对、对不起!” 如果不是被绳子捆住,相信天空一定会五体投地的向眼前这位愤怒的女性道歉吧?不过幸好菲恩王家的公主在进修格斗术的时候并没有落下束缚这个项目,帝国之翼的荣耀和尊严才得以保全。 “阁下……” 娅若莎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总而言之,请您立即回来吧!我这边也会马上通知亚诺特公爵大人,让这场史无前例的闹剧告一段落下来。” “啊,好的,我马上就……” 天空准备从地上爬起来,不过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失去平衡又倒了下去。 结果他不得不趴在地上,可怜兮兮地仰望着帝都最高交通长官,问道:“那个,卡威因斯大人,我应该搭乘什么交通工具回来呢?”“?麟……不是在那里吗?”“虽然是这样,不过我大概,是没有办法说服舰长返航吧?” 天空露出了虚弱的苦笑,对夏音的血亲请求道:“可以请你帮忙说服她吗?。” “原来如此……” 虽然明白了矛盾的焦点,但娅若莎也没有自信能说服那孩子放弃已经进行了一半冒险。 真不知道那种固执的个性到底是从谁身上学来的啊!这位没有机会培育女儿的母亲在心里抱怨道。 早知道就不把这孩子让给索尔斯了,居然把孩子培养成如此特行独立,那家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等等,或许可以这么做?突然娅若莎突然有了种新的想法。 既然已经确定了公爵长孙阁下的安全,那么就让这对奇妙的少年少女进行一次小小的冒险也应该没有关系吧?毕竟在这个星系对夏兰人来说是犹如自家庭院般的存在,又有?麟为座舰,再加上驾驭者又完全继承了母系的操舰才能……嗯,实在是找不出需要担忧的地方。 “抱歉,公爵长孙阁下,我恐怕也没办法说服那孩子,毕竟我不是负责培育她的人。” 娅若莎装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如此说道。 “是、是这样的吗……” 天空有些迷糊的望着影幕中的女性。 “可是你不是她的血亲吗?”“嗯,这是当然的。 不过有时候,‘培育自己的孩子’是就连身为血亲也没有办法享有的权力啊……” 这一次,娅若莎真心的叹息着。 “诶?” 那是什么意思?天空开始糊涂起来了。 “啊,抱歉,是我疏忽了。 对还不曾接触到我们文化的阁下来说,不明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娅若莎露出和蔼的笑容,为天空解释着。 在夏兰社会中有着被称为“伴侣”的社会关系存在,这种社会关系与地上世界中被称为“夫妻”的社会关系非常相似。 事实上,除开后者拥有法律上的定义外,两者的区别就只有一点了——也就是说伴侣们所诞生的孩子的归属问题。 对以家族为基本构成单位的夏兰社会而言,为了维持家族的兴旺,相当数量的新生代是必须的——尤其是对海特兰德这般极端的家族而言,继承者可以说是一种贵重无比的存在,所以绝对不会出现两个家族共同拥有抚养权的情况。 如果伴侣双方是同一家族的成员那基本上不会有如此的问题,但在相当多的情况下伴侣双方来至于不同家族,因此这个问题可以说是所有伴侣们烦恼的根源。 通常情况下,伴侣中比较强势的一方的家族会拥有后代的抚养权,不过偶尔也会出现伴侣双方都非常强势的情况。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伴侣们最后还是无法达成统一意见,那么他们各自的家族甚至会直接出面与对方交涉,当然其中也免不了充满火药味的谈判。 比较幸运的是,虽然娅若莎与索尔斯的关系中没有明显的强势方出现,不过他们还是平安的度过了这个被称为“爱之荆棘林”的时期,而结果便是夏音与卡涅斯的诞生。 两个孩子分别两人独自培养,并属于培育者的家族,这便是他们的结论。 “……也就是说,虽然您是舰长的血亲,不过负责培养她的是您的伴侣,对吗?” 花了不少时间,天空总算是说服了自己接受如此奇妙的事实。 “嗯,所以我对那孩子的影响力非常有限……事实上,就连索尔斯自己大概也没有办法管住那孩子了。” 娅若莎对伴侣的教育方式表示出明显的不屑和藐视。 “哼哼,索尔斯那家伙……自食恶果了吧?”“那、那个……” 天空努力唤回了沉浸在小小报复感中的女性的注意力,问道:“这样的话我应该坐什么回来呢?”“嗯,虽然中间站里配备有预备的交通舰,不过我想阁下大概也不会驾驶的吧?”看到少年拼命点头的狼狈模样,娅若莎突然有种很想抱住眼前这个可爱东西的冲动,不过幸好想起两人相隔数万光秒的事实,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咳!虽然有些遗憾,不过阁下,能请您暂时陪那孩子旅行吗?” 娅若莎终于将自己的本意说了出来。 “我这边也会尽快把您的消息转告公爵大人,相信他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接您的,所以请安心吧。” 事实上,如果娅若莎知道女儿的目的地是在军事演习中恒星域,那她就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过,因为有效信息常常不能在有效的时间里传到的缘故,所以这位开明的母亲最终还是选择放纵了女儿的任性。 “……明、明白了……” 事到如今,自己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吗?天空扳着手指认真地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了借用娅若莎的名义在夏音面前为自己争取稍微好点的待遇的想法。 虽然成功了固然可喜,不过考虑到那位少女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可是一点也不想尝试万一失败而被恶意对待的状况。 “您也不用这么沮丧啊,公爵长孙阁下。” 完全不知道少年心中想法的娅若莎则开始安慰他。 “虽然身为母亲的我也许不应该这么说,不过那孩子毕竟也是亚诺莱维涅皇家的一员。 能够和帝国公主一起旅行的机会可是非常难得的哦,您不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得更高兴一点……阁下?”“……呃,抱歉,看起来我好像还没有适应宇宙空间的环境,听力似乎出了点问题,刚才我好像听到了某些奇妙的词汇……” 天空摇晃着脑袋,试图逃避逼近眼前的这个完全超过了他接受能力的事实。 “奇妙的词汇?” 娅若莎皱起眉头,开始回想自己刚才的话。 “如果阁下指的是‘皇家’或者‘公主’之类的话,那我想阁下的听觉应该是正常的。” “那、刚才你确实说了那些话的??俊 血色开始从天空的脸上退去。 “嗯,我的确是那么说的……” 娅若莎迷茫地望着他,然后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这样啊,阁下原本是地上世界的居民,听说大多数地上世界采用的似乎都是民主共和制政体,那么阁下的故乡也是吧?这么说,您不知道帝制也是很正常的。” “不,事实上我知道……” 硕大的汗珠出现在少年的额头上。 第十八章 委托 作为人类事实上史无前例的超巨型国家,夏兰帝国的人口总数超过了七千亿,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是被称为领民的地上世界的居民。 虽然他们生活在受帝国统治的地上世界,却完全不需要对帝国负任何责任。 不过,领民中也有愿意放弃领民身份而为帝国效力的人,他们被称为公民,由帝国对他们负责任。 公民的总数约有六十二亿。 而夏兰人的人口则有十五亿左右,其中绝大多数是士族。 而在他们之上的,则是担任着管理帝国广袤领土之责任的贵族,总数约有三十万。 在这三十万贵族中,在领地内存在有人行星的被称为诸侯,到目前为止共有一千八百二十四家,将其家族成员算在内,总数基本上达到了七万人。 至于夏兰帝国的最高统治阶层,则是由十三根源氏族构成:亚诺莱维涅、海特兰德、伊斯埃雷、埃涅嘉霍尔……每个根源氏族都有其独特的传统,并持续主导着帝国的某个领域,而长久以来负责管理帝国运作的是其中一个以亚诺莱维涅为姓氏的家族,也就是夏兰人口中的皇族。 虽然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毫无疑问的是皇帝,并且能当上皇帝的也只有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女,但事实上在夏兰人的观念中,包括亚诺莱维涅家族在内的十三根源氏族是完全对等的存在,所不同的仅仅是自身的职能而已。 甚至,在夏兰人中还流传着“亚诺莱维涅因为没有特别的才能,所以只有做皇帝这种简单的工作”的说法。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说,同为根源氏族之继承者的天空和夏音至少在地位上是完全相同的——虽然两位当事人都没有这个自觉。 “……”在娅若莎诧异的视线中,天空一直呈现出呆滞的状态。 当然不是因为感佩帝国奇妙的政体,事实上在他心中翻腾着的,是不知所措的茫然,还有莫名而强烈的不安。 自从离开了那片诞生自己的大地之后,少年的心情便一直陷在不安与茫然的泥潭中,就算他好不容易适应了陌生的环境,能稍微放松一下心情,但现在的情况简直就像是在畅快呼吸的前一刻突然被泥潭整个儿淹没。 并不是没有想过与皇族相遇的可能性,毕竟就算并非心甘情愿,但已经沦为根源氏族继承者的他还是有充分的机会与皇族碰面的。 只不过在天空的预计中,这种碰面应该是在巨大的宫殿里或者华丽的宴会上通过正式的介绍进行的简单交流而已。 像现在这样混乱到极点的相遇简直是连做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只要一想到那位曾经和自己同行的少女是统治数千亿人类的皇帝的直系亲族,是整个帝国、甚至人类社会中最高贵的几位人物之一时,天空对之前经历的一切生出了种非现实的茫然感来。 如果要将这一切形容为梦的话,就算称不上是噩梦,但距离美梦的标准却似乎更加遥远。 “……阁下?公爵长孙阁下?”娅若莎连声的呼唤将沉浸在奇妙感触中的少年唤醒了过来,不过对后者来说也只是重新回到了混乱的起点罢了。 “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嗯,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 虽然从来没有人教导过对待皇族的礼仪,不过就算用地上世界的常识来判断,天空也可以确信自己刚才的行为已经错到不能用“无知”来掩饰了。 “不过我好像现在才注意到的样子。” “啊……那么,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吗?”“呃,事实上,直到刚才为止我还不知道夏音……不、舰长她原来是皇族。” “是这样的吗?” 娅若莎看起来非常吃惊的样子,不过一会儿之后还是表示理解。 “嗯……考虑到阁下的情况,也是有种可能的,不过那孩子应该有告诉你她的名字吧?”“这个,好像是有说过……不过我没注意的就是了。” 天空抓了抓头发,露出了很无奈的表情。 “那么……” 娅若莎则有点发呆的看着他,然后突然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真的像亚姬所说的那样,阁下您还真的是非常有趣的那类人呢!”“是、是这样的吗?” 原来在别人的眼中自己是这类性人物啊?听到这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赞美的评价,少年的心情一时间有点复杂。 “……那么,阁下究竟在困扰什么呢?” 娅若莎很努力的控制住了继续笑下去的冲动,勉强用正经的表情问道:“难道小女的父亲是菲恩伯德王殿下的这件事,对您来说是这么难以接受吗?”“不,当然不会。” 回想起夏音威风凛凛的英姿,天空便对她是帝国公主的这个事实没有半点疑惑。 事实上,如果说那样的少女没有一个高贵到让人仰视的身分的话,那才真的叫人无法接受。 “唔,或许是我的疏忽,不过我真的在没有注意到夏音……不、公主殿下的身份。” 其实认真思考起来,天空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慌乱什么,因此只有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所以,也许我在不知不觉中在殿下面前做了许多失礼的事情,请问这个……有关系吗?”“当然不会没有关系。 根据情节的轻重不同,阁下的作为应该都可以在法典上找到相应的条例,以及对等的惩罚吧?” 娅若莎的头一句话将少年吓得半死。 “不过,我想阁下大概是不用担心的吧?” 用很感兴趣的目光看着天空的脸色在苍白与红润之间变幻,好一阵子后娅若莎终于放弃了继续捉弄这位纯朴少年的诱人想法。 “毕竟处罚的先决条件是当事人的控诉,而在我看来,那孩子现在可是相当开心的。 要知道,除了索尔斯、卡尔等直系亲族外,她通常可是不太理人的。 至于会允许阁下同行,而且搭乘的是她心爱的?麟,这简直可以说是例外中的例外。” “是、是这样的吗?” 虽然安心了一点,不过天空还是有所疑问。 “可是您刚才不是说法典上有这样的条例吗?”“那个啊,” 娅若莎一付不以为然的表情。 “的确是有这样的条例,只不过从来没有真正起作用罢了。” 制订所谓“不敬罪”的是帝国第十七任皇帝纳比斯,似乎是有感于苍穹军内越来越混乱的上下级关系才下决心制订的。 不过,如同所有不得人心的法律一样,这部法律从它诞生的一刻起就没有被认真执行过。 因为如果真的要认真执行起来的话,几乎所有的苍穹军士都或多或少有过捉弄上司的愉快经历。 因此除非有那怕苍穹军在一夜间土崩瓦解也在所不惜的觉悟,否则是无法执行这部法律的。 到了现在,这部“犯上法”已经成为了帝国平静而枯燥之历史中略带喜剧性的一笔了,而会用认真的眼光去看这部法律的夏兰人,可以说一个也没有,反倒是地上世界的居民对这类“废法”充满了兴趣,并且常常虚构出许多令夏兰人笑倒的故事来。 “所以说,无论阁下对那孩子做了多么失礼的事情,也完全不必担心会受到来自帝国法庭的惩罚。” 看着天空脸上突然出现的喜色,娅若莎又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不过,如果是来自当事人本身的报复就另当别论了。 事实上我完全相信,如果那孩子一心一意要报复某个人的话,效果绝对不会比帝国法庭最严厉的惩罚逊色。” “……我对这一点也完全没有怀疑。” 少年打了个寒颤,完全赞同了娅若莎的说法。 “总之,请用和之前一样的态度与小女相处吧,公爵公子阁下。” 娅若莎请求道。 “如果有可能的话,希望您把那孩子当成朋友看待。 虽说孤独是皇族的与生俱来宿命,不过如果是您的话应该能成为那孩子的友人吧?”“这个……您的期望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被人这么期待是很高兴啦,但考虑到现实的情况,认定自己是属于那种无能为力的存在的少年这么回答道。 “没有这回事。 身为母亲的我非常了解,就算是那孩子也会有需要人帮助的时候。 而且,阁下似乎也是那种值得信赖的人物。” 娅若莎看起来完全不像是在说客套话的样子,因此天空也变得有点高兴了。 “在回到帝都前,小女就拜托你了,公爵长孙阁下。” “虽然我不认为她会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 最后天空还是向影幕中那位嘴角挂着奇妙笑容的女性低头承诺。 “不过如果真的遇到那种情况的话,我会尽力而为的。” ……………………“……天空,你在干什么?”直到夏音进到休息室为止,双脚被缚、不得已躺在地上天空一直维持着如同某种古老昆虫般的滑稽模样,而看到自己刚刚决定的第一部下竟然如此狼狈,公主的心情当然不会很好。 “嗯,我只是……” 犹豫了一下,天空决定暂时还是不把娅若莎的请托说出来。 毕竟之前两人的相处虽然谈不上愉快,倒也还算是融洽。 而在如此不稳定的关系中加进这份微妙的调料,到底会引发什么样的变化那可是完全无法预测的。 “懒得动而已。” “……” 夏音快速用终端手环下达了解除束缚的指令。 “如果你不在五秒钟内起来,我就把你放到贮物仓里冰冻后直接运回帝都。” “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我会很感谢你的,夏音。” 天空打了一个寒颤,马上爬了起来。 “不过在返回帝都之前,请还是让我一直陪着你吧?”“你在说什么啊?” 夏音眨眨眼睛,诧异的问道。 “那不是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吗?”“……说得也是。” 天空耸耸肩膀,从那双流转着星星般光华的青蓝色眼眸中移开了目光,然后才注意到这位少女的装扮较之前有所不同。 “夏音,难道这就是苍穹军的制服吗?”大概是为了行动方便的缘故,这位公主换掉了之前那套精巧却不太实用的宫廷便服,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套标准的翔士制服。 虽然天空在前往帝都的一路上曾见过不少的翔士,不过面对身着正式制服的夏音时他还是第一次生出了种耀眼的感觉。 夏兰的翔式制服都是以深黑为底色,青色镶边的紧身衬衣,虽然腰间的饰带着会根据阶级和职务的不同而有所区别,但在制服的左胸位置则一律镶嵌着苍穹军的纹章“咆哮之龙”——在深黑色背景下愤怒翻腾着的银色巨龙的姿态。 或许是因为这位公主才刚进入成长期的缘故,所以就算穿着紧身衬衣看起来除了显得相当苗条外,也实在让人感觉不出多少女性的魅力——虽然是这样觉得啦,但天空绝对没有把这种想法付诸语言的勇气。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一直存在于夏音身上的那种威风凛凛的气质,在这套充满肃杀之气的制服的增幅下显得愈加强烈了,那种压迫性的存在感使得少年就连说句话都开始感到紧张。 “嗯,看起来怎么样?”虽然是轻描淡写的语气,不过就算是天空也能感觉到隐藏在其中的期待。 因此就算明知不算是赞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将自己的感想说了出来。 “说真的,现在的你看起来真像位将军,夏音。” “是吗?” 仿佛很意外听到这样的评价,公主一瞬间露出喜悦的表情,只不过这份喜悦很快就被烦恼取代了。 “只是像将军吗……这可不行,我至少要成为元帅才可以的。 若只是做到将军的话那可就让人困扰了……” 用天空听不到的音量,夏音喃喃自语着。 “等等,为什么我要为这种完全没有根据的话而烦恼啊?而且,那个人看起来也根本不像是什么值得信赖的人物……” 公主很快就醒悟了过来,然后开始对自己刚才的失态懊恼不已。 “嗯?什么?”“不,没什么!” 公主抬起头,瞪了天空一眼,说道,“我刚才查询过了中间站的记录,大概明白了演习的位置,?麟的燃料也已经补充完毕,我们这就出发。” “呃?可是我还没有……”“来不及了,放弃吧,天空。 不用担心我,如果是些许的体味的话,我还是可以忍受的。” 如此完全以自我为中心的发言让天空根本找不到抗议的理由,因此他只得努力替自己最后争取一次福利。 “那至少让我喝口水……”“食物的补给也在燃料补给的同时进行完毕了,在交通艇上有足够的水供你饮用。” “我……”“不想跟来的话,你就留在这里好了。” 那对形状优美的娥眉已经一边挑起,就算只相处了很短时间的天空,也注意到了这个动作所代表着的危险意味。 因此,少年只得将委屈的泪水吞进肚子里,默默地飞快跟上那位已经将他丢下好远的少女。 “我到底是哪里又惹她生气了啊?” 不过,这个疑问却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第十九章 战舰 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战斗集团,是被一支称为苍穹军的、史无前例的庞大舰队。 这支舰队属于一个被称为夏兰人类帝国的星际国家,而创造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强大国度的,则是一支自称为夏兰人的人类支族。 曾经征服了数百个星系国家,并击溃了十数个星际国家的苍穹军,以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战斗集团的身份君临星界。 在伴随帝国成长的数百年战争史中,这支舰队在不断的战火洗礼中持续成长着,到现在已经成为了整个宇宙中最精锐的力量,令周围的星际国家寝食难安。 现在,构成苍穹军主要战力是以下五大舰种:在侦察、巡逻以及索敌等任务中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拥有整个宇宙空间最高机动力的巡查舰。 撕裂敌方阵型的锋刃,拥有高机动性与强破坏力,奔驰于星空中的重装骑兵,突击舰。 在战争中作为舰队的中流砥柱而存在,虽然机动性相对低下,但却拥有所有舰种中最高防御力的护卫舰。 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枪矛,有着所有舰种中首屈一指的破坏力以及伴随而生的最低机动性,擅长远攻却苦于近战的重列舰。 攻城略地不可或缺的利器,对要塞攻略用的唯一舰种,拥有极度强化之防御力以及指向性之破坏力的攻略舰。 经过数百年的不断锤炼,在性能方面这五种舰型基本上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而对于它们的运用,在军才院里也保存着常人毕生都无法穷尽的战术资料。 可以说,依靠它们作战的苍穹军,其战斗力已经进化到了极致。 不过从另一方面看来,这也意味着苍穹军在今后将不再有任何突破性的发展,或者说失去了再度进化的可能性。 出于这种考虑,苍穹军从若干年前就开始着手研制新的舰种。 经过军部上层数百次的研讨,最终以最高统合监督海特兰德公爵提出的构想为蓝本,研发出了一种长于远程奔袭的新型战舰。 因为设计的时候是以“一举扭转战争形势的战略武器”为目标开发的,所以皇帝殿下亲自命名这种新型舰为“侵袭舰”。 之前横跨半个帝国的长距离航行测试已经证明了新舰型在超远程行军中所拥有的压倒性优势,接下来只要在这次实战演习中对新舰型的战斗力进行综合评估,确定其战斗力是否满足最低的战略需求就可以了。 因为目的仅仅是评估新型舰的综合战斗力,所以演习的设定非常简单,一支由巡查舰和突击舰混编的“蓝军”舰队和一支全部由侵袭舰组成的“红军”舰队在“平原”上相遇,彼此竭尽全力争取胜利即可。 由于新生的侵袭舰还没有任何现成的战术可用,而其战斗力也还是仅仅是理论中的数据而已,所以军部为“红军”制定的战斗目标相当保守——不需要胜利,也不强求战平,撤退也没关系,只要不至于溃败就行。 然而即使如此,红军的指挥官还是对自己所处的状况颇有怨言。 “可恶,为什么这种麻烦的差事会分配到我的头上……”在红色旗舰的舰桥上,一位戴着素翎头环的年轻男子正以极不雅观的姿势趴在指挥台上,似乎非常不满地抱怨着。 塞缪尔斯迪-易丁-英达亚-华德,苍穹军的素翎翔士,新编侵袭舰队的指挥官。 拥有一头在夏兰人中算得上非常罕见之黑发的他,在容貌上也很接近地上人——这是因为他的两位血亲打算尽可能的让遗传因子自然结合,所以只对融合了夏兰人与自然人两种遗传因子的胚胎作了最基本修正的缘故。 只是,现在这张还称得上英俊的面孔上却凝固着整壁的用不满砌成的生硬以及无精打采。 指挥官的如此表现,当然会降低舰队的整体士气,不过目前还有空闲来关心自己长官情绪的,只有不幸的副官一人。 “阁下,标准时间三十四分后我们就要同敌军相遇了,您对舰队有什么指示吗?”席瑞拉的语气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质疑。 美丽的副官用力瞪视着这位几乎将所有工作推给自己的长官,视线中流露出强烈的谴责及危险的讯号。 “咳!席瑞拉,你认为在目前的状况下,我能做什么呢?” 在如此严厉的目光注视下,就算是华德也不得不有所反应。 “关于这种新型舰的所以相关战法战术都还没有确立,而且我手上也仅仅只有三支分舰队规模的兵力——虽然至少在兵力上对方也一样。 不过,战场可是什么都没有的恒星域啊,无法利用自然地形的话,就凭这点兵力是玩不出什么花样的,弄巧成拙的可能性反而更大……所以,保持现状是最好的选择。” “是这样的吗?” 席瑞拉看着长官,完全不掩饰目光中的怀疑。 虽然这位阁下在容貌上不算出众,不过却有着出类拔萃的军事才能,是苍穹军新生代中被寄予厚望的逸才。 然而,同时被翔士们津津乐道的还有这位年轻同僚的好逸恶劳——席瑞拉之前的三任副官皆是因无法忍受长官的懒散怠惰而主动请求调职的。 不过即使如此,这位当事人到现在也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 因此,尽管华德言之成理,席瑞拉还是毫无理由地觉得这位阁下纯粹只是又想偷懒而已。 “喂喂,你这是什么表情啊?你该不会是认为我只是想偷懒吧?”“阁下……难道不是吗?”“咳!当然不是!” 在如此直白的言语面前,即使华德也不由得老脸一红,不过他马上咳嗽一声,将自己的窘迫掩饰了过去。 “席瑞拉啊,我们这次演习最主要的目的是什么?”“对新型战舰的战斗能力进行验收评估……”“对,就是这个!这次演习要验收的是侵袭舰的战斗能力,又不是我的指挥能力,所以我们只要照目前的阵型前进,遇到敌人后就全军突击,只要‘碰’的一下就什么结果都出来了。” “是这样的啊……” 席瑞拉呆呆地看着长官,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好像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几位前辈会离开的理由了。 不过,阁下难道你真的连一点想胜利的念头都没有吗?”“喂喂,席瑞拉,对手可是被称为‘深红之牙’的米尔丁大提督耶,你真的认为我有可能赢吗?”“……我不认为。” 美丽的副官咬着嘴唇不甘心地承认道。 而在看到长官对此评价不但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露出“对吧?所以就算输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的表情的时候,她终于觉悟到单靠自己是绝对没有办法纠正这位阁下的惰性的事实。 于是,聪明的副官决定借助那个人的力量——在苍穹军中,至今为止还没有哪位翔士敢忽视那个人的存在。 “不过,如果真的是我方战败的话,那军部上层应该会对新型舰的实用性有所怀疑吧?如果有万一的话,说不定还会中止这种新型舰的发展计划呢?”“那、那又怎么样?反正与我无关……” 华德全身一震,明显地变得不安起来,之前的从容已经不复存在。 “可是,提出新型舰构想的人是海特兰德公爵阁下。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高监督阁下似乎曾经是长官的老师……唉,自己辛苦构想的成果在最后的最后却被不争气的学生给否定了,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况都会非常愤怒吧?说起来,似乎还没有人见过最高监督愤怒的样子呢……阁下?”席瑞拉还没有把话说完,华德就已经打了几个哆嗦。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化为现实的情况,斗大的冷汗顿时出现在这位素翎翔士苍白的脸庞上。 “席瑞拉先任翔士,立即对全体舰队进行重新编成,除指挥舰所属的护卫舰队保留不变之外,其余舰队以三个小队为一组,分成九个战斗编组。 同时,全舰队即刻减速后退,与敌舰队保持距离直至重编完毕!另外,立即派出三支侦查小队对我舰队周围五珐诺码之内的空域进行扫荡侦查,绝对不能让任何情报流入敌舰队。” 华德一下子从指挥台上蹦了起来,一改之前的懒散形象,就像一位真正的翔士般发布了一系列命令。 只是,军服上那条歪挂着的腰带稍微破坏了他英明的形象。 “是,阁下!”席瑞拉的嘴角弯成优雅的弧线,然后用力行了个军礼,随即转身而去。 在她的背后则传出了长官手忙脚乱的声音。 “该死!这个空域的星系图呢?我记得有事先放在智能核晶里的啊……”……………………在斯诺德亚恒星的掩护下,一艘小小的交通艇悄悄潜入了不久前被列入军事禁区的星域。 在不断散发出无穷无尽的灼热光芒的巨大星体前,这艘火红色的交通艇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即使是配备了最先进的巡查舰的蓝军舰队也没有能发现它的存在。 很快,它无声无息地绕过了蓝军的阵营,靠近了红军所控制的空域。 “你看,我说不会被发现的吧?” 夏音骄傲地昂起头,俯视着同伴。 “是是,你说得对……” 天空苦笑着,点头承认了这位公主的英明。 “……天空,为什么我会觉得你的话中没有半点诚意啊?你是在敷衍我吗?” 觉得自己引以为豪的东西被人看轻了的公主皱起了眉头。 “没……没这回事,我是真的觉得你很厉害啦!” 没想到少女的直觉这么敏锐,天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至少,我就没办法这么灵巧的操纵交通艇避开那些战舰,所以我真的很佩服你,夏音。” “嗯,其实能这么顺利地避开巡查舰,?麟也有很大的功劳。” 夏音将视线投注在面前的仪盘上,并轻柔的摩挲着,给人的感觉就像在抚摸爱马的骑手一样。 “那,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就在这里埋伏,等候新型舰的经过吗?”“这里……天空,你难道想成为流弹的靶子吗?” 夏音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非常惊讶他的提议。 “这里可是演习预定的战场哦,很快就会充满着各种破坏性能源。 虽然交战时用的都是训练弹,不过对于交通艇这种单位的舰船而言,还是有致命的破坏力。” “那……一切就由你决定吧,舰长。” 天空耸耸肩膀,非常干脆地放弃了自己的意见。 最后,在某位强势女性的坚持下,?麟前进到了距离红军舰队大约三亚诺码的位置,并在幸运之神的眷顾下,得以在极近的距离内目睹了传说中的新型战舰“侵袭舰”的庐山真貌。 那是一艘黑色的战舰,就如同无尽虚空般的漆黑。 如果不是依靠?麟上搭载的舰级侦测设备,单靠视觉是绝对无法分辨眼前的这片漆黑究竟是战舰,还是真正的虚空。 战舰的舰身修长而优美,在整个舰身向后约五分之四的位置处有三片巨大的侧翼,据说每片侧翼设置有三台对消灭引擎,而在其后方的约五分之一的舰体则是巨大的能源库,可以为长途奔袭提供强劲而持续的动力。 在战舰的前部舰身,悄然无息伸延出四支巨大而锋锐的长角,那是苍穹军专门为此舰种而开发的全新舰载炮,同时也是侵袭舰的主力武装,“泛用式电磁投射炮”。 根据其搭载的弹头不同,不但能与护卫舰在射击精度上一较高下,甚至还可以发挥出堪比重列舰的破坏力,可以说是最适合侵袭舰的武器。 “真是壮观啊,侵袭舰……” 夏兰痴迷地望着舰外的影像,喃喃自语。 “壮观……吗……”天空发觉自己很难在审美观上同身旁的少女产生共鸣。 老实说,直到现在他也还是不太能把握住因空间差异而产生的距离感,所以对于眼前这艘战舰的壮观与否并没有什么直感。 虽说从数据上看,眼前的战舰有着?麟一万三千倍的质量,不过令天空印象最深刻的,还是这艘战舰如同邪剑般凶厉狰狞的外表以及仿佛完全隐藏在漆黑虚空中的幽暗。 “如果是你的话,夏音,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指挥这样的战舰了吧?” 天空转头看着那位似乎陷入幻梦中的少女,开玩笑的说。 然而在下一瞬间,少女注视着侵袭舰的眼睛突然眯成了一条线,而原本洋溢着喜悦的面容也骤然被恐惧所替代。 天空也马上领悟到了正在发生的事情,于是迅速将视线转回了面前的舰外影像。 然后他看到的,是一艘漆黑的巨舰在视野中不断扩大的景象。 第二十章 危机 “阁下,舰队的重编已经完成。 按照您的要求,从一到九共分成了九个战斗编组,其中第一至第五战斗编组配置于舰队前方,第六至第九战斗编组分布于舰队两翼。 护卫舰队则保持原来编制,置于舰队后方。” 不愧是获得了军才院免修许可的秀才,席瑞拉仅仅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完成了对整个分舰队共计三千艘战舰的重新编队,其效率之高可以说是创下了战前整备的全新记录。 不过他的长官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为这位杰出翔士的上司的自己是多么的幸福。 正埋首于斯诺德亚恒星域的星际图中的他,仅仅是微微点头,然后心不在焉的问着。 “嗯,敌军和我方的距离呢?”“在我方减速后退的过程中,敌军并没有任何挑拨或者逼迫的行动,现在它们正维持着与我舰队相同的速度前进中。” 报告完毕之后,席瑞拉便在旁边等候着华德的指示。 然而又过去了十分钟的时间,这位已经从星系图中脱离出来、正坐在指挥台上发呆的准提督却依旧没有下达任何指令。 于是,先任翔士不得不轻咳一声,将长官不知道又神游到何处的魂魄唤回来。 “咳!阁下,所有的战前准备都已就绪,如果你不打算一直退到帝都的话,是不是该命令舰队停下来了?”“……席瑞拉,之前的扫荡侦查结果如何?” 华德沉吟了一下,如此问道,不过其视线依旧停留在指挥台上。 “嗯,根据您的命令,我方派出了三支侦察小队对舰队周围五珐诺码之内的宇域进行扫荡侦查。 不过除了一艘联络艇之外,没有发现任何敌踪。” “联络艇?” 华德闻言抬起头,诧异地看着副官。 “是的,联络艇。 比起体型庞大的巡查舰来,联络艇在这种近距离侦查中能发挥更大的效果——我想,米尔丁大提督应该是这么考虑的吧?虽然的确是很有效的战法,不过对联络艇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一点。” 席瑞拉冷静地确认道。 “当然,我们也不会因此而有所顾忌。 那艘联络艇确实被侵袭舰的束光炮击中,虽然之后我方没有继续追踪其行动,不过我想这艘联络艇应该已经获得了击沉的判定。” “哦……看样子,我们的情报还没有流入敌方,那么这个作战应该还是有成功的可能吧?”因为华德一付信心不足的样子,所以席瑞拉也不由得跟着心情紧张了起来。 然而当华德把自己的计划向她讲述后,这位满心期待的副官顿时露出了完全不掩饰失望的表情。 “这个作战还真是……平凡啊,阁下。” ……………………在距离侵袭舰队七珐诺码的虚空里,一艘火红色的交通艇正静静地飘浮着。 在光洁的舰身右侧上,烙印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焦黑伤痕。 这是这艘交通艇诞生在帝都造舰厂之后的第一道伤痕,同时也是这艘交通舰的临时拥有者目前情绪低落的原因。 “唉……” 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发觉到身旁板着脸的少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于是他的心情变得更加郁闷了。 自从半小时前?麟与那一道耀蓝的光线擦身而过之后,这位痛心自己爱舰受伤的公主大人便一直保持这种犹如沉眠火山般危险的状态。 虽然在那一阵剧烈晃动之后,天空仰天感谢的便是自己还活着的事实,不过这位公主似乎并不这么想的样子。 “……”虽然少女的美貌并没有因为表情的呆板而有所减少,不过每当看到那张美丽面容的时候,天空总是没来由的回想起小时候参观野生动物的经历。 那时候的他被某个不知所谓的家伙举到观览车的窗户旁边,隔着一扇薄薄的栏杆在极近的距离内目睹了某种大型食肉类动物那不断滴淌着腥臭唾液的血盆大口。 之后记得是大病了一场,花了近一个月时间才康复,然后这件事就成为了天空心灵中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之一。 而现在,天空则感觉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时候。 不过更糟糕的是,自己和那头凶兽之间并没有隔着当年的栏杆。 “可恶,为什么会想起这种事情啊?那个该死的家伙!早知道当时就不会只揍他一拳了……”天空暗暗地咒骂着那位过去和现在的罪魁祸首,然后开始努力让舰内的气氛变得稍微明朗一点——毕竟长时间呆在如此恐怖的气氛下,搞不好自己脆弱的心灵上又会增添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也说不定。 所以,一定要让这位濒临爆发的危险淑女尽快恢复心情才行!“我说啊,夏音,你……也太脆弱了吧?”因为实在是想不出安慰的言语,所以天空干脆就孤注一掷地豪赌了一把。 而如同他所预料般,沉默中的少女马上就有了反应。 “你在……说什么?”少女扭头看着他,冰蓝色的双眼中透出令人心胆俱寒的威光。 不知是不是因为?麟外壳的反光的缘故,少女的瞳孔开始呈现出微微的红色,就像恒星完全沉入地平线之前映红大地般的烈光。 “难道不是吗?不过仅仅舰身上一点擦伤就让你沮丧到这种地步,如果面临更严重的情况时,你又要如何对应呢?” 尽管心中怕得要死,但天空还是虚张声势般地大声宣扬着自己的主张。 “这样的你,到底要让我如何信赖并把自己的生命托付给你呢?舰长!”闻言,夏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然后就像第一次认识天空一样,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位帝国之翼的继承者。 “……你说得对,天空。 是我失态了。” 夏音收回了自己的视线——那奇异的红色也同时在少女的眼中消失,就连语气也变得轻柔起来。 “因为对我来说,?麟实在是非常重要的缘故,所以一时失态了……抱歉,我并没有看轻你生命的意思,天空。” “你……你也不用这么认真的道歉啦,夏音。” 天空感到困惑似的挠着头,察觉到了这位公主现在情绪又变得低落的事实,便努力地开始安慰她。 “其实,就连我也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这艘?麟呢!不会有什么特别原因吧?”“特别的原因?” 夏音似乎是很意外天空会问这个问题,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 “我想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难道喜欢一件东西还需要什么详细的理由吗?”“不,当然不需要……嗯,我也只是好奇所以才问一下,你不必在意。” “嗯,这么说来,我还真想到了一个理由。” 夏音突然以昂扬的语调说。 “这艘交通舰,?麟,是和我在同一天出生的,所以它和我的年龄一样大。” “同一时间……出生?” 天空终于察觉到了自己想象力的极限,因为他不管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把“出生”这个概念同时加诸到眼前两种完全不同的生命体上。 “我的意思是,我从人造子宫中出来的时间,和?麟从造舰厂出来的时间,恰好是同一天。” 夏音瞟了他一眼,然后这么解释道。 “原来如此,还真是巧合啊……等一下,真的只是巧合吗?这里面该不会有什么特殊的涵义吧?”“嗯!天空,你知道‘本命舰’这个词吗?” 夏音的眼睛里开始闪烁着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光芒,那是洋溢着欢快与友善的喜悦之光。 “‘本命舰’……虽然是第一次听说,不过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它的意思。 是指的与主人在同一天出生、和主人一样年龄的舰船,对吗?”看来这位公主心中的愤怒与不满终于宣泄完毕了啊……天空终于松了口气,原本超负荷运转的心脏,如今正平稳的传送着脉搏声。 “是的,不过还有一层更重要的涵义,你知道那是什么吗?”“不知道诶……”“是祝福和期望。”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夏音的表情真的是非常温柔,以至于少年心跳一瞬间陡然加速。 “每个孩子在诞生的时候都会拥有一艘自己的‘本命舰’,那代表着家族对他诞生的祝福和对他未来的期望。 而对那孩子来说,‘本命舰’也是非常、非常重要的纪念品,是要一生珍藏的宝物。” “原来如此……” 天空带着温馨的笑容听完了这番话,然后问道:“那么,‘?麟’就是你的本命舰吧?所以你才这么珍惜……”“不是。” 夏音非常干脆的否定着,然后在下一刻天空露出了就像突然扭到腰似的表情。 “不、不是?”“对,不是。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不过父亲并没有把?麟的所有权交给我。” 夏音显得很苦恼,无奈的语气中蕴含着强烈的委屈和不满。 “与孩子在同一天出生的舰船就是那孩子的‘本命舰’,这是为人父母者的常识。 不过无论我怎么请求,父亲就是不肯把?麟的所有权转交给我,还一直说什么‘没有本命舰的孩子才拥有更丰富的人生可能性’之类的鬼话……”“是这样啊……” 天空哑然了。 原来不光是地上世界才有家庭问题啊!看起来,至少在讨厌父亲一项上,这位公主是和自己站在同一条线上的。 正对这难得的发现感慨万分的天空,头脑中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嗯,夏音啊,会不会是这种情况呢?” 犹豫再三之后,天空还是决定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或许原本?麟的确是为你准备的‘本命舰’,不过你父亲……虽然这种假设有点失礼,菲恩伯德王殿下会不会是也喜欢上了?麟,并想尽可能的保有驾驭这艘交通舰的权利,所以才迟迟不肯把?麟的所有权转交给你呢?”说完之后,天空就紧盯着夏音的脸。 不过出于天空意料的是,听完他的分析后,呈现在夏音脸上的居然是绝对不应该出现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女身上的呆滞表情——当然,夏音也就没有注意到,天空是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之身份的这件事。 然后,就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原来是这样啊……嗯!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夏音一下子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紧握着拳头,锐利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虚空,直逼帝都(这个时候,正与海特兰德公爵一同前往通勤厅的索尔斯突然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 “天空!”少女充满威严和决意的声音使得少年全身一颤,然后就不由自主地跟着站起来,立正后高声回答道。 “在、在!”“我要感谢你,海特兰德公爵长孙阁下。 你解开了困扰我多年的心结,这下子我终于可以不再犹豫了!”“是!”“所以,我现在要把父亲的基因码从?麟的智能核晶里抹去,请你务必协助我!”“明白!舰长……咳!咳!”以洪亮的声音回答后的天空突然觉得一阵胸闷,连着进行了数次深呼吸才恢复过来。 不过接着他就像想到什么可怕事物似的,一瞬间变得全身僵硬。 “天空,你怎么了?” 夏音奇怪的望着他,不解的问道。 “……夏音,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呼吸困难啊?” 血色正在迅速从天空的脸上流失。 “你是说……”夏音二话不说便在仪盘上操纵了起来,而当一排红色的数字跳出影幕的时候,这位美丽的公主的脸色顿时变得和天空一样苍白。 第二十一章 火瞳 就如同生活在地上世界的人们以车为出行的交通工具一般,生活在群星世界的夏兰人也把交通艇作为他们最基本的交通工具。 根据各自的用途不同,民用交通艇在质量大小及运载人数上存在着相当大的差异。 而在这方面上,有着明确目的性与严格性能标准的军用交通艇则非常地统一。 为了区分民用交通厅与军用交通艇的分别,夏兰人通常将前者就称为交通艇,而后者则按其用途,形象的称为联络艇。 由于帝国对民用交通艇的性能进行了严格的限制,所以和军用联络艇相较,前者在防御装甲以及侦测雷达上都要比后者低上数个标准,就算是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坐舰也不例外。 所以,在承受了红军侵袭舰的那还不至于会对联络艇造成真正伤害的一击后,交通艇那薄弱的舰体装甲已经不可避免的产生了变形和龟裂。 如果不是由于?麟本身具备了非常出色的抗破坏能力,恐怕在承受最初攻击的那一刻,这艘曾经在帝都环道上创下无数传说的交通艇就已经四分五裂了吧?总而言之,多亏菲恩王当初没有在为女儿准备“本命舰”的事情上偷工减料,现在两位根源氏族的希望之芽才得以渡过最初的危机。 不过,即使?麟成功的延迟了大气外泄的时间,公爵长孙与第一公主的危机依旧没有过去,或者说才刚刚开始。 夏音以很猛烈的动作飞跃到操舵室的一壁,然后朝着某个地方锤了一拳。 那道墙壁马上打开了,里面陈列着的是种类相当丰富的舰内应急设备。 “天空,戴上这个!”夏音径直取出两顶增压头盔,将其中一顶抛给了天空,然后才动手戴自己的那一顶。 “哦,谢谢……嗯?嗯嗯?”因为完全没有面临这种情况的经验,所以尽管天空很努力地让自己镇静了下来,不过却怎么也没办法顺利地戴上这从未用过的增压头盔。 “笨蛋!”看到天空努力但笨拙地在和增压头盔较劲,夏音不禁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她走上前去,很快地替自己的第一部下解决了这个危机。 “呼、呼呼……”在新鲜空气涌上来的同时,天空也感觉到自己耳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哀鸣和伴随而生的剧痛。 不过幸好,当他开始正常呼吸的时候,这阵由于气压急剧变化而引起的痛苦也随即离他远去。 “天空,你的表情很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头盔内靠近耳朵的位置传来的公主清晰话语。 不过当他看到这位公主若无其事的样子的时候,马上开始为夏兰人与地上人的差别待遇而愤愤不平起来。 “那个,夏音啊,你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感觉?什么感觉?”“就是耳朵里响起‘哔’的一声,然后就很痛的那种感觉……”“那是什么?”被这位公主以近乎纯真无邪的目光注视着,少年顿时觉得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郁闷。 然后,察觉到自己无论怎么做都不可能让这位遗传工学的胜利者明白这种痛苦的时候,他便放弃了继续努力的念头。 “……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呢?夏音。” “嗯……总之,先找到大气外泄的源头,然后再补上这个裂缝就行。” 夏音回想着在军才馆经历过的急救训练,然后得出了明快的结论。 “寻找裂缝的任务由我来负责,天空,你到那边的急救柜里找出一支固化剂来。” 对自己唯一的部下下达了指示后,夏音便从终端核晶调出舰内图,仔细核对起舰内各处的气压数据来。 “固化剂……” 是什么样子的啊?天空很努力才抑制住了继续提问的念头。 看着与这位自己同龄的少女是如此努力的拯救两人的危机,少年也不由得产生了种“必须得做点什么”的感觉。 于是他迟疑地走到那几乎占了半个墙壁的急救柜前,开始在数十件可以用“支”来描述的各类物品中检验起自己的直觉及运气来。 “三千五百九十……三千四百二十……两千二百一十……三千一百八十……找到了!是后舱的储藏室!” 夏音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回头望向天空。 “天空,我们走吧!我已经确认了,泄漏的位置只有一个,就在后舱的储藏室里!”“呃?可是我还没有……”“没时间了!虽然?麟里储备着一定程度的应急氧,不过大气泄漏过量的话还是没办法处理的。 我们快走吧!”夏音不由分说地便取走了天空手中正拿着的一支筒状物,然后快步向后舱走去。 “喂,夏音,那不是……”看着那骄傲前行的背影,天空实在是很痛恨自己没有叫住这个背影的主人的勇气。 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只好再随便拿上几支看着比较像固化剂的筒状物,跟上了那仿佛不带半点犹豫的背影。 “命令,解除后舱隔离!” 夏音疾步穿过气阀室,径直朝着储藏室走去。 对于这位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此前的人生中还从未有过如此惊心动魄的经历。 然而,即使是知道近在咫尺的存亡危机,夏音的心情却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安,此刻,充盈在这位费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心中的,是一种奇妙的兴奋感,以及不知为何而生的昂扬战意。 连跨过气阀挡板的脚步都是那么轻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毫无保留地超越了自己的界限,简直就好像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苏醒了过来似的。 这个时候,如果天空和夏音并行的话,他应该就会注意到,这位少女原本呈冰蓝色的瞳孔此刻竟然变得一片火红,就像沐浴在斯诺德亚恒星光芒下的?麟的舰身一般。 由于夏兰人的社会是以家族为基本构成单位的,所以基于方便分辨家族成员或者传承家风之类的理由,每个有一定历史的夏兰氏族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基因符号——也就是通过调整遗传因子,从而让家族的每一位成员都拥有一部分相同的肉体特征。 夏兰人类帝国中历史最悠久的十三个家族,也就是十三根源氏族,都拥有自己独特的基因符号。 而这个被称为“火瞳”的基因符号,便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皇族亚诺莱维涅特有的基因符号。 虽然平时这个特征平时并不会显露出来,但当亚诺莱维涅家族的成员情绪激动时候——特别是愤怒的时候,他们的瞳孔就会转为火红色——一种被认为是宇宙中最美丽、也是最危险的颜色,而那双眼睛也被人们称为“绯炎之瞳”。 现在,这个遗传特征出生以来第一次在夏音身上表现了出来。 “呼、呼……可恶!为什么我非得遇上这种事情才行啊?”这到底是自己第几次这么抱怨了?当拖着沉重的器械赶到后舱时,天空在喘气之余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总觉得以前那个乐观上进的自己突然变得好遥远了呢?可是,从离开康定到现在也仅仅只经过了一个月的时间啊!“这就是……夏兰人的生活吗?” 到这个时候,少年才算真正对夏兰人的生活有了一点初步的感受。 首先是危机四伏,随时都有消失在在无尽虚空中的可能。 不过另一方面,那种与突然而至的危机对抗、继而超越危机的感觉却又是那么畅快淋漓。 就好像骑着一匹烈马,在享受令人陶醉的速度感的同时,也要做好可能被突然间抛下马的觉悟……“天空,你还在磨蹭什么?赶快过来啊!”夏音那略带不满的声音在头盔中响起,让正在感慨命运曲折的少年清醒了过来。 “知道了,我就马上过来。 对了,夏音,固化剂……没问题吧?”“固化剂?不,不是这个问题,总之你快过来吧!”夏音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急促和不安,让天空在仰头感谢那位难得对自己伸出援手的幸运之神的同时,又不由得担心起即将发生的事情来。 ……………………对夏兰人而言,舰船不仅是一种交通工具,更是一种生活方式的代表。 事实上,大多数夏兰人都在不同程度上有把舰船当成家一部分的倾向。 因此,就算有人夸张到甚至将宠物带上舰船来喂养,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然而,即使已经知道夏兰人偶尔会将动物带上舰船喂养的事情,天空一时间还是接受不了眼前的事实。 “……夏音,你要我帮忙处理的,就是那个东西吗?” 天空指着正龟缩在墙角的看起来就像一团绒毛球似的东西,认真地确认到。 “对!我一个人怎么也捉不住它,不过两个人的话应该就有办法了。” 不久之前,夏音非常轻松地就完成了修补裂缝工作。 然而,此时的她却显得颇为急躁。 从储藏室里那犹如被暴风袭击过的四处就可以看出来,之前的那一场追逐战究竟是如何的激烈。 “……好吧,我知道了。” 尽管心中涌起了强烈的好奇,但天空还是决定以夏音的请托为优先。 “需要我要怎么协助你呢?夏音。” “嗯……天空,你到那边去,我们从两头慢慢接近它。 刚才我找到一个纤维网,你把它赶过来后,我就用这个来捉住它。” 尽管两人的通话是透过增压头盔实现的,不过大概害怕惊动那东西,夏音的声音非常轻柔,所以天空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明白了,舰长。” 居然要同时动用两位根源氏族的幼子来追捕,那只还不明身份的生物大概也算得上是有史以来最荣幸的偷渡者了吧?“夏音,开始了哦?”两人站好位置后,公爵长孙便轻轻地呼唤着同伴。 而另一边,公主也露出如临大敌的样子,将纤维网仅仅握在手中,然后慎重地点了点头。 在这一触即发之际,最先动起来的居然是那只绒毛球似的生物。 而令人惊讶的是,它居然选择夏音所在的一方为突破口,似乎在它的自觉中,比起拿着绳网的少女来,那位空手的少年对它的威胁还更大一些。 而事实上,它也确实非常轻松地就突破了公主殿下努力构建的防线。 看到那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以及异常灵活的身形时,天空总算是明白了这位仿佛无所不能得少女会向他求援的理由。 “原来如此……”然而,对于修习过康定体术的少年来说,即使那奇妙生物的速度再快上一倍,要捉住它也绝不是什么需要头痛的问题。 仅仅展出了擒拿手的一半威力,天空就将那只四处乱窜的小东西捉在了手中。 而夏音则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这一幕带给她非常大的震撼。 “好了,让我看看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天空慢慢地将那团绒毛球似的生物举到眼前,然后就一下子僵住了。 “这、这到底是……”看第一眼的时候,天空觉得这东西就是只迷你兔子。 看第二眼的时候,他又觉得这东西更像是松鼠。 于是他再看了一眼,突然又觉得这东西或许更接近龙猫一些。 而到第四眼的时候,他已经搞不清楚眼前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了……最后,天空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像黑兔子一样东西绝对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种生物。 “哎,真不愧是夏兰人啊!居然连养的宠物都这么特别……”“谁会养那种东西!”从刚才的震撼中恢复过来后,夏音以斩钉截铁的语气断然否定着。 “这是艾纽霍嘉尔之鼠,一种被称为宇宙蟑螂的讨厌东西。” 第二十二章 名物 艾纽霍嘉尔之鼠,这种有幸以十三根源氏族之一,艾纽霍嘉尔的姓氏为名的鼠类,并非来源于辽阔银河中的某个地上世界,也完全不是自然演化的产物。 事实上,它是仅仅是某位遗传工学上的疯狂天才一时心血**的产物。 只不过,这位天才遗传工学家,恰好是艾纽霍嘉尔家族的一位普通成员罢了。 虽然在夏兰人的常识中,对人类以外的生物进行遗传基因调整,并不是件值得鼓励的事情,但对于艾纽霍嘉尔来说,这却是比较常见的乐趣。 因此,在第一只基因鼠诞生的时候,甚至直到它被粗心大意地遗失在帝宫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人会想到,这种看似可爱的生物居然会在今后的时光中为帝都的居民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这种透过人工方式而达成进化的全新鼠类,完全继承了其祖先的狡猾和顽强,并拥有着远胜祖先的旺盛生命力,甚至在宇宙空间都能存活一段相当长的时间。 由于最初没有人意识到它们的危害,因此使得这种生物在很短的时间里行踪就遍布帝都的每一个角落。 直到这个时候,夏兰人才注意到它们所犯下的罄竹难书的罪行。 诸如破坏舰内环境,或者是窃取食料储备之类的事情虽然频繁发生,并且也令人烦恼,但和这种鼠类的真正危害相比,前者简直就是微不足道了。 比如说,它们喜欢收集智能核晶,并且不择手段。 很久以前,在其余星际国家还在沿用旧时代电脑技术的时候,夏兰人就已经开发出了电脑的代用品。 那是一种被称为智能核晶的复合处理单元。 在之后的百多年间,这种处理单元不断被完善和发展,到现在已经成为了夏兰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工具。 在任何型号的舰船上,都配置着相当数量和规模的智能核晶,作为舰船最重要的核心部件而存在。 同时,对于夏兰人终日佩戴的终端手环来说,智能核晶也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存在。 本来,就算透过人工调整而得到了进化,老鼠们也还没有聪明到会对这种高科技产物产生兴趣的程度。 但问题在于,从外表上来看智能核晶基本上和普通的宝石一模一样,而这些不知道融合了其它什么生物基因的鼠类,恰好对那些发光的物品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 时常有那种一觉醒来后却发现自己的终端手环上破了个大洞,上面的智能核晶不翼而飞的倒霉家伙存在。 偶尔也会有某艘倒霉的舰艇,因为主控制回路智能核晶被整个儿搬走而不得不沦为了最原始的方舟……当然,夏兰人也想尽了各种办法来对付这些为他们的日常生活增加了一笔庞大支出的公害,不过行之有效的却是非常稀少。 并且更为可恨的是,这些魔鬼的使者们都拥有着一付可爱到让人无法憎恨的外表,使得能狠下心来对它们赶尽杀绝的夏兰人更是少之又少。 最后,受害者所能做的,也只有苦笑着替自己舰船上的智能核晶加上一层更为牢固的防护,然后再找核晶技师订作一颗不那么漂亮的智能核晶重新装在终端手环上而已。 至于那些被逮捕的犯罪者,通常是被流放到艾法霍尔星系的某个地上世界。 而那笔不菲的遣送费,还得由受害者自己支付。 总之,由于这种诞生于艾纽霍嘉尔手中的鼠类为帝都的居民造成了无穷无尽的烦恼,所以连带着艾纽霍嘉尔的名声也下降了不少。 虽然当事人完全不引以为耻,但愤愤不平的人们还是把这种老鼠称为“艾纽霍嘉尔之鼠”。 “是这样啊……”听完了夏音的介绍,天空不由得再看了那只正在临时赶制的笼子中上窜下跳的“艾纽霍嘉尔之鼠”一眼,并在心中感佩起根源氏族的博大精深来。 海特兰德、亚诺莱维涅,还有艾纽霍嘉尔,短短的一天时间里,他已经和三个根源氏族的关系“人物”接触过了。 虽然每个根源氏族都有鲜明到让人无法忘怀的特质,但却完全没有天空想象中那种豪门世家的厚重和悠久感。 自由、强势、疯狂……到底夏兰帝国是怎么让这些完全不同、甚至截然相反的音符合奏成人类历史中最响亮的旋律的呢?少年感觉到自己越来越好奇了。 “天空,你在想什么?” 大概是注意到了同伴那包含着复杂情感的视线,夏音这么问着。 “不,我只是在想,夏音你其实……很害怕这类动物吧?” 回想起捕捉行动中夏音那僵硬的动作,天空突然有了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不对!你有什么意见吗?”少女咄咄逼人的目光顿时迎了上来,不过这一次天空却很清楚的感觉到了其中的虚张声势,所以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反而开心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这下子我总算可以安心了,夏音。” 天空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身旁的少女。 “看起来,你果然还是女孩子啊……”“天空,你这是在发表祈祷死亡立即降临的声明吗?如果是的话,我很乐意帮你。” 修长的娥眉瞬间倾斜向了非常危险的角度,然后天空的冷汗也顿时冒了出来。 “啊,说起来还真是遗憾呢,夏音。” 转移话题!本能地感觉到即将降临的不幸,天空不自觉地再一次运用了自己曾经极为不齿的话术。 “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新型舰的踪影,结果居然只来得及看了一眼……”“你在说什么啊?” 夏音似乎很惊讶他会这样认为。 “斯诺德亚恒星域的演习才刚刚开始,我们只要潜到战场附近的话,肯定还会有观察的机会。” “什么!我们还要回去吗?” 这次,血色开始从天空的脸上迅速褪去。 ……………………两支分舰队之间的战斗,尤其是在类似斯诺德亚恒空域般空旷的宇域的战斗,一般来说是不会有太大玩弄计谋的余地,但却非常考验舰队指挥官的微操作力以及瞬间判断力。 蓝军麾下的三千艘由巡查舰及突击舰组成的混编舰队,以拥有足以撕裂敌方阵形之破坏力的突击舰为前锋,高速巡查舰为侧翼,列成纵深极厚的狭窄方阵,慢慢地逼近了红军的舰队。 而在红军这边,大概是出于充分发挥新型舰的主力武装——“泛用式电磁投射炮”之威力的考虑,它们则是列出了和蓝军舰队相反的圆弧阵。 同样三千艘的侵袭舰呈新月状一字排开,圆弧的圆心则定位在蓝军方阵的最前端。 两支舰队很有默契的前行到双方间距三点二亚诺码的位置,然后就一齐停了下来。 战斗的开始是以蓝军突击舰的前进为信号的。 蓝军的指挥官在战斗一开始就让突击舰以最高速度突进,目标直指对方弧形阵的左翼。 当然,对于蓝军这种大胆到近乎鲁莽的行动,红军也立刻予以回应,并且更加激进。 整个分舰队所属的侵袭舰同时发动了攻击,就像完全不考虑弹药损耗似的,搭载着贵重的核融合弹头的投射炮连续三次齐射。 近三万颗核融合弹头如同绚丽的焰火般,在虚空中划出无数的迹线后,狙击向敌方突击舰的锐锋。 因为是训练弹的关系,所以被核融合弹头集中的突击舰并没有产生爆炸或者其它损坏。 不过,突击舰上的智能核晶会根据攻击的数据计算出舰体的损伤,甚至还会模拟出相应规模的震动。 除了不会死亡外,这样的演习已经很接近实战了。 被判定击沉的战舰会在原地滞留,直到演习结束。 而在经过一番核融合的洗礼后,大约有三分之一的突击舰,接近七百艘,停留在了原地。 在最初的攻击中,红军虽然战果显著,但若要计算平均命中率的话,实在是低到了最低限。 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翔士们对于新型武器的驾驭尚不熟悉,另外指挥官的“不要求射击的高精度,只要用射击的次数压制敌人”的指示也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降低己方命中率的效果。 突破了第一轮狙击的突击舰迅速逼近了红军的左翼,在此期间红军出乎意料的没有在进行第二次狙击,反而趁机将左翼部队收缩,在局部形成密集圆阵,以对应敌方突击舰那雷霆万钩的反击。 同时,红军右翼部队开始前进,企图从侧面阻断敌突击舰队的攻势,不过却立即遭到了蓝军巡查舰队的干涉。 为了对抗蓝军巡查舰队,红军分出了两个侵袭舰的战斗编组上前阻挡巡查舰队的进逼,同时剩余舰队则加速急袭蓝军突击舰队的侧翼。 不得已之下,蓝军突击舰队只得减缓了后军前进的速度,并在前进中将突击舰队一分为二,前军依然指向红军的左翼,后军则迎上了红军的右翼部队。 由于之前已经分出了两个战斗编组去迎击蓝军的巡查舰队,因此红军右翼部队的兵力严重不足,所以当蓝军的一支突击舰分队调转头来对付它的时候,这支本来去救援左翼部队的侵袭舰分队反而陷入了危机中。 另一方面,蓝军的前锋突击舰分队亦已和红军左翼部队开战,不过除了最初的一击让红军舰队损失了相当数量的侵袭舰外,之后的时间就没有什么大的建树了。 突击舰除了拥有强大的冲击力之外,也具备了所有舰种中首屈一指的近战能力。 按理说,应该没有其它舰种能在近战中和它抗衡的。 不过,将投射炮的核融合弹头替换成高精度巡航弹头的侵袭舰,却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住了这种近战王牌舰的攻势。 这个时候,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双方的本意,但小小的战场已经被彻底切割成了三部分。 前部,蓝军突击舰分队与红军左翼部队缠战不休;中部,红军右翼部队在蓝军另一支突击舰分队的攻势下彻底防御,虽然没有翻盘的可能,不过短时间也还不至于溃败;后部,红军的两支侵袭舰战斗编组则对上了蓝军一个整编的巡查舰分队,尽管数量上相差近倍,但由于巡查舰并非以攻击力见长,所以还算是堪堪斗了个旗鼓相当。 至此,整个战斗已经彻底陷入了僵局。 虽然蓝军占了优势,但短时间内也分不出胜负来。 ……………………“哇,看起来好复杂……” 天空摇摇头,感到有点头晕目眩。 “嗯,我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独特的战斗场面。” 就连夏音都有这样的感觉。 虽然在军才馆进修期间,立志成为敕任翔士的第一公主也曾经研究过大量分舰队规模的经典战例,不过她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奇妙的乱战,而这样的局面则完全是红军一手造成的。 分舰队规模的舰队战斗以合战为正统,这个观念在新生侵袭舰的手中被颠覆得体无完肤。 “泛用式电磁投射炮”的灵活运用,让这种新型舰即使是在战术层面上也具备了演绎出无穷可能性的能力。 现在夏音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的时间,甚至在自己成为片翼翔士而率领一支分舰队之前,这种新型舰就会成为苍穹军的主力舰种之一,并为苍穹军带来全新的力量。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麾下的舰队是侵袭舰的话,那该是件多棒的事情啊!夏音如此衷心地祈祷着。 “有点奇怪呢……” 一直在观察着战争形势的天空突然自言自语地如此说道。 “奇怪?什么地方?” 虽然并不认为这位一刻钟前还看不懂星系图的公爵长孙阁下会有什么惊人的发现,不过夏音也不能当作没有听到。 “就是红军的中央舰队,从战斗之初便没有移动过。” 天空指着影幕上一块面积相当大的红色方格,如此说道。 “虽然这支舰队也进行了几次远程攻击,不过我想应该还有更有效的战术吧?”“你还真是没有常识啊,天空……” 本来有点期待的夏音叹了口气,开始替这位缺乏……不,完全没有军事素养的地上世界的少年解释起来。 “在战斗中中军是不能够轻率移动的,尤其是这种将兵力分散布置的情况。 如果中军随便前进的话,左右两翼部队立刻会被孤立,然后就遭到各个击破的命运……”“但是,现在的情况下,已经不存在左翼和右翼的分别了吧?反正都已经乱战成不分彼此了,那支中央舰队还留在原处搞齐射还有什么太大意义吗?” 天空愤愤不平的打断了夏音的解释,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该不会是认为我完全不懂战争吧?好歹我也是读过了不少兵书的,先是“孙子兵法”之类的……虽然的确是没有经历过宇宙战争,不,等等,我好像连地上战争都没有经历过耶?不、不过,最基本的判断力还是有的!最后,天空底气不足地这么告诉着自己。 “似乎……真的是这样……” 另一方面,夏音仔细对比了星系图后,点头同意了天空的意见。 “这里面,有什么阴谋吗?” 第二十三章 阴谋 “嗯……到底有什么阴谋呢?”夏音的视线牢牢地固定在眼前的星系图上,皱起的眉头显示出她正徘徊在思考的迷宫中。 难道那位红军指挥官是打算保留实力,直到最后一刻才用使用这支关键性的力量吗?不,不对,现在蓝军的优势已经逐渐明朗,这样下去红军的战败几乎已成定局,那个时候就算投入生力军也已经毫无价值……说不定,那支中央舰队其实是在寻找敌人的破绽,准备以雷霆万钩的一击来逆转形势吗?嗯,先不说蓝军舰队会不会给它们这样的机会,在战场已经被分割成三部分、各自乱战的现在,就算将赌上人类所有的幸运,也不太可能会出现一击逆转形势的奇迹……那,到底蓝军指挥官是怎么打算的?“真是麻烦啊……” 天空喃喃自语着。 虽然不论战局如何演变与他没有一点关系,并且对于这种猜谜般的推演他也是毫无兴趣,但看到少女是如此的认真,因此他也只得跟着她步入了思考的迷宫。 幸运的是,这位公爵长孙很快就发现了那根凑巧掉在眼前的金线。 “夏音,我想,那支中央舰队该不会是……某种障眼法吧?”“嗯?” 夏音以非常猛烈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天空,那凌厉的视线让后者感到非常不安。 不过幸好,这位公主的视线并没有在他的身上停留太久。 “障眼法……嗯,如果用极少数的侵袭舰配合质量干涉器的话,的确可以模拟出一支中央舰队的效果。” 夏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目光则再次回到星系图上。 “这么说,红军真正的中央舰队其实并不在这里……难道是迂回夹击战术?”迂回夹击是一种简单而行之有效的战术。 也就是将整个舰队一分为二,其中一支分舰队用来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而另一支分舰队则绕道从敌人后方展开突袭。 一旦战术奏效,敌方舰队肯定会被歼灭得体无完肤。 不过施行这种战术则有两个前提。 其一,作为诱饵的舰队必须要能在敌方的攻势下坚持到另一支舰队从后方发起突袭为止;其二,那就是战场上必须要具备相应的空间环境,以便让那支绕道敌人后方的舰队可以不被发现的潜入到能够展开攻击的位置。 现在的战场上,由于红军指挥官那前所未有的战术,被切割成三部分的战场已经陷入了僵局,短时间内不可能会出现一方溃败的情况,所以也可以算是达到了第一个条件。 至于第二个条件,虽然在常识,太过空旷的宇域是不太可能施行需要极高隐蔽性的作战的,然而考虑到新型舰本身就具备着超强隐蔽性,所以就算在斯诺德亚恒星域里执行迂回夹击战术,也还是有相当高的成功可能性。 “对,绝对是这样!”沉思的夏音终于走出了螺旋的迷宫。 然后,这位公主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第一位部下从头到尾地好好打量了一番。 嗯,一开始还以为他仅仅是个普通的地上少年,只是凑巧被不幸之翼所覆盖。 不过现在看起来,恐怕需要对他重新估计了。 虽然这个人严重缺乏常识,不过从他仅用一个月的时间就学会夏兰语的事情上看,他的学习能力还算是蛮优秀的啊!相信用不了多久的时间,他就能拥有和根源氏族之继承者的身份相符的知识了。 而且,从刚才他空手就捉住了那只艾纽霍嘉尔之鼠的情况看来,他的身手也相当出色,大概勉强能够和自己对抗。 这样的话,也应该能够期待这个人在舰内战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吧?最后,令自己感到非常意外的是,这个人居然对军事也有相当高的天赋!尽管他看穿红军虚实的事很可能是巧合,不过这种奇妙的第七感,大概就是地缘之民所拥有的、传说中的“野性的直觉”吧?嗯,不管那一种都有让人期待的价值……本来以为捡到的是一只可怜的幼猫,不过养了一段时间后,却发现它居然是狮子的小孩——夏音现在的心情就和上面的情况有些类似。 “那个,夏音……” 天空无论如何都猜不到这位公主此刻的想法,不过在夏音那奇妙目光的注视下,这位公爵长孙却感到非常不安,于是不得不出言打破了舰内这种怪异的沉默。 “什么,天空?” 心情愉快的夏音忍不住对眼前的这个人展现出甜美的笑颜。 虽然少女的笑颜犹如在清晨的薄雾中轻柔撒下的阳光般摇曳生辉,然而因为前后差距实在是太过巨大,所以在目睹那甜美笑容的一瞬间,天空的毫毛不禁全竖了起来。 “我……只是想问一下,接下来怎么办?” 天空竭尽全力不让眼前的强大存在看出这一点,他完全无法想像如果自己此刻的感受暴露出来的话,到底会有怎样的厄运降临到他的头上。 “这个嘛……” 公主那白晰的手指优雅地点在了星系图上的某一个地方,就连声音中都仿佛充满了笑意。 “天空,我们到这里去!”……………………另一方面,战场上的形势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两位尚未展翅的雏鸟都注意到的异常,经验丰富的蓝军指挥官当然不可能没会忽视掉。 虽然一开始被红军指挥官那精湛的演技成功地骗了过去,不过既然注意到了,就没有再继续装傻下去的理由。 在被分割成三部分的战场中,蓝军麾下的舰队在中部和后部都占有了相当的优势,在红军中央舰队已经失去震慑力的现在,蓝军舰队得以从容地从这两个位置各自抽出一部分突击舰和巡查舰,编成了一支数量还算可观的混编预备队,对红军那支外强中干的中央舰队发起攻击。 看起来,蓝军的指挥官竟然打算在这个小小的宇域上再开辟出一块战场来?或者说,她是想单靠这支混编舰队的力量,就将分裂为三的红军舰队一一击破——仅靠移动这只编外的砝码,就让胜利的天平彻底向蓝军倾斜?事实上,蓝军指挥官那或多或少有些过激的对应,起到的效果却非常巨大。 阴谋被识破的红军舰队,已经没有了当初进退自如的从容。 面对蓝军的混编舰队的急速突进,红军中央舰队竟然没有进行没有丝毫的抵抗,就像一团散沙般,在红军舰队的逼迫下化为星系图上的无数红点溃散开来。 同一时间,在战场上一分为三的红军舰队开始有了向某一点结集的倾向。 前部的红军原左翼舰队因为承受的压力最轻,所以很快就从乱战的漩涡中脱离了出来——当然,敌人也一样。 而中部的红军原右翼舰队,虽然承受了敌方一段时间的压制性攻击,但好在敌方编成那支新分队的时候,大部分战舰都是从中部抽调的,所以压制性战力有了明显的下降,最后虽然付出了较大的代价,但红军原右翼舰队也勉强从乱战中脱离出来,朝着原左翼舰队的方向前去汇合。 比较不幸的是那支从红军右翼舰队中分流出去的两个侵袭舰战斗编组。 尽管它们的对手没有阻止其后退的力量,不过在它们即将脱离战斗区域的前一刻,却遭到了蓝军那支混编舰队自六点钟方向的强袭。 在腹背受敌的情况下,这两个侵袭舰战斗编组只得匆匆组成了一个密实度极高的圆形防御阵,以抵御敌人那雪崩似的攻击,不过已经彻底没有了脱出的机会。 在红军那两支侵袭舰战斗编组痛苦地承受着敌人压制性攻击的时候,红军的另外两支舰队已经完成了汇合及重编,当然,蓝军的那两支舰队也一样。 两支数量同样庞大的主力舰队隔河相望,谁也没有击败对方的把握,因此暂时都沉默了下来。 红军在等待着,等待着那支在开战之前就派出的奇袭舰队,等着它们迂回到后方袭击红军,并以华丽的夹击将眼前这支舰队彻底击溃。 红军也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两支被包围的侵袭舰编队被尽数消灭的那一刻,等着混编舰队及巡查舰分队的回归,以凝聚优势兵力一举消灭红军这支最后的战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胜利的天平正慢慢向着蓝军的方向倾斜。 在蓝军混编舰队以及突击舰分队的前后夹击下,红军侵袭舰所组成的圆阵越来越薄了。 如此下去,只要再过一个小时,红军就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不过,那支奇袭舰队终究还是赶上了!只不过,预定中应该从蓝军突击舰队现在位置的侧后方出现的它们,不知为何却跑到了蓝军巡查舰队的身后。 并且在敌我双方皆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以雷霆万钩的攻势一举击垮了蓝军巡查舰队,替侵袭舰战斗编组解了围。 反应过来的蓝军混编舰队马上不顾一切的发动了攻击,不过它们的反应还是慢了一点,那被打到只剩下一支的侵袭舰战斗编组已经解散了圆阵,飞快了退到了友军的身后。 所以迎上着它们攻击的,是那支爪牙正锋的红军奇袭舰队。 事态的意外发展使得继续等待已经丧失了意义,红军的主力舰队和蓝军的主力舰队不约而同地对眼前的敌人发动了攻击。 只是数量上大致相当,并且弹药能源消耗也都差不多见底了的两支舰队之间,要分出胜负可能非常艰难。 这种情况下,副战场的成败就是决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关键因素了。 看起来,经过长时间战斗而疲惫乏力的蓝军混编舰队,似乎很难与养精蓄锐多时的红军奇袭舰队相抗衡。 而此刻,战场上也已经没有能动摇胜利天平的砝码了。 关于战斗的结果,似乎已经没有任何疑问。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用五级军用码加密后的命令同时出现在两支舰队最高指挥官的终端手环上。 “通令侵袭舰队,演戏中止!”五级,那是整个夏兰帝国中,只有一个人才有权的级别。 第二十四章 机雷 ?麟离开战场的时候,正好也是红军指挥官感到最困惑的时候。 原本预定中应该出现在蓝军主力舰队侧后方的奇袭舰队,在经过了漫长的时间后,竟然又回到了最初的位置。 虽然它们的回归也对战局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不过如果早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的话,那还不如最初就不要让这支舰队分离出去,这样的话胜利或者来得还要稍微轻松一点。 然而,关于这支奇袭舰队会至原路返回的原因,在没有和回归的奇袭舰队取得联系之前,红军指挥官是完全猜不出来的。 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天空他们现在对整体战局的了解或许还要胜过这位素翎翔士——毕竟,处在被千万机雷包围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可以猜到究竟是什么东西让那支奇袭舰队知难而退的。 “夏音,你确定这些……机雷,都是演习用的特制品吗?” 望着前方及后方似乎没有边际的机雷原,天空用尽可能平稳的语调向身旁的少女确认道。 “嗯,这些百分之百的是演习用的机雷。” 虽然是这么说,但夏音的表情却一点也没有轻松下来,并且如同天空所想象的一样,接下来这位公主说出的话让他彻底麻痹了对死亡的恐惧。 “只不过,对于交通艇薄弱的装甲来说,演习用的机雷与实战用的机雷在杀伤力上是完全一样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前者大概会让舰内的乘员多一点体验死亡的时间,而后者则不会提供这样的机会。” “……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我们应该期待这份可能降临的难得体验吗?” 天空惊讶地发现,面对随时可能遭遇的死亡,自己居然还有开玩笑的心情。 “要不要期待那是你的事情,我是不会干涉的。” 天空难得一见的幽默显然没有激起公主殿下的共鸣。 夏音用眼角的余光瞄了这位公爵长孙一眼,冷冷地说道:“不过,我是绝对不会回应你的这份期待的。” “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事实上,我也不怎么期待这种命运降临到我们的身上。” 天空摇摇头,露出了虚弱的苦笑。 “不过,我们到底是怎么平安无事地跑到机雷原中央的啊?”……………………事情要从这两只雏鸟离开主战场的时候开始说起。 凭着尚未经实战锤炼的军事素养以及一半以上的直觉,夏音很快就判断出红军奇袭舰队的侵攻位置,并且驾驭着?麟笔直地朝那块区域飞去。 在飞翔的过程中,夏音惊讶地发现原本应该是空旷宇域的沿途,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居然成了一片陨石带。 当然,对于技术精湛的她来说,要避开这些分布得并不算稠密的陨石实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事实上,从头到尾夏音都没有让任何一颗陨石靠近?麟零点五特诺码——这一诱发机雷启动的最短距离内。 因为身处战场的缘故,所以尽管夏音目前只是研修生,但还是保持了身为军人应有的警惕。 而这个时候的天空则在夏音的强硬要求下,讲起了自己的事情来。 在康定行星上生活的那些平凡而普通的日子,对于这位从未去到过大气层以下世界的群星之女来说,却是那么新鲜和奇特。 甚至,这位目前尚不善言辞的少年还成功地逗笑了她几次。 不过,如果不是与天空的闲聊分散了大部分注意力,聪慧的公主应该就能在踏入死亡之地前,注意到?麟周围的陨石已经变得不太自然的事实,而这两位根源氏族的幼芽也就不至于会如同现在般身陷绝境。 将这两位还差一步就踏入无底的死亡之渊的小小冒险者救起的,是一艘红军奇袭舰队的侵袭舰。 这支被红军指挥官寄予厚望的奇袭舰队,在沿预定路线前进不到一半的路程时就遭遇了数十次机雷的袭击。 虽然没有对奇袭舰队本身造成伤筋动骨程度的损害,但近百只侵袭舰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损伤,却是让人无法忽视的事实。 更何况,在前方还不知道有多少枚蓄势待发的机雷正虎视眈眈地等候着他们撞进去。 虽然不知道眼前这片辽阔壮观的机雷原从何而来——就算蓝军舰种全部是巡查舰,也不可能携带如此数量惊人的机雷——然而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位有常识的翔士都不会作出继续前进的选择。 因此,奇袭舰队的指挥官作出了沿原路返回的判断,这也是战场上出现那奇妙一幕的原因。 尽管奇袭舰队作出了返航的决定,但已经遭受损伤的近百艘战舰却没办法跟上同僚们的行动。 当然,在战机一闪即逝的战场上,整支舰队也不可能有慢慢等着它们跟上的余裕,所以只得让这些受损舰一边进行修理作业,一边慢慢跟上来。 当然,所有战舰的损伤程度及修理时间都是由智能核晶经由高度模拟计算出来的,所以和实战不会有太大出入。 本来这支理论上伤痕累累的部队,应该是毫发无伤地脱离这片机雷原的,不过在近百艘损伤的战舰中,却有那么一艘特别倒霉的侵袭舰。 说它倒霉是因为,在智能核晶的模拟数据中,仅仅被机雷爆炸时的余波扫过、连战舰舰体都没有破损的它,受到损伤的部位居然是置于重重保护下的动力中枢——这一司掌整艘战舰运作的至关重要的部位!对于这莫名其妙到让人无比郁闷的结果,这艘侵袭舰上的翔士们当然无法坦然接受,不过由于解除模拟状态的命令只能由旗舰统一下达,所以他们的愤怒也只有发泄在那个开发出这套诡异系统的天才家族身上。 由于动力中枢受损,因此在脱离机雷原的过程中,这艘侵袭舰的翔士们只得一边诅咒着艾纽霍嘉尔的名字,一边非常艰难的人工方式来控制战舰的前进——它那歪歪扭扭的前进路线让旁边的同僚们看得是心惊胆战。 已经有很多事实证明,在需要精度和准确性的工作上,人类的效率是远远及不上机械的。 而这一次,那艘侵袭舰上的翔士们显然也没有幸运到遇上例外。 在曲折中前进到距离地雷原的边缘大概还有七珐诺码的位置,也是整个机雷原里机雷散布最密集的区域时,这艘侵袭舰终于还是不小心擦到了一颗陨石上,而那颗伪装成陨石的机雷也在同一时间奋起而上,在光辉一瞬中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意外还不至于会让那两位根源氏族之芽注意到自己的眼前危机,不过问题在于被这枚机雷爆炸所诱发的潜伏在附近的其余机雷。 近千枚机雷在几乎同一时间全部启动,在虚空中划出或长或短的弧线,蜂拥着向这支被不幸同僚连累的倒霉舰队涌了过来。 然后,在一阵闪彻天地的壮丽光辉之后,这近百艘侵袭舰全部得到了极为难得的“彻底摧毁”判定。 至于那位始作蛹者,则在承受了如此众多的机雷,即使是威力大减的演习用机雷的攻击后,终于在不断震动中产生了实质性的损伤——他们的污水处理设备遭到了不可修复的破坏,以至于在回到帝都造舰厂大修之前,翔士们都得忍受双脚泡在有着奇异气味的某种**中的状况。 另一方面,就在数万人同时诅咒着艾纽霍嘉尔之名的这个时候,远在机雷原深处的两位少年少女也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脚边的无底死渊。 在发现自己正被数万枚机雷重重包围后,即使是镇静如夏音者也不禁变得脸色苍白。 至于天空,则是在夏音向他详细说明事情严重性之后才开始感到手足冰凉的。 “夏音,我们是不是就这样一动不动地呆着比较好一点啊?” 天空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既然机雷是触发式的武器,那么只要不进入它的攻击范围就不会有危险,而所谓的攻击范围嘛……至少可以确定一点,那就是目前他们并没有进入四周机。 雷的攻击范围中。 所以,保持目前的状况直至演习结束应该是最好的选择。 “的确是这样没错……” 夏音的脸上浮现出些许的犹豫。 “可是这么一来,我们偷偷溜出来事情不就暴露了吗?”拜托!这都是什么时候了?你还有空想这些东西啊!天空发出了一阵无力的呻吟。 “夏、夏音啊,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在可能降临的死亡与确定降临的伤害之间再三犹豫后,天空还是决定把中间站发生的一切告诉这位明显将自己的自尊心放在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的生命之前的少女。 “事实上,你……不,我们偷偷溜出来的这件事情,现在恐怕已经传遍帝都了……”在天空讲述事实期间,夏音的脸上一直呈现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表情,让少年不禁有种感觉,自己现在正在进行着某件与把炸药丢进火山口般的同等程度的危险和愚蠢的行为。 “……也就是说,我的计划从营救你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以失败告终的罗?” 因为事实的确是太富有冲击性,所以夏音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就如此问道。 “好像……是这样子的呢……” 天空心虚地承认到,并且在很短的时间内作好了再次被装进救生舱扔出舰外的觉悟。 不过,夏音的眼中却突然燃起了火焰。 那并非愤怒或者怒火般抽象的形容,而是这位公主的那原本青蓝色的瞳孔此时确确实实地呈现出和火焰一模一样的颜色。 “夏音,你的眼睛?” 尚不知道亚诺莱维涅家之基因符号“火瞳”,天空不禁大吃一惊。 “眼睛?” 感到疑惑的夏音暂时忘却了怒气,转头望向舰内某处光滑的墙壁。 在金属镜面的反光中,她看到一位有着耀眼的火红色双眸的美丽少女正看向自己。 “这是……火瞳!” 夏音表现出来的惊讶似乎还要超过天空。 每一个夏兰皇族成员都毫无疑问地拥有“火瞳”的基因符号,然而其正式觉醒的时间却根据个体不同而有很大的差异。 有的皇族在成长期就觉醒了火瞳,而有的人则直到进入稳定期才觉醒。 虽然仅仅是种基因符号的“火瞳”觉醒与否,并不会对当事人的体质或者能力有任何影响,不过亚诺莱维涅家的成员们却毫无理由的相信着“火瞳”的觉醒能带给他们巨大的影响,越早觉醒“火瞳”的人其未来就越值得期待。 而事实上,夏兰帝国的历代皇帝也确实大都是在成长期就觉醒了“火瞳”的人物。 不过,在其余根源氏族的成员看来,亚诺莱维涅家的这种片面性的认知完全是纯粹的结果论罢了。 “是火瞳,真正的火瞳啊……这么说来,我果然……”就像所有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一样,夏音也从一开始就相信自己能成为这个庞大帝国的统率者,只是到目前……不,应该说到刚才为止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一点罢了。 在偶然间得到了作为皇帝候选人的第一份证明后,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心情顿时变得非常愉快,不久前的那份沮丧和愤怒也早就被抛之云外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天空则是迷迷糊糊地看着少女不断变化的侧脸。 虽然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让这位高贵的少女变得如此兴奋,不过看样子自己似乎是逃过了一劫,于是他也松了口气。 ……………………“不幸总是在人们幸福的时候降临”,据说这句话是出自某个遥远的地上世界。 虽然就目前的状况而言,天空实在是幸福不到什么地方去,不过厄运还是突然降临到了这艘小小的交通艇上。 尽管陨石群中的陨石大都保持着同一个相对稳定的速度,不过其中也还是有一些固执的家伙坚持沿着自己的轨道穿行。 而在这部分陨石里,某种和陨石有着同样外观的人造星体占了很大的比例。 在两位根源氏族之幼芽为不同的理由而安心之时,不知不觉间?麟已经来到了机雷原中一片相当空旷的宇域。 按理说,在这种情况下受到机雷袭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了,但是舰内的那位少年却是这个宇宙中极少数同时得到了厄运之神与幸运之神的爱宠的人物,所以这千载难逢的奇遇还是发生在了他的身上。 一枚伪装成陨石的机雷在惯性的作用下,正沿着某条轨迹悠闲地漂动着。 突然间,一艘火红色的交通艇很不凑巧地拦在了它前进的道路上。 第二十五章 弃舰 “轰!”剧烈的震动伴随着舰体破裂时的哀鸣,在刹那间传遍了操舵室。 如果说之前被侵袭舰的束光炮击中时的体验只是一场小型的地震的话,那么这次机雷爆破而产生的震动给人的感觉大概就可以被称为行星碎裂了在那一阵如同天地翻覆般的冲击中,毫无心理准备的两人骤然不及下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害。 事实上,就算他们对将要到来的冲击有所准备,也不可能完全避免伤害。 毕竟在这次意外中,连他们赖以生存的?麟本身也遭受了不可修复的彻底损坏。 “嗯……”夏音勉强从刚才那阵短暂的眩晕中醒过来,然后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发现似乎除了腿部稍微有点动作不便之外,就再也没有其它伤势了。 而在如此猛烈的冲击中,居然只受了这么点轻伤,实在是不能不称之为奇迹。 “……天、天空,你还活着吗?”这个时候,夏音不由得非常庆幸自己没有在修补完毕后就立即把增压头盔取下来。 因为,即使被烟雾与强光遮挡了视线,她也可以非常清楚地感觉到人工重力的消失,以及操舵室里的空气现在正在迅速流失的事实。 “嗯、嗯,看起来似乎暂时还没有……呜!”这边,天空也刚从令人头晕脑胀的爆音中解放出来。 而由于舰内气压迅速下降的缘故,使得两人直接对话已经变得不可能了。 因此漂浮在半空中的天空只得勉强找到一个支撑点,然后就开始费力地调整着增压头盔上的通讯端口。 不过,随着他的动作,左肩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强烈冲击使得少年眼前一黑,失声叫了出来。 “天空!你受伤了吗?” 通讯器中传来夏音那惊慌失措的声音。 “……不,只是刚刚左手被金属碎片刺了一下,没什么大碍。” 就算告诉夏音自己左手受伤的事实,在目前的状况下她也不可能会有替自己处理伤势的余裕,因此天空隐瞒了自己的伤势。 “这样啊,那就好……” 增压头盔的另一头传来少女安心的呼吸,让少年一时间感动莫名。 “不过,夏音,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从刚才的情况看来,这艘交通艇好像受到了相当大的伤害。” 天空沿着舰内墙壁费力地移动到夏音旁边,故意用开朗的声音如此问道。 “嗯,从刚才其我就一直在联络智能核晶,不过完全没有回应……” 夏音露出沉痛的表情。 “如果是最坏的情况,那?麟的主智能核晶恐怕已经……”“没那个主智能核晶的话,会有什么影响吗?” 这是天空朴素的疑问。 “天空,你……”一瞬间夏音还以为这个天生没有紧张感的人又在开玩笑,因此不禁愤怒地耸起肩膀瞪了过去。 不过当她看到对方那莫名其妙的表情时,才明白自己是错怪了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 “呼,知道吗?天空。 在遇到你之前,我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银河中居然缺乏常识到这种程度的人类存在……” 夏音深深叹了口气,之前弥漫在舰内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紧张感开始缓缓褪去。 “对于舰船而言,主智能核晶就像人类的大脑般重要无比的部件。 如果没有它支援的话,这个操舵室一大半的设备都只能作为摆设存在……”“那岂不是很不妙?” 他好像开始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 “嗯,非常不妙。” 夏音重重地点头确认道。 “在主智能核晶损坏了的现在,操舵室这边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交通艇的手段。 嗯,如果动力中枢破坏不太严重的话,我们或者可以想办法通过手动方式让?麟动起来,不过如何连接上动力中枢又是个问题……对了,终端手环!” 夏音失声喊了出来。 虽然镶嵌在终端手环上的智能核晶和交通艇的主智能核晶比较,在机能上有着数个次元的差距。 不过在咨讯处理方面,前者至少还是在某种程度上代替主智能核晶的使用。 夏音开始飞快地操作着智能核晶,试图与舰内尚具备基本功能的探测设备建立起联系。 另一方面,因为左肩受伤的原因,天空在一直忍耐着那一股不断侵袭着自己神经的剧痛。 在脸色逐渐变得苍白的同时,额头上的冷汗也越来越多。 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会这么晕过去的他,开始向夏音搭起话。 “……怎么样?夏音,这艘交通舰还能修好吗?”“……我有一个好消息告诉你,天空。” 虽然嘴巴上是这么说,但夏音的脸上却一点也没有笑容,因此让天空顿时涌起了种很不好的预感。 “我们已经不用再去担心动力中枢的损坏了,甚至连引擎室是否完好也完全不必在意了……”“夏、夏音,你的意思该不会是……” 天空深吸了一口气,战战兢兢地问出了这个已经猜到大半答案的问题。 “嗯,刚才那枚机雷命中的似乎是?麟的后半部,所以我们那场爆炸中活了下来。” 夏音点点头,仿佛在确认他预感的准确性。 “不过作为交换,这艘交通舰的动力设备、能源储仓、甚至连生命维持装置都成了在那场爆炸中化成了宇宙的尘埃……现在,和这间操舵室相连的,仅仅只有还剩下一半的后舱了。” 这位公主用似乎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般的语调这么说道。 “既、既是说……” 天空恐惧地看向身后那扇似乎异常薄弱的气闸门。 “没错,那道气闸之后便是宇宙空间。” 夏音点点头,确认了他的推测。 可恶!为什么只有现在才和她这么契合?天空在心中大声怒吼着,然后一种让人感到极为不快的复杂感情突然出现在他的心中。 不安?恐惧?愤怒?抑或是……后悔?连天空自己也搞不清楚那极为强烈的不快感中究竟蕴含了哪些感情,或者其中一部分,或者是以上全部。 不过仅有一点他可以确认,那就是他绝对不甘心就这么接受眼前的状况。 “……也就是说,只要不打开那道气闸,我们就暂时是安全的吧?”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少年如此问道。 “这个嘛,直到增压头盔的氧气消耗殆尽为止,九十分钟内我们是安全的。” 少女依旧是用毫无感情的声音回答着。 “你、你怎么能够这么冷静!” 天空不知不觉已经大吼了出来。 他愤愤不平地看着夏音,仿佛要用目光看穿她一样。 “冷静?这是目前情况下理所当然的对应吧?” 夏音一挑眉毛,用强硬的视线将天空的目光盯了回去。 “还是说,如果我惊慌失措会比较好一点吗?”“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嗯,公爵长孙阁下?” 夏音的提问异常尖锐,看起来?麟的损坏也让她积累了不少的怒气。 这个时候,天空则是陷入了短暂的迷惑中。 为什么自己刚才会那么激动呢?是因为这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到恐惧了吗?不,不对!让我不甘心的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感到恐惧的事实。 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期待着这位高贵的公主变得和自己一样狼狈啊……“抱歉,夏音,我太激动了。” 明白了自己的心魔后,天空对身旁的少女深深地低下了头。 “……这是我要说的话,天空。” 夏音沉默地看着少年那罕见的黑头。 过了好一阵子,从她的口中漏出无力的叹息。 “抱歉,虽然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想脱困的办法,但却怎么样也想不出来……天空,我承诺过要对你的生命负责任,不过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实现这个诺言了,请原谅我。” “嗯?” 一愣之后,天空随即感到自己的情绪再度沸腾起来。 不光是因为自己仅仅十六岁的人生即将走到尽头的事实,他的愤怒更多的是源自这位本应成为自己希望的少女却如此轻易放弃希望的事实。 “拜托!夏音,我可是一点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啊!”“……” 对天空的责难,这位公主以沉默对应。 “夏音,你!” 看到这个样子的她,天空终于忍不住就要开始骂人起来。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件自眼前飘过的东西吸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关押着之前那只被捉住的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笼子。 此刻,由于舰内大气的完全流失,这只小小的动物亦开始了生命中最后的挣扎。 天空无言地看着这只被冠以根源氏族之名的老鼠,伸手把它捉住,然后放进了制服的口袋中。 由于口袋是双重锁扣设计,在口袋里面还有与制服内部连接的孔洞,所以当天空打开制服内部的通孔,让全靠增压头盔维持的小小大气循环将口袋也囊括进来的时候,那只原本挣扎不休的艾纽霍嘉尔之鼠也慢慢变得安静下来了。 “天空!你在干什么?” 不过,夏音好像没有办法接受他的行为。 “干什么……一看不就知道了吗?”“可是氧气……”“有什么关系?反正九十分钟和八十五分钟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你怎么能如此轻率地对待自己的生命!” 连夏音自己都没有发觉,这位骄傲的公主还是第一次如此真心地为某个人而感到愤怒。 “那是我要说的话吧!” 天空终于忍不住大喊了出来,而这也是他第一次正面对抗这位强势的少女。 “轻率对待自己生命的人不是我,而是你!”“我还没有放弃!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所以,你也不要放弃啊!夏音,我们一定会得救的,绝对!”夏音呆呆地看着眼前激昂愤慨的身影,才初次了解到自己原来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坚强,以及眼前这个人并不像看起来那么脆弱的事实。 “嗯,天空,你说得没错,现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 不愧是流着亚诺莱维涅家的刚猛之血的人物,夏音几乎是立刻就振作了起来,并且站起来用比以前更加骄傲的声音宣言道。 “我可是注定要登上青玉龙座的人物,如果连这种程度的危机都无法克服的话,那岂不是会让人笑死!”“没错,就是这种气势!” 天空的心情也跟着高昂了起来,左肩不断传来的痛楚似乎也在骤然间减弱了许多。 “一定会有办法的!天空,帮帮我!” 夏音踢了一下墙壁,借助反作用力在空中轻盈地滑动,然后开始仔细搜索起舰内的每一个角落来。 另一方面,天空却没有办法像少女这般熟练的在无重力空间中移动,所以他只得靠着墙壁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进。 “……总之,先去确认一下后舱究竟破坏到什么程度了吧?” 虽然心存恐惧,但出于上面的目的,天空还是慢慢靠近了气闸,透过上面的碳素结晶壁向外看了出去。 “那是……” 少年的眼睛一瞬间发出了耀眼的光芒,而下一刻他则用尽全力喊出了那位少女的名字。 “夏音!快过来!” 第二十六章 援救 接到来自帝国最高统治者,现任皇帝亚伦沙陛下的敕令后,激突中的两军便立即停止了攻击。 然而,由于之前那场史无前例的乱斗,使得双方舰队到现在都呈现出四分五裂的状态。 所以,在敕令中提到的两位尊贵特使到达斯诺德亚恒星域之前,红蓝两军皆忙于重整自军混乱不堪的阵型,以及统计之前的战斗数据。 只要有足够详实的数据,即使演习没有进行彻底,苍穹军的参谋部也可以根据它们推测出新型舰所具备的战斗能力——事实上,就算不用特意分析,只要参与这次演习的军士都不会再对侵袭舰的战斗力表示任何怀疑。 所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在机雷原中发生的那一场小小的爆炸。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从终端手环中调出那道敕令,米尔丁大提督反复阅读着。 “责令侵袭舰队,自敕令到达之时,立即中止演习及一切相关军事活动。 整编部队,待海特兰德公爵及菲恩伯德王到达后,纳入公爵指挥之下。” 嗯,居然连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和菲恩伯德王家当主都要来啊?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事情需要惊动这两位大人物的。 看着这道莫名其妙的敕令,米尔丁那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动着疑惑不解的视线,秀美的眉毛也因而皱了起来。 “阁下,我想……” 正当这位美丽的三叶翔士暂时迷失在沉思的迷宫中时,他的副官,雷利亚片翼翔士却露出了担忧的表情,提醒着长官。 “会不会是,因为我们擅自在演习中调用军研院未经测试的新型机雷,所以陛下才下令中止演习的。” “唔,应该不是……吧?” 米尔丁闻言愣了一下,随即就用不太有信心的语气否定着。 “虽然的确是基于军研院的委托,我军才使用那种新型机雷的。 不过巴纳斯阁下可是向我保证过的,说这件事已经得到最高监督大人的允许。” 那片令红军奇袭舰队无功而返的机雷原,其实并非蓝军演习舰队的预定配置,而是来自苍穹军的武器研究所——军研院的额外资源。 在巴纳斯伯爵,这位军研院最高负责人的强硬坚持下,米尔丁才不得不接受这种尚未经实战测试的新型兵器。 “原来是这样啊……” 雷利亚点点头,冷静地分析道:“不过据我所知,最初提出这种新型舰构想的人就是亚诺特大人。 作为侵袭舰之父,我认为他应该是不会同意这种破坏演习战力均衡的行为。” “可、可是巴纳斯确实是向我保证过的……” 米尔丁已经开始流冷汗了。 因战场上的无双勇猛而被冠以“深红之牙”异名的这位三叶翔士,在某一方面上却有着极其致命的缺点。 那双能够洞悉战场上任何陷阱的眼睛,却丝毫感觉不到那存在于战场之外的阴谋,也因此被人——主要是军研院的那些武器狂热份子——屡屡算计。 不过幸运的是,她的身边还有位在阴谋诡计上有着出色造诣的副官。 “最高监督……等等,巴纳斯阁下口中的最高监督,该不会其实是指的最高财政监督吧?” 雷利亚突然想到了另一个可能性,然后猛然醒悟了过来。 “嗯,在侵袭舰的演习中同时进行新型机雷的测试,的确是能节约下一笔相当庞大的开支……如果是格蕾斯大人的话,肯定是会同意的。” “难道……真是这样?”在三叶翔士那白皙的手掌上浮现出隐隐青筋,那支象征三叶翔士身份的银翼饰剑也在这位女性的愤怒之下被扭曲成了一个诡异的弧线。 然后下一刻,“深红之牙”的愤怒咆哮声响彻天宇。 “巴纳斯那家伙,居然又骗了我!”……………………根据最高统合监督的要求,不久之后的临时会议将在蓝军舰队的旗舰上进行。 因此,红军舰队的指挥官华德准提督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搭乘联络艇来到了重型巡查舰“红姬”上。 “您好,米尔丁大提督,之前的战斗辛苦了!”华德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而那几乎眯成一条的眼睛也充分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 虽然这位理论上的胜利者正非常努力地表现出胜利者应有的气概,不过那亢奋过头的表现却让人不由自主地联想起了“小人得志”这个词语。 这个事实让他身旁的副官,席瑞拉素翎翔士感到羞愧万分,她低垂着的头从来都没有抬起过。 “那里,久闻阁下善战之名。 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像是没有注意到这位后辈的态度般,米尔丁大提督淡然而有礼地回应了他的问候。 “嗯,您过奖了啊啊啊啊!” 华德的语调在末尾突然走高,脸上的表情也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 “对了,那两位大人还没有到吗?” 席瑞拉终于忍不住暗中踹了长官一脚,然后如此问道。 “啊,亚诺特大人和索尔斯殿下现在正搭乘联络艇赶过来,大概还有数分钟就将到达本舰。” 雷利亚微笑着回答了她的问题,不过那暧昧的目光显示出这位副官已经注意到同僚刚才采取的紧急行动。 “……话说回来,没想到最高统合监督大人会亲自过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吧?” 另一方面,终于从副官带来的伤害中重新振作起来的华德加入了谈话,这么问道。 “嗯,大概吧……” 如果了解内情的人,很容易就能听出三叶翔士的心虚。 “啊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还真不想和最高监督大人见面……” 完全不知道内情的华德则开始喃喃自语着。 “呃?” 在米尔丁感到好奇之前,旁边的舱门处传来了老公爵那充满惊奇的声音。 “哦,原来你是这么讨厌我啊,华德?”“老、老老老老师!” 片翼翔士当即打了个冷颤,然后飞快地调整表情,露出最最诚挚的笑容迎向了正走过来的亚诺特公爵。 “您、您这是在说哪里的话啊!老师。 对于我这个不成材的学生,您是那么细心的栽培……对此,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么可能会讨厌您呢?”“哦,可是我刚才明明听到你说‘还真不想和最高监督大人见面”的……” 老公爵的表情显得很是迷惑。 “那、那是……大概是您听错了,老师。” “是这样啊……” 暂时老公爵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然后他就转头对身旁的菲恩王感叹了起来。 “索尔斯殿下啊,看起来我真的是老了,听力居然出现这么大的问题……或者,我应该认真考虑一下向陛下申请退休的事情了。” “您、您这是在说哪里的话啊!老师。” 原本以开玩笑的心态看着两人交谈的菲恩王,听到最后一句时也马上被吓到了,急切地回答道:“那绝对不是您的听力问题。 事实上,我的耳朵也听到了相同的话。” “是吗?” 老公爵似乎依然感到迷惑,于是将目光投向了周围的人。 “嗯!确实如此!” 被他目光扫过的人都争先恐后地点头,好像害怕似乎迟一步就会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一般。 “大家都这么说哦,华德?” 当老公爵的目光再次回到曾经的学生身上时,这位片翼翔士已经开始冷汗淋漓,似乎马上就要摇摇欲坠了。 “……” 席瑞拉不忍心看下去,于是别过头注视着舰内的一角。 “咳!大人,您应该还有件更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吧?” 如果不心系未来当主安危的执事出言打断了现任当主的恶作剧,搞不好这次的经历会在那位不幸者的心灵中留下深刻的创伤也说不定。 “唔……的确实是有件很重要的事情。” 既然海特兰德家的影之当主都这么说了,老公爵也只好忍痛放弃了这极富趣味的消遣,开始向米尔丁等人讲述起那离奇的事态来。 “事实上,是我那位不肖孙子的事情……”……………………“这、这还真是……令人惊奇啊!” 听完了老公爵的讲述,即使是米尔丁这般百战磨练的勇者也不禁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不愧是海特兰德家族的后裔……” 席瑞拉也艰难地说道。 “哈,这个故事应该可以成为帝都平淡历史中最鲜艳的一页而流传后世吧?‘一个得到了厄运之神与幸运之神共同爱宠的少年的冒险传说’,倒是个很不错的主题……” 至于某个拥有强大恢复力的家伙,则在重新振作之后说出了这样的言语。 “……就连野性难驯的小女也轻易就接受了他。 看起来,这位少年似乎能给我们带来相当大大的惊喜啊!” 菲恩王也点头承认着,然后向老公爵建议道:“不过老师,我们还是先找到他们两人再说吧?”“说得也是。 米尔丁阁下,能借用一下你麾下的巡查舰吗?”只要确定了搜索目标舰船的通讯番号,凭着与之唯一对应的电波频率就可以很轻易地确认目标舰船的位置。 更何况,担任搜索任务的还是巡查舰,这一专门为索敌侦查而制造的军用舰。 因此,在亚诺特公爵的预测中,最多只需要三十分钟就应该能发现?麟的影迹。 “奇怪,居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发现。 难道那他们已经先回去了吗?”已经过了四十分钟,搜索舰队还是没有一点消息传来,感到不安的亚姬开始在室内来回走动起来。 “应该不会。 这可是她好不容易才策划好的阴谋,照小女的性格,不进行彻底的话她是不会甘心的。” 说这番话的时候,菲恩王的表情又像是骄傲又像是担忧。 “会不会是……公爵长孙阁下要求尽早返航呢?” 席瑞拉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意见。 “嗯,根据娅若莎的说法,在那两人的关系中,我的那位孙子好像处于彻底弱势的地位……” 老公爵苦笑着,语调异常凄凉。 “我想就算他作出这种请求,公主殿下置之不理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巨大吧?嗯,索尔斯?”“呃……” 菲恩王的冷汗顿时就冒出来了,不过还没等他想好如何回应时,外面便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亚诺特大人!索尔斯殿下!” 一直跑着过来的米尔丁甚至来不及调整呼吸,便大喊着两位关系者的名字。 “请原谅我不得不向你们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 觉悟到就算如何措辞也不会减少事实冲击性,因此米尔丁一口气将剩余的话全部说了出来。 “我们派出的巡查舰队在机雷原中发现了一艘交通艇的残骸。 目前,正在回收中。” 瞬间,所有人的脸色变得苍白一片。 ……………………此时,在一个狭窄的黑暗空间中,天空突然向躺在身旁的少女确认道:“夏音,你有没有觉得……刚才好像震动了一下啊?” 第二十七章 祈祷 如果有人打算对帝都有名的舰船进行一次排名的话,那么一艘被命名为“?麟”的交通舰将毫无疑问的被推到第一候选的位置。 之所以会如此,并非由于其为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坐舰,而是因为在过去的十年中,它一直独占着帝都环道上的最速传说,成为那些陶醉在无限速度中的灵魂所憧憬向往的目标,并被赋予了诸如“刹那之帝王”、“时光的坐骑”等众多称号。 不过,大部分人通常还是称它为“火红之?麟”。 现在,呈现在菲恩王眼前的这是一艘已经看不出完整形状的交通舰:舰身的一半已经无影无踪,断口处呈现出支离破碎的惨状,原本加诸于舰身上的那优雅中隐约透出粗旷气息的曲线,现在也彻底扭曲变形,留下的只是这艘交通舰在临终前痛苦挣扎的痕迹。 如果不是舰首还保留着那支独特的锐角,菲恩王宁死都不会相信这就是昔日那艘荣冠帝都的“火红之?麟”。 不过,一旦确认了这艘交通艇的真正身份,在丧舰之痛袭来之前,索尔斯最先感觉到的却是仿佛置身于万年冰河般的悲伤。 即使不用进行任何勘测,只要视觉还正常的人都知道,在交通艇被破坏得如此彻底的情况下,其中的乘员还能够生还的可能性其实已经微乎其微了。 而事实上,在最初的检测中确实没有发现这堆残骸内存在着任何生命反应。 “夏音……” 喃喃自语般地叫出了自己投入所有心力来培养和疼爱的女儿的名字,麻痹的大脑已经无法思考,菲恩王只是觉得全身冰凉。 而他的老师此刻的模样也不比他要好多少。 在看到?麟残骸的那一刻,老公爵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几十年。 痛苦与绝望的表情在他的脸上迅速蔓延开来,让这位帝国最后的羽翼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衰败的气息。 “怎么会这样……” 就好像双腿再也无法承担这份沉重的噩耗般,亚姬无力地跪坐在地板上。 空洞的眼神穿透了厚实的舰体,落到黯然无光的无尽虚空中。 在这种情况下,侍立在旁的两位上级翔士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米尔丁只是用悲伤的视线注视着两位根源氏族的幼芽最后搭乘的交通舰,?麟的残骸。 而华德,这位一向散漫的翔士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苍穹军翔士最标准的站姿。 舰内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空气中弥漫着让人窒息的紧张感。 所有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深陷在这无比深沉的悲哀中,无法自拔。 “阁下,有件事情……”虽然雷利亚已经尽可能的压低了声音,不过在这被痛苦所凝固的寂静空间中,他的声音却是那么的唐突而显眼,以至于除了那三位之外的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了他身上。 “有什么事情等一下再说。” 米尔丁压低了声音,不悦地说道。 “可是,我们发现了……” 雷利亚的样子似乎很焦急。 “我说了,不论有什么事情都等一下再说!” 米尔丁低声地咆哮着,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那是不行的!阁下。” 觉悟到如果不在这个时候讲出来的话,自己之后的下场肯定会非常凄惨,因此雷利亚一横心大喊了出来。 “我必须在现在就向你报告!”“嗯?” 片翼翔士那悲壮的觉悟终于惊动了三位沉浸在深沉悲哀中的根源氏族,老公爵勉强抬起头望向了这边。 “你!你……很好!雷利亚片翼翔士,我允许你报告!说吧!” 米尔丁狠狠地看着自己的副官,暴躁地说道。 “是!阁下,技术参谋在分析交通艇残骸时,在其内部发现一疑似逃生舱的筒状物。 而关于是否对其进一步进行勘测,请阁下判……”米尔丁的话没有说完,因为他已经被一跃而起的菲恩王抓住了衣领,并且在那股失控的力量下陷入了无法顺利呼吸的困境。 “你说的是真的吗?” 在亚诺莱维涅家族中,被公认拥有罕见的温厚性格的菲恩王,此刻却像一位真正地亚诺莱维涅家成员般,在暴动的情绪支配下作出了让人无法想象的激烈行动来。 “索尔斯,冷静下来!” 把雷利亚从即将窒息的困境中解救出来的是亚诺特公爵。 “你这像什么样子啊!即使事关两位帝国之光的生命,你也不能随便剥夺别人呼吸的自由吧?”老公爵又恢复了一向诙谐的语调,不过那双交握在一起,并且微微颤动的手却暴露出了他内心的无比激动。 “啊,抱歉。” 醒悟过来后的菲恩王马上就松开了手,退后几步对片翼翔士露出了歉意的笑容,然后转头看向了雷利亚的长官,以不容拒绝的语气拜托道:“大提督,请你马上下令翔士们对那个逃生舱进行勘测。 另外,拜托多准备一套增压服,我希望能亲自前去。” “没问题,我马上叫人准备两套增压服。 我也去!” 米尔丁迫不及待地对终端手环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等一下!”阻止那两人离开的是一个低沉但却异常有力的声音。 无法忽视声音之主人的威严,两位上级翔士只得停下脚步,转身望向最高统合监督。 “……老师,还有什么事情吗?” 虽然菲恩王的声音很轻柔,但却很容易让人感到他的急促。 “亚姬,” 老公爵就像没有听到索尔斯的问讯般,柔和的目光毫不停留地移到了旁边的女性身上,用诚挚的语气请求道:“你可以暂时回到‘雪月’上去吗?”“老师!” 即使是当主您的要求,唯独这件事情是不会答应的!亚姬透过眼神向老公爵传达了这样的讯息。 “虽然那孩子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夏兰人,不过他已经海特兰德家族的一员了。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们应该以适合根源氏族之继承者身份的礼节来迎接他才对。” 无视执事反抗的目光,老公爵自顾自地说着。 “本来应该是集齐全部的‘眷族’,在宫邸中举行一场盛大的欢迎会才对的。 不过现在大概没办法要求那么高了……”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我希望,至少身为‘眷族’一员的你,能以最正式的装扮来迎接他——海特兰德家的幼子的归来。 可以接受我的委托吗?”“……明白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愿意接受。” 亚姬点点头,接下了这个尚不知道会不会有机会开始的委托。 事实上,她倒是很体会到做出这种要求的老公爵的心情。 穿上正式礼服以迎接将要到来的家族的幼子,这种行为除了具有某种程度的象征意义之外,更多的是含有祈祷的意味。 “虽然我只和少主相处了很短的时间,不过在我看来,他是位懂得礼貌的好孩子。 所以,我相信他绝对不会作出这种让作好准备迎接他的亲人空等一场的无礼行为。” “是吗?那就好,快去吧!”听到这样的回答,老公爵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对亚姬挥挥手,然后转身向索尔斯两人走去。 ……………………在翔士们的努力下,随着一块块舰体的剥落,那个隐藏在?麟残骸中的逃生舱终于显露了身形。 那是一个直径约三米的圆形筒状物,尽管表面已经有了不少擦伤的痕迹,但至少外形上没有出现任何缺陷。 而在筒状物的顶端中央位置,有着一个以火红衬底、黄金为翼的纹章。 “没错,这就是‘雪月’遗失的那个澡……逃生舱。” 看到这个纹章,老公爵点头确认。 “也就是说,那两人现在……很有可能就在里面吗?” 菲恩王迟疑地问道。 其实只要简单地调查一下就能够知道问题的答案,但对是否马上揭开近在眼前的谜底而有所迷惑的,并非他一人。 “我想,还是不用马上开启舱门。 先连接上逃生舱的通讯端口,听听看里面是否有动静再说吧?” 一天之内承受了太多次的大喜大悲,老公爵发觉自己一向硬朗的神经现在已经呈现出极不稳定的状态。 如果开启舱门之后却发现……他实在是不敢想象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当然,菲恩王毫无意见地完全接受了这个建议。 看起来,这位父亲的神经也已经被女儿折磨到了濒临崩溃的地步。 技术参谋很快就连接上了逃生舱的通讯端口,然后把其中的信号投放到了舰内扩音器上。 最初的数十秒是一段令人惊心动魄的沉默,而当两位根源氏族的当主忍不住脸色再度发青的时候,扩音器中突然传出了少年和少女的声音。 “天空!我们到底还要在这里面呆多久?” 少女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不过配合上目前的情景,不禁让人生出一种无理取闹的感觉。 “就算你问我也……” 不管是谁大概也只能苦笑吧?这个时候,众人才对老公爵之前提到的,“在那两人的关系中,我的那位孙子好像处于彻底弱势的地位”这句话有了大致的体会。 “你是我部下,回答我的问题是你应尽的义务!天空。” 感觉越来越无理取闹了耶?包括老公爵在内的众人都将质疑的目光集中到了菲恩王脸上。 而这位原本就对自己的教育方式有所怀疑的父亲,现在更是彻底地失去了教育子女的信心。 “我说,夏音啊,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少年困惑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了出来。 “我没有生气!” 任何人都能够听出这句话中蕴含的怒气,大概是发觉了这一点,所以少女又补充道:“我只是觉得不满而已。” “不满?是因为?麟的事情吗?” 少年明知故问。 “难道还有其它的事情吗!” 少女怒火越来越旺盛了。 “可是那也没有办法啊!毕竟之前出现的一系列意外都不是我们所能预料的。 而且更重要是,我们两人可是都还活着啊!” 看起来,少年的心胸非常开阔。 “想想看,经历过一次机雷袭击的我们,现在居然还能有余裕去为交通舰的损失而不满,你不觉得应该对此心存感激吗?夏音。” “那只是……幸运,纯粹的幸运而已。 所以,就算逃过一劫也没有什么好骄傲的。” 少女固执地否定着少年的努力。 “可是如果没有这份幸运,我们现在大概已经化为银河中的星星了吧?不管怎么说,我是挺喜欢这份幸运的。” 少年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笑意。 “但是,看起来,成为夏兰人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啊……”即使是拥有无比强韧之神经的老公爵,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也忍不住动摇了一下,而其他的人则马上对帝国之翼的未来产生了深深的忧虑。 “天空,你……难道后悔成为夏兰人吗?” 少女有点迟疑地这么问道,声音中有着掩饰不住的不安与担忧。 “后悔?不,没这回事。” 少年淳厚的回答拯救了所有人的心情。 “虽然艾琉雅对我保证过我绝对不会对夏兰人的生活方式感到沉闷或无聊,不过我倒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它竟然会如此刺激就是了。” “你不喜欢这样?” 似乎很不放心的少女再一次确认到。 “嗯,这还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啊……” 少年沉默了一阵子,然后爽朗地回答道:“我大概不会讨厌这样的冒险。 不过,要我立刻喜欢上夏兰人的生活方式恐怕也很困难诶?。” “……你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 那股因丧舰之痛而产生的怒火似乎已经完全发泄了出来,少女现在又恢复了平稳的语调。 之后两人便没有再继续说话了。 不过即使是在逃生舱之外的众人也可以想象到,此刻在那小小的空间里弥漫着的,应该是一种温馨而安详的气氛。 而感受到这种气氛的他们,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第二十八章 羽翼 二 两位根源氏族的幼芽尚未发现自己已经获救的事实,继续在狭小的救生舱中期待着救援。 他们的长辈们虽然近在咫尺,但对于是否现在就将这两人放出来这件事却有所迟疑。 毕竟,这两位注定会对帝国未来有着深远影响的人物,现在可是正处于极为微妙的关键时刻。 倘若一切顺利的话,缔结了最初羁绊的这两人,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与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今后将毫无疑问成为帝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并为这个年轻的帝国带来崭新的未来。 然而,如果因为他人不谨慎的行为而使得这段有着无限可能性的关系无法继续发展下去的话,那就是一场令人痛心疾首的悲剧了。 正因为如此,感觉到自己或许正在目睹某个传说之开始的众人,皆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说话的音量,好似害怕惊动那两位一般。 “总觉得现在去打扰他们好像很不合适啊……” 米尔丁苦笑着,将众人的疑虑说了出来。 “嗯,的确是不太合适。” 菲恩王对正在进行舰体分解作业的翔士打了个手势,让他们都暂时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老师,我觉得让他们就这样再呆一阵子会更好一些,你看呢?”“你这可以算是犯规行为哦,菲恩王殿下。” 老公爵用严厉的表情注视着索尔斯,不过眼睛中却全是笑意。 必须说明的是,海特兰德家族之所以会被称为帝国之翼,除了因为从这个家族中诞生过无数堪称帝国之中流砥柱的人物外,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原因。 在夏兰人的词汇中,是没有“结婚”这个词语的。 当然,与“结婚”相应的“妻子”或“丈夫”之类的词语也不存在于夏兰人的词典中。 不过,他们也还是有着与地上世界的“婚礼”类似的神圣仪式。 并且,在仪式之后伴侣们也会缔结相应的关系。 虽然这种关系并不付诸法律,也没有任何强制力,但会轻易背弃这份关系的夏兰人,在帝国建立至今的悠久时光中还不曾出现过。 然后,缔结了这份关系的夏兰人,就能够用一个庄严神圣而浪漫温馨的词汇来称呼自己的伴侣了。 这个词就是,羽翼。 对普通的夏兰人来说,在没有找到自己的羽翼之前,是不能被视为独当一面的人物的。 而对于统率帝国数千亿人口的皇帝来说,羽翼的存在则更是重要足以动摇其帝位的程度。 事实上,历代皇帝也皆是拥有无比强健之羽翼的人物。 只不过,这些成为帝国皇帝之羽翼的人中,绝大部分都拥有海特兰德的姓氏。 所以,这个家族才被人们称为帝国之翼。 不知道是结果造成了原因,还是原因得出了结果,总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要想登上青玉龙座,就要先得到海特兰德的羽翼”这样先入为主的观念竟然在亚诺莱维涅一族中流传开来。 而到了后来,四大王家的年轻一代们在为帝位展开竞争的同时,往往也开始争夺海特兰德家族中尚未有伴侣的,和还没有来得及开溜的羽翼。 不过,因为海特兰德家族人丁及其稀少的缘故,所以有时候对帝国之翼争夺,其惨烈状况还犹在帝位之上(嗯,搞不好这也是海特兰德家族的成员如此酷爱自由的原因之一,被逼的)。 在现任海特兰德家当主的情况来说,有先见之明的老公爵甚至在成长期一结束就找到了自己的伴侣,因而得以躲过那场可以预见血雨腥风。 至于艾琉雅,则是幸运地诞生在前代皇帝刚刚让位之后,所以也避过了一场刀兵之祸——虽然最后还是落入了某位恶德商人的手中。 然而,对于那位不幸沦落到翼之继承者的位置上的少年来说,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他很有可能面对一场史无前例的翼之争夺战……嗯,作为唯一的奖品。 要知道,在亚诺莱维涅家的新生代中,和他同辈的皇帝候选可是有七个人。 所以,菲恩王现在的行为是有那么一点偏袒女儿的意思。 “嗯,或许是会被人这么误解……” 很罕见的,索尔斯露出一种类似猎人正将猎物诱入陷阱时的狡猾眼神。 “不过,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强迫那位少年去做什么事情,不是吗?”听到这番话,老公爵惊奇地瞪大了眼睛。 “……真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你口中说出来啊,索尔斯。 研修生时代的你可是那么淳朴的。” “这个嘛,和娅若莎的相遇也让我学到了不少的东西啊……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也许还得感谢我那位顽强抵抗的岳父大人。” “娅若莎大人的父亲吗?等等,我好像听说过他的事情,的确是在……索尔斯,你的岳父该不会就是不久前我们经过检查站时,那位不断打出奇妙讯号的检察官吧?”老公爵回想起,不久之前当他们搭乘的交通舰穿过帝都艾法霍尔至斯诺德亚恒星域的风道的时候,那个检查站突然打出的表示强烈谴责的讯号。 “嗯,可以肯定,我家的这只雏鸟在经过检查站前肯定没有遵守应有的礼仪就是了……” 作为放纵的源头,索尔斯苦笑着。 “不过对我们一族而言,这也不算是缺点。” “嗯,的确是这样。” 老公爵点点头,承认了这番话。 “对于亚诺莱维涅家的成员来说,在无尽虚空中尽情翱翔是犹如地上世界的毒品般无法抗拒的**……不过我怎么觉得,这种特征在菲恩伯德家的身上体现得更加明显啊?”“……唔,也不完全是这样吧,老师。 至少在其他夏兰人中,偶尔也还是会有比我们更着迷飞翔的人出现,就好像之前那位翔士一样。” “哦,你是说那个不小心用尽了联络艇的燃料,现在漂浮在第一层环入口附近的倒霉家伙?”“是的,虽然岳父大人要求我们暂时不要去救援他,但作为这件事一半的责任者,我还是觉得有点抱歉啊……”说到这里,菲恩王微皱起了眉头。 就算不用特意询问,他也可以猜到到底是哪位人物让那位不幸的翔士陷入如此境地的。 这位年轻的父亲一方面为阳麟的成绩感到骄傲的同时,另一方面又不得不为女儿性格忧心起来。 “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索尔斯。” 老公爵轻易就看透了学生的想法,安慰道:“如果我的这位孙子就这么不幸成了菲恩伯德之翼的话,那他肯定会对我们公主殿下的性格产生很好的影响。 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嗯,希望如此吧。” 菲恩王的脸上呈现出喜忧参半的表情。 就像在为自己已经被完全否认的教育才能默哀一般,他深深地叹了口气。 “呼,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打算将夏音介绍给公爵长孙阁下认识,不过老实说,我做梦都想到他们两人居然会在那种情况下相遇,并且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亲密到这种程度……”这就是菲恩王的过度忧虑了。 虽然这位第一公主和公爵长孙的确是有着某方面的默契,并且夏音也确实对天空抱持着了一定程度的信赖,不过若要把这种关系称为亲密的话,那还是有点勉强。 毕竟,所谓的“亲密”并非单方面就能达成的关系,就算其中一方有这样的想法,若另一方没有作出回应的话,那最多也只能称为“信赖”而已。 而对于这位被不幸之手一再翻弄的少年来说,那位高高在上的少女更像是某种需要敬畏的存在。 至少在目前,天空是没有办法克服这层心理障碍,将那位群星之公主看成普通朋友看待的。 “是啊,就算说出去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吧?” 似乎触动了心中某些悲愤的回忆,老公爵也露出了苦笑。 “不过当初,我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艾琉雅居然会跟那家伙私奔就是了……”在骤然之间激起的共鸣中,这两位年龄相差了近一个世代的男子对望了一眼,然后同时深深叹了口气。 ……………………在安静得让人几乎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狭小空间中,少年和少女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以谈话来对应被无尽虚空包围所带来的孤寂感。 一个是诞生在受古老文明加护的地上世界,另一个则是从出生起就在群星世界中翱翔,身份背景完全不同的两人之间有着太多让彼此惊奇的事物。 “天空,你的意思是……在你故乡的那颗星球上,人们都是用动物作为代步工具的?” 夏音瞪大眼睛,惊奇地问道。 虽然天空已经尽可能地向这位从未下到过大气层以下空间的公主描述“马”为何物,但第一次听说动物还可以用作为交通工具的夏音,头脑中首先浮现的却是一群艾纽霍嘉尔之鼠拉着一艘交通艇在云海上飞奔的诡异图像。 “嗯,也可以这么说。” 天空困惑地挠了挠头发。 “不过不是什么动物都能够担任这类任务的。 最方便、最广泛的当然是马,也有追求个性而让牛成为坐骑的人。” “牛?” 那又是什么?夏音的疑惑更深了。 “这个嘛……夏音,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带你到康定去,你一看就会明白的。” 最后,天空不得不放弃了让这位少女理解故乡文化的念头。 “是这样啊……嗯,那就说定了,天空。” 夏音沉思了一下,和天空做了约定。 “对了,那个时候我还可以招待你去白鹤楼尝一尝康定的美食。 那是承州星系中最有名的餐厅,不但有其它地方绝对吃不到的美味佳肴,其中的自酿酒更是……”天空热切地提议着,却没有发觉到在不知不觉中自己的思考模式已经开始接近“那个人”的事实。 “餐厅的话,帝都也有。” 夏音眨眨眼睛,打断了天空的炫耀。 “在帝都第三层轨道上的皇家餐厅‘风雅’,那是我家名下的财产,里面的食物都有着高雅的品味。 等回到帝都后,我马上就可以招待你到那里去品尝一下夏兰的最高级料理。” “哦,那还真是令人期待!” 身为半个厨师的职业习惯让天空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随即,他挺起胸膛夸耀着。 “不过夏音,你应该想不到吧?在康定的白鹤楼中,我可是次席厨师哦!”“呃?” 这一次,夏音真的是吃了一惊,看向天空的目光中也多了一点尊敬的感情。 “这的确是令我感到惊讶,天空。 没想到你也拥有那种奇妙的技能。” 过去,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也曾经挑战过一次料理,不过那纯粹是一时心血**的念头,而受害者则是她的父亲,菲恩伯德王殿下。 至于挑战的结果嘛,几乎被彻底摧毁的王宫厨房,和不得不在治疗室中进行一次痛苦的洗胃作业的菲恩王,则让这位公主殿下彻底断绝了继续发展这方面兴趣的念头。 因此,在夏音的心目中,所有的厨师是某种类似神灵般神奇的存在。 在菲恩伯德王家宫殿中,她最尊敬的人除了父亲菲恩王殿下之外,就属那位地上人的料理长了。 “奇妙?你是这么认为的吗,夏音?” 天空突然用寓意深远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群星的公主。 “有什么奇怪的吗?” 夏音的回答则显得有些心虚。 从父亲那里继承过来的洞察人心的恐怖才能,使得天空轻易就看穿了这位尚不成熟的公主企图掩饰的东西。 然后,他的脸上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哦……好像是很有趣的回忆啊……”“闭嘴,天空。” 无奈之下,夏音只有板起脸如此命令道。 第二十九章 宠物 大概是由于还不太适应无重力空间的环境的缘故,所以天空在交谈中不时会像是在忍耐什么般地皱起眉头。 不过,夏音却非常喜欢现在的时间——能够与同龄人如此合契地交谈的机会,自童年结束后便不曾再降临到这位公主的身上。 在夏兰人的观念中,在无重力庭院中享受静静漂浮的乐趣,是被公认的最高级享受。 而如果这个时候身边还有自己的羽翼陪伴着的话,那简直就可以称为至高无上的幸福了。 虽然现在并非在无重力庭院中,而且身边的这个人也不是自己的羽翼,不过夏音却觉得自己似乎已经能够想象那种至福的时光了。 这么觉得的她,嘴角不禁浮现出温馨的笑意。 然而到了下一刻,这位公主的舒适心情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吱!吱吱!”破坏夏音难得的好心情的,是一只老鼠的欢鸣。 那只从缺氧所造成的短暂性昏厥中苏醒过来的艾纽霍嘉尔之鼠,此刻为了自己依旧生存的事实发出了充满喜悦的欢叫。 “天空!” 在愤怒与恐惧的双重冲击之下,这位公主将从容与优雅忘到了另一个次元,她愤怒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 “你还把这东西留着作什么!”“啊,抱歉,我都忘记了……” 天空一边说着完全没有诚意的话,一边从口袋里把那只艾纽霍嘉尔之鼠掏出来。 “救生舱里面有提供可以呼吸的大气,那也就没有必要让这只小家伙继续呆在我的口袋里了……夏音,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天空疑惑地看着那位已经将身体贴到救生舱对面墙壁的公主。 “我警告你,天空,不许把它放出来!否则……否则,我绝不原谅你!” 已经没有余裕去考虑究竟什么样的威胁对这个人才最有效,夏音用很不安的语调向天空作出了以上宣告。 “可是,继续让它呆在狭窄的口袋中不是很可怜吗?而且,就算放它出来,我想也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的……” 天空很努力地替这只和自己有着某种缘份的小动物争取着生存空间,并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当初被这位少女“捡到”的时候。 一时悲从中来,感慨万千。 “吱,吱吱!”似乎是因为感觉到了眼前这个人类对自己关心,更或者是由于之前被轻易捉住的体验让其体悟到这个人类是自己绝对不能违逆的存在,所以这只从未被人驯服过的艾纽霍嘉尔之鼠,竟然乖乖地趴在天空的手中,朝着他竖起毛茸茸的长尾巴,一阵猛摇。 “你看,它在向我示好诶!” 天空伸出手指逗弄着这只颇具灵性的小动物,而后者则毫不闪避的任其抚摸,甚至还伸出舌头舔着他的手指。 “怎么样,我就说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吧?”“……天空,看来你除了厨师的才能之外,还有驯兽师的天赋啊……” 夏音用复杂的目光看着一人一鼠的和睦相处,突然觉得有点郁闷。 “对了,夏音,听说夏兰人有时也会把宠物带上舰船饲养,你真的确定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不是你父亲的宠物吗?”“绝对不是!” 夏音再度用斩钉截铁地语气断然否定着,并且内容更加激进。 “如果父亲是会养这种东西的恶趣味的家伙,那我早就跟他断绝关系了!”“也就是说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还是自由的哦?”少年的眼中开始闪动着趣味盎然的目光,而少女却突然觉得一阵恶寒袭来,并且头脑中开始浮现出一个极为恶劣的预感。 “……你该不会是正在想着什么奇怪的事情吧?”“嗯,我打算喂养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 天空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点头承认了夏音的猜测。 “天空!你!”大概是心理上有了倚仗的缘故,这一次天空没有被公主吓到——至少在表面上如此。 在头脑中急速搜索一番之后,少年发觉自己实在是想不出什么高雅名字,于是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少女。 “……说起来,夏兰人一般会为宠物取什么名字呢?”“哼!”虽然感受到了天空那期待的目光,不过内心正因为愤怒而翻腾不已的夏音,发出一个重重的鼻音后就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个讨厌的家伙了。 “……没办法。 小家伙,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旺财了。” 叹了口气,天空选择了在康定行星上最为普及的宠物名作为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今后的名字。 “明白了吗,旺财?”“吱吱!” 大概是巧合吧?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精神抖擞地回应着。 这家伙难道真的听懂了我的话?天空疑惑地注视着手中的宇宙老鼠。 嘛,反正我也听不懂它的话,姑且就当作答应了吧。 于是,这只注定会名垂青史的艾纽霍嘉尔之鼠,在主人的懒惰下便暂时被赋予了如此庸俗的名字。 而一旁的公主殿下虽然有这个意愿和能力阻止这场历史悲剧的发生,不过没有能克服自己心魔的她终究还是没有发挥这份影响力。 “吱!” 突然间,这只被取名为“旺财”的艾纽霍嘉尔之鼠似乎发现了什么异状,它昂起头鼻尖轻微地颤动着。 “吱,吱吱!” 然后,它顺着天空的右手爬到了主人的肩膀上,并在左肩仔细嗅了一阵,接着就朝着这个狭小空间的另一个人类叫了起来,声音显得急促而高昂。 “这只老鼠……好像真的挺聪明的耶?” 就算是如何讨厌这种啮齿类动物,夏音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并且有了想更仔细观察一下它的念头。 不过,当这位公主发现随着自己的靠近,天空的表情却越来越慌张的时候,那对优美的娥眉不禁开始弯曲成为危险的弧线。 “……天空,你在隐瞒什么?”“呃?你、你在说什么啊?夏音,我又没有什么东西好隐瞒的……”“让我看一下。” “等、等一下……呜!”夏音开玩笑般地伸出手抓住天空的肩膀。 在这一瞬间,少年露出几近晕厥的表情,终于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你受伤了!”“嗯、嗯,好像是这样,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空试图挣脱夏音的手,并悄悄向后退去。 “给我躺下!”“哎……啊!”领悟到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公主,再也没有开玩笑的余裕。 无视天空的抵抗,夏音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直接让这个不安份的伤者迅速地躺在了地上,然后剥开少年的翔士制服,开始仔细检查伤势。 “这是……血!这么多!” 夏音一失手碰到了天空的伤口,让这位倒霉的少年再度接近了昏厥的界限。 “难道是被机雷袭击的那个时候?” 想到这里的时候,一种莫名而强烈的感情突然从这位亚诺莱维涅家的第一公主心中喷涌而出,火红色的怒意几乎是在一瞬间就染满了夏音的双瞳。 “竟然一直忍耐这么久……笨蛋!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 夏音像是无法容忍般地大吼了出来。 “不,我并没有……”就在天空要为自己分辨的时候,救生舱突然一阵猛烈晃动,接着从舱外传来似乎许多人惊慌失措的声音。 然后,等两人重新回平衡的时候,首先感到的便是重力的回归。 ……………………在海特兰德家的专属交通舰“雪月”上,有一个艾琉雅公爵长女特意为自己设计的房间。 里面的装饰当然极尽豪华,甚至就连存放衣物的柜子都有一个小型交通艇的货舱那么大。 由于公爵长女在离开家族之前将自己房间的使用权交给了自己最亲密的友人,所以现在亚姬就是这个房间的主人。 此刻,她正静静地站在一面银质的明镜般光滑地镜壁前,不过却对其中映出的自己视而不见。 “到底要以什么样子去见他啊……” 从二十分钟前亚姬便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不过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得出结论。 老公爵要求她以“眷族”最正式的装扮去迎接那位少年的归来,不过对“眷族”而言,所谓“最正式的装扮”却有两种,并且代表的意思在程度上有非常大的差异。 现在,亚姬就是为应该选择其中哪一种而烦恼着。 突然会想起了与那位少年在一起的短暂时间,像是为了确认自己的选择般,许许多多问题浮出来又消失掉。 他是我重要的人吗?——他是海特兰德家族重要的继承者,而我则是家族的执事……所以,是重要的人。 我愿意为他奉献生命吗?——他是帝国之翼最后的希望之光,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守住的存在……为此,我可以牺牲一切。 然后,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请允许我擅自进入您的未来,我的……主君。” 说出这番话时,亚姬的神情显得无限温柔。 随后,她轻轻拿起放置在左手边的服装,开始穿戴起来。 在正式着装之前,亚姬先脱下了现在身上所穿的普通礼服——为了不妨碍显露真正形态的“眷族”的自由活动,正式礼服包括内衣在内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 褪去内衣的亚姬身体显出柔美的曲线,而在她洁白的背部则有着两道奇妙的印记。 印记是黄金色的,呈现出对称八字的形状。 虽然应该是某种后天产物,不过却显得自然而和谐,就好像印记本身就是皮肤的一部分似的。 接着,亚姬开始穿内衣。 内衣和之前一样是用某种植物纤维制成的,虽然穿上去并不感觉更舒服一点,不过在内衣的背部却留着两道口子,在印记的位置。 穿好内衣后,亚姬又替自己选择了一件淡蓝色的素雅衬衣。 略显紧凑的衬衣在腰间束起,勾勒出一道极具**力的弧线。 当然,在衬衣的背部也留有两道口子。 然后,将这动人心魄的美态遮掩起来的,是一件如同新雪般纯白的长衣。 长衣的领口处镶嵌着红玉,而袖口则以蓝玉点缀。 在长衣的左胸位置用蓝色丝线绣着修尼雅家的家徽“蔷薇之盾”,而腰间的绸制饰带也呈现出和家徽一样的颜色。 在长衣的背后,也有着两道口子。 着装完毕后的亚姬站在镜壁前,打量着自己的仪态。 事实上,即使是帝都中最挑剔的美学家,也无法从她的装扮中找出哪怕一丝缺点来。 如果让那些贵公子们看到了这样的亚姬,海特兰德家族因独占这位美丽女性而承受的怨恨恐怕会立即增加一倍有余吧?“嗯,这样就可以了。” 最后端详了一下镜中的自己,亚姬露出满意的笑容。 然后,她就像要集中注意力似的闭上了眼睛。 很快,亚姬背部的那两道印记开始闪烁起来。 慢慢地,纯白色的光芒越来越亮,并且渐渐朝两边延伸了出去。 不久之后,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披上了一层纯白的光纱,而延伸到极限的光之翼则开始凝固,并渐渐实体化。 又过了数分钟,随着“啪”的一声脆响,已经凝固的光翼之壁化成片片白羽散落虚空。 而在那飞舞的白羽中,漂浮着一位拥有一对纯白羽翼的美丽女性。 第三十章 眷族 当着装完成后的亚姬再次来到演习舰队的旗舰上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环境的差异。 与三十分钟前她离开的时候相比,舰内平台上停着更多的联络艇,而从那些联络艇上下来的从士在通道间匆匆穿行着,舰内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这究竟是……” 亚姬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其中最多的竟然是腰间束着白色腰带的医疗班从士。 “难道是公子他!”被自己心中突然浮现的想法吓了一跳的亚姬,一把拉住某位刚好经过身边的从士,急切地问道:“有人受伤了吗?”“啊、啊,是!听说是海特兰德公爵长孙阁下被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攻击,现在重伤垂危。 我们是奉命从其它军舰上赶过来参与抢救的……”这位地上人出生的从士平常大概是那种喜欢散布谣言的家伙吧?在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的威压下,他马上将自己听到的、已经脱离事实的传闻再度扭曲后告诉了亚姬。 “公子受重伤了?”如果这位帝都第一执事还能保持平常一半的冷静的话,就足够让她判断出这句话的真实性。 不过,初闻噩耗的亚姬却是立刻就失去了方寸。 不顾自己还在军舰内的事实,这位“眷族”的一员舒展开背后的羽翼,惊世骇俗地在舰内通道上高速飞翔起来。 而那位有幸目睹这绝美瞬间的从士则是呆呆地愣在原地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位翔士过来拍拍他的肩膀才清醒过来。 “……长官,虽然我从认识你的时候起就知道了遗传工学的伟大,不过再怎么样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天使从那里面诞生出来……啊,我这一生大概已经没有遗憾了吧?”“嗯,能够有幸目睹‘翼之眷族’的真颜,你的确是可以安心地去了。” 那位翔士看着那几枚亚姬最初挥动羽翼时掉下的羽毛正从空中飘落,露出了极为感动的表情。 “那是忠诚的誓言,生涯的契约,是宇宙间最纯洁的白翼啊!说起来,已经多久没有看到这‘纯洁之翼’了啊——五十年?八十年?还是已经隔了一个世纪……喂!你在干什么?”“嘿嘿,还用问吗?这东西可是隔了一个世纪才出现的超珍贵物品耶!一定会有人愿意出高价收购的,所以趁现在……”“把它给我放下!那是、那是亚姬小姐的东西,不许你亵渎它!” 翔士气得手都在发抖。 “长官,你叫这么大声的话会把其他人引过来的……要不然这样吧,我们两人平分?”“……三七分!别忘了,我可是你的长官哦。” ……………………天空的身体现在处于异常亢奋的状态,这一点从他红得异常的脸色就可以看出来。 可恶!那些庸医!他在心中狠狠地咒骂着。 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就一股脑把那些造血剂啊、精力剂啊之类的东西统统注射进了自己身体,好像那些药品完全不要钱似的……虽然当时侥幸晕了过去,不过据说自己好像只晕过去了十秒钟不到……啊啊啊啊!如果早知道醒来后会是这么一个难受,那当初是绝对不会拒绝那针麻醉剂的。 少年觉得自己的大脑就好像是**裸地暴露在恒星辐射下的小行星,在无穷无尽的光与热下被炙烤得奄奄一息。 于是他不禁愤怒地将视线投向了那些造成他现在痛苦的罪魁祸首们。 “你说我那位孙子已经没有危险了?” 老公爵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从士长,再度确认着。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他现在的样子很不妥啊?你看,他正在看这边,而且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呃……” 面对苍穹军的最高统合监督、帝国根源氏族的当主,原为地缘之民的从士长是不可能不紧张的。 就在他犹豫是否坦白自己治疗失误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灵机一动说道:“报告长官,那是……造血剂的副作用。” “造血剂还有这种副作用啊?” 老公爵皱起眉头,显得不太相信。 “是!本来是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的,不过公子的体质似乎比普通人要高出一个水平,所以造血剂的效果也跟着提高到了会产生副作用的程度。” 觉悟到自己已经没有退路的从士长只得将谎话一路扯下去,并且开始在心中草拟起一份辞职报告兼悔过书来。 “但天空确实是流了很多血,甚至将内衣都染红了那么大一片。” 已经将腿部的伤处治疗完毕的夏音在父亲的陪伴下走了过来,与老公爵一起质疑这位从士长。 “那、那是……” 可怜的从士长现在终于明白到人类为什么会把诚实作为一项美德来推广了。 “事实上经过检测,公爵长孙阁下的衣物上所沾染的血迹,最少都已经凝固了三个小时以上,所以我们可以推算阁下的伤势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 在三位至尊人物的注视下,尽管脸上的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但他还是用慎重的语气如此报告着。 “怎么可能!那个时候,我亲眼看到他的伤口在流血的!” 公主那充满怀疑的视线让从士长更加确信了诚实的重要性。 “嗯,的确是这样的。” 菲恩王也站在了女儿这边。 “呃,这、这个啊,” 从士长一咬牙,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大概只能这么推测了——在公爵长孙阁下离开救生舱前,曾受到过某种冲击 ,以至于伤口再度裂开……”气氛几乎是立刻就冷了下来。 老公爵露出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想严肃起来又觉得滑稽的表情,而菲恩王则是像感到非常困扰似的皱起眉头、不断拨弄着头发。 “这么说,天空的伤口再度裂开,是我造成的吗?” 承受了两位父辈人物的视线,第一公主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她只是用生硬的语气向那位从士长如此确认道。 “这、这个……这个嘛……这个啊……” 倒霉的从士长在这短短的十分钟内把此前三十年人生中所遭受的惊吓全部温习了一遍。 “菲恩伯德家的莽撞女儿啊,你就不要再为难别人了吧?” 对于少年的遭遇深感愧疚的菲恩王出言拯救了从士长濒临崩溃的神经。 “勇敢的承担起自己的责任来,如何?”“……我知道了,父亲。” 低低地回答了菲恩王后,这位亚诺莱维涅家的勇猛公主就垂着肩膀,低头一步步向那个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看起来这次的旅行让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看着女儿显得失落的背影,菲恩王却反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以前我一直想教却教不会她的东西,公子阁下却轻易地就使她明白了过来……不愧是帝国之翼的继承者,这份才能的确实让人羡慕啊!”“索尔斯,那是因为你的教育方式错得太离谱的关系吧……”在两位父辈人物将再度对子女的教育问题而展开交流的前一刻,他们教育的对象却突然间陷入了一个极其复杂的状况。 “天空,抱歉,是我……” 害得你受伤——就在夏音还没来得及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的时候,上方空中却突然响起一声轻叱。 “住手!”两位根源氏族的幼芽循声抬头看向上方,见到的却是在漆黑星空的背景下,一位有着纯白羽翼的美丽女性优雅降落的身影。 “纯、纯洁之翼……” 在目睹到那一对纯白羽翼的时候,夏音显得非常吃惊。 “你是‘翼之眷族’!”……………………在夏兰人类帝国中,有十三个最有名气的家族,那就是十三根源氏族。 这十三个家族的光辉照耀了帝国一半以上的历史,不过在它们之外,也还是有不少富有盛名的名门氏族。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翼之眷族”。 严格的说来,“翼之眷族”并不能算在名门氏族中。 因为,它并非特指某一个家族,而是一群因为相同理由而诞生的家族的总称。 众所周知,海特兰德家族有着举世公认的最高教育才能,在帝国后来的新兴贵族中有着一半以上的家族是在海特兰德家的某位成员的影响下才发家起迹的。 在这些一半以上的新兴贵族中,有不少蒙受海特兰德家族巨大恩惠而情愿终身侍奉帝国之翼的家族存在。 虽然最开始这样的家族之有寥寥数家,不过随着帝国版图的不断扩大,新兴贵族的不断增加,立下誓言愿终身侍奉帝国之翼的家族也越来越多,在最鼎盛时期曾一度达到了二十三家。 为了向海特兰德家族表明自己的忠诚,同时也为了唤起侍奉同一家族的彼此的共鸣,这些家族便统一在自己后代的遗传因子上增加了除本家的基因符号之外的准基因符号,“纯洁之翼”。 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人们便开始将这些帝国之翼的从家称为“翼之眷族”。 在最近的百年间,由于本家海特兰德家族因其成员不断“逃亡”而逐渐衰弱,“翼之眷族”也不复以前的盛况。 到了亚诺特公爵这一代的时候,“翼之眷族”差不多已经成了传说中的事物了,被称为“纯洁之翼”的基因符号更是已经在帝都销声匿迹了近一个世纪,所以夏音在看到亚姬的白翼时才会显得那么惊讶。 ……………………“真是没有想到,亚姬居然把翅膀都露出来了啊……” 老公爵从那纯白的羽翼上收回了目光,脸上的表情既有激动又有惋惜,像是喃喃自语般地说道。 菲恩王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纯洁之翼”,虽然激动不过也还是能控制住情绪。 在听到老公爵的叹息后,他忍不住问道:“翅膀露出来,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当然有特别的含义。” 老公爵深深叹了口气,“那是完成‘翼之盟约’的祈求,是海特兰德家的先祖们与吾等眷族的约定,代表着忠诚的誓言,生涯的契约。 对吾等眷族而言,只有在自己认同的主君面前才会显露出那对羽翼,而能够看到那对羽翼的吾族之子将得到那位眷族一生一世、永不背弃的忠诚。” “是这样的吗?不过为什么老师你看起来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 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公爵话中那一丝掩藏不住的失落,菲恩王不禁打趣道。 “唉,就连身为当主的我在十五年中都没有一次看到过亚姬的翅膀,可是那位少年竟然一来就……” 老公爵皱起眉头,在他眼中那位少年的身影似乎正在和过去的某个人重叠。 “我现在的感觉,就好像又看到自己心爱的孩子突然跟着陌生人走了一样……到底为什么会这样呢?”“这是因为,老师,” 索尔斯的嘴角突然挂上了诡异的弧线,就像害怕会吓到老公爵似的,他轻声说道:“你已经是老头子了。” 第三十一章 争夺 “这、这到底是……”天空现在整个人可以说是正处在一种非现实的幻惑状态中。 其中一半的原因是刚才那些精力增强剂和造血剂的副作用,而另一半的原因则是眼前这对占据了他整个视野的纯白羽翼,以及这双纯白羽翼的主人,那位宛如女神般从天而降的美丽女性。 “难道是……天使吗?” 如果不是左腕的伤口隐隐传来的阵痛,少年大概就不会怀疑自己已经来到天堂的真实性。 “公子,您还好吗?” 轻柔的声音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就像一阵暖风拂面而过,又仿佛置身于新雪的温泉中,让人觉得舒畅无比。 “!” 如果不是对面那一道穿过羽翼的缝隙而来的怒意,少年大概就会一直这么愣下去。 天空一个哆嗦,迅速清醒了过来,然后才注意到这位如同雌鹰般展开羽翼将自己护在身后的女性,竟然让他依稀依稀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亚、亚姬小姐?”“是的,公子。 听说您受伤了,请问身体有什么地方不适吗?”白翼的天使回过头来,带着仿佛连灵魂也能温暖的微笑。 那张莫名温暖的娇颜,如今正透过一对如冬日艳阳般的眼瞳向天空释放出诚挚的关怀。 少年心中突然间涌起某种让人窒息的感动。 “亚、亚姬小姐,为、为什么你的样子……” 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激动,天空的脸涨红了起来,而且就连说话似乎也变成了一件异常困难的事情。 “啊,您指的是……这对翅膀吗?” 亚姬的脸上有着极为罕见的腼腆。 “嗯,我说的就是它们……” 天空极为好奇地看着那对纯白的羽翼。 不管从什么角度看,这都是一对真正的翅膀——难道夏兰人的遗传工学已经可以做到这种事情了吗?在莫名意志的支配下,天空直觉般地伸出手想去体验一下这对羽翼的真实感。 不料,就在他的手将要触碰到羽翼的前一秒,仿佛反映主人受到惊吓的心情般,那对白翼微微一颤之后就飞快地缩到了亚姬的背后。 “公、公子!” 海特兰德家的第一执事绯红着脸,就像抗议般呼唤着下一任当主的名字。 “抱、抱歉!”似乎刚刚才发觉自己所作所为的少年猛然缩回了手,不过接下来天空却不知道应该把手放在什么地方,于是他只好用手挠了挠头发,然后继续刚才的疑问。 “对了,亚姬小姐,这到底是……”“那是‘翼之眷族’的证明,被称为‘纯洁之翼’的基因符号。” 一个似乎强行压抑着某种怒火般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一位从刚才就始终被两人忽略的少女骄傲地走了过来。 “修尼雅执事,好久不见了。” 无视旁边天空略显不安的神情,夏音平静地向亚姬问候道。 八岁的时候夏音曾经去过一次海特兰德家族的“翼之宫邸”,那时候是她第一次见到修尼雅-彼-海勒-亚姬。 而在那之后的时间里,作为皇家一员的公主殿下在公众场合也见过多次这位作为海特兰德家族的代表而主宰了帝都半个社交界的女性。 只不过,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位某种程度上堪称“完美”的优雅女性竟然会是“翼之眷族”就是了。 “嗯,自从上次陛下的寿筵之后就已经……两年了吧?” 亚姬微笑着回应了公主的问候,同时不露痕迹地移动着身体,将天空掩在了背后。 “能够目睹殿下如此健康的成长,真是我等无尚的喜悦。” “哪里。 不过真是令人意外,没想到你竟然是‘翼之眷族’。” 夏音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从内到外都被“优雅”武装得毫无破绽的女性,内心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不过这种感情马上就被这位高傲的公主强行压了下去。 “但现在想起来,这倒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谢谢您的话,殿下。” 亚姬的脸上露出满足的微笑,然而夏音却发现自己的心情不知为何变得更差了。 “我听过有关‘纯洁之翼’的传闻。 这么说,你的翅膀……” 夏音转头看着了天空,迟疑着向亚姬确认道:“是因为这个人吗?”“嗯、嗯,是的,殿下。” 是虽然有些腼腆,但却毫不迟疑的回答。 正当天空为两位女性间哑谜般的对答感到疑惑不解的时候,却发现夏音的正看向自己的视线中突然燃起了火焰,于是他也跟着慌张了起来。 为什么又突然生气了啊?难道我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吗?不对啊,从刚才起我根本就没有做任何事情啊……还是说,是因为之前我做的某些事情?可是那应该已经……在天空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对于这位少女的畏惧慢慢开始朝着本能化的可悲方向发展。 不过,夏音很快就移开了视线,因此天空才没有继续慌乱下去。 然而下一刻,他又马上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 “天空,我必须向你道歉才行。” 夏音低着头,因此天空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从声音上却感觉不出这位少女平常的霸气。 “你的伤口会再次裂开,这都是因为我粗暴处置的缘故,请原谅我。” “什么嘛,原来是这样啊……” 迟钝到自以为了解全部事实的某人失声笑了出来。 “没关系的啦,夏音,这种伤势根本不算什么!在故乡的时候,我几乎每隔两天都要受这么一次小伤,所以已经很有抵抗力了……”如果不把时间列入判断标准之一的话,天空的话其实并不算谎话。 在康定行星的基础教育课上最初修行古代体术的时候,由于自己和练习对手都不能熟练掌握力道的轻重,所以基本上每隔两天这群少年都得到康疗院去报到一次,情况严重的甚至还得在那里小住一段时间。 而对于斗争心特别缺乏的天空来说,这种情况则一直持续到他练成内气、能够自己疗伤为止。 “……现在我已经能很熟练地调节内气来增加身体的恢复力,所以这点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你完全不用担心的,夏音。” 最后,少年以这句话作了总结。 “…………”尽管在夏兰人中也有那种喜欢刚猛勇壮之男性的女性存在,但就现在的情况而言,两位女性则是在感觉到少年希望展现的自己阳刚一面之前,就已经被他所描述的那充满“血腥”的童年给吓得呆住了。 “……原来地上世界竟然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 这位还不曾到过大气层以下空间的公主,从这时候起就坚定了自己要贯彻苍穹之民的生活方式到底的决心。 “……公子的童年竟然是这么悲惨……” 被彻底激发出母性本能的亚姬不知不觉就抱住了这位已经决心要守护其一生的少年。 “亚、亚姬小姐?” 天空的身体一下子绷紧。 这可是在最大胆的梦境中都没有出现过的现实啊!被一位如同女神般高贵优雅的女性所拥抱,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胸膛的温柔,充盈在鼻间的是宇宙间最最纯洁的芳香——一时间,天空甚至听见了来自遥远天际的圣歌合唱。 “我以这‘纯洁之翼’的荣耀发誓,从此以后绝对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您。” 亚姬将这位少年紧紧搂在怀中,同时她背后那对羽翼也再度展开,然后缓缓收拢,将少年的全身护在了那纯白的羽被中。 “所以啊,公子,请安心休息吧……”纯白的羽翼遮住了外界所有的声光,无限温柔的声音瓦解了少年的全部意志。 在这令人感到无比安适的温暖的黑暗中,少年突然涌起了强烈的倦意,然后就闭上了眼睛。 ……………………当天空带着幸福的笑容沉入安逸的睡眠中的时候,两名怀着十足的兴趣在旁边从头到尾观看了这难得一幕的男子觉得**结束,于是开始聊了起来。 “老师,我们就这么呆着行吗?” 菲恩王首先露出忧虑的表情,向老公爵确认道。 “为什么不行?” 老公爵则以一付事不关己的表情回应了他。 “连最重要的主角都已经谢幕了,难道我们这两个老头子还要跑过去助演吗?”“不,我只是觉得,” 果然还是怀恨在心啊……菲恩王摇头苦笑着,说道:“那边的两个人之间气氛很古怪的样子。 你不觉得吗,老师?”“好像真的是这样?g?” 老公爵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阵,同意了菲恩王的意见。 “简直就像是……一只还没有学会捕食的幼猫在努力和一只想守护幼子的禽鸟对峙……吧?”“嗯,这样形容的确很恰当。” 菲恩王强忍着要大笑出来的冲动,忧心忡忡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过万一双方战斗起来,恐怕都会受伤的啊。”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索尔斯。” 老公爵自信满满地说道。 “毕竟那只禽鸟是一只已经展开羽翼、磨利爪牙的雌鹰,而且为了保护幼子她肯定会奋力一战的。 所以,轮到亚姬受伤的机会应该是非常小的。” “嗯……说起来,对我家那只任意妄为的小野猫来说,就算受点伤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菲恩王沉吟了一下,如此判断着。 “哦,你这样的想法真让我感到高兴,菲恩伯德王殿下。 这样一来就还剩下三个王家了,我想海特兰德家的先祖们也应该会保佑那孩子,让他很简单地就得到自由吧?”老公爵指的,是流传在亚诺莱维涅家中的传说,也就是“要想登上青玉龙座,就要先得到海特兰德的羽翼”这个传说。 虽然每个海特兰德家的成员都对这种纯粹结果论的臆测骚之以鼻,不过他们却搞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亚诺莱维涅愿意去相信这个一看即知的谎言。 托这个谎言的缘故,几乎每一代海特兰德家的主要成员在成年之后都要痛苦地经受一次亚诺莱维涅四个王家的洗礼。 因此,老公爵才会衷心希望这样厄运不要再降临到海特兰德家最后的希望身上。 “不过在这里战败的话,可是会有损亚诺莱维涅的勇猛之名的。” 一提到有关传闻的事情,菲恩王就马上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索尔斯,你……好吧,既然这样,那这边会赌上‘翼之眷族’名誉来战斗的。” 既然事关家族的宿命,老公爵也开始变得意气用事了。 接着,两人就开始用目光互相角立起来。 总不能真的动用菲恩伯德王家的力量来帮助女儿争夺“帝国之翼”吧?先不说效果有多大,光是要瞒过其它三个王家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务……菲恩王皱着眉头思考了一阵子,然后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去干涉那三人的事情吧,老师?”“哦,只有今天吗?”“您说笑了,当然是从今以后啊。” 第三十二章 回归 上 在帝都艾法霍尔的最内层轨道上,也就是帝宫的周围,同时运行着五个庞大的人造星体。 它们是和帝宫诞生在同一时间的、帝国历史的悠久见证者。 在这五个庞大的人造星体中,依旧保留着古代巨舰时期外形的那个是被称为“帝国之翼”的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 至于另外四个造型各异的复合型人造建筑群,则分别是夏兰帝国四大王家的宫殿。 这四个王家分别是菲恩伯德王家、泰罗齐特王家、诺拉维亚王家以及若林迪斯王家。 四个宫殿的主人们构成了银河中最有名气的家族,那个统率人类世界中史无前例的庞大国度,夏兰人类帝国的皇族,亚诺莱维涅。 现在,那位因勇猛无双而在四大王家中声名远播的第一公主殿下,菲恩伯德王的长女,在结束了又一段惊心动魄的冒险之后,即将回归自己的宫殿。 “……” 夏音无言地凝视着那座在视野中正不断放大的宫殿,并且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嗯,果然在这里啊……” 一个温厚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就算不用回头她也知道,声音的主人就是眼前这座宫殿的主人,同时也是她的父亲,菲恩伯德王殿下索尔斯。 “说说看,吾之明珠,究竟是什么事情让你如此烦恼?”“父亲大人……” 公主转过身,注视着正向她走来的菲恩王。 “不要露出这种一点也不像你的表情啊,亚诺莱维涅的勇猛之心。” 看到眼前毫无霸气的女儿,索尔斯的心中却反而涌起一种类似窃喜的感情,但他却丝毫没有将这种心情表露出来。 “我又没有沮丧!” 夏音大声抗议道。 “我当然知道你没有沮丧,我的公主。” 菲恩王扬起一边的眉毛并浮现莞尔的表情。 “说起来,似乎每当你心情不好的时候,我都能在‘父亲’之后得到‘大人’的敬称呢,这可是个相当奇妙的现象啊……”“是、是这样的吗?” 夏兰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看到她这个样子,菲恩王却感到更加愉快了,于是他继续逗弄着女儿。 “难道,与海特兰德公爵长孙阁下的短暂分离让你如此痛苦,以至于连归家的喜悦都感觉不到了……”“父、父亲大人!” 夏音用比之前更大的声音打断了菲恩王的话。 然后,这位公主认真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似乎对这轻率的玩笑感到很生气。 “我和海特兰德公爵长孙阁下并没有亲密到那种程度!” 她是如此主张着。 “你也不用这么坚决地否认啊……” 索尔斯开始同情起那位不知道现在伤势如何的少年来了。 “身为一个开明的家长,我当然不会对女儿的思念有任何干涉的打算……嗯,虽然我认为恋爱对你来说还太早了一些,小女孩。” “是这样的吗?” 夏音以充满怀疑的目光看向父亲,然后用强硬的语气质疑着。 “而且,我并不认为现在适合开这样的玩笑,父亲。” “为什么不合适?” 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女儿眼中的怒气,菲恩王显得从容镇定,甚至嘴角依旧保持着最初的笑意。 “经历了那样九死一生的冒险,最珍爱的孩子却依旧能够平安地回到自己身边,甚至还毫发无伤,我还能有任何的不满吗?反而是要忽视这份如同奇迹般的喜悦,对来任何人来说恐怕都是很难做到的吧?”“可是,?麟它……”“嗯,这倒的确是蛮遗憾的。” 虽然是这么说,但菲恩王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任何痛惜的表情,或者说,开始变得没有任何表情。 “但,?麟的主人是我,所以为它悲伤的人,也只需要我一个人就够了……我的公主,你其实没有必要来分享这份的痛苦的。” “父亲,你还打算继续隐瞒吗?” 觉得父亲始终在“本命舰”的事情上欺骗自己的夏音,终于忍不住用强烈的语气向菲恩王质问着。 “隐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索尔斯诧异地看着女儿。 因为那表情完全不像是装出来的,所以夏音便把天空那时候的推测全部告诉了父亲。 “……原来如此。” 索尔斯听完之后,想要平复心情似的闭上眼睛,开始喃喃自语。 “真不愧是海特兰德家选定的继承者啊!即使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竟然也能拥有这份洞察人心的优秀才能。 看起来,即使是把振兴帝国之翼的希望寄托在那孩子的身上,也没有什么不妥……”暂时压下心中的万千感慨,菲恩王睁开一只眼睛看着女儿。 “所以呢?你就认定?麟是你的本命舰了吗?”“难道不是吗?”“嗯……算了,你已经是十六岁了,也是应该让你知道的时候了。” 更重要的是,就算继续隐瞒下去也已经没有什么乐趣了……菲恩王在心中点点头,第一次明确回答了女儿一直探求着的问题。 “?麟当然不是你的本命舰。 我的爱女哟,你的本命舰其实一直都安静地沉睡在菲恩伯德王家宫殿中某个最靠近你的地方。” “呃?父亲,你是说……” 夏音愕然地抬头看着父亲,正待追问的时候却突然感到地上传来的一阵轻微颤动。 “嗯,看样子我们已经到了。” 菲恩王长身而起,向女儿招呼道。 “走吧,幸运的宠儿哟,首先去向那些爱你的人们报声平安吧!”……………………对于夏兰的情侣们而言,因为关系到在两人爱情中诞生的孩子的归属问题,所以通常总是会有比较强势的一方的家族独占爱情果实的情况出现,而很少出现如同索尔斯和娅若莎这般双方平等的恋爱关系。 索尔斯和娅若莎共有两个孩子,一个是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夏音,而另一个则是娅若莎所属家族的次子,卡涅斯——一位继承了父亲温和性格、不过却略嫌软弱少年。 然而事实上,卡涅斯的软弱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其姐太过强硬的作风所造成的。 虽然夏音也意识到这一点,并且也已经非常努力地向这位异姓血亲表示出自己的好意,不过所起的效果除了让卡涅斯变得越来越畏惧她之外,就是让自己越来越缺乏是否能扮演好姐姐这个角色的信心了。 现在的情况也是这样。 本来卡涅斯是鼓起勇气微笑着正准备向她打招呼的,结果被刚从交通舰下来、还没有来得及调整心情的自己脸上严肃表情给吓到,结果就一溜烟地躲到了母亲的背后,不敢出来。 如此悲哀的反应,让自己连后悔的心情都生不出来,有的只是觉得无比郁闷。 “好久不见了,母亲。” 无奈的夏音只得先问候娅若莎,然后才带着温馨的笑容,用最轻柔的语气向胆怯的弟弟打招呼。 “卡涅斯,你也还好吗?”“嗯、嗯,好久不见了,王姐……大人。” “大人?” 夏音愕然了。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卡涅斯开始以“大人”来称呼自己的啊?这位公主感到一股沉重的悲哀,然后一段儿时记忆浮了上来——记忆中,似乎正是自己强硬要求卡涅斯如此称呼的样子——于是她的心情又再度低落了下去。 “哎呀哎呀,菲恩伯德王家的野猫之公主殿下,” 娅若莎着嘴唇,轻轻笑道。 “虽然不知道索尔斯是如何教导你王家的礼仪的,不过在我等普通士族家庭中,归家的孩子可是有一句必须要说的话哦!你不会不知道吧?”“我当然也有教过她!” 在娅若莎挑拨般的目光注视下,索尔斯愤愤不平地抗议着。 “而且那句话,就算在王家中也是最基本的礼仪!”“王姐,那句话是……呃!” 对父亲的教育方式持有严重不信任感的卡涅斯正打算提醒姐姐,不过却被娅若莎从后面拧了一下,露出吃痛的表情然后沉默了下来。 (呵呵,真是可怜啊,姐姐和母亲都是如此强硬的人物,卡涅斯的性格就算不想软弱也办不到啊……)“嗯……我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一股从心底里涌出来的感动让夏音迅速低下头去,因为她实在是没有自信能继续维持与她的公主身份相符的这份优雅了。 “欢迎你回来,浪荡女。” 菲恩王的声音中满是笑意。 “能够看到你平安归来,我真的很高兴,亲爱的宝贝。” 自从离开襁褓后,娅若莎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称呼过女儿了。 “王姐,能再次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卡涅斯则是率直地表示出了自己的喜悦之情。 然后,无言的温馨开始在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家庭里弥漫开来。 对于某些终身生活在大气层以下世界的历史学者来说,这大概是永远也无法想像的光景吧?只不过,这份平和很快就被那位企图在这个小小的家庭中重塑自己权威地位的某人破坏了。 “……话说回来,娅若莎,看起来你的教育方式也不怎么样嘛?”或者是因为有过亲身体验的缘故吧?伴侣的刚才小动作没有瞒过索尔斯的眼睛。 只见这位王殿下用力挑起单边眉毛,带着不满的表情质疑道:“卡涅斯的性格会变得软弱,大概有很大部分是你的原因吧?”“是吗?我还以为是因为继承了你那一部分优柔寡断的遗传因子的缘故呢?” 面对伴侣的质疑,娅若莎像是完全不为所动,至少在表面上看不出来。 “而且,竟然把继承了我美丽的小淑女教育得如此任意妄为……比较起来的话,至少身为教育者的资质,我可是比你要优秀得多,索尔斯。” “唔,会持有这种看法的人,我想或许只是极少中的极少数吧?” 索尔斯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意见。 “毕竟就算在亚诺莱维流家中,我精心培育的女儿也是被称作‘菲恩伯德之荣耀’的、年轻一辈中最优秀的人物。” “对我,和其它不幸正负责维持帝都正常持续的人们来说,菲恩伯德王家的这份荣耀却正好是我们烦恼的源头呢……” 一想到不久之前的那场几乎翻覆整个帝都的骚乱,以及不久之后她就会面对的艰苦卓绝的善后工作,这位通勤厅长便没有了再开玩笑的心情。 “就算是我拜托你吧,菲恩伯德王殿下。 我当然不会奢望这类骚乱会仅有一例——如果对菲恩伯德王家的幼子怀有这种天真的期待,身为王殿下的伴侣,我岂不是就显得太不知深浅了……” 娅若莎的脸上呈现出听天由命的悲壮表情,以呻吟般的语气祈求着。 “可是,至少在这种骚乱发生之前,请预先通知我一下吧!就算逃不了事后的善后工作,要至少让我躲过事前的惊心动魄吧!”“……抱歉。” 短暂的战争以某一方的彻底败北而宣告结束,索尔斯深深地垂下头,向爱侣举起了表示完全投降的白旗。 “母亲,这件事……真的这么严重吗?” 夏音有点被吓到的样子,不安地向娅若莎确认到。 “嗯……在这一刻前的二十四小时,大概会被称为‘史无前例的混沌之日’而载入帝国历史吧?” 虽然娅若莎也想尽可能地安慰女儿,不过考虑到马上就会降临到女儿身上的试练,所以这位母亲还是苦笑着将真相告诉了女儿。 “帝都交通完全中断二十四小时,还有新型舰的演习被迫中止,即使不用我说,你也应该能想到这是多么严重的事件吧,我的公主殿下?更何况我还听说……”说到这里娅若莎顿了一下,看向了索尔斯。 这位菲恩伯德王家当主苦笑着对她点点示意,于是她又继续说下去。 “亚诺莱维涅家已经决定召开十三议会,似乎打算对自己家族中年轻一辈的脱轨行为进行处理……”娅若莎后面的话夏音都没有听到了。 因为这位勇猛的公主脸色已经变得非常苍白,刚刚开朗起来的心情也骤然间被恐惧的乌云所笼罩。 第三十三章 回归 下 在菲恩伯德王家迎回自己那位翘家的放浪公主的同时,和它并行在同一轨道上的海特兰德家族也正准备着一场隆重的仪式,以迎接那位寄托着家族复兴之希望的幼子的归来。 在那艘呈现出巨大战舰形状的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上,现在正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此前,在帝都第一执事的执着坚持下,老公爵平生第一次动用了身为根源氏族之长的权力,要求帝宫的御用工程队重新修整自己那座因为平常很少有机会使用而荒废了不少空间的宫邸。 然后,在包括皇帝在内的所有关系者倾力支持下,这座原本略显颓废的宫邸,在仅仅十八个小时之后,就已经在壮观和美丽方面超过了过去任何时候的自己。 在御用工程队刚刚撤离的现在,这座宫邸里的众人又开始为仪式现场的装饰以及宴会中的菜肴而全力以赴。 欢迎仪式上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由帝宫总管直接负责调度,在供应上不存在任何问题,几乎每隔五分钟就会有一艘交通舰降落在宫邸内宽大的舰内平台上,然后从里面源源不断地运出食料和饰品。 甚至,就连这座宫邸尚来不及招募的服务人员,都在皇帝的授意下紧急调遣帝宫中的侍者来临时充当……而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迎接那位海特兰德家族的幼子,一位再平凡不过的地上少年。 就算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仅仅为了一场宴会而破格到如此程度的待遇,在帝国历史上也算得上是前所未有的。 如果那位当事人能够知道在自己即将前往到地方正在发生着的一切的话,大概会立刻感动得热泪盈眶吧?不过,考虑到那位少年的纯朴品性,所以在被感动得热泪盈眶之前先被吓晕的可能性或许还要更高一点。 现在,这位幸运的无知者正在和无穷无尽的植物纤维制品战斗着,精疲力竭的。 “唔……公子,你觉得这件上衣怎么样啊?” 亚姬拿在手中的是一套在边缘点缀着银线的纯白衬衣,比起之前以红玉镶边的那件要清爽许多,所以放在平时的话,天空应该会作出明确的选择。 “……” 然而此刻,他只是麻木并且机械地点着脑袋。 在之前长达五个小时的换装试验中,这位原本就对着装问题不甚在意的少年终于耗尽了所有的底力,开始全身僵硬、四肢发抖,跟着就无意识地进入了内息冥想状态。 反正,身旁这位迄今为止动作毫不见迟缓的、功力深不可测的女性,自然会将这大概没有终点的试验继续下去。 “……搭配起来效果还不错。 那么,再试试看其它的配合吧,公子。” 果然……在天空那昏沉的意识之海中,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接着就又归于了混沌。 ……………………“……嗯,就这样吧!公子,您可以睁开眼睛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如同天籁般的宣告终于降临到一直祈祷救赎的少年身上,将他从时间的囚笼中解放了出来。 “好了吗!” 天空喜出望外地睁开眼睛,然后一下子就愣住了。 在他前方不知什么时候竖起了一面很薄的金属壁。 此刻,在那光滑的镜面中,正映出一位陌生男子的形象。 那位男子的衣着以白色为主。 在点缀着银线的纯白衬衣外,是一件有着同样颜色的长袖外衣,长衣的袖口完全敞开,并且有着宽松而飘逸的流线,整件长衣一直垂到膝盖为止,并在腰部用一条束带扎起来,束带似乎是有白银精雕而成,在正中央镶嵌着一颗应该是有什么涵义的呈椭圆形状的黄玉。 在男子的额头位置有着一颗深青色的透明晶体,不过却似乎是镶嵌在一根头戴上的。 头带本身是接近于暗灰的银色,虽然外表上并没有任何细工,但天空却无法判断这份头带到底是由什么材料制成的。 因为头带就整体而言富有弹性并且相当柔软,不过接触皮肤的部份却带给他木质的触感。 天空原本有着一头漆黑的短发,现在则被头带束了起来,而因为他的发质相当柔软的缘故,没有被头带挡住的部份就自然地垂下来,然后向两边分开,露出了额头正中央的那颗深青色的透明晶体。 在呈现出四方形状的透明晶体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枚黄金打造的精巧翅膀,这代表着他乃以此“黄金之翼”为纹章的家族,“帝国之翼”海特兰德家族的一员。 镜中的男子就这么静静屹立着。 不论从什么角度看,他已经完全是位标准的帝国贵族了,甚至就算以贵族中的贵族、十三根源氏族的标准来评鉴,在外表上也绝对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缺陷。 如果,硬要说镜中的男子和夏兰人心目中的根源氏族形象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就只能从镜中的男子那并不修长的耳朵以及只能勉强称得上英俊的容貌上来作文章了吧?“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啊……”虽然天空理所应当地应该为亚姬这近乎神技的化妆术而惊讶震撼,但他首先感到的却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还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这个人耶?完全不能相信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少年歪着头,在记忆之原中苦苦寻觅着。 “嗯,就算艾琉雅公女看到阁下的样子,一定也会满意的。” 亚姬颇感自豪的说道。 艾琉雅?对了,是在饯别会上!天空突然会想起来了,那是在离开故乡康定时的那场饯别会上,他也曾被艾琉雅强迫打扮成了和现在类似的模样,只是那时的效果没有震撼到连本人都认不出来罢了。 “这么说,这个人果然是我啊……” 终于承认了事实的少年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金属壁上,现在他再怎么看都不觉着镜中的那个人是虚拟影像了。 “公子,我们走吧?” 亚姬那轻柔的声音在天空耳边响起。 “走……到哪里去啊?” 尽管已经对即将到来的事态发展有所预感,不过天空还是想尽可能的将痛苦的时间延后。 “您说笑了,当然是去欢迎仪式的现场啊,现在大家都在等候您的到来呢!” 就像对着自己那不愿乖乖就范的孩子,亚姬的脸上浮现出如同慈母般的神情。 “来吧,请跟着我。” 说完亚姬就转身迈出了脚步,而天空则是在原地发呆了几秒钟后才急忙跟上去的。 因为,就在亚姬转身的那一刻,那对纯白的羽翼无意间拂过了少年的脸。 那对翅膀,温暖而轻柔,并且有着一种莫名芬芳的气息,让少年的心跳顿时快了不少。 ……………………整修一新的海特兰德家的宫邸,现在已经显出了自它诞生一刻起最美丽的一面。 为欢迎仪式所作的准备工作也已经全部就绪,就算现在马上开始也没有任何问题。 所有人都在静静等候,等候那位传闻中同时得到厄运之神和幸运之神的眷顾的少年。 “……” 天空与亚姬并行在宫邸内通向大厅的回廊上,同时偷偷打量着四方。 从走下交通舰的时候起,直到现在他依旧不能相信,自己其实正置身于某座漂浮在宇宙空间中的人造建筑群内的事实。 因为四周的环境简直与他所熟悉的地上世界毫无区别。 用类似汉白玉般的石材精堆细砌而成的回廊,竟然宽大的足以让三辆马车并行的程度。 在回廊的两边每隔五米就会有两座人物的雕像,不论男女皆俊美异常,并且在没有摆放雕像的位置,还有人类的侍者穿插其间。 另天空感到惊讶的是,其中不仅看得到遗传体质为地上人的侍者,偶尔竟然还会有尖耳朵的夏兰人担任侍者。 当然,仅仅这些还不会让少年产生“这该不会其实就是哪颗行星的地上世界吧?”之类的疑惑,但问题是在回廊之外的地方。 一眼看去,首先吸聚人视线的,是一片就算出现在最绮丽的梦中也毫不失礼的巨大花田。 因为花田的主人秉持着不干涉(其实就是懒……)的原则,所以花田本身并没有人工斧凿的痕迹。 来自银河各地的奇花异草在这里自由生长着,异色花朵间不时还有小昆虫飞起。 然而,仔细观察了眼前这片欣欣向荣的自然风光后,天空却突然觉得非常郁闷。 诞生在地上世界并在那里生活了十六年的他,应该是比任何一位夏兰人都要接近大自然。 尽管天空并不奢望自己能够全部识别出花田中的植物种类,但他却发现光是那些昆虫竟然都有不少是自己叫不出名字的种类。 这个事实对于以故乡那与自然共生的文化引以为傲的少年说来,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大的打击。 这里真的是海特兰德家的宫邸吗?不会是哪颗行星的地上世界吧?还是说,海特兰德家的宫邸其实就是坐落在某颗行星的地上世界中的呢?胡思乱想的天空将视线抬高了一点。 在这块巨大花田的尽头,耸立着的是一片苍翠郁郁的树林。 如果不是背后的光壁此刻正倾泻出源于艾法霍尔恒星的光辉,天空大概很难估测出这片茂盛树林其实不到百米的纵深。 “公子?” 天空愣愣地看着回廊外的风景,不自觉地停住了脚步。 亚姬大概也能体会这位少主的心情,所以并没有催促,只是带着满足的笑容在旁边注视着他。 “亚姬姐,这座宫邸……究竟有多大啊?” 良久之后,天空发出了像是叹息般的问讯。 “这个嘛,以后公子会有充足的时间来慢慢体验的……” 亚姬抿着嘴笑道。 这位聪慧的女性并不打算把今后的乐趣勉强提到现在来享受。 “所以,现在我们还是尽快赶到大厅去吧?我想现在所有的眷族应该都到齐了,让他们继续再等下去实在是有点残酷呢。” “啊,抱歉!”之后两人便沿着回廊继续前进。 因为亚姬说了“尽快赶去”的话,所以天空还以为接下来的行程应该相当匆忙,但似乎并不是这样。 在之后的时间里,旁边这位美丽的女性却像是完全不着急的样子。 “啦,啦啦……”在白玉铺成的回廊上,亚姬哼着莫名的小调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进着,而背上那对羽翼就像反映主人心情似的,随着优美的旋律轻轻晃动。 那动作,显得如此地愉快,以至于让旁边的少年产生了种她马上就要跳起舞来的错觉。 现在的亚姬,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刚拿到某种新奇的玩具、正盘算应该怎样向伙伴们好好炫耀一番的孩童。 “亚姬姐,那个……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不是要赶时间的吗?天空疑惑地看着身边这位几乎可以用“雀跃”来形容的女性,迟疑着开口道。 “什么,公子?” 亚姬用歌唱般的语调回答道。 “呃……你的翅膀,看起来像真的一样诶?” 不知为何,话到口中却变成了这样。 “公子,它本来就是真的。” 亚姬停下了舞步,用略带不满的目光看着少年。 领悟到自己说错话了的少年跟着慌了起来,不过却与面对夏音的时候不一样——前者是出于愧疚,而后者则是源于恐惧。 “不,我的意思是……这对翅膀很美丽,嗯,而且……很奇妙。” 天空绞尽脑汁想弥补自己的错误。 “因为,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还没有它们,可第二次就有了,前后只相隔了不到一天的时间……实在是很奇妙啊!”“嗯……其实这对翅膀也并不完全是纯生物组织。” 亚姬露出了像觉得有些遗憾的表情。 “虽然构成羽翼的细胞的确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不过如果没有纳米机械的辅助的话,就算如何改造基因也是不可能达到这种效果的。” 亚姬口中的纳米机械指的是原来在她背部的那两道对称的金色印记,那其实是数以亿计的纳米机械集合体,其作用除了有复制宿主的细胞以构成那对羽翼外,同时也担负着传输羽翼与大脑间神经讯号的责任。 另外,亚姬能如此轻松自如的飞翔,也是由于纳米机械群分担了挥动羽翼所需的大部分能量的缘故。 “是这样啊……” 对于夏兰人所拥有这份将幻想具现化的科技力,天空不禁感到深深震撼,并且再次将视线集中在了那对纯白的羽翼上。 看到这个样子的天空,亚姬唇边突然浮现出调皮的弧线。 然后,那对纯白的羽翼悄然无息地展开,并将少年连同主人一起包裹了起来。 “怎么样,公子?这是真正的翅膀没错吧?”在一片轻柔的纯白包围下,天空又感觉到了那一股温暖的香薰,不过于之前那时候的安心沉眠不同,这一次他却是不禁心神荡漾起来。 第三十四章 祖父 在海特兰德家族的“翼之宫邸”中,初代当主按照其兴趣以地上世界的四季之景来命名了宫邸中的四个大厅,它们分别是:春蕾之间,夏蝉之间,秋枫之间和冬雪之间。 虽然每个大厅从大小到风格都迥然不同,但它们的区别还不仅如此——以四季之景来命名的这个四个大厅,同样也都具备了与它们的名字相符合的内部坏境。 也就是说,“春蕾之间”里四季温暖如春,而“夏蝉之间”则永远都是阳光普照,“秋枫之间”中时刻吹拂着令人舒畅的阵阵凉风,“冬雪之间”中则终年堆砌着不化的白雪。 事实上,之前两人通过的那条漫溢生机的回廊也属于“春蕾之间”的一部分。 因为在四个大厅中,“春蕾之间”是唯一不会对入场者的衣饰在保暖性或透气性上有特殊要求的,所以为了方便,历代海特兰德家当主都将这个大厅作为举行正式宴会的场所。 站在那扇铭刻着翼之纹章的大门前,天空感到心潮澎湃。 纵然到现在他心中依旧残留着些许不安,但少年侧头深深看了一眼身旁的女性,然后将手放到了那扇厚重的大门上。 大门应声开启了。 ……………………郁郁葱葱的苍翠森林,娇翠欲滴的嫩绿草地,清澈见底的潺潺溪流,以及晴朗无垠的天蓝苍穹,虽然天空中没有太阳的踪影,不过摇曳在大厅每个角落的,却是宛如朝阳晨曦般的和煦光线。 如此梦幻的美景即使是在自然美景最为“泛滥”的康定行星都甚为罕见,而如果有人说眼前这一切其实都是诞生在漂浮于大气层以上的虚空中的某座宫邸中的话,那些一生中大部分时间都生活生活在地上的人类恐怕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吧?甚至,包括一半的夏兰人在内,在没有亲眼目睹之前,都很难相信的这是诞生于同胞手中的神迹。 有着数千亿人口的庞大帝国,其中最富才华的家族,穷尽数百年的时间和精力,这才打造出了眼前的一切。 如果,如果说这眼前这片最高级别的自然“赝品”中还有那么一点人工斧凿的痕迹的话,那大概就只能指责那些耸立在原野中、直至天棚的石柱实在是太过方正了吧?石柱一共有七根,每根石柱皆有三人合抱的宽幅。 虽然只是用普通的青石砌成,但因为历经了相当悠久的岁月,所以给人一种沧桑古朴的肃然。 七根石柱分别排列在大厅的两侧,带来的则是压倒性的威严感。 在石柱的中部,则铭刻着形状各异的纹章。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会注意的所有铭刻于石柱上纹章,不论纹章的是有何种图案构成,在中央位置则一律有着一枚共同形状的羽翼——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是帝国中仅有少数家族有资格拥有的忠诚之徽章,代表着这个家族是代代侍奉“帝国之翼”海特兰德家族的从家,“翼之眷族”。 简直就像是神话中的场景。 事实上,就算随时从森林中飞出几只妖精也不会让人感到任何惊讶。 不过此刻,在被森林和溪流环绕的原野中,也确实是有着数十位如同妖精般美貌的生命。 “哎呀,看起来我们那位少主大人似乎很喜欢让人等待呢……” 一位有着藏青色发质的俊美男子用轻佻的语气如此抱怨道。 在他的背后耸立着一根参天石柱,上面铭刻着飞鸟和白云的纹章。 “这样说不太合适吧?亚伦公。” 在另一根铭刻着闪电与火的纹章的石柱下,一位有着黄金色双瞳的成熟女性以稳重的语调质疑着。 “我想公子阁下并非刻意让我等苦候,或许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吧?”“说起来,担任公子阁下随身侍从的人就是修尼雅家的‘纯洁之翼’吧?” 站在橄榄枝和白鸽的石柱之下的一位高挑男子,看向了另一根铭刻着蔷薇之盾的石柱,语气中充满了惊奇和笑意。 “负责统管这座宫邸的她,居然会关键时刻放下这份重大责任,去照顾相识才一天的陌生少年……对认真过头的那孩子而言,实在是叫人难以想象的选择呢。” “的确是这样……” 那位与女儿有着相似美貌的修尼雅当主只是无言的苦笑了一下。 “看起来,我们的少主大人似乎拥有着与‘那个人’同样的、**人心的魅力呢……是不是啊,劳伦斯特公?” 一位有着妖异紫发,让人很难分辨其性别的俊美女性感叹着。 若有若无的挪俞视线投向了对面那根剑与骏马的石柱的主人,而在她背后的石柱上则铭刻着荆刺与百合的纹章“哼,令人讨厌的血统!” 被称为劳伦斯特公的这位男子其实非常的年轻,全身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头昂然耸立的火红色短发。 此刻他则露出愤怒的表情,断然道:“我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承认!就算是艾琉雅公女的选择,但那个卑鄙家伙的孩子,绝不可能是拥有高贵品性的人类!让他继承帝国之翼,这种事情……”“闭嘴。” 一位银发红瞳的女性扫了他一眼,冷然道:“自己的无能不要推卸到无辜孩子的身上。” “拉凯希丝,你!” 劳伦斯特公顿时露出了像是受到巨大侮辱的表情,不过他的目光在一触到那双冷艳红瞳的时候,便不由自主地移到了这位女性上方的石柱上,那里铭刻着的是镰刀与十字的纹章。 于是,他只得将这满腔怒火强压了下去。 “咳!”在所有石柱正前方,那根铭刻着黄金之翼的石柱下,站着的是老公爵的身影。 这位海特兰德家族现任当主轻咳一下,大厅顿时恢复了宁静。 所有眷族都在望着这位帝国之翼的化身,等候他的发言。 “诸位眷族之长,我在这里再次感谢你们的前来。” 老公爵威严的声音响遍大厅。 “关于让那位少年成为帝国之翼的继承者这件事,我理解你们的疑惑——事实上,不久之前我也怀有同样的不安。 不过,这份不安在见到那位少年平安归来时便已然宣告终结。 他是艾琉雅所认同的孩子,本身有着源自大地的沉稳品性,并且还是得到了群星的祝福的人——他与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那场波澜壮阔的惊心动魄的冒险让我相信了这一点。” 听到这里,所有的眷族之长嘴角都有些微微上扬——除了劳伦斯特公之外。 公爵长孙与第一公主的盛大冒险在前几日就已传遍了帝都,人们在感慨亚诺莱维涅家又了出现一位勇猛公主的同时,也对那位随同公主一起冒险的勇敢少年涌起了深深的敬意。 不论如何,他可是凭着一个逃生舱就跟上了“火红之?麟”,然后安然穿越方圆数千鲁诺码的机雷原,并且在千钩一发之际拯救公主脱险的传奇般人物,哪怕用“忠勇无双”这四个字来形容他的功勋也毫不过分。 再加上,这位少年竟然还是那个帝国之翼,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所有知道这个消息的夏兰人都热血沸腾了起来!在短短几天内,那已经沉寂许久的、期待帝国之翼再次复苏的呼声就达到并超过了以往最**的时候。 而现在这次相隔百年的眷族聚会,更是被视为这个肩负着帝国未来希望的家族之中兴标志而备受帝都居民们的关注。 “您其实不必如此担心,我们的长。” 修尼雅家当主以平稳的说出了眷族们共同的意见。 “对于身为翼之眷族的我等而言,任何能让帝国之翼复兴的机会都是弥足珍贵的。 现在,艾琉雅公女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惊喜,那位诞生在地上世界的少年本身就是前所未有的机遇,所以没有人会反对,让那位少年继承海特兰德家族这件事。” “是吗……劳伦斯特公,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在老公爵以及其它眷族之长光的注视下,红发男子勉强低下了头。 “……哼,既然是艾琉雅公女的意思,那我只好尊重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接受他为下任翼之长!而且如果他在今后表现出任何类似‘那个人’的劣根性,那我绝对会马上弹劾他的!” 不过之后他像是强调自己不甘心似地又跟着作出了上述宣言,虽然所有的眷族之长都没再去理他。 “这么说,全员通过了啊……” 就连老公爵也遵从民意、无视了某人的不满。 “那么,就让我们期待着那位‘幸运之翼’的到来吧!”……………………于是,当天空在亚姬的陪同下步入“春蕾之间”的时候,受到的便是眷族众人一致而充满笑意的注视。 “唔……” 一开门就被数十双颜色各异的眼瞳注视着,天空马上感到不安,而在他强自镇静地略微打量了一下这间大厅后,则一下子变得异常慌乱起来。 虽然少年已经对即将到来的欢迎仪式作出了自认最大胆的想象,可是到现在他才悲哀地发现到自己的想象力实在异常贫乏的这个事实。 就先不说眼前这片完全超过自己理解能力的梦幻之美景,光是那些并列两旁的参天石柱,以及石柱之下身着正装、肃然而立的翼之眷族,就让这位少年产生了自己似乎身处神话中天界的殿堂,正在谒见诸神的错觉。 “诸位……” 令天空感到惊讶无比的是,自己的身体居然再度无视意识的存在,擅自反应起来。 “让你们久候了。” 少年的声音谦和而又不失尊严,就算用充满恶意的眼光去挑剔,也最多只能得出稍微傲慢了点的结论,不过对于根源氏族的继承者来说,某种程度的傲慢还称不上恶德。 于是,眷族之长们都露出了满意的表情,微笑回应着这位少主的问候。 “艾琉雅的孩子哟,我代表所有这里所有的眷族欢迎你的归来。” 老公爵从那根铭刻着黄金之翼的石柱下走到了少年的面前。 “是,感谢您的招待,公爵阁下。” 天空对老公爵低下了头。 “这并不是招待啊,艾琉雅的孩子。” 海特兰德公爵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失落,感到诧异的少年不禁抬起头来,然后就注意到了这位其实已经渡过一半人生的老人目光中所蕴含的真挚情感。 “嗯……从云,这是你的表字吧?可以用它来称呼你吗?” 已经详细研究过康定文化的老公爵,当然知道天空的表字的存在,并且决定这么称呼自己的孙子。 “当然可以……”之后老人和少年就因为找不到话题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虽然天空已经知道自己迟早成为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这件事,并且也已经作好了觉悟,但事到临头的时候,他还是没有办法对眼前这位应该算是自己外祖父的老人一下子就抱持着亲近之心。 而且看起来,这位老人似乎也在烦恼如何将心中的想法正确传达到自己这里。 “老师,刚才我已经为公子介绍了你的花田,他好像很喜欢呢。” 亚姬,这位得到了现在和未来两位当主共同信赖的执事,微笑着化解了这份尴尬的沉默。 “哦哦,是这样吗?从云,你喜欢那块花田吗?” 老公爵的眼中一下子射出兴奋的光芒。 对于这位身兼多项要职的帝国重臣而言,园艺是他前半生唯一培养出来的兴趣,并且一直引以为豪。 “嗯、嗯,真的是一片壮观而美丽的花田。” 天空点点头,老实承认道:“虽然我在故乡曾见过不少类似的风景,不过还是第一次完全认不出植物的品种来。” “呵呵,那些植物来源于数千个不同生态系的地上世界,所以你不认识也是当然的事情……” 老公爵露出了自豪的笑容,但随即就像想起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等等,也就是说你的故乡,到处都充满那片花田所没有的植物?”“啊,好像是这样。” 说到引以为豪的故乡时候,天空总算能抬头挺胸地昂然站立了。 “毕竟,即使在艾亚诺斯同盟诸星系中,也很难找到一个可以在自然资源上与康定行星一争高下的星球。” “是这样啊……” 老公爵眯起了眼睛,双手开始兴奋地搓动。 “如果您能去康定旅行的话,我还可以作您的向导,祖父大人。” 天空不知不觉就换了称呼,并且进一步怂恿道:“不过因为康定的自然美景实在是太泛滥的缘故,所以即使是只选那些比较起来更具欣赏性的植物来搜集,恐怕也得花上一两年的时间……”“嗯嗯,那还是真件麻烦的事情啊……”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老公爵眼中的光芒却越来越明显了,就好像海特兰德家族历代那些翘家前的当主一样。 “说起来,康定行星的文化也是很有特色的哦!无论如何,依旧保留着古代文明的人类社会,我想就算找遍宇宙大概也只此一处了吧?”“哦哦,真的吗?是怎样的文明呢?”“我们称那古文明为‘汉’。 不过听艾琉雅说,它似乎是诞生夏兰文化的源头之一呢……”“什么?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对了,从云,从帝都到你的故乡,那颗叫康定的行星,需要花多长时间啊?”最初的隔阂在不知不觉间烟消云散。 看着这对亲密交谈的祖孙,眷族之长们在感到欣慰的同时,不禁又涌起了深深的忧虑。 这位可怕的少年哟,他该不会是正在策划诱拐最后的帝国之翼吧? 第三十五章 承认 诸位眷族之长们眼看着事态正在向他们所担忧的方向发展,但被礼仪束缚的他们却毫无办法。 为了不让这最后的帝国之翼踏上和海特兰德家历代先祖们相同的不归之路,不得已之下,修尼雅家家主向唯一有能力干涉事态发展的女儿投以求助的目光。 “咳!” 虽然并非出于本意,但亚姬也不能无视母亲的求助,于是她咳嗽了一声,介入了海特兰德家族最后两位成员之间。 “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替公子介绍一下诸位眷族之长啊?”“嗯?……啊,好的。” 老公爵清醒了过来,并且立即吓出了一身冷汗。 从来都没有想过,潜伏在海特兰德家族血脉中、那个名为“自由”诅咒,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就被人引发出来……看起来,这位少年似乎不仅仅只拥有洞察人心的才能啊!“来吧,从云,让我替你介绍一下支撑起帝国之翼威名的诸位眷族之长。” 老公爵牵着少年的手走向了最近的石柱,指着铭刻在上面的橄榄枝与白鸽的纹章介绍着。 “这是艾利鲁亚家的纹章,而这一位则是埃利鲁亚家当主,萨恩伯爵。” “初次见面,伯爵阁下。” 天空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打着招呼。 “称我萨恩就行了,公子。” 石柱下身材高挑的男子微倾上身,平视着少年的眼睛,彬彬有礼地回应道。 “初到帝都,你的英雄事迹就已经传到了我等耳中,实在是让人惊讶……由你来继承帝国之翼的话,这个为自由所苦的家族应该会产生某种戏剧性的变化吧?”“啊?这个……” 这应该是夏兰人开玩笑的方式吧?这么觉得的天空打算装傻混过去。 “萨恩,原来你是这样期待的吗?” 老公爵略感意外地看了埃利鲁亚公,然后点头认同了他的期待。 “……嗯,说的也是呢,如果能发生某种戏剧性的变化的话,那也挺不错的。” “呃?” 他们是认真的?天空这才发现自己犯下的错误,不过老公爵已经拉着他走向了另一根石柱。 “巴恩多鲁家的纹章是闪电与火。 经过无数战火的淬炼,他们家族在苍穹军中可是拥有仅次于伊斯埃雷家的威名哦!” 老公爵的脸上露出自豪的表情,如此介绍道。 “这就是你的过大评价了,翼之长。 要和身为根源氏族的伊斯埃雷家相比,不论是实绩或威名,巴恩多鲁家都还远远不及呢……”一位有着黄金色双瞳的女性站了出来,拉起天空的手掌,诚挚地说道:“初次见面,海特兰德家的幼子。 我是巴恩多鲁家当主,埃尔佛达。 今后,请不要辜负我等眷族的期待,努力成为与帝国之翼威名相配的当主吧!”虽然那从这对金色瞳孔里射出的严厉视线让天空颇为不安,但从那双手上他却感觉到一股不知名的温暖。 于是,少年挺直胸膛,坚定地回答道:“是,我会努力的。” “那么,我将期待着在公子麾下战斗的日子早日到来。” 似乎很满意少年的回答,埃尔佛达微笑着退了回去。 “在我麾下……” 跟着老公爵前往下一根石柱的天空,嘴角不禁浮现出浓厚的苦笑。 虽然不知道这位巴恩多鲁家当主现在已经是什么军衔了,但若说一位出生地上世界的平凡少年有朝一日会获得在这之上的军位,首先对此抱有十分怀疑的就是少年自己了。 “哟,你好,少主。” 没想到,站在飞鸟和白云的石柱下面那位男子居然直接走了过来,并且用仿佛很亲密似的语气和自己打招呼,于是天空慌忙还礼道。 “啊,你、你好,嗯……”“他是亚伦家的当主,默尔。” 老公爵用一付像是感到头痛的表情介绍着。 “嗯……因为有过数次通婚的缘故,所以从血缘上来说,他们家族和海特兰德家最为亲密,因此……嗯,也就在某种程度上感染了我们家族的宿疾。” “哎呀,翼之长大人,你真是过奖了!” 被称为默尔的男子挠了挠那头藏青色的头发,像是没听懂老公爵的话一般,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 “说起来啊,少主,你的故乡还真是一块充满魅力的大地啊!” 这位亚伦家当主亲切地握住天空的手,然后就直接把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对了,你能不能再为我详细介绍一下那颗神秘的星球呢?老实说,我对那些未知的世界可是充满了兴趣。 不论是群星世界还是地上世界,这个宇宙中总是存在着冒险者的浪漫啊,你不这么认为吗,少主?……啊,等一下能不能请你把那颗康定行星的坐标给我啊?放心,以亚伦家的名誉起誓,我绝对不会向第二个人透露的!”“不,这个倒无所谓……” 天空开始有些明白了,为什么老公爵会说这个家族在某种程度上感染了帝国之翼的宿疾。 “你不要妄想了,默尔。” 老公爵冷冷地回绝了亚伦公的请求。 “身为苍穹军的最高统合监督,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离开的,后勤总长阁下。” “喂喂!我的最高监督大人,不用这么……”“闭嘴!上次……好像是那个名为‘诺雅’的地上世界吧?你的不告而别让苍穹军的后勤工作整整延误了两周的时间,如果不是拉凯希丝紧急出动纹章院的卫队将你强制遣送回来,还不知道后勤部会乱成什么样子呢!”“嗯,那只是……对了,只是想测试一下自己部下随机应变的能力而已。” “这个借口已经是你第四次使用了,默尔。” 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看着自己的部下,以充满怜悯的语气说道:“实话告诉你吧,在上次你被遣送回来后不久,后勤部的所有成员已经联名上书,请求纹章院对自己长官的行踪进行严密监视,而且我和陛下都已经在请愿书上签字同意了。” “这、这也就是说……” 斗大的汗珠开始出现在亚伦家当主额头上。 “嗯,你的终端手环编码已经被列入了通勤厅的黑名单,没有得到陛下的批准之前,哪个检查站也不会放你过去的。 现在,别说到其它星系去旅游了,你就连离开帝都都办不到……和我一样。” 老公爵最后的言语并没有任何人听到。 “怎么会这样……” 之前还漫溢活力的亚伦家当主一下子就崩溃了下来,露出如丧考妣的神情,为那份已经丧失的自由陷入了无限悲痛的哀悼中。 “呜,这样一来我岂不是……”虽然天空忍不住对这位不幸的眷族之长抱以深深的同情,但老公爵却一点也不在意似的,拉着他毫不停滞地走向了那根铭刻着蔷薇之盾的石柱。 “走吧,从云,我为你介绍亚姬的母亲。” “呃?”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天空马上就紧张了起来。 “亚姬姐的母亲……也是眷族之长吗?”“是的,公子。” 温暖的声音让天空抬起头来,那张与亚姬非常相似的美貌,如今正对他露出和蔼的笑容。 “很高兴见到你,艾琉雅公女的孩子。 我是修尼雅家当主,威玛。” “您、您好!” 天空不知不觉就用上了敬语。 “呵,公子,看起来我这位女儿似乎很爱护你啊。” 威玛看向了女儿背后的羽翼,带着暧昧的笑容若有所指地说道。 “母亲大人!” 亚姬抗议着,然后就像要回避母亲的视线似的,那对纯白的羽翼轻轻扇动着缩了回去。 “身为修尼雅家‘纯洁之翼’的主人,请你一定不要辜负这孩子的信赖,好好振作起来啊!”“是!” 在回答的同时,天空不禁将疑惑的视线转到了亚姬身上。 难道这对羽翼还有着什么自己所不清楚的特殊含义吗?“那么,公子,接下来轮到夏恩家了,请跟我来。” 亚姬慌慌张张地走向了那根铭刻着蔷薇与百合的石柱。 “亚姬姐……”在天空看来,这位仿佛一直都是那么优雅从容的女性,很明显的是在掩饰着某件事情,不过他并没有打算追问下去。 这位像姐姐一样给予自己无微不至的照顾的女性,就算真的有事情瞒着自己,那也绝对不会是坏事——少年如此坚定地相信着。 踏着柔软的绿茵绒毯,天空来到了第四根石柱下。 而在此之前,那枚荆刺与百合之纹章的主人,则一直用某种奇妙的目光在打量着自己。 “你、你好,夏恩公。” 天空战战兢兢地打着招呼。 然而这位有着妖异紫发的眷族之长却只是更加专注地看着他,沉默不语。 “那、那个……初次见面……” 天空的再次问候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当少年因渐渐无法忍受心中的不安而打算做些什么的时候,这位眷族之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嗯,公子。” “是!” 从那富有穿透性的锐利发音中,天空得以确认这位俊美的眷族之长其实是女性的事实。 “身为根源氏族的继承者,你的态度要更自信一点才行哦!” 夏恩家当主笑着对下任翼之长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过,因为她的笑容太过灿烂,并且十分突然,所以已经被捉弄得胆战心惊的少年,在感觉到这位眷族之长真心地鼓励之前,首先被吓得楞在了原地。 “穆丽特啊,你还是这么喜欢捉弄小孩子啊……” 老公爵叹息着,然后拍了拍天空的肩膀,唤回了少年的注意力。 “不要在意,从云,虽然这位眷族之长的性格……嗯,是稍微扭曲了一点,但基本上还是个好人。” “噢呵呵呵呵!” 相似很中意这番评价似的,穆丽特发出了一阵高亢的笑声。 “公子,如果对夏兰世界有什么不了解的话,请尽管来问我吧,我会好好教你的。” “是……” 为了不让这位女性看出自己的窘迫表情,天空深深地低下了头。 呼,还剩下两位眷族之长了……少年到这个时候总算稍微是送了口气。 事情的发展实在是出人意料的顺利,本来以为就帝国根源氏族的重要性来说,在对待继承者的事情上无论怎么严格都不为过,甚至天空都作好了在最初的试炼就被淘汰掉的心理准备。 不过现在看起来,所谓的“试炼”从头到尾都只是他自己的被害妄想而已。 “竟然会这么简单……” 总觉得好像不太能接受似的……天空喃喃自语着。 然而,少年的遗憾实在是出现早了一点。 因为下一位眷族之长,以剑与骏马为纹章的劳伦斯特家当主,就对他这位“那个人”的孩子抱持着深深的反感。 “这位就是劳伦斯特家当主,何里亚伯爵。” 就连在介绍的时候,老公爵都不得不先用目光对这位欢迎仪式上唯一的不安定因素提出警告。 “你好,劳伦斯特公。” 天空谨慎而有礼地打着招呼。 “哼!” 不但没有回答,反而偏着头将身子挪开。 就算是诞生在不同文化下的地上世界的少年,也绝对不会误解这个行动所代表的含义。 “何里亚,你……” 这番无礼举动立即引得其余眷族之长皱眉以视,而距离他最近的夏恩家当主穆丽特则直接将这份不满化为言语表示了出来。 “事先声明!虽然是艾琉雅公女的意思,但我绝对不会接受你成为下任翼之长!” 也许是自知理亏,红发男子抢在其他人干涉之前发表了这番声明。 “尊敬的翼之长,虽然很抱歉,但如果那个卑鄙家伙的儿子,成了海特兰德家族下任当主的话,那劳伦斯特家从那个时候起就放弃翼之眷族的身份!” 第三十六章 父债 这是一个发生在不久之前的故事。 那时艾琉雅还担任着苍穹军统合部的首席参谋。 对于这位无论是气质上、还是容貌上皆堪称完美的女性来说,有着复数以上的追求者似乎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何里亚伯爵就是其中的一位。 幸运的是,当时四大王家的新生代都还没有成长到足以打动这位成熟女性的程度,而且比起其它追求者来说,有着“翼之眷族”身份的何里亚当然要更接近这位帝国之翼的继承者。 所以,年轻的伯爵认为自己应该是有相当大的可能性成为艾琉雅公女的伴侣,并且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然而,就在他好不容易挣到可以升为片翼翔士的军功,正准备申请调入统合部的时候,却突然传来了苍穹军统合部的首席参谋,艾琉雅列翼翔士在恒星风暴中遇难的消息。 何里亚不顾一切地赶到事故现场,然而看到的却是那位高贵的群星之女正和一位猥亵的地上人男子亲密拥抱的场景。 还来不及从这份打击中恢复过来的伯爵,紧接着又得知那位他已经在心中对其誓言忠诚的女性,竟打算背弃眷族们的期待,和那个地上人男子私奔的消息。 在帝国上下一致阻击公爵长女私奔的时候,除了海特兰德家当主亚诺特公爵之外,大概就属他的表现最为积极了。 然而,这份心意终究没有传达到艾琉雅那里。 绝望之下,何里亚向那位猥亵男子提出了决斗的要求。 而令人惊讶的是,那个地上人居然也答应了,并且表现的像一位真正的翔士般正直。 那时,年轻的伯爵甚至稍微对他改观了一些。 决斗的地点是海特兰德家的宫邸中,至于武器,伯爵选择的是最擅长的剑,而那个男的也没有意见。 在“夏蝉之间”的烈日下,两位男子持剑相对。 一声蝉鸣后,两把锋利的钢剑反射着恒星的辉光,在虚空中切割出一个又一个的弧圆。 而令何里亚大吃一惊的是,这个地上人在剑术上居然有着不输自己多少的修行。 虽然费了很大的功夫,但年轻的伯爵最后还是把那个地上人逼到了绝境,只差一剑就可以分出输赢了。 不料这个时候,那个男的居然干脆放弃了手中的长剑,直接就这么冲了过来。 在何里亚犹豫要不要刺下去的时候,那个男的却突然加速冲入了他的怀中,跟着就是一连串毫不停滞的拳掌让伯爵一直防守到了彻底失去意识……如此简单就被人打败的事实,虽然让何里亚感到郁闷无比,但正直的他也还不至于就因此而怨恨到如此程度。 让这位片翼翔士真正气到吐血的是,那个男的居然把这场神圣的决斗当成赌博的盘点,借助帝国之翼的名气,一举赢走了近三亿帝币!大概就是这件事之后,年轻的伯爵开始对所有地上人都怀有了深深的偏见,并且对与“那个人”相关的一切都深恶痛绝。 “……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劳伦斯特公才会对公子如此冷淡。” 在为劳伦斯特家当主的宣言而掀起轩然大波的大厅一角中,亚姬悄悄地对无辜的少年解释了这莫名其妙降临到他头上的因缘。 “那个……混帐东西……” 天空的额头上已经隐隐浮现出青筋,他开始咬牙切齿地诅咒着那个让自己沦落到临如此境地的厄运化身。 可恶!为什么我非得代替他承担这份憎恨才行啊!然后,少年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怒气。 这股怒气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即使天空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压制住。 “公子?” 看着少年无言地站立着,亚姬不由得感到些许的不安。 天空的视线在大厅中来回搜索着,然后很快就找到一个能够让他发泄这股怒气的目标。 “……亚姬姐,我去去就来。” “啊,公子……” 本想追上去的亚姬不知为何又停了下来,她看着那位身处众人包围之中的红发男子,并开始为他接下来的命运祈祷着。 ……………………翼之眷族,最初被赋予这个荣耀之名的其实只有六个家族,分别是埃利鲁亚家、巴恩多鲁家、亚伦家、修尼雅家、夏恩家以及奥尔德家。 虽然随着时间的推移眷族的数量曾一度达到二十三个家族的巅峰,但由于后来本家的没落,这个数字又开始慢慢回落到了个位。 现在的翼之眷族由七个家族构成,除了最初的六个家族之外,还有一个成为眷族才不到百年的劳伦斯特家。 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大概用不了多久的时间,劳伦斯特家就会正式脱离眷族,而“翼之眷族”也就彻底回到了最初诞生的那个时候。 虽然包括眷族的总长、海特兰德家当主亚诺特公爵在内,最古老的眷族之长们都不认为回归到最初的时候有什么不好,但他们也没有刻意去追求这种结果的理由。 因此,眷族之长们现在都聚到了劳伦斯特家当主身边,试着说服这位年轻的伯爵改变主意,不过却似乎没有什么效果。 “看来你已经决定要这么做了啊,何里亚伯爵阁下。” 对于这位一意孤行的劳伦斯特家当主,即使是温厚的修尼雅公也不禁来了火气。 “那就随便你吧,但作为擅自脱离眷族的惩罚,劳伦斯特家将不会再有重返眷族的机会,这样也可以吧?”“当、当然!”“那么,请你尽快取下劳伦斯特家纹章上的翼之纹。” 拉凯希斯靠了过来,冷冷地命令道。 身为管理帝国贵族阶层的特设机构,纹章院的最高负责人的她,自然有权力下达这个命令。 “知道了,我会取下来的……” 何里亚似乎现在才真正认识到自己刚才那番一时冲动下的宣言究竟代表着什么。 不过就算他如何后悔,也已经唤不早已流逝的时间了。 “嗯?” 似乎看到了什么奇妙的东西,眼前这位不断散发出逼人寒气的女性突然退了回去,于是何里亚得以暂时从那双如血红瞳的束缚中解放出来。 “何里亚伯爵阁下……吧?”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在莫名恐惧感如同电蛇般在背后游走的瞬间,何里亚反射似的猛然转身,摆出防御的姿势。 “你曾经和那家伙决斗过吧?为什么不干脆干掉他呢?” 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后的少年,眼中已被憎恨与愤怒所充盈,那冷冷的话语让人不由得想起了数万年不曾被恒星之光照耀的冥星冻土。 “如果那个时候是你获胜的话,我们现在就都不用在这里互相憎恨了……可是,你却输了啊……”“那、那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被少年的气势完全压倒,何里亚不知不觉站在被害者的立场,为自己分辨起来。 “根本没想到那家伙的空手格斗术居然会那么强悍,所以我毫无准备……”“强悍……吗?” 天空喃喃自语着,然后一下子欺进了这位伯爵的怀中。 “嗯?……呜!” 少年的动作是如此疾劲,以至于这位其实在剑术上有着很高修行的夏兰人也只来得及稍微弯下身子,然后就感觉到一股剧烈的痛楚从腹部传来。 接着他的左手被抓住,在一阵天翻地覆的冲击后,这位高傲的翔士发现自己已经仰面躺在了背后柔软的草坪上。 而那位少年,来自地上世界的帝国之翼的继承者,此刻正用一种高高在上、带着怜悯意味的目光俯视着自己。 “好弱啊,只有这种程度的力量,输给那家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天空喃喃自语着。 被失望和愤怒冲昏头的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眷族之长们对他出人意料的行动报以惊愕至极的回应。 他们再怎么也想不到,这位诞生在地上世界的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居然有着不输于伊斯埃雷的勇猛血性!这个事实让诸位眷族之长们感慨万分,然后齐齐将趣味盎然的视线投注到了那两人身上,谁也没有出言干涉事态发展的打算。 事实上,劳伦斯特家是否会脱离眷族现在已经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 “你想说什么!” 就像被压到极限后的弹簧开始反弹,何里亚很快从地上了起来,愤怒地向少年质问道。 “你还不知道吧?在那家伙诞生的故乡,几乎每个人都有着不输于他的力量。” 天空平静的语调弥消了伯爵愤怒的力量。 “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孩子,所以你对我怀有憎恶之心,我可以理解……不过,伯爵阁下,你的憎恨是不是搞错目标呢?”“搞错目标……”“在憎恨那个人的卑鄙之前,你先要憎恨的应该是自己太弱的事实吧?” 天空毫不留情的大声呵斥着这位实际年龄比他大上一倍的男子。 “连这件事情都不清楚,就擅自憎恨着那个男的,以及与他相关的一切……这是迁怒啊,伯爵阁下,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其实也蛮卑鄙的吗?”少年的言语是如此犀利,以至于伯爵就连替自己稍微分辩一下都做不到。 “我……” 长期以来的执着理由被人彻底否定,何里亚露出了像似完全崩溃般的表情,愣愣地站在原地。 看着这位不久前还意气风发的劳伦斯特家当主,诸位眷族之长都不忍地转过头去。 不过,他们看起来还是没有干涉事态发展的打算,所以这个危险的任务只得由统管眷族的翼之长大人来承担。 “喂,从云,到此为止吧……”虽然老公爵出言打着圆场,但其实在场的眷族之长都知道,对自尊心极其高昂的劳伦斯特一族来说,受到海特兰德家幼子这番叱责后,已经没有可能再继续呆在眷族中了。 不过,对于少年那稍显过激的行动,眷族之长们却无法生出责怪之心,有的也只是惊讶之情而已。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令众人再度感到无比惊奇的发展,在少年缓慢而低沉的呼声中展开。 “何里亚伯爵哟,” 天空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一字一顿地认真说道:“如果你对那个人的憎恨是真正存在的,并且足够坚强的话,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呃?” 不光是何里亚露出错愕的表情,其余的眷族之长也好不了多少。 “我可以教给你康定的格斗术。 只要你能学会我教给你的一切,你就绝对可以打败那个男的。” 像是完全没感到众人的视线,天空继续说着。 “不用怀疑。 你年轻,并且充满活力,而那个男的却已经过了肉体的巅峰期……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之间的强弱肯定会彻底改变的。 到时候,就再和他决斗一次吧!”“再一次……决斗?” 这样也可以吗?伯爵的疑问很明显地浮现在脸上。 “没错,再一次决斗!” 天空态度坚决地点着头,就好像去决斗的人是自己一样。 “还是说,你就这么轻易地放弃艾琉雅了吗?比起所爱的女性而言,果然是自己的生命更加重要吗?嗯,伯爵阁下?”“没有这种事!” 何里亚大声否认着。 “但是,失败者再一次挑战的这种事情……”虽然帝国并不禁止决斗,但却对其程序有着及其严格的要求。 首先,决斗双方不得指定代理人,必须亲自出战。 然后,就是决斗的失败者不再拥有挑战的权力。 虽然天空并不清楚这方面的规定,但却也能大致猜到伯爵的顾虑。 “那只是夏兰的习惯吧?在我的故乡康定上,男人为争夺心仪的女人而赌上生命战斗,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直到胜利为止,无论失败多少次也会继续站起来挑战!这就是地缘之民的觉悟!” 如果说这位天空之前的演说还是或多或少建立在真实的浮沙上的话,那这个时候的他就已经是在彻底的胡说八道了——虽然在场的人都没能看出来。 “难道身为苍穹之民的伯爵阁下,却连这一点觉悟都没有吗?” 少年那极富煽动性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着。 “可恶!我当然想再去争夺!但决斗法……” 劳伦斯特一族的勇猛之血被彻底唤醒,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狮子,何里亚心中漫溢的愤怒却无法发泄,最后他一拳捶在旁边石柱上。 “原来是这样啊……” 少年突然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很轻松地就替伯爵自动解除了法律上和道德上的束缚。 “我想,那部法律应该只是适用于夏兰人吧?但那个男的可是康定人哦?而且如果按康定的法律,决斗的被挑战者甚至还没有拒绝权呢……”闻言,劳伦斯特家当主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 而在旁边从头到尾目睹了这位高贵翔士的堕落全过程的眷族之长们,看着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恶魔的子孙,突然间觉得有股可怕的阴冷灌入身体。 第三十七章 火麟 对统治着数千座有人星系、拥有数千亿国民的夏兰帝国而言,如何维持这人类有史以来最为庞大的机构组织,是一个重要而艰巨的课题。 为了找出它的答案,帝国参考了人类历史上所有出现过的政治体制,并且花了接近一百年的时间来实践和完善,才基本上算是把方针定下来了。 帝国的最高统治阶层由统领帝国各领域的十三个根源氏族组成,而在这十三根源氏族中,以亚诺莱维涅家的当主为帝国的最高统治者——也就是皇帝,全面导引帝国发展的总方向,其余根源氏族则通过最高议会对皇帝的权力进行限制和引导。 这个最高议会的全称是“十三根源氏族议会”,简称“十三议会”。 能够参加十三议会的只有十三根源氏族的当主,而他们最重要的责任是防止皇帝因一己之私而连累帝国全体,因此十三议会具备着弹劾皇帝的权力。 除此之外,根源氏族之长们还担负着从亚诺莱维涅家的皇帝候选者中挑选出下届皇帝的责任。 因为挑选目标的最基本要求是,对象必须具备能够统御有着数千亿人口的庞大帝国的才能,所以挑选的过程可以说是苛刻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作为皇帝候选者的四大王家的子女们,从诞生的一刻开始,其言行就会受到根源氏族的密切关注。 虽然没有任何特异表现的平庸者肯定会被取消候选者资格,但若在登上帝位前就留下太多劣迹的皇帝候选者,也会被立刻取消资格的。 所以就这个标准来看,这次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所犯下的错误究竟属于上面那一类,其实是很难判断的。 称为平庸当然不合适,然而若就此取消其候选者资格的话,对这位尚未经琢磨的雏鸟来说也未免太过残酷了一点。 在帝宫的某处,抱持着以上两种意见的根源氏族之长们,其实已经在对这位公主殿下的处罚事宜上展开了三天的讨论,只是当事人并不知道而已。 “呼……”自从得知自己将以非根源氏族之长的身份参加十三议会的那时候起,夏音的情绪就从来没有开朗起来过。 尽管最初的恐惧已然销声匿迹,但残留下来的不安感却如同潮湿的雾气般始终笼罩着她的心。 此刻,就算散步在王宫的花园中,沐浴在那调整到最讨好人心的恒星之光下,也丝毫驱散不了这位公主心中的浓浓阴云。 “嗯,你果然在这里啊,夏音。” 王家花园的入口处响起了菲恩王的声音。 “父亲大人……” 夏音转身望去,只见父亲正穿过绿茵的迷宫,快速向她走来。 “看样子,你还是在担心那即将面临的试炼啊,暴风雨的源头。” 看到女儿的表情,菲恩王就知道最近一两天来这座宫殿中突然增加的物品耗损事件,暂时还不会有停止的趋势。 “父亲大人……您也参加过十三议会吗?” 这次,夏音倒没有掩饰自己的不安。 “当然参加过。” 菲恩王笑着对女儿讲述道:“那时候我还是上届的皇帝候选者之一,因为始终没有勇气犯下足够严重的错误的缘故,所以到最后还是被你的祖母大人抓到了那间漆黑小屋中,接受了一番终生难忘的灵魂拷问。” “拷问……” 夏音的脸色变得有点苍白了。 “是什么样的感觉呢?”“那就是我的秘密了,亲爱的女儿,即使是娅若莎我都不曾告诉过。” 菲恩王轻笑着,回避了女儿充满好奇的视线。 “不过,到最后居然是诺拉维亚家的浪荡子得到了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的承认,这实在是让我感到很意外。” “哦……父亲大人,得知自己落选时候的心情是怎么样的,这可以告诉我吗?” 夏音已经开始为可能到来的最坏情况作准备了。 “这个倒没关系。 不过,那个时候我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嗯,除了某个想法特别强烈一点之外。” 菲恩王沉吟了一下。 “是什么呢?” 夏音显得异常专注,不自觉地追问道。 “那时候我想,‘如果早知道会把惹麻烦的等级列为评定标准的话,那我之前就应该犯下更盛大的错误才对啊!’” 菲恩王看着女儿大笑了出来。 “……呃?” 过了好一阵子,夏音才这奇异事实的冲击中恢复过来,然后就感到一股灼热的感情从心灵深处喷涌了出来。 她凝视着菲恩王,用很僵硬地语气确认道:“您是在捉弄我吗,父亲大人?”“我是在安慰你啊,爱钻死胡同的小鬼头。” 菲恩王用毫无波澜的目光注视着女儿,慈祥地抚摸着她深蓝色美丽的秀发。 “不过我也没有撒谎,当时我的确是那么想的。” “父亲大人,您的意思是……我其实不必为了不久前犯下的错误而如此担心吗?” 夏音慎重的确认着。 “嗯,为了不让王宫的日常维护经费在某人的怒火下消耗殆尽,我也只好舍弃身为父亲的威严了……” 菲恩王发出了半真半假的叹息,然后转身慢慢朝王家花园的入口走去。 “跟上来吧,菲恩伯德家的雏鸟。 如果你的心情已经恢复到了可以再度感受喜悦的程度的话,作为对你初次离巢飞翔的祝福,我就让你看一件你一直想看的东西吧!”……………………跟着父亲走在宫殿的走廊内,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夏音不禁感到满腹猜疑。 因为,如果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的话,除了自己的卧室之外就再也没有任何东西了啊?然而,菲恩王似乎很享受这种最后才揭开谜底的乐趣,依旧沉默不语地继续前行着,只是在嘴角浮现出奇妙的笑容。 “说起来啊,女儿,” 菲恩王突然用趣味盎然的语气呼唤着夏音。 “前几天在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中,翼之眷族发生了一场小小的叛乱,你知道这件事吗?”“咦?” 公主不由得停下了脚步,望向父亲。 “听说,好像是劳伦斯特家当主不满由地上人的公爵长孙阁下来继承帝国之翼,所以在欢迎仪式上爆发了一场叛乱……” 到目前为止,菲恩王说的都还没有偏离事实。 “哪有这种事情!” 夏音顿时将自己的忧虑忘到了九霄云外,并真心替那位少年辩护起来。 “他实在太过分了!以遗传体质来判断一个人的价值,这样的恶德居然会存在于翼之眷族的荣耀中,简直就是帝国的耻辱!”“嗯,的确是这样。” 尽管有点惊讶于女儿过激的反应,不过菲恩王却没有表露出什么感情,只是在心中无声地微笑着。 “不过帝国的公主殿下哦,海特兰德家族可是被称为帝国之翼的、对帝国极其重要的存在,而让一个甚至对夏兰社会都完全不了的人类来担任它的继承者,你不觉得这的确是有点不妥当吗?”“没有这回事!” 不知为何,夏音感到自己的情绪沸腾起来。 “也许天空的确是稍微缺乏身为夏兰人应有的常识,但他却具备着通晓地上世界的特质,光是这一点就远远超过了其余的根源氏族之长。 虽然现在那个人还不太可靠,但只要假以时日,他一定可以成为与帝国之翼的名号相匹配的人物的!”“嗯,看起来你对公爵公子阁下倒是充满信心嘛……” 菲恩王点点头,将心中的笑意表露到了脸上。 “不过,你这番演说没有让眷族之长们听到实在是太可惜了。 毕竟对于尚未成熟的菲恩伯德家的雏鸟来说,这可以算是一次相当优秀的演说了。” “父亲大人,你……” 又在捉弄我吗?本想这么问的夏音突然注意到了父亲对“那个人”的前后称谓上的微妙差别,于是急切的确认道:“刚才称他为‘公爵公子’了吧?这表示他已经被承认为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了吗?”“嗯,接下来就是整个故事最精彩的地方了,不过我是不会告诉你更详细的情况的。” 一种略带恶意的笑容从菲恩王的嘴角荡漾开来。 “总之,我们的公爵公子阁下赤手空拳地轻易就镇压了这场叛乱,并且在他恩威并施的手段下,就连身为叛乱主谋的那位何里亚伯爵也跪在他面前,流下了忏悔的泪水,并发誓终身尊他为师……” 菲恩王说的是不知道已经修改过几次了的版本,基本上和真实扯不上关系了。 “父亲大人,” 在更强烈的疑惑涌上来之前,夏音就打断了这位王殿下的胡说八道,以斩钉截铁地语气说道:“那个人绝对不可能做到这种事,你就不要再鬼扯了。” “呃……”……………………不知不觉就已经走到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卧室前,但菲恩王却毫不停留地走过卧室的入口,一直到走廊的尽头才停下来。 这里是除了墙壁和一幅油画外边什么都没有的空间。 “父亲大人,您这是……” 夏音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道。 “我的公主啊,” 菲恩王凝视着那张到几乎占了半个墙壁的油画,像是感到悲伤般的叹息着。 “我敢用这座宫殿的所有权来打赌,你一次也没有仔细看过这幅画吧?”“呃?” 感到莫名其妙的夏音便将视线移到了那幅画上,然后就露出厌恶的表情。 那是一幅巨大的人物画,画中的人物是一位有着俊美容貌与英挺身材的贵公子,而背景则应该是某处地上世界。 画的构图和笔触都相当优秀,虽然也许还比不上帝宫中的宫廷画家,但也是足以堪称艺术品的杰作。 只是,画中的人物碰巧拥有和这座王宫的主人相同的容貌,而且听说还是出自某个王家当主的手笔。 童年时代的夏音,对这位以捉弄自己为乐的父亲怀有深深的畏惧感,所以当然没有理由去喜欢这幅带给她巨大压迫感的画。 而稍微长大一点后,这位公主殿下又对父亲将自己的自画像悬挂在自己卧室入口前的动机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在恶心之余基本上也没有靠近过这幅画。 所以菲恩王说的确实是事实,不过……“为什么您会知道?” 夏音将心中的疑问化为了言语。 “很简单。 我亲爱的女儿,如果你仔细欣赏过这幅父亲的自画像的话,就应该会发觉到一个简单的事实,并且也不会因为一直在意本命舰的事情而丧失了原本可爱的个性……”菲恩王伸手在画像边框的某处轻轻按了一下,然后整面墙壁,连同上面的画就悄然无息地缩到了通道的两旁,露出一个宽阔的大厅来。 “嗯!” 就算大厅中呈现出的是一片鸟语花香的地上风景,也不会让这位公主如此震惊。 在大厅中央,一艘火红色的交通艇静静地停泊,虽然在它的周围仅有几处暗淡的光源,但从那桀骜不驯的外形中透射出的粗犷和野性却毫无阻碍的传到了公主的眼中。 “这是……” 夏音瞪大眼睛,不能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麟!”接着,这位公主就飞奔过去,欣喜无比地抚摸着那艘交通舰的外壳,那种熟悉的金属触感让她激动得无法言语。 然后,夏音对终端手环输入了“开门”的命令,而交通艇的舱门也确实应声开启了。 “?麟!果然是?麟啊!” 再也没有怀疑,夏音一下子就跑了进去,然后就在里面开始折腾起来。 在此期间,菲恩王则露出像是愧疚又像是不满的表情,小声嘀咕着。 “……嗯,早知道一开始就告诉她了……不过,如果这孩子能对父亲再多一点敬爱之心的话,应该早就发现这个惊喜了……嗯,就当作惩罚吧,我果然还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啊……”大概二十分钟后,直到最初的狂喜稍稍褪却,这位公主才冷静了下来,从交通艇中走出来后,她就径直来到了菲恩王面前,以满溢着欢乐的语气确认道:“父亲!?麟不是已经彻底损毁了吗?为什么……”“这艘交通舰并不是?麟。” 菲恩王的声音像是沉进了十六年前的时光中,带着淡淡的喜悦和感慨说道:“它的名字是火麟,?麟的孪生舰。 同时,也是你真正的本命舰。” 第三十八章 休憩 海特兰德家的宫邸中,有着四个以地上世界的季节来命名的大厅,春蕾之间,夏蝉之间,秋枫之间,以及冬雪之间。 虽然在这座宫邸中只待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并且对于它的大部分机能都还处于完全无知的状态,但天空已经喜欢上了这四个大厅,尤其是其中的秋枫之间。 每天清晨——也就是这座宫邸的采光系统开始动作的时候,到那个随时随地都荡漾着舒爽凉风的空间中演武一番,已经成了这位少年一天中最享受的时光。 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喝啊!”伴随着充满野性的呐喊,天空猛然间挥出了至刚至烈的一拳。 无形的拳风在空气中卷起了强劲的涡流,形成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流,并且贯穿了前方不远处的一棵高大枫树。 “砰!” 枫树随即一阵猛摇,火红的枫叶顿时片片飘落。 如果此刻有通晓康定古武术的人物在场,一定会为少年这精彩的一拳报以盛大的喝彩。 毕竟“隔山打牛”可是一种相当高级的技巧,而如果内气没有强到足以支撑这种技巧的程度的话,是不可能挥出这刚猛一击的。 虽然,能够使用这种高度技巧的人在康定上也还是有不少,不过一旦将少年的年龄列入考虑因素,那就只能得出“天才”的结论了。 “呼……” 在翩翩飞舞的红枫中,天空吐气归神昂首而立,随即一脚踢出。 “刃踢!”犹如在黑夜中闪烁的几星寒芒,少年的踢击也仅在空中划下几道虚无缥缈的轨迹,然后那些四散飘落的枫叶就皆迎来腰斩的命运,并且其断口平整光滑,就像被锐器切过一般。 收势后,天空顺手摘落了一片飞叶,大致检查了一下,然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嗯,效果还不错!”天空再度活动了一下双手,前几日的滞塞感已经彻底消失了踪迹,而在他用内气检视一遍之后,剩下的来就只有暖烘烘的舒适感了。 “看起来手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啊……”“公子,已经练完了吗?” 已在一旁守候多时的女性走了过来,一路上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打量着地面上被剖成两半的枫叶。 “亚姬姐,你来了啊?” 带着爽朗的笑容,天空回过头去。 每天清晨这位温柔的女性都会来陪着自己晨练,虽然她总是什么也不做的静静站在那里,但不知为何却总带着似乎心满意足的笑意。 在得知这位外表纤若的女性其实是统管这座宫邸一切的最高责任人时,觉得她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处理的天空,也曾提出过“演武本来就不需要人陪伴,亚姬姐可以去忙自己的事情啊?”的意见,不过却被亚姬以“身为海特兰德家执事,我有义务,和权力照顾少主的生活!”的理由而被彻底驳了回来。 于是少年就只好静下心来地享受这太过奢侈的幸福,虽然在那份装出来的平静中其实是有几分心虚。 “毛巾,擦下汉水吧。” “啊,谢谢。” 一张纯白的毛巾递到面前,而已经习惯的天空顺手就接了过来,不过却在擦脸擦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起,亚姬姐的声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冷澈的啊?感觉不对的少年用力嗅了嗅毛巾,比起那股已经熟悉的淡雅香气来,此时残留在这张毛巾上的气息要浓郁一些,但给人的感觉却似乎更加清远。 天空猛然抬头,发现此刻在他面前的女性虽然同样有着银色的长发,不过她的眼睛却非是黄玉般的金色。 “拉凯希丝小姐!” 天空马上就认出了那标志性的如血红瞳,然后瞪大眼睛失声叫了出来。 再怎么也没有想到,递给自己毛巾的居然会是这位眷族之长,奥尔德家的当主大人。 “为什么这么吃惊?” 在那双如血红瞳中闪动疑惑的视线,不过除此之外这位眷族之长就没有其它动作了。 “不,我只是、只是没有想到拉凯希丝小姐会突然过来而已……” 因为这位眷族之长的声音基本上没什么感情起伏,所以天空完全搞不懂她到底是不是在生气,因此只好试探着问道:“请问……难道有什么事情吗?”“不,并没有什么事情。” 依旧是没什么感情起伏的声音。 “那、那究竟是……” 少年的额头已经开始流汗了。 “眷族之长来拜见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 那对优雅的娥眉轻轻动了一下。 “不,没这回事,当然不需要……” 天空感觉就像触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他的一切努力都无法撼动其半分,甚至还在那不断散发的寒气下有逐渐冻僵的趋势。 幸运的是,在他的身边还有一颗无限温暖的太阳。 “拉凯希丝,你又这样了。” 亚姬走过来,像是责备般的拉住了这位眷族之长的手。 “你不是答应我会尽量克服这种性格的吗?”“啊,的确是这样。” 那双如血红瞳的主人点点头,又再度看向了天空,,然后低头行礼道:“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哟,奥德尔一族向你致意。” “啊,谢、谢谢。” 被这突然的发展搞得莫名其妙的天空,慌慌张张地还礼着,虽然他也知道这番对应肯定不符合贵族的礼仪。 不过看起来,这位眷族之长似乎能理解少年的苦衷,因此并没有追究他的失礼对应。 “另外,有一件事情向你转告。” 拉凯希丝抬起头来,注视着天空。 虽然从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表情变化,但那清冽的声色中却带上了一点欢快的拍子。 “劳伦斯特家当主,何里亚伯爵委托我告诉你,他打算在一周之后就开始康定武术的学习,希望能得到你的首肯。” “什么?” 天空这时候才真的大吃一惊,在离奇事态所造成的巨大冲击下,就连说话都变得不太顺畅了。 “他、他真的……打算,跟我学习武术?”“嗯,是的。” 拉凯希丝点头确认着,看向少年的眼光中流露出一丝钦佩的味道。 “大概是公子那时候表现出来的勇悍折服了他,还有诸位眷族之长……吧?”“很难让人相信啊,那个何里亚伯爵居然……” 亚姬感叹着。 虽然是自己亲眼所见,但直到现在她还是不能相信,这位淳朴的少年居然能用那么强硬的方式摧毁劳伦斯特家当主的抵触意识。 “确实难以置信,或许这就是艾琉雅作出这种选择的原因吧?” 拉凯希丝慎重地赞同了友人的意见。 然后,这两位拥有同样的银色长发以及不同的绝世美貌的女性,就一起看向了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目光中尽是钦佩之意。 拜托,饶了我吧!处在这种不管任何男人都会觉得高兴的状况下,少年却在心中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呻吟,并且开始深深地反省着自己不久前的所作所为。 老实说,若是要求现在的自己再去做和那时同样的事情,至少也得需要十倍分量的勇气才行。 而且,当时自己居然能那么……嗯,机智地引诱……不,激发出何里亚伯爵的复仇决心,光是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若换作平时,自己就绝对做不出这种和“那个人”类似的行为。 不过,为什么只要一扯到有关“那个人”的事情,自己的情绪就会彻底失控呢?“嗯,果然还是要以恶治恶啊……” 天空沉吟着,将一切都归咎于对“那个人”的憎恶本能,然后很轻易地就原谅了自己。 一边的少年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而另一边的两位女性也开始了交流。 “对了,亚姬,你的翅膀已经收起来了吗?” 拉凯希丝侧过头看了看亚姬空空如也的背部,然后如此确认道。 “嗯,一直露着的话很不方便,而且公子也没有特别要求。” 在欢迎仪式后亚姬就把那对纯白的羽翼收了回去——因为构成羽翼大部分是纳米机械,所以不论收放都很方便。 “……有什么不对吗?” 察觉到友人那欲言又止的视线,亚姬问道。 “真是遗憾呢……” 拉凯希丝的嘴角突然挂上了一道罕见的微妙弧线。 “不久前,三枚据说是来源于修尼雅家的纯洁之翼的羽毛,在黑市上被炒到了两千万帝币的天价……这件事情,你还不知道吧?”“有、有这种事情?” 从友人那火红的双瞳中读出了事情的真实性,亚姬马上惊慌失措起来。 “拉凯希丝,我、我应该怎么办?”“嗯,这个嘛……” 原本想再保密一阵子的眷族之长,却发觉自己实在没有办法坐视友人的彷徨,于是只得叹了口气,从外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狭长的盒子,递给了亚姬。 “打开看看吧,眷族中目前唯一的纯洁之翼。” 带着万分的期待,亚姬打开了这个装饰得异常精美的盒子,然后如同她所期待的那般,盒子中央并列着三枚被慎重保管着的纯白羽毛。 “拉凯希丝,这……应该不是你花钱买回来的吧?” 亚姬原本打算说由自己承担这两千万帝币的费用,不过一想到友人的性格,她便马上改口以询问的语气确认道。 “嗯,我出动了纹章院的卫队,把那场非法拍卖会的主持者和参加者全部逮捕了,然后取回了它们。” 这位奥尔德家当主很轻松似地点头回答道,但亚姬却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纹章院是帝国为管理贵族阶级而特别设置的机构,通常其工作是保管贵族与士族纹章,以及记录管理各氏族的系谱。 不过,为了能够在需要的时候能迅速作出反应,纹章院也设置了一支相当规模的常备卫队。 并且,由于纹章院只向皇帝一人负责,所以这支卫队也就跟着成了帝国所有暴力机构中级别最高的。 就算是长期统管着苍穹军的伊斯埃雷一族,在这支卫队前也得老实三分。 拉凯希丝不但是翼之眷族,奥尔德家的当主,同时还是帝国纹章院的最高负责人。 虽然维护眷族的尊严是她与生俱来的使命,但为了这种事情而出动纹章院卫队,实在是太……亚姬不由得在心中为那些不幸的贵公子们默哀了一下,然后才对好友道出了谢意。 “谢谢你,拉凯希丝。 如果不是你的话,我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向公子解释了……”“亚姬,你已经立下那个誓言了吗?” 红瞳的女性一挑眉毛,向她如此确认道。 “嗯,当然。” 亚姬不明所以的看着友人。 “纯洁之翼”的出现就代表着誓言的完成,她不可能不清楚这一点。 “那么,‘契约之证’也得到了吗?” 拉凯希丝接着追问,而亚姬则一下子陷入了慌乱中,支支吾吾地说道:“这、这个……我还没有……”“果然……” 拉凯希丝叹了一口气,然后作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算了,就让我替你索要吧!不然,你大概一生都无法得到完整的羁绊。” “等等,我并没有……”无视亚姬的阻止,拉凯希丝慢慢走近了一边那位依旧沉浸在复仇想象中,并不时发出“嘿嘿”之诡异笑声的少年。 她从口袋中拿出一种外形酷似钢笔的物品,拔掉前端笔帽之后,露出一根尖锐而纤细的银针。 然后,这位眷族之长就瞄准了少年**劲部,飞快刺了一下。 “哎哟!” 理所当然的,天空马上就清醒过来。 当他转投莫名其妙地看向旁边的时候,却发觉这位刚才应该是对自己作了某种事情的银发女性,正将某根长条形的物体抛向一边的亚姬,而后者虽然在一瞬间露出犹豫的表情,但马上就牢牢接住了那件东西,然后就飞快地藏到身后,再也不肯露出来。 天空运起内气在全身检视一遍后,却没发现任何异状,于是他只得向这位眷族之长询问道:“那个……拉凯希丝小姐,有什么事情吗?”这种时候,奥德尔家当主那张一贯缺乏表情变化的脸就成了最好掩护。 拉凯希丝将视线从天空那里移到回亚姬身上,用仿佛自己原本就打算这么说似的语气说道:“嗯,我们走吧。” “走……到哪里啊?”“其实,我是和诺菲纳猊下一起来的,她现在正和公爵阁下在‘夏蝉之间’等着我们。” “诺菲纳……猊下?”“就是前代皇帝陛下。” 第三十九章 先皇 夏蝉之间,以地上世界最浪漫的季节来命名的这间大厅,可以说是整个“翼之宫”中最奢华的空间。 只要一踏进厅门就可以发觉到,这份与根源氏族那尊贵无比的身份相匹配的奢侈。 那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或者称为海洋。 这片巨大的水体占据着方圆数特诺玛的空间,并且其外侧也经过特殊光学处理而模糊了边界,所以给人的感觉就是一片无垠无限的辽阔海洋。 在这片壮阔的人造海洋靠近大厅入口的一侧,则是一片狭长的沙滩,如同珍珠粉末般细白的沙砾均匀分布在岩石的表层,偶尔也会有一部份没有遮盖住的山岩露出来。 高大的椰子树与低矮的灌木形成了生机勃勃的热带雨林,将沙滩和大厅入口一侧的墙壁完全分割开。 生机盎然的雨林中常常有色彩艳丽的禽鸟飞起,细白的沙滩上则到处都有蟹类活动的痕迹,而在那片似乎无垠无限的海洋中,除了不时有海豚跃出水面之外,偶尔喷出水面的一股壮观水柱也给这幅充满南国风情的画卷添上了极其生动的一笔。 “呼啊……” 在微湿的潮风中享受了一个美妙休憩的老公爵,打着哈欠醒了过来。 首先映入他眼中的,不是一望无际的南国风光,而是一位微皱眉头的长耳女性。 “诺、诺菲纳!” 大惊之下,老公爵一个翻身不稳,从吊**摔了下来。 “早上好,公爵。” 诺菲纳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座宫邸的主人,在嘴角挂上了一丝优雅的笑意。 “虽然已经许久没见,不过你的生活习惯还是这么糟糕啊!”“不,您过奖了……” 幸运的是,下方地面铺着一层厚厚的细沙,所以老公爵除了被撞晕到开始说胡话之外,也就没受到什么更严重的伤害了。 “我还以为修尼雅家的孩子已经在这座宫邸营造出了良好的秩序呢……看起来,似乎是我的期望过高了啊。” “这个……其实,平常是很有秩序的啦!” 老公爵从沙地上爬起来,拍拍沾在便服上的沙砾,轻松地说道:“不过,最近几天难得执事大人放松了对宫邸各处的管制,所以我就趁机稍微放纵了一下。” “是那位传闻中的继承者的缘故吗?”“嗯,似乎在我不知道的时候,照顾家族继承者就被自动列入了海特兰德家执事最优先的任务了耶?” 老公爵的脸上完全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位可爱的孙子为我带来了这份难得的自由呢。” “是这样啊……” 这位菲恩伯德家长老微皱黛眉,似乎在忧虑着什么事情。 “啊,抱歉,难得猊下光临寒舍,我竟然让您一直站着……” 老公爵突然注意两人到目前为止都还站着的事实,于是便作出了以下邀请。 “请移驾这边吧,猊下。 那边有个小小的草亭,虽然不太适合作为招待尊贵前代皇帝陛下的场所,但我个人还是蛮中意的,希望您也能喜欢它。” 对于主人的盛情邀请,诺菲纳在最初的瞬间却露出惊奇的表情,然后就像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奇怪,这次……怎么不逃了呢?”“呃……伟大的诺菲纳猊下啊,您都亲自找上门来了,我还能往哪里逃啊?” 若是以自言自语的标准来看,诺菲纳的声音稍微大了一点,而想传达到的对象也正确理解了蕴含其中的数年份的不满,于是老公爵苦笑着,更加殷勤地在前面带起路来。 沿着细白的沙滩一路走到靠近大厅入口的雨林前,一座用树干与草叶搭建起来的简陋草亭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这座据说是出自海特兰德家某位当主之手的建筑,有着相当粗犷的外形,虽然没有施加任何修饰,但创造者想表现的那份纯朴美感却完全地传到了客人这里。 “请坐吧,猊下。 虽然看起来稍微简陋了一点,不过能在充满南国风情的潮风下,享受一杯长汀星系的特产果茶,我想应该是种蛮有趣的体验吧?”邀请诺菲纳坐下后,老公爵便走到草亭的一角,从那伪装成一截圆木的自动调理机上调出两杯飘逸着凉爽清香的饮料,然后走了回来,将其中一杯递于了这位有着苍青色秀发的女性。 “简陋吗……” 双手捧着这来自于数千光年之外的奢侈品,从精磨木杯的表面传来舒适的触感,诺菲纳像是叹息般呼出一口气。 “可是在我看来,这却是一处奢侈到足以让恩布利昂家都叹为观止的空间。 若说海特兰德家族还保留着唯一与根源氏族身份相符的坏习惯的话,那大概就是这份对地上世界的深深眷恋了吧?”诺菲纳口中的恩布利昂家,也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 若说海特兰德家独占了银河中最高的教育才能的话,那恩布利昂家则毫无疑问地拥有着帝国中最精湛的商业头脑。 对这个占有着帝国内最庞大一笔财富的家族来说,在诸根源氏族宫邸的奢侈品中,能够让他们无奈叹息的,也只有帝国之翼所拥有的“四季之厅”了——毕竟,要想在无尽虚空的包围下完全“临摹”出地上世界的风景,就算完全不考虑其成本,也还是需要相当的才能与恒久的耐心。 更何况,这份成本若是认真计算起来,也绝对是一个令“白银之恩布利昂”都感到头晕目眩的数字——就拿眼前这片美景来论,呈现出蔚蓝色的巨大水体是直接取材自艾法霍尔星系某个地上世界的海洋,并且光是运载过程就动用数十艘大型军用补给舰。 而至于那两头不时喷出水柱的庞大生物,则是来自数千光年之外的某个有人星系,并且为了说服领民政府相信它们就算在宇宙空间中也会活得安逸自在,当时的海特兰德家当主也是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 “坏习惯啊……” 老公爵喝一口木杯中的琥珀色透明**,一股清爽的茶香混合着果类酸甜的味道开始在口腔中弥漫。 “猊下,不论我等如何调整基因,那铭刻在其中的古老记忆却是永远都无法抹去的啊!海特兰德一族也只是忠于这来自遗传因子的呼唤而已……”“嗯,我知道。 虽然知道,不过有时也还是挺讨厌这个事实的。” 诺菲纳闷闷不乐地将木杯凑到唇边,轻抿了一口。 “诶?” 瞬间,这位前代皇帝陛下露出非常意外的表情,不过这份惊奇随即就被喜悦取代。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喜欢的口味啊……”“这是当然的,伟大的诺菲尔猊下。” 老公爵回想起了少年时代那段惊险至极的“逃亡”经历,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毕竟那个时候您可是‘邀请’我到菲恩伯德王宫去作客作了四十九天啊,并且每天都‘亲切’地带我到处参观……嗯,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我人生中最独特的一段时光呢!”“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公爵阁下。” 诺菲纳的脸上浮现出温馨的笑意,不过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却开始流动着如同冰霜般的寒气。 “不过最后你似乎不告而别了啊?我还以为是王家的招待让你不满,而且一直都心怀愧疚呢……”“没这回事!其实是因为猊下的款待实在是太过热情,而让我深觉愧疚、不敢再打扰下去的缘故……” 没想到这位前皇帝陛下会突然算起旧账来,老公爵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时候居然让你逃掉了啊……” 诺菲纳的视线像似穿透了横跨过去与现在的时光之流,琥珀色的液面上仿佛浮现出了当时那位还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的模样。 “真是屈辱啊,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我居然输给了一介平凡氏族的女子……” 诺菲纳喃喃自语着,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对面那位,此刻正带着沉重表情分析着果茶成分的那个人身上。 “呃……” 在菲恩伯德王家前公主的威压下,老公爵的头距离木杯越来越近。 “当然,我是不会责怪你,公爵阁下。” 诺菲纳注视着几乎将头埋到桌面上的老公爵,脸上露出盈盈笑意。 “毕竟,那只是一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的无理取闹罢了,请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明、明白了!我明白了!猊下啊,拜托您就不要再说下去了!” 层层叠加的愧疚终于压垮了老公爵的精神防线,他无力地抬起头,露出任你宰割的悲壮表情。 “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就尽管吩咐吧……”“你在说什么啊,公爵阁下?已经离开青玉龙座的我,有什么权力来命令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大人你呢?”“……亲爱的诺菲纳猊下,如果您有什么烦恼,请务必告诉你这位最忠实、最可信赖的朋友。” “嗯……其实,那只是一点小小的烦恼。” 虽然诺菲纳是这么说,但侍奉这位前任皇帝多年的经验却告诉老公爵,那绝对不仅仅是“小小”的烦恼。 海特兰德家族之所以会被称为帝国之翼,其中有一个很大的原因就在于,历代皇帝的羽翼皆诞生在这个家族。 虽然在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难免出现过几次例外,但在亚诺特公爵之前,这种例外绝对没有持续两次以上。 “……所以我现在正在烦恼啊……如果这样的意外再度出现的话,那对我们的习惯法来说,可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啊!” 诺菲纳用忧虑的表情注视着错误的源头,冰蓝色的视线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我……只能向您保证,这样的例外绝不会因为我的关系而再次出现。” 比起某位厚颜的星际商人来,老公爵对那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少年反而还多了份责任感,即使在前任皇帝陛下那份巨大的压力下,他也没有作出类似牺牲孙子未来的行为。 “嗯,这样就行了。” 诺菲纳满意地点点头。 ……………………虽然之前已经来过数次,但一踏进“夏蝉之间”后,天空还是马上就感觉到了那股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的倒错感。 理智上,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正身在一座被无尽虚空所包围的人造建筑,但另一方面,眼前这无垠无限的自然风光却又让他产了强烈地仿佛回归到康定大地的感觉。 “这是讨厌的兴趣啊……” 被感情和理智上的巨大差距所折磨的少年,不禁对创造出一切的家族先祖生出了怨恨之心。 “你说什么,公子?” 身旁那位女性不知何时又展露出了那对纯白的羽翼,现在正以昂然地姿态走在在自己左边差半步的位置,而另一位银发红瞳的眷族之长虽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也很自然地和亚姬并行在相距半步的位置。 “……不,没什么。” 天空猜测这应该是某种规矩。 虽然他很想问个明白,但也清楚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因为在他们的前方,正有着一位曾经统治过这片群星世界的尊贵存在。 “猊下,我将海特兰德公爵公子阁下带来了。” 到某一距离后,拉凯希丝上前一步,低头向前皇帝陛下致意,而天空这才赶紧停住脚步,并且也学着拉凯希丝低头致意起来。 在注意到了剩下两人那耐人寻味的站位,以及亚姬背后那对纯白的羽翼后,诺菲纳稍微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不过这位猊下并没有把这份惊讶付诸言语。 “嗯,麻烦你了。” 对诺菲纳的话语,拉凯希丝轻点头算作回答,然后就站到了旁边。 这个时候,她就暂时放下了眷族之长的身份,将侍奉皇家的纹章院之长的任务列为优先了。 “初次见面,公爵公子。” 诺菲纳上前几步,来到少年的面前。 “虽然才短短几天,但你的勇武事迹已经传到了诸位根源氏族之长那里,就连我也略有耳闻,所以才会一直期待着与海特兰德之希望见面这一天的到来。” 被如此称赞的少年,首先感觉到的却是一股与恐慌类似的情感。 鉴于之前的经验,天空发觉自己甚至不敢去想象所谓的“武勇事迹”究竟夸张到了什么程度。 “这……猊下您过誉了。” 天空抬起头,而那张与夏音非常相似的美貌,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第四十章 再会 对初次踏入夏兰社会的地缘之民而言,首先面临的困扰便是如何分辨对方的年龄这个问题。 对于一个拥有永远的青春和美貌的种族而言,在地上世界中用以判断对方年龄的常识几乎皆不通用。 天空当然也面临过这样的困扰,不过那个时候亚姬曾建议这位少年根据对方的仪态来判断。 因为人生经验,或者称之为修养上的差别,即使在相同的环境中,年少者与年长者所表现出来的不同也足以作为判断的条件。 现在,天空觉得自己似乎开始明白了那个建议。 诺菲纳猊下是菲恩伯德王殿下的母亲,也就是夏音的祖母,因为血缘的关系,所以两人的容貌其实非常相似,而近一个世纪的时光流逝也并没有在这位女性的脸上留下任何生物上的痕迹。 如果不是有着先入为主的观念的话,天空说不定还会认为眼前这张美貌就是夏音几年后的样子。 不过,即使几年后夏音真的长得和眼前这张美貌一模一样,天空现在也有了绝对不会认错的自信。 最明显的一点,诺菲纳猊下眉宇间所隐隐透出的无尚威严,以及那双如海蓝眸中蕴含着的深深慈悲,就绝对不是夏音只用几年时间就能拥有的东西……甚至,天空还忍不住怀疑那位勇猛的公主这一辈子到底有没有机会拥有这份慈悲——虽然他完全相信单在威严方面,夏音绝对不会比祖母有丝毫逊色就是了。 “公子?” 虽然这位少年的视线确实停留在自己身上,不过他所看的其实是某个投影在自己身上的形象——诺菲纳突然有这样的感觉,然后出言叫醒了这位浑然不觉自己失礼的公爵公子。 “啊,抱歉……不,请原谅我的失礼,猊下。” “你不用如此紧张,公子。” 诺菲纳的嘴角荡漾着温和的笑意。 “从我还是公主的时候开始,亚罗特大公就是我最亲密的朋友,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将我当成一位普通的长辈来看待。” “是这样的啊……” 天空的目光不自觉地飘向了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祖父。 而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依旧沉浸在菲恩伯德家长老威压下的老公爵,勉强露出了一个几乎可以称为“凄惨”的笑容,就好像刚刚被洗劫过一番。 “嗯?” 少年立刻就被吓到了,然后马上就想起了眼前这位和蔼的长辈,其实也是菲恩伯德王家一员的事实。 “公子,我要向你表示感谢。” 诺菲纳假装没有看到老公爵的表情,上前一步握住了天空的手掌,诚挚地说道:“对于你从千万机雷原中拯救出那孩子的这份恩典,菲恩伯德王家将铭记在心。 明天,在十三议会之后,将由索尔斯王殿下亲自向你致上王家的谢意。 而现在,请允许我以夏音祖母的身份向你表示感谢。” “啊,这个……其实我并没有……” 虽然天空很在意夏兰人到底是根据什么来判断谁才是被救助一方的这个问题,不过诺菲纳猊下的话中还有更让他忧虑的东西。 “请问,明天的十三议会……是指的什么啊?”“难道亚诺特大公还没有告诉你吗?” 诺菲纳对老公爵投以谴责的视线,然后亲自为天空解释了何谓十三议会,以及会突然召开它的原因。 “也就是说,明天的十三议会,其实是决定对夏音……不,公主殿下施以何种惩罚的会议?” 听完了诺菲纳猊下的解释,天空如此总结道。 “嗯,因为公子是菲恩伯德家暴行的第一目击者,所以您的证言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根源氏族之长们的判断,所以请务必不要庇护那孩子,只要将最真实的情况说出来就行。” 诺菲纳用不含丝毫杂质的目光注视着少年,如此拜托道。 “是……” 天空开始听见自己的悠闲时光寸寸破裂的声音“啊,对了,还有一件事要转告你,公子。” 诺菲纳的表情很复杂,简直就好像在后悔自己不应该在最后记起这件麻烦似的。 “听说公子你曾经在?麟上……嗯,捕获了一只艾纽霍嘉尔之鼠,然后驯服了它,请问有这回事吗?” 诺菲纳慎重地挑选着词汇,向少年确认道。 “是的,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天空反射般地看了旁边的祖父一眼。 身为这位宫邸主人的老公爵当初可是顽强地反抗着那只冠以根源氏族之名的动物的入侵,而如果不是站在背后的亚姬给予少年了毫无保留的支持,那天空现在大概只能期待着有朝一日能与“旺财”在某个地上世界相会了。 “真的是这样啊……” 诺菲纳猊下发出了一声悠悠叹息,然后她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涌出了深深地无奈。 “那么,这是艾纽霍嘉尔家当主的拜托,因为实在是很唐突的关系,所以即使公子你拒绝也没关系。” “……请问是什么呢?”“‘希望公子阁下明天能把那只艾纽霍嘉尔之鼠带来帝宫,让我见识一下帝国之翼的魅力’……她是这么说的。” 诺菲纳再度叹息着。 “呃……” 而少年则陷入了深深地困惑中。 ……………………作为帝都艾法霍尔中心的帝宫,有着帝都所有建筑中最为庞大的体积,呈现在外的形体则是长宽达一百六十五点二特诺码的六棱立方体。 如果说抽象的数据很难让人产生明确的认知,那么以比喻来说明的话,若将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看作是一艘交通艇,那亚诺莱维涅家的帝宫则无疑就是一艘交通舰了。 不过,天空却发现自己很难产生这样的感觉。 甚至就算身处其中,他也还是觉得这座帝宫说不定并不比海特兰德家的宫邸要大多少。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错觉,完全是两者的内部构造风格太大差异所致的。 如果说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追求的是最大限度的拓宽视野的深邃感,那帝宫更加重视的无疑就是机能上的实用性了。 此刻在天空周围的空间,虽然也足足堪称宽敞,但却完全没有“四季之间”给人的仿佛无垠无限的空旷感。 应该说,比起海特兰德家族那满溢地上风情的宫邸,帝宫的模样才更加符合天空概念中的人造星体的标准。 “哦,这就是帝宫内部啊……” 天空漫步在通向十三议会的走廊上,并对走廊四周陈列出的各种物品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不过,少年在感叹之余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前方带路的那位侍者脸上露出的不可思议的表情。 “说起来,这还是公子第一次来到帝宫呢。” 亚姬带着微笑,极力庇护着这位肩负着根源氏族之荣耀的纯朴少年的失礼仪态。 “对已经见惯了‘四季之间’中地上风景的公子来说,帝宫这般纯朴的景色或许更有新鲜感吧?”“嗯,亚姬姐你曾到过几次帝宫啊?” 这是完全没有理解到对方苦心的朴素质问。 “唔……因为每季例行的宫廷宴会我都会参加,所以基本上应该算是蛮多的吧?” 亚姬闭上眼睛回忆了一阵,然后给出了这么一个概念性的答案。 事实上,对于这位被视为帝国之翼的代表而主宰了帝都半个社交界的女性来说,出入宫廷的次数甚至要比担任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并兼任帝都军才院院长的老公爵还要多。 而帝宫每季例行的宫廷宴会能顺利吸引到如此众多的氏族参加,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赖着友情协助宴会准备工作的海特兰德家执事的精湛运作。 “祖父大人没有跟我们一起来吗?说起来,从昨天开始就没有看到过他了耶?” 天空突然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因为根据惯例在十三议会之前,诸位根源氏族之长至少应该见面交流一下意见的……” 亚姬叹了口气,露出很无奈的表情。 “不过,老师他似乎用同样的理由推托了皇家的三次邀请,所以昨天诺菲纳猊下才亲自来邀请他,而这次他似乎没有再推辞了。” “是这样啊……” 结果还是没有逃掉吗?不知为何,少年心中突然涌出这样的想法。 而在对祖父的不幸抱以深切同情之前,天空首先感觉到的却是将来或许自己也得面临同样命运的悲哀。 “对了,公子……” 亚姬突然露出踌躇的表情,然后迟疑地向他确认道:“艾纽霍嘉尔公爵阁下的委托,你答应了吗?”“嗯,委托?啊,你是指把‘旺财’带来让他见一见的那件事啊……” 迟钝的少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而他的回答则让身旁这位美丽的女性动摇了一下。 “当然,我有带来。” “在什么地方呢?” 亚姬的视线移到了少年的手上,在那里并没有任何类似笼子的东西。 “在这里。” 天空拍了拍外衣左边的口袋,轻声呼唤道:“出来吧,旺财。” “吱,吱吱……”然后,那只镶着银边的口袋就一阵翻动。 随后,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从口袋中探出来,仿佛没有睡醒似地还用一只爪子挠着眼睛,发出了迷糊地叫唤声。 “你这家伙,来跟亚姬姐打个招呼吧,她可是掌管着你的生杀大权的人物哦!” 天空笑骂道。 “吱吱!”虽然不知道是否听懂了主人的话,不过天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这只被取名为“旺财”的艾纽霍嘉尔之鼠,马上就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然后顺着那件附着力极强的外衣快速爬上了主人的左肩,朝着眼前的夏兰女性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一阵讨好似地猛摇,就连叫声充满了楚楚可怜的味道。 “好像……真的是只很聪明的老鼠啊……” 看到旺财如此人性化的表现,亚姬顿时被吓住了。 虽说艾纽霍嘉尔之鼠在帝都曾经一度泛滥成灾,但经过夏兰人几个世纪执着地不断持续朝地上世界遣送,现在已经沦为了帝都中比较罕见的生物,而亚姬也只是在大百科的影像资料中接触过这被称为“宇宙蟑螂”的奇妙鼠类。 虽然这位壑智的女性并没有因为大百科作者的片面之词而对这种拥有天使般可爱外在的生物抱有任何成见,但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这种冠以根源氏族之名的鼠类竟然会聪慧到如此程度。 “公子,难道所有的艾纽霍嘉尔之鼠都这么……可爱吗?” 沉默了好一阵子,亚姬才迟疑地如此问道。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耶……诶?” 只见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突然耸起鼻头,像是捕捉到了什么熟悉的味道,然后顺着天空的外衣滑到地上,一溜烟地朝着某个方向跑去。 “喂,等等,你要去哪里?旺财,快回来!”由于事发突然,所以即使是天空都没有注意到宠物突然间的异动。 虽然发觉后他马上就追了过去,不过看起来一时半会似乎还捉不住这只刻意潜逃的敏捷动物。 “啊,公子!等……” 亚姬看着那在全力奔驰下已经消失在走廊拐角处的身影,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朝着前方那位显得无比错愕的侍者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说道:“抱歉,公子突然想参观一下帝宫各处,接下来我会引导他的。 麻烦你转告内务长大人,说我们将在十三议会之前赶到的,可以吗?”“啊、啊,好的……” 即使是已经习惯了各种意外的宫廷侍者,也不禁露出呆呆的表情,看着这位美丽的女性突然展露出纯白的羽翼,在帝宫走廊上高速飞翔离去。 ……………………“靠!你以为我抓不住你吗!” 在高速奔驰之下,自己居然还有骂人的余地,看来在不知不觉间内气又增强了不少呢……天空的嘴角不自觉地挂上了愉快的弧线,不过视线依旧牢牢锁定前方那不断变换着位置的白色物体上。 马上就又是一个拐角了,旺财的速度突然加快了不少。 将这视为最后挣扎的天空也带着愉快的心情理所当然地提高了速度,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一路上的追逐给这座大部分时间都秩序井然的帝宫带来了多大的骚乱。 “抓住你了……诶?”就在天空伸手准备抓人的时候,从拐角处走出了一个窈窕的身影,然后旺财就像理所当然般爬到了这个人的身上。 “夏、夏音!”大惊之下天空赶紧停住了脚步,但由于之前高速奔驰中所累积下来的惯性是在太过庞大的缘故,所以少年还是身不由己地扑向了那位高贵的公主……然而,预想中的惨剧并没有发生。 或者说,发生得更加惨烈。 “嘿!”首先被抓住的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接着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伴随着天地翻覆的冲击,而最后感觉到的,则是数秒钟内仿佛身处无重力庭院似的浮空感。 这招……好熟悉啊……在天空意识因为某种强烈的冲击而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最后涌起的便是这样的念头。 第四十一章 议会 虽然因为处理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受伤昏迷的事件而耽误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不过在得到御医长“绝对会让公子阁下赶上议会”的保证后,十三议会还是按照原定计划召开了——根源氏族之长大都身兼帝国要职,当然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花在仅仅一位皇帝候选者身上。 议会的地点是位于帝宫中腹的“黄龙御厅”。 这间被所有亚诺莱维涅家的孩子们视为噩梦根源的大厅,其实有着庄严而威武的内部环境。 在呈现巨大圆形的大厅上方,清晰地浮现出帝国之纹章“咆哮之龙”的形态,而地板上也以写实的手法雕刻着九条栩栩如生的龙,并且所有的龙口皆朝向位于大厅中央的高坛。 “呃……”看着那为亚诺莱维涅家子孙所敬畏的高坛,即使是继承了家族勇猛天性的夏音,也不禁感到一阵心虚。 她反射般地看向了左方——在参议席上此刻有两个位置空着,而她想看到的那个人现在应该还在再生槽里苦苦挣扎。 “去吧,菲恩伯德家的孩子。” 若有若无的声音传到了夏音的耳边。 这位公主回头望去,看见坐在王家席位上的父亲此刻正对自己露出鼓励的笑容。 “嗯!” 夏音用力地朝父亲点了一下头,然后就朝那座高坛踏出了坚定的脚步。 这座被九龙环绕的高坛,是出自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文化的艾莫索家的成员之手。 因此,这个家族的恶趣味也就在上面表露无遗。 虽然从艺术的角度来说,这座九龙坛绝对是件举世无双的艺术品,但最大的问题是,在互相缠绕的九条巨龙之间,竟然完全没有留出通向高坛的通路!“身为皇帝候选者,居然连这点障碍都没有办法克服吗?” 面对诸根源氏族的自责,艾莫索家是如此反驳的。 所以,即使是亚诺莱维涅家也拿这个全是艺术狂热份子的家族没有任何办法,于是只好将这座九龙坛视为同时检验皇帝继承者的身体机能的附加手段而勉强接受了下来。 “呼……” 九条巨龙蜿蜒曲折、纵横交错,单纯以行人的角度来看,简直是条险恶到极点的通路。 所以即便是拥有相当程度敏捷的夏音,到登上那座高坛为止,也还是花了至少五分钟的时间,并且就连呼吸也显得有些急促。 待夏音站定之后,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的就出现在与高坛对应的十三座席位上。 这位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还是首次同时看到包括现任皇帝亚伦萨陛下在内的十三位根源氏族之长,因此心情无论如何就是放松不下来。 “一周前,在帝都及其周边星域所发生的那一系列盛大骚乱,想必诸位还记忆犹新吧?” 作为历代十三议会的主持,卡斯伯鲁家当主露米娅瞄了一眼那个坐在铭刻着“黄金之翼”纹章的座位上的人,说道:“虽然在某位根源氏族之长到来之前,其余十二位根源氏族之长已经在就如何处置这场骚乱的元凶之事上达成了共识,但他给我们带来的讯息却是,我们似乎遗漏了某些足以影响结论的重要讯息,并主张应该举行一次有全部当事人参加的听证会,以确保公平……”“经过讨论,我们同意了他的意见。 现在我宣布,对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审问程序正式开始。” 然后,她如此宣言着。 “夏音殿下,首先让我来陈述一下,在这一系列盛大骚乱中你所犯下的严重错误吧……” 利奥恩家当主埃维亚接着开口道。 “当然,这仅仅是我们了解的情况,如果由于事实不符的地方,允许你提出异议。” “是。” 夏音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才让心情稍为放松了一点。 “首先,你在帝都的外层轨道上救助了海特兰德公爵公子阁下所达成的救生舱——虽然这点是值得称赞的,但之后你却在未告知通勤厅的情况下,擅自胁迫公子阁下参与你接下来的危险行动。 请问,有这回事吗?”“……尊敬的天平之长,” 夏音用非正式的尊称称呼着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刑律的利奥恩家当主——这个家族是以代表着绝对公平的天平为纹章。 “我记得在帝国习惯法中,承认航行者将在星系边缘拾获的救生舱带至下一个有人星系后再行报告的行为,而我认为自己当时的情况符合这一条。” 因为在这数天内这位公主作了很多准备工作的缘故,所以现在为自己辩护起来也显得堂堂正正。 “的确是有这一条。” 埃维亚点点头,但这并不代表他接受了夏音的意见。 “不过拾获救生舱的时候,你仍然在帝都外层轨道内,距离帝都边缘有着相当的距离,所以我认为这一条并不适用在你身上。” “……” 仅仅数天的临时补习,怎么可能驳倒司掌帝国刑律数百年之久的利奥恩家呢?看来自己果然还是太过幼稚了啊!夏音紧紧咬住了嘴唇,没有再继续申辩。 “那么,让我们继续吧。” 埃维亚并没有显露任何表情,以平静地声音宣布了菲恩伯德家公主的第二个严重错误。 “在由帝都至斯诺德亚恒星域的风道前,你在没有得到检查站允许的情况下,擅自由第二层环进入风道——虽然在帝国诸法中并没有明确提到与此相应的处罚,但作为将来可能统率帝国的皇帝候选者之一,你的行为也确实有称不上谨慎的地方……对于这种看法,你否认吗?”“呃?” 由于潜意识下已经把那一路狂飚视为理所当然的行为,所以夏音不禁为这突然地指责而感到愕然与惊讶,当然也就没有办法立即组织起任何有效的反击。 现在,这位公主总算理解到为什么在族人们的传言中,十三议会总是苛刻到了吹毛求疵的程度。 “看起来,你似乎不打算反驳的样子,那么……” 虽然夏音还在准备着想说些什么,但这位根源氏族之长似乎已经得出了结论。 “请等一下,天平之长。” 一个温和的男声从那个铭刻着新月图案之纹章的席位上响起。 “虽然程度不同,但身为苍穹之民的我等,都有陶醉无限速度所带来的快感中的倾向,而亚诺莱维涅家更是其中的重症者——这是已经传遍银河的事实。 在我看来,公主殿下也只是忠于流淌在自己体内的王家之血而已,这并不是应该被责备的事情。” 发言的是卡德纳凯撒家当主坤汀。 夏音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位仅有数面之缘的根源氏族之长居然会对自己伸出援手。 “可事实上,她的行为却触犯了法律。” 埃维亚微皱黛眉,看着对面那位表情柔和的男子。 事实上,几乎从十三议会诞生开始,主张严格刑律的利奥恩家与主张法下容情的卡德纳凯撒家之间的争斗就从未停止过。 “那部法律啊,” 卡德纳凯撒家当主的语调就像一首缓慢而悠扬的曲调。 “事实上不是已经被视若无物了吗?”“哪有这种事情!” 激动之下,埃维亚几乎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可是如果要认真执行起来的话,光是苍穹军中就至少有两成的翔士会被逮捕处罚,这可是帝国绝对承受不起的损失啊,难道不是吗?”“确、确实如此……” 不得不承认的事实,让她颓然坐了回去。 就如同所有违背人心的法典一样,利奥恩家当主所主张的这条法律,从诞生的一刻起就注定了它是用来被人违背的命运。 姑且不说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这样极端的例子,就是那位参与“?麟”追捕行动的翔士修迦,本身就曾有过十次以上的违规记录。 “那么,这样吧。” 露米娅介入了两位根源氏族之长当中。 “既然帝国曾经有多次默认这种行为的先例,而且因为其身为皇帝候选者这个事实就对一只尚未展翅的雏鸟施加责罚,也稍微残酷了一点……我建议,就将这件事情视为这只年轻的鹰隼试翼时的风尘,原谅她吧。” 这位卡斯伯鲁家当主如此建议着,并扫视着同僚。 “诸位,你们有异议吗?”只有埃维亚轻轻叹息了一下,但并没有提出异议。 “……接下来,夏音殿下。 是你所犯下的最后的,同时也是最严重的错误。” 然后,这位天平之长就像要整理心情似地闭上眼睛数秒,然后睁开眼睛,以庄严平静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刚刚废掉了一条法律的菲恩伯德王家的女儿,继续说道:“由于你驾驶民用交通艇闯入演习区域的轻率行动,而致使导致苍穹军策划数年的新型舰演习半途而废。 对于这项指责,你承认吗?”唯独对于这件事情,夏音是没有办法反驳的。 事实上,即使没有遇到那一系列的意外,这位公主也早就有承受责罚的觉悟了。 只不过,那种觉悟的对象只是来自于父亲菲恩伯德王殿下的数周禁足处罚,和十三根源氏族议会的严厉审判根本就差上了数个次元。 然而即使如此,作为流淌着亚诺莱维涅家骄傲之血的子孙,夏音也还是有为自己任何行为所造成的后果负起一切责任的觉悟。 因此这位菲恩伯德公主坦然接受了天平之长的视线,点头承认了这项指责。 “……嗯,我承认。” 就算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点头承认的那一刻,夏音还是觉得有一股强烈的苦涩感猛地从心中涌了上来。 为了不让人看出自己的心情,她将头低了下去。 “是吗……” 埃维亚的声音像是感到很遗憾,然后开始宣判道:“那么,夏音殿下,作为导致帝都交通混乱以及军事演习半途而废的直接责任者……嗯?伊斯埃雷大公,你有什么要说的吗?”“天平之长,在你作出判决之前,我想补充一件事情。” 伊斯埃雷家当主赛恩注视着高坛上坦然而立的公主,目光中流露出赞许与欣赏。 “事实上,在陛下敕令传来之前,新型舰的演习就已经达到了预定效果,因此夏音殿下的行动其实并没有对演习本身造成的根本性影响。 所以,能否看在这份年轻的勇气上,请你考虑一下这个事实呢?”“……我明白了。” 既然负责统合苍穹军的人物都如此要求着,那么其它根源氏族之长也就不太可能主张对这只雏鸟施加更严厉的惩罚了,因此埃维亚轻点头回应了伊斯埃雷大公的请求,然后再度作出了宣判。 “夏音殿下,根据牙之长的请求,十三议会将去掉你‘导致演习半途而废’的罪名。” “是,非常感谢。” 夏音深深低下了头。 “那么,作为导致帝都交通混乱以及军事演习强行中止的直接责任者,你将被要求负起全部的责任,并承担相应的处罚。 对此,你接受吗?”“靠!”在参议席上刚刚松了一口气的菲恩王,听到这和之前几乎没有区别的判决,终于忍不住骂了一声。 不过因为他用的是斯诺德亚恒星系某地上世界的流传出来的俚语,所以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位王殿下的不雅言行。 “……我……” 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喉咙,夏音觉得自己连说一个字都变得艰难无比。 承认了的话,自己今后大概就与皇帝候选者的身份正式告别了吧?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事情了,或许当初在机雷原中直接丧命在雷袭中还要更好受一点……“……接……” 为了凝聚起足以对抗那莫名感情的力量,夏音紧紧咬住嘴唇,并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 “咳!”就在这位公主说出最后一个字之前,一声明显是伪装的咳嗽声打破了这寂静到仿佛能听到激烈心跳的沉默。 同时,弥漫在大厅中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感也在骤然间散去。 “翼之长……”在注意到这唐突之声的来源后,利奥恩家当主埃维亚发出近乎呻吟般的叹息,而与她一同负责主持十三议会卡斯伯鲁家当主露米娅的脸上,此刻也忍不住流露出浓浓的苦笑。 第四十二章 转机 “嗯,诸位,” 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老公爵却是一派轻松写意的表情,用缓慢到让人感觉不出任何紧张感的语调说道:“诸位根源氏族之长,首先我先向诸位再度表示歉意,因为我的迟到而导致议会的延期,实在是抱歉啊!”虽然这么说,但老公爵的声音中却听不出任何内疚的要素。 “公爵……” 虽然早就知道,但还是第一次确实体验到这个事实的夏音,则不禁开始对这位成为自己童年时代的一大恶梦的人物稍微抱持了点感激之心。 毕竟,如果不是老公爵劝服了诸根源氏族之长的话,那像这样能够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恐怕根本就不会降临到这位公主的身上。 “尊敬的翼之长,关于迟到的事情,我想你已经得到了所有根源氏族之长的原谅了,所以……” 作为议会的主持,埃维亚还在努力拯救着这已经被破坏了一大半的严肃气氛。 “嘛,不要着急啊,等我把话说完吧,天平之长。” 老公爵依旧持续着那不紧不慢的调子,说道:“就像诸位所知道的那样,艾琉雅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孙子,那位诞生在地上世界的少年,还是第一次踏入群星世界。 而指导他如何学习夏兰人的生活,则是数天之前的我不得不列为最优先的任务。 令我感到欣慰的是,站在学习者的角度来说,他具有非常优秀的资质。 更可喜可贺的是,在这段期间,我们祖孙之间也建立起了相当深厚的羁绊……”大厅诸人中,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将这位海特兰德家当主缉拿回来的诺菲纳猊下。 此刻,她对那位坦然在帝国最高议会上胡说八道的人投以强烈谴责的目光。 “尊敬的翼之长,这的确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不过能够请你在议会结束之后再将这份喜悦分享给我们呢?” 就连露米娅也忍不住出言打断了老公爵的话。 “因为这个缘故,我从他那里了解到了许多关于公主殿下这次盛大冒险的细节,然后就对这些细节展开了一些调查,结果发现了很多令人惊奇的事实——这也是当时我极力主张召开听证会的原因。” 无视卡斯伯鲁家当主的发言,老公爵为自己的话作了总结。 “事实上,我是这么认为的,以上的一切罪名都不应该由公主殿下独自承担。” 老公爵的发言在大厅掀起了盛大的声潮,不单是诸根源氏族之长对老公爵投以怀疑的视线,就连身为当事人的夏音也忍不住用迷惑的目光看着他。 “肃静!肃静!” 露米娅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让大厅重新恢复了宁静,不过与会者们的情绪却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了。 在王家席位的菲恩王等人脸上当然是喜忧参半的模样。 至于在参议席上的诸人,则不禁流露出趣味盎然的目光,那分明就是期待着事态朝更戏剧化的方向发展的表情。 “尊敬的翼之长,能否请你详细说明一下呢?” 看着已经被彻底破坏的议会气氛,埃维亚以悲壮的目光注视着老公爵,然后如此说道。 “当然可以。” 老公爵坦然回答道:“不过比起身为局外人的我来,还是让其中一位当事人来亲自说明更能让人信服一些……是吧,从云?”“呃?” 一瞬间成为众人视线焦点的那位少年,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开、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听说过啊!天空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哀嚎着。 原本他是带着期待的心情等候着老公爵接下来的精彩表现,不料转眼之间自己居然成了那位不得不努力的对象,巨大的反差使得少年的思考陷入了短暂的停滞中。 只是,在场之人中能够看出这位公子阁下其实正处在暂时性的短路状态中的人物,除了身旁的亚姬之外,就只有那位高坛上的公主了。 而在其它人的眼中,这位有着继承自大地的沉稳品性的少年,却是谨守礼仪在等候着诸根源氏族之长的问讯。 “……嗯,的确是这样。” 此刻,就连利奥恩家当主都开始用欣赏的目光看着这位翼之子,语气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那么公子阁下,能否请你为我们解释一下翼之长刚才的意见呢?”“诶……” 我怎么知道?虽然天空很想这么宣言着,但来自高坛之上的那道冰蓝色的视线,却在一瞬间摧毁了占据他内心的恐惧及懦弱。 于是,少年昂然迎上了众人的视线。 “尊敬的诸位根源氏族之长,我……” 天空站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僵住了,似乎牵动了还没来得及愈合的伤口,他不由得露出撕牙咧嘴的奇怪表情。 大约静止了十秒钟,这位少年才开始继续着站立的动作,在大厅诸人充满同情的目光下,少年缓缓地站立起来。 “我必须向你们表示歉意才行。” 站直之后,少年坦然注视着十三位根源氏族之长,以沉着的语调开口说道:“如果那时候,我没有误启逃生舱而被弹出交通舰的话,不论是帝都的交通混乱,还是军事演习的强行中止,这一系列的骚乱应该都不会发生了……”天空朝着这十三位帝国最高统治者低下了头,诚恳地说道:“所以,我才是错误的源头。 如果要问罪的话,我应该在公主殿下之前得到惩罚。” “公子哟,你其实完全无需自责。” 发言的是巴雷特亚家当主维奥拉,以夏兰人的角度来看,这位根源氏族之长显得更加接近地上世界的居民的外表。 “作为初次来到群星世界的地缘之民,会犯下那种错误绝对不是件需要被责怪的事情。 更何况,公子你还是我们贵重的客人,所以十三根源氏族……不,应该是在座所有人中,没有一人会对你那时理所当然的行动抱持责备之心。” “啥……”虽然天空早在到达帝都之前就已经作好了也许会被差别对待的心理准备,但现在的情况却简直是差到了另一个极端。 事实上,无论换成谁也能感受到根源氏族之长们,对这位寄托着帝国之翼复兴希望的少年的袒护之意。 “那么,尊敬的天平之长,请允许我对您的判决表示质疑。” 既然没有办法分担夏音的罪名,那天空就只好想办法减轻对这位公主的指控。 “嗯,公子,我在等候你的说明。” 埃维亚丝毫不以为忤。 “首先,虽然我确实是在被救起后就一直跟随公主殿下行动的,但这一切都是基于我本人的意志,所以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胁迫’。” 胁迫……真的不存在吗?天空发觉比起让众人相信来,说服自己似乎更加困难。 “原来如此……虽然公子你是这么主张,但就实际而言,殿下轻率行动的结果却是造成了帝都历史上少有的交通混乱啊?”“那个混乱并非是殿下造成的。” 天空突然记起前日老公爵对他讲述的那场冒险中他所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事实上,阻碍交通的第一次搜索行动完全是基于海特兰德家族的请托。 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来,殿下对帝都的交通混乱并没有直接责任。” “但是,之后更大规模的搜索行动以及伴随而生的混乱,却是由于殿下在未知会通勤厅的情况下就将你带出帝都的缘故。” 阿斯贝尔家当主达维娜也加入了辨论。 不过看起来,这位脸上带着奇妙微笑的女性应该是仅仅对少年接下来的应对感兴趣罢了。 “……尊敬的根源氏族之长,假若我不曾得到殿下的救助,是否就完全没有这个可能从外层轨道上飘出帝都呢?” 当然是有可能的,虽然这个可能性几乎是天文数字般的概率。 “唔……天平之长,我认为公子阁下言之有理。” 达维娜沉吟了一下,爽快地认同了天空的主张,然后将目光移到了埃维亚身上。 “我们是否可以考虑,从殿下的罪名中去掉这一条呢?”“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一项‘轻率行动导致演习强行中止’的罪名了啊……” 埃维亚苦笑着,不过终究还是同意了她的意见。 夏音惊讶地看着那个人,看着他坦然面对十三位根源氏族之长的问讯,费尽心思替自己辩护。 虽然去掉一项罪名的事实应该让这位公主稍微放松一下的,但与那股被赐予的安心感同时浮上来的,还有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尊敬的天平之长,我认为这一条罪名也不应该由殿下来承担。” 似乎已经从最初的成功中找到了自信,天空接下来的话语显得更加有说服力。 “虽然殿下和我确实是进入了军事演习中斯诺德亚恒星域,但仅仅驾驶着一艘交通艇的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对演习造成任何影响。 事实上,直到演习结束清理战场时,演习舰队才发觉我们的存在,不是吗?”“公子阁下,你的意思是……海特兰德公爵阁下与菲昂伯德王殿下的请求,其实是不必要的吗?” 颁下中止演习之敕令的帝国皇帝,同时也是亚诺莱维涅家当主的亚伦萨陛下如此理解着天空的话。 “我认为,倘若家长们能对自己的孩子抱有更多一点的信心,相信他们能为自己的安全负责任的话,那也就不会作出像这样徒劳无功的行为了。” 天空的下一句话把老公爵和菲恩王嗝得半死。 “事实上,我们并不能要求孩子们为家长的过度忧虑症负责任……”“咳!咳咳!” 海特兰德家当主忍不住再次打断了议会的进程,虽然是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 之后,大厅中就陷入了沉默,但并非那种让人呼吸不畅、漫溢阴暗的沉默,而是彼此交换着视线,嘴边带着微笑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利奥恩家当主埃维亚愉快地笑了出来,打破了这份沉默。 “诸位,你们的意下如何?”“菲恩伯德王家的女儿啊,我只能对你那无以伦比的幸运表示羡慕。” 亚伦萨陛下轻轻叹息着。 “尚若之前的十三议会都能有如此一半的平和,那么这间‘黄龙御厅’也许就不会成为亚诺莱维涅一族的噩梦根源了。” “公子啊,我得感谢你,你让我再度见识到了帝国之翼的威光。” 奥尔迪斯家的当主玛菲对少年投以寓意深远的视线。 “哼,辨才也无碍啊……跟那个男的一样。” 兼任苍穹军统合部元帅的塞恩公爵哼了一声,很不甘心地承认道:“好好磨练一下的话,也许还能成为独当一面的人物。 下次到我的麾下来吧!”“但是,在此时骚乱中帝国的损失应该如何处理呢?” 恩布利昂家当主,兼任帝国财政大臣的格蕾斯公爵又提出了新的问题。 “姑且不论苍穹军策划数年的新型舰演习,单是帝国交通停顿一日所造成的损失就高达五亿帝币哦。” “这并不是问题啊,翡翠之长。” 埃塞林纳家当主修亚恩很简单地就解决了这笔费用。 “就让菲恩伯德王家与海特兰德家来承担好了,毕竟一切骚乱都是由这两个家族的当主和继承者引起的。” “原来如此……索尔斯王殿下,你接受这个建议吗?”“嗯,事实上,原本我就是这么打算的。” 索尔斯从王家席位上站起来,脸上流露出的微笑将这位王殿下的心情表露无遗。 “而现在,还附加上了爱女平安归来的价值,所以当然不会有反对的理由。” 相对于菲恩王的率直,老公爵则多了一些忧虑。 这位海特兰德家当主悄悄开启了终端手环,向他所信赖的执事确认道:“亚姬啊,关于这件事,你看我们家的财产……够吗?”“大人……” 充满无奈与愤怒的声音从另一端传过来。 “如果你对自己的家族有着平常人一半的了解,那么就会知道这样一个事实——在十三根源氏族中,海特兰德家族其实是仅次于恩布利昂家的富有者。” 在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海特兰德家族积累财富的速度其实并不比其它根源氏族要快多少,不过历代成员的大量脱逃却使得这笔不断积累的财富始终处于不曾被注意到的状态,不知不觉间就累积到了令人头晕目眩的程度,而这也就是亚姬所主张的“仅次于恩布利昂家的富有者”的依据。 “哦,是这样啊……” 老公爵的底气顿时硬了起来,他环视着诸大厅诸人,最后视线落在了菲恩王身上,提议道:“那么,就这样吧!帝都交通停顿的损失由海特兰德家承担,至于中止演习的费用则由菲恩伯德王家承担。 这样可以吗,索尔斯王殿下?”“当然可以。” 索尔斯点头认同了老公爵的意见。 “另外,还有公子之前压坏的那樽玉壶呢……”当帝国财政大臣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会场上一下子陷入了寂静。 只是,从诸根源氏族之长脸上那强行抑制笑意所产生的奇怪表情就可以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令人不快的气氛。 那个时候,在场一半的人都有幸目睹了帝国之翼的希望展翅高飞的一幕——在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纯熟技艺下,疾驰而来的少年陡然在空中划出一道悠长而完美的弧线,然后就直接撞在了那樽近一人高的红玉兽纹壶上,两败俱伤。 事实上,在这位被厄运之神所眷顾的少年身上,现在都还可以看到那次事件的痕迹——那几乎缠满上半身的绷带,让大厅诸人皆惊叹于这位海特兰德家继承者的坚韧。 “呵呵,翡翠之长,这太过分了吧?” 艾纽霍嘉尔家当主雷利亚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而且我认为,那樽玉壶并不是珍贵到需要在十三议会上来追究责任的艺术品吧?”“啊,至于这件事情,就由艾莫索家来负责吧——作为对让我们看到如此精彩一幕的公主殿下和公子阁下的感谢。” 艾莫索家当主雷纳德维斯如此提议着,这位公爵看向少年的眼光中充满了笑意。 “如果只是那种程度的粗制品,我用不了一小时就能完成。” “嗯,那就拜托你了,晨曦之长。” 皇帝亚伦萨苦笑着对艾莫索家当主点点头,然后视线则开始在王家席位上搜索着那位从玉壶事件一提出来的时候就悄然遁走的王殿下的踪迹,不过当然是一无所获。 “……尊敬的诺菲纳猊下,” 无奈之下,这位皇帝只好对那位将皇位让予自己的亚诺莱维涅家长老请愿。 “能否请您转告王兄,我代表诺拉维亚王家向他请愿,希望他能在培育亚诺莱维涅的希望之芽一事上,能采取更认真的态度。” “嗯,我会转告他的,陛下。” 不知是否是错觉,诺菲纳猊下回答的时候,眼中似乎闪动着绯红的光芒。 “那么诸位,这件事情就如此处理吧!你们可还有其它异议?” 埃维亚向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确认道。 不过这一次,没有任何人再提出异议,于是这位天平之长便宣布了对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判决。 “我在此宣布,作为特例中的特例,十三议会将不再追究夏音殿下对于此次事件的责任,并继续保留其皇帝候选者的身份。” 第四十三章 叛乱 由于海特兰德公子的极力维护,十三根源氏族之长们对这位帝国之翼的希望之芽表现出可以说史无前例的宽容,同意了他的意见,没有追究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一系列脱轨行为。 虽然最后还是有两笔足以令普通士族晕厥的款项被分摊到这两位当事人的家长头上,但对于身为帝国最高统治阶级的这两个家族来说,那并不是什么值得忧心忡忡的事情。 因此,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果。 事实上,与会者也几乎都对天平之长的判决抱以热烈的掌声以示拥护。 只不过,并非每一个人都接受了这样的结果——至少,那位站在高坛上、紧握双手的少女,就没有办法率直地高兴起来。 “唔……” 夏音努力抑制着那股从心中不断涌出的负面感情,并试图整理自己的情绪。 难道我对于这样的结果还感到不满吗?不,当然不是。 事实上,如果十三议会维持原来的判决,那才真正会令自己感到无比悔恨。 而且,就像亚伦萨陛下说的那样,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十三议会有史以来最温和的了,我无论如何都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这股强烈的感情……沮丧,还有不满,到底是从何而来的呢?看到天空那么努力地替我辩护,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难道,我其实根本不希望得到他的帮助吗……不,不对!我绝对没有这种想法!一种温暖而明亮的感情从意识之海的深处苏醒了过来,犹如黑暗中的一点星光,让这位公主霎那间就看清楚了那道束缚着自己无法触及喜悦的锁链。 我真正不希望的,是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模样啊……夏音终于明白了的心情,温馨的笑容随即在脸上荡漾开来。 “天空,你这个人啊……嗯?”只不过,当这位公主将视线投到那位给予她如此心情的人身上时,那笑容却顿时冻结了起来。 ……………………哪怕是在最深邃的噩梦中,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景象!天空现在已经能够肯定,自己绝对是受到了厄运之神的眷顾!否则就算再怎么身为帝国之翼的继承者,也不可能会出现像现在这样非得同时面对数位根源氏族之长过度关爱的情况。 “公子,感谢你按照约定将那只小东西带了过来。” 艾纽霍嘉尔家当主雷利亚看着这位比传闻还要有趣少年,兴致勃勃地问道:“能让我现在看看吗?”“啊,好、好的。” 虽然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当主实际年龄已经……嗯,早就步入了稳定期,但容貌上却还包留着少女时代的气息。 因此被那双闪耀着淡紫色光芒的眼眸所注视着的时候,天空便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 更何况,现在围绕在他周围的,还有其余数位女性根源氏族之长,并且她们都有着各自不同的美貌。 在十双异色眼瞳的那趣味盎然的目光的注视下,天空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只关在笼子中供人欣赏的动物形象。 “……旺财,过来。” 最后,他决定将这种感觉归还给原本的主人。 “吱!” 在主人的呼唤下,那只之前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的艾纽霍嘉尔之鼠欢叫着,马上就窜了过来。 “光是叫名字就能把它唤过来啊……” 雷利亚一付相当佩服的表情。 “吱,吱吱……” 不过,旺财前进到距离主人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并迟疑着发出了似乎很不安的叫声。 “你这家伙……算了,我已经不生气了,你就过来吧。” 天空的话一说完,旺财马上就一路小跑,沿着外衣爬到了主人的肩上,并开始亲热蹭着主人的脸颊,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也不停甩来甩去。 “呃?” 如果说之前众人还仅仅感到惊讶,那么在目睹这一幕之后,除了已经事先知道的亚姬外,所有人都不禁流露出像是受到某种巨大冲击般的震撼表情。 “这、这东西真的是艾纽霍嘉尔之鼠吗?被称为宇宙蟑螂的那种生物?” 卡斯伯鲁家当主露米娅看向创造出这一物种的家族的当主,目光中有着强烈怀疑的视线。 “唔,从外形上看,确实是蛮像的。 不过,我记得先祖们当时并没有给这种生物设定如此高的智商……” 这位统御着帝国最前沿科技的公爵还是第一次露出不太肯定的表情。 “公子,请问你是在什么地方捉到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的?”“呃……在?麟的储藏室里。” “?麟,就是那艘菲恩伯德王家的座舰吧?难道是那孩子……” 雷利亚显得有些吃惊,不过几秒钟之后,这位艾纽霍嘉尔一族之长就换成了一付让人觉得很不安的表情,然后直接对少年拜托道:“公子,能否请你把这只独特的艾纽霍嘉尔之鼠暂借我几天。 我对它很感兴趣呢!虽然不知道是自然进化的结晶,还是人工优化的成果,不过试验之后应该能得出结论的。” “试验?”“啊,请放心。 所谓的试验,最多也只是抽取血浆化验,或者对反射神经进行电脉冲测试,绝对不会对你的宠物造成任何不可恢复性伤害的。” “血浆?电脉冲?” 天空发觉自己越来越不能放心了。 “你会答应的吧,公子?” 艾纽霍嘉尔家当主的声音开始变得很温柔,看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充满了让人无法拒绝的纯真。 “呃……对了,我还没有去祝贺公主殿下的无罪赦免呢!” 天空当然也无法拒绝,所以他选择了逃避。 “抱歉,诸位,我先告辞一下。” “啊,公子……”尽管艾莫索一族在创造那座宏伟的九龙坛的时候,完全没有从使用者的角度去考虑,但对于得到古老文明恩惠的康定少年来说,通往高坛那呈蜿蜒曲折状的路面,根本就称不上阻碍。 天空轻笑着,施展开蜻蜓点水的轻功,只用了夏音的一半时间就来到了高坛上。 事实上,如果不是顾虑着那已经拉裂过一次的伤口,他还能再快一点。 而在此期间,夏音则一直以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个在龙身上飞跃的身影。 “哟,夏音!” 毫不知道公主此刻心情的少年,在降落高坛的一刻露出灿烂的笑容向她打招呼。 “天空……” 看着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自觉的笑容,夏音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一股想将这张笑颜的主人踹下去的欲望。 不过,这位菲恩伯德王家公主终于还是压下这个不雅的念头,秉守礼仪向那个人致上谢意。 “嗯,虽然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不过从礼节上讲,我还是应该对你表示感谢……” 她吞吞吐吐地说道:“总之,谢谢你刚才为我辩护,公子。” “这是我的荣幸,殿下。” 少年露出了诚挚的笑容,然而那份毫无心机的言语却触动了这位公主的逆鳞。 “其实我可以来得更早一点的,不过御医长坚持要进行一次脑波检查,还说什么头部受到震荡其实是最难处理的……”“说起来,夏音,那一招叫什么名字来着?” 完全没有发觉眼前的少女其实已经处在发飚边缘的少年露出了怀念的表情。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好像也是被你这么一下子扔出去的啊……”如果说之前公主殿下还勉强能控制住自己情绪的话,那天空的这番话就足以成为冲垮夏音理智之堤的最后一道洪流,汹涌澎湃的黑暗之河开始在少女心中肆意奔腾。 “天空,” 夏音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柔和,并轻柔地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这是苍穹军基础格斗术中的一式,你想知道它的名字吗?”“呃,不、不用了,我……” 终于开始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头的天空慢慢后向后退去,不过就在他转身溜走的前一刻,一只柔弱无骨的玉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这招的名字是……乾坤。” 在那股熟悉的天地翻覆感再次袭来之前,少女用轻柔的声音这样告诉着少年。 ……………………十三议会之后,在帝都社交界开始流传着两个消息。 其一是,海特兰德一族的确是有着银河内最高的教育才能,当主亚诺特公爵仅仅用了几天的时间,就让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完全继承了帝国之翼的威光,并在十三议会上再现了评审前任皇帝时的那令人震惊一幕。 其二是,菲恩伯德王家的现任当主,索尔斯王殿下其实有着和埃塞林纳一族不相上下的教育才能,以至于那位不幸的公主殿下在完美继承亚诺莱维涅之勇猛血性的同时,亦失去了太多根源氏族应有的优雅。 “真是屈辱啊,居然被人说成是和埃塞林纳一族相同……” 索尔斯的脸上露出很不甘心的表情,喃喃抱怨道:“而且就连娅若莎都那么离谱的嘲笑我……可恶,这样的屈辱还是第一次遇到!”对于父亲的愤恨,旁边的女儿则抱以无所谓的表情,就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才是王殿下这份烦恼的根源似的。 “菲恩伯德家的莽撞女儿,这一次你可一定要好好向公子阁下致上谢意!” 索尔斯操纵着火麟轻巧地停泊在“翼之宫邸”的舰内平台上,同时回过头不放心地嘱咐道。 “知道了,父亲大人。” 不过夏音则是一付缺乏兴趣的表情。 事实上,如果不是菲恩王以剥夺其火麟操作权作威胁的话,这位公主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踏上海特兰德家宫邸的。 “嗯,就这样吧!” 带着坚定的决心以及表现在外的肃穆表情,菲恩王走出了交通艇,不过却马上就愣住了。 在这间由帝国建国时期巨舰的武器储备仓改装而成的候机坪上,此刻居然连一个人也没有。 这使得菲恩王心中浮现出一个不好的想法,不过他随即又否定了这个猜测。 就算海特兰德家的家臣们决定以此作为对菲恩伯德王家伤害少主的抗议,但竟然连担负通勤之重大责任的管制官都不见踪影,未免是任性过头的状况。 至少就菲恩王所知,海特兰德家的家臣都是那种能分清私人恩怨与自身职责的人物,无论如何都不太可能作到如此出格的地步。 “这究竟是……” 菲恩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一股不祥的预感开始在这位王殿下的心中酝酿。 “没有人诶,我们不如回去吧?父亲大人。” 夏音热切地建议着。 对这位目前对那位少年的态度还停留在知易行难阶段的公主来说,这反而使求之不得的状况。 “不,我们直接去找公爵大人吧……” 虽然这么说,但菲恩王脸上却明显露出迟疑的表情。 就好像进到商店后却没看到店主的顾客,索尔斯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果然是你啊,索尔斯王殿下。” 一个似乎蕴含着浓浓苦笑的声音从候机坪的入口传来。 “还有,我们的公主殿下也来了吗?”“伯爵?为什么你……” 作为四大王家当主的索尔斯当然不会不认识这位翼之眷族的长老,修尼雅家当主威玛。 不过令他感到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这位尊贵的人物会亲自担负起迎接客人的责任。 “一言难尽啊,王殿下。” 威玛当然知道这位王殿下要问什么,她叹息着走了过来。 “您大概也已经发觉了吧?现在这座宫邸基本上处于完全封闭的状态,一半以上的区域被强制关闭,而近六成的家臣也已经离开了宫邸……就连‘四季之厅’现在都仅仅维持着最低程度的供给。” “什么!” 索尔斯不禁大吃一惊。 要知道仅仅两周前,在他来拜访老公爵的时候,这座“翼之宫邸”的一切都还处在完美运行的状态啊!“为、为什么会这样?” 就算调动所有的想象力,菲恩王也猜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座辉煌的建筑在一昔之间衰败如此。 “嗯……” 修尼雅家当主微皱黛眉,仔细挑选着恰当的词语。 “如果要准确描述的话,应该是……叛乱,吧?”“叛乱?” 这个新鲜无比的词语让两位王族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惊。 第四十四章 暂别 在天空尚未来到这座“翼之宫邸”前,这座宫邸就曾经因为历代主人疏于照顾而处于荒废的边缘。 虽然后来在帝都第一执事的努力下,这座宫邸中算是恢复了其身为根源氏族之居所的光辉,但却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后遗症。 负责管理宫邸的家臣几乎全是亚姬从地上世界招募而来的,对这些来自修尼雅家领地的公民而言,海特兰德公爵的命令并非总是处于最优先的位置,尤其是在当主和执事意见不和的时候,这些忠诚的家臣们总是一边倒地站在了实际掌管着这座宫邸大权的那位美丽女性这边。 这样的情况当然使得老公爵非常郁闷,并且为改变这种状况作了相当多事情——尽管到最后,他的辛苦努力反而造就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的威名。 事实上,在这位聪慧女性的管理下,“翼之宫邸”的运行在八年间没有出现过一点差错,就连老公爵也在不知不觉间对这位能干的执事产生了严重的依赖之心。 历史上早已有无数的事实证明,当巨大的权力长期集中在一个人手中的时候,通常都会造成一种灾难性的后果,就像这次一样。 心怀怨恨的执事利用统管宫邸一切的大权,向当主微微表示了一下不满之心,其结果就是老公爵马上被剥夺了除了行动自由之外一切权力,甚至泡杯茶都得亲自动手。 虽然这位兼任着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之职的公爵大人也曾想过到苍穹军部去躲一阵子,等这阵台风先飚过之后再说,但在缺乏管制官的引导、甚至连负责维护舰艇的家臣都被放长假的情况下,这位根源氏族之长硬是连一艘交通艇都开不出去。 “伯爵,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亚姬小姐造成的……哎哟!” 由于这个消息实在太令人惊讶,所以沉浸在不可思议感觉中的菲恩王并没有注意到悬挂在通道中央的标牌,并且一头撞了上去。 “请小心一点,王殿下,那边的通路已经被封闭了。” 威玛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蹲在地上默默忍受痛楚的王殿下。 而在此期间,那位公主一直用幸灾乐祸的表情注视着王殿下的不幸。 好一会儿之后才收回了目光,然后向威玛问道:“伯爵,嗯,虽然我并没有和亚姬小姐接触过多少次,但我不认为她是会作出如此轻率行动的人……请问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原因啊……” 这位修尼雅家当主露出相当复杂的表情,看起来她对这次导致这次叛乱的直接责任者为何人似乎还有所迷惑。 对翼之眷族而言,纯洁之翼是绝对的存在。 一旦许下誓约,就必须为誓言忠诚的对象付出一生的时光。 虽然誓约的另一位当事人并不清楚这些东西,但亚姬却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完成这个生涯的契约。 在十三议会之后,天空理所当然地回到了家族的宫邸。 而在接下来的一周内,亚姬则被要求担负起培育这位海特兰德家希望之芽的责任。 当然,这位纯洁之翼找不到任何推辞的理由,并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下来。 对亚姬而言,这一周可以说是就像舒躺绿茵毯上沐浴着恒星之光般幸福的时光,于是她不禁开始期盼这样的时光能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老公爵的一句话就粉碎了这位纯洁之翼的衷心祈祷。 “从云啊,这样下去你会被亚姬给宠坏的……虽然早了一点,不过你还是到军才院去报到吧?”对于老公爵的忧虑,天空其实也还是有所自觉的,所以也就没怎么反抗地乖乖搭上交通舰,前往了那个自己注定会呆上三年时间的地方。 当然,离开之前他还是有对亚姬好好告别过。 找不到理由来阻止少年踏上征程的亚姬,只好接受了这痛苦的事实,不过却将这份悲愤发泄到了老公爵的身上,于是海特兰德家有史以来第一次叛乱就此来开了序幕……“天空去了军才院?” 夏音失声叫了出来,同时一种类似窃喜般的感情出现在这位公主的心中,虽然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嗯,就在两天前。” 威玛点点头。 “现在公子应该已经得到了许可,开始三年期的研修生活了吧?”“那,伯爵,你到这里来究竟是?” 另一方面,索尔斯终成功于克服了伤痛的困扰,站起来对修尼雅家当主如此提问道。 “其实,我是应翼之长邀请而来。” 这位眷族之长脸上浮现出浓浓的苦笑。 “虽然亚姬性格一向随和,但真正生起气来的话,却是件非常麻烦兼危险的事情。 事实上,我也不太有自信可以劝说得了那孩子。” “是这样的啊……” 菲恩王反射般地看了身旁的某人一眼,然后在心中对老公爵致上了真挚的同情。 ……………………海特兰德家现任当主亚诺特公爵,不但被帝国委以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的军位,还担任着孕育苍穹军之摇篮的军才院院长一职,而事实上,苍穹军的现任上级翔士也几乎全部出自他的门下。 因此,这位根源氏族之长在苍穹军中其实是有着最高威名的存在,受到数百万翔士的共同敬畏。 这一点,就连同为根源氏族的伊斯埃雷家都有所不及。 然而,这位被翔士们视为军神般予以敬畏的人物,现在却被仅仅一位女性给逼上了绝路。 “亚诺特大人,” 亚姬轻声地呼唤着当主的名字。 “嗯、嗯,什么事?” 而被呼唤的对象则打心底里泛起一股森森的寒意。 “就像您所知道的那样,从八年前得到您恩准的那一天起,我就开始侍奉海特兰德家。 虽然有许多不成熟的地方,并且期间作了不少失礼的事情,然而您都包容了我的任性。 对于您的这份宽容,我一直铭记于心,并深深感激着……” 亚姬的语气轻柔,让人感觉不出一丝火气。 “那、那里,你太谦虚了。” 老公爵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了冷汗。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这位执事突然对自己毕恭毕敬起来时,多半都意味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 “事实上,能够拥有你这样优秀的家臣,反而是海特兰德家的骄傲啊!要感谢的一方,应该是我才对。” “您过誉了,大人。” 亚姬守礼地回应着,不过那贯彻冷静的漆黑眼眸中依旧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动。 “能侍奉海特兰德家是身为眷族的我等的无尚荣幸,虽然很遗憾即将到来的别离,但我会将这份荣耀铭刻于心、一生牢记的。” “呃?别、别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辞职宣言,陷入慌乱中的反而是身为雇主老公爵那一方。 “亚姬,你的意思是……”“啊,关于这件事情,我正要向您请愿呢,院长大人。” 亚姬很自然地就将辞职程序过渡到了下一个阶段。 “也许您还不知道,不过我其实拥有特级操士的资格,并且在不久前刚刚取得军械科及政务科的一级教授许可……”“什么!” 老公爵这次才真正大吃一惊,失声叫了出来。 所谓的操士资格,其实是夏兰人对操舵技术的官方认证。 虽然对于苍穹之民而言,驾驭舰艇是连小孩子都能胜任的事情,但要取得操士资格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亚姬拥有的居然还是特级操士的资格!这意味着,这位其实毕业于政才院的女性可以担任苍穹军任何型号军舰的舰长职务,而且……也有足够的资格在军才院中负责操舰科的教授。 当然,取得了军械科以及政务科的一级教授许可的亚姬,同样也可以担任这两科系的教官职务。 “虽然我向军才院提出了入教申请,不过他们似乎顾虑到我身为海特兰德家家臣的立场,所以建议我先咨询一下您的意见……” 说到这里,亚姬对老公爵投以强烈质疑的目光,而后者则慌忙摇头表示自己完全不知道此事。 紧紧盯着老公爵看了好一阵子,这位执事的表情才缓和了下来,并再次逼问道:“那么院长大人,你能同意我的入教申请吗?”“唔……” 老公爵顿时沉默了下来。 站在军才院院长的立场,这位帝国之翼在是找不到任何理由来拒绝一位如此优秀的部下。 然而身为海特兰德家当主,在过去的一周中他已经清楚了解到这座宫邸……不,整个海特兰德家都已经离不开这位执事的事实。 “亚姬,到此为止吧。” 修尼雅家当主威玛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大厅内,此刻正对女儿的不敬行为予以谴责。 “尊敬的翼之长,请原谅她的不敬。” “哦哦,威玛,你终于来了啊!” 老公爵的声音叫人不有自主地联想到,一颗被恒星之光暴晒许久后的卫星,终于迎来了庇护它的行星的情景。 “母亲?您为什么……” 亚姬显得有些惊讶,不过马上就明白了这个原因。 “早知道就让通讯士也一起放假了……”这位聪慧的女性其实是用一种简单而有效的手段就达成叛乱的,而这种手段简单概括起来就是,放假。 亚姬几乎一口气将负责宫邸事务性工作的家臣全部放了数周的长假。 不过顾念到老公爵多年的恩德,亚姬还是留下了宫邸中几套重要系统的管理维护人员,而其中就包括通讯系统。 当然,她现在非常后悔这一时心软的决定。 “呃……抱歉,亚姬小姐,其实我们也来了。” 被自动忽视的某人开始主张着自己的存在。 “索尔斯王殿下?还有,夏音殿下!” 当注意到菲恩王身旁那位正露出奇妙表情的少女后,这位海特兰德家的忠诚执事突然变得异常紧张,慌张的视线就像要确认什么人似的开始在周围寻觅着。 “对了,公子已经……” 想起这件事后,亚姬才稍微放松了一点,不过依旧对那位曾给予她所重视之人以两度重创的公主投以警惕的视线。 “很高兴见到你,亚姬小姐。” 虽然夏音多少有点心存愧疚,不过既然对方已经明确表示出了敌意,那她也没有退缩的理由,因此这位公主用强硬的视线将对手的目光顶了回去。 如果让这两人就此展开的话,想必又会是一场盛大的骚乱吧?在两位男性都还没有发觉的情况下,贤明的眷族之长介入阻断了这种异常危险的可能性。 “亚姬啊,你这次做得过分了一些哦。” 威玛走向了女儿。 虽然老公爵的主张并没有错,但这位纯洁之翼的母亲也同样可以理解女儿的心情,所以这番话语与其说是责怪,不如说是劝慰更适合一些。 “可是我……”“告诉我,要是你突然离开的话,这座宫邸到底要如何运行下去呢?事实上,在你闹脾气现在,这座宫邸就已经处于了半停滞的状态……” 威玛严厉的视线令亚姬低下头。 “纯洁之翼的誓约是绝对的,母亲。” 不过,她很快又抬起头来,直视着母亲如此宣言着,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再不带一丝迷惘。 “当然,所以我并非在责怪你,我的骄傲。” 伯爵的目光温和了下来,隐藏在严厉表情下的疼惜之意中也开始浮出表面。 “尊敬的翼之长啊,我以修尼雅家当主的身份向你请愿。” 接着,这位眷族之长朝老公爵低下头,认真地说道:“希望你下次在作任何决定的时候,能优先考虑到这份与那对纯洁的翅膀一同诞生的思念。” “……嗯,我保证。” 老公爵也认真地保证着,然后看向海特兰德家的执事,诚恳地说道:“还有,请原谅我吧,亚姬。” “……我只是想完成这个誓约而已,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老师。” 看起来心中的风暴似乎已经被安抚了下来。 亚姬放松了肩膀。 “公子他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大地,刚刚踏进我们群星的世界。 虽然从来没有在我们面前表露出来,不过当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总是会露出孤立无援的表情……我只是想,如果我陪在他身边或许能稍微能减少这份不安……”“有这种事情?” 老公爵那吃惊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我竟然都没有发现到。 这么说来,让那孩子一个人去军才院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啊……” 深深地愧疚感出现在这位祖父的脸上。 “那么老师,能让我去……” 那双美丽的黄玉色眼瞳顿时再度燃起了希望之光,不过亚姬的请托还没出口就被人粗暴地打断了。 “我想您其实不用担心的,海特兰德大公。” 当夏音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把这番话说了出来。 “那个人并非如此脆弱的存在,或许有这容易被人误会成软弱的个性。 不过,和他一同冒险过的我很清楚,他其实是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予以信赖的人物……” 这位公主注视着眼前的已经获得纯洁之翼的眷族,就像与其对抗似的将自己对那个人的了解说了出来。 在此期间,亚姬则一直静静地听着,不过注视着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视线却没有丝毫动摇。 “此外,因为我还在研修期中,所以常常有回军才院的机会,到时候我会去探望那个人的,您就放心吧。” 最后,夏音露出夸耀胜利般的笑容,看着老公爵如此说道。 “……老师,请你务必让我到军才院去保护公子的安全。” 随即,亚姬凝视着老公爵,用不容拒绝的强硬语气请愿道。 “呃……”被两位女性凌厉目光所注视着的老公爵,突然回想起了自己少年时代那场侥幸躲过的血雨腥风,在一阵毛骨悚然地后惧下,他开始为孙子那注定波折不断的未来祈祷了起来。 卷一 后记 哟,大家好,我是懒狮子。 到今天为止,这部作品总算是结束了最初的序章部分(话说回来,这序章还真是有够长的啊……),而天空也终于得到了夏兰社会的承认,真是可喜可贺、可贺可喜啊!在这里,无论如何都要对大家说声谢谢了,没有你们的鼓励和支持,如像我这般的大懒人大概是很难保持每天一章的创作进度的吧?大概读者们都已经发现了吧?这部作品最初带有很强的“星界”风格,而且有更厉害的读者大大居然还从里面嗅出了“银英”的味道?这还真是令小生我汗颜啊……呃,不知道有没有人看过“天地”啊?这其实也是我喜欢的一个系列哦!放下民族情结不论的话,我基本上是很喜欢看上面三部科幻小说的,不过令我郁闷不已的是,这些居然没有一部是出自中国人之手!所以创作《星群》的时候,我是抱着“中国人也可以写出这么优秀科幻小说!”此种信念的开始动笔,结果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啊……嗯,虽然《星群》最初大概还脱离不了日式风格的影响,不过请大家期待着今后的发展吧!毕竟,天空可是受到五千年中华文明的祝福的少年,所以一定会在群星世界中演绎出属于这个悠久国度的独特风采的!另外,就是关于天空个性的问题。 基本上,他是位纯朴认真的好少年,虽然由于父系遗传因子的作用而不自觉地带上了那么一点邪气。 能够动摇天空沉稳品性的人整个银河中只有两个,其中排名第一当然是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夏音殿下。 虽然大家觉得天空在这位少女面前显得有些懦弱,不过我却是这么考虑的——因为得到了数千年古老文明的祝福,并继承了源自父亲的邪恶才能,所以在没有天敌的群星世界里,天空之后很可发展成为无法无天到作者也难以控制的存在,所以趁这只雏鸟羽翼未丰前先找根最牢固的链子把他拴起来再说!当然,最终夏音和天空之间的关系肯定会趋于平衡,不过只是不知道要花多少年而已。 至于第二个能让天空动摇的人物,大家也基本上猜到了吧?没错,就是那个邪恶的星际商人!出卖儿子自由来换取自己幸福的卑鄙家伙!——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在创作这个人物的时候,我其实是没打算让他成为如此邪恶的存在的。 不过既然大家都对他如此反感,那么我也只好顺从民意让他继续邪恶下去了,呵呵……总之,由于这份憎恨异常强烈的缘故,所以“林恒”这个名字今后也将继续成为导致天空暴走的因素。 请大家拭目以待吧,嘿嘿嘿。 那么,最后在预告一下第二卷的内容吧!由于这是天空今后人生中唯一一段“和平”(当然不是指星际战争啦^o^)的时期,所以作者打算在最初部分让他在军才院中安安静静地好好学习一下夏兰人的生活方式。 这期间,两位忠诚有能的翔士研修生——小红和小绿将登场,并且整部作品的吉祥物——那只艾纽霍嘉尔之鼠“旺财”也会发生非常惊人的变化哦!至于大家所关心的星际战争,在天空研修期间肯定不会全面爆发出来。 当然,在第二卷的后半部分还是会出现一些小摩擦,而这份摩擦的最初承受者,当然还是那受到厄运之神所关爱的三人组…… 第一章 牙 在距离“次元震”三个世纪之后,重新获得时空之祝福的人类,已经将祖先们在被称为“黄金银河”的那段时代中所开拓过的星系,全部再度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并且更进一步把广袤无垠的银河绝大部分星系都纳入了自己的生活圈内。 然后,他们就开始重复一份祖先们已经重复了数千年之久的工作——在无法分割的宇宙中人为地划出一条又一条的分界线,然后在这虚无缥缈的界限上以无数生命为筹码赌博着,或者为维护自己的界限,或者在窥视它人的界限。 虽说历史总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但像这样持续了数千年之久却没有任何进步的重复,终于耗干了旁观者的耐心。 于是,他们决定用行动来终止这样无休止的争夺,至于手段则非常极端——他们打算消灭银河中其余所有的星际国家,然后把所有的人类都纳入到唯一一个政权之下。 如果真的能实现如此简单的社会结构,那就肯定不再会有无意义的争夺出现了。 但是,直到他们在宇宙的某个角落建立起自己的国家为止,其它人类同胞都没有把这份宣言当成预言来看待。 而到了现在,银河中再也没有任何个人敢轻视这份豪言了。 事实上,他们所建立的国家已经是整个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势力了。 作为人类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国度,夏兰人类帝国的主人,他们的故事已经在银河的每个地上世界中流传着。 然而,作为那些传说之主人的他们,其实也还是有仅在他们中流传着的传说。 统治这个庞大帝国的是十三个各具特色的家族,它们被称为十三根源氏族。 而在十三根源氏族中,有两个非常特别的家族,其中一个,是被称为“帝国之翼”的海特兰德家族,另一个,则是被称为“帝国之牙”的伊斯埃雷家族。 海特兰德家有着出类拔萃的教育才能,在数百年的历史中曾为帝国培养出了无数代栋梁之才,作为承载帝国飞向那个令诸星际国家寝食难安的野心之不可或缺的羽翼,他们因此而被赋予了“帝国之翼”这般荣誉的称号。 伊斯埃雷家则完全不同,闪耀在“帝国之牙”上的荣耀,每一道都是用血与火来铸造的。 在那枚漆黑的牙之纹章下,埋葬着数千战争的万亿英灵,其中有伊斯埃雷一族的,但更多的则是那些胆敢对帝国爪牙相向者的。 这个家族从帝国诞生的一刻起,就一直负责掌控着夏兰人所有的武装力量。 每一代帝国元帅中,无一例外的有一位甚至数位拥有“伊斯埃雷”姓氏的人物,而在三叶翔士以下级别的高级将领中,更是很容易找到那些在旗舰舰桥上悬挂起牙之纹章的伊斯埃雷家成员。 苍穹军,这支历经数百年战争的洗礼而淬炼出的铁血军队,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是完全依赖于伊斯埃雷一族的统合。 在建国早期,帝国中曾有人对这种状况表示出忧虑,他们的意见是:一旦这个家族出现类似“帝国之翼”的人源危机,都绝对会导致苍穹军战斗能力的急速下降,甚至会动摇到帝国统治的根基也说不定……不过到了现在,除了极少部分有着严重忧虑倾向的夏兰人之外,再没有人会对此持有怀疑态度了。 伊斯埃雷家用最无法反驳的事实证明了,至少在争夺后代抚养权方面,他们确实是凌驾于任何根源氏族之上的。 曾经说过,在夏兰人的恋爱关系中,最令伴侣们头痛的是关于两人所诞生下的孩子的归属问题。 虽然强势一方的家族拥有孩子的抚养权是习惯法的认定,然而并不是所有的恋爱关系中都有着足够强势一方的出现。 一旦出现了这样的情况,两个家族之间对于孩子的争夺往往激烈到地上世界的居民们所无法想象的程度。 至于伊斯埃雷家则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烦恼。 因为,这个家族主张是“男女关系就是一场战争,是战争的话就一定要胜利!”,而它的成员们都贯彻了这个激进过头的主张,在恋爱关系中无一例外地都掌握着绝对的主动权。 当然,所有……呃,姑且还是称之为“爱情的结晶”吧?也都自动归属到了那枚牙之纹章之下。 所以,相对于经常发生继承者危机的帝国之翼来,伊斯埃雷家的人丁简直是兴旺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在十三根源氏族中,尚若按人口进行一次排名,那么最后三个家族的总人口之和甚至还不到帝国之牙的一半!现任伊斯埃雷家当主是塞恩公爵,他同时兼任着苍穹军统合部的最高指挥一职,也是帝国千万翔士中唯一拥有“元帅”头衔的军人。 “和平,有时候还真是令人生厌的东西啊……” 在通往公爵私人书房的回廊上,突然响起一声无奈的叹息。 眺望着从回廊梁柱间折射而出的群星之光,塞恩不由得怀念起了年轻时代在那些光辉的尽头与强敌战斗的日子。 百年前,与卡尔凯拉联邦的战争是帝国近百年来的最后一次战争,而那时候的他也还仅仅是位列翼翔士,在前任皇帝诺菲纳陛下的统率下,指挥着一支舰队参与了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并且第一个攻入敌人的首府星系。 那时候的日子可是几乎紧张到让人无法感受恐惧的程度,绝对不会像现在这般平静,甚至太过平静而让人有种想做些什么的冲动……“……也罢。 待银河中所有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将面临的或许是万亿年的和平吧?为了迎接那段苍白贫瘠的时期的到来,从现在开始练习对孤寂的忍受力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压下了心中突然浮现的危险想法,塞恩转身继续朝书房走去。 只是,从那宽厚的背影中隐隐飘出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 “真是麻烦的血统啊……帝国之牙哟,你竟然是如此渴望战争吗?”……………………虽然是十三根源氏族中唯一和帝国之翼比肩的家族,但若将伊斯埃雷家的宫邸和那座“翼之宫邸”作比较的话,却实在是很难得出上面的结论——姑且不论两座宫邸体积上的些许差距,帝国之牙的宫邸不论是在外观形象或者内部装饰上,都与前者有着天地云泥般悬殊的差别。 若要简单描述这种差别的话,或者可以这么形容:一幅是由名家精心描绘的秀丽风景画,而另一张则是嫌太麻烦而把整个涂黑的宣纸。 如果用从它诞生一刻起就强烈主张将之拆除的艾莫索一族的话来说,就是“实在无法想象帝都内居然会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建筑存在,这简直就是对这座悠久之都的亵渎啊!”尽管遭受了来自帝国各个阶层的指责,但这座宫邸依旧稳稳当当地度过了数百年的时光。 尽管其中曾因无法容纳伊斯埃雷家族日益庞大的人口而不得不扩建了一次,但结果仅仅是使这座宫邸外形显得更加……更加野蛮而已。 一艘闪着黝黑光芒的联络艇悄然无息地穿越过帝都第三轨道与第二轨道间的距离,在靠近这座形同轨道要塞般的建筑时,操舵者开启了持续数十秒钟的逆向喷射,而在这段强行减速结束的时候,联络舰则刚好悬停在了宫邸前部的停机坪上方。 待联络舰停泊完毕后,舱门随即开启,一位身着翔士制服的女性出现在舱门口。 这位翔士有着足以令大多数地上世界的居民惊叹不已的容貌——虽然以夏兰人的标准来说,这份美貌或者只能称为“清秀”而已。 然而,在那秀丽端庄的美貌上,给人印象最为深刻的,却是那双犹如诞生自赫尔舒行星海洋深处那闻名银河的深紫钻石般蕴含着强烈光辉的眼瞳。 这位女性……不,称之为女性或者有些不妥。 尽管这位翔士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威严与庄重让人产生了她的实际年龄应该足以配得上这份存在感的错觉,然而若细细观察,就会发现在那份清秀的容貌中尚残留着不少属于少女的气息。 翔士向前一步踏出了舰门,随即放松了身体,让充盈在四周空间的些许重力牵引着自己缓缓下降至地面。 而那一头虽然称不上飘逸,但却非常整齐的披肩秀发,随即在微重力空间中飘浮起来,映远方的恒星之光反射出具有金属质感的紫色光线。 “好久不见了……”相隔三年后重新踏上这座宫邸,雅丽亚一时间不由得感到心潮澎湃。 虽然她并没有通知任何一位族人自己结束研修期的事情,但现在,这位刚刚就任翔士的少女还是用柔和的表情向这座保存着自己十四年记忆的建筑打着招呼。 “我回来了。” ……………………由于这座宫邸内居住空间从来都没有过真正意义上的宽松,所以伊斯埃雷家历代当主基本上都是使用同一个房间作为私人书房。 虽然几乎其中每一件东西都根据历代当主的兴趣进行过增减,但还是有一件物品从最初一直保留到了现在。 那是一幅占据了书房一半墙面的巨大星际图,上面可以清晰地看到整个银河的星系分布,而至于图上那些以银牙标示出的地方,则是有伊斯埃雷一族参与的战争场所。 用血与火铸成的银牙符号,从图中右上方的角落一直向中心扩展着,直到遍布帝国现在的版图。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张描述帝国战争史的星际图。 “嗯……” 赛恩看着这张图,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不过,从他那不断在与银牙符号接壤的区域上来回反复的目光上,就可以判断出,这位帝国之牙的当主此刻想的绝对不是什么有益宇宙和平的事情。 “如果派出一支分舰队从这里突袭的话……” 不知不觉间就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咚咚” 借助书房入口处传来的敲门声,赛恩才好不容易摆脱了那再度浮现的危险**。 “……进来吧。” 公爵随口说道,然后慢慢走向了另一边的书架,并假装漫不经心地翻看着那些关于战术战略的书籍。 “是!” 至于回应的声音则显得非常强硬有力,并且那扇厚重的木门马上就被打开了。 “向您致敬!元帅阁下。” 走进来的那位年轻翔士随即站直身体,右手抚肩,对这位苍穹军元帅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雅丽亚!怎么是你?” 惊讶之下,公爵差点失手让那本《空间战术论》掉到了地上。 当一个庞大家族的族长其实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情。 管理伴随庞大家族而生的繁杂事务当然是异常麻烦,但首先光是要记住家族内全体成员的容貌和名字就已经是很困难的任务了——对于那些一年中或许还见不到一面的近千位族人,又有谁能清楚记得他们全部的名字和容貌呢?赛恩当然也不能,所以他使用了一种简单有效的方法来标示族人的身份和所属。 既是,将军队的军阶规则贯彻到伊斯埃雷家的管理中。 除了部分人数稀少的长老级人物外,伊斯埃雷家成员几乎每个都有类似“埃布尼亚五代二九”,或者“恩特尼三代七五”般的家族番号……嗯,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也算得上是一种“家风”的延续吧?总之,靠着这种办法,赛恩总算是至少把家族所有新生代成员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不过,这位当主却并不总是用家族番号来称呼每一位稚嫩的帝国之牙的——对于那些完全继承了伊斯埃雷之天赋,并很早就将这份天赋发挥出来的新生代,这位元帅则给予他们直呼姓名的荣誉。 在伊斯埃雷家的这一世代中,眼前的少女则是首先得到这个荣誉的人物。 “我记得你应该还在研修中的……” 一旦伊斯埃雷家的幼芽进入军才院,再没有取得翔士资格前是不允许回到这座宫邸的,因此赛恩的目光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啊,难道是……” 就像想到什么似的,这位公爵的表情马上就柔和了下来,并且嘴角开始浮出欣喜的笑意。 “索罗斯六代十五雅丽亚,提前完成翔士研修。” 少女挺直了身躯,用骄傲的声音向公爵报告道:“现在,向您报到,阁下!” 第二章 宿怨 “怎么样,雅丽亚?三年的军才院生活有什么感想吗?” 赛恩在靠墙一则的金属编织椅上坐了下来,并偏头示意这位少女翔士也坐下来。 “感想吗……” 雅丽亚跟着坐在了公爵对面的位置,就像在整理思路似的沉思了一阵子。 “老实说,军才院的管理比我想象得要宽松许多啊。 我曾经认为,既然是被称为苍穹军之摇篮的场所,一定会有相当严格的要求,不过军才院中除了对研修生的学业进度、作息时间以及部分行为有所限制之外,其余事情基本上就不再干涉了……”说到这里,雅丽亚的脸上微微浮现出困惑的表情。 “不过,即使是这样也还有不少研修生向教官抗议,说是管理太过严格,甚至还发生过千人规模的游行呢……对这一点,我觉得有些难以理解就是了。” “嗯,我那时候也发生过这类的事情,不过游行的规模还要更大一些呢!” 公爵也跟着叹息道。 “真是令人无法理解啊……”其实,以一般人的眼光来看,军才院的管理绝对称得严格,而这两位伊斯埃雷家的成员之所以会产生以上错觉,完全是那自始至终贯穿他们童年的家族军事化管理所导致的。 “看起来,研修生的素质在这百年间也完全没有提升啊……难道帝国之翼的威名已经坠落到这种程度了吗?” 虽然是这么说,但赛恩的脸上却完全是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帝国之翼与帝国之牙,海特兰德家与伊斯埃雷家,由于这两个家族不论是在职务、家风、后代、甚至个性上都存在着巨大差异,所以双方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了,而能像现在这样理直气壮地嘲讽那位翼之长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赛恩甚至露出了很愉快似的表情。 “尊敬的牙之长,虽然一开始我也认为海特兰德家并没有多少值得被誉为帝国之翼的地方,不过现在这个想法已经不会再在我心中出现了。” 作为伊斯埃雷家中佼佼者,雅丽亚当然也继承了这个严格律己的家族对那个任意妄为的家族的反感,但这并不能影响她作出客观理智的判断。 “能在军才院完成翔士研修是我一生引以为傲的荣耀,海特兰德大公也的确是位值得尊敬的人物。 唯一遗憾的是,我在他那宽大的翅膀下仅仅待了一季的时间……不过,我能提前结束研修期,有很大程度上其实是得益于这短短的一季。” “哼……” 公爵像是感到不满般用鼻子哼了一声。 “曾祖父大人,您那时候也是从军才院毕业的,难道研修时期的生活,对您来说不是一段值得夸耀的回忆吗?” 雅丽亚坚定地凝视着这位帝国之牙中辈分最高的长老。 “我值得夸耀的回忆可是有很多……嘛,算了。 除了喜欢翘家这个恶德之外,那个家族身上其实也还是有许多讨人喜欢的地方。” 在那份属于伊斯埃雷家年轻一代的光辉的骄傲下,即使是赛恩也不由得退缩了一下。 虽然是很不甘心的语气,不过这位牙之长还是初次对帝国之翼表示出明显的赞赏。 “说起来,海特兰德家的那个孩子到现在也差不多经过了一年的翔士研修,不知道成了什么样的人物了……” 公爵突然想起了那位在一年前的十三议会上将诸根源氏族之长驳得哑口无言的少年,然后对曾孙女投以询问的目光。 “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吗?” 雅丽亚的表情像是对此没什么印象,不过经过一番苦苦回忆后,她还是想起了一些东西。 “的确是听说过,有个被冠以海特兰德之姓氏的少年研修生,而且在教官之间似乎也流传着有关他的传闻,不过……”“怎么样?” 赛恩充满期待地问道。 “那并不是什么正面的传闻呢……” 雅丽亚明显露出困惑的表情,一种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般的感觉让这位正直的少女翔士觉得有点内疚。 。 “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好像被教官们称为‘万年及格生’的样子。” “万、万年及格生?”“嗯,是这样的。” 雅丽亚慢慢地回忆起了传闻的全部内容。 “据说不论什么课程,不管哪一位教官,这位研修生的成绩一律都是与考核下限齐平。 据说不管什么办法对他都不奏效,教官们感到相当头痛。 不过,就连海特兰德大公似乎都拿他没有办法……”“有这种事?” 赛恩露出了惊愕的表情,呆呆地看着同样困惑的曾孙女,好一阵子之后才回过神来,继续问道:“你有见过他吗,雅丽亚?”“不,没有见过。” “是这样啊。 那你是怎么看的,关于那个……嗯,‘万年及格生’的事情?”“怎么看的……” 雅丽亚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谨慎地挑选着适合的语言,回答了公爵的问题。 “虽然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物的确是很少见,不过完全没有任何特长的人似乎更加罕见……所以我想,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应该基于某种理由而故意抑制自己的才能吧?”“哦,果然是这样吗……” 赛恩点点头,又继续追问道:“那么,你认为那个理由是什么呢?”“懒。” 虽然没有任何根据,但雅丽亚却清楚地断言着,以至于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 “呃?” 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公爵最初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而几秒钟后,一阵盛大的笑声在宁静的书房中响起。 “……呵呵,亚诺特那家伙,终于自食恶果了吧?”传闻中,牙之长与翼之长在青年时代似乎是相当亲密的友人,而导致这份帝国中最高等级的友谊破裂的,好像是由于某件陈年宿怨的缘故。 从公爵此刻的言语看来,这份传闻中或多或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真实性存在的。 “嗯,反正差不多也到时候了,我就亲自去确认一下那位‘万年及格生’的资质吧!如果你的推测是真的话,雅丽亚,我会好好纠正一下他的个性的。” 不知为何,公爵表情与话语给人一种在期待对某人进行“报复”的感觉。 “呵呵呵,亚诺特哦,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我面前志高气昂到什么时候……”依附着近百年怨念的阴沉笑声在书房上方的空旷区域中盘旋回荡,而与这份怨念无缘的少女不禁感到一阵诡异的寒意。 “尊敬的牙之长,您说的‘到时候了’……该不会是指的‘那件事’吧?” 突然注意到了公爵的言语中所暗示的东西,雅丽亚马上问了出来。 “没错,就是‘那件事’。” 赛恩点点头,脸上浮现出动机不良的笑容。 “我将代表苍穹军全体翔士,对军才院一年间的教育成果进行验收考核。” “啊……”果然是这样吗?雅丽亚在心中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然后以死谏般悲壮的目光看向当主,慢慢地说道:“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海特兰德大公曾经拜托我向你传达他的意见……”“哦?” 公爵的眼睛马上就眯了起来,并从其中迸射出凌厉的视线。 “‘对于贵公每年定期巡游军才院一事,吾以为,此种行为严重打击我苍穹军之少壮锐气,望贵公自重!’,以上是海特兰德大公托我转告的话。” 听完之后赛恩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注视着曾孙女的目光变得更加凌厉,并命令道:“哼,雅丽亚,把那家伙要你转告我的话全部说出来吧!”“是……” 少女深呼吸了好几次,露出觉悟的表情,然后一口气将海特兰德大公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你这个闲得发慌的老家伙!没事不要到我的地方来捣乱!’”说完之后,实在没有勇气去看公爵表情的雅丽亚就低下头沉默不语,而公爵本人也没有对此发表任何意见,书房随即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状态。 “呵,呵呵,呵呵呵……” 突然,一阵诡异的笑声从公爵的口中漏了出来,并开始在书房上空盘旋回荡。 “有你的啊,亚诺特。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再顾及什么了!无论怎么样,我也绝对会把你那位孙子的扭曲个性给好好纠正回来!”听到这坚定无比的声音时,雅丽亚突然在心中对那位沦为近百年怨念之祭品的不幸少年产生了深深的同情。 只不过,这位正直的翔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才是造成少年这场无妄之灾的根源。 “对了,雅丽亚,既然你已经结束研修期,成了一名准令翔士,那军部对你接下来军职有没有安排呢?” 既然已经做出了决定,赛恩也就没有继续在如何处理其它家族的继承者事情上纠缠下去,并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家族的继承者身上。 “我昨天才结束研修期,现在还没有去向军部报道,牙之长。” “是吗……” 公爵沉吟了一下,然后决定动用身为苍穹军元老的权力提拔这位前途很值得期待的翔士。 “那么,你到尤希斯的麾下去吧!在一个月前,他刚刚被任命为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现在正好缺一位副官。” “兄长那里?可是那里不是……”“嗯,驻守利德菲尔星系的苍穹军五大精锐舰队之一,幻龙。” 银河中现在一共存在着五个星际国家,而它们则分为三个势力。 第一势力是夏兰人类帝国,它独占着银河中最强的头衔。 第二势力则是缔结了攻守同盟的彼安人类共同体和巴雷亚联邦,至于假想敌则当然是夏兰人类帝国。 第三势力是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以及古汉共和星系,虽然它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条约存在,不过由于长期以来这两个星际国家都没有表现出任何侵略性,所以其它的星际国家都自动将它们一起划分为中立势力。 至于幻龙舰队所驻守的利德菲尔星系,则是帝国领土中最靠近彼安人类共同体的星系。 一旦眼前这份脆弱的和平有任何动摇的迹象,那里绝对是首当其冲的战场。 因此,不论是武器装备或者军队素质,担负着战争首发责任的幻龙舰队都是苍穹军中最一流的。 “这、这样可以吗?” 或许是因为太吃惊的缘故,雅丽亚的声音显得结巴。 “嗯,当然。 虽然那家伙并不太像真正的伊斯埃雷,不过他的身上也还是有许多值得你学习的东西。 另外,我也期待你能把你所拥有的伊斯埃雷之美德好好教给那个家伙。” “不,尊敬的牙之长,我的意思是……” 雅丽亚顿了一下,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才问道:“我记得,调入幻龙舰队的最低条件是必须在苍穹军中服役两年以上,可是我才刚刚结束研修期,从资格上将根本就不合适。 就算是曾祖父大人您的命令,我也无法接受。” 面对这位翔士雏鸟的质疑,苍穹军硕果仅存的元帅反而露出欣慰的笑意。 “这就是你的误解了,雅丽亚。 尚若伊斯埃雷家胆敢将一位滥用军权的人送上当主的位置,那帝国之牙数百年来累计的威名可是会毁于一旦的哦!至少到目前为止,拥有牙之长头衔的伊斯埃雷都是在使用这份巨大权力方面异常谨慎的人物。” “可是,我……” 虽然接受了曾祖父的说法,不过雅丽亚似乎还打算坚持自己的意见。 “身为苍穹军统合部最高司令,同时也是帝国元帅的我,应该还是有提拔一位有着可以期待之远大前途的翔士的权力吧?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平凡氏族的同胞,他们至少对于这点任性是可以包容的。” 公爵用柔和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家族新生代中最优秀的孩子,继续勉励道:“我只是看中了你那份值得期待的未来,所以才决定动用这份权力推你一下,至于你身为伊斯埃雷的事实,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附加品罢了……如何,雅丽亚,即使这样你也还是不愿意接受吗?”“……不,谢谢您的关爱,曾祖父大人。” 第三章 错觉 苍穹军,这一支人类历史上最强大的铁血军队的存在,可以说是夏兰人类帝国得以稳定统治数千星系的重要根基。 而作为诞生苍穹军的摇篮,军才院对这个庞大帝国的重要性可以说是毋庸置疑的。 因此,帝国对于历代担任军才院院长之人物的挑选,甚至比皇帝资格审查还要严格。 然而,就像能够成为皇帝的只有亚诺莱维涅家成员一样,能担负起苍穹军之导师一职的也只拥有海特兰德之姓氏的人物。 事实上,历代军才院院长一职也确实皆由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兼任。 尽管帝国之翼本身由于那名为“自由”的诅咒而不断衰弱,但在帝国数百年历史中却没有出现过一次例外。 尽管大部分夏兰人都对那位地上少年能否继续担负起如此重责而感到忧心忡忡,不过至少现任的军才院院长,海特兰德家第二十七代当主亚诺特,依旧尽职尽责地履行着自己家族对帝国的义务。 在老公爵的管理下,军才院的一切都以接近完美的标准运作着,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值得忧虑的地方。 而现在,这位受到苍穹军上下一致敬畏的翼之长,正在院长室里阅读着一份文件,从他那深深皱起的眉头可以得看出来,这位院长此刻似乎正处于严重的困惑中。 “万年及格生啊……” 老公爵轻轻合上了手中的调查报告,将之放到桌上,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叹息道:“没想到那孩子居然还隐藏着如此顽固的惰性,就连穆纽斯都拿他没有办法。 这样的话,就已经换了三十九任教官了耶……看样子,果然还是只有请出那位人物出马了。” 老公爵随即打开了书桌旁的资讯终端,呼叫了一个名字。 “自从她辞掉执事一职之后,已经过了半年了吧?在这段期间,竟然一次也没有来这里报到过……亚姬,你究竟在干什么啊?”看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着的翼之纹章,老公爵陷入了深深地思虑。 亚姬是在当日下午才到达军才院的,而这时候老公爵也还没有回那座“翼之宫邸”——一下子丧失了两位主人之后,昔日温馨的宫邸现在就只剩下美丽的外表了,就算回去也只是徒然增加伤感罢了,所以老公爵现在基本上又像以前那样过起了在院长室和统合指挥室间流浪的生活。 “好久不见了,老师。” 敲门进去后,亚姬用怀念的声音向老公爵打招呼道。 “哦,你来了吗?亚姬,真的是好久不见啦……” 老公爵也跟着露出怀念的笑容,开始仔细打量着这位已经有半年不见的眷族。 “你好像有些变了啊,亚姬。 怎么说呢?好像一下子就成熟了许多,给人一种气质内涵的感觉……” 老公爵试着将心中的感受描述出来。 如果说那位少年到来时的亚姬还仅仅是位温柔的天使的话,那现在的亚姬给人的感觉简直就是慈悲的圣母了。 一直存在于这位女性身上的温婉气质,似乎在半年间突然升华到了一个让人只能仰望的程度。 “难道在这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基于为人师长的经验,老公爵可以肯定在这位纯洁之翼身上一定发生过了什么重大事件,于是不禁好奇地问道。 “您过奖了,老师。” 亚姬微笑着,沉静地回答道:“的确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请允许我保密。” “哦,是这样啊……” 既然对方作出如此要求,那老公爵也当然不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尽管他心中更加好奇了。 “对了,您找我来……是因为公子的事情吗?” 亚姬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向老公爵确认到。 “没错。 总之,你先看看这个吧。” 老公爵将桌上的调查报道递了过去。 “嗯,好的。” 亚姬接过文件,只翻了一页就露出讶异的表情,然后更加专注地翻阅起来。 嗯,至少还是有一点没有变……在旁边看着这位纯洁之翼的专注表情,老公爵在心中点头确认了一个事实。 “军械操作,战略论,格斗术,造舰理论……全部都是及格?” 看到一半的时候亚姬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而全部看完了之后,这位前任执事终于像当主之前一样深深地叹了口气。 “真没想到,公子居然会这样……” 亚姬随即转头看向老公爵,坚定地说道:“老师,您也应该很清楚的,公子的能力绝对不仅仅如此。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有意压抑着自己的才能。” “嗯,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老公爵点点头。 “不过至于那个原因就完全不知道了。” “会不会是……和教官的相性不好?” 说出这个推测的时候,亚姬的眉间顿时浮现出深深的忧虑。 “已经换了三十九任教官了,就算再怎么相性不合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变化吧?” 老公爵苦笑着说道:“总之,现在军才院的教官们已经对他完全失去了信心,就算勉强叫他们负责,大概也不能期待会有任何效果吧?”“啊!难道是被同期生们欺负了?” 突然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亚姬显得更加忧虑了。 “……我觉得,他去欺负其它同期生的可能性好像更大一点耶?” 想到那位受到远古文明祝福的孙子所拥有的远远凌驾于这个时代之上的武力,老公爵不禁苦笑了出来。 “那,老师您的意思是……” 大概猜到了老公爵叫自己来的原因,不过亚姬的脸上却明显流露出为难的表情。 “嗯,虽然现在这样拜托多少有些惭愧,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来军才院,负责教育那孩子。” 尽管老公爵立即察觉到了亚姬似乎有所顾虑,但怀着一半的好奇与一半的希望,他依旧如此请求着。 “……”亚姬并没有立即回答,如黄玉般的眼眸透过院长室墙壁上立柱间的间隙望向了外面无垠无限的苍穹,那对秀美的黛眉也微微皱起,显示出主人此刻犹豫不决的心情。 “亚姬?” 又过了好一阵子,这位女性始终没有作出决定的样子,于是老公爵不得不轻声提醒道。 “……抱歉,老师。” 回过神来的亚姬向老公爵露出歉意的表情。 “我想我现在大概没有办法答应你的委托,至少到明年为止,我有件无论如何都必需完成的事情。” “哦?” 老公爵的好奇心再一次沸腾起来,不过看起来这个秘密的主人似乎并不打算与任何人分享它,所以这位海特兰德家当主也只有努力将这股好奇压了回去。 “既然这样,那也没有办法……不过,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有比纯洁之翼的誓约更重要的事情啊?”这是很容易被误解为责怪的话语,听到它的一瞬间,亚姬不禁露出动摇的表情。 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这位纯洁之翼以坚定的语气宣告道:“无论任何时候,不管任何地点,纯洁之翼的誓约都是绝对的,老师。” “抱歉,我其实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比较好奇而已。” 虽然亚姬已经作出了明确的宣言,不过老公爵依旧没搞清楚这位已经得到白翼的眷族想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那么这样吧,老师。” 亚姬沉思了一下,跟着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虽然今年内大概是不太可能,不过到了明年的话我应该会有一定时间的空闲,那时候请让我来担任公子的教官吧!”“可是现在……” 在海特兰德家族中,还不曾出现过在研修期遭遇留级处罚的先例,而从那位少年现在的情况看来,这种可能性无疑非常巨大。 作为海特兰德家当主的老公爵当然不希望在自己手中创造出如此屈辱的历史。 “明天,我会去看望一下公子的。 如果好好谈下心的话,应该就能明白公子闹别扭的原因了,到时候再麻烦老师妥善处理了。” 亚姬接着说道。 “嗯,那就这么办吧!” 老公爵爽快地点头。 “一切就拜托你了,修尼雅家的纯洁之翼。” “我会尽力而为的,老师。” 亚姬露出似乎不怎么有信心的虚弱笑容,然后起身向老公爵告别道:“那么,因为还有事情要做的缘故,我这就告辞了。” 看着那匆忙的背影,老公爵心中突然出现一种奇妙的想法,而为了确认这种想法他出言叫住了这位前执事。 “等等,亚姬。” “什么,老师?” 回过头来的女性,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期待,于是老公爵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推测。 “你……该不会是有恋人了吧?”……………………虽然“万年及格生”的存在,一度成为军才院教官们测试自己教育才能的标准,不过由于长期以来累计下来的失败者实在是太多的缘故,所以到了现在基本上已经没有哪一位教官再有勇气向海特兰德家幼子那顽固惰性挑战了。 “只要他能够持续保持不至留级的成绩就行了,海特兰德家的幼子果然还是要有海特兰德自己来管教。” 达成一致共识的教官们就齐齐将这份责任推回了院长头上,并且不再对那位少年的行动进行什么限制了。 因此,这位“万年及格生”现在反而成了整个军才院最悠闲的一位研修生。 “呼啊……” 安然享受了一顿美妙的午睡,沐浴在恒星光芒下的天空自然而然地醒来。 在前方不远处的操场上,数百位年轻的翔士之芽正在作着辛苦的体能训练——拥有一定程度的身体机能是成为翔士的最基本要求,即使是基本上与体力劳动无缘的参谋科研修生也不例外。 “……竟然还在练习啊,真是辛苦了。” 天空呆呆地看着在操场上来回奔波的同期生们,以毫无诚意的语气喃喃道。 事实上,在这位海特兰德家的幼子午睡前,操场上就已经有人在训练了,至于现在他所看到的这批,已经是轮换到第六次的研修生——也就是说,这位悠闲过头的人物已经整整睡了近四个小时!大概是因为睡得实在太久的缘故,即使过了数分钟的现在,天空的大脑也依旧运行在极缓慢的频率之下,所以当那些被教官们操得汗流浃背的同期生们向这位已经安然沉睡了一个下午之时光的“万年及格生”看过来的时候,完全没有发觉这些目光中所蕴含的深沉怨恨的少年,居然悠然地朝着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并招呼道:“哟,各位,辛苦了……”理所当然的,这份怨恨也就更加浓厚了。 数千人的怨念在操场上空集结凝聚,犹如实质般挥之不去,形成了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漆黑漩涡。 不过,那位天生钝感的少年却依旧在不知死活地朝怨念的主人们挥手。 “你这家伙!给我下来!” 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咆哮,天空感觉到自己坐下的树枝在剧烈摇晃着,于是他向左侧翻了下去,拉着树枝晃荡了几下,然后轻盈地降落到地面上。 “莱昂,又是你啊……” 天空露出了不满的表情。 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将这棵被不幸之翼眷顾的杉树几乎踢断的人物,是和他同期的研修生,劳伦斯特-穆-海勒-莱昂内尔,同时也是这个学院中少数和他意气相投的夏兰人。 “我说啊,亲爱的少主大人,如果你不想在格斗实训中又被大家海扁一顿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作这种天人共愤的举动比较好。” 这位有着一头昂然耸立的火红色短发的少年研修生,其实也是翼之眷族的一员,并且受到诸位眷族之长的命令,担负起在研修期间守护未来翼之长的重责。 虽然莱昂内尔最初还在怀疑,这位甚至将亚诺特叔父都完全击溃的传说中的人物,究竟有什么地方需要自己的保护。 不过,在目睹到这位由于激起太多民愤而在格斗实训中惨遭围殴至得奄奄一息的人物后,他便改变了这种想法。 “靠!你居然还敢说,上次打得最厉害的就是你这家伙!我可是记得很清楚。” 天空冷冷地看着这位脸上正露出不怀好意之表情的红发少年,慢慢握紧了拳头。 “嘿嘿,少主啊,那可还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所以难免会有错手……” 莱昂内尔干笑着,稍微离开了天空一段距离。 第四章 新友 “不会现在报复你的。” 天空冷冷看了他一眼,如此说道。 “是吗?那就好……” 虽然这么说着,但莱昂内尔后退的脚步一点都没有停顿的迹象。 一直退到距离天空足够远后,他才停下来。 “不过,我觉得还是这样的距离更令我安心一些。” “你这家伙……” 天空无奈地看着那做好随时逃走之准备的友人,叹息着散去了体内已经提聚起来的内气。 “莱昂,你不用去上课吗?还是说,你终于放弃了那些无谓的坚持,决定和我一起享受着悠然度日的乐趣?”“开玩笑!如果我胆敢这么做的话,那第一个不放过我的人就是我那位叔父大人!托你的福,最近他的拳头可是越来越重了!以我这单薄的身子,最多挨上两拳就会趴下的。 我可不一点也想成为他检验成果的对象。” 莱昂内尔露出畏惧的表情,坚定地拒绝了天空的**。 莱昂内尔口中的叔父大人,指的是劳伦斯特家当主,何里亚伯爵。 这位年轻的眷族之长自从在十三议会上为天空折服后,便开始遵从这位少年的指导修行起康定行星的古武术来。 在少年有意无意地引导下,正直的伯爵竟然不知不觉将“打倒那个邪恶的星际商人”与“夺回自己倾慕的女性”之间划上了等号,然后就更加努力地修行起来。 现在看来,天空播下的恶意之种似乎已经长出了一片嫩芽。 “哦,这样啊……” 天空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弧线,不过随即隐去。 “那你到底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啊?莱昂,我记得现在可是射击训练的时间。” “嘿嘿,从云啊,想不到吧?在你悠闲度日的这段时间里,我可是刚刚获得了军械科的免修许可。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我可以不用再去上军械科一切研修课程了。” 莱昂内尔用不怀好意的表情向友人炫耀道。 “哦,那还真是了不起啊……” 天空用漠然的眼光看着友人,话语中让人感觉不到哪怕一丁点诚意。 “你的反应就这样?从云啊,想想看吧,从今以后我可是能光明正大地逃掉一切军械科的研修课程了哦!在这些时间里,不论是躲在寝室里睡觉还是溜出去消遣,都不会有任何一位教官来干涉。 对于研修生来说,这简直就是理想的……”“可是我现在就已经没有教官来干涉了啊?” 天空朴素的疑问让正处于激昂状态的友人窒息了好一阵子。 “……可是你总得应付每季末的考核吧?” 莱昂内尔总算是勉强找到了反驳的借口,而他的问题让天空马上陷入了沉思。 “这倒是……每次考核前临时抱佛脚也挺累人的,看起来取得免修许可好像还是有好处的哦?”“对吧?”在海特兰德家幼子那恐怖的影响力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莱昂内尔热心说服友人接受获得免修许可后诸多好处的状况了。 “不过还是算了,太麻烦,我只要像现在这样悠闲度日就够了。” 虽然红发少年一度希望能借此唤醒友人的勤勉天性,但看起来他的惰性其实还要更加根深蒂固一点。 “你……你难道就打算一直当‘万年及格生’吗?” 莱昂内尔终于忍不住愤怒地质问道。 “这样下去你就算能平安结束研修期,最多也只能到后勤厅去管理物资哦?从云。” “后勤厅啊,就是那个传说中苍穹军里可以一直悠闲度日的至福之地吗?” 说话的时候天空竟然是一脸向往的表情。 “嗯,虽然我还没有考虑过未来的发展方向,不过看起来这样似乎也蛮不错的哦……”后勤厅,就像字面上的意思一样,是负责保障苍穹军后勤供应的部门,向上归属统合部。 虽然一旦处于战争时期绝对是个忙得喘不过气来的地方,但若是一切和平的话,那里又通常会清闲到让人发慌的程度。 对于像天空这般完全不寄希望提升军位的人物而言,后勤厅倒的确是个混到达成继承爵位条件的理想场所——尽管对于大多数有理想有抱负的翔士来,那里是被视为埋葬前途的禁地。 “你这个懒惰的家伙,难道一点也不感到羞愧吗?你可是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耶!居然被冠以‘万年及格生’的外号……啊啊,帝国之翼的威名已经坠落到地上去了吧?” 莱昂内尔的语气更加激昂了。 “又不是我自己愿意当那个继承者的。” 天空皱起眉头,不满地说道:“更何况这根本就不是懒惰,只是……嗯,只是不想为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付出太大的努力而已。 你不认为,身为一个人类,这样做才算是健全的行为吗?”这么说着的天空,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那双冰蓝色眼眸的主人。 那个时候,夏音好像的确是这么说的……“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去参加舰队实训了,之后就会担任突击舰或侵袭舰的舰长吧?而当你毕业的时候,天空,我应该已经获得十翔长以上的军位了。 如果你那时候能够以首席之位顺利毕业的话,我就特别允许你作为第一部下加入我的麾下!”就像是在发表所有权宣言似的,那位群星之公主当时是如此宣称的。 不过,地上的少年基本上是把这份宣言当成玩笑看待——首席耶,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就算赌上性命也达不到的目标啊!如果夏音知道所谓“万年及格生”的事情,那就……虽然自己完全没有回应那位公主的期待的义务,并且天空也不太肯定那位高傲的少女会对自己抱有什么期待,不过不知为何一股莫名而强烈的不安开始在少年的心中蔓延。 “……抱歉哦,诸位眷族之长,就像你们所听到的那样,我已经尽力了……” 另一方面,没有注意到友人的奇妙变化,红发少年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朝着终端手环偷偷嘀咕了这么一句。 ……………………作为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帝国的最高等级学府,军才院当然有着足以担负着这份责任的巨大硬体设施。 虽然从外表上看,这座“孕育苍穹军的摇篮”就是一组闪耀着漆黑光华、在虚空中互相纠缠而构成了类似于苍穹军的纹章“咆哮之龙”的人造星群。 不过在这群人造星体中,其实也还是有着各自的归属。 斯瓦诺,伊曼纽,杰维斯,这是军才院三个分院的名字,而天空研修的场所则是伊曼纽分院。 三所分院在开设课程以及硬件设施上其实没有任何分别,而之所以要分别设置三所分院,其实是基于互相竞争的理由。 至于争夺的对象,就是军才院总院的入学许可。 进入军才院的研修生们,一般会被随机分配到这三所分院进行为期两年的通常研修。 在通常研修期结束后,所有研修生将接受一次决定他们未来的评审——也就是说,是否允许他们进入总院进行一年期的专业研修。 虽然能够被允许进入总院当然是最好的状况,不过就算没有通过那次评审,研修生们也还是能留下分院中继续完成剩下的学业。 只不过,这其中差别非常明显。 毕业于总院的学生进入苍穹军后将自动获得准令翔士的军衔,之后只要在实习期中不出现夸张到会让人质疑其能力而非运气的失误,就有资格担任巡查舰或者护卫舰的舰长职务。 而毕业于分院的学生则较前者要低一个军衔,他们只能获得常务翔士的军衔,就算能平安度过实习期,他们也只能担任各系从士长的职务,作为舰长的直系部下。 之后两者的升迁条件就完全一样了。 而且,从历年来统计的数据上可以看出,不论是总院毕业的研修生,还是分院毕业的研修生,最后获得列翼翔士以上军位的概率其实是相差不多的。 不过,对于心高气傲的夏兰人来说,当然没有在最初就让人超越的理由,所以每届研修生对于总院的入学许可总是竞争得异常激烈——虽然其中偶尔也会出现像“万年及格生”这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赖在分院不走的人物。 “说起来啊,从云,那个时候你其实跟本就没有受伤吧?” 走在通向交通站的路上,莱昂内尔突然看向天空,并愤愤不平地说道。 “那个时候?” 天空感到莫名奇妙。 “就是上次你被群殴的时候。” 这一次红发少年没有躲闪友人的视线。 “那个时候我只揍了三拳而已,结果当天晚上一只手臂居然就肿了起来,而且甚至连帝都中央医院都检查不出病原,让我一直痛了整整三天三夜……老实告诉我,你肯定是作了什么手脚的吧?”“哦,有这种事情啊?” 虽然完全是惊叹的语气,不过天空脸上的表情再怎么看都不象是无辜的样子。 “可恶!你这家伙果然是动了手脚的!” 莱昂内尔怒气冲冲地大喊着,并紧紧握住了拳头。 “……对了,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那个啊,只是古武术中内气的基本运用罢了。” 天空淡淡地说道。 “我记得名字好像是叫‘金钟罩’的样子。” “古武术?就是那个在你的故乡流行的文化吗?” 因为有着一位沉迷其中的叔父的原因,所以比起一般夏兰人来,莱昂内尔要对那个传说中的文明多了些了解。 “我还以为它只是纯粹只是另一种格斗技巧而已,原来不是啊……”“当然不是。 不过啊,莱昂,我是不会告诉你更详细情况的。” 如果一只猫的表情再丰富一点,那么它在逗弄猎物的时候也会露出和这位少年一样的笑容吧?“除非……”“……除非怎么样?” 莱昂内尔露出了牙咬切齿的表情看着天空,不过却依旧输给了心中的好奇。 “你不是已经获得了军械科的免修许可了吗?那么,今后我们寝室的移动坛以及其它所有设备就交给你来保养吧!” 天空轻轻地说出了一件让他苦恼了很久的事情。 “就这样而已?” 虽然天空的要求还不算太过分,但被称为“而已”也的确有些勉强。 莱昂内尔是考虑到这位友人那已经让他有深刻感悟的、将利益最大化的本能,所以才作出了和上面一样的反应。 “嗯,要知道,我可是很懂得分寸的人啊。” 对于一个在几乎和近代科技绝缘的地上世界中生活了十六年的少年来说,要在一年内跟上夏兰人所拥有的大概是整个银河最先进的科技水平,那绝对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天空一直以来都在为如何隐瞒自己在机械方面其实有着接近夏兰幼儿的水准一事上费尽了苦心,而现在似乎终于可以暂时从数百年的科技代沟的噩梦解脱出来了。 “哦,这还是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莱昂内尔当然没有看出这一点,他嘀咕了几句,然后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可以,我答应就是了!只要你告诉我有关这种奇妙能力的事情。” “成交。” 天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灿烂了,不过不知为何却让人隐隐从其中嗅出一股危险的味道。 “嗯,基本上古武术中所有的力量都源自于内气的运用,越强大的内气就越能为古武术中的各型武式带来更大的效果。 不过,增强内气的修炼其实很费时间的,你真的确定自己有这个耐心吗,莱昂?” 在将那位不幸者推入恶意的陷阱之前,少年心中还勉强保留着的善意还是发挥了一点作用,不过这份作用却被受害者自己给抹消掉了。 “当然。” 莱昂内尔坚定地点着头。 “那好吧。” 天空也跟着点头,嘴角不自觉就挂上了一股诡异莫名的弧线。 “那么首先,我就让你具体感受一下所谓的内气,究竟是多么强横的力量吧……” 接着,天空把左手轻轻放在了那位正露出期待表情的受害者胸前,疾声道:“破!”伴随着少年刚劲有力的呐喊声,一股巨大到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从那张纹丝不动的手掌中释放出来,而承受这股冲击的莱昂内尔简直就像被一座高速飞驰的移动坛给撞到般,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一下子就向后横飞了出去。 因为大部分品行优良的研修生们此刻都还在进行教学训练的途中,所以这位受到古老文明祝福的少年惊世骇俗的一击并没有惊动任何人,除了不幸沦为试验品的劳伦斯特家幼子,以及那些被他当成缓冲材料加以利用而压垮一大片的花花草草。 在行道一旁的花田上犁出一条深深的痕迹后,那个被巨大惯性所支配的身体撞上了花田尽头乔木,随即响起一阵阵木材折断时的脆响,莱昂内尔终于还是停了下来。 而幸运的是,因为在一开始就被那股至内而外的冲击给震晕过去的缘故,所以他并没有体验到之后这一番痛苦到令他四肢此刻依旧不断抽筋的后继。 “嗯,看起来这一年的修行成果还算不错……” 天空收回了手掌,凝视着前方那条近十米的作用带,满意地点了点头。 “诶?” 空寂的行道上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被发现了吗?天空飞快地转过头去,并暗中聚集起了力量——由于在四周皆为无尽虚空的人造星体内培养植物其实是件非常艰苦的工作,所以破坏这份辛苦的后果也相当严重,所以这位犯罪者准备在第一时间干掉这位目击者。 然而下一刻他却惊讶地发现,那位目击者竟然不在地面上的任何位置。 于是天空下意识地抬起头。 “呃呃呃呃呃!”虽然因为逆光的缘故看不太清楚,不过在飘浮在空中的那个纤细人影的背后,正缓缓扇动着一双白色的羽翼。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五章 伪翼 “亚……唔,不对!” 虽然天空一度以为飘浮在天空中的人物就是那位一直以来给予自己无微不至之关怀的女性,不过在目光扫过这位浮空者身上的某个地方后,他便马上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好平坦啊,是男的?”“失礼的家伙!我当然不是女人!” 看样子他的自言自语被那位浮空者完全捕捉到了,因此对方怒气冲冲地回答道。 “你……你是谁?眷族吗?” 天空仰起头,费力地问道。 “眷族?你是指翼之眷族吗?” 浮空者露出意外的表情,不过旋即以傲然的声音如此宣告道。 “不,我是艾纽霍嘉尔,名字为柯蒂亚。” 那份顶天立地似的强烈荣耀,就连完全与此无缘的天空也仿佛能感觉到。 “?g?艾纽霍嘉尔……” 天空愕然了。 艾纽霍嘉尔,这个名字几乎从他踏入夏兰帝国的那一天便有听闻过。 若是将毁誉参半的名声都算进去的话,这个家族倒的确是帝国、乃至整个银河中最负盛名的家族了。 作为帝国十三根源氏族之一,这个家族在数百年中一直导引着帝国科技发展的方向,无论是遗传学、动力论、还是造舰术等,在帝国所有前沿科学中,这个家族永远都是走在最前方的引路者之一……当然,这仅仅是正面的名声。 诞生在艾纽霍嘉尔家的孩子都无疑是拥有天才潜质的人物,不过这份天才的发展方向却常常令人担忧。 若是和帝国发展的方向一致,那当然是再强有力不过的动力。 然而这份才能若是有了偏差,那所造成的破坏也绝对是无法忽视的。 事实上,艾纽霍嘉尔之鼠的诞生就从某个方面反映了这种情况。 幸运的是,在帝国小心翼翼地看护下,这个家族中出现极端疯狂份子的几率倒也不是那么大。 最通常的情况是,拥有艾纽霍嘉尔之姓氏的人物,在成为导引帝国科技发展方向的足以信赖之人物的同时,也偶尔会因抑制不住遗传因子中的那份疯狂而作出某些令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来。 当然,在数百年积累下来的惨痛经验教训下,对于此类突发事件帝国也早就磨炼出了比较完美的对处手段,所以到现在这个家族的疯狂因子基本上已经不会对帝国构成比较严重的困扰了。 “哦,原来你就是艾纽霍嘉尔啊……” 天空感叹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人物。 在一年前的十三议会上,这位少年就曾见过艾纽霍嘉尔家当主,并且他现在所养的宠物也是被冠以艾纽霍嘉尔之名的动物。 因此认真算起来,天空与这个令所有夏兰人头痛的家族的缘份其实还蛮深厚的。 天空的眼睛渐渐适应了天棚上所反射出的恒星之光,于是得以看清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模样。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这位名为“柯蒂亚”的少年居然有着宛如少女般清秀的容貌,闪耀着深绿色光泽的柔顺长发以及同样颜色的眼瞳都令人印象深刻。 如果不是在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身上没有表现出任何属于女性的身体特征,那天空肯定会把他当成一位极富个性的美少女来看待。 不过现在,他只是迷惑的看着那对犹在扇动不息的翅膀,好奇地问着。 “不过,你背后的羽翼是……是艾纽霍嘉尔的基因符号吗?”在天空的记忆中,尽管偶尔会遇到一些因为成为苍穹之民的历史较浅而没来得及规定基因符号的氏族,不过因为决定基因符号时必须在纹章院申报归档的缘故,所以在夏兰氏族所拥有的基因符号中,绝对没有一个重复的!“基因符号?你到底是……” 从那个乡下地方来的啊?虽然总算是忍住没说出上面的话,不过柯蒂亚还是再度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并对这位严重缺乏常识的研修生投以严厉谴责的目光。 凡是历史足够久远的夏兰氏族,都拥有自己独有的基因符号——这一因调整遗传因子而获得的统一肉体特征。 对于在操纵遗传因子方面更加肆无忌惮的艾纽霍嘉尔一族来说,他们选择的基因符号比起其它根源氏族来说显然要更加奇异,甚至到了让人质疑其是否还属于“人类”这一物种的地步。 他们的基因符号被称为“无性”。 当然,这并非是没有性别的意思。 只是意味着因深度调整遗传因子的缘故,这个家族的成员获得了自由选择自身性别之能力。 也就是说,在某种契机发生之前,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成员都不会任何表明他们性别的肉体征状,而在那之后,他们的性状才会渐渐显露出来。 尽管艾纽霍嘉尔并没有对自己一族的基因特征作任何说明,但在夏兰人通常的认识中,这种决定艾纽霍嘉尔性别的关键契机,在于其心理上某种倾向的觉醒。 也就是说,当艾纽霍嘉尔一族遇上其倾慕的女性或者倾慕的男性存在时,也就是他们肉体上性别觉醒的时候。 虽然在地缘之民看来,这种说法简直就是童话一般不可信赖。 不过因为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任何一位艾纽霍嘉尔家成员出来否定这则通话,所以基本上所有人接受了这种说法——当然,除了某位压根儿就不知道宇宙中还有这种基因特征存在的根源氏族之子以外。 “……原来是你啊,诞生在大地之上的根源氏族之子,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 随即,柯蒂亚注意到这位在地上仰望自己的少年那并不修长的耳朵,然后一下子恍然大悟。 “你知道我?” 天空不禁大吃一惊。 “当然。” 柯蒂亚点点头,那对翅膀随即减缓了拍击的频率,载着主人缓缓降到了地面。 待主人站定之后,那对翅膀便开始收拢,然后就化成一种似乎由某种微小粒子构成的青白光流。 “呃?” 天空带着无比震撼的表情,目睹那道光流开始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在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左肩聚集、凝缩、化实,最后居然诞生出了一只……嗯,看起来很像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生物。 “作为第一个将我家先祖的失败作当成宠物收养的人物,你的名声在艾纽霍嘉尔之中早就已经传扬开了,海特兰德公子。” 无视天空脸上那震撼无比的表情,这位艾纽霍嘉尔一族的幼子只是在逗弄着那只停留在自己肩膀上的、不明身份的动物,淡淡地说道。 “……难道每一只艾纽霍嘉尔之鼠都能做到这种事情吗?” 不知为何,天空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 柯蒂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只宠物身上。 “怎么可能?就算如何调整遗传因子,艾纽霍嘉尔之鼠也还是由细胞构成的生物,当然不可能作到这种事情。” “那,刚才究竟是……”“你似乎搞错了一些事情哦,公子。 ‘水月’并不是艾纽霍嘉尔之鼠,虽然它们有着差不多的外形,但在构成身体的物质上却完全不同。” 柯蒂亚终于不再动逗弄那只似乎是叫做“水月”的奇妙生物,正视着天空,详细解释道:“‘水月’实际上是纳米机械的集合体,不过我在创造它的时候参考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特征,让它具有了生物的部分属性,所以也可以称之为纳米生物。” “‘水月’……是它的名字吗?” 比起“旺财”来 ,果然要高雅许多啊……天空在心中为自己在夏兰语上贫乏的造诣而叹息起来。 “嗯,本来还有一只‘龙歌’的,不过在很久前就遗失了。” 柯蒂亚点点头,像是有些惋惜似的说道。 “‘水月’、‘龙歌’?‘水月龙歌’……怎么听起来好像是某种景物的名字一样啊?” 这是天空的第一个感觉。 “的确是这样。” 柯蒂亚再次正视着这位直觉敏锐的海特兰德家幼子,点头承认道:“在我家托养龙鲸的行星上,‘水月龙歌’是那个星系中最有名的风景,而那同样也是我最喜欢的风景,所以把这个名字拿来命名它们。” “原来如此……”在遍撒银光的海洋中,一只有着巨龙般外表的鲸类生物对着那轮悬挂在漆黑夜空中的皎洁圆月仰天长嚎——天空的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么一幅诡异无比的画面来,在那股强烈的错愕感袭上来之前,他猛然甩头将这种想象抛开。 “有什么……奇怪吗?” 那双犹如翡翠般的眼瞳中正射出忧虑的视线。 看起来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对自己取的名字也没有太大信心啊——天空不禁恶意地想到,然后把自己的另一个疑问说了出来。 “不,我只是觉得……你的翅膀和眷族的好像啊!万一被人错认了的话,应该会很尴尬吧?”“尴尬?你是说那个认错了的人吗?” 柯蒂亚自以为是地点点头。 “嗯,我也考虑过这样的状况,所以才并没有让翼化后的水月与‘纯洁之翼’完全一样。” “它们有区别吗?”“当然有,至少两者在颜色上就完全不同。” 那双翠绿色的瞳孔中射出严厉谴责的视线。 “呃,我看看……原来如此,真的有点不同诶。” 亚姬的翅膀是完全纯白的,没有掺杂一点异色。 而这只叫做“水月”的纳米生物,虽然一眼看去是白色的,不过若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在恒星之光的照耀下,它的皮毛偶尔会反射出近似蓝色的金属光泽。 “啊,说起来,眷族的纯洁之翼好像也是由纳米机械构成的,难道这与你们也有什么关系吗?” 天空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是有关系。 翼之眷族的羽翼,那对被称为‘纯洁之翼’的翅膀,本来就是艾纽霍嘉尔家一位先祖替翼之眷族制作的。 我现在只不过是借助先祖的理念再现自己的创意罢了。” 柯蒂亚伸手抚摸着那只纳米生物,后者则露出惬意的样子在主人的手上磨蹭着。 “而且,你不觉得这样很方便吗?” 不知为何,柯蒂亚开始热心地说明起来。 “就算单纯从交通工具的角度来说,它们也比移动坛要优秀的多。 不仅能够随身携带,而且也几乎不需要维护。 为了补充必要的能量,它们的食量或许是稍微大了一些——在当初设计的时候,我也考虑过采用食物以外的补充手段,不过最后还是觉得自然摄入是最优雅的方。 其实它们对食物并不挑剔,只要不是太奇怪的东西基本上都能吃……”“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啊!” 这是天空发自内心的感慨。 一年前,在那场强迫参与的冒险途中,少年曾经拾获一只艾纽霍嘉尔之鼠,并且把它当成宠物饲养了起来。 虽然最初天空颇为旺财的聪明伶俐而心喜,不过大概是传染到了主人那深厚惰性的缘故,那只曾经聪明伶俐的艾纽霍嘉尔之鼠现在已经完全不见踪影了。 剩下来的,就只是一只成天吃了就睡、睡了再吃的无追求动物。 举个简单的例子说明,一年前天空还可以把旺财揣在口袋中随身携带,不过在这只艾纽霍嘉尔之鼠足足涨大了两号的现在,他出门的时候就只能把这东西扛在肩膀上了。 如果说原来旺财还像一只缩小版的黑兔子,那现在的它基本上就是一只黑兔子了,而且还是一只胖嘟嘟的黑兔子——这个事实让天空时常仰天叹息。 “是吧?” 看起来这位少年的主张还是第一次得到认同的样子,在柯蒂亚的脸上流露出喜悦的笑容。 同时,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对海特兰德公子的印象也越来越好了。 “唉,可惜‘龙歌’遗失了,不然的话就可以把它让给你了。” 柯蒂亚露出真心遗憾的表情,说道:“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驯服那孩子吧?”“那个……难道不能再另外做一只吗?” 虽然并不是真心想要,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天空还是问了出来。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六章 水月 “大概是不行了。” 柯蒂亚摇摇头,说道:“原本,‘水月’和‘龙歌’就是我瞒着家人偷偷创造的,而且之后还被狠狠训斥了一顿,就连雷利亚大人都这么骂我:‘如果因为一时兴起而滥用身为艾纽霍嘉尔的才能,虽然不值得提倡,但也还不至于会受到谴责。 不过,在真正懂得对自然抱持敬畏之心前,绝对不可以作出这种亵渎生命的行为’。” “所以作为擅自接触禁忌的惩罚,在成年之前我都不被允许碰触任何有关生命的研究了。” 柯蒂亚的声音显得有些失落。 原来就算夏兰社会中最不正常的家族都会有这么正常的观念啊……天空在心中感叹了起来,不过却完全没有发觉自己的感叹究竟是多么失礼。 “是吗,那还是真是遗憾了……” 尽管并没有为此而感到多少遗憾,不过少年还是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要显得那么安然。 “是啊……” 柯蒂亚也跟着叹息道,不过他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以趣味盎然的目光看着天空,问道:“对了,海特兰德公子,刚才……你到底做了什么?虽然我从天空上并没有发现你有任何施力的迹象,不过对方却一下子飞出去了。” “嗯,其实你叫我天空就行了,相对的,我也会叫你为柯蒂亚。 可以吧?” 在回答少年的疑问之前,天空如此提议道。 即使是在踏入夏兰社会一年后的现在,他依然不太习惯别人把他当成根源氏族之子而加以诸多尊敬。 虽然在大多数场合他并没有拒绝的权利,不过既然柯蒂亚也是根源氏族之子,那么就算双方互相称呼名字也不存在任何失礼。 更何况,天空本身也对这位除了俊美过头的容貌外就似乎找不到缺点的同龄人有着相当的好感。 “当然可以,天空。” 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显然是有着爽朗个性的人物,他微笑着爽快地接受了天空的好意。 “嗯,柯蒂亚,刚才的那个其实是在我故乡流传的一种格斗技术,叫做‘发劲’……” 天空为柯蒂亚详细解释了有关“发劲”的原理,甚至连“内气”的运行都给他演示了一次。 就算是拥有艾纽霍嘉尔之姓氏与才华的少年,在初次接触到这种神奇玄奥的古文明时,也还是忍不住一时间露出了呆滞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宇宙还真是奇妙啊……”“天空!可以拜托你一件事情吗?”那双翡翠色的眼瞳中突然迸射出狂热的视线,而在接触那灼热视线的同时,一股犹如触电般的战栗感开始在天空的神经中激烈游走,于是他战战兢兢地问道:“什、什么事情?”“明天上午,请你务必到我的寝室来一次!” 柯蒂亚用异常强硬的语气如此拜托着。 “呃……” 直觉上那肯定是一趟会让自己后悔万分的行程,不过天空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这位刚刚相识的友人的初次拜托,所以尽管心中一万个不甘心,但他还是勉强点头答应了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委托。 “好、好吧,明天我会过来的……”“那就说定了!啊,对了,这是我的研修编码。 你只要在管理终端那里输入这个就可以查到我的寝室号……” 柯蒂亚在左手的终端手环上点了一下,随即一串数字被传到了天空佩戴的终端手环上。 “吱,吱吱!” 这个时候,一直安静伏在柯蒂亚肩膀上的水月突然抬起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的,鼻尖一阵耸动,然后就对着主人高声叫了起来。 “诶?你说什么?” 柯蒂亚似乎是听懂了它的话,脸上瞬间露出惊喜万分的表情。 “dalon!” 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喊出了个音符,水月随即隐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则是主人背后重新长出的一对羽翼。 “抱歉啊,天空。 因为有急事的缘故,所以我就先告辞了。” 柯蒂亚对天空露出歉意的表情,随即拔地而起,高速飞翔离去。 而在那渐渐消失的背影中,隐隐传出这样的话语。 “我会准备好一切等你的,所以一定要来哦!”“准备好一切……等我?”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临走时的留言几乎摧毁了这位新交友人那原本就不太坚强的决心。 当想到明天自己面对的可能是一堆型号齐全的解剖刀或者电击器之类的“准备”时,尽管神经已经在过去的时光中被锤炼得坚强无比,但天空的嘴唇忍不住有些发白了。 “啊啊啊啊,我为什么会答应啊?” 后悔得要死的少年不禁仰天长叹道。 “……明天如果能不小心忘记的话那就好了……” 嘴里嘀咕着完全不可能实现的希望,天空失魂落魄地走向了通往交通站的路。 “咦?好像忘了什么东西的样子耶……” 在少年心中一息尚存的良知发挥了作用,他迷糊地转过身来,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不过,由于那位被冷落了许久的不幸者已经被落下的残叶枯枝遮盖完毕的缘故,所以天空没发现什么异状,于是他又转了回去。 “……难道是我的错觉?”……………………军才院其实是由一组在虚空中互相纠缠的人造星体而组成的,而在这其中,有六座分别担任着三所分院研修生宿舍之责任的人造星体。 之所以会由六座人造星体来分担研修生们三所分院的住宿,其实是基于严格军律以及保护隐私的立场。 即使是受到遗传因子祝福而获得凌驾于一般人类之上美貌的夏兰人,其基因中属于所有生物中最原始的部分也还是没有受到任何干涉。 事实上,在周围皆有赏心悦目之异性存在的环境中,这项本能反而愈发顽强了。 对于这些处于人生中最浮躁时期的少年少女们而言,尚若给其足够的机会,那他们肯定会用那被人类一直歌颂到现在的力量,把军才院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肃穆气氛给彻底摧毁的。 而且,在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的观念中,这些大部分都还稚嫩的雏鸟要品尝爱情的美妙还实在是早了一点——虽然这项主张从来都没有真正得到过研修生们的理解,并且还不断有人试图挑战这项理论。 在研修生们数百年间前仆后继的奋战下,两者总算是在这方面达成一致:以研修生们接受男女分宿为条件,军才院则不得再在其它任何方面限制研修生们的恋爱自由。 这最后的妥协总算是维持住了军才院最低限的严肃,而研修生们也还不至于不能忍受只有晚间的分离,所以也勉强算得上是皆大欢喜的结果吧?至于保护隐私则是更加严肃的问题。 对自己的隐私权比常人要重视一倍以上的夏兰人,绝对不可能出现如同地上世界的某些教育机构那样,八人共用一间寝室的情况。 事实上,就算是像现在这样三位研修生同时使用一间寝室就已经十分勉强了,而主张改善住宿条件的研修生也从来都没有缺乏过。 只不过,在海特兰德家与恩布利昂家的联合镇压下,他们的主张一次也没有被采纳过罢了。 “既然你们如此强烈要求,那帝国也不是不能考虑,不过建造新宿舍星体的费用就由你们家族承担一半吧,如何?”掌控帝国财政大权的恩布利昂家当主对那些比较激进的研修生代表这么要求道,使得后者马上静默了下来。 由于帝国的三所最高学府,军才院、政才院以及商才院,都是完全免费的公立机构,所以其实就算待遇再差一点,研修生们也还是找不到任何能够为他们的主张提供坚定支持的依据,并且事实上他们待遇还并非那么差。 至于帝国财政大臣提出的“由你们家族承担一半”的新宿舍星体建设费用,那更是研修生代表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对于平凡氏族来说,那绝对是一笔庞大到会让人头晕目眩的金额。 尽管十三根源氏族以及少数富有的氏族也还是能够支付得起这笔极其昂贵的费用,不过这些家族的幼芽绝对不敢向自己家族提出这种简直就是自寻死路的要求。 当然,也还是有例外。 至少,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幸运之子就不会有这方面的顾虑。 作为帝国之翼的唯一继承者,虽然如果他真的对住宿条件明确表示出不满的话,那老公爵说不定会认真考虑一下再建造座新宿舍星体的事情,不过由于到目前为止,天空都还是能跟室友相处得比较愉快,所以恩布利昂家当主的烦恼也就暂时还没降临到她身上。 事实上,当天空搭乘移动坛沿着空间通道回到宿舍星体,发现寝室中空空如也的时候,他才猛然想起自己那时候究竟是遗忘了什么事情。 “唔……” 天空在朋友的痛苦和自己的安逸中犹豫了数秒钟,然后作出了选择。 “算了,反正我也没有用多大的劲,他应该能很快就清醒过来,所以还是先睡觉吧。” 之后少年就放松了心情,躺在舒适的软**,很快陷入了甜美的梦乡。 少年睡得是如此香甜,直到一个暗红色的身影偷偷潜进了房间,甚至对他作了某些事情后,他都没有从梦境中醒来。 于是第二天,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少年们有幸目睹了难得的一幕。 一位似乎还流连于梦境的研修生衣冠不整地走出寝室,沐浴在艾法霍尔恒星的光辉下,他迷迷糊糊地向早起的同期生们打着招呼,不过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脸上比起昨天来多了一些用粗黑线条描绘而成的诡异图案以及某些寓意深远的奇妙文字。 虽然从旁人的惊叹与愕然中,这位研修生终于还是发现到了自己与众不同的一面,而那个时候已经有一半以上的同期生得以拜见了这位帝国之翼的继承者的独特风采。 一声惨叫之后,他以常人肉眼难辨的速度消失在了人群之中,随即从走廊尽头的一间寝室内,传出某种仿佛从甜美睡眠中陡然坠入最深远噩梦中的悠长惨叫声,以及随后的器皿碎裂之声与拳脚相交之声。 当一切安静下来后,研修生们心惊胆颤地在远处注视着那间大概被彻底摧毁的寝室的大门。 不一会儿,从其中走出两位戴着明显是由床单改造而成的斗篷的人物。 由于这两位遮着脸的人物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某种阴寒诡异的气息,所以同期生们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并不约而同地给他们让出一条道来。 ……………………“……所以,你们就像这样……一直裹着床单过来的?” 柯蒂亚愕然地看着这两位突然到访的客人,忍不住再次确认道。 “没办法,这东西怎么洗都洗不掉,所以我想你大概有办法能把它们弄掉……” 天空已经取下了斗篷,不过脸上除了刚才那些奇妙图案外,还增加了一些肿伤和淤青。 “我也是同样的理由,艾纽霍嘉尔家的小少爷,能帮我治疗一下脸上的伤势吗?” 莱昂内尔也取下了斗篷,虽然他脸上并没有那些诡异的黑线条——天空没有找到他用过的笔,不过却比友人更多了些肿伤和淤青。 基本上,从整体效果来看,这两张脸其实都是差不多的……凄惨。 “……明白了,那个图案我帮你想点办法的,天空。” 柯蒂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望向了另一个人。 “至于你,劳伦斯特家的**子,你到医疗室应该更好一点吧?”“喂喂,你不至于这么冷血吧,柯蒂亚?”“自从你三年前在我实验室里捣乱,害得‘龙歌’逃走后,我就对你热血不起来了,莱昂内尔。” 柯蒂亚的声音中有着深沉的怨恨。 “那只是……少年在纯真之心支配下的无意识行为而已,你不用这么怀恨在心吧?”“哼,可是这份纯真之心却导致我创造‘水月’、‘龙歌’的事情被家族发现,不但被狠狠责骂了一顿,就连研究生命的权利都被剥夺了哦!”“呃……” 这下子莱昂内尔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观看这场奇妙再会的天空突然问出了一个问题。 “那个,你们两人以前就认识吗?”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七章 龙歌 对于遗传因子中同时潜藏着天才与恶魔双重血脉的艾纽霍嘉尔一族,大部分夏兰人都对其存在抱以敬而远之的态度,这其中也包括除了帝国之翼以外的其余十一个根源氏族。 不过,大概是由于在遗传因子上存在着某种相似性的缘故,海特兰德家与艾纽霍嘉尔家,这两个在任意妄为程度上几乎不相上下的家族反而走得很近。 事实上,这两个家族就算称为“世交”也毫不过分。 而且,在海特兰德家族的影响下,属于翼之眷族的几个从家也都对拥有“噩梦之手”异名的艾纽霍嘉尔家族抱有相当好感。 举例子说明的话,当初眷族们就是拜托这个家族为他们制作统一的标识——那对“纯洁之翼”的,而艾纽霍嘉尔家当主也欣然应允。 甚至可以这么说,在以家族为单位的夏兰社会中,帝国之翼以及翼之眷族是艾纽霍嘉尔家唯一打心底里承认的友人。 所以,身为眷族之子的莱昂内尔与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柯蒂亚,有着从童年开始的悠久友情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虽然这份友情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点裂痕。 “原来是这样啊,没想到我们三人还挺有缘的哦。” 黑发少年的视线在红发友人与绿发友人之间来回移动,然后露出了非常愉快的笑容。 “嗯,不过有一半是孽缘就是了。” 柯蒂亚用深沉的视线凝视着莱昂内尔,如此说道。 而后者,则在那翠绿色的眼瞳下流露出了浓浓的苦笑。 “柯蒂亚啊,虽然莱昂的确是惹过不少麻烦,而且有时候真的让人很头痛……不过,我想所谓的朋友,不就是应该互相包容吗?所以啊,你还是原谅他吧?” 天空用真挚的视线看着这位新识的友人,如此请求着。 (咳!为了避免读者们被表面现象给麻痹过去,所以在此特别说明的一下。 虽然在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与劳伦斯特家幼子的友情中,时常为另一方制造困扰的人的确是那位精力旺盛过头的红发少年。 不过在另一份友情——劳伦斯特家幼子与海特兰德家幼子间的友情中,始终扮演着惹麻烦角色的,却是那位此刻正企图用闪闪发光的纯洁眼神溶化着这数年份怨恨的黑发少年……)“唔……” 在那持续放射出真诚光线的黑瞳注视下,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也不由得动摇了起来。 柯蒂亚沉吟了好一阵子之后,最后很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接受了天空的意见。 “就算被这样捉弄,你也还是要为他求情啊……天空,你的心胸还真是宽阔,与你为友应该是件非常愉快的事情吧?” 柯蒂亚的视线在天空那涂满诡异花纹的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然后在禁不住的笑意涌出来之前将视线移到了莱昂内尔那里,以傲然的语气说道:“看在海特兰德公子的面子上,我就原谅你吧,莱昂。 不过首先,你必须为那件事情道歉!”“可是我之前已经道过很多次歉了耶……” 莱昂内尔小声地嘀咕着,不过柯蒂亚的一边眉毛马上就斜了起来,于是他也跟着慌了起来。 “抱歉!是我的错!请你一定要原谅我!柯蒂亚。” “嗯,我原谅你了,感谢我、还有天空吧。” 之后两人的视线就一起移到了天空身上——虽然柯蒂亚完全是钦佩的神情,不过莱昂内尔的表情则显得稍微复杂一些。 当然,天空则是毫不羞涩地接受了这两人的敬意。 就是在这个时候,那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而降临到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头上的噩梦,在之后的时光中为帝国带来无穷无尽烦恼的恐怖三人组,在海特兰德家幼子那强大的影响力下缔结了最初的友情。 “到我的实验室里来吧,虽然昨晚弄了一晚来不及整理,不过也还不算太乱。” 这么说着,柯蒂亚转身走进了寝室的另一个房间。 虽说研修生寝室都是三人间的标准配置,但其实里面是很宽阔的。 除诸如卧室、漱洗间之内的基本生活设备一应俱全外,就连客厅和学习室都有细分出来,可是说是相当适合共同生活的空间。 不过,由于“噩梦之手”之威名已经在研修生中如雷贯耳的缘故,所以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一位研修生敢于向艾纽霍嘉尔家幼生提出共同分享居住空间的申请——事实上,最初曾有过两位抽到这两张凶签的倒霉家伙存在,不过这两人到目前为止依旧不被允许离开帝都中央医院精神科的这个事实,让所有研修生都自动将那间不时会传出诡异声响的寝室视为这座宿舍星体里的禁地中的禁地了。 在“等待”两季依旧无果后,柯蒂亚便不再继续为另外两位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到来的室友保留属于他们的居住空间。 并且,为了更有效的利用寝室内部的空间,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甚至将所有隔断消除,对寝室的整个空间重新划分了一次。 虽然这样的行为理所当然地违反了军才院的规定,不过考虑到海特兰德家与艾纽霍嘉尔家深厚的情谊,所以老公爵也就默认了这位根源氏族之子的些许任意妄为——事实上,就算换任何一位有常识的夏兰人来作军才院院长,都会作为和他相同的判断——并马上委托御用工程队对那间寝室周围空间的安全措施进行了最大限度的加固和增强。 “哦……” 当天空跟随柯蒂亚走进这间占据了整个寝室最大面积的房间后,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感叹起来。 由于夏兰人那超前科技力已经渗透到了他们生活的每一个角落的缘故,所以天空在安然享受这份便利的同时,并没有多少实际感受到这份公认银河第一的科技力。 不过,在踏入这间属于那个导引帝国科技发展的家族的实验室后,他便真真切切地将这份震撼补了回来。 在进门的右手侧,耸立着一排直达天棚的金属立柱。 这些有一人合抱粗的立柱中部是透明的结晶壁,结晶壁后是一片深幽的暗黑空间。 不过,在这些暗黑空间的中央,则悬浮着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能量体。 这些能量体有的呈现出稳定的闪烁状态,而有的则不断发生变形而显得极不稳定,更有一两个立柱中的能量体已经完全实体化,给人以异玉般的质感。 “你……你居然把这种东西搬到寝室来?” 虽然天空单纯只是觉得这些立柱很漂亮而已,不过从莱昂内尔那开始发白、并微微颤抖的嘴唇就可以看出,这些立柱的功能绝对不仅仅只是装饰而已。 “你是想把这座宿舍星体炸飞吗!” 莱昂内尔终于忍不住大吼了出来。 “没有问题的。” 淡淡看了他一眼,柯蒂亚冷然解释道:“我已经用十二重负能量屏障完全切断了它们与这个空间的接触,所以不会出现类似位面干涉的情况。 当然,你所担心的能量风暴也就不可能真正降临在这座宿舍星体内。” “什么事情都会有万一的耶!艾纽霍嘉尔家的小少爷,我可是一点都不像在睡觉的时候被异空间的狂暴能量给分解成微粒子……” 莱昂内尔的表情越来越紧张了,全身肌肉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似乎下一刻就要转身逃离这属于噩梦的领地。 “嘛,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莱昂。”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的,大概就只有某位来自地上世界、对存在于群星世界中的危险一无所知的纯朴少年吧?天空拍拍红发友人的肩膀,用温厚的语气安慰道:“据我所知,院长大人似乎也知道这件事情,并且作好了完全的准备,所以就算有什么万一发生,也应该不会波及到整座宿舍星体的。” “真的?” 莱昂内尔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在他的认知中,好像没有什么措施能有效控制住位面干涉所导致的能量风暴啊……“真的,相信我吧。” 海特兰德家幼子似乎很有信心地保证着——尽管他连“位面干涉”的定义都搞不清楚。 “另外莱昂,我觉得你也应该对柯蒂亚更有信心一点。 虽然艾纽霍嘉尔一族的确有着偶尔暴走的情况发生,不过大致上来说,他们还是蛮稳重的。” 天空随即注意到了来自另一位友人的不满视线,于是又继续说道:“而且,我在柯蒂亚身上并没有感到那种危险的倾向,我觉得他是值得信赖的,所以你就放心吧!”“听到了吗?劳伦斯特家的**子,如果你能够有海特兰德公子一半的宽广心胸,就不会有之前那数十次失恋的惨痛经历了。” 柯蒂亚露出胜利的表情,对脸色愈发苍白的某人如此夸耀着。 “……明天我就去向教官提出调院申请……和你们这两个家伙在一起实在是太危险了……” 然而莱昂内尔只是盯着某处的虚空,并如此喃喃自语着。 “吱!吱吱!” 突然,那只叫做“水月”的纳米生物从房间的一处跑了过来,直接蹦到了主人的肩膀上,欢快地啼叫着。 “哦哦哦!这不是水月吗?真是好久不见了啊,居然已经长这么大了耶!” 在目睹到这只白色小动物的时候,莱昂内尔突然复活了过来。 他发出一声盛大的感叹,然后就对水月张开了双臂。 “来,给我抱抱!”不知为何,听到这热情呼唤的瞬间,水月却猛然打了个冷战,然后就转头朝向这个声音的主人,全身毫毛齐齐竖起,并从牙齿的缝隙中发出近似威胁的低吼,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 “呵呵,莱昂啊,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水月这么讨厌你啊?” 看到这只向来温顺的动物此刻竟然紧张至斯,天空的好奇心不由得涌了出来。 “不,我并没有作什么啊。” 莱昂内尔看起来也是一付莫名其妙的表情,然后回忆道:“那个时候,我只是听柯蒂亚说水月具有飞翔的能力,所以就试着让它给我演示了一下而已……”“演示?” 天空觉得这个词非常可疑。 “你所谓的演示,就是把刚刚诞生还不到一季的水月,从一百多诺码高的悬崖往下扔吗?” 柯蒂亚怒气冲冲地看着那个极端不知轻重的家伙,对天空解说着。 “那时候如果不是雷利亚大人施以援手的话,水月真的就差点一命呜呼了!而且,向来与水月形影不离的龙歌也由于被吓到的缘故,所以才跑掉的。” “……莱昂啊,我开始理解柯蒂亚对你如此怨恨的理由了……” 天空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叹息之色,再度拍了拍莱昂内尔的肩膀,然后严厉地警告道:“以后,你不许给我靠近旺财两步以内的距离!”“可是我……” 刚要主张“那是少年在纯真之心支配下的无意识行为”的莱昂内尔,突然发觉两位都有爱宠的友人正用很恐怖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由得下意识地吞了口唾液,然后将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 “……靠,养只纳米老鼠就这么了不起啊……看下次我不找只纳米狮子回来喂……” 当然,这样的话莱昂内尔只敢在心里想想。 “嘛,因为龙歌已经被找回来的缘故,所以我就原谅你过去犯下的罪孽,好好感谢我吧。” 突然,柯蒂亚露出轻松愉快的笑容,然后以施恩般的语气如此说道。 “什么?已经找回来了?” 天空一挑眉毛。 “可是我们昨天相遇的时候你还说……”“嗯,就是在昨天我们告别后才捉到的。” 柯蒂亚的表情显得非常愉快。 “虽然模样变了很多,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不过水月的感应是不会出错的。”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天空也不禁为自己今后便利的交通而高兴起来,并不由得暂时忘却了那些依旧保留在自己脸上的奇妙图案的事情。 “到这边来吧,天空。 因为龙歌有些不听话,所以我暂时把它拴了起来。” 柯蒂亚带着天空走到了实验室的一个角落,然后轻声呼唤道:“龙歌,起来了,你未来的主人来看你了哦!”天空有些迷糊地看着那团黑黝黝、毛绒绒的东西,不知为何会觉得有种奇妙的熟悉感。 然后,当那只动物抬头望向这边的时候,这位粗心大意的主人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昨天遗忘的第二件事情。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八章 转生 “旺、旺旺旺旺旺旺财!” 天空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吱!吱吱吱吱吱吱!” 那只黑兔子般的动物也随即发出了极其欢快的啼叫,然后就不顾一切地朝主人这边飞快地跑了过来。 “吱、吱吱!吱吱……” 看起来昨晚旺财似乎经历了相当程度的磨难,它一路叫着地快跑过来,那情景让人为之心酸。 就连沉稳如天空,也不由自主地蹲下身子,张开双臂来迎接这只不知受了多大委屈的宠物。 在最后的一段距离内,旺财猛然一跃,乘势扑入主人的怀中……本来应该是这样的啦,不过这只高兴过头的艾纽霍嘉尔之鼠好像忘记了那条依旧拴在左腿上的、带给它一夜难忘回忆的金属链,于是……“吱吱吱吱吱吱!”悠长的惨叫声伴随着耀眼的青蓝电光同时出现在这只不幸的艾纽霍嘉尔之鼠身上。 在那条金属链被完全绷直的一瞬间,一股强大的电流以排山倒海之势瞬间席卷过了旺财的全身。 在接受强电洗礼后,虽然旺财原本就是黑色的毛皮上倒也看不出多少被烤焦的痕迹,不过那根根竖起的毛发以及卷成一团的胡须让这只已经很憔悴的动物显得更加凄惨了。 “……好险啊……” 这个时候,天空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稍微松了口气。 在那耀眼的青蓝电光出现的一瞬间,凭着野性的自觉以及十数年间锤炼出来的反射神经,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才得以缩手避过这道“飞鼠窜电”之陷阱的袭击。 “吱吱……” 不知有没有听到天空那无情的感叹,旺财五体投地的趴在距离他只有几公分的地上,用哀怨的目光注视主人,发出了可怜至极的哀鸣声。 “……柯蒂亚!你怎么能这么做!” 天空立刻转头看向那位愣在一旁的友人,义正词严地质问道。 ……………………十几分钟后,柯蒂亚拿出了所有的证据,并且花费了好一饭唇舌才让天空初步相信“旺财其实就是龙歌”的这个事实。 “你说旺财其实是和水月一样的纳米生物……” 不过天空还是有些疑问。 “可是在?麟的操舵室大气外泄的时候,它真的显得蛮痛苦的哦?”“嗯……大概是因为在和其它艾纽霍嘉尔之鼠一起生活的这几年,它不知不就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生物了吧?” 柯蒂亚沉思了一下,然后这样解释道。 “那,那时候它为什么又会出现在?麟上呢?” 天空最后提出了个问题。 “菲恩伯德王殿下曾经来过我家宫邸几次,我想它应该是那个时候偷偷溜上去的吧?” 柯蒂亚用挑剔的目光打量着已经解除束缚、正趴在旁边修养生息的那只纳米生物,然后皱起了眉头。 “天空,你到底是怎么在喂养龙歌啊?我给它设定的体重极限好像没有这么大吧?”“呃……” 闻言,天空忍不住把那只趴在地上酣睡的黑兔子以及另外一只正守在旁边不住逗弄它的白老鼠对比了一下,发现比起后者来,前者的确是要大上一号有余。 “我不清楚诶,在不知不觉间它就长这么大了……这该不会就是所谓的‘自主进化’吧?”“……自主进化……吗?” 看起来,柯蒂亚似乎很难接受龙歌自己所选择的进化方向,不过最后他只是叹了口气,放弃了人工干涉这次进化结果的想法。 “算了,反正它已经是你的宠物了。 只要你觉得无所谓的话,我当然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说到这里,柯蒂亚突然看向了天空,以慎重的语气确认道:“天空,你想让龙歌觉醒过来吗?”“觉醒?”“就是像水月一样,能够化为翅膀,承载着主人到处飞翔。” “当然!真的可以吗?” 天空不禁喜出望外,然后马上应承了下来。 “理论上是可行的,毕竟水月和龙歌最初在构造上是完全相同的,所以龙歌也应该具备了翼化的能力,只是……” 不知为何,柯蒂亚的语气中显得有些信心不足。 “在后期成长过程中,它已经自主进化成了这个样子,所以我不敢肯定这家伙现在到底还能不能飞起来。” “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吗?” 莱昂内尔插嘴进来。 这位从刚才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人物,此刻露出像是在期待某种意外发生似的邪恶表情,不负责任地怂恿道:“天空,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哦!想想看吧,在数万研修生和一干教官们那羡慕目光的注视下,挥动着翅膀从空中悠然飞过……嗯,这是一件多么拉风的事情啊!”“是啊,说不定还会引起少女们的一阵惊呼呢?如果配合上俊秀的外形,成为学院中最受少女们瞩目的男生也不再是梦想了啊……怎么样,莱昂?我就大方一次,把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你吧?” 天空当然没有被迷惑,反倒是莱昂内尔差点被天空给说服了。 “虽然我很想成全你的慷慨,不过这次恐怕不行。” 在某人内心为将来的幸福和眼前的风险而挣扎不已的时候,柯蒂亚出言否定了天空的提议。 “因为如果对方不是龙歌认同的主人,那翼化成功的机率是很低的。 而且天空,你认为如果对象是莱昂的话,会有多大的机率成功呢?”“……应该比帝宫被陨石撞到的机率大不了多少吧?” 天空艰难地承认了事实。 “没办法,还是让我来吧……”“对了,那个‘翼化’需要作什么准备吗?” 他有些不安的问道。 “嗯,需要在体内植入接合端。” “植、植入?” 在天空头脑中首先浮现出的便是一把闪着森森寒气的解剖刀的形象。 “其实,翼之眷族的翅膀和这的原理基本上是一样的,不过因为眷族在出生之前就已经接受过了纳米流的洗礼,所以他们才有那对与生俱来的翅膀。” 柯蒂亚点点头,为天空详细解释道:“虽然我让水月和龙歌尽可能地拥有适应性,不过要求附着对象的身上至少要有最低限度的导引讯息才行。” “是这样啊……那个‘植入’,不会痛吗?” 想到不久之后就能与那位倾慕女性拥有同样的翅膀,天空不禁心神荡漾,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 “噗!” 柯蒂亚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他好像开始明白为什么自家当主会对海特兰德家幼子如此喜爱了。 “当然不会痛,只是会感觉到一股暖流流过全身而已。 这可是我自己的亲身经验,所以你就放心吧,天空。” 说着,柯蒂亚卷起了一边的袖子,露出左手腕上那类似纹身般的银色花纹,说道:“看,这就是那个接合端的样子,很漂亮吧?”“看起来还真不错?g,那……我们就开始吧?” 少年终于克服了心中的恐惧,点头应允道。 “嗯,好的。” 柯蒂亚转身从旁边的抽屉中取出一把枪式注射器,然后又到实验室的一角摆弄了一下,从一处被层层封闭的柜子中取出一支内部充盈着某种淡银色**的针剂,接着把两者结合了起来。 “我们开始吧,天空。 其实过程很简单,只要把经过我改造的纳米流注射到你的手腕上就可以了……” 柯蒂亚扬了扬手中的注射枪。 “等、等一下!” 从刚才起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强烈危机感所笼罩的劳伦斯特家幼子,此刻终于忍不住把这份不安释放了出来,而结果则是拯救了这座宿舍星体以及其中数万对这极度危险的状况一无所知的无辜研修生们。 “呃,既然是试验飞翔的话,我想还是到空旷一点的地方去比较好吧?” 虽然嘴上这么说,不过莱昂内尔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了那些被禁锢在几根立柱中间、本来是作为战舰动力源而存在的异质能量体。 “嗯,也好。” 柯蒂亚点点头,就待向外走去,不过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看着天空,脸上浮现出古怪的笑容。 “天空,我还是先替你把脸上的东西消掉吧。” ……………………作为提供数万研修生住宿的场所,这座宿舍星体有着如同一座小型城市般的内部环境。 不但商店、公园、茶室等公共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连娱乐场所都有提供。 天空他们轻而易举的就在公园中找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平地,然后就开始着手进行翼化的准备。 “呼,旺财,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的啊?” 天空把旺财从肩膀上放下来,喘口气道。 “吱吱!” 另一方面,水月则是轻盈地从主人肩膀上蹦到地下,然后跑到同伴身边,似乎很不满意地叫了几声。 不过在刚才的意外中被电得精疲力竭的旺财只是抬头看了它一眼,连回嘴的余力都没有。 “天空,我们开始吧!” 柯蒂亚一付跃跃欲试的表情。 看起来,属于艾纽霍嘉尔家的疯狂之血已经开始在这位幼子身上苏醒了过来。 “嗯,好、好吧……” 尽管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但天空还是硬着头皮卷起袖子把手臂伸到友人的面前,露出悲壮的表情并紧紧闭起了眼睛。 预想中的痛楚并没有来临,就像柯蒂亚之前所说的那样,伴随着那支药剂的注入,天空只是感到一股暖流流过全身,一时间觉得舒畅无比……嗯,在最初的时候啦。 接着,异变陡生!“呜!” 天空突然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虽然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明确告诉过天空这种药剂不会为身体带来任何危害,而且天空也基本上接受了他的说明。 只是,这条讯息似乎并没有能传达到少年体内那因受到远古文明的祝福而比一般人要强上数倍的自我保护机能上。 在纳米流侵入到下腹的一刻,一股强横无比内气从少年的丹田处猛然爆发了出来,然后沿着经络迅速上窜,在中腹的位置将那股企图改造这个身体的异物质给截住了。 以少年的身体为战场,一场尖端科技与古老文明之间的壮阔交锋上演得如火如荼,而作为这数千年时光交涉之承载物的天空,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了一道故乡的名菜——那只被架在树枝上、由烧得正旺的篝火炙烤得里外透香的乳猪。 “柯蒂亚,你、你不是说……不会……有危险的,吗?” 勉强支起身子,天空以恐怖的目光瞪视着罪魁祸首,艰难地说道。 “嗯,我是有说过,不过……” 柯蒂亚显得有些迷惑,不过从那对翡翠色的眼瞳中射出的却是趣味盎然的视线。 “这还真是奇妙啊,天空。” “你这家伙……” 天空顿时怒火攻心,血气一阵翻涌。 那股奇异的纳米流终得以趁机突破内气的缝隙,瞬间遍布在少年的经脉之中,与细胞牢牢结合,再也分不开来。 “呜哇!” 天空只觉得原本集中在腹部的剧痛一下子扩散到了全身,然后身体猛然抽筋了一下,接着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 “……已经结束了吗?” 柯蒂亚兴致勃勃地观察着这奇妙的变化,并发出了由衷的感叹。 “简直是太神奇了!没想到只是替细胞添加导引信息的纳米流,居然引发这么大的反应?而且你看!莱昂,这奇妙的纹路……”原本应该仅仅出现在手腕部位的银色纹路,现在却不知为何在天空的全身浮现,并且其间纵横交错,隐隐蕴含着某种玄奥规律。 虽然这两位苍穹之子并不清楚这是什么,不过只要是康定行星出生的人都知道,此刻在浮现在少年身体表面的,居然是人体经络图!“柯蒂亚,你看是不是暂停一下试验比较好啊?” 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以身试法的殉难者,莱昂内尔提出了自己的善良意见。 “暂停?不,继续!” 柯蒂亚眼中燃起那属于“噩梦之手”的狂热,以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 ……………………ps:嘿嘿嘿,那些担心后宫泛滥的朋友,来猜一下迷吧!不过由于一半还没有出场,所以不要想全部猜出来哦^o^“你在何处?挚爱的恋人啊,我已感觉到了你微笑的视线……从什么时候起?炽狂的红莲哟,你带着不熄的执念焚尽了这个愚者的世界。 已经多久了?记忆的源头哦,在永远的宫殿里流动着的是黄金色的时间。 你是知道的吧?贤者的幼芽哟,使怒啸的山岚止息的乃是你纯洁的思念。 你会应允吗?气高的星光哦,我愿能以此卑微的生命换取你忠贞的爱恋。 我愿意承诺,自由的主人啊,就让这唯一的名字成为最初的羁绊,让远离大地的孩子也能在被群星祝福的温柔中酣眠……”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九章 狂暴 不久之后,当天空从那场席卷全身的痛楚中苏醒过来的时候,首先看到的竟然是一双犹如饥饿野兽般闪着无尽凶光的碧绿瞳孔。 “天空,dalon!” 看到少年清醒过来后,柯蒂亚马上下达了另一命令道。 在噩梦之血完全觉醒的现在,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眼中的天空,已经完全沦为了贵重试验品般的存在。 “……dalon?” 由于头脑中还残留着那时的痛楚,所以天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呆呆地重复了一遍柯蒂亚的话。 “吱!” 躲在一旁已经陷入酣睡的旺财,顿时惨叫一声,清醒了过来。 然后,淡淡的光华从这只大了一号的纳米生物体内散发出来。 在一股奇异力量的牵引下,旺财开始身不由己的向主人靠拢。 “吱!吱吱吱!” 虽然旺财并不清楚这莫名其妙的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凭着体内那属于生物部分的第六感,它还是嗅出其中异常危险的气味,因此用四肢牢牢抓住地面,拼命抵抗着那股奇异力量的吸引。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另外一位当事人总算是想起来了,刚才那句“dalon”就是翼化程序的启动指令!盛怒之下,天空强行提聚了一口内气,准备先避过眼前这场危机再说。 “柯蒂亚,你这家伙……喂!你要干什么!等等,等一下啊!” 突然间,黑发少年就像看到了什么恐怖情景似的瞪大了眼睛,满脸惊惧之色。 当旺财好不容易抓着草根固定了身体,和那股奇异引力勉强达成平衡的时候,一股强大无匹的外力轻而易举地摧毁了它的努力。 “勇敢地上去吧,龙歌!” 柯蒂亚摆出强力射门的姿势,一脚将这只就体积而言和浮球差不多的纳米生物踢向了他的主人。 “吱吱吱吱吱吱!”“不不不不不不!”两种生物的惨叫声顿时响彻天宇,然而始作俑者却是带着满意的笑容在旁边仔细观察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至于另一位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悲剧的红发少年,则是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悄悄向后退了几步。 旺财带着巨大的惯性撞向了主人,而天空在措手不及之下,加之身体到现在还依旧处于半麻痹状态,所以根本避不开这呼啸而来的黑球攻击。 本来依照宇宙间最普遍的物理法则,这两个物体应该在撞击之后同时获得相反方向的加速度,不过现在的情况好像不是这样。 以天空与旺财接触的那一点为中心,突然出现了一个诡异莫名的漆黑空间。 漆黑空间以脉动似的频率缩放着,并且在每一次的缩放中都向外扩大少许。 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下来,只有那黯淡无光的空间在不断扩大。 直到将两种生物完全包裹进来后,漆黑的异质空间才停止了继续扩张。 然后,那形如巨卵的漆黑空间开始慢慢凝固浓缩,似乎正在实体化。 “喂!柯蒂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莱昂内尔一把抓住那位始作蛹者的领口,将他猛然提到自己面前,激动地质问道:“你这家伙!不是说没有危险吗?可现在……可恶!赶快想办法把天空救出来!”“这是……能量物质化?而且,这么大规模的……” 柯蒂亚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这奇妙的现象上,所以根本就没有听到莱昂内尔的怒吼。 “没错,龙歌的确是有把多余能量转化为自身组织的能力,不过那应该是作为能量过剩时的安全阀而存在的机能,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物质变换现象……而且时机也不对啊!居然在翼化的时候强行开启进化机能?考虑到主人的安全,我可是在终端上加了五重封锁的……到底,这么大的能量它是从哪里弄到的啊?” 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皱着眉头苦苦思索,然后突然想到了旺财那足足比水月大上一号的身躯,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数年来龙歌一直都在积累能量,不过却从来没有使用过,所以在初次翼化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住就一下子全部释放出来了啊……?g?全部释放出来?” 柯蒂亚突然露出恐怖的表情看向天空和旺财所在的方向,此刻那只漆黑巨卵的表面已经完全凝固,正呈现出异常浑厚的质感。 “还、还好……没有超过容纳界限……” 正当柯蒂亚稍微松了口气的时候,那只漆黑巨卵的表面某部分突然变成了暗红色,并且继续朝着更纯正的红色转变,甚至还可以见到黑卵的表面开始隐隐闪耀着赤红色的电光。 “糟!” 柯蒂亚大惊失色,反手一把抓起来莱昂内尔,并把水月往空中一抛,同时高喊:“dalon!”数秒之后,一股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暴音传遍了整座宿舍星体。 ……………………在帝都最大的一组人造星群内,一艘有着飘逸流线的交通艇轻盈的滑翔着,并慢慢靠近了其中一颗有着海贝般外形的宿舍星体。 在接近停机坪的时候,这艘纯白的交通艇随即在虚空中划出优美的螺旋减速弧线,然后轻巧地停泊在了正下方的平台上,显示出交通舰的主人那足以堪称艺术的高等操舵技巧。 这艘交通艇随即被自动机械移往了气阀室,待周围空间的大气浓度提升到可供人呼吸的水准后,交通艇的舱门便打开了,一位有着淡银色柔顺长发的女性踩着优雅的步子慢慢走了下来。 “辛苦你了,雪花。” 亚姬用柔和的眼光看着那艘与自己诞生在同一天的舰船,歉意地说道:“这一年来几乎都把你关在城馆里,应该是闷坏了吧?抱歉噢……”随后,亚姬来到了停机坪外的候客大厅。 虽然还没有到研修实训的时间,不过已经有部分勤奋的研修生在这里等候那艘去到分院的交通舰启航了,因此亚姬很容易就找到了问路的对象。 “抱歉,我想问一下第七宿舍区在哪一边?”“诶?你、你……请问你是在问我吗?” 被询问的对象是一位年轻的研修生,而此刻他不知何故明显的变得不知所措起来。 “是的,我是在问你。” 觉得这位研修生和天空其实还蛮像的,所以亚姬情不自禁地微笑了起来,而那位研修生则更加慌张了。 “那个,要去第七宿舍区的话沿着这条通道一直往前就到了……” 不敢再去看那令自己心跳陡然加速的容颜,研修生只得转头指着一条馆内通道,如此说道。 “嗯,我知道了,谢谢……” 突然亚姬的尖耳动了一下,某种低沉而强劲的声波被她那受惠于遗传因子优化的五感捕捉到了。 “呃?” 正当亚姬流露出怀疑神情的时候,候客大厅的地面不知为何也开始震动起来。 虽然震动比较微弱并且一闪即逝,不过当亚姬抬头看向四周,发现其它人也都流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时,她便肯定了自己的感觉。 “刚才那是……爆炸吧?好像是第七宿舍区的方向耶……” 研修生的一句低语传到了亚姬的耳中,使得这位修尼雅家的纯洁之翼马上变得面色苍白。 跟着,亚姬毫不犹豫地解放了羽翼,沿着那条馆内通道疾驰而去。 没有用到一分钟,亚姬便飞到了通道的尽头,第七宿舍区内,并且立刻就发现了爆炸发生的现场——毕竟,在一座被绿色植被覆盖的公园中,突然多出一个极不协调的、呈现出土黄色的圆形区域,就算神经再粗的人都还是会觉得异常的吧?亚姬挥动着羽翼靠近了那个区域,然后才发现到,原来那个圆形区域竟然是一个直径足有八诺码的深坑,而土黄色则是被爆炸所掀翻的泥土本色。 不过,更令这位纯洁之翼感到迷惑不解的是,在靠近爆炸中心的区域内竟然飘飞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片片羽毛,而且那羽毛,竟然是黑色的!“该不会是艾纽霍嘉尔家的那孩子……” 亚姬突然记起来了,艾纽霍嘉尔家的一位幼子似乎刚好就在这座宿舍星体,然后稍微安下心来。 “也对,只有‘噩梦之手’才能闯下这么夸张的祸事。 而公子也应该还没有见过那孩子,所以大概是不会有事的。” 就算不考虑两个家族间的深厚情谊,亚姬也不可能就这么放下一位曾有过数面之缘的少年。 不过因为此刻那个大坑周围的空间都被闻讯赶来的研修生们给占得满满的缘故,所以这位纯洁之翼在犹豫了一下后,选择了从爆炸中心直接降临。 ……………………“怎么办啊,莱昂?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耶!” 靠着水月的超常发挥而侥幸躲过一劫的两人,混在人群之中用旁人听不到的音量偷偷交谈着。 “我怎么知道!” 莱昂内尔悲愤地回答着,而脸上则透出深切的绝望之色。 “如果天空有个万一的话,我肯定会被叔父给宰了的。” “不,这个我想倒不用担心。 以现在的情况看来,翼化进行的非常完美。” 柯蒂亚这么说着,并且脸上隐隐有得意之色。 如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会发现在爆炸中心的大坑中央,竟然是一位黑发少年!少年此刻正半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似乎失去了知觉。 他身上的研修生制服已经被炸得不知所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布满全身的黑色纹路——与之前的那份经络图有所不同,经翼化重组后的这些黑色纹路,如同刺青般浮在皮肤的表面,那些奇妙的图案,虽然也是依照着某种规律分布的,不过在外形上却更显优美独特。 就算请帝国最高等级的纹身师亲自前来,大概也很难达到这种效果吧?不过,让众人惊叹不已的却并非少年那遍布全身的妖异纹身,而是少年背后那对夸张到难以形容的巨翼。 那对羽翼是黑色的,片翼的长度超过了五诺码,一对羽翼合起来足足有十一诺码以上的翼展,而少年的身高大概仅有一点八诺码。 如此巨大的差异,放在平时的话应该会带给人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就像一只鸽子却长出了老鹰的翅膀一样。 不过,那对翅膀、以及拥有它们的那位少年,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并且,在那份因巨大反差而带来的不协调中,竟然还隐隐有种奇异的美感——若不是夏兰人从不相信任何宗教的话,换成任何一个地上世界,这位少年大概都会被当成那堕落尘世的天使而受到尊崇吧?“你看,很美丽吧?” 柯蒂亚回头望着莱昂内尔,如此炫耀道。 “……真是可惜啊,如果是在研修实训中发生这一幕,也许还能提升一下女性的人气,不过现在看到的竟然全部是男的,唉……” 莱昂内尔也终于恢复了诙谐的语调。 “不过,你真的确定他没有事吗?”“当然。 龙歌的保护机制可是很完美的。 我想在刚才的能量爆发中,天空最多只是受到一点震荡,大概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柯蒂亚准确地推论出了事实的真相。 “那就好……这下子,会把我们拿来剁碎了撒在花田中当肥料的,就只有军才院的院长大人了。” 莱昂内尔的语气怎么听都听不出“那就好”的味道。 “居然在人员密集的宿舍区作如此危险的试验,还将公园炸出一个这么大洞来,而且不知道这座宿舍星体的其它地方有没有损坏呢……”莱尔内尔越说越小声,眼中的神光也渐渐黯淡了下去。 一想到自己可能成为海特兰德家当主那滔天怒火的承受对象时,就连向来无所畏惧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也被吓得脸色苍白——不论是翔士研修生,抑或是正式的翔士,凡是与苍穹军有关系的人物,就没有任何人能够忽略这位大人的存在。 “怎、怎么办,莱昂?” 柯蒂亚用颤抖的音调慌慌张张地问道。 “切,我怎么知……哇啊啊啊!” 莱昂内尔突然喊出了近似惨叫了的音符,他用颤抖的手指向空中的某个地方,然后发出了充满绝望的呻吟。 “噢!不!她居然也来了!”柯蒂亚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起,在空中飘飞的片片黑羽中竟然混杂进了部分白色的羽毛。 那羽毛,并非水月那略带蓝色金属光泽的白色,而是宇宙间最纯洁的那种纯白色,“难道是,眷、眷族的纯洁之翼……” 艰难地吞了口唾液,柯蒂亚稍微把视线往上抬了一点,然后马上就看到了一番令他心胆俱寒的景象。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章 点穴 夏兰历四百二十四年第三季第四十五日,以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艾纽霍嘉尔家又一位成员正式觉醒之日而被记入了帝国史册。 同时被记录下来的,还有他以海特兰德家幼子为媒介,引发一场几乎摧毁了半个宿舍星体的爆炸的离奇事实。 “噩梦之手”,艾纽霍嘉尔一族所拥有这个异名,顿时又被重重添上了极富传奇色彩的一笔。 家族那贵重无比的唯一继承者居然被某疯狂家族的幼芽当成人体炸弹的实验品而导致重伤住院,这无论如何都足足称得上是起严重的事件。 而在所有人的预料中,接下来两个根源氏族之间大概会爆发一场盛大的矛盾,如果一个处理不慎的话,搞不好会从“世交”变为“世仇”也不说定。 在心中那不详的黑云笼罩下,帝都所有居民都心惊胆战的关注着两个根源氏族的动态。 不过在接下来的几周内,海特兰德家与艾纽霍嘉尔家却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特别的反应,就好像完全没有发生过那起严重事故一样。 只是从帝宫内部传出的消息,帝国技术府长偶尔在通道上遇见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的时候,总会露出浓浓苦笑的表情,而后者则似乎反而在安慰着她。 另外,还有一个未经确认的消息是,翼之眷族中的劳伦斯特家,其当主何里亚伯爵再度向翼之长负荆请罪,并打算辞去劳伦斯特家当主的职务,不过这一次却被诸位眷族之长劝服了下来。 虽然许多人都在期盼着能尽快看到那位被厄运之神所眷顾的少年的安然无恙,不过就连与此事有关的另外两位当事人少年也完全消失了踪影!而不论别人怎么追问他们的行踪,艾纽霍嘉尔、海特兰德以及劳伦斯特,三位当主就像达成了某种共识般对此事完全避而不谈。 这一切,使得那些忧虑帝国之翼未来的人们心中隐隐出现不祥的预感……然而,他们种种猜想完全错误!此刻的天空,可以说是处于进入军才院这一年来最愉快的时候。 在帝都中央医院特别看护房中懒睡了近一周的他,不但在此期间得到了亚姬全心全意的温柔照顾,更随时随地都有两位“忠心耿耿”的仆人等候他的差遣。 至于身体方面嘛,由于身处在爆炸作用力最小的中心位置,而诞生于艾纽霍嘉尔之手的旺财的保护机制也趋近于完美,所以御医在详细诊断后也作出了“身体基本上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的结论。 不过,醒来后的天空却发现,在那些莫名诡异的黑纹消失的同时,不知为何原本丹田内充盈澎湃的内气却也接近枯竭。 虽然这算的上是一件蛮严重的事情,但这位受到千年文明祝福的少年也仅仅烦恼了半天便将它暂时抛开了——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再从头开始累积内气而已,以自己目前的速度来看,最多只要一年的时间就能恢复到这起事故前的水平。 尽管心中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天空也还是不打算放过那两个导致他这起严重心灵创伤的罪魁祸首(基本上算是无辜的莱昂内尔也被自动列入了迁怒对象之中了……汗),所以时不时就找些事情来消遣他们。 比如说,就好像现在这样……“嗯,不知为什么我的肩膀好酸啊……” 天空放下手中的图册,捶了捶肩膀,然后瞟向侍立在这张用珍贵沉香木制作的豪华病床旁边的“侍从”,仿佛自言自语般地说道。 “这可不好啊,少主。” 那位红头发的侍从马上就有了反应。 莱昂内尔露出殷切的笑容,热情地提议道:“不如让我来替你按摩一下吧,请问是这里吗?”“对对,就是这里……哎!轻点!你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了?格斗装甲吗?” 闭着眼睛沉浸在复仇之甜美快感中的天空,却感觉到放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双手突然加重了力量。 “虽然我完全不期待你能像亚姬姐那么熟练,不过既然是赔罪的话,就拿出点诚意来吧!”“是是,我一定会注意的。” 忍,我忍。 莱昂内尔这么告诉着自己。 绝对不能再被这家伙抓到任何把柄!否则一旦再有类似的传闻到诸位眷族之长那里,自己这辈子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嗯,这还差不多,一直保持这样的力度就可以了。” 天空再度舒适地闭上了眼睛,但嘴上却没有停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被男人按摩的感觉还真是不怎么样啊,更何况是被其中最粗暴的那一类。” “还真是抱歉啊……” 忍,我再忍……莱昂内尔强忍着把眼前这颗不断摇晃的脑袋一拳轰掉的冲动,用颤抖的、而且隐隐浮现青筋的手继续替这位不知为何居然会得到诸眷族之长一致关爱的家伙按摩着。 唔,为什么被称为“伊曼纽之草”(自称)的我非得替男人按摩才行啊!劳伦斯特家幼子强忍着不断涌出的呕吐感,麻木地继续着手中的作业。 然而不久之后,那位得志的小人居然又推翻了自己的意见。 “唔……果然还是算了,这种感觉实在太恶心了!” 天空突然睁开眼睛,一下子蹦离了那张木床,就像要甩掉什么脏东西似的在地上猛抖了几下,然后用极其诡异的目光看着那位一脸愕然的红发少年,认真地质疑道:“莱昂啊,亏你居然还能平心静气地做下去……嗯,等等,该不会是你有某种奇怪的性倾向吧?”“我咧……” 忍……我丫的忍!忍无可忍,不必再忍!天空最后的言语彻底摧毁了劳伦斯特家幼子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心理防线。 只见劳伦斯特家的幼师发出愤怒的咆哮,跟着一个箭步跳过中间的木床,凌空就是一脚猛然踢向了那位嘴角犹挂着可恶笑容的家伙。 “啊啊啊啊!你这得寸进尺的混蛋!我非得教训你一下不可!”这满溢怒火的一脚如果踢实的话,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天空也吃不消,更何况现在他内气全失?不过,在一生的苦役降临到这位劳伦斯特家幼子头上的前一刻,天空出人意料的动作却拯救了他和自己。 “呜!” 少年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并立刻抱着肚子蹲了下去。 大概是偶然吧?这时候,莱昂内尔的那一脚刚刚擦过天空的头发。 “……惨了,一定是伤口裂开了……御医还特意嘱咐我不能乱动的说……呜哇!” 天空正待站起来,却突然摇晃了两下,然后就是一口逆血喷出!猩红色的**迅速将地面那雪白的绒毯给染红了一大片。 “喂!天空,你、你怎么了?” 莱昂内尔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之前的怒气在瞬间被抛到了另一个次元。 他慌慌张张地跑过去扶起那位关系着自己生涯命运的伤者,就待将他送上床去。 “总、总之,你先到**去躺着,我马上就通知御医过来……”“莱昂啊,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天空在友人的怀中费力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说道:“其实……在之前那起事故中,我的内气已经……咳!消、消耗殆尽……现在接近油灯枯竭了……再没有了,从、从前的那种力量……”“那种事情没有关系!你这家伙,一定要给我坚持住啊!” 正直的红发少年摇晃着怀中呈现出奄奄一息状态的友人,忘情地大喊着。 “不、不过,托这的福,我却想、想起了古武术中的另、另一个技巧……” 这一次,被劳伦斯特家幼子的大力摇来晃去的天空,真的是只能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说话。 “呃?” 莱昂内尔已经开始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接着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那一股浓郁的酒精味道,而且是从天空身上穿出来的!“这、这是红酒!你这……呜!” 正待推开伪伤者的莱昂内尔突然感到身体某处一麻,接着全身顿时僵硬起来。 “这种技巧的名字叫做‘点穴’,因为是通过截断人体经络之间的联系而产生效果的,所以只要使用得当的话,就算完全没有力量的人也可以轻松击倒强敌……就像这样。” 天空慢慢从莱昂内尔怀中站了起来,然后轻轻推了他一把。 于是这位红发少年就保持着怀抱某人的古怪姿势,缓缓向一边倾倒,最后偏倒在了地毯上。 “你、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因为劲部以下都完全麻痹的缘故,所以莱昂内尔只能费力地转动眼睛,试图确定发言者的位置。 “抱歉哦,吾友。 因为很久没用的缘故,所以很难控制好力道……估计,大概十分钟后你就能恢复吧?在这之前先忍耐一下吧!” 不知为何,天空脸上的笑容非常灿烂。 接着,这位又成功平定了劳伦斯特家再度叛乱的未来翼之长,踏着悠闲的步子又回到了那张舒适的**,然后盖上被子,拿起图册,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度潜入了安逸的时间。 “咚咚” 不久之后,特别看护房的入口处响起了敲门声。 “谁啊?” 天空装出不耐烦地声音问道,虽然他大概知道来者为何人。 “呃,海特兰德公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为你带来了,可以允许我进来吗?” 听起来,声音的主人似乎正在咬牙切齿的说话。 “嗯,辛苦了,进来吧,柯蒂亚。” 天空放下图册,朝门那边点点头。 门随即被轻轻打开了,只见绿发少年慎重地提着一个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竹篮,一路无言地走到了木床边上——虽然在看到劳伦斯特家幼子的惨状后,柯蒂亚稍微愣了那么一下——然后揭开盖子,将篮中的菜盘一个接一个地放到了床头柜上。 “哦哦,这些就是皇家餐厅‘风雅’的招牌菜吗?”在一年前的那场小小冒险的最后,那位公主殿下曾经骄傲地向天空提到过这间属于菲恩伯德王家名下的餐厅,所以两个小时前心血**的天空便向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提出了想尝一尝帝都最高级料理的想法。 虽然柯蒂亚当时就愣了好一阵子,不过在透过终端手环与家族取得联系后,他还是一咬牙应承了下来。 “嗯,从颜色搭配上看好像很不错啊,不过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居然有机会能够品尝到那个群星世界中最高级的料理,这可是在康定行星上作梦都梦不到的事情啊!曾为半个厨师的少年不禁笑眯了眼,突然间觉得“那个人”或许也不是这么令人憎恨了——当然,这个念头只在天空的头脑中出现了极短极短的一瞬间。 “那么,我开动了!”接下来,在那双闪耀着森森寒光的翡翠之瞳的注视下——另外一位红瞳的主人此刻还在与地面作着最亲密的接触,只是那竖起的耳朵在不断晃动——天空开始沉浸在了美好的感官享受中。 “呃?” 天空突然抬起头,从一盘装饰得不是那么精美的菜肴中叉起一块犹滴着酱汁的肉,先是仔细嗅了嗅味道,然后又移到眼前仔细观察了好一阵子,最后他看向了旁边肃然而立的绿发少年,确认道:“柯蒂亚,这道菜……不是来自‘风雅’的吧?我怎么从里面吃出亚姬姐的味道来了啊?”“……竟然真的尝出来了……” 柯蒂亚就象完全不能置信一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亚姬姐真的来了?” 天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解开莱昂内尔的穴道。 不过在他还没来得及从**蹦起来的时候,门外就已经传来了那熟悉无比、仿佛连灵魂也一起抚慰了的声音。 “公子,你还没有忘记啊。” 亚姬露出甜美的笑容,踏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 “亚姬姐,你来……”素衣轻纱的她,虽然已经收起了“纯洁之翼”,不过取而代之的则是肩上多出来两只灵巧可爱的小动物。 水月、龙歌,一黑一白,一左一右地伴在这位女性的肩上,使她看起来犹如漫步森林的女神般高贵慈爱。 被如此美态所迷惑,天空招呼到一半就不禁陷入了失神状态。 只是不知为何,从这位高雅的女性出现开始,房间中的另外两位少年就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柯蒂亚背紧靠墙壁,目光凝固在了脚尖,站得比真正的帝宫侍从还要标准。 至于那位原本因气血受阻而动弹不得的莱昂内尔,在某种强烈感情的支配下硬是竟然突破了被封锁的气脉,然后一溜烟地站到了柯蒂亚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一章 忏悔 “喂,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理所当然的,天空对靠在墙角瑟缩的两位友人投以质疑的视线。 “不!没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从上次事件发生过后就基本上处于冷战状态的两人居然难得的异口同声回答着天空。 “呃?” 可疑!绝对可疑!如果说天空之前还仅仅是好奇的话,那现在他已经开始彻底怀疑了。 至于怀疑的对象,当然不是那位刚好在这两人举动异常的时候推门进来的女性——这和亚姬姐有什么关系?像那般温柔善良、婉静和蔼、高贵优雅的女性身上会有哪怕一点点让人恐惧的东西吗?光是用膝盖想想都不可能……不,事实上,光是有这样的念头出现就是对那位天使的亵渎啊!“莱昂啊,你过来一下,好吗?” 这么觉得的天空,开始用柔和的声调呼唤着那位刚刚被激发出肉体潜力的友人。 而接到这呼唤的劳伦斯特家幼子却一下子变得脸色惨白,然后不由自主地向了某个方向瞟了一眼。 看起来,这位曾经勇敢的少年现在也开始为痛苦的生存与痛快的死亡之间的差别而烦恼困惑。 “吱吱!” 然而先过来的却是正式改名为“龙歌”的旺财。 自从天空一周前从昏睡中醒来后,在身上的诡异黑纹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同时,就连旺财……呃,龙歌也因为将多余的能量一口气释放出来的缘故,所以又恢复成了之前那付小巧玲珑的身段。 “吱、吱吱……” 龙歌轻盈地蹦上病床,开始在主人的身边欢快地转起***来,而跟着水月也加入了进来。 之后两只纳米生物就把病床当成游戏场,开始你追我赶的嬉戏起来。 “靠,好重……” 天空的额头开始隐隐浮现青筋。 不过,在突然而至的厄运降临到这两只无忧无虑的生物头上之前,亚姬微笑着走到了床边。 “公子,让柯蒂亚和莱昂内尔休息一下吧?这一周来都陪伴在您身边,也应该很累了……对吧?” 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亚姬把视线移到了那两人的身上,轻轻问道。 “不!这是我们的荣幸!” 就像被冰做成的鞭子给狠狠抽了一下,在被从那双深邃黑瞳中迸射出的凌厉视线扫视过的瞬间,两位少年猛地打了个冷颤,然后齐齐回答道,声音洪亮得犹如在接受皇帝检阅的军队一样。 “……不过,真是令人怀念啊,居然又尝到了亚姬姐的手艺。” 将两位友人那极端可疑的表现放在了一边,天空自动忽略过了这个直觉告诉他不能深究下去问题,然后就开始赞美起这位一来就带给自己以无限悠闲的亚姬来了。 “嗯,虽然这么说祖父大人也许会不愉快,不过军才院的食物还真是有够难吃的啊!其实,和亚姬姐的手艺比起来,那些东西到底还能不能称为食物可是很大的问题呢?”“您过奖了……” 和一年前一样,亚姬的脸上浮起微微的红云。 “听说公子在故乡也曾担任过御厨,我想您的您的手艺应该更好吧?如果觉得军才院的饮食不合口味的话,您其实完全可以自己动手的。” “呃?” 现实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个问题,天空突然愣住了。 ……没错啊,我可是在白鹤楼担任过首席厨师的人物,为什么这一年间却完全忘记这个事实了呢?不合口味就自己动手嘛,我在康定的时候一向都是这么做的啊——为何在此一年中我一点都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呢?难道我的惰性已经不知不觉累积到了如此习以为常的程度了吗?那我这一年的辛苦忍耐究竟算是……发觉自己已经距离过去那个勤勉认真的好少年越来越远了的天空,顿时打了个冷颤,然后在心中荡漾起一股淡淡的悲哀。 “公子?” 亚姬露出奇怪的表情注视着天空。 “啊,没什么……” 在亚姬看不到的地方,天空紧紧握住了拳头,并暗中决定回去后马上开始重温过去的技艺。 虽然将之视为这位回头的浪子对懒散的过去宣战有些勉强,不过少年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决不能在口腹之欲上亏待自己!“是吗?” 海特兰德家的前任执事微微皱起了秀眉,就好像在犹豫什么似的。 “嗯,就这样吧……”考虑到拥有自己纯洁之翼的这位少年的自尊心,亚姬还是决定先把房间内两位碍眼的人物打发出去再说,于是她开始呼唤其中一位的名字。 “柯蒂亚,雷利亚大人有事托我转告你。” 那深邃的目光移到了绿发少年的身上,而后者顿时一个激灵站了出来。 “是!”上次创造水月龙歌的时候,被罚禁止参与生命领域的研究,而这次的惩罚……是什么呢?无论怎么样,竟然将实验作到了人体身上,而且对象还是那位被称为帝国之翼的希望,海特兰德家族唯一的继承者,就算受到怎么样的惩罚,自己也实在是找不出抗议的理由——虽然潜伏在艾纽霍嘉尔一族血脉中的疯狂发作起来是完全不受控制的。 柯蒂亚以内疚的目光注视着依旧不能起床(你被骗了!)的友人,为自己当时的失态(失态?那叫做暴走诶!)感到无比愧疚。 幸好受到了幸运之神的眷顾(……养只宠物都会养到被炸个半死,看起来还是噩运之神的眷顾要强一点啊……),这位少年得以安然无恙,不然自己肯定会悔恨一生的。 “亚姬小姐,你请说吧,我洗耳恭听。” 柯蒂亚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g?” 亚姬露出意外的表情,仔细观察着少主这位除了拥有“噩梦之手”身份外就再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友人,在确认这位正直的少年确实是有悔改之心后,她随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并轻轻摇了摇头。 “嗯,还是算了吧……”“呃?” 柯蒂亚茫然地望向声音的主人。 “今后,请和公子好好相处吧,柯蒂亚。” 那双如温润玉石般的眼瞳中透出比艾法霍尔恒星更加耀眼的光线,柔和的声音犹如温暖的泉水在少年心中弥漫。 而为这圣母般的微笑所迷惑,这一刻,柯蒂亚彻底忘掉了此前在这位纯洁之翼的雷霆之怒下那番曾令他心胆俱寒的经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啊咦?” 这个时候,一种奇异的萌动突然出现在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心脏位置,然后迅速地蔓延到了整个身体。 然而,当柯蒂亚注意到之后,这股萌动随即又如同其出现般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请交给我吧!” 迷惑了好一阵后,柯蒂亚才挺起胸膛,用自己生平最庄严的声音向这位修尼亚家的纯洁之翼保证道。 “嗯,拜托你了!” 亚姬点点头,然后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而在她有所言语之前,那位已经觉悟了的红发少年抢先一步发出了自己忠诚的宣言。 “亚姬小姐,您放心!我一定会时刻追随在少主前后的!……嗯,所以,你也顺便原谅我吧(小声)?”海特兰德家前任执事用奇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激动不已(其实是被吓到发抖……)的少年,然后意味深长地点点头,在嘴角挂上了一丝奇异的弧线。 “莱昂内尔啊,何里亚伯爵托我转告你一件事情。” “什、什么?” 莱昂内尔的心一下子沉到了黯然无光的海底。 既然是出自那位基本上把这位少主当成神来崇拜的叔父大人口中,那惩罚绝对不会轻到什么程度的。 “‘如果公子再受到任何伤害——那怕掉了一根毫毛,我就马上把你流放到一颗连半匹雌性生物都没有的开拓行星上去!’,伯爵是这么让我转告你的。” 亚姬模仿着何里亚的语气如此说道。 虽然这般很难称得上优雅的话居然从那位高贵女性的口中传出,的确是让人感觉满怪异的,不过莱昂内尔已经没有空裕去关心这个了。 在听到这个宣判的瞬间,他就整个陷入了恒久的失神中。 待到大脑好不容易重新开始运转的时候,这位号称“伊曼纽之草”的热血少年马上发出了就想要喷血似的惨叫声,响彻天宇。 “哦!不不不不不!”事实上,何里亚伯爵的这番警告多少有点夸张的意味,就算在帝国广袤领土的数千星系中,要找到“一颗连半匹雌性生物都没有的开拓行星”也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若将生物的条件限制在“人类”上,那倒还真的有那么几颗全部是雄性生物生活的诡异星球。 帝国一般将之称为“流刑之星”,也就是用来关押被判重劳动刑的囚犯的场所。 虽然帝国一般不太干涉大气层以下居民,即“地缘之民”的生活,不过若是基于领民政府的请求而协助其处罚犯罪者,那就是另一种情况了。 事实上,帝国是很难拒绝这一批完全免费的劳动力来协助开拓星球的工作,因此会欣然应允的时候要多得多。 不过既然是流放犯人的地方,当然也不能让他们生活的太过安逸,于是在帝国司掌领土开拓的十三根源氏族之一,埃塞林纳家某位当主的提议下,帝国便试着将这批精力过剩的男性犯罪者全部发配到单独的行星,并许以完成任务后就能获得减刑的条件,结果效果居然出乎意外的好。 那些一心一意想早日脱离这种连空气中都充满雄性汗臭之星球的犯罪者们,几乎都以成倍的效率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并且在获得减刑重回地上世界后,由于他们对那颗“流刑之星”充满了畏惧,所以基本上都成了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莱昂内尔很早以前就听说过帝国境内有这样的星球存在,当时这位少年就打了个寒颤,在咒骂埃塞林纳家的暴虐的同时,也暗暗对那些不幸的犯罪者们抱有几分真心的同情……而现在,这份同情居然还是落回了自己头上!一想到自己有一天说不定真的会踏上那颗犹如地狱般的行星时,勇敢的劳伦斯特家幼子马上就开始打起了哆嗦。 这个时候,天空和柯蒂亚不由得对这位大致上除了运气之外什么都不坏的友人投以深深同情的视线。 “柯蒂亚,莱昂内尔,你们的处罚到今天为止了。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可以回军才院继续研修,现在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亚姬说出了一小时前的这两位少年最想听到话,然后她拍拍手,对着依旧独占着病床大部分区域的水月和龙歌,轻声说道:“小家伙们,你们也先回去吧。” “吱!” 水月龙歌轻叫了一声,然后溜到了地上,一路追逐着跑了出去。 “走了,莱昂。” 由于红发少年已经陷入了半神经质的恐惧中,所以柯蒂亚不得不用力推着他走出了这间特别看护房。 不过临走的时候,这位绿发少年还是有回过头来看了黑发友人一眼,而从那翡翠般的瞳孔中透露出来的,却是“自己多多保重”的送别之意?“呃?” 在注意到绿发友人的祝福后,天空开始不安起来了,然后才发觉原来这间宽敞的房间里,现在只剩下自己和那位纯洁之翼的这个事实,于是马上变得慌慌张张了。 “……公子,有件事我想向您确认一下。” 亚姬再度犹豫了好久,然后就像害怕会伤害到这位纤细少年般(纤细……大姐啊,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啊?),用很轻柔的声音说道。 “什、什么?” 天空却显得紧张无比。 “嗯,是这样的……我从老师那里听到了有关‘万年及格生’的传闻,请、请问,那是您吗?” 从语气上听起来,询问者似乎显得比被询问者还要紧张。 “万、万年及格生?” 天空愣住了,接着两边脸颊马上火辣辣的红了起来。 这位不久前才刚刚决定对惰性宣战的少年,羞愧无比的低下头,用低得不能再低的音量说道:“那、那好像是我耶……”“果然吗……” 听起来亚姬似乎非常失望的样子,因此天空也不由得将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快要顶到了膝盖上。 “公子啊,您可是肩负着帝国之翼的希望和所有眷族希望的人物啊,这么懒散的话……” 亚姬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实在是想不出应该怎么责怪这位拥有自己生涯契约的少年,修尼家的纯洁之翼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不过出乎亚姬意料的是,这份淡淡的、几乎称不上责怪的言语居然起到了相当的效果。 那位令伊曼纽分院所有教官沉舟折戟的“万年及格生”,那无比坚强的怠惰之心的主人,此刻居然深深地低下了头,用诚挚的声音忏悔道:“抱歉,亚姬姐,我错了。”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二章 试练 虽然天空非常期待能在帝都中央医院里再待上一阵子,甚至不惜用点穴截脉的方法让自己的身体表现出种种令御医都惊讶无比的诡异现象,以此换得继续留院检查的待遇。 只不过,那位聪慧的女性却似乎隐隐发现了少年的秘密。 即使如此,心地善良的亚姬还是在病房陪了天空整整一周的时间,然后才离开。 虽然天空对此感到无比失望,但他也不可能把这份不满发泄到亚姬的身上,而作为替代品的那两人又早早就溜回了军才院,打死都不肯再过来探望“重病”的友人一眼,于是不得不重回孤独的少年开始变得很郁闷了。 在如此低落的心情下,天空也就“暂时”忘掉了对亚姬的承诺,竟然打算在特别看护室中那张舒适的大**再睡上一两周。 对于这位在某种程度上能够自由操纵身体状况的少年,中央医院也确实找不出任何让他退院的理由,于是只好一边承受着来自十三根源氏族的巨大压力,一边翻查银河中所有的文献,企图破译这位受到古老文明祝福的少年身体如此异常的秘密。 虽然他们的努力最终还是付诸流水,不过那位被诸多诡症缠绕的少年却在一周之后突然奇迹般的康复了起来,并且立即就提出了退院申请。 据医院内部未经确认的消息说,在海特兰德家幼子退院的前一天,中央医院的院长大人接到一封署名为“红发复仇者”的匿名信。 然后在当天下午,那位代替亚姬负责照顾少年的夏兰女性看护士就被换成了一位地缘之民出生的、拥有强壮体魄的男性看护士……结果第二天一大早,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就径直到院长室去拜访了一下这位院长大人。 虽然不知道在这近半小时的时间里两人到底交流了些什么,不过之后少年便提出了退院邀请,而院长也直接省略了身体检查的过程,马上签署了同意书。 根据目击者证明,这位院长大人在签署同意书的时候,脸上浮现出非常复杂的表情。 其中固然有类似从无边苦役中解脱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隐隐约约、不知从而生的愧疚。 当然,这些与当晚军才院伊曼纽分院的宿舍星体中,那一道响彻天宇的惨叫声有没有联系,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了。 “哦呀?柯蒂亚,你什么时候搬到这间寝室来了?” 天空随手扔掉了手中那一团已经看不出最初形状的人形物体,然后转头望向那位刚刚从卧室中走出来、依旧睡眼惺忪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天、天空!” 在接触到那双犹如野兽般闪着烁烁凶光的黑瞳时,柯蒂亚顿时打了个寒颤,立即清醒了过来。 而听到室外的动静,刚刚从被窝中钻出来的水月,则是马上用比出来时要快得多的速度又重新钻了回去,并且缩在床角不再肯出来。 至于寝室内的另外一只纳米生物,则压根儿就没有发现到房间内的异状,依旧沉浸在自己甜美的梦境中。 “你……你已经康复了吗?” 柯蒂亚悄悄看了看那位估计明天得去中央医院报到的不幸者,心惊胆战的问道。 “哦……” 天空则是带着意味深长的表情仔细打量着这位绿发友人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看起来,应该是这家伙一个人的罪孽了……喂,柯蒂亚。” “什、什么?”“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来点宵夜?” 说这话的时候,天空已经挽起了袖子,眼睛则瞟向了寝室厨房的方向。 “诶?” 完全无法理解其行动模式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不由得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帝国之翼、噩梦之手、翼之眷族,三个缔造出悠久传说的存在居然齐聚一堂,这简直就像把两颗极不稳定的原子核放进充盈着中子风暴的发生器中一样的危险。 尤其是在刚刚发生过的那起几乎毁了半个宿舍公园的爆炸事件后,几乎所有不幸分配到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们,都陷入了战战兢兢、惶惶不可终日的境界。 至于那些更不幸被安排到那个新禁地附近住宿的研修生,则是突然变得异常勤奋,甚至连续数周都自愿留在位于分院的图书馆中熬夜研修。 尽管研修生们大都心惊胆颤的注视着那三人的动静,不过好在三人组中目前担任着中子发生器的那位人物,正忙于弥补过遗留下来的功课,所以众人所恐惧的裂变反应也就暂时还没有发生的可能。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三人的表现就像普通研修生一样,而众人也跟着慢慢放下心来。 而在这期间,若说军才院中有什么特别的事情的话,应该就是一些全副武装的技术员,趁夜突袭艾纽霍嘉尔家幼子那间旧寝室的那件事情吧?实在是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居然拆除的时候还要动用战舰级发生器来构建防护磁场……就这么勉强称为“平安”的过了数周的时间,研修生们也渐渐淡忘了那颗一直沉睡着的裂变弹,他们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情给吸引了过去。 那是被历代前辈们称为“黑色季风”而记录在军才院历史中的例行灾难,而此事件的源头则是那位苍穹军统合部最高长官,同时也是帝国唯一仅存的元帅阁下,伊斯埃雷家当主赛恩公爵。 虽然不知道这位大人最初是基于何种心理才开始此项行动的,不过在不知不觉间,这项行动已经成为了军才院每年一次的惯例,令所有参谋科及掌舰科的研修生寝食难安。 虽然当事人自称是“为苍穹军筛选合格将才”,但在旁人看来,这位公爵所做的也只是隐瞒身份戏弄后辈罢了。 由于参谋科及掌舰科所培养的都是指挥官级别的人才,所以具备某种程度的战略层面上的构想能力以及付诸到战术层面的实施能力,也是军才院对这两科研修生的基本要求。 一般来说,实战是验收研修生们此项能力的最好方式,然而由于帝国已经和平了百年之久,并且目前还没有主动挑起战争的意愿,所以期待用这种方式来判断研修生们为将的资质显示是很不现实的。 事实上,就算帝国现在处于战争状态,苍穹军也不太可能用将士们珍贵的生命来为雏鸟们的资质作出证明。 不过,这个矛盾在艾纽霍嘉尔家某位成员开发出“乱数模拟”技术后得以解决。 军部在这套几乎可以完美模拟出真实状况的系统上进行了更进一步的完善,然后就诞生出了苍穹军一直使用至今的战争演绎系统。 虽然配置在军才院的模拟系统在功能上远不及军用品完善,但若只是在战术层面上进行演绎的话,那两者倒也相差甚少。 所以在参谋科及掌舰科的课程中,广泛应用的战术模拟系统取代了实战,成为判断研修生资质的最有效手段。 只要连接上智能终端,教官就可以看到研修生们与智能核晶模拟对抗的过程,然后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其至少在战术层面的演绎能力。 如果遇到稍微坏心眼的教官,甚至会直接进入智能终端,亲自与研修生进行模拟对抗。 然而,对那些败给莫名其妙的强敌而惨遭重修处分的研修生而言,他们的对手赛恩公爵,就不仅仅只是“稍微”坏心眼而已了。 事实上,这些未出茅庐的雏鸟根本不可能是久经沙场的元帅阁下的对手,所以每年都有那么些不幸的研修生被这位公爵大人看中,然后就沦为了不得不重修一学期战术课的倒霉蛋。 当然,偶尔也还是会出现败得不那么惨的人物,而这些研修生最终都成为了苍穹军的上级翔士,无一例外……不过,在这之前他们也还是得接受一次重修的洗礼。 而这,也是海特兰德家当主将他的行动称为“严重打击我苍穹军之少壮锐气”的根本原因。 “不行,顶不住了!天空,我要撤退了!” 莱昂内尔拼命维持着即将崩溃的防线,向指挥着另一支友军的人物发出了撤退请求,而对方的回辞则异常激烈。 “你敢!”这场战术模拟的背景是场“门”攻防战。 守方在门的位置设置有一座机动要塞,并且要塞中还驻扎着两万艘巡查舰及突击舰的混编舰队。 而攻方则一共有两支舰队,其中一支是由天空指挥的一万重列舰加五千攻略舰的混编舰队,而另一支则是由莱昂内尔指挥的共一万五千艘的单一护卫舰队。 抛开指挥官的优劣不论,单从站力上看,守方和攻方基本上是平衡,而攻方还占有主动权的优势。 最初,攻方的两位司令并没有玩弄花招的打算(其实就是懒……),打算用坚实的战术,靠着数量上的优势一步一步将对方逼入败境。 不过,他们却没有想到指挥守方的赛恩元帅竟然在一开始就把舰队埋伏在机动要塞外的区域内。 在承受对方意料之外的突袭而损失了三支分舰队后,两位研修生的从容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可以说全靠莱昂内尔的护卫舰队才堪堪抵住了对方突击舰队凶猛异常的攻势。 如果前方的防线就这么溃散的话,那天空手中这支基本上没有近战能力的重列舰队被彻底歼灭,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才摆脱了“万年及格生”的阴影,竟然又遇上了被称为“黑色季风”的噩梦,可恶!我的运气到底是……“真的顶不住了啊,少主,我的舰队已经损失了三成……” 莱昂内尔几乎是在苦苦央求了。 “那就把剩下的七成给我一起填上去!” 天空怒吼着。 “敢退后一步的话,我就再让你像上次一样到中央医院再去躺上一周!或许,那位看护士很怀念你也说不定。” “……我会奋战到最后一刻的,少主!” 虽然没有看到对方的样子,不过天空却显地感觉到通话的对象现在正处于情绪激昂的状态。 总之,现在先想办法把手中的战力调整一下再说……这么决定的天空打开了终端手环的隐秘通讯功能,开始呼叫起另一位友人来。 “柯蒂亚,你在看吧?柯蒂亚?”“嗯,我看到了。 你们情势不妙啊,天空。” 靠着与生俱来的才能,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很容易就侵入到了智能核晶内部,从而得以目睹这场战争的全过程。 “废话!我当然知道情势不妙,快帮我一下。” “嗯,好吧,你等等……” 柯蒂亚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而几分钟之后,一份关于守方的详细情报出现在天空操作的智能终端前。 “我咧……开战到现在,那家伙的损失居然还不到以支分舰队……” 再加上背后还有一颗完好无损的机动要塞呢!看到这近乎绝望的数据,天空不由得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柯蒂亚,你能帮我把那一部分还没出战的攻略舰替成侵袭舰吗?” 很快就作出决定的天空对友人如此请求着,而柯蒂亚的声音则显得有些为难。 “如此明目张胆的作弊恐怕不太好吧,天空?而且,这个由艾纽霍嘉尔家开发的系统也不是这么容易入侵的……”“胜利之后,我亲自下厨作一次庆功宴。” 天空只是淡淡地说着。 “……给我四分钟的时间。” 柯蒂亚马上承诺了下来。 (呵呵,看起来,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利用“威逼”和“利诱”这两种手段的技巧可是越来越熟练了……)当莱昂内尔的舰队距离完全溃败就只差那么一小步的时候,来自后方的强力支援终于出现了。 仅存的八千艘重列舰在天空精心操纵下排成了三列纵队,用接连交替的齐射将对方突击舰的锋头暂时压了下去,而莱昂内尔也终于得以趁机整理了一下手中这支已经破烂不堪的舰队。 接下来的战斗就完全白热化了,双方都竭尽全力想压倒对方,不过心情却截然不同。 海特兰德家幼子是为了与过去“万年及格生”的自己诀别而奋战不休,劳伦斯特家幼子的苦苦挣扎则是建立在不想重修一学期战术课的念头之上。 至于伊斯埃雷家当主,却是带着愉快的心情在品鉴这这两位极富韧性的研修生。 在经验及技术上,塞恩元帅是远远凌驾于这两位研修生之上的,然而两位翼之子却以其年轻的锐气和尚未受限的想象力弥补上了这个缺陷。 在之后长达一小时的模拟战中,双方演出了一场堪称经典的攻防战。 当闻讯赶来的教官们在发现与塞恩元帅都得旗鼓相当的竟然是那个“万年及格生”的组合时,全部都愣在了原地。 “呵呵,雅丽亚果然没有猜错。 两个小家伙的资质,真的是很不错啊!” 塞恩元帅非常难得的夸奖了某人,不过随即就大吃一惊。 在他沉迷于少年们战术演绎的时候,不知不觉间一支数量约两千的攻略舰队,在天空精心操控的分散遣送下,已经侵入到了距离机动要塞相当近的位置。 虽然仅仅两千的攻略舰大概也还不会对机动要塞造成严重的伤害,不过赛恩还是决定分出一部分兵力去阻击这条漏网之鱼。 事实上,他也完全有自信能凭着剩下的舰队摧毁研修生们已经差不多到了极限的对抗意志。 不过,被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偷偷调换过的三千侵袭舰这个时候却发挥了作用。 以一往无前的威势突入敌方阵营的侵袭舰队,配合上重列舰完全不考虑消耗的连续齐射,竟然一时间将赛恩在满满自信下展得过宽的战线逼到了破弃的边缘。 看样子对方是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两千攻略舰上了啊……这么判断的赛恩暂时收缩了战线,在研修生们最后的攻势下持续贯彻着铁壁防守的战术。 如同他所预料的一样,如此疯狂的攻势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就后续乏力,而这个时候赛恩则一举转入攻势。 缺乏能源和战意支持的研修生们,再也没有与元帅对抗的资本,眼看就要面临彻底溃败的局面。 然而,就在赛恩准备进行最后一击的时候,担任裁判的智能核晶却突然做出了攻方胜利的判断。 “开玩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正准备下叉的时候被人抢走了摆在面前的佳肴,赛恩不由得愤怒的吼了出来。 “?g?攻下来了?就凭那两千攻略舰?” 因为战术模拟中替攻方设定的胜利条件是破坏或俘虏敌方机动要塞,所以一旦攻方达成此条件,不论守方出于何种状况都自动结束战斗。 只是,这位元帅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 “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给我查一下!” 初尝败绩的“黑色季风”只得将这份郁闷发泄到了智能核晶头上。 ……………………“啊,这个其实很简单,” 柯蒂亚轻笑着,为两位友人解除了疑惑。 “我只参照天空你的标准,把侵入要塞的作战人员的战斗力进行了一下调整而已,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是吗,那还真是厉害啊……” 无论如何总算是度过了眼前的难关,所以天空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虽然这么明显的作弊肯定会被发现的,不过那也是之后才需要担心的事情。 至于现在,一下子消耗了太多精力的少年又被卷土重来的惰性所俘虏,打着哈欠迅速潜入了悠久的梦乡。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三章 诞生 在帝都艾法霍尔的第三层轨道上,有着一颗呈现出明显椭圆柱形的巨大人造星体。 虽然星体表面没有施以任何装饰而显得朴实无华,但对身为苍穹之民的夏兰人而言,那里是却是他们生命中少数几个最神圣的场所之一。 因为,那里是他们的诞生之所,也是他们最初降临到这个银河的地方。 这座人造星体的名字是,司育院。 从很早以前就遗弃了自然生育方式的夏兰人,最通常的作法是将伴侣于自己的遗传因子结合,进行一番精心调整后再送往人造子宫中,然后就等待这株作为爱情见证的胚胎自动发育成熟。 虽然随着帝国版图的增大,苍穹之民与地缘之民也逐渐越走越近,而伴侣们所选择的生育方式也开始有了回复到最初的自然生育上倾向。 不过至少在目前,使用人工生育方式的夏兰人还是占了大多数。 一艘有着飘逸流线的交通艇在第三层轨道上穿梭着,纯白的艇身在漆黑的虚空中显得清丽异常。 在靠近司育院的时候,交通艇随即关闭了主引擎,经过几次逆向喷射后,稳稳当当地停靠在了停机坪上。 随后,一位身着白色连裙的女性从交通艇上走了下来,沿着司育院中的通道快速步向了其中心位置。 “不用这么着急,距离破水还有两小时的时间。” 清冽的声音从通道旁边传来,疾行中的女性不由得停下了脚步,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 “拉、拉凯希丝!” 注视着这位银发红瞳的女性,亚姬的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今天是好友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来陪伴她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奥尔德家当主慢慢走了过来,声音依旧是那么清冽,不过其中却能让人感觉到一股深深的不满。 “虽然她并没有邀请我。 或许在她心目中,我还不算是值得信赖的人物吧?”“不,没这回事……” 亚姬一时间不禁语塞。 因为直到现在她依旧对自己的选择有着强烈的疑惑和不安,所以这位纯洁之翼从一开始就打算独自背负这个秘密以及可能伴随而来的谴责。 不过,看起来这位好友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决定了啊……“那个时候,我替你索要契约之证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你会作出这样选择,不过却没有想到你竟打算把这件事瞒过任何人。” 拉凯希丝走到亚姬对面,直视着友人的眼睛。 “如果不是今天我偶然从诞生名册上发现修尼雅家的名字,我还不知道自己的好友已经快要获得完整的羁绊了这件事。” “拉凯希丝……” 亚姬凝视着这位眷族之长,好一会儿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其实并没有要隐瞒你的意思……抱歉,请原谅我。” “你的歉意应该向那孩子表达吧?” 拉凯希丝转头望向了司育院中央位置,那里的“始源之间”中正沉睡着一位在纯洁的羁绊下诞生的孩子。 “在没有得到父亲祝福下,对那孩子而言,诞生或许并不是件幸福的事情……”“我……” 难道我的选择真的错了吗?一瞬间,亚姬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然而下一刻,拥有自己羽翼的那个人的样子却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这位纯洁之翼的眼前,于是亚姬甩甩头,用坚定的声音如此回答着。 “我会爱那孩子的,连同公子的份一起!”“……看起来,你的决心并非伪物。” 仔细凝视着这位友人好一阵子后,拉凯希丝突然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既然如此,我也原谅你吧,亚姬……然后,作为补偿,就让我参加迎接这位眷族之子的降生吧。” “诶?可、可是……” 由于友人那出乎意外的要求,亚姬一时间不由得迷惑了起来。 在夏兰人的常识中,能够参加降生仪式的只有孩子的两位血亲以及直系的族人。 虽然同为翼之眷族的拉凯希丝,勉强算起来也是族人,不过亚姬却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允许这位严格说来,和那孩子其实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友人参加她的降生仪式。 还没有等亚姬想出同意或拒绝的理由来的时候,友人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这位纯洁之翼彻底陷入了莫名其妙的不安之中。 “虽然在降生仪式上缺少父亲的祝福,不过如果能同时得到两位母亲的祝福,我想这应该能够减少那孩子的部分遗憾吧……嗯,走吧,亚姬。” “诶?诶?”……………………“始源之间”之间位于司育院的中心,所有夏兰的幼芽都是在这里孕育成长,最后得以降生到这块名为“银河”的沃土之上。 此刻,在“始源之间”外等候着迎接那崭新生命的客人有两批,其中一批是属于翼之眷族的修尼雅家与奥尔德家。 “说起来,他怎么样了?” 在漫长而不安的等待中,拉凯希丝突然问道。 “他?是指的公子吗?” 亚姬依旧没有从刚才的怪异不安感中恢复过来,所以即使奥尔德家当主的语调没有任何变化,但这位纯洁之翼还是觉得拉凯希丝对那个人的称呼有过度亲昵的倾向。 “嗯,就是他。 纹章院中关于海特兰德家继承者的研修报告书已经堆积如山,而从半年前开始其中提得最多的就是关于‘万年及格生’的事情……” 说着,那双红玉般的眼?又锌?忌烈?湃の栋蝗坏氖酉摺?p“的、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 不过,那是由于公子还没适应军才院的环境才暂时出现的低潮(大姐耶,你该不会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吧?),也是在所难免的……” 亚姬很自然的替天空辩护了起来。 只不过,她的友人好像持有不同的意见。 “是吗?半年前,菲恩伯德王家的那位公主殿下好像也刚好结束研修,开始随着舰队进行实训……‘万年及格生’的出现,会不会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啊?毕竟,那位殿下可是唯一让我们少主吃过苦头的人物。” “诶?” 好像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一点,亚姬顿时瞪大了眼睛。 不过这位纯洁之翼随即摇摇头,用感情而非理智,否定了友人的推测。 “不可能的!既然那位殿下曾经让公子吃了那么多苦头,那公子又怎么可能会为了她而努力研修呢?”“唔,被逼的吗……” 奥德尔家当主沉吟着,说出了与事实最接近的推测。 “拉凯希丝!” 亚姬用严肃的声音呼唤着友人的名字,而看到这位纯洁之翼似乎认真生起气来了,奥德尔家当主也只得耸耸肩膀,岔开了话题。 “嘛,过去的事情就暂时放下吧,我关心的只是帝国之翼未来的发展。” 拉凯希丝注视着友人,认真地确认道:“虽然翼之长没有向我做出任何保证,不过如果是你的话,亚姬,应该能对那个人有所影响吧?”“嗯……嗯,大概。” 纯洁之翼的回答却显得不怎么有信心。 “事实上,我在中央医院待了一周的时间,公子的伤势基本上已经痊愈了,而他也和我约定,今后一定尽力取得好成绩,所以我想应该不会再出现类似‘万年及格生’的情况了。” “哦,那还真是个令人惊喜的消息……” 拉凯希丝的嘴角荡漾出一丝轻轻的笑意。 “但是,如果那个人认真起来的话,我想院长大人应该会更加头疼吧?”“呃?为什么?” 亚姬不明所以的望向友人。 “你还不知道吗?” 拉凯希丝惊讶地看着友人,然后为她细细解释着。 不久前,那位被称为“黑色季风”而受到所有研修生畏惧的赛恩公爵,在战术模拟中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至于这个奇迹的缔造者,则是海特兰德家幼子与劳伦斯特家幼子的组合,并且他们背后还隐隐有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身影。 竟然输给两位雏鸟的元帅大人当然无法接受这莫名其妙的结果,而在对战斗过程进行一次全程评估后,这位伊斯埃雷家当主大人终于发现其中的猫腻存在。 然后,当然是用激烈的语调向军才院提出了抗议。 不过一向主张严格纪律的军才院院长大人这次竟然一反常态的站在了三人组的这边,甚至声称“以恶治恶”是种再正当不过的手段。 当然,这两位根源氏族之长谁也不能说服对方,而由于这两人的矛盾已经司空见惯的缘故,所以其它根源氏族之长也就基本上抱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原则,放任这两人继续争吵。 虽然到最后“帝国之翼”与“帝国之牙”也还是没有分出胜负来,不过作为结束这“黑色季风”的英雄——尽管手段称不上光明正大,那三人组的名字却在研修生中开始广为人知了。 “唔……” 听完后,亚姬不由得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所谓的降生仪式,过程其实并不复杂。 由司育院的保育士将已经发育成熟的婴儿从人造子宫中取出,然后两位血亲再上前接过两人爱情的结晶,并当场赐予孩子今后将伴随他一生的姓名即可。 虽然以上程序看似简单,但能平心静气结束上面步骤的人物,事实上司育院建成后就没有出现过。 而此刻,这两位……嗯,一位血亲和她的友人,也不由自主地陷入了这千年不破的铁则中。 “亚姬,你的名字想好了吗?” 一向以思路清晰、有条不紊的头脑而闻名的纹章院院长,现在居然也会说出这样指代不明的话,可见她的心情绝不如表面上平静。 “嗯、嗯,我已经想了很久了……” 亚姬也是一付异常紧张的样子。 “不,我没有问你想了多久,而是问你想好了吗?” 拉凯希丝再度确认道。 “啊,已经想好了。” 亚姬慎重地点点头,并在心里又重复了一次那个已经呼唤了上千回的名字。 “那么,我们走吧!” 拉凯希丝露出断然的表情,慎重地提议道。 两人同时作了一次深呼吸,然后就一起迈步走向了那间沉睡着根源氏族的希望之芽的房间。 在一颗铭刻着“蔷薇之盾”纹章的圆柱形晶体容器内,充盈着某种淡蓝色、犹如诞生所有生命的始源之海般的**。 而在这生命之海的重重包裹中,一个有着如同母亲般漂亮银发的小天使正静静地沉睡着。 “这、这就是……婴儿吗?” 在亲眼目睹这个生命本源的时候,即使是沉静如纹章院院长也不由得发出了这种非理性的无意义感叹。 而亚姬只是死死盯着那沉睡中的天使的幼子,根本没有感叹的空裕。 等候了近二十分钟,侍立在一旁的保育士终于决定提醒一下这两位沉浸在生命最初感动中无法自拔的女性。 “请问,可以破水了吗?”“啊,啊……抱歉,请你开始吧!” 清醒过来后的拉凯希丝赶紧拉着友人退后了几步,以便让保育士完成其最后的责任。 然后,在保育士完成人造子宫操作期间,这两位掌握着帝都一半权力的女性,就呆呆地站在下面,一面抗拒着心中不断涌上的**,一面苦苦等候着。 “……亚姬,你真的打算一直瞒着大家吗?” 看起来,奥尔德家当主也是不找些话来说的话,就平静不下来的样子。 “嗯,是的……” 亚姬则是心不在焉的回答道。 “就连他也要隐瞒吗?” 似乎,最想问的还是这个问题。 “嗯……嗯,我是这么想的……”亚姬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不确定的情绪,而作为相交多年的友人,拉凯希丝当然不会忽略掉她的动摇,于是继续追问着。 “一直?难道说直到这孩子长大成年,你都还打算隐瞒这个事实吗?” 那秀美的眉毛微微皱起,拉凯希丝忍不住以谴责似的语气质问道:“对这孩子而言,这可是项非常残酷的决定。 如果你打算一直隐瞒她的另一半基因来源,到时候可是会遭到怨恨的哦?”“……唔,至少,在公子找到自己的羽翼之前,我不会让他知道。” 亚姬迟疑了一下,随即用坚决的声音说道。 “他的羽翼吗……” 奥德尔家当主用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友人。 “其实我觉得,就算你向他请求成为他的羽翼,他也应该不会拒绝才对,为什么不试试看呢?”“不……我已经从公子那里得到了太过珍贵的礼物,所以不能再向他索要什么了。” 亚姬微笑着,如此说道。 但不知为何,拉凯希丝觉得这位纯洁之翼此刻的笑容中,竟有着某种淡淡的悲伤。 回想起来,似乎自己才是促使友人作出这项痛苦决定的人物。 这位眷族之长低下头,对友人致上了歉意。 “……抱歉,亚姬。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我多事的话,你应该不会放弃成为他的羽翼的想法吧?”“嗯,没这回事,拉凯希丝。” 亚姬微笑着,以温和的语调劝慰着友人。 “我很高兴能从公子那里得到这份珍贵的礼物,对于这个决定我也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想到有一天能够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宝物呈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我的心中就充满了喜悦。” “是吗……” 听起来,拉凯希丝像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那么,我也可以帮你,亚姬。 如果想瞒过任何人的话,你就不能把那孩子带回修尼雅家的城馆吧?不过如果是奥德尔家的城馆的话,我想就算再好奇也不会有人敢来探查这孩子的身份的。 而且你也可以随时来探望她,当然,就算长住下去也无妨。” “这、这样啊……” 虽然的确是个蛮诱人的选择,不过亚姬还是有顾虑的事情。 这位纯洁之翼迟疑着,用忧心忡忡的声音向友人确认着。 “不过,拉凯希丝,你应该不会想抢走她(他)吧?”“诶?” 虽然奥德尔家一瞬间露出愕然的表情,不过随即嘴角就浮现出一丝寓意深远的微笑。 “这个嘛……你觉得呢,亚姬?”当这位纯洁之翼又要陷入那莫名其妙的不安之前,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恭喜两位。” 保育士怀抱着那个被柔软白巾包裹着的孩子,走到了两人的面前。 不过当她注意到参加降生仪式的两位竟然全是女性的时候,大概是基于某种诡异误会的原因,这位保育士的表情稍微显得复杂了一些。 “这就是我的孩子……我和那个人的孩子……” 亚姬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这孩子,深情地凝视着她红润的脸颊,然后忍不住把她拥在了怀中,却又不敢太过用力,生怕一不小心就弄伤了这位刚刚降临、还非常稚嫩的天使。 另一方面,虽然亚姬从伸手接过那孩子之后就一直沉浸在如潮水般涌来的幸福中,不过出于职业习惯,身为纹章院院长的拉凯希丝在激动之余还是注意到了保育士那奇异的表情。 “……谢谢,麻烦你了。” 于是向这位保育士至上感谢之意的时候,奥德尔家当主同时用充满警告意味的视线凝视着她。 在那双如血红瞳的注视下,这位保育士顿时打了个寒颤,鞠躬后迅速退出了房间。 “这孩子的名字,叫什么?” 从那几乎是仓惶逃走的背影中收回了视线,拉凯希丝才看着友人,用温和的声音如此询问道。 “她的名字是……” 亚姬轻轻说出了那个寄托着所有思念的名字。 “若耶。” “纯洁的百合之花……吗?明白了,从今以后你的名字就是若耶了。” 拉凯希丝轻轻叹息着,然后凝视着那个在襁褓中安静沉眠的眷族之子,向她致上了最初的祝福。 “大地与苍穹的孩子,吾等眷族之子啊,愿群星的眷顾与大地的守望永远伴随你。”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四章 翔士 除开位于位于第三层轨道上的夏兰人类帝国的帝都之外,艾法霍尔恒星系一共有五颗行星,其中距离艾法霍尔恒星最近的一颗,由于其距离恒星实在是太近了的缘故,就算动用帝国最高等级的行星改造技术,也没有办法能让人类直接生存在恒星的炙烤中,所以目前帝国仅仅在上面设置了作为反物质工厂的能源储藏仓库的地面站。 至于第二、第三及第四行星则都具有可能成为最适宜人类居住的场所的潜质——当初夏兰人选择在此建都的时候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并且花了近百年的时间来精雕细琢,慢慢将这三颗行星的修改成了自己的理想中的模样。 虽然一开始夏兰人是打算将这三颗行星是作为其居住空间使用的,不过他们很快就发现了,重新返回地面这件事,对经历近两百年空间流浪生活的“苍穹之民”来说,究竟是多么大的一个考验。 现在,这三颗行星基本上是作为帝都的后花园来使用。 虽然从名义上说,它们是被划分到十三根源氏族的名下,不过所有者们对自己的属地基本上都采取了非常宽松的管理方式。 除了若干处特定的地点外,三颗行星的大多数地域皆成为了那些出生自地上世界的帝都居民重温过去时光的场所。 至于运行在艾法霍尔恒星系最外层轨道上的第五行星,则是费了帝国很大一番功夫。 虽然从理论上说它也具备了能改造为供人类生活的环境,不过由于其距离星系中心相当遥远的缘故,所以从恒星那里接受到的热量也只是刚刚达到标准而已。 帝国对这颗行星进行改造的最初半个世纪,基本上都停留在“如何提高行星表面温度”这一课题上,而所尝试的数十种方法皆以失败告终。 如果不是艾纽霍嘉尔家的一位“普通”的成员——以一般人的标准来说就是“天才”,提出直接对行星本体进行改造,通过在行星内核植入发热源的方式来提高行星表面温度的话,那浪费了一笔庞大预算的帝国大概就只能忍痛放弃第五行星了。 总而言之,在这异常强硬的手段下,第五行星终于还是成为了适合人类生存的场所,并且是艾法霍尔恒星系的四颗有人行星中,唯一一颗禁止非相关人员出入的行星。 因为,那个银河中最强大的武装集团,苍穹军的首府就设置在这颗名为“琉恩”的行星上。 从军才院顺利毕业的研修生,作为其军旅生涯的起点,首先来到的也是第五行星琉恩。 到达苍穹军最高首府后,稚嫩的研修生们将会被根据职务安排为期一季的实习,直到他们对自己将要担任的职务有更深刻的理解为止。 之后,研修生们就会被分配到正式的部队中,并接受前辈们更加严酷的锻炼——当然,具体情况还是因人而异。 比如说,某位出生就被冠以“殿下”之头衔的操舰科研修生,就基本上被部下当成神祗一般加以尊敬。 “左侧束光炮炮门全开,掩护射击!” 夏音向炮术士下达了简短的命令,然后就拔出指挥杖,直指前方。 “操舵士,加速继续!就这样突破敌阵!”于是,这艘一个月前才从帝都造舰厂诞生的突击舰“雷霆”,就以令诸位先辈目瞪口呆的猛势突入了敌方的阵营中,并且一下子就击穿了对方的阵型。 虽说的确是击穿了敌方的阵型,但敌方的所有战斗力其实也不过只有五艘突击舰而已,并且呈一字排开,所以要达成以上战果其实并不困难。 然而,造成的效果却非常巨大。 在菲恩伯德王家公主的率先示范下,和“雷霆”隶属于同一阵营的其余四艘僚舰纷纷跟上了,毫不吝啬地倾泻火力,打算一举压倒敌人。 对方虽然立刻以还击,但由于顾虑到那艘已经回转完毕、正对着己方尾部露出森森獠牙的突击舰,因此始终不敢把背后真正露出来。 在犹豫不决间,也就错失了阻击对方突进的最佳时机,一时间竟然被这四艘意气昂然的僚舰给压制住了。 当然,在后方的“雷霆”也没有闲着,趁着敌人注意力被僚舰吸引的时候,以出其不意的偷袭击沉了对方两艘突击舰。 之后,战场的局势便再也没有任何疑问了。 ……………………“嗯,看来,这一期毕业生素质也挺高的……不愧是帝国之翼啊,如此和平的时期居然还能培育出这般刚强的翔士。” 一位棕发的男子喃喃自语着。 新人舰长们进行的例行演习被空域四周的全景卫星记录了下来,并在行星琉恩地表的某间会议室里加以再现。 此刻,这间不大的会议室中聚集了苍穹军所有担任新人翔士之资质评审工作的委员们。 当然,也还是有一些想提前目睹自己未来部下之风采的上级翔士不请自来——自从某位伊斯埃雷家当主开创那个先例后,苍穹军中有这个倾向的翔士可是越来越多了。 虽然帝国之翼的威名在数百年间从来没有坠落过的先例,不过秉持过度谨慎之理念的统合部元帅,总是要求评审委员们对新人翔士们进行一次彻底审查。 那态度,简直就好像期待着要从这些军才院的毕业生中找出什么东西来似的——当然,这肯定是错觉。 尽管上司的命令异常严苛,不过部下们也还是忠实地贯彻了下去。 毕竟就算是乘员最少的轻型巡查舰上面也足足有二十五位将士,而作为中型舰的突击舰则有一百七十人的乘员,既然关系到数百条人命,那么就算要求再严苛也不算过分。 所以基本上从操舰科及掌舰科毕业的研修生,一来到琉恩就会被要求进行一次对抗演习,并由经验丰富的评委们对他们的战斗过程进行审核。 如果其指挥战斗的技巧太过拙劣的话,当然只能判断为不合格——虽然对当事人而言这是一项极不名誉的事情,不过即使不能担任舰长,那他也还是可以选择担任其它职务。 然而帝国之翼的数百年来累计出来的威名并非伪物。 事实上,在出现概率及其稀少的“不合格”中,因为指挥技巧的拙劣而被淘汰的新人舰长占了绝对性的少数,更多的原因是由于新人翔士存在着与一般人常识偏离甚远的个性所致。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评委们似乎对突击舰“雷霆”舰长的表现相当满意。 “看似莽撞冲动,不过却是基于精确计算后的勇猛行动。 以新人舰长的标准来说,可以算是难得一见的优秀。” 作出以上发言的人却并非任何一位评委,而是前面所说的那些不请自来的上级翔士。 担任着幻龙舰队分舰队司令之职的这位不速之客,安然接受了那些被抢了话头的评委们的谴责视线,然后回头望向站在身后的副官。 “雅丽亚,那艘突击舰的舰长是谁?”“准领翔士夏音,她是以次席之位于军才院总院毕业的操舰系研修生。” 那位有着一头漂亮紫发的副官以冷静的语调回答道。 不过不知为何,她的上司总能从这过份冷澈的声音中听出不满的味道来。 “哦,居然是总院的次席吗……等等,你说她是操舰科毕业的,为什么又会资格担任突击舰的舰长啊?” 尤希斯突然皱起了眉头。 虽然从军才院毕业的都基本上能够担任舰长的职务,不过其中也还是由细分的。 像巡查舰以及护卫舰这种小型舰艇,它的舰长其实还兼任着操舵士的责任,所以担任巡查舰以及护卫舰之舰长的人物,除了要求有一定程度的指挥能力外,更多的是看重其身为操舵士的能力,而操舰科则正是定向培养这类复合型人才的科系。 至于突击舰及攻略舰、再加上新型侵袭舰这类的中型战舰,它们的舰长就不再兼任操舵士或者其它舰内任何职务,只是单纯的战斗指挥而已。 因此,掌舰科对研修生们培养的方向也仅仅定在其身为指挥者的能力上。 至于重列舰之类的大型战舰,那就不是新人舰长们能够奢望的目标了,没有五年以上的舰长经历,可是连舰长候补都无法进入的。 总之换句话说,操舰科研修生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掌舰科研修生的职务,而掌舰科研修生却没办法担负起操舰科研修生的工作。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种现象的确是比较古怪,不过苍穹军已经运行了此项制度近两百年,期间也没有出现过什么差错,所以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来。 为了避免引起两个科系间的混乱,苍穹军在很早以前就作出了规定,由操舰科毕业的研修生担任巡查舰及护卫舰的舰长,而掌舰科毕业的研修生则担任突击舰、攻略舰及侵袭舰的舰长。 所以,尤希斯才会有这番疑惑。 “这位研修生的全名是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 雅丽亚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起伏,不过却清楚地将意思表达了出来。 由于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皆是将来可能成为皇帝的人物,因此,或许会以数千亿国民之统治者身份君临银河,并统率这支人类社会中史无前例的武装力量的他们,当然被要求具备很高程度的军事素养。 虽然能在登上帝位前就获得到元帅军位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不过即使没有成为上级翔士,他们也不可能被允许一直停留在舰长的职位上。 然而遗憾的是,就如同海特兰德家族酷爱自由一样,亚诺莱维涅家也对在那无垠无限的虚空中尽情翱翔,有着一种近似病态的执着。 事实上,帝国最初的百年间,就又有不少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宁可放弃升迁军位的机会,而甘心一直留在操舵席上继续享受翱翔虚空的快感。 从帝国的角度来说,这样的情况当然是不能容忍的。 于是,为了能让这个被选为统治者的家族认真负起责任来,十三议会通过了一项决议,规定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在苍穹军中不得担任任何与操舵士有关的职务。 这也就是夏音以操舰科研修生之身份却能担任突击舰舰长职务的原因。 “哦,就是那位一年前和海特兰德公子一起将帝都搅得天翻地覆的那位公主殿下吗?” 尤希斯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在那场史无前例的搜救行动中,他曾担任过分舰队长的职务,所以印象非常深刻。 “雅丽亚,如何?你对这位公主的评价。” 尤希斯突然一扬眉毛,如此问道。 “你是问我吗?” 那对闪耀着紫色光芒的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迷惑,不过雅丽亚随即就用昂然的语气回答了兄长的问题。 “如此勇猛的战法,应该能在战场上取得相大的战果。 而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活到最后吧?实在是很同情她的部下们。” “哦,你是这么认为的吗?” 尤希斯点点头,然后嘴角挂上了一丝愉快的弧线。 “不过亚诺莱维涅家基本上都是这样的性格,而且考虑到他们一向不错的运气,所以我觉得这位公主的前途蛮值得期待的。” “很好,就把她纳入我的麾下吧!” 接着,尤希斯如此宣布道。 “你是认真的吗,阁下?” 雅丽亚惊讶地看着上司。 就算不用去刻意调查,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并不是能够轻松相处的部下这件事,在苍穹军中早就为人所知。 基本上,所有上级翔士都对这类辛苦异常的差事避之不及,而这位阁下居然还打算主动招来这份厄运?想到这里,雅丽亚不得不承认曾祖父对于自己兄长的评价。 “阁下,幻龙舰队的入伍基本要求……你该不会忘记了吧?” 叹了口气的副官不得不尽到自己对元帅承诺过的责任。 “唔……” 尤希斯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弹了一下手指,迅速作出了决定。 “那就这样吧!先让这位公主在幻龙的预备役中待上一段时间,如果表现足够优秀的话,我就提前让她转入正式舰队。” “这样……可以吗?” 犹如深紫钻石般的瞳孔中射出疑惑的视线。 “当然。 再怎么说我也是有准提督头衔的人物,这点小小的权利还是有的。” 尤希斯突然露出趣味盎然的笑容。 “说起来啊,雅丽亚,你有没有见过海特兰德公子呢?如果不是那位阁下还要一年才能结束研修的话,我就有机会同时将这两位传奇人物收集到自己麾下了……”点击察看图片链接:a href=http://smenhu/smenhu?bu_id=1301055bl_id=46113 target=_nk“征服世界,多少霸主名君终其一生也没有完成。 而他,以音乐和电影为武器,只花了四年的时间,就达成了这前无古人的伟业。” 《仙恋红尘》不是一个故事,而是一段传奇!/a 第十五章 思惑 结束例行演习后的突击舰“雷霆”,以傲然之姿回到了悬浮于行星琉恩轨道上的其中一颗整备星体。 由于例行演习的另一个目的,是对战舰的性能进行彻底的实战检测,并找出其中或许存在的缺陷,然后尽可能加以修理——毕竟是用于星际航行的舰船,尤其是战斗舰,更是高度精密技术的结晶,不论造舰技术再怎么精益求精,也还是会有极小的概率出现那么几艘不良品的。 所以,即使在刚才的战斗中“雷霆”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它也还是得接受一番从头到尾的细致检查。 而在这大概会持续两天的检查中,它的乘员们则大都能拥有一段短暂的假期。 “诸位,战斗辛苦了。” 在“雷霆”的舰桥上,夏音正对直属的部下们至上感谢之意。 基于便捷指挥的理由,即使是乘员人数多达一百七十人的突击舰,由舰长直接指挥的部下也仅仅只有五个人,分别是操舵士、炮术士、通讯士、司技长以及行务长。 这五位常务翔士分别担任各科系从士长的职务,而他们的部下则是余下的一百六十四位从士。 夏音的眼光首先移到了炮术士克里帕斯的身上。 这位毕业于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现在正沉浸在初战胜利所带来的美好感觉中。 这一点,从他那不断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眸中就可以看出来。 接着她又转头望了通讯士洛伊丝,这位有着一头淡金色秀发的同期生,不知为何个性显得比较懦弱。 虽然她在战斗时候的表现还算得上优秀,不过夏音却对她与自己说话时那畏畏缩缩的态度很不满意。 至于司技长洛克则又是位活跃过头的人物。 这位据说是刚过“二十”的地缘之民,虽然有着一付异常成熟的面孔,但从他行动中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衰老的迹象。 作为统管舰内机械的从士长,他精通造舰技术,同时也很得从士们的人望,所以大致上算是蛮优秀的。 夏音看了行务长埃尔玛一眼,这位同样是地缘之民的女性和司技长之间有着那种在地上世界被称为“夫妻”的关系。 虽然这应该是一种比夏兰人的伴侣更亲密的关系,不过在夏音看来,行务长与司技长之间似乎互相诋毁的时候还要更多一些。 但奇怪的是,这些在旁人看来充满恶意的言语却并没有在两位常务翔士间造成任何隔阂,那种奇异的和谐感让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苍穹之民都好奇不已。 而另一方面,作为统管舰内人事及后勤的行务长,埃尔玛可以说是相当优秀——这位行务长的工作室堪称舰内人气最旺的场所,已经能充分证明这一点。 最后,夏音的视线移到了操舵士兼副舰长的准令翔士埃萨亚身上。 如果不是十三议会作出了那项决议,这位在军衔和自己同级,而资历却比自己多出五年以上的准令翔士,很可能就会代替自己而成为这艘突击舰的舰长。 事实上,夏音还蛮期待这种状况的,她也完全可以肯定,那张操舵席坐起来绝对比这张舰长席更舒服得多。 这么想着的公主殿下,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用不满的目光瞪视着操舵士的情景了。 “舰长?” 不知道是不是看穿了夏音的想法,副舰长埃萨亚准令翔士露出古怪的笑意,轻声提醒道。 “是不是可以让从士们下舰休息一段时间?”“嗯?啊,就这么办吧。” 夏音点点头,随即打开了连接到舰内扩音器的终端手环。 “全体从士,诸位辛苦了。 基于舰长的权限,我将批准诸位四十八小时的休假。 虽然这段期间应该不会有任务,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让终端手环随时保持开启状态。 至于集合场所,休假结束后我会另行通知,所以这段时间内就好好休息吧。” 说完后,即使呆在隔音性能良好的舰桥上,夏音也似乎能听到那响彻舰内各处的盛大欢呼声。 今天晚上,酒保街的生意应该会非常火热吧?夏音不禁这么觉得。 要不要干脆招待从士们到酒保街去庆祝一下初战胜利?当头脑中突然涌出这个念头来的时候,连夏音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过在这位公主的直觉中,这项异想天开的行动对于聚集部下们的忠诚心应该是非常有益的,但是在这之前的问题却有两个。 其中一个是费用问题。 以新人舰长那并不丰厚的薪水而言,承担庆功宴的费用可是一笔沉重的支出,而夏音身后虽然有财力雄厚的菲恩伯德王家撑腰,但已经决定要从经济上逐渐独立的这位公主,实在是很不愿意向父亲开口请求支援。 另一个问题就是……矜持吧?再怎么说夏音也是皇族的一员,虽然从小所受的教育中没有任何轻视地缘之民的因素,不过这位公主却不太能够适应从士们的休闲方式。 事实上,夏音绝不认为自己在能够在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飞舞光线中中纵情歌舞,甚至光是想象一下这位公主就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不过,如果是同为地缘之民的那个人在的话……夏音不知不觉就望向了帝都艾法霍尔的方向。 如果那个人在的话,我就可以把这些不擅长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了。 是他的话,应该能处理的很好吧?“行务长,能拜托你一件事情吗?” 作出决定的夏音看向了那位在从士中有着最高人气的女性,然后说道:“虽然只是场模拟战斗,不过我们毕竟还是胜利了。 为了表示庆祝,我想今晚举办一次庆功宴,至于地点就定在酒保街里,由全体乘员自由参加,能够拜托你组织吗?”“诶?” 埃尔玛最初露出意外的表情,不过这份惊奇随即就化为了和蔼的笑容。 “当然可以,舰长。 我想从士们也应该会非常高兴的……另外,就以菲恩伯德王家的名义去预约可以吗?这样的话会容易预订到好席位。” 既然是以菲恩伯德王家的名义预约,那么账单当然也是寄往菲恩王那里。 看起来这位行务长相当会照顾新人舰长的心情,在这样的理由下,原本已经决定自己掏腰包的夏音,稍微沉吟了一下后,也同意了她的意见。 “……唔,就这么办吧。” “哦哦哦!这还真是令人振奋的消息呢!” 发出盛大欢呼声的司技长洛克,只见这位常务翔士舔着嘴唇,露出了垂涎欲滴的表情。 “听说菲恩伯德王家的财产可是异常雄厚,那么我就不客气了哦!嘿嘿,这下子总算可以把那位琥珀色的宝贝儿从水晶柜中请出来了……没有问题吧,舰长?”“……啊,可以。” 夏音迟疑着点了点头,现在她才开始觉得将帐单寄往父亲那里究竟是件多么英明的决定。 “洛克,你给我节制一点!难得舰长的好意,你就这么来回报吗?” 埃尔玛马上开始斥责起那位被她称为“丈夫”的男子来。 “放心,我还是懂得分寸的。 那瓶‘黄金琉璃’我只喝半瓶,剩下的会分给从士们的啦!那些家伙基本上也都有和我一样的高雅爱好,所以他们尝了之后一定会对舰长大人更加忠心耿耿的……”“难道你想把这艘突击舰变成酒鬼的寄居地吗!”然后那两人又开始像平常一样旁若无人的斗嘴起来了,而旁边几位已经有过此类经验的同僚们则自动将他们忽略了过去。 “克里帕斯、洛伊丝、埃萨亚,你们会去吗?” 夏音的眼光停留在了几位同为苍穹之民的翔士身上,似乎打算在他们身上找到那自己困惑的答案。 “当然!这么有趣的事情我怎么能缺席呢?” 炮术士克里帕斯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 事实上,这位翔士平时和从士们相处得也相当融洽,所以他大概没有类似夏音这般困惑的理由。 “那、那个……舰长,我可以请假吗?” 战斗结束后的现在,洛伊丝又恢复成了那个懦弱的研修生模样。 “因为我得先向家里报告……嗯,胜利的消息,所以……”“当然可以。 我说过,这是自由参加的。” 夏音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语调显得温和一些,然后她转头看向了副舰长,埃萨亚准令翔士,以慎重的口吻确认道:“副舰长,你会去吗?”既然是庆功会,那么现场肯定要有位足以担任主持的人物。 虽然交给埃尔玛行务长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但身为苍穹之民的翔士居然连一个都没到的话(在夏音的眼中,克里帕斯基本上已经算半个地缘之民了……),那对舰内和谐环境的构建可是相当不利。 因此,夏音已经决定,如果埃萨亚不打算参加庆功宴的话,那就算再勉强,自己也一定得去。 “……舰长,请容我先问一句,你打算参加吗?” 埃萨亚露出困惑的表情,沉思一阵之后,这位副舰长向舰长慎重地确认着。 “我吗……” 看样子,这位准令翔士似乎抱持着和自己同样的想法,夏音跟着沉吟了下来。 如果埃萨亚明确拒绝的话还要好一点,至少这位公主的决心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左右摇摆起来。 “还是由我参加吧,舰长。” 毕竟多了五年的翔士经验,所以率先下定决心的人是埃萨亚。 这位准令翔士轻笑着,向舰长说道:“如果亚诺莱维涅出现在那种地方的话,帝国的威名可真的是会坠落到地上世界去的哦!而且,我也不认为在皇族的威压下,那场庆功宴的气氛还会活跃到什么程度。” “……嗯,说的也是。” 虽然很不甘心,不过夏音也知道这位准令翔士说的的确是事实,所以她只得以很无奈的语气拜托这位副舰长。 “那就拜托你了,副舰长。 费用的话就由王家来承担(呵呵,人类堕落起来果然很快啊!),所以让从士们尽量玩得开心一点吧。” “我会尽我所能的,舰长。” 埃萨亚嘴角挂上了浓浓的苦笑,然后将右手举到左胸前,行了个标准的军礼。 ……………………夏音口中的酒保街其实是一条环绕罗侯行星的链状人造星体群,而从名字上就可以看出它的主要功用。 它的内部是一条呈椭圆形的细长通道,而通道被中央的地板分隔成两部分,上方是一条可供往来行人移动的步道。 当然,基于便捷移动的理由,在步道的左右两方,还设置有专供小型移动坛交通的专用通道。 通道的下方则是为服务人员以及各类商品物资提供的专用通道,因此也有足够供中型移动坛穿梭的空间。 同样,重力控制装置以及其余机能维持设备也都设置在这个区域。 至于商店、餐厅以及娱乐室等设施,则不太有规律地分布在通道的两旁——这是由于这些由民间人士经营的区域会随着主人或客人的需要而随时调整的缘故,所以酒保街才采取了这种组合式的构造。 事实上,从外层空间看来,酒保街的主体通道就像一条被丢弃在宇宙中的粗绳,而基本上外表呈圆形的餐厅或者娱乐室等设施则像是随意挂在这条粗绳上的小铃铛。 作为设置在这颗军事行星轨道上的唯一休闲场所,酒保街在苍穹军的将士中有着极高的知名度,尤其是在翔士之间。 其中的无重力庭院、空中花园以及温泉室等公共设施,对于抚慰翔士们战后紧张的神经而言,确实是再适当不过的场所。 虽然一般来说,从士们则更倾向于降落到地上世界,在纯地上风味的欢乐街里畅快游玩。 不过,苍穹军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当然也不是为了替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环境。 好在酒保街中也还是有不少模拟地上世界的健全娱乐设施,所以只要不是太过挑剔的人都可以在这里面找到能让自己放松的东西。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六章 犹豫 至于突击舰“雷霆”的庆功宴举办场所,则是一间名叫“天堂”的餐厅。 这间由地缘之民经营的餐厅,不论是菜肴口味还是装饰风格上,都比较接近地上世界的风格,可以说是最适合招待地上世界出身的从士们的场所。 而至于另外几位身为苍穹之民的翔士,则只好暂时委屈他们一下了。 虽然行务长的确是根据舰长的要求通知了所有乘员自由参加,不过事实上除了两位翔士之外,突击舰“雷霆”的所有成员当晚都聚集在了这间名为“天堂”的餐厅中。 由于参加的人数足足超过了预定的一半,行务长埃尔玛不得以将菲恩伯德王家的名义作了紧急状况下最大限度的利用,才好不容易将餐厅的二楼给临时租了下来,总算是勉强容纳了这一批多出来的客人。 “话说回来,没想到我们的舰长居然会想到这个点子……” 司技长洛克一口气干掉了杯中剩余的“黄金琉璃”——这一产于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内某一星系的酒中极品,然后摇晃着脑袋,开始赞美赐予自己如此幸福的公主殿下。 “以亚诺莱维涅的标准来说……不,就算是以一般苍穹之民的标准来说,那位小姐都算得上是很懂人情世故的人物了——这还真是让人有点失望,我原以为既然是皇族的话,应该有更盛气凌人的态度吧?”“嗯,我想和你有同样感想的人应该有不少吧?” 埃尔玛好不容易空出了点时间,坐到了丈夫身边喘口气。 “不过,我倒觉得比起银河中其它地方的盛气凌人的贵族来,平和的亚诺莱维涅还要更值得尊敬一点。 至少作为上司的话,也不会太难相处。” “就是因为相处起来没有什么难度,所以才失去了那种神秘的感觉啊……” 洛克侧头望着妻子,也许是饮过少许酒类的缘故,淡淡的红晕浮现在这位行务长脸上,使她看起来分外娇艳。 “真是可惜啊,好不容易举行的庆功宴,两位最漂亮的夏兰小姐偏偏都没有到场……” 洛克勉强自己从妻子身上移开了目光,然后假装叹息着。 “是吗?可是我觉得只要那位最帅气的绅士来参加的话,就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埃尔玛将目光移到了人群中的副舰长身上,现在他正被一群不怀好意的从士包围着,不过这位苍穹之民的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的不安。 “我说,亲爱的,你发言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体谅一下旁边这位丈夫的心情啊?” 洛克露出受伤的表情,向妻子如此抗议道。 “啊啦,洛克,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纤细的呢?” 埃尔玛轻笑着,如此打趣道。 “不论什么时候看,你们两人都是这么有趣啊!” 克里帕斯走了过来,加入到这两位翔士的话题中。 从他那呈现出酒红色的脸上可以看出,现在这位炮术士已经有几分醉意了。 “克里帕斯?我记得你不是被那些家伙给……你是怎么摆脱他们的?” 洛克惊讶的看着这位虽然模样比较狼狈、但神志却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的翔士,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酒品不良的家伙绝对不是懂得节制的人物啊?那些拥有旺盛好奇心的从士,打一开始就准备在这场宴会中验证一下“夏兰人是否会醉酒”的问题。 虽然他们还不至于胆敢把主意打到那位舰长大人的身上,不过若对象是这位外表纤细的炮术士,那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事实上,克里帕斯从宴会开始就被那些不良部下给拉到了大厅的一角,享受着连绵不断的敬酒待遇。 不过,既然这位苍穹之民平安归来,那也就意味着……洛克情不自禁地向炮术士身后望去,只见在大厅角落处的一张巨大圆桌上,正整整齐齐地堆放着近百支空瓶,而桌下,则歪歪斜斜地横躺着数十位战败者的遗骸。 “我咧……强人啊!”在司技长那出自肺腑的叹息下,年轻的炮术士拨了拨有些零乱的苍发,露出了甚为愉快的表情。 “那个啊,虽然我有听说过地上世界有这类‘敬酒’的习俗,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惨烈到这种程度……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尤其是看到那些敬酒者一个接一个倒下去的时候,从心底涌上来的那种莫名其妙的昂扬感,让这位苍穹之民觉得非常畅快。 “呵呵,那些笨蛋。” 埃尔玛从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收回了目光,注视着这位年轻的炮术士,轻轻说道:“真正的夏兰人是不会喝醉的。 因为在他们诞生之前,就已经对遗传因子进行了适应性改良。 除了某些特意把基因调整回来的人物外,基本上他们就算喝再多也是醉不了的。” “是这样的吗?” 皱起眉头的反而是身为苍穹之民的克里帕斯。 “呵呵,就把这当成遗传工学的胜利吧!” 洛克为自己再倒上了一杯“黄金琉璃”——反正要来分酒的人已经都倒下了,然后举起来自己干了一下。 不过在喝掉这杯酒之前,司技长还是回头看了一眼那些依旧围在另一位苍穹之民身边的、不知死活的愚者们,然后轻轻叹息了一声。 ……………………因为连续数十天都在进行对抗演习的原因,所以一到晚上休息时间,即使没有遇到如同菲恩伯德王家公主这样慷慨的上司,从士们也还是会自发地组织起来,三三两两的来到酒保街上宣泄一下实战中累积下来的压力。 当然,酒保街的客人也并不仅仅是从士,时常也能看到有着一对修长耳朵的苍穹之民的身影。 受到遗传工学祝福的夏兰人,不论男女都拥有半神般俊美的容貌,所以当女性翔士脱下军装,换上便服走在酒保街上的时候,总会引来那些出生地上世界的从士们惊艳的目光。 甚至,偶尔还会遇到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上前向那位在军位上可能比自己高上数个级别的夏兰女性搭讪的情况。 不过对大部分从士而言,还是没有这样的勇气——即使是他们注意到那位有着一头漂亮的淡金色秀发的夏兰少女,带着迷惑的表情在餐厅外徘徊了好久,也还是没有人上前去询问这位少女翔士究竟在困扰什么。 “到、到底进不进去呢……” 洛伊丝已经是第七十三次重复这句话了,不过却距离决定却还是差的很远。 在向家人报告完今天的情况后,这位通讯士便陷入了无所事事的状况,然后决定到酒保街稍微散步一下的她,竟然不知不觉中就来到了这间正举办着突击舰“雷霆”的庆功宴餐厅的门外。 只是,要踏进餐厅大门的勇气始终不曾出现在这位少女翔士身上。 “唉,真是好无聊啊……” 一声盛大的叹息吸引了洛伊丝的注意。 她转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步道的正中央,三位身着研修生制服的少年正昂首阔步的行进着。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红发的少年,现在他正露出不满的表情向四处张望着。 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并行着一位黑发少年和一位绿发少年,而这两个人似乎就没有红发友人这般的感慨,只是用很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在前方行进的背影。 “我还以为既然是在苍穹军中这么有名的酒保街,应该有些比较特别的东西,不过看起来比诸玛上的欢乐街差远了啊……” 莱昂内尔从周围收回了目光,回头对身后的两人耸了耸肩膀,无奈的说道。 “欢乐街?帝都里还有那种东西啊?” 天空显得非常惊奇。 在他的认知里,夏兰人应该是一个很健全的种族,而欢乐街就算在地缘之民的文化中也算得上是一处堕落之地,所以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两者会有机会结合起来。 “从云,诸玛是艾法霍尔星系的第二行星耶……拜托,就算我帮你应付过星际图理考试,但你至少也得把帝都附近的地名记下来吧?” 柯蒂亚摇头叹息道。 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位友人在空间位置感上的天赋远不如其它方面,但没想到他居然会彻底放弃弥补这类缺陷的想法。 “……说起来啊,莱昂,你是什么时候溜到诸玛行星地表去的?该不会是那次操舰实训吧?” 天空假装没有听到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叹息,转头看着莱昂内尔,露出了寓意深远的笑容。 “呃?” 莱昂内尔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啊,这么说,那时候莱昂你的确实比标准差多花了四十七个小时的时间……原来如此,嘿嘿,这里面还真是值得好好挖掘一下啊!相信只要把那艘交通舰的记录资料调出来后,就应该能做出准确的判断了——当然,以你的手腕,应该还不至于能弥消智能核晶内部的记忆吧?” 艾纽霍嘉尔家的恐怖天赋在这个时候展露无遗,柯蒂亚清楚的回忆起了那时候的情景,然后跟着天空一起露出了那种充满不良气息的笑容。 “呵呵,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按照军才院的规定,这类违规行为好像最高可以罚到担任一年份的宿舍清洁工啊?” 天空继续打击着莱昂内尔摇摇欲坠的信念。 “唉呀,那可不妙啊,听说历代被罚担任清洁工的研修生,最后都因营养不良被送到中央医院去了耶,其中最长的记录也不过只坚持了半年而已哦?” 柯蒂亚也跟着落井下石。 “莱昂啊,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打破这个纪录吧?” 天空拍了拍已经脸色苍白的友人的肩膀,用充满期待的声音勉励道。 “我相信你哦!”“哼,行啊!反正到时候我就拉上你们两人一起陪葬好了!反正如果论违规的话,你们绝对是比我只多不少的。” 在过去一年的无数次血泪洗礼中,这位劳伦斯特家幼子已经锻炼出了异常强韧的神经,所以硬是挺了过来。 “……你在说什么啊,莱昂。 我们可是血脉相连(是这样的吗?)的兄弟,怎么可能作出像是互相陷害的卑鄙事情呢?” 天空露出严肃的表情,义正词严的谴责道。 “你们这些家伙……” 劳伦斯特家幼子看着这两位开始一起用纯洁目光谴责自己的人物,咬牙切齿的呻吟着。 在三人组成立后的这一年间,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影响到了谁,反正最后结果是,原本个性还不算太扭曲的海特兰德家幼子与只有偶尔才会暴走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竟然同时拥有了不相上下的邪恶之心。 虽然莱昂内尔也曾想过去和这两人同流合污,不过因为继承了属于那枚“剑与骏马”之纹章下的正直,所以他无论如何也学不来这两人那种将邪恶洗练升华为优雅的本领。 因为受到遗传因子祝福的缘故,夏兰人拥有比普通人类要敏锐得多的五感——当然,除了像某位根源氏族之子这般异常的存在。 因此当这三人旁若无人的交谈时,已经把注意力集中到这个方向的洛伊丝则一字不漏的将三人的谈话听了下来,然后这位少女翔士终于忍不出笑了出来。 “嘻嘻……”当这犹如轻摇银铃般脆响的笑声渗漏到空气中的时候,那位红发研修生就像接收到命运的呼唤一样,骤然回过头来,直视着那悦耳声音的主人。 “哦哦哦哦哦!” 莱昂内尔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呼喊,然后就跑过去拉起这位少女翔士的手,亲热地招呼道:“这不是学姐吗?真是好久不见啦!自从上次告别之后我一直惦记着你啊!不知道……”“诶?诶?” 虽然招呼者热情洋溢,就像遇见了多年不见的朋友,不过被招呼的对像却是一付异常迷惑、不知所措的表情。 洛伊丝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不过却完全回忆不起来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研修生学弟。 “怎么样?” 天空看着柯蒂亚,莫名其妙地突然冒了这么一句出来。 “七分,三成。” 柯蒂亚沉吟了一下,然后这么判断道。 “没错,事实上我也是这么估计的。” 天空点点头,认同了这个意见。 所谓的七分,是对劳伦斯特家幼子这次搭讪技巧的综合评分。 至于三成,则是这两人对它此次搭讪成功概率的客观估计。 “对了,学姐,我知道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茶室,不如我们到那里好好聊一下吧?我也想知道学姐这段时间的事情。” 莱昂内尔已经拉起了少女翔士的手,不过就在他转身迈步的前一刻,少女翔士的强援终于赶到了。 “喂!你这家伙!想对我们的通讯士作什么?”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七章 乱斗 在行星琉恩轨道上作为翔士宿舍而利用的某空间站中,一位有着深蓝色秀发的群星之女正静静地躺在**,凝视着呈现出苍穹图案的天顶。 这张由复合材料构成的**,铺垫着某种柔软植物纤维制成的床垫,虽然在美观上远不及这位公主殿下在菲恩伯德王家宫殿中的那张由贵重红玉整雕而成的玉床,不过在提供舒适睡眠的功能性上,两者倒也相差不大。 若有若无的旋律从四周的黑暗中缓缓泻而出,轻柔地包裹住了少女翔士那颗因日间的战斗而激动的心。 在这宁静的黑暗中,夏音暂时放松了身体,不过心情却怎么样也无法平息。 一闭上眼就能回想起手握指挥杖,站在舰桥上的自己。 虽然白天的战斗仅仅只是一场例行演习,但夏音却有自信即使是在真正的战斗中,自己也能表现得和之前一样优秀……嗯,不,应该是更加出色才对!但是,实际上操纵战舰并将她的命令付诸实施的人却始终是突击舰“雷霆”的乘员,她刚刚获得的部下们。 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他们,能否如同自己一样在实战中还保持着今天的水准,这却是个让人不安的问题。 虽然像操纵火麟那样将大部分权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是最好的选择,不过夏音却知道一位舰长若无法对自己的部下抱持信任之心,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更何况自己将来还很有可能成为统率帝国的皇帝,就算个人的能力如何杰出,站在七千亿人口的星际国家的角度来看,那就是非常微不足道了。 事实上,突击舰“雷霆”的乘员们所表现出来的服从,很大程度上是来源于她所拥有的姓氏,而非对她个人能力的信赖。 夏音很清楚这一点,虽然很不甘心,但她也完全有在今后的战斗中证明自己是可以信赖之人物的信心。 就像自己没有办法马上就对部下们抱持深厚的信赖之心一样,突击舰的乘员们也不可能无条件就将自己的性命交付给一位尚未证明自己能力的舰长……时间,就把一切都交给时间吧!解开了心结的夏音突然从**一跃而起,同时房间的光源亮度也提升到了如同白昼的程度。 菲恩伯德王家的公主打开衣柜,从中选出一件浅蓝色便衣穿上,对着饰镜微微整理了一下仪态,然后就离开了这间翔士寝室。 不久之后,一艘小型联络艇悄然无声地潜入了漆黑的虚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后离开了这座空间站。 ……………………在苍穹军中现存机动武器中,突击舰毫无疑问拥有整个宇宙空间中最强大的近战能力。 虽然设计者当初在创造这一人类社会中史无前例的杀伐之器时,列为最优先的当然不是造型上的优美,但在完全不影响其满足发挥最大破坏力的情况下,这种究极破坏性武器也还是被赋予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凶悍型线。 夏音所拥有的突击舰“雷霆”,是帝国最新研发出的第七代突击舰,也是目前银河中最先进的机动兵器之一,全长十七点五六特诺码。 呈现出淡青色的窄六边形舰身中,搭载着可以提供的动力足以与小型机动要塞相媲美的中型对消灭引擎——单从最高航速来看的话,即使与号称拥有宇宙空间中最高机动力的巡查舰相比较,它也毫不逊色。 由于在战争中总是作为撕裂敌方阵型之锋刃而存在,所以突击舰的大部分武装都集中在舰首附近的位置,其中包括分布在舰身左右的二十四门高功率束光炮、置于舰首下方两侧的六门反阳子炮、呈直线状分布在舰首上方的四门核融合飞弹发射器,以及为了获得最大的出力而直接与对消灭引擎连接的舰首主炮……到目前为止,这些武装都与帝国正在逐批淘汰的第六代突击舰相去不远。 第七代突击舰“雷霆”与此前诞生的所有突击舰最大的差别是,那呈现出锋锐角棱状的舰首。 据说是模仿古代战舰撞角而诞生的角状舰首,由数种极高硬度的材料复合而成,并且内部设置着适应力极强的防护磁场中和系统——当然,这些革新性技术都是出自艾纽霍嘉尔一族之手。 在实战检验中,即使是重列舰这般大型战舰的防御磁场也无法抵御中和系统的干涉,甚至就连拥有最高防御力的护卫舰,其装甲在硬度上也无法与突击舰的撞角相比,而若是将冲撞时的巨大惯性考虑进去的话,那还得在前面加上一个“压倒性”的修饰。 此刻,在从遥远彼方而来的恒星之光下,呈现出锋锐角棱状的角状舰首正反射出深深的寒光。 突击舰“雷霆”那巨大的存在感,仿佛正在强烈主张着自己原本是为杀戮而诞生之兵器的这个事实。 “雷霆啊……” 就算已经熟悉到哪怕在睡梦中都能描绘出它的形象,在这一刻夏音却还是被震撼得无法言语,只能将心中满溢而出的感动,化为那低低盘旋的喃喃之音。 按照预定,突击舰“雷霆”将在明天开始接受一次为期两天的细致检查,而基于这个理由,现在正静静停泊在造舰厂外侧的它现在上面其实已经没有了半个乘员。 即使如此,想见一见自己爱舰的强烈念头,却使得这位公主殿下不顾现在是标准时间的半夜的事实,依旧驾驭着联络艇来到了造舰厂。 事实上,与这位公主有着同样念头的翔士似乎不在少数。 停泊在此处的每一艘突击舰周围,几乎都有一艘联络艇在盘旋飞舞,而对于新人舰长们这类可爱的举动,苍穹军也予以了最宽大的通融——这一点,从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任何人出来干涉这种明显是扰乱造舰厂正常秩序的行动的事实就可以看出来。 “现在,庆功宴应该应该是最热闹的时候吧?” 不知不觉就想到了这个问题。 要去吗?夏音再次询问着自己,不过却依旧没有得出肯定的答案。 就算完全不考虑彼此的偏见,苍穹之民与地缘之民间也还是有着因异质文化而生的代沟。 而至少在现在,这位公主还没有找到可以突破这个代沟的方法。 “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就没有这种困扰了吧……” 夏音不由得想到了她接触过的第一位地缘之民少年。 虽然在不知道是厄运之神还是幸运之神的眷顾下,那位少年成了根源氏族的继承者,但诞生在古老地上世界中的他,甚至还不及“雷霆”上的从士们了解夏兰文化。 然而奇妙的是,那时候两人之间却没有出现任何沟通上的障碍,甚至还有一种无法描述的奇妙默契感存在。 好比现在这种情况,如果天空已经来到自己身边了的话,那在他的陪伴下,自己就应该能够有勇气参加这场庆功宴了吧?这么觉得的公主殿下,嘴角不知不觉间就浮现出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晚安,雷霆。” 夏音再深深看了一眼自己的爱舰,操纵着联络艇围着它作了个最后的盘旋,就待返回翔士宿舍,而这个时候,她左腕上的终端手环却突然响了起来。 “这个时间还来打扰你,实在是非常抱歉,舰长。” 出现在影幕上的是行务长埃尔玛的身影,虽然这位女性一脸焦急之色,但还是依着礼仪先向舰长至上了歉意。 “无妨,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夏音点头问道。 能够让堪称有条不紊的行务长如此焦急,绝对不是什么件小事,所以这位公主在心中也暗暗做好了准备。 “嗯,事实上……” 画面上的行务长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作出了最明快的报告。 “由于庆功宴途中发生了一点意外,所以现在已经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斗殴事件了。” “诶?斗殴?” 夏音一下愣住了。 “是的。 虽然最初我和副舰长也尽力去控制事态,不过现在局势已经完全失控了……如果不尽快镇压下来的话,我想恐怕还会造成更大的混乱。” 埃尔玛点点头,表情沉重的说道:“无论如何,舰长,在事态变得不可收拾之前,请你赶快过来吧!”“嗯,明白了,我马上过来。” 夏音点点头,沉着的说道。 十二分钟后,夏音驾驶的联络艇靠近了酒保街,并且马上就了解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酒保街那宽大的停机坪上,此刻已经密密麻麻的停满了联络艇,并且还持续有联络艇降落到剩余的空间上。 看起来,接到部下求援的不只是自己啊——也就是说,被这场混乱波及的人除了突击舰“雷霆”的乘员之外,还有其它人吗?夏音感到心情顿时又沉重了一些。 以粗暴的手法逼开了数艘正准备降落的联络艇,夏音让自己这艘联络艇直接悬停在了停机坪的入口位置。 然后不等联络艇降落,这位公主就直接跳到了入口悬窗上,接着就沿着透明幕墙在众人头顶上奔跑起来,直奔事故的现场。 虽然埃尔玛已经说过是大规模的斗殴事件,而夏音也在心中对可能的情况作出了一番评估,不过当真正赶到现场的时候,这位公主才发现自己最初的估计实在是稍微天真了一些。 大概是白天的实战演习让将士们的气血都有些浮动的缘故,所以当突击舰“雷霆”的庆功宴出现了无法控制的混乱之时,被这一点火星所引燃的,还有另外那些持有狂躁不安之心的主人。 就像简单的数字叠加,混乱与混乱的相乘得出的也只是更大规模的混乱。 当夏音好不容易抵达“天堂”所在的区域时,最初的斗殴已经发展成了万人规模的乱战,事态到现在可以说已经彻底失去了控制。 靠着终端手环的定位功能,夏音好不容易才固定了行务长的位置,并且费了很大一番力气才总算是勉强平安地到达了部下的身边。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事态严重至此,即使是这位公主殿下也已经没有保持优雅的余裕,夏音对着行务长大喊道——不这样的话,声音根本就传不到对方那里,哪怕两人近在咫尺。 “就像你所看到的,舰长!” 当然,埃尔玛也不得不用很大的声音回答着,这样一来两人的交谈就变得非常困难,直到副舰长埃萨亚从从餐厅那里借来小型声障系统为止,夏音都还是没能从行务长那里了解事情的真相。 “……知道他们打架的原因吗?” 开启声障系统后,所有的噪音便被自动隔离在了三米以外的距离,夏音感觉到自己的耳朵仿佛从汹涌澎湃的声之乱流中一下子回到了宁静的湖面,不由得愣了一阵子才回过神来,然后开始向行务长询问事情的起因。 “嗯,似乎是几位研修生过来找我们舰上的翔士搭讪的关系。” “这样就会打起来?” 夏音偏着头,似乎无法理解。 “虽然我并不太清楚,不过我们这边被搭讪的翔士好像是那位在从士中相当受欢迎的女性的缘故……”“洛伊丝也来了吗?” 当埃尔玛说到“在从士中相当受欢迎的女性翔士”时,夏音便马上猜到了行务长所指的,就是那位个性上太过柔顺而不知不觉沦为了从士们仰慕对象的通讯士。 竟然连她也来了……公主殿下的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嗯,因为她的性格不太会拒绝别人,并且对方似乎还有无视她本人意识而强行邀请的倾向,所以从士们在上前干涉的过程中与这几位研修生发生了一些冲突,接着就演变成了如此大规模的斗殴事件……”“等一下,你说对方只有几位研修生?” 夏音慎重的确认道,而被询问的对象则是一脸难色。 “确切的说,只有三人。” 埃萨亚插嘴进来,大概也能猜到舰长在意的事情是什么,事实上就连这位副舰长自己也不由得露出了浓浓的苦笑。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八章 鬼神 一开始这场混乱的矛盾双方都只有寥寥数人,并且仗着己方人数上的优势想一举压倒对方的从士们反而是先出手的一方。 虽然研修生的一方仅仅是被迫反击,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酒精麻痹了大部分反射神经的关系,总之几位从士在瞬息之间就被打倒。 本来想就此罢休的三位研修生,在转身离去的时候却被闻讯赶来的更多从士团团围住,接着在“天堂”的门口便上演了一场以众凌寡的惨剧……“结果我们还是输了?” 夏音基本上已经猜到了事情后面的发展。 “嗯,看起来对方的强悍远远在我们的想象之上,甚至就算一百多位从士们全部加入了战斗,也还是被一一摆平了下来,虽然这个时候我和行务长基本上控制住了局面,不过因为随后研修生中的一位不断挑拨,所以在旁观战的其它军舰的乘员也跟着加入的斗殴,所以混乱就进一步扩大开了……” 埃萨亚以不知道是感概还是叹息的眼光注视着三米之外混乱无比的场面,继续说道:“现在,就像舰长你所看到的那样,这个区域的所有兵士都参与了这场斗殴,基本上已经没有人还能搞清楚自己到底再为什么而打架了。” 跟着副舰长的目光看去,夏音也不禁倒抽了一股凉气。 在苍穹军的历史上虽然不乏斗殴事件,不过像这类参与者高达万人以上的大规模乱斗事件却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至少在公式文书的记录中是这样。 而且看起来,参与斗殴的人似乎还不仅仅限于从士……“司技长呢?” 突然想到了这位最可疑的翔士,夏音的目光开始在周围搜索着。 “抱歉,舰长。” 低头致歉的是行务长埃萨亚。 这位女性与司技长洛克间有着在地上世界被称为“夫妻”的关系,而根据夏音的了解,这种关系的双方都必须对彼此的行为负责任的样子。 “虽然一开始我还能叫住他,不过自从其它军舰的乘员加入斗殴后,他就以前去劝架的理由偷偷溜了进去,到现在已经看不到影子了……”夏音感觉到自己的神经轻轻颤动了一下,然后这位公主面无表情的望向副舰长,继续确认道:“那么,炮术士呢?”“这个……” 埃萨亚脸上的苦笑顿时变得更浓了。 这位准令翔士摇着头,轻轻叹息道:“克里帕斯常务翔士是在司技长进去后不久就悄然消失的,不过现在我们也失去了他的行踪。” “切!” 非常罕见的,那位亚诺莱维涅皇家的一员,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竟然在两位部下前发出了与优雅完全无缘的叹声,以至于两位翔士不由得同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觉来。 ……………………在酒保街中已经彻底陷入慌乱的某区域内,基于稍微喘口气的理由,突击舰“雷霆”的司技长与炮术士从人群的乱流中脱出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某间已经被破坏了一半以上的舞厅为休息场所,在此偶然相遇。 标志着翔士身份的头环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腰间的饰带也被扯掉了一半,甚至就连佩戴在左腕的终端手环上都还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纤维——虽然洛克现在看起来异常狼狈,不过从这位自称“刚过二十”的地缘之民眼中,却依旧能够看到那狂热的斗争心在不停闪烁。 “嘿嘿,克里帕斯,你干掉了几个?” 洛克向年轻的同僚确认道。 “三个,你呢?” 从外表上看,克里帕斯要稍微比司技长好一点。 这位年轻的夏兰人舔着嘴唇,深蓝色的眼瞳中也燃烧着不输于地缘之民的热情。 “唉,老了,及不上你们年轻人呢,我只干掉了两个……” 虽然洛克确实是在叹息着,不过克里帕斯不知为何却能从他的语气中隐隐感觉到,这位司技长似乎一点也不为此遗憾。 于是,他将自己的疑问付诸了言语。 “老了……司技长,我记得你不是‘刚过二十’吗?”“没错啊,所以如果是十年前的,我可是能空手打倒至少五个以上!”从司技长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动摇的迹象,所以年轻的炮术士也差一点真的被唬住了。 不过克里帕斯随即注意到了司技长那只犹在颤抖不已的左手,头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某种猜想,于是他向这位同僚慎重地确认道:“那个,你该不会是向那个人出手了吧?”“诶?” 洛克愣住了,然后谨慎地回答道:“你指的……是那个黑头发的家伙吗?”在斗殴的一开始,表现得最热烈的是那位红发的少年研修生,并且那家伙也有着超乎一般人水准的强悍。 在单独一人干掉了近二十个从士后,红发研修生中终于还是因力竭而被揍了好几下。 这个时候为了保护同伴,那位之前一直处于被动防御中的黑发少年终于还是出手了。 而就是从他正式参与的时刻起,这场原本局限于突击舰“雷霆”乘员间的斗殴开始被推向了失控的深渊。 现在,那个罪魁祸首的红发研修生不知所踪,而另一位犹如鬼神般的黑发少年周围则已经倒下了七八百个充满勇气的战士,并且这个数字还正在以飞快的速度递增中——更可怕的是,对方却看不出任何力竭的迹象,并且出手越来越恨辣了。 若说有人自始至终都在导引着这场混乱发展的话,那位黑发少年大概是当仁不让的人选。 在场面彻底失控的现在,唯一有能力中止这场混乱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位如鬼神般的少年了吧?“看起来你真的向他出手了啊……” 克里帕斯叹息着,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浓浓的同情之色。 “这么说来,现在你的这只手应该处于某种酸麻异常、不能动弹的状态吧?”“克里帕斯,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洛克越来越不安。 那个时候,他只是趁着那个人背对自己的瞬间稍微偷袭了一拳而已,而结果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巨大力量给反震了出去,直到现在他的左手都还处在炮术士所描述的那种状态中。 “不,事实上两年前的我也和你一样,那可真是一次让人难以忘怀的经验啊……” 克里帕斯眯着眼睛,潜入了研修生时代的回忆中。 那个时候,也是类似这样群殴的场面。 似乎是某位研修生激起了太多的民愤,所以在格斗实训中被同期生一致挑选为了陪练的对象。 虽然身为上级生的克里帕斯确实尽到了制止下级生们暴行的责任,但在劝阻的过程中却“失手”误伤到了那位想拯救的对象。 其结果则是,这位上级生在之后的三天时间中,为自己左手的麻痹状态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懊悔中——事实上直到现在,那段痛不欲生的时光依旧是克里帕斯心灵中少数无法抹去的伤痕之一。 “也就是说……” 洛克的脸上已经失去了血色。 “嗯,虽然具体的麻痹时间会根据本人施加力量的多少而有所不同,不过据我所知,在那次事件中有人甚至花了三十天以上的时间才恢复过来。” 年轻的炮术士点点头,肯定了同僚的推测。 “靠!这么变态……那家伙到底是什么人物啊?” 洛克像是无法忍耐般的叫了出来。 “你还不知道吗?” 克里帕斯的视线移到了那在暴风雨中心肆意凌虐的身影上,以充满感慨的语气说道:“他就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那位传说中同时得到大地与苍穹之爱宠的翼之子。” ……………………为什么我非得受到这样的待遇不可啊!天空愤愤不平的想到,同时架住了突然从旁边飞过来的一脚,然后一个投抛动作让那只脚的主人在空中划出了一道悠长的弧线后,撞倒了另一堆正冲过来的人群。 明明挑起争端的是那家伙,为什么这些人都来找我啊?天空在心中哀叹着,两手一扬,两位默契性甚好而同时想到偷袭的从士就骤然向两旁飞了出去,倒地后则呈现出口吐白沫的昏厥状态。 唉,如果龙歌在的话,我至少还能落跑……天空看了一眼左右前后重重叠叠的人障——即使是用上“八步赶蝉”的轻功,也不太可能安然无恙的越过这数百米的距离,这么想着的少年不禁陷入了无言的苦恼中。 当然,他还是轻而易举的躲过了自背后而来的酒瓶,并随手一指让那位偷袭者全身麻痹的定在了原处。 拜托,我才是最大的受害者好不好!少年终于发出了愤怒的咆哮,一个箭步越过堆积在面前的众多挑战者的遗骸,在落地之后双手撑地,双腿则跟着来了一阵暴旋。 “奥技,龙旋!”这招并不属于康定行星的任何武术派系,只是半年前内气尽复的少年妙手偶得的一招,而现在也还是天空第一次在实战中施展,不过看起来效果似乎出乎意料的好。 以少年落地点为中心,一股人形龙卷瞬间席卷了方圆十丈的距离,被波及到的兵士皆在第一时间横飞了出去。 当然,是以失去意识的状态——虽然考虑到招数的持续力,天空已经尽可能的放轻了力道,不过即使这样从士们也还是无法承受住瞬息间的内气震荡。 然后,随着人形龙卷在人群中的迅速移动,已经呈现出无比混乱的局势突然有了一点规律性的改变,所有人都竭尽全力想避开那尽情肆虐的恐怖龙卷。 因此,以天空行进的s型路线为分界,乱斗中的人群被划分成了三个区间。 三个区间的人都屏息凝视着那擦身而过的人形龙卷,那些尚未来得及避让的不幸者在被卷入恐怖暴风眼的瞬间发出的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不断响起,让所有头脑发热的人都不由得冷静到了手足冰凉。 人形龙卷依旧持续往复着s型路线,而此刻他行进的路线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物品的踪影了。 这个时候,三个区间的人群不由得暂时松了口气,左右两个区间的部分从士已经开始悄悄向后退却了。 至于不幸分到中央区间没有退路的人群,则是紧紧向内压缩着区间的面积,力求距离那犹如鬼神般的身影越远越好。 然而,最大的不幸还是降临到了他们头上。 在龙卷旋转到最极致的时候,陡然化为了一道黑色的风暴高高跃起,至于落点,则恰好在人群中央区间的中心点。 没有人能看清那一瞬间的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使是亲身经历这黑色风暴的从士,唯一能回想起来的也仅仅只有那黯然无光的漆黑之音。 总之在那声响彻天宇的咆哮之后,中央区间的人群全部一个不留的倒在了地上。 虽然从最内层的不幸者身上还依稀可以看出承受那恐怖冲击的痕迹,不过从最外层的晕厥者身上却发现不到任何受伤的伤痕——他们是被声波冲击给直接震晕的。 当人们从那陡然响起的暴音中回过神来时,首先看到的,却是那位黑发少年在无数“尸骸”中缓缓站起的身影。 那双黯然无光的黑瞳中,闪烁着犹如野兽凶厉无比的视线。 黑发的鬼神缓缓扫过周围,在那暴虐之眼的注视下,所有人都打心底里泛起一股深深的寒意,然后就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 就连那些原本准备开溜的从士都一个个停住了脚步,龟缩到人群的一角中不敢动弹。 少年缓缓收回了目光,然后一步踏出。 金属的鞋底与石质的地面接触时响起轻轻的敲击声。 放在平时这只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声响,但在万籁俱静的此刻,这声音却显得无比清晰,就好像直接敲击在众人心中一样。 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低下了头,紧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若是一不小心惹来了那位鬼神的注意,那就绝对是一场灭顶之灾。 此刻,在酒保街中那宽敞的空间中,就只有那不断响起的鞋与地面的敲击声在回荡。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十九章 镇压 在酒保街的某处,那场盛大的骚乱已经大致上平息了下来。 然而,无言中弥漫开的紧张感,却仿佛连空气都化为了玻璃的碎片。 那位以自身实力一举镇压了这场骚乱的人物,犹如鬼神般的黑发少年,正踏着缓慢而沉稳的步子走在呈破碎状的步道上。 在他的前方不见半个人影,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退缩到了距离这位煞星足够远的距离。 然而即使如此,那不断响起的鞋与地面的敲击声,却如同从幽幽冥界响起的魂鼓,让众人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到了于此相合的程度。 “嗒,嗒,嗒……”就在众人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不能再绷紧的时候,这蕴含着奇异魔力的敲击声嘎然而止,然后从步道的另一端,又响起了另一道类似鞋与地面的敲击声。 不过,和之前那位黑发鬼神的沉重之音相比,这轻轻回响的脚步声的主人显然更加从容不迫。 “呃……” 略带慌乱的叹音在寂静无比的街道中响起,让众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声音怎么听起来好像是那位黑发鬼神发出来的啊?难道说,那个人也有惧怕的东西吗?不可能吧……当众人疑惑着,犹豫着要不要抬头看一下的时候,黑发鬼神的脚步声又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却是明显带上了慌乱与不安的乱律,并且是不断后退的脚步声。 于是,终于有人勇敢地抬起头来……偷偷看向了那位少年研修生的方向。 令他们大吃一惊的是,那位亲手“葬送”了数千英灵的鬼神,此刻竟然满头大汗、面色惊惶。 虽然这位黑发少年是一付随时准备逃跑的样子,不过却偏偏无法有丝毫动弹。 那模样,简直就像被蛇盯住的青蛙一样。 难道说,那边的神秘人物竟然是令这位鬼神都无比敬畏的强大存在吗?这种想法在第一时间出现了众人的心中。 不过尽管心中非常在意,但他们却发觉自己就像那些不知为何呈现出四肢僵直状态的同伴一样,在背后那股恐怖气息的威压下(心理作用……),硬是连转动脖子这般简单的动作都没有办法作出来。 “天空,好久不见了。” 清丽的女声带着淡淡的温情在寂静的街道上响起,同一时间,那条无形中拴在众人心上的恐惧之索也骤然散去。 从士们终于能够回头望去,不过却立即露出了无比惊讶的表情——那位声音的主人,令黑发鬼神如此敬畏的存在,竟然是一位美丽无比的少女!此刻,少女的脸上露出了如同见到旧友般怀念的笑容,然而,那双绮丽的双眸中却不知为何隐隐闪耀着绯红的光辉。 “哟、哟,夏音,真、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天空冒着冷汗,慢慢向后退去,而他所畏惧的对象却也同时加快了脚步,那轻轻响起的脚步声让少年的心跳顿时狂跳了起来。 “你在害怕什么,天空?” 夏音一步步逼近了与天空的距离,语调却越来越柔和。 “你刚才不是那么威风,一个人就击倒了这么多人吗?这场骚乱能够如此迅速的得以平息,可是有很大部分是你的功劳啊……”“不,那只是运气而已……” 在公主殿下那逼人的气势面前,天空步步后退。 之前那位傲视苍穹的黑发鬼神已经无影无踪,现在剩下来的,只是位小心翼翼的赔笑着、生怕一不小心就招来灭顶之灾的少年。 “对、对了,为什么夏音你会在这里啊?” 情况异常危急,天空不得已下动用了曾经极为不齿的话术企图暂时回避目前的绝境,不过却挑错了要转移的话题。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那对已经完全呈现出绯红色的眼眸突然凝视着天空的脚下,然后微微颔首,说道:“你可以向正被你踩在脚下的那个人问一下,他一定会给你满意答案的……对吧,克里帕斯?”闻言,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炮术士突然抬起头来,用无比悲愤的声音大喊道:“舰长啊,你要为兄弟们主持公道……呃啊!”天空狠狠一脚把这位尖耳朵的翔士重新踩进了地底,然后才骤然发现到自己目前所处的状况究竟是多么恶劣——在他面前的这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那对原本呈现出冰蓝色的眼眸,此刻已经完全变成了火红色,并且正持续放射着无比愤怒的凶光。 “火、火瞳……” 少年颤抖着,从牙齿的缝隙中蹦出了这个词汇。 火瞳,这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皇族亚诺莱维涅特有的基因符号。 虽然平时这个特征平时并不会显露出来,但当亚诺莱维涅家族的成员情绪激动时候——特别是愤怒的时候,他们的瞳孔就会转为火红色。 因为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亚诺莱维涅那无人可承受的雷霆之怒,所以这种类似恒星完全燃烧般的火红色,被公认为宇宙中最美丽、最危险的颜色,并且冠以“绯炎之瞳”的异名。 同时,那破坏力无与伦比的亚诺莱维涅之怒,也被人们称为“绯炎之怒”。 现在,天空似乎就即将成为有幸体验在所有传说等级的恐怖事物中排名第一的,“绯炎之怒”的幸运儿了。 “对、对了,那艘返回研修生宿舍的交通舰好像马上就要出发了啊!抱歉,夏音,我……” 如果不是心中的理智之光被恐惧的暗云所遮蔽的话,那么天空大概就能找出一个不这么烂的借口,而没有彻底解除理智枷锁的公主说不定就不会作出以下的行为了。 总之,在上面假设的条件都没有达成的情况下,在天空转身溜走的那一刻,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以熟练的手法拔出了腰间的枪械,然后对着那已经飘逸到数米之外的人影,轻轻地扣动了扳机。 “嘭!” 伴随着大气炸裂的声响,一道黑色的菱形物体从枪膛中疾射而出,不断旋转的棱角在虚空中化出无数螺旋后,终于靠近了目标,然后再那一瞬间……“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璀璨无比的青蓝色光辉伴随着不幸者响彻天宇的惨叫声,同时充盈了原本寂静无光的空间。 为这剧烈的声光所震荡,众人一时间不由得陷入了暂时的呆滞状态。 而当他们恢复视力后,首先看到的,却是那位曾如鬼神般肆虐了好长时间的少年全身焦黑的躺在地上,口吐白沫,并且四肢正呈现出某种规律性**的凄惨模样——偶尔还能够看到青蓝色的电光在他身上隐隐闪耀。 “啪!” 随后,轻轻响起的物品掉落声让所有人都不禁颤抖了一下,而当他们寻找到声音的来源是,更是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个呈六菱形的深蓝色弹头,该不会……是、是是是是电磁干涉弹吧!就是那种通过输入一瞬间的高压电流,甚至可以让最先进的电子设备瘫痪武器?而她、她她她居然把这种东西用到生物身上?这、这这简直就是……一股止不住的寒气从众人的心灵深处涌出来,瞬间就弥漫到了全身。 就算被那位黑发鬼神盯住的时候,众人也没有感到如此冷澈入骨的恐惧感。 而当他们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目睹到那位红瞳少女以傲然之姿走过去,轻踢那具焦黑“残骸”时那似乎毫不在意的表情时,数千颗心更是瞬间沉到了恐惧的深渊。 “洛克啊,” 埃尔玛用温柔的声音呼唤着那位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潜回这边的丈夫,向他确认道:“现在,你还感到失望吗?”“呃?” 洛克先是呆呆的看了妻子好一阵子,然后才一个激灵地猛然甩了甩头,用略带颤音的声音回答道:“埃尔玛,我看,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在舰长大人面前争执了吧?”……………………就算如何严格军律,人类历史上也还没有哪一支军队能够完全杜绝违反军律之事件的发生,即使是银河中公认军律最严的苍穹军也不例外。 就算不计算下级从士间经常发生的诸如斗殴、赌博等违规行为,在上级翔士间也偶尔会出现决斗之类的事件。 事实上,军队本来就是为破坏而构建的组织机构,倘若像其它政治机构一样在个人作风上都完全文明化,那所造成的后果也仅仅是使这个为破坏而诞生的机构不再具备其功能而已。 虽然和地上战争不同,星际战争中更依赖于理智的计算和冷静的判断,但作为战争中对士兵的最基本要求,一定程度的悍勇之气还是必须的。 所以,苍穹军基本上对偶尔发生的私斗或小规模骚乱采取不干涉政策,即是当事的最高负责人进行全权处理。 比如,在舰内发生的骚乱就由舰长自行处理,而影响范围若是一支分舰队的话,那就由担任分舰队司令的准提督负责判断。 除非判断的结果超过了当事人处理的权限,或者事情后果严重到影响了苍穹军整体,这才由军部直接派出律刑队(相当于地上世界中的宪兵部队)进行处理。 为了苍穹军的名誉,必须说明的是,律刑队一直以来都是苍穹军组织体系中最为清闲的部门,在苍穹军数百年的历史中,动用到律刑队的数量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屈指可数。 就算加上现在的这一次,那个数字也还是没有超过两位数的界限——事实上,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大人到现在也还没有下定决心出动律刑队,虽然某位元帅阁下从一开始就强烈主张严惩那位罪魁祸首。 “真是麻烦啊,没想到那三个家伙居然能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老公爵摇头叹息着,将手中的那份来自元帅府的报告书顺手扔进了自动收纳柜中。 唉,原本以为终于好歹算平安地将他们送到了舰队实训期,可以稍微轻松一下,接下来就轮到塞恩那家伙头痛了……完全没想到,那三个人居然还是能把麻烦惹到需要他最高统和监督出面干涉的地步。 “伊曼纽之三角吗……” 老公爵轻轻说出了这个今后将注定成为传奇的名字。 得到古老文明祝福而获得远远凌驾于时代之上武力的海特兰德家幼子,拥有了苍穹之民中最高等级天才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再加上一位精力旺盛过头、犹如火种般走到哪里就把麻烦带到哪里的劳伦斯特家幼子——这三人的组合简直就像把行星破坏炮交到战争狂手中一样危险。 虽然在这三人当初合宿的时候老公爵就曾经隐隐嗅到股危险的气息,不过那时候因为其它两人还暂时没有太大的劣迹,所以老公爵便将这份不安来源归结到了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存在……不过从目前这份报告看起来,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反而是那三人组中最安分守己的人物也说不定。 “嗯,如果不趁着现在给他们一次深刻教训的话,那将来恐怕就没有人能束缚得了那三人了……总之,还是得处罚他们一下才行!” 老公爵下定了决心,然后开始呼唤起某人来。 经过最高监督的同意,刑律队终于迎来了建队之后值得纪念的第一百次出动。 在最初的几天中,他们一举逮捕了近万名参与斗殴事件的从士及翔士——由于其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目前正躺在再生槽里集中治疗,所以这次逮捕行动行动最长应该会持续到一周以后。 同时,这场骚乱的调查工作也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在进行了大量分析取证后,虽然非常震惊甚至不能置信,但刑律队还是作出了那两位被所有人认定为罪魁祸首的研修生无罪开免的判断。 当然,这个判断立即引起了包括塞恩元帅在内的所有苍穹军上级翔士的强烈疑问,但当刑律队向众人展示了那张由署名为“深绿贤者”的匿名者提供的记忆晶片后,所有的质疑者都哑口无言了。 晶片上面记录的是这场斗殴从头到尾的过程,从上面可以看出,最初出手的是突击舰“雷霆”的从士。 另外,虽然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两位研修生从头到尾都处于被迫防御状态。 尽管海特兰德家幼子在最后还是主动出手,以他那得自古老文明的神奇力量一举镇压了骚乱,不过若纯粹从客观上来判断,这反而应该是被列入有功者的行为——虽然接受这个事实对众人的主观来说无疑是场巨大的挑战。 最后,军部总算是勉强同意刑律队的判断,让那两位研修生无罪开免。 而既然作为最大责任者的两人都无罪开免的话,那其它参与者无论如何也无法问罪下去了,于是这场苍穹军历史上罕见的骚乱最后就以最默默无闻的方式被埋没在了时间的长河中。 除了那数千位伤者外,没有留下任何书面形式的记录。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章 再会 夏兰历四百二十五年第三季第二十一日,以苍穹军历史上少有的万人规模斗殴事件而闻名。 与那位黑发鬼神一骑当千的勇猛同时流传后世的,还有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那不知为何却远远凌驾于黑发鬼神之上的威名。 是役,伤者九千七百二十三人,其中包括八千三百五十二名从士,一千三百三十五位常务翔士,以及三十六位准令翔士——这些舰长是接到部下的求援后赶来却被误伤的。 除了这三十六位不幸的舰长,再加上其它担任要职的常务翔士在内,在这起骚乱中一共有大大小小近百艘战舰丧失了作战能力,可以说是苍穹军数百年的历史中非战斗减员最严重的一起。 另外,根据非官方资料统计,在这九千七百二十三位轻重不一的伤者中,有近两千人都直接或间接的伤在同一位人物手中。 至于那位人物的名字,已经被紧急列入了帝国机密事项,无法对此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再怎么说也那个人也是帝国之翼唯一的继承者,考虑到在数千人怨恨下的那位当事人的人身安全,所有被这场骚乱波及的将士都由十三议会直接下达了禁口令,要求不得在任何场合谈论这件事情。 然而,这条命令可以说完全是多此一举。 事实上,除了某位同样有着根源氏族继承者之身份的舰长外,大概不会有任何受害者能再有勇气再向那位犹如鬼神般的黑发少年挑战或报复。 在禁口令之后,军部随即又颁布了一条晋升令。 晋升对象是准令翔士夏音。 虽然是只刚刚离巢的雏鸟,不过由于其在例行演习中的表现之优秀有目共睹,再加上在平定酒保街骚乱过程中立下了首屈一指的功劳,所以经苍穹军部特别批准,让这只已经展翅的幼鹰一举升到了十翔长的军位,统领十艘与“雷霆”同样等级的第七代突击舰。 虽然以准令翔士的军阶担任十翔长的军位有违常理,不过军部相信这位优秀的翔士很快就能够立下足以晋升先任翔士的功劳。 另外,考虑到其余新人舰长们或许会对这位有“殿下”称号的同期生,如此轻易的获得晋升的事实而有所不满,亚诺莱维涅家还曾一度对这项职务任命持有反对意见。 然而,在进行了一次随机调查之后,他们惊讶的发现到,居然没有一位新人舰长会对同期生的晋升有任何异议——或许是因为那个时候,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轻易就制服黑发鬼神的勇姿,让在场所有人都深深体悟到了“绯炎之怒”的真正含义。 ……………………艾法霍尔星系第五行星琉恩,在一般人的心目中,作为苍穹军总部而闻名银河的这颗行星,应该是一处四处弥漫着机械散发出来的电子臭以及神经紧绷的人类所分泌的肾上腺激素味道的令人不快的场所。 不过,会抱持着这种看法的人类,如果不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夏兰文化的人物,那就是甚至根本没离开过大气层的家伙。 经过数百年精心培育的这颗行星,其实有着相当优厚的自然条件。 单以森林及草原计算,其地表的植被覆盖率就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而苍穹军的军医院就设置在琉恩行星地表的一块呈弧形的巨大岛屿中。 此刻,有近两千名在之前那场骚乱中比较倒霉的伤者正在这里集中治疗。 “说起来,那位学姐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啊?” 莱昂内尔无言的凝视着再生槽内那位堪称最倒霉的伤者,然后向身边的友人确认道。 “我想她应该没事吧?” 柯蒂亚耸耸肩膀,不确定的说道:“毕竟在某人挑起这场**之后,为了让那位小姐避免受到伤害,天空可是花了相当大的精力在保护她上面。” “所以才变成了现在的惨状?” 莱昂内尔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因为在途中就被人揍晕过去的原因,所以这位眷族之子并不清楚最后“绯炎之怒”降临的情况。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柯蒂亚的表情显得有些迷惑。 “真是堕落了啊,天空!居然在那种程度的斗殴中就受到这么重的伤,亏我还把你当成无法超越的目标呢?” 这位在再生槽中足足呆了两天才恢复过来的劳伦斯特家幼子,现在反而开始嘲笑起这位预定中还得在再生槽里待上两天的友人来。 “哼哼,看起来用不了多久我就能一雪前耻了……” 莱昂内尔露出了阴险的表情,然后注视着那位在修复液中安然沉睡的黑发少年,不断讪笑着。 而柯蒂亚则是轻轻叹了一口气,放弃了纠正他错误认识的念头——反正到时候会吃亏的肯定不是那位现在正躺在再生槽中的人物。 由于海特兰德家幼子的恢复速度比起一般人来要快上不少,所以原本预定在两天后才开启的再生槽,仅仅隔了一天多一点就结束了对其中那具曾遭受重度烧伤的生物组织进行的修补工作。 而这个时候正好是诸玛行星上的深夜,所以根源氏族继承者的苏醒,至少在现在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从那微微粘稠、呈现出淡黄色的修复液中爬出来的时候,天空感觉感觉到自己好像刚刚经历过一次某种巨大陆生生物的胃袋的洗礼一般,就连鼻孔中仿佛都充满了那难以言喻的酸性气息。 虽然肉体上的伤害大致上是修复了过来,不过残留在精神上的伤口却又像是被撒上了一把盐似的。 这位生活习惯向来堪称整洁的少年,在接触到室外那微暖的空气后,不由得倒吸了数口凉气。 之后天空就马上向浴室里冲去了,像所有刚从再生槽中出来的伤者一样——考虑到这种非常普遍的需求,所以医院特意在再生槽的隔壁设置有一间虽然称不上功能完善、但却足以清洁身体的浴室,也算是勉强让众人接受了这种医疗方式。 很早以前就有人提出直接对再生槽内那实在是令人难以产生亲近感的修复液进行调整,不过由于司掌帝国医疗领域的十三根源氏族之一,阿斯贝尔家一直主张“既然是治疗那就一定要给病人留下难以忘怀的印象,如果过程太过安逸的话,把军医院当成休息室的家伙可是会层出不穷的”,所以数百年来帝国也只是对再生槽的性能上进行了改进,至于舒适性则维持不会造成人类心灵创伤的最下限——反正会在普通作业中伤到需要再生槽治疗的人物,也绝对不会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家伙。 “……活过来了……” 沐浴在温暖的水流下,天空顿时感到神清气爽,然后顺手将旁边的玄窗打开,令他感到微微愕然的是,外面竟然是一幅只有地上世界才有的月下风景。 最初还以为是眼前的美景又是立体映像的少年,在被微带凉意的夜风拂过全身后,打了一个寒颤,这才确认自己原来已经降到地表的事实。 “原来如此,这应该是琉恩的地表吧?”因为一到帝都就被卷入了那场盛大的冒险,并且之后就直接被送到军才院过着半监禁生活的原因,所以这两年来天空距离地上世界最近的一次,也仅仅是在那次操舰实训的时候经过行星诸玛的大气层而已。 像现在这样脚踏在真正的大地之上的感觉,这位少年其实已经两年没有享受过了。 “哟呼!” 天空发出了兴奋的欢呼,一个筋斗就从窗户翻了出去,并顺手拿了条毛巾裹在腰间——在这位少年的想法中,已经算是三更半夜的现在,应该是不会有任何人在外面出现的吧?天上挂着一圆一亏、一白一青两扇明月,那是行星琉恩的两颗卫星,亚伦和海黛。 在综合治疗室的外面是一片生长得极为茂盛的田野,虽然还比不上“翼之宫邸”中老公爵精心培育的那一片花田,不过与漂浮在虚空之中的那些精美花草相比,这里的植物虽然粗糙了点,但却有着直接与大地相连的坚韧生命力。 月下的田野呈现出一幅宁静的画面,而天空则一连在上面翻了几个跟斗才停下来,然后就静静躺在草坪上面,内气流转之下,就连深夜的寒气也在骤然间被隔断在体外。 像这样仰视星星的感觉,已经多久没有过了呢?习惯了苍穹之民的生活方式的自己,不知不觉间就已经以群星的眷族身份自居了吗……带着自嘲的笑容,这位诞生在另一片古老大地之上的少年慢慢闭上了眼睛,万籁俱静,耳边只有隐隐响来的虫鸣之音,实在是非常惬意的感觉。 “天空,你……” 突然响起的幽幽之声让少年骤然惊醒,然后抬首望去时,却骤然感到了一股几乎令他窒息的冲击。 在这片巨大花田的另一头,石阶砌成的通道旁,一位素衣轻纱的少女正遥望着自己。 那深蓝色的秀发在皎洁月光的映射下荡漾出朦胧的光线,如蓝水晶般剔透的双眸中蕴含着的是如大海般深沉无尽的思念——简直就是神话传说中的光景,月光下与女神的邂逅。 被那样的美丽所迷惑,少年一时间竟然无法言语。 然而,那位高傲纯洁的月之女神,不知为何却慢慢皱起了她的黛眉,那秀美的双唇微动,吐出混合着悲伤与失望的叹息。 “你果然有这样的癖好啊……”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一章 内疚 “天空,我们快到了。” 夏音轻轻地宣布着,随即联络艇那一直咆哮不息的引擎,也终于恢复到了一个比较平缓的出力。 “啊,是吗……” 被呼唤的少年却迷茫地抬起头,视线则在虚空中来回飘荡。 现在,两人正在那艘隶属于突击舰“雷霆”的联络艇中——当然,操舵者是那位刚刚晋升十翔长的准令翔士。 在那场壮绝的误会告一段落后,天空便立刻被这位少女拉到了轨道塔里,在搞不清楚的情况下就被安排到了联络艇的副驾驶座上,然后一路狂飚到接近造舰厂才减速下来。 在持续不断加速的过程中,不像身旁这位群星之公主一样得到遗传因子加护的少年,被宇宙间无处不在的惯性法则折腾到了几乎奄奄一息的程度。 如果不是他急运内气护住心田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再次陷入昏迷状态了吧?“一年不见,你的操舵技巧还是这么勇猛啊,夏音……” 少年甩甩头,试图让呈现出混沌状态的头脑稍微清醒一点。 不过,那因重力急剧变化所带来的眩晕感,依旧如同附骨之蛆般挥之不去。 “你才是呢,一年不见却还是这么纤细,一点进步都没有。” 夏音转过头,冰蓝色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这位脸色苍白的同伴。 “……如果你忘了我的遗传体制其实是自然人的话,那我会很困扰的,夏音。” 天空微微皱起了眉头——当然,这并非不满的表现,而是一股眩晕感伴着呕吐的欲望再次袭向了少年。 “我当然知道。 不过既然拥有打倒那么多人的力量,克服这点体质上的障碍,我想对你来说,也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才对啊?” 从公主殿下的话中听不出任何褒贬的意味,似乎仅仅是为自己刚才行为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而已。 “我也想早点克服这种麻烦的体质啊……” 难道每次操舵实训之后都得在医疗室里躺上半天,是件好玩的事情吗?天空呻吟着。 “不过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就算如何努力也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啊……伟大的公主殿下,不知您能否体谅一下呢?”“不准用这样的语气来叫我!” 对于少年这近似轻佻的语气,夏音的反应可以说是异常激烈,就连那对秀美的眉毛也高高挑起,显出主人此刻不满的心情。 “呃……”天空的冷汗可以说是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抱歉,夏音,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是这样吗?” 夏音偏着头,露出一付似乎很难把这当成玩笑的表情。 不过从这位公主殿下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挂念看来,她应该纯粹只是担心这位少年真的把自己当成“公主殿下”而加以疏远而已。 而倘若要进一步追问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那夏音可就完全不知道了。 凝视少年了好一阵子,直到天空表情也跟着变得很不安为止,这位公主总算是放弃对这件事情的追究。 “天空,洛伊丝托我转告你。” 夏音将视线重新转回了前方的舰外影像,淡淡的说道:“她很感谢你做的事情,希望有机会能好好答谢你一下。” “洛伊丝?” 少年的表情显得异常迷惑。 “就是在酒保街骚乱的时候,你保护的那位翔士,她可是我的通讯士,所以我也要向你表示谢意才行。” 不知为何,夏音的声音突然带上了愉快的韵律。 “呃……” 天空突然回想起来了,在骚乱的最后就是眼前这位少女用神速的枪法将自己打入三天苦狱的事实。 然后,一股寒意从心灵深处骤然涌出,刹那间就将少年那原本还算安适的心情彻底封冻。 “小、小事而已,不、不足挂齿……” 虽然天空强颜欢笑,不过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泄漏了他的心情。 “另外,关于那件事情……”夏音大概知道天空在害怕什么,事实上就连这位公主本人都为自己那突然而至的愤怒、以及在这愤怒支配下的过激对应而感到悚然。 虽然在亚诺莱维涅家幼女的词典里基本上是没有“后悔”这个词的,但对之前所作所为的自我谴责,这一次甚至来的比“?麟”破坏的时候还要激烈(呵呵,看起来在夏音的潜意识中,竟然隐隐将与天空的羁绊定位在对本命舰的眷念之上吗?嗯,这也算是有点小小的进步吧……)。 无论如何都要向对方道歉的心情(不想失去与天空的羁绊……),从三天前开始就一直在这位公主殿下的心中不断徘徊,此刻终于化为言语倾吐了出来。 夏音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望向了天空,露出了毅然的表情。 “抱歉,天空。 那个时候我太冲动了,所以才会对你作出那样的事情……”曾经绯红如火的双眸中此刻只剩下黯淡无光的冰蓝色,那令双月都黯然失色的美貌上则流露出深深的忧虑之情。 夏音对天空低下头,以无比诚挚的语气向这位少年致上了歉意。 “请原谅我。” “诶?” 虽然与这位公主相处的时候,天空时常为自己没来由就萎靡下来的斗争心而烦恼,但当这位群星之公主真正对自己低下头来的时候,这位少年却反而感到更加无所适从(真是悲哀的个性啊,两人的关系会这么奇怪,其实也有很大部分是天空自己的责任……)。 “那个,夏音,没关系啦!反正我也只在再生槽里躺了三天而已……” 天空笨拙地安慰着自责中的少女,甚至昧着良心说出了下面这番话。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也应该算是蛮难得的体验吧?哈、哈哈……”“我确实是做了应该被责备的事情,天空。” 那位高傲的少女竟然罕见的垂下了耳朵,清冽的声音中此刻也流露出不安与沮丧。 “如果你打算对我施加任何报复,我甘愿一肩承受。 如果我做任何事情能够补偿你,请你务必说出来。” “报复啊……” 天空叹息着,不自觉地重复了这句话。 在少年故乡的文化中,不论有什么理由,与女性相争都不是件被认为高尚的事情,更何况还是对同龄的少女施加“报复”了——光是想象都让这位在千年文明下诞生的少年涌起一股深深的自我厌恶。 “男性掌握力量和勇气,女性获得善良与温柔”,这是在康定行星上行之有效的男女规则。 事实上,确实是掌握了力量和勇气的天空,在与故乡那些拥有善良与温柔的少女们相处的时候,绝对没有出现过任何障碍。 这位少年之所以在夏音面前会有如此进退失据,其实最根本的原因是,那位群星之公主同样是掌握着力量和勇气的人物,而在天空的潜意识中却依然把她当作仅仅拥有善良与温柔的少女来看待——异质文化间的差异,并不仅仅只有表现在生活习惯上的不同啊……“……” 在少年吐出“报复”这个词的时候,夏音那双修长的尖耳突然颤动了一下。 虽然从表面上看,公主殿下并没有流露出任何动摇。 “我说啊,难道在你的眼中我是这么恶劣的人吗?” 注意到这一点的天空,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恶劣?为什么?”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烁着纯洁的光辉。 看起来,在这位夏兰少女的观念中,这似乎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 “嗯,算了吧……” 天空这才想起来,夏兰人原来是个彻底贯彻男女平等的民族的事实。 “总之,我是不会报复你的,夏音。 虽然被那样对待的确不是件让人开心的事情,不过那时候我也确实做得过份了一点……所以就算把这当成教训,也没有什么不妥。” 因为夏音是很认真的在向自己表示歉意,所以天空也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不过如果是补偿的话……” 说到这里,天空突然两眼发光。 “夏音啊,你说请我去‘风雅’吃一顿的承诺,可是一直没有兑现过哦?”“……原来你还记得吗?” 不知为何,少女的嘴角荡漾出一丝喜悦的笑意,看向少年的目光中也多了一份浮出水面的温柔。 “好吧,等你结束从士实训,获得了总院的入学许可后,我就特别招待你到皇家餐厅去庆祝一下,天空。” “总、总院的入学许可……” 不过,少年的表情却突然不自然的扭曲了一下,声音中也顿时带上心虚的意味。 “那个,夏音,这件事情还是当我……”这个时候,操舵室内突然响起某种讯息声。 “我们已经到了。” 说完,夏音对舰外影像进行了一系列调整,随即一队排列得整整齐齐的战舰出现在两人的正前方,修长的舰身再加上锋锐的舰首,在斯诺德亚恒星的照耀下,这些战舰看起来就像一枚枚整装待发的巨型机雷。 “你看,那就是我的战舰。” 夏音用很骄傲的声音像身旁的少年宣告道。 “突击舰,雷霆。” “……雷霆吗?果然威武啊,仿佛一眼就可以看出它的与众不同似的……” 天空发自肺腑的感慨道。 不过,少年身旁的那位同伴却突然皱起了眉头。 “你在看什么地方?天空,雷霆是最前面的那一艘啦!”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二章 出击 作为那支银河中最强大武装力量的最高指导中心,统合部可以说是苍穹军的头脑。 虽然长期以来一直是伊斯埃雷家负责管理统合部,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它氏族就无缘执掌那支银河中的最高武力。 事实上,苍穹军统合部可以说是帝国六千亿人口中最杰出的人物聚集地。 然而对于这些帝国中最杰出的人物而言,那个地方却并不是会让人产生什么愉快回忆的场所。 苍穹军硕果仅存的元帅阁下与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大人间的矛盾由来已久,到现在已经是路人皆知的秘密。 虽然到目前为止这两人都还没有因对彼此的反感而影响统合部工作效率的先例——反而是在互相严厉的监督下,使得这个庞大机构运转得犹如最精密机械——不过,每次会议上那种箭弩拔张的气氛,却使得这些受到遗传因子祝福而本该与疾病无缘的军人们,大部分都患上了神经性胃痛的毛病。 “你是说……海盗?” 听到这个在帝国内已经消失近百年的罕见名词,即使沉稳如赛恩元帅也不由得一挑眉毛。 “嗯,是的。” 发言者是担任统合部情报参谋,同时也是翼之眷族中夏恩家当主,列翼翔士穆丽特。 这位有着妖异紫发的俊美女性,此刻也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不过还是将报告继续了下去。 “根据驻守纳德斯星系的警备舰队报告,最近数周在该星系附近宇域中已经失踪了数十首星际商船,并且有的还是以船团形式整团消失的。 针对这份报告,我们做了一次详细的调查,最后确认纳德斯星系边缘确实潜伏着一个以掠夺过往商船物资为目的的民间非法武装团体——我想,就算将之称为‘海盗’,对方应该也没有丝毫理由抗议才对。” “规模呢?”“关于这方面,我们并没有掌握确切的情报。 不过若对方的规模在两千以上的话,那么警备舰队应该早就发现到他们行踪了,所以我们推测对方的战舰数量应该在一千五至两千之间,且以小型高速舰为主。” “这样啊……” 赛恩摸着下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既然出现了海盗,那就肯定要去剿灭才行。 毕竟帝国的经济中有很大部分是得益于星际贸易所产生的财富,而商人们之所以纳税的理由,也就是期望帝国维护目前这堪称健全的贸易体制。 如果星际贸易的过程中出现了商场以外的风险,那肯定会对到帝国经济力及公信力造成很大影响的。 更何况,“海盗”这种东西出现的本身,就是对苍穹军的严重侮辱,所以绝对要彻底摧毁那支胆敢在帝国境内出没的非法武装组织才行!“纳德斯星系……应该是靠近巴雷亚联邦的边境星系吧?” 赛恩向情报参谋确认道。 “此外,帝国境内不可能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武装力量,两者间有什么关联吗?”“嗯,虽然暂时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不过若我们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那支武装力量应该并非出自帝国境内。 只是,如果对方真的是巴雷亚联邦之黑手的话,这件事倘若处理不当,恐怕会造成难以想象的后果。” 穆丽特慎重的点点头,不过随即却露出了暧昧的笑容。 “当然,若是帝国已经对可能出现的星际战争有所觉悟的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错,就是这……” 兴奋之下,赛恩差点就把那个一直**着他的念头付诸于言语。 不过在此之前,旁边响起了重重的咳嗽声。 “咳!” 海特兰德家当主,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亚诺特公爵对共事多年的同僚投以无奈的视线。 “元帅阁下,就像情报参谋所说的那样,倘若已经决定出兵的话,我认为,在目前情势不明的情况下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波澜,在担任司令官的人物选择上应该慎重一些。” “唔……你说的没错,最高监督。” 赛恩的表情就像是刚要撒开蹄子奔跑却又被人硬生生拉回原处的烈马一样,露出了无比沉重的表情,然后叹息道:“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开始对由何者担任讨伐军司令一事进行讨论吧……”“这件事情,请交由属下吧!” 最先发言的是那位有着深红色长发的三叶翔士。 大概是求战欲十分强烈的缘故,米尔丁大提督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金黄色的双瞳中闪烁着极其炽烈的神光。 “你这么想出战吗,米尔丁?” 赛恩凝视着这位家族中最年轻的三叶翔士,如此确认道。 “是的,请阁下成全!” 米尔丁的脸上瞬间发出耀眼的光芒。 “不准,坐下。” 怎么能够让你一个人跑去逍遥自在!赛恩在心中恶狠狠的想到。 “只是为了讨伐一支海盗,就需要动用到‘深红之牙’,你想让统合部被人嘲笑不知轻重吗?” 当然,这位元帅也有其它的顾虑。 如果真的派这位三叶翔士出战的话,以她冲动好战的性格,搞不好这场小小的围剿战真的会成为星际战争的导火线也说不定——就算如何期待这种情况的发生,这位牙之长也不可能就这么因为一己之私而连累整个帝国。 “可是,我……” 米尔丁似乎还要分辩,但元帅的目光已经移到了另一边,所以这位军服上铭刻着牙之纹章的女性也只得坐回了位子上,虽然带着异常不满的表情。 “艾尔佛达,你……” 赛恩看向了另一位三叶翔士,这位有着苍蓝色秀发的女性是翼之眷族之一,巴恩多鲁家当主艾尔佛达,而在她的军服上铭刻着的则是闪电与火的纹章——在苍穹军中,以此纹章为家徽的家族有着仅次于伊斯埃雷家的威名。 在苍穹军中与“深红之牙”齐名的她,有着“苍蓝之壁”的异名,在用兵方面的手腕堪称柔韧无双。 虽然这位三叶翔士最擅长的是防御作战,不过一旦情势所需,不论中央突破、背面奇袭、全面侵攻或是据点防守,她都能依照实际状况通权达变,发挥出最高水准的用兵技术。 另外,由于米尔丁和艾尔佛达都毕业于杰维斯分院同一届的缘故,所以这两位三叶翔士也被翔士称为“杰维斯之双壁”而加以尊敬——当然,其中的含义和现在那个背负着数千人份之怨恨的“伊曼纽之三角”可是完全不同。 虽然比起勇猛无双的“深红之牙”的米尔丁来,“苍蓝之壁”的艾尔佛达在性格上更偏向于“智将”,不过在大多数情况来说,这却是更让人信赖的地方,所以让她担任讨伐军司令的话就不会有任何不安了。 “你的部队应该还是训练中吧?” 但在下达命令的瞬间,赛恩突然改口道。 如果派同为“杰维斯之双壁”的艾尔佛达出战的话,只怕那家伙会更加不满吧?赛恩头疼的想道。 光是上次驳回这位侄女关于增调麾下侵袭舰的请求,她就在宫邸中整整折腾了两周的时间,而这次下来之后还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程度……为了家族内的安宁,伊斯埃雷家当主不得不放弃这个稳妥的方案。 “是的,预定将在二十五天后结束。” 艾尔佛达沉静地回答道。 “嗯,那就好。 战争的爆发可是没有先兆的,所以随时作好出击的准备吧!” 赛恩对第三舰队接下来的安排作出了概略性的指示。 “明白了,元帅阁下。” 这位眷族之长点头应诺,然后沉吟了一下,又接着追加了一句。 “事实上,如果真的有所谓的战争先兆的话,我想我已经从阁下这里感受到了。” “唔……” 赛恩不由得一窒,不过随即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方。 在那里坐着一位最近才晋升列翼翔士的人物,虽然在个性上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怠惰,不过以指挥官来说却是相当优秀的翔士。 现在,这位人物正端坐在位置上,垂头认真看着桌上的资料,并且还不时点头确认……是错觉吧?为什么这家伙的坐姿会和打盹时候一样?元帅的头上隐隐浮现出青筋。 “列翼翔士华德!就由你担任讨伐军的司令,负责剿灭纳德斯星系的海盗势力。” 赛恩几乎是用吼的将这道人事命令发布下来,而直接承受这股音波冲击的对象,则是在惊醒的瞬间骤然失去平衡,然后就身不由己的摔倒在地上。 “是!下官明白!” 突然感觉到一股森森的杀气,华德猛地一个激灵,马上从地上爬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先这么回答道。 “你……很好!” 赛恩狠狠盯了这家伙一眼,然后才向众人询问道。 “那么诸位可有异议?”“……没有意见吗?那就决定由列翼翔士华德负责讨伐纳德斯星系的海盗势力,整备三天后出击。” 只有米尔丁几次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赛恩却在她发表意见之前就把这件事快刀乱麻的定了下来。 然而,当事人却对这项荣誉的任命表示出异常的困惑。 “呃?” 只见华德一脸愕然,那绝对是第一次听到的模样。 “由我去讨伐……海盗?”“你,有什么异议吗?” 这家伙刚才果然是在睡觉……赛恩的眼睛眯了起来,左手也不由自主地紧紧握成了拳头。 “不,完全没有!能够被交付如此重大的任务,下官感到非常荣幸!” 华德急中生智,在元帅的铁拳制裁降临到头上之前,摇头回答道:“下官将带领麾下舰队,三天后出发清剿盘踞在纳德斯星系的海盗势力,一定不辜负帝国的信赖!”“哼……” 元帅不置可否的哼了一下,暂时放过了这位散漫过头的翔士。 “麾下舰队……” 跟着发言的是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这位军才院院长似乎看穿了过去学生所玩的把戏,他皱着眉头,慎重地确认道:“华德,你该不会是想把麾下八千艘最精锐的侵袭舰全部带到纳德斯星系去吧?”“是的。 古语有云,‘兵者,以正合,以奇胜’。 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如果具备强机动力及高隐蔽性的侵袭舰出战的话,相信清剿行动应该能够达成非常完美的战果……”“不准!” 在华德刚开始分辨的时候,暴怒的赛恩元帅就一敲桌子,以明快的态度将这家伙准备好的长篇废话打了回去。 “只给你三支分舰队,护卫舰或巡查舰。 明天一早提交详细作战报告给我。” “元帅阁下,你不能这么不厚道啊……” 华德的主意是一开始就用庞大兵力将对手吓跑,但现在看来,不得不和对方凶险厮杀的命运已经落在了这位一心想偷懒的列翼翔士头上。 “请看在帝国的份上,拉下官一把吧!” 华德苦着脸,几乎惨叫了出来。 “你给我闭嘴!” 赛恩气得手都在发抖,现在他已经改变了观念——居然让这种无赖的家伙晋升到了列翼翔士,审查委员那帮人究竟干什么去了!“嗯,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 对华德伸出援手的是老公爵。 这位兼任军才院院长的大人轻咳了一下,慢悠悠的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就让我们那些刚刚展翅的雏鸟们去锻炼一下如何?反正他们的精力不是旺盛得无处发泄吗?如果再出现一次那样的**……呵呵,格蕾斯大人的愤怒可不是我等能够承受的啊……”“那还不都是你那位孙子惹出来的祸……” 赛恩呻吟着,那场暴动的最大受害者,除了那位当事人之外可以说就是这位元帅大人了。 因为这笔损失全部算到苍穹军头上的缘故,所以无缘无故让军费预算突然增加了一笔不菲额外支出的这位苍穹军最高司令,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帝国财政大臣面前抬不起头来。 “你说什么呢,塞恩。” 老公爵皱起了眉头,虽然还不至于像塞恩元帅这般凄惨,但作为错误源头的他,也曾受到了来自那位恩布里昂家当主的不小压力。 “那可是在你管辖下所发生的事情哦,想推卸责任吗?”“你这家伙,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 塞恩显得比较激动。 “就算在军才院中,那三个家伙也是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而让所有教官头痛的不良研修生集团。 你把他们送到苍穹军这里来,才分明是想嫁祸我吧?”“你这是污蔑!” 老公爵也跟着激动了起来。 “我承认,虽然那三人是比普通研修生要活跃一点。 但至少,他们在军才院中可没有惹出过这么夸张的麻烦!哼,看起来,苍穹军的军律是越来越宽松了啊……”“你才是在污蔑!要知道,比起诞生出‘万年及格生’的军才院来,苍穹军的军律从来都没有……”两位掌握着银河中最强大武装力量的阁下,就这么陷入了意气之争。 至于同席的苍穹军菁英们,即使已经很习惯这种场面,但那神经性的胃痛还是如同约定好了似的出现在他们身上。 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三章 潜伏 军才院是孕育苍穹军的摇篮,其下包括一所总院及三所分院。 三所分院的名字分别是斯瓦诺,伊曼纽,杰维斯。 最初进入军才院的研修生会被随机分配到三所分院进行为期两年的普通研修,而之后就将接受一次决定他们未来的评审。 通过评审的研修生将获得在总院研修的资格,而没有通过评审的研修生则只能留在分院中继续剩下的研修课程,这其中的差别将在他们毕业后非常明显的体现出来——总院的研修生将直接获得准令翔士的军衔,而分院的研修生则只能从次一阶的常务翔士开始努力。 在教官们对研修生们两年的成果开始最后的评审之前,这些尚未离巢的雏鸟将获得一次展翅高飞的机会。 在为期三十天的从士实训中,研修生们将被分配到苍穹军正规舰队的麾下,以等同于普通从士的身份开始一段短暂的军旅生活,在这期间,他们的直属负责人则是各舰的舰长。 作为对研修生翔士资质的直接见证人,舰长们的意见将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研修生的评审结果。 事实上,在之前的两年研修生活中表现并不突出,但一到军队后就突然活跃起来的研修生,每一届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而这些隐藏式的人物也基本上都在从士实训中被挖掘了出来。 可以说,军才院这种做法最大限度的避免了人才的浪费。 虽然一般来说,舰长们对研修生的态度都比较友善,就算觉得对方实在是麻烦,也最多只是在接受这份新人翔士育成任务前苦笑一下而已。 会明确表示出拒绝之意的情况,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然而,在夏兰历四百二十五年的这届研修生中,却出现了三位令所有准令翔士都退避三舍的人物。 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三人,其实正是导致那场史无前例的酒保街万人斗殴事件的罪魁祸首,而那些不幸被点名接受他们的舰长,都在第一时间向军部提出了调换研修生的请求,甚至还有人更干脆地提出了调换自己舰长职位的申请。 拿这三名研修生毫无办法的军部,无奈之下甚至准备将他们就这么退还给军才院。 不过,在统合部情报参谋的提醒下,赛恩元帅才注意到原来自己的麾下还有能够制压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的人物,于是下令将这三人分配到了她的旗下。 至于那位被如此命令的准令翔士,也什么都没说的接受了下来。 “……因为这个缘故,他们三人将在本舰上服役三十天,完成从士实训。” 在突击舰雷霆的舰桥上,夏音正向自己的直属部下介绍那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不良研修生集团。 而从翔士们那苦涩的表情上看来,他们似乎对军部赋予的这项重责并没有感到任何光荣。 “诸位,可有异议?” 于是末了,这位公主不得不加上这么一句。 翔士们的视线在空中互相交错,不过谁也不肯担任那危险的首发任务。 在持续了近一分钟的沉默后,站出来的还是那位跟着上司晋升到副十翔长的埃萨亚。 “唔……舰长,本舰的乘员也大都是服役不到一年的新人,以此作为研修生进行从士实训的场所,这是不是有些不妥啊?” 为了避免招来那恐怖三人组的怨恨,这位准令翔士在言语上显得异常谨慎。 而待副舰长说完后,其余三位翔士就跟着一起点头表示支持。 受到如此明确无误的拒绝之意,正常人的话都会感到有所不满吧?不过由于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从小就已经习惯了这类敬畏的目光,而劳伦斯特家幼子现在正忙着对那位担任通讯士的少女翔士眉目传情(单方面的……),所以最后表示出不满的也只有海特兰德家幼子——这位众人最为忌惮的人物。 “……” 虽然天空表示不满的动作仅仅是挑了一下眉毛,但心怀畏惧的诸位翔士却不由自主地齐齐后退了一步。 “天空。” 夏音微微皱起眉头,轻轻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就算不用回头确认,这位公主也知道部下们究竟在畏惧什么。 当看到在少女的轻呼下,那双闪耀着的烁烁凶光(纯粹的心理作用……)的黑色瞳孔中竟然真的黯淡下去的时候,众人这才回想起,他们的舰长大人之前在镇压那场骚乱时表现出来的勇猛无双,一时间不禁感到丝丝寒意。 “洛伊丝,你也抱持着和他们一样的意见吗?” 夏音看向了部下中唯一一位没有退后的翔士,向她确认道。 “嗯……我、我想,应该没有关系吧?” 洛伊丝迟疑着,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只不过,这位少女翔士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位在骚乱中始终庇护着自己的黑发少年身上。 然而对她的好意作出回应的,却是另一位引来这场盛大骚乱的人物。 “哦哦哦哦,不愧是善解人意的洛伊丝学姐啊!果然能够理解我温柔的,只有……呃啊!”“闭嘴,莱昂。” 在夏音回头之前,天空率先一指点中了莱昂内尔的哑穴,使得这位正**飞扬的劳伦斯特家幼子暂时的安静了下来。 只不过,这种诡异无比的技巧使得众人对他更加恐惧罢了,甚至就连夏音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看起来在不见的一年中,这个人学会了许多有趣的东西啊……公主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奇妙的笑意,然后再看了部下们一眼,随即作出了决定。 “……嗯,那就这样吧!天空,柯蒂亚,莱昂内尔,从今天起,你们将以普通从士的身分在本舰上服役三十天。 作为你们的直接责任者,我期待你们能在这次从士实训中获得优秀的成绩。” 简短的致词后,夏音便开始对这三人的具体职务进行安排。 只不过,一向从容优雅的公主殿下,这次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 “首先天空,因为再过一年你也会成为舰长的,关于这方面的经验当然是越多越好,所以你就担任我的副官吧!”“呃?” 奇怪,我是什么时候预定成为舰长的啊……天空莫名其妙的想到,不过在那双冰蓝色眼眸的注视下,少年还是把这个疑问暂时压了下去。 “另外,柯蒂亚,” 夏音开始呼唤着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名字,同为根源氏族之子的她,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这位天才少年。 只不过,由于这位公主暂时还不具备如同劳伦斯特家幼子那样的强韧神经,所以两人的交情也仅限于普通朋友的程度。 “你就跟在司技长的身边,作他的副手吧!相信有了‘奇迹之手’的帮助,这艘突击舰的状况应该能随时保持在最高点的。” 虽然洛克闻言马上变得脸色苍白,不过柯蒂亚却似乎颇感意外的看了夏音一眼——什么时候起,你竟然变得如此成熟了啊,菲恩伯德王家的公主殿下?“……不会让你失望的,舰长。” 随后,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用沉稳的声音回答道。 “至于你啊,莱昂内尔。” 夏音有些头痛的看着这位劳伦斯特家幼子,感觉上似乎不论把他安排在什么地方,这位“会走路的暴风眼”都会引起骚乱似的。 “唔,呜呜……” 虽然莱昂内尔以异常热烈的眼光注视着那位漂亮的通讯士,不过被封住了哑穴的他却只能从口中发出毫无意义的呼声。 “也罢,你就去担任埃尔玛的助手吧!在这艘舰内,应该没有比行务长的工作室更安全的地方了。 如果你想平安度过从士实训期的话,那就最好不要再为我们的通讯士制造困扰。” 夏音叹了一口气,把这个麻烦推给了行务长——反正她的工作已经够麻烦了,所以就算再多一件相信也会处理得很好吧?“舰长啊……” 对于这位公主殿下的安排,埃尔玛不由得露出了浓浓的苦笑,叹息道:“你有时候还真是残忍呢……”……………………被赛恩元帅勒令第二天一早交出作战计划的华德,可以说被逼入了绝境。 虽然通常遇到这种情况,这位提督都仅仅需要对自己那位能干的副官下达几个概略性的指示,然后用不了多久一份详细的作战计划就会出现在他的案头。 不过,自从席瑞拉听说了上司在军事会议上的恶劣表现后,在华德将任务交给自己副官之前,一封辞呈却先出现在了这位提督的案头。 在过去的两年中,这位副官一直致力于修正上司那怠惰的个性,然而现在看来她两年间的努力似乎完全没有成果,于是彻底失去了自信的素翎翔士终于提出了辞去副官职务的申请——大致看完辞呈后,华德随即陷入恐慌之中。 事实上,如果不是席瑞拉帮忙处理了一大半本来属于提督的杂务,那他麾下的侵袭舰队肯定早就陷入了彻底的混乱中。 只要一想到不久后的自己可能会被那无穷无尽的杂务给折磨到不知什么时候,华德便有一种想要跟着副官辞职的冲动。 最后,这位提督还是亲自找到了那位自己最“信赖”的部下,动用了包括利益**、权力压迫、甚至人情攻势等手段后,席瑞拉终于答应暂时收回那份辞呈,不过条件是上司必须证明自己确实有所改进——也就是说,华德得自己完成这份作战计划,并且是在剩下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内。 第二天,几乎气若游丝的这位列翼翔士,挂着两个因熬夜而出现在脸上的黑眼圈,将那份涂改差不多面目全非的作战计划送到了统合部,而赛恩元帅则表现出罕有的耐心看完了这份作战计划,然后稍稍提出了一些意见修改后,就予以批准了。 需要说明的是,在苍穹军正规编制中,一支满编的舰队应该包括十支分舰队,而一支分舰队则由一千艘战舰构成。 舰队的司令官被称为提督,一般由列翼翔士担任。 分舰队的司令官则被称为准提督,通常由片翼翔士担任。 至于准提督以下的百翔长和十翔长,则分别由素翎翔士与先任翔士担任,就像他们的名字一样,其指挥的范围也仅仅限于麾下百十艘战舰。 在这些之上的,是统率数支舰队的大提督,他们的军衔则是三叶翔士。 当然,大提督的行动还是得受元帅的指挥。 最后,完全掌握这支人类社会中史无前例的武装力量之人,整个帝国中也只有坐在青玉龙座上的那一位至尊。 根据赛恩元帅的要求,讨伐军的构成仅仅只有三支的分舰队,其中包括两支护卫舰分舰队和一支巡查舰分舰队。 就算再加上那些由最高统合监督“赞助”两百艘突击舰,华德麾下的兵力也还仅仅只有三千两百艘战舰,而情报部提供的海盗舰队数量则在一千五至两千之间,且全部由小型高速舰——大概就是巡查舰,构成。 虽然表面上看,讨伐军这边的战斗力有着较明显的优势,不过考虑到对方占有地利的事实,所以华德基本上是以战力对等为前提拟订作战计划的——尽管这位列翼翔士实在不是位勤勉的人物,但至少在牵涉到自己部下性命的问题上,他还是蛮慎重的——这也是塞恩元帅如此轻易就批准了他的作战方案的原因。 三天后,也就是夏兰历四百二十五年第三季第三十一日,讨伐舰队自帝都出发,经由“诺拉维亚”之门前往位于帝国南方的边境之地,纳德斯星系。 这场被后世称为“纳德斯之暗云”的讨伐战,就这么拉开了序幕。 ……………………“唔……” 夏音凝视着前方那无垠无限的虚空,嘴唇则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冰蓝色的眼瞳中仿佛不时有雷光闪过。 任何人都可以看出,现在这位公主殿下正处于异常不满的状态。 因此,舰桥上的气氛可以说压抑到了最低点。 虽然司机长很早就以“去检查舰内整整备状态”为借口,和新来的副手一起溜了出去,但剩下的四位翔士,加上一位研修生却找不出任何回避的理由,于是只得呆在这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舰桥上,默默承受着自公主殿下身上散发出来的无言威压。 让夏音如此不满的理由,其实很简单。 当这位公主殿下得知自己的突击舰小队被编入海盗讨伐军的时候,认为终于可以在实战中一显身手的她,可是高兴到了连走路都在笑的程度。 然而,那位提督大人接下来的安排却是,将“苍炎”连同其它十九支突击舰小队一起布置到了纳德斯星系边境的狭长陨石带中,而对它们提出的要求也仅仅是“时刻保持作战状态”而已。 “诸君是我军贵重无比的预备战力,可以说整个作战的成败都维系在诸君身上,所以请务必保持战意”,虽然当时那位拥有一头淡青色长发的副官是如此安抚着不满的十翔长们。 不过,在被安排在什么都没有的宇域中,一连度过了近两周作不了任何事情的时间的情况下,突击舰分队的士气难免会有所下降,部分从士中甚至出现了诸如“就像这样回航也不错啊”的想法。 然而,在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情况来说,体内流着亚诺莱维涅家勇猛之血的夏音殿下,却是将这股阴郁化为了熊熊燃烧的怒火。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受到这股怒火的侵袭,不过那就像在新生行星的薄脆地壳下缓缓流动的熔岩一样,一旦爆发出来绝对是一场席卷整艘突击舰的灾难。 所以最近,就连最桀骜不驯的从士,看到这位舰长的时候也乖巧异常地闪到一旁,右手抚肩,两眼平视前方,向这座濒临爆发界限的活火山致上最虔诚的敬畏。 然而,整艘突击舰上承受压力最大的,还是那位不幸担任这位新晋十翔长副官的少年——他得整天跟在夏音身边。 如果不是有着超乎常人的坚韧神经,再加上自从上次事件后这位公主对自己的态度也温和了不少,不然天空恐怕在一周前就倒在了舰桥上。 “天空,” 夏音突然喊出了自己副官的名字,而在她身后的那位研修生马上一个激灵,应声答道:“在!”“……嗯,不对。” 夏音摇摇头,然后转头看向了坐在操舵席上的副十翔长,说道:“埃萨亚,接下来交给你负责,我……下去休息一下。” 从这位公主殿下离去的背影中,众人似乎隐隐可以看到一股阴郁之火在熊熊燃烧,而天空则开始犹豫“这次到底要不要跟上去?”这个问题。 不过,尽管心中被不安所占据,少年的脚步还是身不由己地迈了出去。 “天空,你也留在这里。” 夏音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对天空下达了如此命令。 “如果有任何情况的话,你要马上通知我。” “是!” 如蒙大赦的少年,声音不自觉的带上了喜悦之音色,好在他急中生智,赶紧问出了接下来的问题。 “舰长,你干什么去啊?”“我……” 因为问题本身太过唐突,所以夏音反而忽略了这种提问方式其实应该算是侵犯个人隐私的事实。 这位公主犹豫了一下,随即以倔强(到让人颇感可爱)的语气说道:“我用餐去!”逃过一劫啊……看着那几乎破门而去的背影,天空悄悄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 然后这位少年就发现,此刻还在舰桥上的四位翔士竟然都朝自己这里看了过来——可能是想太多的关系吧,总觉得他们凝视自己的眼神好像很诡异啊?“请问,有什么事吗?”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四章 和解 在夏音离开后,舰桥内原本风雨欲来的气氛顿时松懈了下来,甚至还能听到几位翔士心情放松时喘气的声音。 “呼……”就连身为副舰长的埃萨亚,也是一付刚刚从幽暗无光的深海来到阳光明媚的海滩般的表情。 这位准令翔士叹息着,看向少年的目光中有着某种奇妙的感情。 “海特兰德公子,你还真是位独特的人物啊……”“呃?”在突然缓和的空气中,副舰长的感慨显得很是唐突,所以天空一时间也就来不及作出任何回应。 “在遇到你之前,我可是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们的舰长,那位亚诺莱维涅家的公主殿下,居然会对仅仅一个人的事情如此在意。” 不过埃萨亚好像并不需要他的回应,这位副舰长似乎仅仅是想发表自己的感慨而已。 “在意?是我吗?”天空脸上那惊讶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你难道完全没有注意到吗?”埃萨亚以类似谴责的目光注视着那位正满脸不可思议的少年,说道:“就好像刚才的情景,至少在从我被任命为副舰长而侍奉公主殿下开始,到现在的两季中,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舰长如此……嗯,率直的一面吧?”“率直……”那个叫粗暴是不是更合适一点啊?少年流着冷汗想道。 “这个,我是不太清楚……不过,好像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夏音……不,公主殿下就用这种态度对我了哟?”事实上,是比现在还要粗……不,率直得多。 少年开始装傻了。 “难道她对你们的态度,不是这样的吗?”“嗯,完全不同。” 埃萨亚点点头。 “老实说,最初我可是大吃了一惊的。 因为根本没有想到,那位亚诺莱维涅家的公主殿下居然是如此的平凡。” “平、平凡?”少年顿时露出像是咬到舌头的表情,看向副舰长的目光中也带上强烈质疑的意味——那位公主身上真的有可以用“平凡”来形容的地方吗?我怎么看不出来啊?“嗯,基本上,我们的舰长是位懂得体谅部下的上司,并且站在指挥官的角度而言,她也相当优秀。 事实上,就算放到十万翔士中比较,殿下也可以被排入最优秀的一类吧?”虽然埃萨亚应该是在称赞夏音的优点,但天空却怎么都听不出来这位副舰长声音中的夸耀之意。 “不过,若将她的表现与传闻中‘绯炎之怒’的恐怖相比较,殿下的表现就太过平凡了。 所以,我总觉得她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而在遇到阁下之后,我终于知道我们的舰长大人究竟是在压抑着什么了……” 埃萨亚深深地看了少年一眼,然后突然大笑了出来。 “呵呵,我得好好感谢你才行啊,海特兰德公子!如果不是你舍身向我等演示了‘绯炎之怒’的真正含义,我等恐怕会在不知不觉间犯下足够严重的错误——到那个时候,承受亚诺莱维涅那雷霆之怒的人,说不定就是我了哟!”“唔……”天空茫然的看着这位应该比自己多出一倍以上人生经验的夏兰人,看着他如同孩童一般开怀大笑,一时间不禁感到郁闷非常。 “这么说,我也得向你致上谢意才行啊,阁下。” 埃尔玛也暂时离开了行务席,走到了这两人身边。 “那个时候,如果不是你的手下留情的话,现在这艘突击舰上恐怕至少有一半的乘员还得继续躺在再生槽里呢……”“那个,我其实……”因为搞不清楚行务长的这番话到底是婉转的责备还是真正的感谢,所以天空不由得露出困惑的表情。 “不用多心,我真的是在感谢你哦,阁下。” 埃尔玛微笑着,对少年继续说道:“虽然最初我是很怨恨那位让我的工作突然增加许多的人物啦,不过在看了那些记录之后,我就清楚了——阁下自始至终都处在被动防御的状况,一直不断挑拨的人可是那些家伙——既然是他们自己惹出来的祸,那我当然没有丝毫怨恨阁下的理由了。” “这样啊,真是太好了。” 没想到这位地缘之民出生的女性竟然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人物,天空感觉心情开始好了一点。 “另外,这艘突击舰上的从士们也差不多都是这种心情吧?毕竟,与其要勉强自己去挑战一位几乎不可能战胜的人物,还不如找个能够接受的理由安抚自己心情……所以,我可以保证阁下在这段从士实训期中不会受到任何恶意对待。” 埃尔玛的话让天空再度感到安心了一些。 事实上,这位少年可是一直在忧虑,作为施害人的自己应该如何与那些被害者相处——要扮演好那位公主殿下安排下来的副官职务,非得获得从士们的协助不可。 不过,行务长接着就用忧心忡忡的目光看着这位因受到千年文明的祝福而获得远远凌驾于时代之上的武力的少年。 “当然,也请阁下不要刻意去欺负他们,可以吗?”“啊,当然可以。” 少年赶紧保证着,但心中却在任性的想着一些事情——看起来,暴力并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哦?至少现在自己就不用再担心,在从士实训的三十天中,会有任何从士胆敢妨碍成为自己履行被任命的副官职务了。 “不过,另一位……劳伦斯特家的少爷吧?他可能就没有办法获得从士们的认同了。” 行务长皱着眉头,显得有点迟疑。 “毕竟与被迫卷入那场斗殴的阁下不同,他可以说是挑起那场骚乱的罪魁祸首,而且……”埃尔玛看向了在通讯席上正竖起耳朵的那位少女翔士,轻笑道:“他好像还没有丝毫反省之意的样子。 事实上,直到不久前为止,他还在一个劲地为我们的通讯士制造困扰。” “……原来如此。” 天空的目光也跟着移到了那位有着淡金色秀发的少女翔士身上,然后露出了心领神会的表情。 “那么行务长你的意思是,要我转告他这种行为的危险性,对吗?”“关于危险性的事情,我想那位劳伦斯特家的少爷现在应该已经完全了解了才对——毕竟刚刚带他离开的那两位从士可以说是(洛伊丝)最忠诚的拥趸,所以……”行务长叹了口气,这么说道。 (莱昂内尔,目前被群殴中……)“是这样啊……”天空不禁愣住了,不过随即心中又浮现出新的疑问。 “那行务长你的意思是?”“嗯,虽然比较难以启齿,不过能不能请阁下暂时不要干涉这件事情呢?实事上,我想从士们也不会作得太过分的,而且今后他只要安静地呆在行务室里,就应该不会再遇到任何危险了……”如果这位黑发少年决心庇护友人到底的话,那最坏的结果可能是,这艘突击舰因为突然丧失太多战斗人员而不得不再次回到琉恩再次整修——身为雷霆的行务长,自己无论如何都要设法避免这种状况才行!“好的,我明白了。” 没想到,少年竟然一口就承诺了下来。 “让那家伙吃点苦头也不错,只要不出人命,断手断脚的话也没关系。” (这个时候,在远处正被围殴的红发少年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真是太感谢你了。” 安抚了这个舰内最大不安定因素后,负责维护舰内正常秩序的行务长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过,没想到那家伙竟然对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真是抱歉……嗯,洛伊丝学姐。” 基于与那份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友情而诞生的责任,天空还是代替不在的那个人向坐在通讯席上的少女翔士致上了歉意(当然,莱昂内尔绝对不会因此而心怀感激就是了,呵呵……)。 “叫、叫我洛伊丝就可以了。” 少女翔士却是慌慌张张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异常慎重地还礼道:“我、我才是应该向阁下道谢!那个时候,如果不是您一直庇护着我的话,我大概也会被送到军医院去的,说不定还得进再生槽……实在是,非常感谢您……”少女的声音越说越小,终于垂下头去。 不知为何突然想到故乡康丁上女性的少年,笑容则犹如那洞穿大气层的恒星之光般爽朗。 天空轻声道:“那么,也请叫我天空吧!而且如果可以的话,拜托也把那个‘您’字省略掉,行吗?”“那、那怎么可以!”洛伊丝露出像是受到极大惊吓的表情,失声道:“阁、阁下是帝国中最尊贵的根源氏族的继承者,和皇族的舰长是一样的身份……像直接称呼名字这样失礼的事情,我、我作不出来!”“呃……”天空也被少女翔士如此夸张的表现给吓到了。 不过回过神来后的少年,首先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情——原来我和夏音是一样的身份吗?唔,说得也是呢,同为根源氏族的继承者……不过,为什么我一直以来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呢?“抱、抱歉!我失陪一下!”洛伊丝突然惊觉自己的失态,脸颊上陡然浮现出两朵绯红的云彩,然后就慌慌张张地跑出了舰桥。 “请不要责怪她,阁下。” 埃萨亚对正露出茫然不知所措表情的少年解释道:“达琉克常务翔士的家族才刚刚成为士族,而她的双亲也都是诞生在大地上的人类,所以一下子就要求她抱着平常心与夏兰社会中最尊贵的人物交流,实在是太勉强了一点。” 根据帝国纹章院的规定,能够拥有“夏兰之耳”这个标志着苍穹之民身份的基因符号的,只有士族、贵族以及根源氏族。 虽然在帝国从诞生到现在的数百年中,根源氏族还是最初的十三个,不曾有丝毫改变。 不过,贵族及士族的数量却是极为频繁变动着,而从总体来看则呈现的是持续增长的趋势。 新生的贵族大都是由士族晋升而来,而新生的士族则全部是由那些最初诞生在大地之上、后来却在群星世界中找到自己位置的帝国国民晋升而来。 当然,在获得“苍穹之民”身份的同时,他们的后代也将被赋予能够拥有“夏兰之耳”、以及伴随而生的遗传体质的权力。 不过,由于最初成为士族的氏族还不具备成熟的家风,所以教育出来的后代常常会出现像达琉克-洛伊丝这般,在一般夏兰人眼中拥有非常奇特个性的人物。 不过,只要克服了最初的困难,再花上数代的时间,任何氏族都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家风。 “是这样啊……”天空看着那位少女远去的方向,突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感情——最初连国民都不是的一介平凡的地上少年,竟然一下子获得帝国中最尊贵的根源氏族之继承者身份,这……或许应该稍微被看成是件幸运的事情吧?而只花了一年的时间就适应了此种身份的自己,是不是也跟那个人一样有着成为这群星世界居民的资质啊?“……唔,这就是所谓的‘无欲为王’的道理吧?”不知不觉,克里帕斯也走了过来。 这位炮术士凝视着同僚那仓惶逃离的背影,接着又把目光转到了少年研修生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他好一阵子,然后作出了这样的评价。 “看起来,我们的舰长会如此在意你,不是没有原因的啊……”“连你也这么说……”叹了口气,天空终于开始接受事实了。 “不过,为什么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呢?”“那是因为,阁下你一直都处在这份眷恋之中的缘故。” 虽然埃萨亚是用开玩笑的语气在说着,不过内容却让人完全笑不出来。 “毕竟能够引发亚诺莱维涅家幼子如此强烈的爱憎,在帝国数百年的历史中也只有寥寥数人而已。 至于能完全承受这份爱憎的,到目前为止还仅仅只有阁下一人!”“呵呵,虽然不知道这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不过我想阁下首先应该感到的是荣幸吧?”准令翔士的声音中充满了笑意。 “……爱憎吗?”少年轻轻重复着这个词,然后不知不觉间就回忆起了与那位深蓝色长发的少女相遇后发生的事情。 第一次见面就被摔出的狼狈,中间站停留时被拴在椅子上的尴尬,在逃生舱中检查伤势时的粗暴,十三议会结束后再度被扔出去的愕然,再加上酒保街那雷霆一枪的威势……这里面,该不会真的有爱存在吧?看到少年露出一付古怪的表情,像是很难接受这种意见的样子,埃尔玛咳嗽了一下,放低声音说道:“虽然这只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事情,不过,如果阁下感兴趣的话,就请当作不小心听到我的自言自语吧?”然后这位行务长就一边看着舰桥的入口,一边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了。 “……在酒保街骚乱事故后,舰长不知为何突然有了在结束工作后驾驶联络艇出去散心的习惯,而且每天都是在接近凌晨才回来。 虽然据说亚诺莱维涅家的成员都有陶醉在无限速度之快感中的倾向,不过在基于职务的检查中,我却惊讶发现,残留在联络艇智能核晶中的,竟然是曾经降落到琉恩行星地表的记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在那场骚乱中本舰还没有出现严重到需要到军医院的伤者吧?可是,若说亚诺莱维涅家的成员突然爱上了大地之美,应该更不可思议吧?那么,让我们的舰长大人放弃苍穹之民的矜持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唔,到底是什么呢?”在众人那一致而充满笑意的目光注视下,少年开始装傻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吗?那个时候,夏音会出现在军医院的理由……不过,为什么她完全不告诉我呢?(呵呵,这才是少女的矜持啊^o^)当想到那位群星之公主竟然为了自己而放弃矜持、降临到地上世界的时候,一股奇异的感动从天空的心中涌出,就如同温暖的溪水渐渐融化了冰封多日的大地。 虽然还不至于立即万物复苏,但少年心中一些原本沉睡多年的情感,却已经苏醒了过来。 “我……”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下,天空非常艰难的突出了一个词,突然眼睛一亮。 “正好有点口渴。” “所以谢谢你哦,洛伊丝学姐。” 少年快步走到舰桥入口,从通讯士手上端着的托盘中取过一杯饮料,然后就开始研究起这杯呈现出诡异桃红色的**的口感构成来了。 “啊,不用谢……不,这是我的荣幸,阁下。” 洛伊丝依旧没有办法仅仅用名字来称呼这位年龄实际比自己要小两岁、却拥有整个帝国中最尊贵身份的少年,因此借故溜到了同僚们那里。 “各位,你们也有哦,喝点饮料休息一下如何?”“嗯,那就暂时休息一下吧!”克里帕斯欢呼一声,率先取走了自己的那杯,随即露出了感动的表情。 “竟然还特意准备了青柠茶,真是细心啊,谢谢了。” “喂喂,我们现在好歹也在警戒中吧?”基于副舰长的责任,埃萨亚还是对此提出了异议,虽然语气实在称不上坚决。 “必要的时候休息,也是正确的哦!”埃尔玛很明显地站在了人数多的一方。 所以最后,埃萨亚苦笑着,也跟着走了过去。 ……………………不过,四位翔士与一位研修生的这场小小休憩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在洛伊丝刚刚起身准备为众人补充饮料的时候,舰桥入口的门突然被人以惊人的气势打开了。 “各位,准备战斗!”亚诺莱维涅之女的全身仿佛都散发着比舰外星群更耀眼的光芒,声音中也充满了炽烈的力量。 “海盗舰队出现了!我们奉命截断它们的退路!”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卷二 后记 呵呵,大家好,又见面了。 其实本来应该更早一点与大家见面的,不过原本预定四十五章的剧情,硬是被某人拉到了五十章才勉强结束,这个可不是偶的责任哦!(你这家伙,在笑什么?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擅自行动的关系,害得我不得不多写了整整六万字!下次你再乱来试试看,当我真的不敢把雅丽亚写成和某公主一样的野蛮女友啊……呃,我好像真的不敢耶……)以前听说笔下的角色常常会脱离作者的控制而擅自行动,虽然并不认为这是胡言乱语,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等到自己开始创作的时候,才发觉这种现象实在是令人头痛!就好比现在,偶基本上已经放弃控制,每次都让这些极富个性的角色自己发挥(呜呜,偶身为作者的尊严啊……)。 当然,以后还会陆续出现的许多富有魅力的角色,大家可以好好期待。 在卷二中最大的谜题便是“源头”的出现,虽然已经有不少朋友猜出“源头”其实代表着某种古老而悠久的文明,但关于“源头”的秘密其实还不止这些。 要追溯到“黄金银河”时代实在麻烦了一些,所以我们就把这个秘密暂时保留到以后吧?另外,作为与“夏兰”对应的民族“彼安”,就如同大部分朋友所预料的那样,它的原型其实是某个生活在环状岛屿上的国家。 大家都知道吧?它和邻近几个国家一样,都曾经受惠于某个雄踞大地中央的伟大文明,由此才得以诞生成长的,可以说就像其孩子(逆子?)一般的存在。 这一点,我会在作品中好好表现出来的。 当初本打算把夏兰人直接设定为那个古老文明的后裔,不过考虑到吾等祖先那温厚善良的性格,怎么样也不适合成为侵略者,于是只好让这个伟大文明隐于光阴的背后,成为历史发展之道标般的存在。 当然,这个超越国家的存在肯定会暴露在历史真相中的,不过至于在什么时候,那可是就连偶都还没想好的事情了……接下来,依照惯例预告一下第三卷的内容吧!席卷整个人类世界的星际战争将毫无悬念的爆发。 各位朋友也一定期待尽快看到天空展露军事才华的时候吧?然而考虑到天空刚刚毕业的事实,就算动用身为作者的最大权限,也还是没有办法让他立即当上指挥舰队的提督啊!所以,在第三卷中他还是会先以一名普通翔士的身份来表现,最多也只发挥一下个人英雄主义,在最后的最后拯救处于败亡边缘的苍穹军什么的(我说大大,这样难道还不够吗……)。 另外,大家企盼已久的美丽副官,雅丽亚将正式登上舞台,并与天空演出一场慷慨激昂的爱恨情仇(背景音乐“就这样被你征服”)。 ……诶?夏音?啊啊,这位公主殿下当然也会出场的,毕竟她可是司掌天空“恐惧”的人物,实在是没有道理让那家伙一直笑到最后(恶意),不是吗?至于另一位握有海特兰德家幼子灵魂之钥匙的女性,由于貌似误会还没有解开,所以天空暂时不敢去见这位纯洁之翼,不过亚姬还是依旧会一直眷顾着这位少年的,就请大家好好期待吧!点击察看图片链接:a href=http://smenhu/smenhu?bu_id=1279576bl_id=43570 target=_nk“神器是什么?是究极的武器?还是超越gm的杀戮工具?”nonono~~~云海将告诉您——什么才是《高手领域之神器时代》!/a 第二十五章 海盗 在纳德斯星系的边缘地带,是一片辽阔的陨石地带,而通往外星系的大门,“纳德斯之门”正好处于这片陨石地带的中心位置。 纳德斯星系中有两颗行星可以经过改造而成为适宜人类居住的场所,并且其中的一颗还盛产构成智能核晶的主要材料,“蓝莹玛瑙”。 看中这份价值的帝国,在两百年前就开始对纳德斯星系进行有人星系的开发,并且付出了巨大的努力在该星系边缘,包围“门”的陨石群中,开拓出一片可供舰船通行的空域。 然而最初建成的风道,也就是“恒加速独立空间连续通道”,却仅仅使用了不到一年,便在陨石群频繁的“问候”下提前一个世纪迎来了“退休”的命运。 虽然以帝国所拥有的科技力,并不是没有办法处理这种状况,但考虑到铺设一条贯穿陨石区的防护磁场通道的高昂投资,以及这项投资可能产生的效益,精明的财政大臣还是将这个方案给暂时搁置了下来。 因此来访纳德斯星系的客人,在到达该星系的任何行星之前,都必须经历一次陨石群的洗礼——就算在帝国开拓出来的相对安全的空域中,也还是不能作到完全阻隔陨石的侵袭。 当然,有资格翱翔星际的人皆有着一定水准以上的操舵手腕,所以这些偶尔出现的陨石还不会造成他们太大的困扰。 真正令这些苍穹之民烦恼困惑的,是那条贯穿陨石群的风道完全破弃的事实。 没有了风道提供的恒加速,所有舰船都只能依靠本身的引擎提供推进力,而航行速度则由原本两百节以上的恒加速骤然降至了二十节以下的通常航速,并且操舵者们还得时时注意陨石的侵袭——因为一时大意在高速奔驰下遭遇陨石撞击的舰船,几乎每一年都有那么几艘。 不过,由于盛产“蓝莹玛瑙”的纳德斯星系有着足以让人冒险的价值,所以以此为目标的星际商人也从来不曾缺乏。 在高额利润的驱使下,哪怕是再巨大的风险也不能熄灭他们熊熊燃烧的热情——当然,除了一种被称为“海盗”的人为风险外。 不论是在数百年前星际贸易刚刚发展的“黄金银河”时代,还是在数百年后星际贸易盛行的现在,以掠夺星际贸易者为目的而诞生的民间非法武装组织——海盗,从来都没有缺乏过。 事实上,除了夏兰人类帝国以及彼安人类共同体之外,其余三个星际国家都为这种犹如狼群般的存在伤透了脑筋。 从建国之初就对民间舰船的武装进行严格规定、并且近乎冷酷地执行此规定的帝国,可以说在一开始就完全杜绝了海盗诞生的可能性。 至于彼安人类共同体,这个星际国家本来就是在海盗联合基础上诞生的,而现在更是掌控着银河中一半以上的非法武装组织,所以也完全不担心海盗的存在。 以海盗的眼光来看,纳德斯星系边缘的这片空域,简直就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最好猎场!辽阔无边的陨石带,近在咫尺的门,无论是隐蔽还是逃跑,都有着其它星系所无法比拟的优势。 更何况,在缺乏风道的情况下,满载物资的商船不得不降低航速的事实,更是赋予了他们近乎百分之百成功的掠夺可能性。 事实上,从升格到有人星系至今短短两百年中,纳德斯星系已经出现过两批海盗势力——尽管都是来自帝国境外。 当然,在苍穹军冷酷无情的铁腕下,那些胆敢在“咆哮之龙”纹章上抹黑的非法武装组织都遭到了彻底毁减的命运。 不过,百年的时光流逝似乎让海盗们忘记了过去的伤疤,所以现在纳德斯星系又出现了第三批海盗。 而这批海盗,似乎和之前殉难的前辈们有所不同。 “席瑞拉,那些舰队,的确是……海盗吧?”华德皱着眉头,凝视着在前方影幕中排出整齐方阵的暗红色舰队,以很不自信的声音向副官确认道。 “嗯,至少根据参谋本部提供的情报,它们在过去数周中所作的事情,绝对符合‘海盗’的定义。” 席瑞拉也不由得露出了困惑的表情,谨慎地回答了长官的问题。 按照华德提出(席瑞拉整理……)的作战方案,讨伐舰队最初将驻扎在陨石群外的通道入口附近,然后再花上一周的时间对陨石群进行彻底搜查,并布置下一片涵盖整个空域的监视网。 如果在这期间海盗不曾出现,或者依旧没有发现它们行踪的话,那作战方案将由第一套切换到第二套。 也就是由纳德斯星系的领主,纳德斯伯爵阁下出面,向领民政府借用数艘商船,作为诱饵执行诱歼作战。 如果第二套作战方案还不成功的话,那……这位提督就根本没想过了。 虽然席瑞拉一度抗议上司这份几乎还称不上点到即止的作战方案,不过事情接下来的展开却让这位副官在感到疑惑之余,也不禁仰天长叹——长叹自己那位怠惰无比的上司,为何竞会拥有如此可恨的幸运。 因为,在讨伐军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执行第一套作战的时候——也就是说,这支小小的舰队刚刚到达陨石区附近,正准备驻扎的时候,那支神出鬼没的海盗舰队便犹如被磁铁吸聚的铁砂般,骤然出现在了讨伐军的面前,并且无视数量(两千对三千)及身份(海盗对正规军)的差异,在讨伐军面前摆出了密集的方型阵,严阵以待。 不知为何,竟然在气势上隐隐压过了对此突然挑战还有准备的苍穹军。 所以,当初拟定作战方案的两位翔士会对此感到疑惑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那,难道是我们这边……看起来不太像军队吗?”华德接下来的问题,让旁边这位从头到尾负责了舰队的行军布阵的副官,感到无比愤怒。 并且,席瑞拉立即就把这份不满付诸了言语。 “阁下,难道那份关于舰队布阵的报告……你其实根本就没看过吗?”“唔……”在那双蓝色的眼眸中,这位提督的动作分明是突然僵硬了一下,然后整张脸马上堆砌起了企图掩盖心虚的灿烂笑容。 “怎么可能?我当然是有好好确认过!”在那双渐渐变得冰冷的蓝瞳注视下,华德慌慌张张地从一堆差点被席瑞拉当成废弃物扔掉的纸屑中,翻出那份几天前就送来的报告,指着仅仅在最末用大红笔签署的“同意”两个字,露出满脸无辜的表情,说道:“你看,我不是还在上面签署了意见的吗?”“……”席瑞拉渐渐握紧了拳头,额头上也开始浮现出隐隐青筋。 一股风雨欲来的气氛开始笼罩着方圆数十丈的舰桥,而华德也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子,准备承受可能降临的冲击。 不过席瑞拉突然叹了口气,然后散去了怒火,以深沉的语调呼唤着长官,说道:“……阁下,等这次讨伐任务完结之后,请务必接受我的辞呈。” “呃?”列翼翔士那灿烂的笑容马上就僵了。 认真观察了一下自己副官的表情,发觉她这次不是在说笑的提督,则马上陷入了慌乱中……“提督,敌人开始行动了。” 这个时候,情报参谋的声音拯救了舰队中即将混乱的上下关系。 “嗯,知道了,将立体影像投射到指挥台上。” 华德马上镇静了下来,并如此命令道。 不过,从这位列翼翔士额头上还没来得及擦掉的冷汗可以看出,他此刻应该是正在心中暗暗庆幸自己逃过一劫的事实吧?情报参谋依照华德的命令,将作战空域的立体影像投射到了指挥台上。 一层由无数微小光粒子构成的全息影像便缓缓浮出指挥台,并且一直上升到两人的膝盖位置才停下来。 全息影像呈现出泾渭分明的灰蓝两色。 灰色区域表示陨石带,占据了星系图上方的大部分面积。 蓝色区域则是正常的空间,除了占据了下方的辽阔面积外,在灰色区域中央,还有一条狭长的蓝色区域一直延伸出来。 此刻,在蓝色区域中呈现出扁平长方体的,是舰数三千的讨伐军,在星系图上以闪亮的银色表示。 至于海盗舰队,则是以红色表示。 从星系图上可以看出,原本处在灰蓝区域交界位置的红色方块,此刻则开始蓝色区域快速移动,而从它移动方向的延伸线,正笔直的对准了银色方块。 “看起来对方的战意非常旺盛啊……嗯,姑且不论他们的这份勇气究竟从何而来。” 席瑞拉对海盗舰队的行动做出了这样的评价。 “不要太轻视对手了,席瑞拉。” 华德的表情则显得比较慎重。 “帝国差不多平静了百年的时光,被称为银河中最强大的苍穹军也已经很久没有受到战火的洗礼了……所以这份属于昔日的骄傲,现在就暂时放下吧。” “……阁下说得是。” 若是换任何一位翔士来说这番话的话,席瑞拉可能会心悦诚服的向他至上敬意,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略为不平的语气。 “你看,对方的指挥官的手腕是如此精妙,绝对不是普通海盗能够拥有的。” 华德用赞叹的目光看着星系图。 “即是席瑞拉你,也不可能作得比他更好吧?”在星系图上,红色方块在匀速前进的同时亦对阵型进行着调整,并且很快就完成了密集方阵到锋锐三角阵的转变。 整个过程堪称一气呵成,不会让人感到有丝毫的停滞。 在调整完阵型后,红色三角的前进速度陡然加快。 “看样子对方是打算采取中央突破的战法了……情报参谋,距离两军接触还有多久的时间?”华德微微皱起眉头,向位于左前方参谋席上的情报参谋询问道。 “距离两军接触还有……十五分三十二秒,阁下。” 情报参谋很快就从旗舰配置的主智能核晶那里得到了答案。 “那支突击舰分队呢?”随着华德的问题,一支闪烁着银色光芒的小三角出现在红色区域中偏右上方的位置。 “看起来,对方还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存在……嗯,让突击舰分队先行一步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呢!”华德露出夸耀的表情看向自己的副官,不过在发觉那双蓝色眼瞳中依旧没有消散的怒气后,他马上明智地放弃了继续挑拨的念头。 “咳!那么,突击舰分队赶过来要多久?”华德咳嗽了一下,转头看向了情报参谋。 “如果直接穿越陨石区,需要一百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 走中央通道的话,则用不了九十分钟。 阁下。” “嗯……那么,命令突击舰分队立即出动,由中央通道直袭敌人后部。” 华德沉吟了数秒,然后如此命令道。 “阁下,这样突击舰分队很容易就会被敌方发现的。” 作战参谋提出了异议。 “敌人的战意是如此昂然——我想,就算他们发现了背后的突击舰分队,也应该不会选择撤退的,所以我们还是有歼灭敌人的机会。” 发言的人是席瑞拉,这位副官终于承认了对手的实力,开始认真对待这场战斗了。 “没错,就是这样。” 华德看向自己副官的表情很是意外,不过随即就用让人感觉不到活力的语气补充道:“再说,即使是敌人望风而逃,这场作战也还是达到了既定的目的,不是吗?”“……我马上把这道命令发出去。” 似乎完全不想参与这个会让自己丧失精神动力的话题,席瑞拉朝长官敬了一礼,然后默默走向了一边的通讯士。 “……那么接下来,我们这边就如此对应吧!”华德有些郁闷从副官的背影中收回了视线,然后用指挥杖在全息图像上指点了几下,星系图上的银色方阵也随变为了密实的半圆阵。 “原来如此,阁下是打算在突击舰分队到来之前,进行防御战吧?”作战参谋马上明白了上司的想法,不过这位素翎翔士的脸上却随即露出了像是混合了惊讶和失望的表情。 “请容我直言,阁下。 这样的作战……会不会太消极了一点?难得我们这边拥有比对方多出一半的力量呢?”“多出一半的,只是数量吧?再说,敌人的战斗力我们还不清楚,甚至连他们的身份都没有确认,所以我认为这样作应该算是蛮妥当的。” 华德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阁下,你是在忧虑什么吗?”情报参谋直视着这位长官,试着确认道:“这只海盗舰队的表现,可以说和苍穹军之前讨伐的任何一支海盗都不相同。 从他们敢于以较少的数量挑战正规舰队这一点上看来,他们必然有着注意支持这份自信的实力……是这样的吗?”“嗯,大概吧……”华德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虽然情报参谋的推测符合事实,不过在这位年轻提督的心中,却总有些还想不通的事情……根据提督的指示,讨伐舰队很快就完成了阵型的替换,由原本疏散的方阵调整为了密实度极高的半圆阵型。 本来依照常理,彻底的圆形阵才是贯彻防御战的最完美选择,不过在完全不需要顾虑后方的情况下,华德还是选择了一半的圆阵——这样一来,就算战况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讨伐舰队也可以根据实际需要采取更加灵活的战术。 如果有配置重列舰的话,讨伐舰队应该能够在海盗舰队接近之前就以远程狙击消耗掉对方相当部分的战力吧?不过,敌人大概也察觉到了这支小小舰队那略显单调的组成,所以一路上的突进显得毫不犹豫。 而讨伐舰队这边,也只得咬牙切齿的看着敌人步步逼近,却没办法做出任何对应。 当海盗舰队一路疾速突进到距离讨伐舰队二点七亚诺码的位置时,它们原本就高达四十五节的航速,更是陡然增到了五十节以上。 没料到对方舰船竟然会拥有如此机动力的讨伐舰队,因而错失了发起攻击的最佳时机,并且反而被对手利用这短暂的时间差给逼到了极近的距离,在猛烈的攻势下一时间陷入了困境。 幸运的是,虽然海盗舰队的舰船有着出人意料的机动力,但在攻击力上却实在称不上优秀。 面对着由在所有舰种中防御力首屈一指的护卫舰所构成的半圆阵前锋时,至少短时间内,它们的攻击并没有创造出足以造成讨伐舰队不可挽回之劣势的战果。 在华德随后的紧急调遣下,那支在最初一击中遭受不小损害的护卫分舰队渐渐退到了半圆正中央,而替代它们的另一支护卫分舰队则以变换自在的柔韧阵型缓缓消弭着敌人突进的猛势。 “看起来敌人真的打算猛攻到底啊?”席瑞拉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样的战法也说不上有什么错误,不过如果对方真心想获胜的话,应该还有更好战术才对……”“没错。 现在这个样子,简直就跟米尔丁大提督对决的时候一模一。” 华德所说的是在两年前为检测侵袭舰战斗能力而进行的演习的事情,那时候他被任命为新型舰的指挥官,与被称为“深红之牙”的米尔丁大提督对抗,并依靠着新型舰的优秀性能侥幸获胜。 “等等,难道是……”华德突然若有所悟的看向了星系图。 此刻,尽管遭到了讨伐舰队顽强的抵抗,但那支呈现三角型的海盗舰队却依旧持续着猛烈的攻势。 “真不知道他们如此高昂的战意究竟从何而来……”华德叹息着,同时将自己头脑中隐隐浮现出的预感,以理智之心整理了出来。 或许,对方有着不得不倾全力向苍穹军挑战的理由。 比如说,为修正预定中的战争计划,需要确认这支昔日荣冠银河的舰队目前的实力……该不会,这场海盗闹剧的本身,其实就是为吸引苍穹军前来而特意上演的吧?黑发提督的目光透过舰桥的影幕,望向了遥远的星际。 在那些光辉的尽头,说不定正涌动着某股不为人知的暗流……点击察看图片链接: 第二十六章彼安 在数百年前的那场“次元震”之后,那些无法在缺乏必要资源的母星上继续生存的人类,选择了重新踏上宇宙,在那里寻找新的生存希望。 当所有人对重新降落大地而怀有希望的时候,夏兰人却毅然抛弃了古老的生活方式,选择成为了群星世界的居民,并在其后的两百年内持续过着空间流浪的生活。 达乘着十三艘巨舰,夏兰人穿越了无数虚空,他们的足迹到达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系。 在遇到星系中偶然有人类同胞居住的时候,他们当然也会下到地上世界,向人类同胞至上问候之意,并提供力所能及的力量帮助他们解决目前面临的困扰。 虽然并不是所有的人类同胞都率直的接受了他们的好意,但除了一部分过度警戒的人类社会外,他们的善举还是受到了大部分同胞的热烈回应。 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以物资形式回报夏兰人善意的人类社会。 由此觉悟到一种崭新生活方式的夏兰人,则正式开始了在各个有人星系间穿梭的星际贸易者的生活,并且很快就兴致勃勃地投入其中。 技术、咨讯、文化……这些无法经由单一星系创造出来的东西,都被夏兰人当作了商品出售给那些居住在地上世界的同胞。 而这,也是夏兰人被称为“星际商族”的由来。 在夏兰人悠闲的过着空间流浪生活的时候,稍晚了半个世纪,另一支与他们作出相同选择、抛弃古老生活方式的人类支族也出现在银河中。 这支人类支族的名字叫做“彼安”。 虽然彼安人并不像夏兰人这般,对自身遗传体质作出适应宇宙空间生活的深度调整,不过他们也还是对自己肉体机能进行了某种程度上的强化。 至于方式,却是到了另一个极端——他们选择最优秀的人类,然后让自己的遗传因子与他们的遗传因子相结合。 “只有强者才能拥有留下后代的资格!”如此主张的彼安人,可以说是暴力唯物主义的完美贯彻者。 在空间持续流浪的过程中,为了避免近亲混血而产生劣性遗传因子的集合体,彼安人每到一处有人类居住的星系时,总是将那些拥有强健身体的地上世界居民搜集到舰船上,作为贵重的遗传因子源而贮藏起来——当然,被顺手取走的还有这些人类社会数百年来所累积下来的贵重物资。 虽然被掠夺的对象也曾奋起反抗,不过在巨大的实力差前,都无一例外的遭遇了彼安人冷酷无情的镇压.如果说夏兰人的拜访犹如漆黑夜空中的一点星光,让那些被孤立于银河各处的人类社会看到了希望。 那么,彼安人的降临则无疑就是一场使黑夜更加深沉绝望的风暴了——在夏兰人重新开发出“次元航行”技术之前,彼安人作为所有人类社会的噩梦,肆虐着整个银河。 在夏兰人建国后,用了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就占据了人类世界的七分之一,而这时候他们也初次遇到了那被称为“银河噩梦”的彼安人的侵袭。 没有正规组织的彼安海盗舰队当然不是拥有完善军备的苍穹军的对手。 虽然凭着一股悍勇之气给予当时还不算太强大的苍穹军以不小损害,但后继无力的彼安人还是惨败在了苍穹军连绵不断的反击之下,并且差一点就遭到了全歼的命运。 仓惶逃出的彼安人残部,漂流到了远离那个新生帝国的银河另一端,然后就在夏兰之手暂时还无法触及的地方开始了自己的建国之行。 虽然在征服周围星系的过程充满了血腥与暴力,不过彼安人却以比夏兰人更快的速度建立起了自己的星际国家,而在完全贯彻暴力支配的方式下,这个星际国家的发展竟然相当顺利。 现在,彼安人类共同体已经成为了银河中仅次于夏兰人类帝国的强大存在。 虽然这两个庞大国家到目前为止都还不曾一战,不过关于这场战争到来的必然性,双方却都毫无怀疑。 “……事实上,虽然彼安在经济力及行政力上与帝国相差甚远,但在军事力方面,这个国家或许已经拥有了足以与苍穹军对抗的力量……”华德看完了手中这份刚刚从智能核晶中调出来的、关于彼安人类共同体的报告,然后以很轻的声音加上了这么一句。 “阁下,你在说什么吗?”席瑞拉回头望着上司,以不确定的声音问道。 “没什么,稍微开了一下小差……”华德笑了笑,随手将那份报告扔到了纸屑堆中。 “席瑞拉,现在战况如何?”虽然这么问着,不过这位提督的目光已经移到了星系图上。 在星系图上显示出来的那个红色方块,此刻依旧维持着最初的锋锐三角阵型,几乎没有改变。 而另一方面,原本呈现出完美弧线的银色半圆,却在红色三角的压迫下渐渐内凹,呈现出不稳定的扭曲状态。 “唔,看起来情况不妙啊……”华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是非常不妙,阁下。” 席瑞拉的声音中有着过度意外下产生的低沉。 “敌人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而我方部队的战斗意识似乎还没有完全觉醒……现在担任前锋的护卫分舰队已经被对方完全压制住了。 如果不尽快采取措施的话,恐怕在突击舰分队赶到之前,我方就已经陷入了无法换回的败局。” “席瑞拉,敌我双方的战斗力消耗比例多大?”华德问出了这个问题。 “消耗比例吗……基本上是一比一,阁下。” 席瑞拉用沉重的声音报上了这个更加沉重的数据。 “不过,这是在我方还能维持目前局势的状况下得出的数据,所以如果前锋护卫分舰队溃败的话,这个数字还会继续下降的。” “也就是说,我方要出动三艘战舰才能对抗得了对手的两艘战舰?”当听到苍穹军竟然与这支身份不明的舰队间有着如此大的实力差时,就连华德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看起来百年的平静生活已经让苍穹军退化了很多啊……”这位提督不由得感叹了起来。 一比一的消耗比例,也就意味着这场战斗持续下去将不会有胜利者,双方都会在这场战争的最后同时步向毁灭之路——虽然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在意这个问题,但华德可是一点也不想就这么消失在群星的狭缝中。 “阁下,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侯吧?目前的情况,我们应该如何对应?”席瑞拉追问道。 虽然这位美丽的副官自己并没有注意到,不过她确实是在不知不觉间就对这位懒惰的上司怀有了深厚的信赖。 “对应啊……”华德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用指挥仗在星系图上指点了数下。 “没办法,暂时就这么处理吧。 如果对方的作战目的确实如我所想的话,那这番对应或许能取得相当的战果。” 接下来的战场形势发生了一些变化,那支被逼到溃败边缘的前锋护卫分舰队,开始化整为零、顺着敌人突进方向慢慢向两边退却,而迎上海盗舰队锋头的,却是最初遭受损害、现在已经基本上调整完毕的另一只护卫分舰队。 虽然这支护卫分舰队还不至于能完全阻止对手的炽烈攻势,它却以彻底的防御战将海盗舰队的攻击势态缓和了下来。 另一方面,讨伐舰队所属那支巡查分舰队,由于华德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它去与海盗舰队对抗,所以在最初就把它拆开分别布置在半圆阵的两侧,左右各五百艘。 虽然这位提督原本的打算是在初期靠着两支护卫分舰队的防御力抵抗敌人的攻势,并配合突击舰分队的背后奇袭达成击溃敌人的战果,而将机动力最高的巡查分舰队留在最后的追击战时使用。 不过,在护卫分舰队承受巨大压力的现在,华德也只有改变预定作战方案,将这支巡查分舰队的战斗力提前动用起来。 接到命令后的巡查分舰队开始了行动,分布在半圆阵两侧的各五百艘巡查舰,悄然无声的沿着两翼延伸出去,在虚空中划出修长的弧线,缓缓将海盗舰队纳入了构想中的包围圈中。 如果从星系图上观察,看到的则是那颗呈银色的半圆体正慢慢地改变形状,就好像要拥抱中腹位置的红色三角一般伸开双臂。 虽然在战斗意识上略输对方一筹,不过苍穹军毕竟还是曾经荣冠银河的荣耀舰队。 在华德精巧的操控下,上面的一系列调整都在无声无息中完成,自然而毫无滞涩。 甚至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银色半圆因为不堪红色三角的压迫,而不由自主地产生的变形一般。 巡查分舰队在没有被发觉的情况下绕到了海盗舰队的半后方,而联系它们与中央本阵间的,则是那支刚刚从一线退下来的护卫分舰队。 因为这支护卫分舰队在退避的时候,是以近乎溃败的方式作掩护的,所以直到这支护卫分舰队与巡查分舰队悄然连接,从而构建起一道针对星系图中央红色三角的半包围网为止,敌人都没有能发现这个事实。 不过,就算在发觉自己已经身处一道即将完成的包围网中的事实后,海盗舰队也还是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犹豫或退缩,只是陡然加剧了针对讨伐舰队本阵的攻势,企图在包围网完成前抢先击溃这支护卫分舰队。 一旦作为本阵的护卫分舰队被击溃,讨伐舰队那尚未完成的包围网就面临着彻底崩溃的命运,各分舰队也将沦为被敌人各个击破的对象。 所以,华德可以说将所有的胜机都赌在了这支护卫分舰队上,甚至就连原本负责保护旗舰的护卫舰小队都投入到了前方炽烈的战场。 不过,由于包围网向两翼延伸的时候将本阵拉得太过单薄,所以就算华德投入了包括旗舰在内的全部力量,也还是没能阻止海盗舰队的那如火如荼的侵攻。 在虚空中不断闪耀的核融合光芒中,这支护卫分舰队的抵抗就好像暴风雨中的一道随时有可能熄灭的微弱火苗般。 “轰轰轰!”爆炸接二连三的在旗舰周围产生,就连装置着惯性控制系统的舰桥也仿佛置身在了火山爆发时的地表。 “哎……哟!”粗心大意的某人没有固定好自己的身体,在一次剧烈震动中被晃下了指挥席,在地上滚了几周后就一头撞在了墙壁的一角。 幸运的是,为了防范此类意外,舰桥的墙壁在金属壁外都包裹着一层柔性材料,所以这位提督才仅仅惨叫一声,而实际上并没有受到足以留下创伤的伤害。 “阁下,你还好吧?”过来扶起华德的是他那位美丽的副官。 那双蓝色的眼眸中此刻透出深切的挂念之情,而承受这份关切的对象,则稍微显得有些糊涂。 “唔……现在我的感觉就好像……嗯,驾驶着交通艇在宇宙风暴中飞翔一样……”华德摇摇头,试图让因刚才的冲击而略显混沌的头脑更快清醒过来。 “阁下……”还能说出这样风凉的话,那应该没受到什么伤害吧?席瑞拉暂时放下心来。 “是不是让旗舰稍稍退后一下呢?这样下去实在是很危险……”“退后?不、不行!”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华德一下子清醒了过来,以异常坚决地语气断然否定了副官的提案。 “如果旗舰现在后退的话,那我军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这一点昂扬战意马上会烟消云散的!一旦中央护卫分舰队被突破的话,这场战争我军就真的没有任何胜机了。” “这我知道!不过如此下去的话,在包围网完全构成之前,恐怕这艘旗舰就已经沉没了,那个时候再谈胜机之类的事情根本毫无意义!”席瑞拉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不,还是不行。” 副官的话让这位提督沉吟了一下,然后华德还是摇头否定她的提议。 “至少到突击舰分队赶上为止,我们这边不能有任何动摇!”“再说,席瑞拉,我们也还是有可以做的事情哦!”这位提督随即就用不怎么严肃的语气说出更不正经的话来。 “我们可以祈祷啊!来吧,就让我们衷心地让那无所不在的银河之神祈祷吧!请他让所有瞄准这艘旗舰的攻击全部偏离射程,如果能顺便让对方舰船全体产生机械故障就更不错了……”虽然夏兰人基本上不信仰任何神灵,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们对地上世界流传着的那些信仰的源头一无所知。 只是在席瑞拉的记忆中,长官口中那个所谓的“无所不在的银河之神”,却是个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过的存在……搞不好,根本就是这位长官为了自己祈祷方便而临时杜撰出来的名字吧?“……”虽然分不清这股愤怒的来源究竟是对不良上司抱有期待的自己的埋怨,还是对这位黑发提督在信仰一事上太过随意的态度,总之几乎给气到浑身发抖的席瑞拉,非常干脆的放弃了手中搀扶着物体,任由其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带着满脸的愕然坠向了地面。 “嘭!”在某种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的同时,一声盛大的惨叫声也跟着响彻了舰桥。 ……………………从战争一开始到快要分出胜负的现在,海盗舰队的作战方式几乎完全没有改变过,除了猛攻之外还是猛攻。 只不过在攻击时选择的切入点,以及攻击频率上,在不同时间段内有着对应讨伐舰队行动而产生的不同。 可以说,海盗舰队的指挥官将“以不变应万变”的战术理念贯彻到了极致。 另一方面,虽然对手的行动完全无须预测,不过在数量上占据着优势的讨伐舰队也还是陷入了苦战中。 虽然最初华德以变换自在的防守阵型勉强抵抗住了对手的攻势,不过随着讨伐舰队慢慢展开了包围网,战斗力明显下降的本阵却在敌人疯狂的攻势下呈现出随时可能溃败的局面。 而这个时候,讨伐舰队由两翼延伸出来的包围网已经达到了极致,到了还差一步就能完成的地步。 不过,担负着替黑发提督的战术构想添上最后一笔之任务的突击舰分队,却迟迟不见踪影,而本阵此刻却已经处在溃败的边缘了。 即使沉稳如席瑞拉的人,也不禁开始对着虚空叱责那支受到物理法则限制而无法更快赶来的突击舰分队。 不过,在讨伐舰队即将败北的前一刻,那支突击舰分队终究还是赶上了!在疾速行军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就被拉伸为三角形的突击舰分队,以彻底昂扬的战意以及无以伦比的威势从后方杀入敌阵!其速之疾、其气之烈,就连已经作好接应准备的巡查分舰队,也几乎立即被这只千里奔袭而来的友军给抛在了后面。 原本应该严密无缝的包围网,在来不及对应的巨大速度差面前也不由得出现了短暂的错位断层现象。 不过,随后巡查分舰队就赶紧跟上了突进中的友军,使得曾一度出现缝隙的包围网再次紧缩了起来。 此刻,在突击舰分队最前方、沐浴着光与火的三角顶端最锋锐的一点,是一艘在舰身侧面铭刻着暗云与闪电标志的突击舰。 而在它后方,则紧紧跟随着隶属于同一人物指挥下的另外九艘突击舰。 第二十七章 冲击 “前进!前进!前进!”突击舰分队高唱凯歌,以令所有同僚都为之汗颜的猛势突入了敌阵。 在那强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迫力下,即使是战意昂然的海盗舰队也没有办法对抗这支无论是在能源或是士气上皆处于巅峰状态的部队。 更何况,对方是以自军三角阵型最薄弱的后部作为切入点而展开攻击的。 首先遭遇突击舰分队猛攻的海盗舰队后卫部队,可以说立即就迎来了溃散的命运。 顺势切入敌阵的,是一艘被冠以“雷霆”之名的突击舰,以及在它指挥下的九艘僚舰。 “舰首主炮准备!第二发!”那双冰蓝色的双眸中闪动着的红色电光清晰可见,紧抿的双唇则吐出炽烈无比的雷音。 屹立在光与火的时空中,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就犹如一尊巍然不动的神祗。 而那艘属于雷神的坐骑,则在主人的命令下再度亮出了它那染血的獠牙。 已经将合计五艘敌舰打入死神怀抱中的舰首主炮,再一次闪耀起了近乎纯白的电光,然后化为凶暴的光之枪朝着前方正在慢吞吞反转的敌舰投射而出,并且立即就在漆黑虚空中造就出了第六颗短暂的发光体。 敌舰爆炸后产生的气团有着极高的温度和密度,即使是突击舰的防护磁场也无法完全屏蔽其对舰体本身的损害。 然而,夏音却毫无犹豫的让雷霆直接进入了这团气体。 “司技长,本舰状况?”完全穿越高温气团需要数秒的时间,而在这期间应不会受到任何精准性的攻击,于是夏音趁着这短暂的空隙开口向司技长如此询问道——毕竟无论战法如何,每一位翔士都很疼惜自己的坐骑。 “应该没有问题……不,确实没有问题。” 洛克检查了一下标示出舰体各部分状况的舰况图,发现上面没有一处以红色表示的区域。 虽然此刻在舰体表面装甲的区域呈现出警戒的黄色,不过除此之外的所有区域都是绿色。 事实上,在这位司技长动了几下手指后,那块以黄色表示的区域也很快就转换成了安全的绿色。 “不愧是经‘奇迹之手’调整后的系统。 如果是以前的话,反应绝对不会这么快呢!”洛克露出兴奋的表情,对夏音报告道:“舰长,请随便作战吧!这艘突击舰的状况,现在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嗯!”夏音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既然司技长你都这么说了,那我是不会客气的!”“舰长!”操舵士的惊呼让夏音注意力瞬间移了回去。 在刚刚穿越了高温气体的雷霆面前,骤然出现了另一艘正在反转中敌舰。 而对方似乎也没有料到竟然会有战舰从那如同地狱般的熔炉中穿出,所以一时间来不及作出任何对应。 然而,危机却依旧降临到了这艘突击舰上。 “回避……来不及了!”埃萨亚以沉痛的声音向长官报告了凶讯。 至近距离骤然相遇的两舰,在极高的速度以及伴随而生巨大的惯性面前,就算拥有如何高超的操舵手腕,这一刻也显得苍白无力。 “那就不要回避!”然而,这位公主却以钢铁般的意思轻松粉碎了这场危机。 “加速前进!开启撞角!”苍穹军第七代突击舰所独有的武装,那支从没在实战中使用过的锋锐独角,此刻开始闪耀出灿烂的银芒。 那耀眼的银芒不光染白了雷霆的舰身,就连舰桥上诸人也被披上了一层轻薄的银纱。 一时间,诸人的眼中只有那璀璨耀眼的银芒,所有的声音都骤然离去,舰桥内鸦雀无声,安静得仿佛可以听到自己急速的心跳。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由“噩梦之手”为这艘战舰铸造的枪矛,发挥出那份蕴含在理论数据中的锋锐。 如果他们的这份勇气没有得到足够回报的话,诸人大概就只能以性命作为错误选择的补偿了。 在两舰相撞的前一刻,五位常务翔士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而他们的舰长,却毫不畏缩地笔直凝视着那逼至眼前的暗红舰体,瞳孔的冰蓝原色瞬间被炽烈无比的绯红火炎所驱逐!至于她身后的那位黑发副官,则是带着感叹的表情凝视着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那威风凛凛的侧脸。 从雷霆的撞角接触到敌舰防护磁场、爆出璀璨雷光,到雷霆的尾部甩开敌舰残骸的期间,虽然仅仅只用了不到三秒钟的时间,但在众人的感觉中,这三秒钟却犹如三万年般漫长。 直到那艘被拦腰切断为首尾两截的敌舰化为虚空中的又一团炙热气体为止,雷霆舰桥上的众人才清醒过来。 从恐惧的深渊迅速浮上了安心的水面,诸人皆不由得感到,原来呼吸可以如此的畅快。 甚至就连那位傲然屹立的公主,也轻轻呼出了一口郁积多时的闷气。 “舰长,要命令其余的突击舰跟上来吗?”一个温厚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夏音后头望去,只见那位黑发少年正对自己露出宽慰的笑容。 犹如春日和风般的温柔笑意消弭这位公主心中某种太过激昂的情感,那双陶醉在炽烈战意中的火红双眸,此刻也恢复到了如同暴风雨过后的海面般的蔚蓝原色。 “嗯,就这么办吧。” 注意到由于雷霆那太过勇猛的突进而导致麾下战舰跟进不及的状况后,夏音点点头,对前方的通讯士下达了命令。 “通讯士,联络其余突击舰。 本舰之后将稍稍减速,让它们趁这个时候立即跟上来。” “另外,天空,”夏音望着那位将亚诺莱维涅之血由失控边缘拉回来的少年,轻轻呼唤着这唯一被允许的名字,微笑着道出了自己的感激之意。 “谢谢你。” ……………………“啊啊啊啊啊……”华德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整个人就像失去了力气一样趴在指挥桌上,喃喃自语道:“终于赶上了,差一点就被吓死了……”“阁下,这样太难看了。” 虽然席瑞拉差不多也有和长官一样的心情,不过刚刚已经决定要继续纠正这位长官那怠惰个性的素翎翔士,还是皱起了眉头认真抗议道。 “有什么关系嘛,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心情……”华德一点都没有从指挥桌上起来的意愿,并且朝旁边努了努嘴。 “不信,你看。” 席瑞拉转头望向了指挥台下方的舰桥诸人,并且立即就皱起了眉头。 “你们……”虽然这位副官并没有作出进一步的动作,不过被那双蓝色眼眸的扫过之后,那些原本跟长官一样——当然,这些拥有高贵品行的翔士就算如何疲倦,也不至于表现得如同某人般夸张——呈现出放松状态的翔士们,马上就一个激灵恢复到了之前全情投入的紧张状态。 不过,舰桥上还是有那么一个拥有强韧精神防线(厚脸皮……)的家伙,完全无视席瑞拉那充满迫力的谴责目光。 “看起来,接下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啊……”海德这次是将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寄托到了钛合金指挥台的稳定度上,然后就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星系图上的演变。 从突击舰分队赶上的那一刻起,这位提督构想中的包围网就已经完成了。 不过,在包围网完成的同时本来应该由四方舰队一起展开攻击的预定,却由于差不多处于半溃减状态的本阵仅能勉强自保、而基本上无力再发起攻击的凄惨状况而落空。 不过,取而代之的则是突击舰分队那堪称勇猛无双的突进攻势。 现在差不多侵攻到敌方阵营中央的突击舰分队,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替套在敌人脖子上的绞套进行最后紧缩的存在。 在它的引导下,讨伐舰队爆发出此前所未有过的昂扬战役,以慎重的交错火力步步紧缩包围圈,慢慢地将敌人逼上了绝路。 至于预定中应作为中流砥柱而存在的本阵舰队,现在反而沦为了包围网中攻击力最微弱的部位。 “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够照着预定进行……”华德叹了口气,很简单的就原谅了自己。 “不过,席瑞拉啊,指挥那支突击舰分队的前锋……究竟是什么人物啊?”趴在指挥桌上的提督偏头看向了自己的副官,如此问道。 基本上已经将海盗舰队的后卫部队完全击溃的突击舰分队,其战果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那支奔驰在所有战舰最前方、作为棱角最锋锐一点而存在的突击舰小队上。 根据星系图上的数据显示,到目前为止,这支仅仅只有十艘的突击舰小队还没有出现一艘掉队的战舰,于是华德不禁对那位十翔长那刚柔自如的战法产生了相当的兴趣。 “那支突击舰小队吗?请等一下……”虽然很不满长官提问时的姿势,但职责所在的这位副官也不能无视他的问题。 席瑞拉稍微调查了一下后,随即露出了惊奇的表情。 “阁下,那位十翔长似乎是位和我们挺有缘份的人物啊!”“哦?”华德顿时来了兴趣,并稍稍从指挥桌上抬起了身子。 “有缘份的人物吗……叫什么名字来着?”“她的名字是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席瑞拉话还没有说完,旁边就传来宛如某种物体坠地的“砰”的一声。 当这位副官愕然望去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长官已经从指挥桌上消失了身影。 “哎哟哟……”华德的呻吟从指挥桌底下传来。 被星系图的立体影像所淹没的这位提督,此刻全身流窜着异色的纹路,看起来就像某种妖魔般诡异无比。 “那、那位公主怎么会在我的舰队里!你确认没有搞错吗,席瑞拉?”这位妖魔就这么坐在光与影的舞台中,以愤愤不平的语气质问着自己的副官。 “这个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亚诺莱维涅皇家中的确是只有一位名为夏音的公主啊……”在席瑞拉听来,长官这番虚张声势的质问中却有着掩藏不住的惶恐。 而且,这位副官也确实了解自己的长官究竟在害怕什么。 两年前的那次侵袭舰演习,由于两位根源氏族幼子的介入而被迫中止,并且在演习中止之后,这位得意过头的翔士遭到了来自过去的导师、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大人的洗刷,并且在心中留下了一片无法抹去的阴影……至于那两位导致这位列翼翔士精神创伤的直接责任者,其中一位根源氏族幼子的名字就是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 “……难道是真的?”华德的脸上犹带着浓浓的不甘与不信。 “啊,对了,还有另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哦,长官。” 不知为何,席瑞拉开始觉得心情非常愉快,并将顺便调查到的另一件事情说了出来。 “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现在好像正和这位菲恩伯德家公主在同一艘突击舰上哦?虽然他距离毕业还有一年的时间,不过似乎是作为从士实训而参加战斗的……”“砰!”舰桥上再次响起了某种物体坠落地面的声音。 想到自己将来可能要面临两位根源氏族之长的愤怒时,再也承受不住的黑发提督非常干脆的倒在了指挥台上,并且瞬间就被无数变幻的光影给淹没。 ……………………在那无以伦比的锐锋率领下,突击舰分队已经彻底驱散了敌人的后卫部队,开始向敌人的中央本阵渗透。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突进却遭到了来自正面的强力狙击。 在后卫部队抵挡突击舰分队前进的时间里,海盗舰队的中央本阵已经完成了回转,连同前锋部队一起构成了圆形防御阵,以应对来自四周包围网的攻击。 虽然海盗舰队的舰船并不具备太高的防御力,然而在讨伐舰队的战力构成中,除了突击舰分队外,其余皆不是以攻击力见长的舰种。 所以最后,完成了包围网的讨伐舰队,也只能以略显薄弱的火力慢慢剥离着海盗舰队的层层防御。 至于那支企图以锋锐三角阵杀入此暗红圆形内的突击舰分队,虽然顺利地突破了海盗舰队圆阵的最初一层防御,不过在缓缓朝着圆阵核心前进的过程中,随着敌阵的密实度越来越高,突击舰分队分队的前进速度终于慢了下来。 从星系图上看,那支表示突击舰分队的修长银三角已经侵入了红色圆形的内部三分之一的距离,然后速度就跟着慢了下来。 似乎后续无力的银色箭矢,随即被来自两侧的压力给夹得无法动弹。 首当其冲承受这股巨大压力的,还是那支一直奔驰在最前方的突击舰小队。 十艘突击舰中已经有一艘遭遇了击沉的命运,而另外还有一艘则因损伤严重而退出了战场。 至于那艘被冠以“雷霆”之名的突击舰,则完全暴露在数十倍敌人的炮口中,在四周不断爆发的核融合光辉的冲击下,守护舰体的防护磁场就如同烈日下的水泡一样,随时都有破灭的可能。 “这样下去不妙啊……”天空忧虑的看着那些在雷霆四周闪耀的光团,再次向夏音进言道:“让突击舰小队暂时后退吧,舰长?”“后退?”冰蓝色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片刻,夏音的表情显得有点复杂。 在不断震动的舰桥中,就连夏音都不得不抓住指挥台的扶手以固定身体,然而这位受到千年文明祝福的少年,却仿佛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似的,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地面,甚至连一点失衡的迹象都没有出现。 “啊,这个吗?”因为彼此已经非常熟悉的缘故,所以天空马上就察觉到了这位少女眼中流露出的疑问。 少年随即耸耸肩膀,轻松写意似的说道:“这是在我故乡流传的古代体术的技艺之一,名字好像是叫……‘千斤坠’的样子。” “这种事情一点也不重要,天空。” 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这位公主语气和表情却与说话的内容完全对不上号。 “好不容易才前进到如此地步,为什么我们非得后退不可?”这一次,那双冰蓝色的眼瞳中并没有出现那绯红色的怒意,而清冽的声音除了有些许不甘心的倔强外,更多的是属于理智的沉静。 她大概是也想要人说服自己吧?天空耸耸仅存在于心中的那对肩膀,苦笑着担负起了抚平这位少女之情绪的责任。 “舰长啊,进退自如的用兵可是打算成为元帅的人必须具备的手腕哦!既然现在我们已经突进到差不多与友军脱离的地步,那我想就应该不会有人再胆敢怀疑这支突击舰小队的精锐了。 接下来,就稍稍减速后退以等候友军的跟进如何?”虽然感觉气氛不太合适,但在注意到少女眼中那依旧存在的倔强后,天空还是不禁有种想笑出来的冲动。 不过这位少年还是辛苦的将这股冲动抑制了下去,并且继续说道:“虽然对舰队指挥官来说,这种精细的操作反而比一鼓作气的突进要困难上许多,不过舰长的话,应该能轻而易举的作到吧?”“唔……”在最初的几秒钟,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露出了挣扎的表情,不过这份踌躇随即就化为了决意的言语。 “好吧,就这么办。” “天空,等你成为十翔长后也可能会遇上这种情况的,所以现在可要好好看我演示哦!”少女转头看向自己的副官,声音中有掩饰不了的骄傲与愉悦。 “明白了,舰长。” 将浮现在唇边的盛大笑意隐藏在低垂的额头下,天空用只有听起来严肃的声音如此回答着。 第二十八章 危机 “那位公主……稍微勇猛过头了吧?”华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虽然直到现在这位列翼翔士都还在哀叹那不幸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厄运,不过头脑中属于理智的那部分还是让他发觉了自军所面临的危机。 为了跟进那支作为锐锋的突击舰小队,整个突击舰分队都已经插到了敌阵中去,而结果却导致担任主攻任务的突击舰分队与友军的联系已经仅剩下极其薄弱的一线。 如果突击舰分队继续这么不顾一切前进的话,那用不了多久这条线就会彻底断掉。 到那个时候,原本已经构筑好的包围网也会同时自后方绷断,而这支海盗舰队大概就会趁机做些什么吧?比如说,敌人会立刻从那个缺口突围逃走……这简直就是最理想的结果了。 而如果对方的指挥官再高明一点,应该会在突围之前,先将那支侵入自军阵营的突击舰分队消化掉吧?事实上就算对方真的这么做,凭华德手上薄弱的战力,大概也只能咬牙切齿的给予对方几次不痛不痒的攻击。 或者,再一次重组包围网?在缺乏突击舰分队攻击力的那个时候,包围网唯一的作用,就只是让敌人更自在地挑选突围的方向而已“大人,要把他们叫回来吗?”同样也注意到了这个危机,席瑞拉如此提议道。 “叫回来啊……”华德叹息着,沉吟了下来。 那位亚诺莱维涅家的公主,真的是可以如此轻易就叫回来的对象吗……唔,先不考虑这个。 就算那位十翔长勉强会服从退却的指令好了,但在如此激烈的战况下让部队停下下来,却犹如全速冲到斜坡的尽头一样危险。 一瞬间下降的士气,可能会成为撼动大坝的裂缝而导致战线整体崩溃……“唔,还是算了。 这样太危险,我们在其它地方想想办法吧……”华德摇摇头,放弃了直接指挥突击舰分队的念头。 然后,这位黑发的提督便进入了思考的迷宫中,而目光则在星系图上那构成包围网的数支分舰队上来回移动。 然而,在华德找到任何一根指引他穿越迷宫的金线前,战场的局势率先发生了令人惊奇的变化。 一直猛攻中的那支突击舰小队,竟然减缓了前进的速度,并且开始慢慢后退,以慎重的中程火力拉开了与敌人的距离。 然后,仿佛模仿它的动作一般,原本呈现出修长三角形的突击舰分队,也在瞬间软化了阵形,缓缓从圆阵内部退后了出来。 虽然海盗舰队跟着立即堵上了被突击舰分队硬生生挖开的圆阵缺口,并且曾一度想趁这支部队退却的机会予以反冲击,但被突击舰分队那柔韧而不见溃散的火力网所阻止,终究还是没有冲出讨伐舰队的包围。 “不会吧……”就连华德都不禁为战场的奇异演变而愣住了。 这支突击舰小队基本上是在攻击达到临界点的前一刻后退的,如果这是经过谨慎思考而做出的选择的话,那位十翔长掌握进退时机的本领简直就可以用绝妙来形容了——至少在这位提督的认知中,苍穹军中能同时拥有如此的勇猛战意及柔韧用兵的人物,只有那一位阁下而已。 “那位殿下,真的才刚刚当上十翔长吗?我怎么觉得……她和塞恩老爷爷差不多啊?这么老练的手腕,就算是伊斯埃雷家的战争天才,也还是得经历过数次战争的洗礼后才能具备吧?”这位列翼翔士如此嘀咕着。 当然,如果夏音听到了这番评价,肯定不会对这位竟然将美丽的少女和顽固的老头联系在一起的提督表示感谢就是了。 “嗯,接下来我们就一边悠闲的品茶,一边祈祷敌人就这么老实的迎向毁灭吧!向那位无所不在的银河之神。” 虽然席瑞拉一度以认为长官是在开玩笑,不过这位黑发提督接下来竟然真的到舰桥一角的自动饮料机里点了一杯绿茶,然后端到指挥台上开始进入了无限悠闲模式。 “阁下,银河之神……真的有这种东西吗?”席瑞拉不禁有些疑惑。 “什么话,当然有啊!虽然在帝国境内的地上世界不太流行,不过在银河另一端的某个不知名的地上世界里,它可是非常受人崇拜的神明哦!并且据说只要是信徒衷心的祈祷,都会得到回应。” 华德以自信满满的模样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是、是这样啊……”虽然觉得那个“不知名”很可疑,但席瑞拉还是被不良翔士的这番胡说八道给唬住了就是。 不过,黑发提督的悠闲及苍炎发色副官的疑惑都只持续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看起来,这位银河之神还真的是蛮灵验的哦?”虽然话是这么说,不过从那双蓝色的眼眸中射出的凌厉视线,却逼得华德不得不暂时放下手中的茶杯。 “咳!席瑞拉,你一定是没有好好祈祷吧?要知道,那位银河之神对于……”“谁还管那个东西啊!”华德勉强组织起来的反驳在副官那惊人的气势前彻底粉碎。 “现在怎么办?阁下,如果就这么放任敌人攻击的话,那用不了十分钟它们就会突破包围网了。” 原本以密集圆阵对应讨伐舰队包围网的海盗舰队,在对突击舰分队的反冲击彻底绝望后,便将突围目标转移到了其它地方。 由于构成包围网侧翼的那支护卫分舰队曾遭受了相当损害,所以无论在数量上显得相当单薄。 当剩余的海盗舰队转而将全部的火力集中在它身上后,缺乏纵深的这处包围网立即面临了破减的命运。 “怎么办……”华德搔了搔头,然后以不怎么严肃的口气下达了命令。 “命令那处区域的护卫分舰队暂时回避敌人的锋头吧!就这么让敌人从那个位子突破。” “您打算进行追击战吗?”席瑞拉皱起了眉头。 好不容易才够建好的包围网就这么轻易撤掉,实在是不太甘心,这位素翎翔士还是打算尽可能的全歼敌人。 “不要太贪心了,席瑞拉。 既然已经给予了敌人接近一半的伤害,那包围网的使命基本上就已经到达了。 以这点微薄的战力要想达成全歼敌人的战果,大概只有塞恩老爷爷和‘杰维斯之双壁’那两位能够作到——嘛,至少我是做不到的啦!”华德轻笑起来,不过声音中却没有惭愧的意味,感到郁闷的反而是不幸担任这位不思进取的提督之副官的席瑞拉。 “更何况,比起和以性命相搏的敌人战斗来,追赶已经丧失战斗意识的残军,不是更轻松吗?”华德目光跟着移到了星系图上,注视着那只银色的三角。 “就命令突击舰分队和巡查分舰队作好准备吧!如果那位殿下能继续给我们带来意料之外的战果就好了,呵呵……”……………………看起来,华德对于那位同样黑发的少年的期待,似乎是有些过头了。 至少这一次,天空就没有能够拉住身旁那匹火红色的脱缰烈马。 在护卫分舰队让出包围网的一角后,残余的海盗舰队便立即沿着这处缺口冲出了包围网,而几乎与他们同时行动的,还有那支已经重新调整完毕的突击舰分队。 由于夏音麾下的突击舰小队在之前的作战中遭受了相当严重的损害,因此修整的时间也比其它小队要多出不少,并且在过程中又有一艘突击舰被判定为需要返厂大修而退出了战场。 不过最后,这支舰数减为七艘的突击舰小队还是勉强跟上了追击部队的脚步,咬住最后撤离的那部分海盗舰队猛攻不放。 因为敌人看起来已经丧失战斗意识的关系,不光是夏音对这场追击感到意兴阑珊,就连天空都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警惕,直到那猛烈的震动传来……在雷霆进入陨石区不久,一艘潜伏在陨石阴影处的海盗舰突然发难。 这艘暗色的强陆舰(强行登陆舰)一口气突破了十二门束光炮的锁定,击穿了防御磁场的阻碍,悍然撞向了雷霆的舰腹。 在一阵剧烈的震动后,两舰的舰体便在强力磁场的作用下而紧密连接在一起。 随即炽热的酸化剂喷射而出,不到一分钟就将两舰连接之处烧出了一个足以容纳数人同时登陆的大洞。 这艘不知道该称为不幸或是幸运的突击舰雷霆,在成为某人麾下旗舰的仅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就在战场上立下了大部分同僚数年份的功勋,而与这份功勋相对应的,则是伤痕累累的舰体以及一种不知已经在帝国战争史中消失了几百年的战斗方式。 ……………………“你是说……他们打算进行舰内战?”尽管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但夏音头脑中属于理智的那部分还是承认了副官的判断。 “如果是投降的话,应该不会采用这么激烈的手段吧?毕竟本舰的通讯机能完全无损,并且苍穹军的通用频率也不算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天空耸耸肩膀,无奈的说道。 “那……”应该怎么办呢?接下来话刚要出口的瞬间,这位公主突然醒悟了过来——根据眼前形势作出适当判断,应该是身为舰长的自己的义务,没有理由让这个人代替自己来承担那份沉重的责任。 “对方入侵的位置是舰体中腹,舰长。” 此时,就连行务长报告的声音中也蕴含着紧张的因子。 “中腹吗?”夏音沉吟了一下,然后作出了判断。 “这么说,敌人的目标应该是本舰的动力炉……”虽然苍穹军培养翔士的研修课中,几乎完全没有提到有关这种仅存在于几个世纪前的作战方式,不过凭着经验及直觉,夏音还是判断出了敌人攻击的其中一个目标。 “舰长,本舰舰桥也可能成为敌人的攻击目标。” 天空随即对长官的判断作出了补充。 对于这位诞生在那片受古老文明加护的地上世界的少年来说,这种作战方式反而是他更熟悉的状况,因此天空对敌人动向的把握可以说要远远在夏音之上。 “连舰桥也是吗?”夏音眯起了眼睛,一股凌厉的光芒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一闪而过。 虽然搞不清楚这股怒气的对象到底是大意到竟然让敌人侵入舰内的自己,还是对那些胆敢将主意到达自己身上的敌人,不过这位公主的愤怒却毫无疑问的是真实存在的。 “行务长,解开舰内各处的武器限制,命令从士们到最近的武器库领取武器,然后暂时据点防守。” 夏音以强行抑制般的冰冷语调如此命令着。 根据苍穹军的规定,除了舰长之外,舰内一般乘员是不允许携带武器的。 不过由于最近百年来几乎没有发生需要舰长动用武器解决的事故,所以现在就连作为舰长的翔士都不再随身携带武器了。 当然,任何一艘战舰内还是配置有相应数量的格斗武器。 毕竟,就算不考虑到星际战争中这种极其罕见的作战方式,舰内的从士们也还是有需要降落到地上世界作战的时候,所以一定火力的格斗战武器是必须的。 至于掌握开启武器库密码的,则是负责管理舰内事务的行务长。 “另外,敌人动向如何?”夏音随即望向了舰桥的另一边。 “就像你所推测的一样,舰长。 敌人确实是以动力炉和舰桥两处为目标前进的。” 解除武器库封锁后的行务长,马上看向了舰况图。 此刻那原本近占据了舰内中腹位置的红色区域,正以惊人的速度朝前后延伸出去。 “是这样啊……”夏音随即就沉默了下来,不过脑中却飞快地思考着。 舰内服役的从士虽然都精通自己专属的领域,不过若指望他们在格斗战上也发挥出同样的水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一点,从之前那场酒保街骚乱中就可以看出来——那个人轻而易举的就打倒了数百位从士。 虽然侵入舰内的敌人大概没这么厉害,但习惯战斗的他们也不大可能是从士们能够抗衡的对象,而在舰桥里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向他们提供敌人前进的情报而已……结果,还是只能期待从士们能据点防守到敌人退却的那一刻吗?“舰长,敌人已经突破了第一层据点,现在正在迅速向舰桥方向移动!”然而,行务长那紧张的声音却打破了夏音的期待。 从影幕上可以看出,在那条通向舰桥的通道上,此刻呈现出一片狼藉的景象,从士们赖以为守的据点已经被彻底破坏。 在一片废墟中躺着的,是近二十位从士那已经被死神收割了灵魂、呈现出焦黑状态的身体。 而从他们身上跨过的,是一队平均身高两诺码以上,全身笼罩在漆黑胃甲中的敌人。 大概由于身上护甲的重量,所以这些敌人移动显得比较缓慢,然后其双手持的巨大武器则有着舰级武装的破坏力——紧急放下的那扇合金闸门,在这种武器的一击下化为了片片碎屑飞散。 “为什么会这样!”夏音就像是发泄悲痛般质问着。 “敌人护甲的坚固程度出乎我们的意料,以从士们手中火力贫弱的束光枪根本无法击穿它。” 埃尔玛也露出了沉痛的表情,但还是抑制着悲痛分析道:“事实上,本舰配置的格斗武器中也没有更强火力的了,由于原本就没有考虑到这样的状况……。” “舰长,我这边也不太妙!”就连很难有正经时候的司技长,此刻声音中也流露出浓浓的紧张。 “通向动力炉的通道也差不多被侵攻了一半,虽然我也尽全力拦截,不过对方的技术似乎在我之上……”从中腹通向动力炉的通道很短,其间也没有任何武器据点存在,所以即使从士们想阻止也无从下手,只能依靠通道上布置的八道闸门来暂时阻止敌人的前进。 不过现在这八道闸门中,已经有一半脱离了司技长的指挥。 “嗯?”调出影像后,夏音不由得愣住了。 因为在陆续打开的闸门旁竟然空空如也,完全看不到一个人影。 “光学屏障吗……”夏音盯着空无一人的影幕喃喃自语着。 虽然帝国早就拥有这样的技术,不过却从来没有考虑将之运用到战场上,当然,与此对抗的手段也就没有跟着开发出来。 在无法目视瞄准的情况下,就算让从士们前去阻止敌人对动力炉的侵攻,也只会跟刚才一样沦为单方面杀戮的对象而已。 在响彻全舰的报警声中,夏音茫然而立。 虽然心中的怒火依然翻腾不已,不过这份无处发泄的愤怒除了让其主人更加痛苦外,对改变目前几乎绝望的状况却没有丝毫帮助。 “唔……”就算不用确认,夏音也知道自己的双瞳此刻肯定呈现出绯红色。 不过与“绯炎之怒”同时涌现的,还有一股强烈到几乎摧毁她矜持的无力感。 这位公主殿下还是生平第一次体验到,原来这个银河上还是有她办不到的事情的这个事实。 她,终于垂下了肩膀!“没错,就是光学屏……呃?”司技长话还没有说完,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因为他发现剩下的四道闸门竟然一齐脱离了舰桥的控制。 “动力炉这边就暂时交给我吧!”随后响起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声音,让这位自称刚刚过了“二十”的地缘之民差一点就面临了心脏停顿的命运。 “臭小子!怎么不早一点滚出来啊?”大喜之下,洛克基本上忘记了对方乃是被称为“噩梦之手”的根源氏族之幼子的事实。 “不过我这边也最多只能阻止二十分钟,所以……”柯蒂亚停顿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似地说道:“在这期间解决掉那些家伙吧,天空!”就像被这句话所导引般,众人视线瞬间集中在了舰桥中那位唯一没有表现出任何慌乱的人物身上。 甚至就连那位群星之公主殿下,都以无比惊讶的表情注视着在自己身后悠然而立的副官。 六双不同色泽的瞳孔中流溢着同样的期待,而感受到这份期待之沉重的黑发少年,不由得露出了虚弱的苦笑。 “请问,有什么事吗?” 第二十九章 恶战 “你好慢啊,天空。” 莱昂内尔回头望着刚刚赶过来的友人,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我还以为你突然慷慨起来,准备把这次出风头的机会让给我了呢?”“抱歉,有点事情耽误了……”因为和酒保街时的斗殴不同,接下来面临的将是一场非生既死的战斗,所以天空此时也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情。 他跟着从士们将身体贴在闸门附近的墙壁上,同时调整着略显紊乱的呼吸,试着在战斗开始前将身体的机能提升到最高的程度。 “哦,该不会是哪位小姐不让你出来吧?”莱昂内尔似乎是以开玩笑作为放松情绪的手段,不过从这位劳伦斯特家幼子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上看,这个玩笑或许真的有几分期待的意味。 “嗯……也可以这么说啦……”天空的搔搔头,表情显得很是复杂。 本来在敌人侵入舰体的那一刻,少年就打算亲自出手制压那批不请自来的客人。 不过考虑到夏音那比普通人高出一倍以上的自尊心,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的话,肯定会狠狠伤害身为舰长的她的矜持,所以他还是选择了沉默。 虽然天空一度期待这位少女能发挥出和之前战斗一样的手腕,只是这位群星之公主看起来似乎并不擅长应对这种出自地上世界的作战方式。 两人判断失误的代价,则是舰内一半区域的沦陷。 如果不是柯蒂亚紧急出手的话,或许敌人已经侵入动力炉,进而彻底控制这艘突击舰了。 虽然被柯蒂亚如此要求的时候,天空已经没有任何犹豫,不过在向夏音致上一礼后转身准备出击的他,却意外地遇到了来自通讯士的阻碍。 那位有着淡金色长发的夏兰少女,竟然以平常很难想象的慎重态度,向少年分析着出击的生存几率以及对整体战况的影响……尽管直到两分钟后都还没有听到她的结论,但天空也差不多明白了洛伊丝想阻止自己不智之举的意思。 “看起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让自己出了去啊……”少年叹息着。 虽然很感激通讯士的这番心意,不过他也还是有自己的坚持。 于是,天空不禁回头向夏音求助,然而却惊讶的发现到,此刻在那双冰蓝色眼眸中浮现的,居然是与洛伊丝同样的忧虑之情。 不过与后者有所区别的是,那其中还有与在身为舰长的使命间苦苦挣扎的痕迹。 “……明白了,天空。” 夏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作出了理智的选择。 “你去吧!”“不过……”当少年为这位公主的贤明判断而感到安心和些许的失望时,夏音的下一句话却将他刚刚沉静下来的心情,一下子打碎成了如同尖锐的玻璃渣般的东西。 “我也一起去!”“身为舰长的我,有义务为自己部下的生命负责任!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让你执行如此危险的任务是迫不得已的选择,但作为补偿,我也会和你一起分担这份危险的……”虽然就像是勉强找出来的理由,不过感动于这份心意的少年,一时间竟然组织不起有效的言语反驳。 “咳!舰长,虽然很难启齿,不过你的义务应该是在舰桥上吧?”出言阻止夏音一意孤行的人,是担任副舰长职务的埃萨亚准令翔士。 “如果舰长你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这个突击舰小队又由谁指挥呢?”在苍穹军的编制中,由十艘战舰组成的基本战争单位称为小队,百艘战舰的则称为中队,千艘战舰的则划到分舰队一列。 至于舰队的编制,虽然通常只包括十支分舰队,不过一旦战争形势需要,十支分舰队以上到百支分舰队以下的战争单位都可以被称为舰队。 另外,由于仅仅指挥小队作战的十翔长,基本上不会太多需要判断战场整体形势的机会,所以由十翔长兼任小队所属旗舰的舰长职务,也就成了苍穹军中的惯例。 因此在翔士的常识中,将之称为“舰长”或者“百翔长”都是符合礼仪的。 “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根据军阶序列,这支突击舰小队就由副十翔长你来指挥!”夏音突然转身直视着副舰长,声音中蕴含着无法形容的炽烈怒意。 虽然夏音说的符合战场惯例,不过暴露在那双隐隐浮现出红色雷光的冰蓝眼瞳的注视下时,埃萨亚还是不禁感觉到了一股近似战栗的冲击。 所幸这股炽烈怒火的目标并非副舰长,所以埃萨亚勉强承受了下来,不过却没办法再继续发言。 当然,其它的翔士也就更不可能会有这份勇气和职权向处于盛怒状态的亚诺莱维涅家公主进言了。 事实上,不论是在过去还是在未来,能够阻止这位亚诺莱维涅家公主暴走的人物,整个银河中都只有那么一位而已。 至于现在,这位人物也是靠自己的力量才拉回了这匹已经冲到理智之崖边上的烈马。 “殿下,我的殿下啊,”就像是要安抚夏音这份怒火似的,天空轻轻呼唤着少女的名字。 “请你对我再多抱持一点信赖之心好吗?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就这么不能信任吗?”“呃?”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一句话,夏音一时间不禁忘却了愤怒,只是想着向少年解释这份其实并不存在的误解。 “但是,对手是那么危险,天空你去的话……”“敌人是很强大没有错,不过单论格斗技术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输给他们的!所以,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我,还有你……的爱舰。” 发觉到那双冰蓝色眼眸中依旧残留着的浓浓疑惑后,天空随即大笑了起来,以自信满满的语调说出了一句让后世史学家奉为经典的豪言。 “放心吧!只要我的脚下还有引力存在,就没有人可以赢得了我!”……………………唔,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这么说呢?虽然就连夏音都被如此傲然的言语吓到,也因此才肯放自己出来……天空的嘴角浮现出浓浓的苦笑。 虽然少年当时的自信并非伪物,不过竟然将这份自信以狂傲至极的形式表达出来,这却与他向来温吞的性格差之甚远了……“在想什么呢,天空?”莱昂内尔回头看着这位在战斗的前一刻居然还敢发愣的友人,提醒道:“敌人可是就在这道闸门之后哦,提高警惕啊!”“啊,知道了……”虽然天空马上点头答应,不过莱昂内尔似乎注意到了某种奇妙的事物,突然眯起眼睛,以充满质疑的语气问道:“话说回来,你手上拿着这东西……是什么意思啊?”天空手中所持的并非束光枪或者任何一类近代武器,而是一柄不知从何而来的双刃战斧。 战斧全长一点二诺码,由于是碳素结晶锻造,所以整体呈现出黯淡无光的黑色,只是偶尔从斧刃边缘反射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寒光,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了收割灵魂的镰刀。 “这个啊,这是柯蒂亚替我找到的,据说是全舰仅此一件的珍稀品哦!”不知为何,天空那刻意表露出来的夸耀式笑容中有着某种心虚的味道。 “原来你找不到武器吗?早说啊!来,我的这把束光枪给你……什么,不要?不用这么客气啦!我们可是友谊被世人认同为‘伊曼纽之三角’的好友哦!来来,伸出手来……”莱昂内尔执意要将自己的武器让给天空,不过与前者的热情对应的,是后者反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了。 在康定生活的时候,天空就差不多掌握了十八般兵器的全部用法,虽然其中最精湛的还是剑术,不过就算其它武技也绝对在康定的平均水准之上。 而考虑到少年的年龄,这份令人讶异的天赋大概只能“天才”来形容吧?只是到了军才院进行射击实训的时候,少年的这份天才却不知道在何处消散。 事实上,在被称为“万年及格生”的时候,射击考核是天空唯一全力以赴都只能得到“及格”的项目。 而就算在差不多一年后的现在,与其它项目飙升的成绩相比,少年在射击方面的成绩依旧维持在不至于留级的最下限。 这个事实让天空郁闷无比,至于另外某人,却兴高采烈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 能够如此堂堂正正的嘲笑海特兰德家幼子的机会可以说是绝无仅有,因此莱昂内尔大意之下,几乎忘记了此前那些令他几乎和中央医院的那位“护士大叔”建立起了良好关系的案例。 “……莱昂啊,听说这把斧头还没开过锋诶……”天空森寒的目光在红发友人的脖子上移动,同时一股如激电般的战栗感自劳伦斯特家幼子的背上滑过。 觉悟到自己得意过头的莱昂内尔,顿时紧张到连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不过在他还没有想出理由为自己分辩的时候,伴随着“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那扇距离众人隐蔽点最近的闸门化成了片片碎屑飞散。 “掩护我!”对包括莱昂内尔在内的从士们下达了概略性的指示,天空随即压低了身子,对着已经呈现完全破坏状态的闸门入口飞射而出。 在爆炸产生的浓浓烟雾中,少年飞驰而至。 灌注所有内气后,那柄碳素结晶斧竟然开始流转着青色的光华,甚至隐隐发出若有若无的龙吟之声。 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天空已经跨越了近十诺码的空间,瞬间逼至敌人面前,然后一斧轰出。 “当!”然而,敌人所着的那身不知以何种材料构成的护甲,却有着超乎想象的坚韧。 尽管承受了如此雷霆一斧的那位海盗战士,被连人带甲一起给轰到飞起,不过天空却立即看清了自己的战果,并且露出了浓浓的苦笑——那一斧仅仅在对方的护甲上留下一道不算深的痕迹,或许就连让对方暂时丧失战斗能力的效果都不能达成。 看起来用蛮力行不通啊,不过这些家伙的弱点是……天空的目光移到了另一位海盗战士的身上,企图找出这坚固防御的破绽。 以万钩之力挥出的战斧,在没有造成足以消弭此力道的战果的情况下被弹了回来,带着如同去势般的雷霆之威。 倘若技术再差一点的战士,大概只能弃斧而避吧?不过天空却以柔韧自如的技巧,操纵着回弹的战斧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而弧线的终点则在瞬间被那漆黑的死神之眼定在了敌人的颈脖处——那里是护甲中少数可动关节之一,防御相应薄弱一些。 “噗!”这一次响起的则是犹如划破数层湿报纸似的、略显沉闷的声音,与声音同时飞溅而出的还有一股温热的**。 由于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如此轻易就得手,所以天空一时间来不及反应,被那那红色的**染满了半身。 “天空!你在发什么呆啊!”莱昂内尔的怒吼,伴随着一道束光击中了一位正举起手中的巨炮对准友人的海盗战士。 虽然以束光枪贫弱的火力,仅仅只能使对方稍微愣上一下而已,不过这点时间却已经足够那柄被唤醒的凶斧落到他的头上了。 浸染了亡者鲜血的战斧在空中再次划出一道圆弧,不过这一次掠过敌人颈脖的,只有圆弧前端最锋利的一线,然而造成的战果却比前次毫不逊色,并且飞溅而出的猩红**这次一点也没有沾上那位黑发的死神。 两位全身笼罩在就连束光枪都无法贯穿的护甲中的海盗战士,皆被一柄最原始的凶器击杀。 而其余同伴虽然有心帮助,但被护甲的重量束缚住行动的他们,却无法对应上少年那神速至极的动作。 甚至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自己也沦为了被单方面杀戮的对象。 就像随风而舞的落叶,天空以轻盈灵巧的动作在黑色的丛林中穿梭,似缓实疾的步调中似乎蕴含着某种玄奥的规律。 海盗战士们恐惧的发现到,就算举起手中的巨炮,他们也完全无法锁定少年那若隐若现的身影。 哪怕不顾一切的开炮,最多只是让那原本就与幽灵类似的身影,更是彻底湮灭在烟雾弥漫中而已。 漆黑的战斧在空中划出同样无光的弧线,而被这弧线所划过的魁梧身躯则一律在瞬间被收割了灵魂。 在接下来的数分钟内,再也没有听到如同最初那般“当”的撞击声,在空中不断闪现的是呈暗色的圆弧,伴随而生的却是不断回响的“噗”、“噗”之音。 然后,在那些如铁塔般的海盗战士全部倒下时,距离柯蒂亚提出的时限还足足有一半的时间。 “呼、呼、呼……”停下来后的天空,呼吸顿时变得沉重而浑浊。 过度压榨肉体的愚行,让少年的全身犹如酣战数日般大汗淋淋。 在四肢乏力情况下,天空不得不将一半身体的重量移到战斧上——事实上,就连这柄碳素结晶战斧那原本锐利已极的锋刃,此刻也呈现出如同坏掉锯子般的形状。 “天空,我这边还剩下两扇闸门了,赶快过来!”如果不是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通讯突然传来,那彻底放松精神的少年,也许会先顺从那股出现在心底的强烈欲望,先吐个痛快再说。 “……好的,我马上赶过来……”在收到友人求救讯息的现在,天空也只能强吸一口气将那股呕吐感硬压了下去,然后急速调息内气,准备赶往下一个有着不可视敌人的战场。 “莱昂,这边就交给你了,好好保护舰桥啊!”天空看了一眼正带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走过来的红发友人,然后飞速离去。 “保护舰桥……那位公主真的需要保护吗?”莱昂内尔追之不及,只得留在原地唉声叹息。 而当劳伦斯特家幼子的目光移到四周横卧的十数具尸体上时,一个深深的疑问突然浮现在他的头脑中。 举手之间就把这些恐怖敌人击杀的人物,与轻而易举就把这位人物打倒的人物,到底哪一个更强一点啊?……………………“舰长,入侵舰桥方向的敌人已经全部歼灭。” 尽管埃尔玛试图以尽量沉稳的声音报告,不过那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漏出了这位行务长此刻的心情。 同时,舰桥内的中央高台上也响起一声犹如吐尽肺内空气般的安心呼吸声。 虽然声音的主人马上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并以眼角的余光瞄向四周,然后发现到部下们似乎也沉浸在相同的情绪中,因此根本没注意到自己的失态。 回想起来,两年前那场冒险的最后,这个人也是这样啊!在自己都放弃希望的时候突然站出来拯救了两人的命运。 另外,还有十三议会的那一次呢!这个人,难道真的是能让人放心依赖的人物吗……这么想着的夏音,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一抹温柔至极的笑意。 “‘只要我的脚下还有引力存在,就没有人可以赢得了我’吗……”轻轻重复着这句话的亚诺莱维涅家的公主,心中突然涌现了一种奇妙的、从来没有清晰如此的情感——如果和这个人在一起的话,就算是环境如何危险的地上世界,自己也应该能坦然面对吧?“那么……”夏音将目光投向了舰内图上正在向动力炉移动的某个光点上,然后再打量了一下都全神贯注于舰内图的部下,原本流溢在嘴角的温馨笑意中,突然带上了一丝邪恶的意味。 第三十章 伤痕 “还没好吗……”红夜凝视着守护动力炉的最后一扇闸门,喃喃自语着,目光中有着抑制不住的焦急。 计划中的侵攻在最初的阶段进行得异常顺利,一开始四扇闸门的封锁轻而易举的就被解开,而黑甲武士队那里也确实传来了已经侵攻到舰桥极近距离的消息。 然而,自第五扇闸门开始,破解难度便陡然增大。 即使用上了魅影侍忍队所有的解码器,也还是很难找到施加在闸门封锁上的那些已经开始莫测变幻的编码规则。 然而在缺乏重武力的支持下,侍忍队也只能一边忍受着不断流溢之时间的折磨,一边缓缓破解闸门的封锁。 在好不容易破解了两扇闸门之后,准备振作一下一口气攻破剩余闸门的侍忍队,却又突然发现失去了与黑甲武士队的联络。 虽然部下们没有提出任何疑问,但红夜还是敏锐感觉到了在她们之中开始缓缓蔓延的不安情绪。 “或许,就这么撤退比较好吧?至少现在的话,还能平安返回……”心中不知不觉就出现了这样的想法,但红夜随即甩甩头抛开了这份顾虑。 作为侍忍队长第一次率领部下执行任务,在没有达成任何战果的情况下就逃回去,可以说再也没有比这更大的屈辱了。 “不要紧,还有最后一扇闸门了,安好炸弹就撤退……”轻轻握紧了右手的拳头,红夜在心中为自己如此打气道。 “嗯?”然而,在这份自我安慰尚未起到实质性的作用之前,一股陡然而至的战栗感如同寒冰的刀刃般在她背上滑过。 在那一瞬间,红夜甚至感到自己的头发全竖起来了。 在作为侍忍战斗的过程中,红夜曾依赖这份对于危机的惊人直觉而数次越过了生死的界限,所以才成为了本族历史中最年轻的侍忍队长。 通常情况下,感应到危机存在的红夜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作出正确的对应,不过这一次却似乎有所不同。 那股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危机感,如同厚重乌云般的恐惧笼罩住了红夜的心,就连她一向自傲的理智之光也无法透射这漆黑的云层。 即使不用回头确认,红夜也能感觉到,在她身后的通路上正有一位强大存在飞驰而来。 那刻意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气,就好像要直接贯穿人心般的锋利无比。 “队长,最后封锁解开了!”没有感觉到这份危机的侍忍,以兴奋的声音向她致上喜讯,然而红夜的回应却是异常激烈。 “躲开!”几乎就在侍忍队员闻言向两旁边跃起的后一秒,一柄黑色的凶器带着雷霆万钩之势呼啸而至,瞬间划破了悠长的空间,然后重重砍在了闸门的封锁位置。 那股巨大的力量甚至将合金的闸门砸得向后凹起,而刚刚开启了一条缝隙的闸门也就因此而停了下来。 至于那柄不幸的碳素结晶战斧,在数次承受如此非人道的摧残后,终于在回弹的瞬间崩解为了一片片大小不一的结晶碎屑,撒落一地。 侥幸躲过一劫的侍忍们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而当她们回头望去时,看到的却是一位黑发男子缓缓走过来的身影。 这位黑发男子半身染血,从他身上弥漫出来的那股浓浓血腥味,让侍忍队所有成员都不禁涌起了一股极其恶劣的预感。 ……………………“退下吧,你们。” 天空缓步走到已经扭曲变形的闸门前,转身直视着空空如也的通道,如此宣布道:“侵入舰桥的那一队已经被全部消灭了,所以即使你们再坚持下去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再说一次,退下!”在他的正前方,除了散落一地的碳素结晶外,再没有任何东西——至少,在人类的视觉所能感知的范围内,确实没有任何东西。 不过受到千年文明祝福的少年,所拥有的超越常人的敏锐五感却让他察觉到了存在于周围的不可视敌人。 无论是呼吸时产生的微弱气流声,还是部分陡然加快的心跳声,抑或是那几乎刺痛皮肤的敌意,都让天空确认到敌人的真实存在。 然而,就算少年能明显感觉到敌人的存在,但要想精确定位这些弥漫在虚空中的敌意,对现在的天空来说还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也只能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拦在通往动力炉的最后一道闸门前,并在心中暗暗期待这些不可视的敌人赶快知难而退。 不过,厄运之神的宠爱却骤然间降临到了这位少年的头上。 一枚菱形的凶器突然自虚空中浮现,在划出一道圆弧后朝着他疾射而来。 “试探吗?这么说来是不打算轻易退却啊……”天空苦笑着,轻而易举的侧身避开了这枚凶器的袭击,然后摆出慎重的架式准备应对接下来的攻击。 看起来,这种光学屏障还是有不能使用火器的弱点。 不过如果只是暗器之类的攻击的话,我应该能勉强应付得来吧——这么想的少年,不禁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天空左边的空间突然产生了奇异的曲折,同时一柄闪着森寒光芒的短刃出现在极近的距离,并悄然无息地朝着他的咽喉抹了过来。 “切!”在那道寒光侵入视界边缘的那一刻,天空就反射般的偏头避让了,并同时向着虚空一掌击出。 “呜!”虽然手中确实传来了厚实的触感,但少年仓猝之下的一掌只聚集了三成不到的内气,所以那位看不见的敌人仅仅是闷哼一声退了回去,并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在生与死的狭间转了一圈的少年,摸了摸左边脸颊上的那道正迅速渗出鲜血的伤痕,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刚才那一瞬间,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一掌打歪了对方的体势的话,现在被割破的就不是脸颊而是颈动脉了。 “真是好险哦,天空。” 耳边突然传来了柯蒂亚那感慨万千的声音。 “在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能躲过,看起来康定体术所赋予你的能力远远超过了我的理解啊……”“我咧……”赌命战斗的少年差一点就骂了出来,不过考虑到自己马上有求于这个躲在安全地方说着风凉话的可恶家伙,所以天空还是勉强把这股郁闷之火给压了下来。 “柯蒂亚,想办法消去他们的光学屏障!不然我这边就真的只有开始落跑了哦!”“我正在做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声音依旧是那么不慌不忙的,悠然到让某人不禁咬牙切齿。 “嗯,天空,接下来的十秒钟内你最好闭上眼睛,不然我可没办法保证你的视力不受影响。” “呃?”天空愕然了。 “喂喂,你叫我闭上眼睛……在这么多敌人面前?”“你不是曾经蒙着眼睛都把莱昂送进了中央医院吗?只要展现出那时候的奇妙技巧就可以了。” 柯蒂亚似乎得很意外天空会问这样的问题。 “话是没错啦,不过……”这次一失败的话,那可就只能以性命来弥补了耶!虽然很想这么主张,但已经被逼上梁山的少年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然后又睁开了那只仅存在于心中的眼睛。 被称为“心眼”的这种感知能力,是康定武术中最深奥的技巧之一。 透过对声音感知、光线变化、空气流动等的解读,以确定那些无法用肉眼发现的敌意。 虽然天空到目前为止仅仅在“锻炼”劳伦斯特家幼子的时候成功使出来过,不过就算现在临阵磨枪般的仓促使出来,他也还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确认了那些呈半圆包围势态分布在自己周围的敌人。 “一、二、三……总共十个人吗?”确认了敌人数量后,天空便随之放松了体势,双手自然垂下,上半身微微晃动,就好像随时要倒下似的。 “唔……”红夜开始举棋不定。 虽然眼前的敌人不知为何闭上了眼睛,并且呈现出一付极度放松的体势,不过直觉告诉她,就这么贸然出击的话肯定会遭受难以预料的反击。 然而,侍忍队中的一人似乎无法容忍敌人那看似挑拨的轻蔑行为,轻喝一声后冲了上去。 一柄闪着寒光的短刃悄然无息的刺向了黑发男子的心脏部位,然而却在触及他身体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滑向了一旁——那位黑发男子看似轻松地用左手拨开了她攻击,然后伸出右手轻轻按在了她的胸前,轻喝一声。 “破!”这一次天空可是聚集了十层内气的全力发劲。 虽然这位纯洁的少年在感觉到那被右手掌包容的温柔触感后,愕然之下不由自主地放松了力道,但剩下的七成内气也不是没有经受过古武术洗礼的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呜!”承受如此冲击那位侍忍队员,犹如被巨大的速度与质量的集合体给撞到,惨叫一声后,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飘浮了近十诺码的距离,然后翻滚在地。 如果不是侥幸选择了选择从正面攻击的话,撞击在左右两方任何一道墙壁上的她,恐怕已经成为了在这次行动中第一个殉职的侍忍。 “呃?”几乎在感觉到右手传来的那奇异触感的瞬间,天空就差点睁开了眼睛,不过下一刻陡然而至的纷乱光线却又让他反射般的闭紧。 虽然不知道柯蒂亚打算怎么破解敌人的光学屏障,不过既然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已经说明了事情的严重性,那天空就绝对不会再犯如同第一次相遇般“以身试法”的愚行。 事实证明,少年的选择非常正确。 在接下来的十秒钟内,敌人就像被某种事物唤醒似的,全体发起了总攻击。 暗器与短刃在虚空中时隐时现,而配合起来则是一场绝体绝命的杀阵。 就算是受到千年文明祝福的少年,也还是在这应接不暇的攻击下体验到了近在咫尺的死亡滋味——换成这艘突击舰上的任何一位从士,甚至十位从士,恐怕早在这透明无形的杀阵下被切割了性命。 “天空,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对于在侍忍队联合绞杀下已经濒临崩溃的少年来说,“噩梦之手”的呼唤仿佛成了世界上最甜美的乐音。 天空一矮身避过了自后方袭来的凶刃,同时偏头闪开了一枚暗器,接着侧身滚到了闸门的位置,然后才敢睁开眼睛。 “咦?”出现在少年眼前的是一片与之前完全不同的景象。 不知从何而来的绿芒将通道染成了一片异常诡异的深绿空间,而在这深绿空间的正中,隐隐可以看到九个人形物体的轮廓。 “我试着分析了这种光学屏障所能过滤的光谱,然后尝试了用不同频率的光线破解它的界限。 不过看起来,似乎只有这种深绿色的光线才能在为人类视觉所感知的同时避过它的屏障。” 柯蒂亚的声音中似乎有着不太满意的情绪。 “虽然给我多一点时间的话,应该能完全破解这种光学屏障的秘密……没办法,你就暂时忍耐一下吧,天空。” “嗯,这样就很足够了……”就像是要吐尽胸中那股郁闷之气似的,天空嘴角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森寒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九个人形物体。 “怎么样?你们还打算继续下去吗?先声明,这一次我可是绝对不会留手的!”少年的这番威胁起到了实质上的作用,只见那九个人形物体商议似的互相交换着视线,数秒钟后却一起望向了少年,并同时举起了手中的短刃。 “要来吗?哼哼,看来已经作好死亡的觉悟了啊……”天空急速调息着内气,同时摆出古武术中具有最强攻防力的“崩袭”架势——如果敌人就这么直接攻击过来的话,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崩袭”那后发先至的反击给彻底摧毁的。 “唔?”不过下一瞬间,少年原本冷酷无比的表情却陡然崩溃,而堪称完美无缺的“崩袭”之式也在瞬间化为了毫无意识的动作。 大概是认为在行踪暴露的现在,继续开启光学屏障已经毫无意义的关系,敌人解除了隐蔽,自虚空中缓缓浮现出九个曼妙的身躯。 虽然因为蒙面的关系而看不清楚她们的容貌,不过即使是这样,纯洁的少年依旧受到了相当的视觉冲击。 基于便捷行动或者其它理由,侍忍队的格斗装备可以说是少到了最低限,随身携带武器的仅仅包括一把数寸长的短刃以及别在腰间的数枚暗器而已——事实上,基于光学屏障的性能限制,她们也不可能携带更多的东西——不过,这些当然并不能构成让少年如此惊慌失措的理由。 如果说之前的黑甲武士是彻底包裹在钢铁胃甲中毫无美感的肉块的话,那现在呈现在少年眼前的,则毫无疑问是充满**感的魅力的主人了。 眼前的九具曼妙身躯发育得异常完美,而包裹着这些极具杀伤力的存在的,却仅仅只有一层暗红色的膜衣。 虽然胸部等位置还至少有一层吝啬至极的黑色皮革遮掩,不过却一点也没有起到降低这身武装之视觉杀伤力的效果。 至于那条差不多就是一条狭窄布片加上几根细绳构成的……护兜,更是不禁叫人怀疑这身武装的设计者那险恶无比的用心。 极富弹性的膜衣紧紧贴附在女性肌肤上,勾勒出九具曲线玲珑的火热女体。 然而在某位纯洁少年的脑海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幅九颗凶厉至极的恒星,同时炙烤着已经差不多干涸见底的理智之池的画面。 “噗!”在视线从那傲然耸立的丰胸滑到盈盈一握的纤腰的瞬间,天空的鼻血几乎是立刻就喷了出来。 对于这位诞生在那片受古老文明加护之大地的少年来说,十六岁以前的人生可以说几乎生活在男女隔绝的社会中。 在古老礼仪所构成的森严壁垒中,天空与同龄少女的接触仅限于言语上的交流,甚至就连与之握手的体验都不曾有过(……呜呜,身同感受啊……)。 虽然根据康定的风俗,十六岁之后的少年将被允许与一位少女以结婚为前提展开交往,不过骤然间得到厄运之神爱宠的他,却在获得这个权力的前一刻被命运的黑手给逮到了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虽然在群星的世界中,那位拥有一对白翼的女性给予了天空无微不至的关怀,不过大概是由于文化上的差别,亚姬完全忽略了少年属于生物本能的那部分需求(大姐啊,看不出来你在某方面也蛮迟钝的哦……),而她过度关爱的结果,则是使得这位少年竟然在长期天人交战的过程中将意志磨炼得坚韧无比。 至于进入军才院后,天空满以为有机会像莱昂内尔那般享受一下属于少年的青涩浪漫。 不过不知为何,这份浪漫却始终没有降临到他的身上(废话,在四大王家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有哪一个不要命的敢从虎口夺食啊?)。 因此,这份属于生物本能的冲动就这么长久的在少年心中累积了下来,直到现在才陡然化为血色的洪流(就明说是鼻血吧,大大……)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靠!这、这这这简直就是犯规啊!”在侍忍队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天空终于忍不住惨叫了出来。 第三十一章 温柔 “难道……这就是长老们所说的那种效果吗?”红夜疑惑的看着前面那位突然间自乱阵脚的黑发男子,然后又将视线转回了自己身上——老实说,除了行动轻便外,实在不觉得这身打扮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硬要找出什么特别效果的话,那大概就只有在与其它男性战斗的时候,会让对方更加亢奋这一点吧?不过是仅仅看了一眼而已,这个人为什么就会慌乱到如此程度呢?甚至,那种悄然无息的冲击还造成了颅内出血(就是鼻血……)这般严重的伤害——红夜感到完全无法理解,不过却也想起长老们的告诫来。 这种装束除了便捷行动之外的另外一个作用,是“乞求”。 至于乞求的对象,则是银河中那些绝不能与之为敌、亦没有可能战胜的存在。 在广袤无垠的银河中,确实有着一些尚未曾被发觉的“源头”降临之地。 在不幸遇到那些受到“源头”祝福的强大存在,并且更不幸竟然贸然向其挑战时,这身装束的侍忍至少会让对方在痛下杀手前有所犹豫。 据说,这是因为那些受到“源头”祝福的强大存在都有着一颗包容万物的温柔之心的缘故,就好像“始祖”一样。 这个人,该不会就是长老们所说的‘绝不能与之为敌’的存在吧?这种想法让红夜不禁感到一阵战栗——虽然受到“源头”祝福的人类应该没有可能出现在夏兰人中,不过若从‘没有可能战胜’这一点上来看,对方却确实是具备了长老们所告诫的一切特质——毕竟如果他有心加害的话,在破解光学屏障的那一刻,侍忍队恐怕就已经迎来全军覆没的命运了吧?“咦?”红夜疑惑的视线再次转回了黑发男子的身上,然后才注意到了对方其实拥有一双如同晴朗夜空般漆黑眼瞳的事实,顿时全身一震…………………………“唔唔唔……这要怎么打下去啊?”在红夜感到疑惑不安的同时,天空这边也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在古老文明的看护下成长起来的少年,当然不可能作出诸如对女性施暴之类的卑劣行为。 不过在关系到突击舰全体乘员性命的情况下,天空也不可能就这么乖乖退却,把动力炉让给对方破坏,于是不禁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她们是敌人,她们是敌人,她们是敌人……”无奈之下,天空甚至打算通过不断重复的暗示来消弭刚才那番冲击对自己斗志造成的影响。 不过每到关键时刻,那暗红色的曼妙身躯却总是在骤然间浮现,而少年好不容易振作起来的斗争心也顿时萎靡了下去。 就在少年苦苦挣扎在意志的狭间里的时候,为首的那位敌人突然抬起左手,而天空则反射般的摆出防御的体势。 不过,少年预想中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因为敌人接下来的动作竟然是……收起了武器?“诶?”天空愕然的望着前方的敌人。 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已经没有了继续战斗的意识,不过这些极具杀伤性魅力的女性却完全没有退却的意思,并且开始用一种不带恶意、但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唔……”在斗志完全萎靡下来的少年准备开溜的前一刻,为首的那位女性揭开了自己的面纱,随即一张英气勃勃的美貌出现在他的眼前。 呈现浅淡小麦色的肌肤,仿佛名工斧凿而成的英挺轮廓,如同夜空寒星般闪耀的漆黑眼眸,尤其是那一头绑成马尾状的飘逸黑发,更是让人感觉到一种女性特有的柔韧英气。 虽然以夏兰人的标准来看,这份美貌大概称不上出众。 不过诞生在古老大地上的少年却发现,比起苍穹之民所拥有的那种类似绘画或者雕塑般的美貌来,自己还是更欣赏这种充满生气的美貌(身材方面也没法比啊,嘿嘿……)。 “kimiwa,dalei,desika,naze……”由于那位女性最初用的是一种从来没有听过的语言,因此天空只能露出迷糊的表情,苦笑着向对方表示存在于两者间的语言障碍。 “请允许我向您至上歉意,子君。” 这一次对方改用了标准的夏兰语,不过内容却颇为耐人寻味。 如果天空没有记错的话,“子君”这种称呼应该是不存在于夏兰人的词汇中。 反而是在少年的故乡康定,这个词被用来称呼那些尊贵人物的后裔。 “如果知道这艘战舰您的座舰的话,我们是绝对不会作出之前冒犯的行为。” 绑着马尾的黑发女性对着少年深深低下头。 虽然是道歉,不过那声音却如同雪岭间的流溪一般清冽高洁。 “所有的罪过由我一人来承担,请您宽恕我的部下们。” “那个……”正想开口问对方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事情的少年,突然注意到了随着女性的身体前倾而形成的那道惊心动魄的弧线,于是反射般的捂住了鼻子——而如同他所预料般,某种燥热的**又开始涌了出来。 “算、算了吧!”已经顾不上追究关于对方奇妙称呼的问题了,天空一只手狼狈地捂住鼻子,另一只手则像要赶走什么东西似的挥动着。 “你们要走的话,我是不会阻止的,所以快点离开吧!”“呃?”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获得了原谅,红夜不仅愣了一下,然后就注意到了从少年指缝中渗出来的赤红**,于是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可是,您的伤……”“伤?”过了几秒种,天空才醒悟到她所指的其实是自己鼻腔内的创口。 看到对方似乎完全忘记了前一刻那番以命相搏的战斗,眉宇间竟然透出真挚的挂念之情,一股奇异的错愕感开始在少年的心中缓缓升起。 “这种小伤没关系!”用尽了全部意志力,天空才将视线从那深深的沟壑中移开。 在心中狂念“明心诀”的同时,亦不断催促道:“快走吧!你们……若等后面的舰队追上来后,那时就算想走也走不了哦!”子君,果然是拥有温柔之心的人类啊……红夜凝视着这位不但没有追究刚才的冒犯、反而真心替己方担忧的男子,在心中确认了长老们的对于那些受到“源头”祝福的强大存在的描述。 “……子君,为什么得到‘源头’祝福的您,会站在夏兰人这边呢?”迟疑几秒后,红叶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不得不问的问题。 “难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违背了‘源头’的意志吗?”“唔唔……”不过这个时候的天空,已经不得不靠仰着头来减缓那汹涌澎湃的血流,因此也就没有看到红夜此时流露出的惶恐不安的表情,只是听到了她清冽如泉的声音。 “这个啊……”本来天空是打算先编个谎话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骗走再说的,不过由于对方竟然露出一付凝神倾听的诚挚表情,所以良知尚未完全泯灭的少年,在谎言出口的瞬间就化为了无意义的慌乱。 “唔,我其实……那个……”天空支吾了好一阵都没有蹦出哪怕一个有意义的单词,而凝神倾听的红夜也发挥了极大的耐心,没有任何催促的言行。 沉默的时间流溢了几分钟后,少年的强援终于赶到了。 “……虽然不知道所谓的‘源头’究竟是什么,不过我想你们肯定是搞错了一些东西。” 一个傲然的声音突然从后方响起。 那位有着一头深蓝色秀发的群星之公主,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就像分开人群似的缓缓走到少年身边,然后转身直视着红夜,用高压至极的语气宣布着。 “他是夏兰十三根源氏族之一,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是如假包换的苍穹之民,与你口中的‘源头’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红夜的目光瞬间移到了夏音的身上,深邃的黑瞳中映出了一双隐隐闪耀着赤红雷光的冰蓝眼眸,以及一双修长而轻微晃动的尖耳。 于是接下来,她的唇边勾起一抹冰冷无比的敌意。 “你是谁?”对“源头”的尊崇及无条件服从,是红夜从诞生一刻开始就一直被教导的事情,因此她才会对得到“源头”祝福的少年如此敬畏。 不过,若对方是与“源头”没有丝毫关系的夏兰人,那么这位曾数次跨越生死线的侍忍,也就没有必要再压抑那出现心中的锐利杀意了。 “我就是这艘突击舰的舰长,准令翔士夏音。” 或许是下意识将舰长身份至于其余身份之前的缘故,夏音并没有报上自己的姓氏。 不过接着,这位亚诺莱维涅皇家的公主殿下却以自然已极的动作举起束光枪,瞄准了敌人的眉心。 “难得客人远道而来,之前实在是怠慢了一些,希望不要就这么离开。” 夏音凝视着这些让雷霆承受了无法挽回之伤害的敌人,声音犹如万年冰川般森冷。 “不必客气……”红夜的眼睛也瞬间眯成了细缝,右手则抚上了背后的短刀。 形势一触即发。 虽然夏音在射击技术上有着高人一等的手腕,但红夜却也是百战磨练的强者。 如果两者就这么将心中的杀意付诸行动的话,最有可能的结果则是两败俱伤。 意识到这一点的两人,一时间谁也不敢有所动作。 “等一下。” 就在即将破局的前一刻,天空上前一步,拦在了这两位同样强气的女性中间,隔断了那两股几乎擦出火花的视线。 “就算现在继续战斗下去,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天空凝视着眼前那双仿佛完全隐藏感情了的深邃黑瞳,以温和的口吻如此劝慰道:“你们,还是退下去吧?”“……是。” 红夜收回了右手,默然朝天空施了一礼,然后招呼部下撤退了下去。 当然,最初那位遭受了少年重击而依旧昏迷的侍忍,也被同伴搀扶着退了下去。 “等等!”夏音突然出言叫住了那位就待转身离开的黑发女子,然后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所谓的‘源头’又指的是什么?”“我们……”红夜背对着两人,像是犹豫般的沉默了数秒,接着以断然的语气开口说道:“我们是‘源头’最恭顺的奴仆,而‘源头’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光辉。 我们在它的光晕边缘诞生,我们唯一被赋予的使命,是让那光辉的荣耀覆盖整个人类世界。” 这份宣言犹如一枚炸弹丢入了两人的神经中枢,而这两位属于人类世界中最强大国度的尊贵人物,就好像受到剧烈冲击一般露出了呆滞的表情。 “子君,”那位黑发女子突然转过身来,飘逸的马尾在空中划出灵动的流线,如黑耀石般的眼眸中流溢着昂扬的情感。 她用骄傲但不会使人反感的、谦卑却让人无法轻视的声音如此宣告着。 “我的名字是红夜,直到下次见面之前,请您记住它!”……………………侍忍队撤退之后,那艘属于海盗舰队的强陆舰也随即离开了雷霆的舰体,然后隐没在了陨石群中。 至此,舰内的这场危机终于告一段落。 夏音将修补受损舰体的任务交给了司机长,同时拜托行务长处理善后事宜,而自己则在副官的陪伴下巡视舰内各处。 “伤口,已经没有流血了呢……”夏音侧头望着身旁的少年,然后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嗯?”天空一开始感到莫名其妙,不过随即反应了过来——这位公主指的应该是自己左脸上的刀伤吧?就是由那位黑发女性划上的那道。 “好像是这样。 因为伤口不深,所以愈合得也挺快的。” 天空摸了摸那道修长的划痕,不由得苦笑了出来——该不会就这么破相了吧?“是吗,那就好……”夏音淡淡的回应道。 不过不知为何,少年竟然从这位公主的声音中感到了某种愤恨的味道。 之后两人就在沉默中前进着,谁也没有继续发言的意思。 之前那场惊心动魄的战斗留给了他们太多的东西,两人都需要时间来整理。 “……抱歉,天空。” 然而在几分钟后,夏音又再度开口了。 仿佛沉在海平面之下的声音中,蕴含着罕见的沮丧与深深的内疚。 “如果我的指挥再精细一点,没有疏忽大意的话,你就不必冒着生命危险去战斗,也就不会留下这道伤痕……”“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谁也没有想到敌人会用那种出乎意料的作战方式。” 天空耸耸肩膀,无奈的说道。 虽然主张“这其实是副官的疏忽”是很容易的事情,不过倘若自己真的如此主张的话,这位少女的自尊心恐怕会受到更加严重的伤害吧?所以天空也能绞尽脑汁,想出一些不那么刺激的话来安慰夏音。 “事实上,在那之前的战斗你不是表现得非常好吗,夏音?而且骤然面临那种作战,我想就算换成任何一位翔士,也不会应对得比你更好了。” “但我最后还是失败,如果没有你在的话,雷霆恐怕已经……” 夏音的表情依旧苦涩。 “那并不是失败哦!只是又一次成长而已,夏音。 我想,就算今后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应该会处理的比像这次要好得多吧?”少年那温厚的声音让她愕然的抬起头,而看到的则是一双深邃如海的黑瞳,此刻正从其中透射出平静而坚定的目光,使得少女心中起伏不定的波澜渐渐平息了下来。 “……你是这么想的吗,天空?”她认真地确认道。 “我可是一直都是这么坚信着的哦!”不过对方的回答却因为太过坚决,所以反而让人感觉不出太多的真实感。 “嗯……”夏音凝视着天空,在几秒钟之后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放心吧,你的期待没有错误。” “话说回来,天空。” 这位公主突然露出了似乎不太满意的表情。 “才不过一年不见,你居然就变得这么拽了。”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变得很‘可靠’的话,那我会很高兴接受你这番赞美的。” 天空一面诡异的笑着,一面继续说道:“不过看起来,一直生活在胜利的荣光之下其实也并不全是好处哦?至少对失败的免疫力会因此而下降许多的。 如何?尊贵的亚诺莱维涅皇家的公主殿下啊,下次就试着放弃皇族的矜持,体验一下属于平凡士族的失败滋味吧?”“笨蛋。” 夏音轻轻的责骂道。 “呵呵……”在她的注视下,少年露出了似乎很愉快的笑容。 不知不觉将眼前的笑颜与过去的某人联系在一起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皱起眉头认真抗议道:“总觉得你和父亲大人越来越像了……天空,你该不会自以为是我的监护人吧?”“诶?”少年瞬间瞪大了眼睛。 “看起来是这样吗?”“没错,而且让我觉得很不愉快。” 夏音重重地点头确认道。 “这还真是一个严重的误解啊。” 虽然在心中已经笑到了快要抽筋,不过天空表现在外的却是一付诚惶诚恐的表情。 “我其实是很害怕……不,是打从心底里敬畏着你的哦,舰长。 所以有可能的话,请对我再稍微温柔一点吧?”“哦,真的吗?”感觉到被愚弄的公主不禁眯起了眼睛,不过在她忍不住对这位胆大妄为者施加任何报复之前,被称为“天罚”的制裁却率先降临到了被厄运之神爱宠的某人头上。 大概是为了防止敌人的追击,侍忍队撤退时在沿路上撒下了不少呈立体三角状的尖锐铁器,而得意过头的少年竟然一时忘记了主意脚下的危机,“嗤”的一声被扎了个实实在在。 “呃啊啊啊啊!”下一刻,海特兰德家幼子的惨叫声在空旷的舰桥上久久回荡……在仅存在于某艘突击舰的非正式记录中,这声惨叫被作为纳德斯星系讨伐战的结束标志而记录了下来。 第三十二章 报告 虽然过程可以说是一波三折,不过纳德斯星系的海盗讨伐战最终还是以苍穹军的胜利而告终。 溃败而逃的海盗舰队,在讨伐舰队那一直持续到“门”前的追击中,又损失了相当一部分战舰,最后仅余不到七百艘战舰,在来不及锁定坐标的情况下就仓促潜入了异次元。 如果足够幸运的话,它们中的一部分应该有机会避过时空乱流的干涉,从而成功降临到另一个星系吧?不过即使身为胜利者的讨伐舰队,在摘取胜利之实的时候,脸上却也是充满了苦涩的笑意。 这场战争中,讨伐舰队一共出动了三支分舰队,而其中的两支护卫分舰队可以说几乎遭遇了完全溃减的命运——事实上,战后不论好坏将它们残存的战舰凑在一起,甚至连半支分舰队的数量都不够。 而就算是相对受损较小的巡查分舰队,战争结束后依旧拥有完备作战能力的巡查舰也仅剩不到八百艘。 至于那支突击舰分队,虽然所遭受的损害也不算小,但却创造出了数倍于此的战果,所以它们大概是讨伐舰队中唯一能昂首挺胸、凯旋回归的部队了。 虽然讨伐舰队为胜利付出的代价异常昂贵,不过相对于其高达百分之四十五点三的战舰破坏率来说,那不足百分之十的人员伤亡率却简直可以称为奇迹了!事实上,如果不是那位完全无视苍穹之民美德的黑发提督,在战斗前下达了“所有战舰乘员在遇到不可挽回的事态时必须弃舰逃生,否则按降敌罪追究责任”的这道无理至极的命令,那么在战士者的名单上恐怕还要加上至少一半翔士的名字才行。 而如此一来,讨伐舰队的人员伤亡率就肯定会突破百分之十五。 当然,讨伐舰队胜利的事实也使得救援工作能不受打扰的展开,那些搭乘逃生舱的乘员很快就被救了起来。 然而,如果胜利者不是讨伐舰队的话,敌人大概是不会放过这些静静漂浮在虚空中的绝好靶子的吧?“唔……”塞恩凝视着手中的报告,眉头紧皱,仿佛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询问般的叹息道:“结果,最后还是让那些海盗逃掉了吗?”“我也没办法啊,元帅阁下。” 侍立在旁边的某人随即以听起来不怎么有精神的语调回答道:“敌人跑得那么快,就连巡查舰都赶不上?g。 再加上‘纳德斯之门’前面没有设置轨道要塞,所以他们几乎没受到任何阻碍就进到门里面。 下官也只能一边咬牙切齿,一边下令停止追击……”“我当然知道纳德斯之门的事情,事实上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 塞恩不禁狠狠瞪了某人一眼。 “不过,为什么情理之中的对处从你口中说出来,却让人感觉像在刻意偷懒一样啊?“呃,是错觉吧?”华德稍微冒出了一点冷汗,然后开始顾左右而言它了。 “不过经您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原来那位一直强调纳德斯星系重要性,并主张增设轨道要塞的高瞻远瞩的人物,是元帅阁下您啊!”华德露出一付恍然大悟的表情。 然而,接下来下一句话却将这位列翼翔士的恶劣本性暴露无疑。 “不过为什么如此正确的主张没有被通过呢?要不然我也不用这么辛苦指挥舰队去讨伐海盗了啊……”“有怨言的话,你自己去向财政大臣抗议吧。” 罕见的,这一次塞恩元帅竟然没有发火,反而跟着沉默了下来。 由于“门”一旦开启,就会形成一个双向通道。 而从物理法则的角度来说,人类的科技是无法对通道内的运行介质进行选择性限制的。 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也确实没有限制通道的使用对象的必要,不过对于那些位于国境边缘、或者极为重要的据点而言,在“门”前设置轨道要塞、甚至驻留部分舰队守备,可以说是已经成为星际惯例的处理方式。 从这个角度来说,位于靠近巴雷亚联邦的边境之地、且盛产某战略物资的纳德斯星系,其实是具备设置轨道要塞的资格。 然而,由于该星系“门”附近的地形实在非常特殊的缘故——在陨石区中设置一座轨道要塞的难度以及造价,绝对不比铺设一条贯穿陨石区的防护磁场通道要来得低——所以尽管塞恩元帅在过去半个世纪中曾数次提出申请,要求在“纳德斯之门”前面至少设置一座小型轨道要塞,但都被帝国财政大臣以“浪费预算”的理由给驳了回来。 “白银之恩布里昂,哼哼,我看这次你还拿什么理由来拒绝……”塞恩在心中露出了狠狠的表情,然后转头看向了那位正露出一脸好奇之色的列翼翔士。 “这可是一场惨胜啊,华。” 塞恩扬了扬手中的报告书,以不带任何感情、仅仅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而且从这份报告上来,如果敌人的数量与我军一样的话,那就连惨胜都不是了啊……”“没错,的确是这样。” 虽然单从内容上理解,元帅的话很容易被当成谴责的语言,不过某人的神经却远远没有纤细到如此程度,反而毫无愧色地跟着赞同道:“事实上,敌人只要再多哪怕三个中队的战斗力,您大概就看不到这份报告了,阁下。” “哦,敌人有这么厉害?”塞恩忍不住一挑眉毛。 “差距在什么地方?战舰性能上吗?”“唔……”华德闭上眼睛露出了苦苦思索的表情,然后说道:“战舰的性能应该是差不多的吧?不过我方可是拥有‘奇迹之手’锤炼出来的枪矛,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或许我方还占了优势呢。” “那么,是我方将士素质偏低?”塞恩继续问道。 “这个啊,毕竟在‘帝国之翼’下成长起来的研修生,几乎每一个都是优秀的翔士……嗯,我想就算在整个银河中,大概也找不到比他们更优秀的将士了吧?”“这么说,”塞恩突然眯起了眼睛,以似乎认真的语气质疑道:“难道是指挥官的不成熟吗?”“唔,好像就是这样诶?”华德眨眨眼睛,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基本上,那家伙是靠着幸运之神的爱宠才得以升到列翼翔士军阶的哦!若论真才实学的话,他可是比威名远播的‘杰维斯之双壁’差太远了。 其实,元帅您一开始就应该派那两位阁下担任讨伐舰队指挥的,如此一来敌人肯定会在最初就被歼灭的体无完肤的……啊,其实现在也还是来得及,不如就顺便把这个懒惰的家伙调到后勤厅去,让他自生自灭的睡到死吧?”把自尊心(真的有吗……)放在脚下狠狠践踏后的某人,随即用一付无比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苍穹军的最高统帅。 “嗯,不知元帅您的意下如何?”“你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翔士的啊……”塞恩呻吟着,举起报告书拍在了某人的头上,制止了他的进一步鬼扯。 “好了,说正经的吧!”元帅直视着华德,以严肃的语气询问道:“列翼翔士华德,在你看来,我军会狼狈至此的最根本原因是什么?”“元帅诶,下官只是一介提督而已,这个问题似乎属于参谋部的权限啊?”华德眨眨眼睛,看起来似乎很迷惑长官居然会询问自己。 “下官已经将详尽的作战记录上交了参谋部,相信用不了多久一份完美的战力分析报告就会出现在阁下面前的……”“……听说驻守在利德菲尔星系的幻龙舰队现在正严重缺乏人手呢,如果是那里的后勤部的话,我倒是可以想办法把你调过去……”说着,塞恩竟然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嗯,这倒是个挺不错的主意哦!如果两年之后你还能活着的话,那这身怠惰之气应该也被磨得差不多了吧?那时候,就算将幻龙舰队交给你指挥也不会有丝毫的不安了……”“元帅阁下,下官认为,我军之所以会在开战之初便被敌人压制,其实是由于战斗意志上的差别所带来的直接影响。” 华德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无比正经,以异常严肃的声音这么说道。 “战斗意识上的差别?”塞恩微皱眉头,问道:“你指的是士气吗?”“比较类似,不过稍微有些不同……”华德沉默了一下,然后谨慎地挑选着合适的言语,说道:“对方似乎比我们更习惯战斗,这么形容的话应该合适一点吧?”“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敌人并不是巴雷亚联邦的黑手吗?”塞恩对这条情报是如此解读的。 在最近百年中,虽然五个星际国家均在暗中摩拳擦掌,为即将到来的星际战争作着完全的准备,但在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局势下,谁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 也因此,银河暂时呈现出一幅难得一见的平静局面。 在昔日最强的苍穹军都渐渐迟钝了爪牙的情况下,武力远远逊于帝国的巴雷亚联邦就更不可能将军队保持在战争中的水准,所以那支正体不明的舰队绝对不会来自巴雷亚联邦。 “是……彼安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塞恩也不由得迟疑了一下。 几乎从空间流浪时代开始,彼安就作为与夏兰对立的民族而存在。 事实上,就算将两者称为“宿敌”也毫不过份。 曾经为整个人类世界带来死亡与绝望的彼安,即使到现在也依旧是那些在银河各处不断上演的血腥剧本的撰写者。 操纵着几乎所有海盗势力的彼安人类共同体,要从那些经历无数杀戮后回归的海盗中挑选出习惯战斗的士兵,实在是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如果苍穹军还处在百年前战斗力最巅峰时期的话,那帝国与彼安的战争应该不会有太大悬念。 不过在此消彼长的现在,若巴雷亚联邦再参与到这场战争中来的话,那帝国大概就要为漫长战争后才会到来的胜利付出极其高昂的代价了。 “嗯,大概就是它们吧?”华德搔了搔头发,犹豫了一下才开口继续说道:“其实在最后的追击战时,敌人采用了一种我军几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作战方式,并且对我军造成了相当大的损害。 之后我(委托席瑞拉)调查了一下,发现这种作战方式其实经常为银河其余地域的海盗们所采用。” “舰内战吗?原来它们还在采用这种野蛮的作战方式啊……”塞恩将报告重新翻到了最末的几页,然后深深皱起了眉头。 “虽然野蛮,不过却十分有效。 事实上,被这种战法所缠上的我方战舰几乎全部遭到了毁减的命运,并且其上乘员大部分都随舰殉难……”那双漆黑眼瞳中闪过一股掩饰不住的哀痛之色,华德以异常罕见的认真语气进言道:“所以元帅阁下,我认为当务之急是尽速确立关于敌人此种战法的对应方式,以避免今后我方将士的无谓牺牲。” “嗯,其实参谋部已经开始了针对敌人此种战法的研论,不过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突破就是了,而这也是我找你过来的理由之一。” 塞恩将手中的报告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这里写着,有一艘突击舰在敌人此种战法下逃出生天,并且损伤极小,但关于具体内容却描述得并不详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呃?”连那种东西也写上去了吗?华德稍微愣了一下,不过随即苦笑了出来。 “的确是有这件事,不过由于那艘突击舰的对应方式并不具备泛用性,所以如果要在苍穹军中将之推广的话,我想……应该非常困难吧?”“为什么?”塞恩不由得愣住了。 “这个啊,”华德瞬间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然后叹了口气,开始详细为元帅解释起那场几乎不可思议的战斗来。 “因为,击退入侵海盗的并不是什么可以模仿的策略,而是仅仅一个人的武勇啊……”……………………“……”即使是以塞恩百战磨练出来的坚韧神经,听完华德那绘声绘色到与事实相差甚远的描述后,依旧忍不住陷入了长时间的呆滞状态。 然后,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元帅,第一个反应就是:“又是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身为伊斯埃雷家当主的赛恩,其实与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的缘分非浅。 两年前,在审判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十三议会上,塞恩就亲眼目睹了海特兰德家幼子舌战诸根源氏族之长的情景,并对这位少年的未来有了一点期待。 而当天空以“万年及格生”名闻军才院的时候,这位对此有所怀疑的元帅又亲自参与了那被称为“黑色季风”的考核,并且在“伊曼纽之三角”的友情下铩羽而归。 之后,还有酒保街那一段让这位牙之长于很长时间里都在翡翠之长面前抬不起头来的骚乱……辩才无碍,忠勇无双,智谋过人,善解人意……现在居然又加上了绝世武勇!虽然不知道这位少年在教育方面的才能到底如何,不过赛恩已经完全能够肯定他在未来所拥有的无限可能性,并对此抱有极高的期待。 “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啊?”塞恩不禁喃喃自语着,而声音中竟然流露出了些许遗憾的情感。 “为什么这样天生的军人居然会沦落为海特兰德家的子孙?简直就是浪费啊……”“阁下?”看着沉默良久的元帅,华德不得不出言提醒道:“您还有什么问题吗?”“啊,已经没事了,你可以下去了。” 塞恩抬起头,说出了某人最想听到的话。 “之前的战斗辛苦了,华德,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吧!”“是!”听到那个词的瞬间,列翼翔士的脸庞顿时迸发出灿烂无比的神光。 看着那正以极为轻盈的脚步“飘”向出口的背影时,塞恩突然想起了另一件几乎遗忘的事情来,于是出言叫住了只差一步就跨出大门的列翼翔士。 “等等,回来一下。” “呃?”虽然感到有些意外,不过华德还是又沿原路“飘”了回来,问道:“还有什么事吗,阁下?”“嗯,并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总觉得有点奇怪……”塞恩再次翻了翻那份由某人在最后签署了“同意”两字的报告书,然后以疑惑的目光注视着正微笑着的列翼翔士,开口问道:“为什么你副官的辞呈会夹在报告书里面啊?”“呃?”华德的笑容顿时凝固,接着下一瞬间崩解为慌乱片片飞散…… 第三十三章 评审 随着结束从士实训后的研修生们的回归,军才院又再度恢复到了数周前的喧哗。 而教官们,特别是伊曼纽分院的教官们,他们那好不容易才安逸了一个多月的神经,顿时又紧绷了起来……或者,应该说比一个多月前还要紧张许多。 因为,那传说中的噩梦三人组,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而闻名帝都的不良研修生集团,在留下一系列足以让苍穹军最高统帅头痛好久的麻烦后,又再次回归到了这座曾饱受他们摧残的人造星体中!在得知酒保街**的真相后,几乎一半的教官都立即修书院长,要求尽快调职到其余任何一座分院去,哪怕担任助教都可以。 至于剩下一半比较冷静的教官,则一直等到那三人的从士实训结果出来后,才悄悄收起那份已经在怀中揣了数周的辞职申请。 在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中,立下傲人功勋的海特兰德家幼子,几乎铁定会被推荐到总院,在那里完成剩下一年的研修。 而同样表突出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虽然在过去的研修记录中因为最初手法不熟练而留下不少捣乱的劣迹,但在扣除这些负分后,他依然有机会获得总院的入学许可——事实上,就算这个机率极其渺茫,伊曼纽的教官们也在暗中达成了默契,一定要将这两颗破坏力最强的原子核送到离他们足够远的地方去。 至于最后那位在三人组中担任中子发生器的人物,由于本身并不具备如同其余两人般令人恐惧 的破坏力,所以就算让他继续留在伊曼纽分院其实也没有关系。 但问题在于,他却是三人组中唯一没有在研修记录中留下任何劣迹,并且考核成绩也绝对达到总院研修条件的人物,实在是没有将他继续留在分院的理由。 虽然让这三人凑到一起绝对不是件好事,不过在缺乏理由的情况下,教官们还是齐齐露出了邪恶的笑容,准备把这个折磨了他们近一年的“伊曼纽之三角”上交总院,让院长大人亲自来**这些不良研修生集团。 然而,他们的阴谋却在策划阶段就识破。 “敢把那三个人都送过来的话,就试试看!”在院长大人的一声怒吼下,教官们只好叹息着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充满**的想法,然后开始认真寻找着可以名正言顺的将某人留在分院的理由了。 因此在刚刚归来的那段时间里,劳伦斯特家幼子几乎过着犹如地狱般的痛苦生活,一切行为皆在教官的严厉监控下。 就连忍不住打个喷嚏,都会被闻声而至教官以“随意散播病原体”的罪名给记次警告。 至于不小心踩到了什么花花草草,那更是属于“蓄意破坏院内设施”的罪大恶极,需要记大过的……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莱昂内尔在短时间内飞速“积累”起绝不可能获得总院的入学许可的“劣迹”后为止。 (可怜的莱昂内尔,为了情节安排竟然让你从出场就一直牺牲到现在,以后偶会用无双艳福来补偿你的……)……………………“唔唔唔……”从半个小时前,被某个严重问题所困扰的老公爵就开始在院长室里踱来踱去,不过直到现在都他似乎也没有找出能摆脱这份烦恼的线索。 “唉,难道真的只有接受不可了吗?”老公爵走到办公桌上,拿起那份已经差不多已经翻了数十次的评审报告,再重新看了其中一页,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作出这么夸张的事情,这下子我不是无论如何都得让他到总院来报到了吗?”一想到那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麻烦制造机,不久就会来到自己所管辖的总院,老公爵就开始觉得头痛起来了。 不过令他更为头痛的,却是那位担任这三人从士实训之责任者的舰长在评审报告上留下的意见。 “……居然把这种东西写上去,难道她想引发四大王家间的战争吗?”老公爵的目光再次扫过那短短的一句话,然后露出了浓浓的苦笑。 虽然对于那位公主而言,她只是将自己的心情率直的表达出来而已。 这样的行为,当然不是可以轻蔑对象。 甚至对于一向自我限制甚严的亚诺莱维涅家成员来说,能够如此率直的表示出自己的心情,反而应该是件值得鼓励的事情。 只是……“时机不太对啊……”老公爵呻吟着。 他几乎可以肯定,一旦这份评审报告的内容被泄漏出去的话,那一场推迟了两个世代的血雨腥风则马上就会降临到自己孙子的头上了。 为拯救家族最后的希望之芽,这位祖父开始绞尽脑汁试图寻找到一个可以帮助他避过这次劫难的方法。 不过在老公爵智慧所及的范围内,这个银河中似乎还没有能够对抗四大王家合力的存在耶?“愿主保佑你,我可怜的孩子……”无奈之下,老公爵甚至开始向着某位不知名的神祗祷告起来。 事实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如果那孩子能在那之前就找到自己的羽翼的话,或许能像自己年轻时代一样侥幸避过这场刀兵之祸。 然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异常渺茫……等等,羽翼?“对了,还有纯洁之翼啊!”伴随着久违的温情,一个有着优雅白翼的身影浮现在老公爵的脑海中。 “如果是她的话,应该能够帮到那孩子吧?”正要打开通讯终端的老公爵突然犹豫了一下,不过随即又轻轻摇头否定了自己的顾虑。 “嗯,从上次见面算起的话,已经过一年的时间……虽然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有没有空,不过总之还是先问一下吧!”下定决心的老公爵打开通讯终端,呼叫了一个名字。 ……………………夏兰人类帝国的帝都艾法霍尔,其实是以亚诺莱维涅帝宫为核心的一系列人造星体组合。 围绕帝宫运行的若干人造星体,根椐其诞生历史、重要性及功能,被分别划分到了由小到大的六个不同平面的同心圆上。 距离帝宫最近的第一层轨道,是帝国最高统治阶层的生活区域,其中运行着四大王家的宫殿以及包括海特兰德家的“翼之宫”、恩布利昂家的“翡翠之宫”等在内的其余十二根源氏族的宫邸。 必须说明的是,在帝国的政治体制中,由于十三根源氏族各自司掌着帝国的某一领域——亚诺莱维涅家司掌“统治”,海特兰德家司掌“教育”,伊斯埃雷家司掌“战争”,艾纽霍嘉尔家司掌“科技”,恩布利昂家司掌“经济”,卡斯伯鲁家司掌“政治”,利奥恩家司掌“刑律”,埃塞林纳家司掌“开拓”,阿斯贝尔家司掌“医疗”,艾莫索家司掌“文化”,巴雷特亚家司掌“外交”,卡德纳凯撒家司掌“调和”,奥尔迪斯家司掌“历史”——因此它们的宫邸也通常被看作是帝国这个领域的中心。 比如,司掌“科技”的艾纽霍嘉尔家,其宫邸实际上一直作为帝国最尖端科技之研究所而存在,自始至终都被帝国列入了最高机密地域而加以重重保护……嗯,虽然除了极少一部分确实心怀鬼胎的家伙之外,帝都的居民从来都没有勇气敢靠近过那个“噩梦之手”的巢穴。 至于司掌“统治”的亚诺莱维涅家,除了担任帝国政治中枢的帝宫之外,其下四大王家的宫殿则是作为构成帝国领土的四个王国之象征而存在。 当然,由于地理位置上的原因,四个 王国的政务也不可能都一一送到位于帝都的王家宫殿来处理。 四王国政治中枢其实另有所在,并且那里才是诸位王家当主的真正办公地点——至于像菲恩伯德王家当主索尔斯这般长期驻留帝都宫殿,实际上是一种很不负责任的偷懒行为。 和最内层轨道相邻的第二层轨道,则是帝国诸侯们诸帝都城馆的所在地。 包括世袭侯爵、世袭伯爵、世袭子爵、世袭男爵在内的帝国贵族,皆属于诸侯的范围。 这些诸侯皆有着与爵位相应的封地,并且享有对自己领地中的居民征收星际贸易税的权利。 不过于此同时,诸侯们也被帝国赋予了治理领地的职务,因此他们一年中大部分时间都需要留在领地上处理政务,只有在例行的新年拜会、偶尔的悠闲假日以及确实需要到帝都处理公务的时候才会使用到这些城馆。 所以,这层轨道上的人造星体使用效率其实并不怎么高。 不过在诸侯之中,也有相当一部分在帝国担任公职的人物。 他们将治理领地的责任交给代理官负责,自己则全年留在帝都处理诸侯身份以外的事务——当然,关于聘用代理官的费用,一律由帝国出资进行补偿。 事实上,组成“翼之眷族”的现在七个家族,几乎都是这类公职在身的诸侯。 除了被称为“杰维斯之双壁”的巴恩多鲁家当主艾尔佛达外,担任纹章院院长的奥尔德家当主拉凯希丝也是位受到诸侯们一至敬畏的人物。 帝都的第三层轨道则是那些仅此一代、非世袭贵族的居住场所,其上运行的人造星体以集合式宫邸为主,同时亦设置有空中花园、无重力庭院等休闲设施。 而作为士族主要居住区的第四层轨道,由于其幅员辽阔,所以广泛分布着复合功能居住区、商店街、主题公园、露天广场等人造星体。 一般来说,那些以观光为目来到帝都的星际旅行者,会在这层轨道上花掉最多的时间。 至于最后的第五、第六层轨道,则按照功能不同划分为数个区域,包括军才院、政才院等在内的诸多公立机构都分布在这两层轨道上。 “真的没有问题吗,拉凯希丝?”此刻,在第二层轨道上的那座属于奥尔德家的城馆中,亚姬正以忧心忡忡地语调向友人作着最后的确认。 “不会有事的,我已经把那本‘育婴指南’上的所有内容都记下来了。” 拉凯希丝轻轻搂住了怀中刚满一岁的婴儿,用自信满满的声音说道:“而且我不是还跟你学习了那么长的时间吗?所以放心吧,亚姬。” “嗯、嗯……”亚姬好像依旧不太能放心的样子。 虽然从帝国那庞大的贵族阶层上被管理得井井有条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来,她这位友人确实在某方面有着常人所不及的天赋,不过亚姬同时也知道,这种天赋通常是由于才能倾斜而产生的。 因此她实在是很难相信,拉凯希丝能够在照顾婴儿这种纤细事情上发挥出与治理贵族社会时同样的水准。 “嗯?”大概是因为感觉到怀抱自己的对象与平时的那位不太一样的缘故,刚满一岁的若耶开始不安地挣扎起来,并且无意间抓住了拉凯希丝那缕下垂的银发,使得这位纹章院院长大人吃痛之下微微皱起了眉头。 “淘气……”拉凯希丝轻摇着头,任由若耶拉扯着自己漂亮的银发,脸上则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不过,从那如血红瞳中透射而出的目光,却从来不曾如此温柔。 “咯、咯咯咯!”把弄着与平时一样颜色的头发,若耶似乎承认了这位女性的身份,随即在她怀中开始嬉笑起来。 “小家伙……”拉凯希丝也跟着露出了温馨的笑容,伸手抚摸着婴儿那柔顺的银发,并静静感觉着那股涌上心头的奇妙温暖——如果让那些曾有幸在纹章院中待过一小段时间的诸侯们看到这样的情景,恐怕首先怀疑的恐怕就是自己的眼睛吧?那位沉静犹如雪山、冷酷堪比冰洋的奥德尔家当主,就算天崩地裂也不可能露出如此温柔的表情啊!“嗯,如果是这样的话,应该没有问题吧……”就连亚姬也稍微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放下心来。 “拉凯希丝,那我到老师那里报告去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啊,有什么问题的话记得马上联络我哦!”在跨进“雪花”的前一刻,亚姬还是忍不住回头嘱咐了一句。 不过由于拉凯希丝已经全神贯注投入到了对怀中婴儿的呵护中,所以对友人的嘱咐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也不知道她是否有听到。 ……………………因为顺路回到久违的修尼雅家城馆一次,并且被母亲叨念了好一阵的缘故,所以当亚姬到达军才院的时候,已经是离开奥德尔家城馆的三个小时后了。 “好久不见了,老师。” 敲门后走进院长室的亚姬,如同一年前那般,以怀念的声音向老公爵打着招呼。 “呃?”看到久违一年的执事,老公爵反而愣了一下。 因为他发觉,比起一年前的印象来,这位纯洁之翼竟然又改变了不少。 由于这种变化并非体现在容貌上,而是种更微妙的区别,所以老公爵也无法将自己心中的感触清晰化。 “亚姬,你真的是亚姬吗?我怎么觉得好像看到威玛一样啊?”老公爵走近了这位眷族,用惊奇的目光打量着她。 “老、老师,您找我来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情吧?”在老公爵的目光下,亚姬显得有些慌乱,不知不觉红着脸如此抗议道。 “啊,对了。” 老公爵顿时想起了正事,然后开门见山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虽然这已经是不得不第二次向你求助,不过亚姬啊,你现在……有空闲吗?”“是的,老师。” 早已做好准备的亚姬,轻轻点头回答道。 “诶,我指的可不是仅仅今天哦?”不放心的老公爵再确认了一次。 “是的,事实上我正准备向您提出申请,请务必让我担任……嗯,公子的教官。” 轻轻说出了那个好久不用的称谓,亚姬感觉到一股酣睡多时的感情正在自己心中全面苏醒了过来,犹如在春雨的润泽下探出土壤的嫩芽,于是不禁露出了温馨与喜悦的笑容。 “真是太感谢了……”老公爵松了口气,接着走到位于室内一角的自动收纳柜旁,在输入一连串密码后从最里层调出一份文件,然后递给了正露出一脸不可思议之表情的眷族。 “总之,你先看看这份评审报告吧,在第一百七十二页……之后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这么急着找你过来了。” “是……”亚姬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后将手中的报告书翻到了老公爵指明的那页。 不过只看了一眼,这位纯洁之翼就好像受到极大惊吓似的“砰”一下合起了报告书,然后很不安似的看向了老公爵。 “老师,这究竟是……”“就像你所知道的那样,那孩子刚刚结束从士研修,而这则是担任舰长的那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的意见。” 老公爵耸耸肩膀,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如何?事情很严重吧?”“殿下她怎么能这么做?”亚姬则显得愤愤不平,不过随即将视线转向了老公爵,以温和但不容拒绝的声音问道:“老师,我明天就能来总院报道吗?”“总、总院啊……”相对于纯洁之翼的坚决,老公爵的表情则显得有些迟疑。 “老师,你……”而这位聪慧的女性马上就察觉到这份迟疑背后的含义,于是轻轻皱起了眉头。 “该不会想让公子就这么留在分院吧?”“呃,这个……”在那充满压迫力的黄玉双瞳面前,一股久违的无力感又开始出现在这位海特兰德家当主的心中。 第三十四章 暂别 对于常年处于斯诺德亚恒星光辉覆盖下的帝都来说,基本上是没有“夜晚”这个概念的。 夏兰人参照旧时代的标准,将每二十四小时划分为一个日夜循环,并将这个时区输入到人造星体的自动采光系统中。 所以尽管生活区域完全不同,但帝都居民们的作息规律,其实和斯诺德亚恒星系内其它三颗有人行星上的居民是差不多的。 帝都的深夜,也就是各人造星体的采光系统完全停止动作的时候。 一座担负着承载军才院总院之责任的复合功能型人造星体,其中大部分区域也跟着陷入了黑暗之中。 研修生中的菁英们,大都正处于积蓄体力的状态以应付艰苦卓绝的明日。 当然,不论是地上世界的学校,还是群星世界的学院,像这种时候总会出现那么一部分不安分的家伙,向此种作息制度发起挑战。 而为了确实守护住军才院的威严,教官们每天晚上都会进行数次例行巡视——那些在漆黑虚空中不断扫过的光柱,即是教官们对某些心怀不轨的研修生们进行强烈警告的标识。 一道光柱扫过一片低矮的灌木,稍微停留了一下后,才移到了别的地方。 而这个时候,躲在灌木中的那两位少年才齐齐松了口气,露出了大难不死的表情。 透过地面反射出的微微光线看来,这两位少年其实有着非常相似,或者说几乎相同的容貌。 唯一的区别在于,其中一位是金发,而另一位则是银发。 虽然两人目前那清秀的俊美中稍带稚气,不过待其成长之后,应该会成为在地上世界中被称为“美男子”的那类存在吧?“克鲁,我们真的有必要这么做吗?”金发的少年压低声音如此问道。 “想知道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对海特兰德公子阁下的评价,只要稍微入侵一下总院资料库不就行了吗?没有必要冒这样的风险……”“你以为我没有想到吗,希鲁?”银发的少年也以很小的声音回答着他。 “可是这一次的评审报告并没有被保留在资料库的任何位置,所以只能到院长室去直接调查……那里一定会有份评审报告的实体资料的。” “唔,不知道那位殿下对海特兰德家幼子的评价是什么,竟然让院长大人如此严格保密……”金发少年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 “真是让人期待啊!”“没错,我们走吧!”银发少年点了点头,匍匐着在灌木丛中爬行前进,而金发少年则沉默地跟在他后面。 虽然在灌木丛的上空不时仍有光柱扫过,但教官们似乎忽略了那条隐藏在树枝与土壤之间的通道,抑或是为避免走投无路的研修生们铤而走险而故意留下的缺口。 总之,两位一直在灌木丛的掩护下艰苦前进的少年,直到脱离危险地带为止都没有被巡夜的教官发现。 进到院内通道后的两位少年,轻车熟路地避过一个又一个的探测器,一路前行到距离院长室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嗯,果然不出所料,居然是用智能核晶锁封住的……”银发的希鲁点点头,接着从怀中掏出一件小巧的器械,然后整个人贴在门上开始进行智能核晶锁的解码作业了。 而就像事先分配好似的,金发的克鲁随即靠在了另一边的墙上,专注于侦查四周的动静。 “希鲁啊,听说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在上周就通过了先任翔士的资格审查,现在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十翔长了耶……”克鲁突然看向正在与智能核晶锁搏斗的孪生兄弟,然后发出不知是感慨还是愤慨的叹息。 “而我们才刚刚毕业,就算能立即当上一舰之长,也还是和她差了至少两年的距离啊!你不觉得这样的竞争,实在是很不公平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难道我们能够为此向母亲大人抗议吗?”希鲁沉吟了一下,然后跟着叹息了起来。 “再说,就算是十翔长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在她前面也还有百翔长的诺拉维亚公主殿下呢!”“亚琉妮王姐吗……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好像不用担心她诶?”克鲁露出复杂的表情,声音则显得有些无力。 “……没错,事实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希鲁的声音也流露出几分无奈。 “不过,克服种种不公平的条件本来就是皇族与生俱来的宿命,所以我也不觉得这什么好抱怨的……”暂时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银发少年看向了孪生的兄弟,以傲然的语气宣布道:“总之,就算被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占了先机,但最后能够成为下任皇帝的人,肯定是我们两人中的一人。” “说得没错,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希鲁扬了扬眉毛,同意了他的意见,不过随即作出了声明。 “不过克鲁,事先声明,我可不打算协助你登上青玉龙座哦!现在的情况只是为了得到必要的情报而互相协助而已,一旦竞争在我们两人之间展开,我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当然,我也一样。” 克鲁的脸上洋溢着属于亚诺莱维涅家年轻一辈的骄傲,以自信满满的声音回应着兄弟。 接着,这两位“注定会成为皇帝”的少年皇族,又开始投入到手中没有完成的工作中去——一人望风,一人解锁,配合起来只能让人联想到“鬼鬼祟祟”这个词。 因为施加在门上的封印密码异常繁杂,所以即使是继承了源自父系艾纽霍嘉尔家的天才血统,克鲁到解开智能核晶锁为止也还是花了近十分钟的时间。 然后,随着“啪”的一声轻响,院长室那扇厚实的木门缓缓开启了。 “成功了……”克鲁露出了胜利的笑容,然后压低声音招呼道:“希鲁,你那边没有问题吧?那我们走吧!”“嗯,小心一点,克鲁。 我们还不知道海特兰德大公有没有在办公室里布置陷阱呢……”希鲁露出了慎重的表情,然后打开了终端手环的照明功能,跟着孪生兄弟悄悄潜入了院长室。 一般来说,人类都有把重要东西放在不引人注目的场所的倾向,所以顺着这条思路去搜索的两人,很快就发现了被置于室内角落的自动收纳柜。 至于老公爵特意设置的密码,相对于门上智能核晶锁来实在是小菜一碟。 轻轻松松破解了密码的两位少年,很快就在收纳柜的最里面,找出了那份有着淡黄外壳的评审报告。 “找到了啊……”希鲁露出莫名激动地表情,用颤抖的手拿起报告。 “总觉得好像太容易了一点啊……”克鲁搔了搔头发,显得不太满意,不过随即催促道:“克鲁,赶快把那位殿下对海特兰德家幼子的评价找出来吧!如同那位公子阁下真的像传闻中那样优秀,那我们可要根据这份情报赶紧拟定对策才行啊!”“嗯,等我先察下目录……啊,找到了!”希鲁快速将手中的报告书翻到了那一页。 “让我看看……呃?”金发少年一瞬间露出呆滞的表情,大吃一惊下手中的报告书也不由得滑到了地上。 “内容……有这么可怕吗?”银发少年被孪生兄弟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拾起那份报告书,不过一看之下也露出了和希鲁相同的表情。 “只要能得到他为羽翼,任何一位亚诺莱维涅之子都能轻而易举地登上青玉龙座。” 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对海特兰德公子的评价非常简单,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然而不管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是极尽褒美的赞誉,更何况考虑到那位殿下刚强的性格,这样的赞誉或许还有所保留。 总之,被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表现出来的罕见褒美、以及让这位殿下如此率直的海特兰德公子所震撼,两位少年一时间陷入了无法思考的呆滞状态。 “……这可不妙啊,克鲁。” 首先清醒过来的希鲁,以沮丧无比的表情看向了旁边的孪生兄弟。 “没想到那位海特兰德公子竟然优秀到这种程度……唔,就算这份评价有所偏差,不过至少对于那位殿下来说,这句话可基本上可以算是胜利宣言了啊!”“……嗯,的确是这样。” 克鲁的嘴角也露出浓浓的苦笑,摇头承认道:“看起来,在通向青玉龙座的道路上,那位殿下已经远远走到了我们前面了……啊,等等!”“什么?”希鲁有些吃惊的看向了孪生兄弟。 “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确实是说‘只要得到她为羽翼’吧?”克鲁赶紧翻着手中的报告书确认了一下,接着露出了稍微安心的表情。 “没错,是这样……嗯,这也就说,海特兰德公子还没有成为她的羽翼。” “……原来如此。” 几乎在一瞬间西鲁就明白了孪生兄弟的意思,以兴奋的语调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只要想办法不让那位殿下得到海特兰德公子为羽翼就行了?这么一来,就算她能找到其它的羽翼,也会花掉很多时间的。” “没错!”银发少年的嘴角露出一丝邪恶的笑容。 “而且不仅是菲恩伯德王家的那位公主殿下,我们还要防止其它王家的女性皇帝候选者把那位公子列为羽翼的对象,所以绝对不能让她们看到这份评审报告!”“毁掉它?”金发少年指了指不远处的文件粉碎器。 “嗯,就用那个吧!被分解为原子的话,怎么样都没办法复原了吧?”克鲁邪笑着,将手中的评审报告放进了文件粉碎器中。 随着光芒一闪,这份淡黄外壳的报告书就永远失去了踪迹。 “这样一来,青玉龙座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了。” 两个胆大妄为的少年对视了一眼,然后像似共鸣般齐齐发出了充满邪恶意味的笑声。 “嘿嘿嘿嘿,桀桀桀桀……”……………………“呵呵,这还真是令人意外的展开啊……”这个时候,在距离两人不远的院长休息室里,从头到尾目睹了这场阴谋的某人也跟着露出了愉快的笑容。 “话说回来,最近亚诺莱维涅家的年轻一辈越来越胆大妄为了啊……虽然是应该被严厉处罚的行为,不过这次就当作没看到吧?毕竟他们可是让我今后的工作量减少了一大半。” “若林迪斯家的小子们哦,你们可要确实努力才行啊!”看着两位少年蹑手蹑脚悄悄离开的背影,从那张几乎笑成一条弧线的口中吐出了衷心鼓励的话语。 “毕竟,那两人的羁绊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破坏掉的哦!”……………………在人为创造的漫长黑夜下,一场惊天动地的阴谋就这么被掩盖在了过去的时间中。 而当人造星群的采光系统再次动作的时候,帝都居民们又迎来了崭新的一天以及伴随而生的希望……呃,除了某位从几周前便一直被不幸的黑暗所笼罩的少年外。 “莱昂,以后我会经常回看你的,所以你就不要再哭下去了吧?”天空拍了拍红发友人的肩膀,以温厚的声音如此安慰道。 “为什么?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家伙都能去到总院?”莱昂内尔脸上一直都那付欲哭无泪的表情。 “一个是‘万年及格生’,一个是‘噩梦之手’,竟然连你们都通过了评审,我更没有理由通不过啊!”“接受事实吧,莱昂。” 这个时候,一向对劳伦斯特家幼子不假辞色的柯蒂亚,声音也变得异常温柔了。 “想想看吧,能得到教官们如此的厚爱,在伊曼纽分院的历史中可是绝无仅有的哦!也就是说,你是被伊曼纽选中的人。” “柯蒂亚……”莱昂内尔以悲愤莫名的目光注视着绿发友人,呻吟道:“拜托,你能不能把布置在寝室里的那些东西收好之后再走啊?”“那些东西……你是指负离子能量发生器吗?”柯蒂亚眨了眨眼睛。 “不用担心,我已经关掉了能源供应,用不了一周的时间它们就会重新恢复到与物质空间平衡的状态,到时候就算什么也不管地放在那里,也不会有任何危险的。” “那这一周我要怎么办啊!”相对于友人的漠然,莱昂内尔的态度就可以称得上是激昂了。 “如果有个万一的话,那可是会死人的诶!”“你就暂时克服一下吧,莱昂。” 天空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刻意加重的力道让劳伦斯特家幼子表情稍稍扭曲了一下。 “虽然一下子失去了两位挚友,你肯定会不太习惯,不过放心吧!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的话,可以立即联系我们,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们会马上回来帮你的。” “你……”莱昂内尔看着这位握有绝世武力的友人,叹息着放弃了准备最后“扁”他一顿想法。 “会遵守这个约定吧?”“当然,我保证。” 天空轻笑着,随即一挥手转身离去,从他的背影中传出了朴素的道别之语。 “一年后再会吧,吾友。” “嗯,我也期待着在一年后能够看到完全不同的你。” 柯蒂亚对莱昂内尔轻轻点了一下头,随即转身跟上了天空的步伐。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莱昂内尔突然感到一股奇特的疏离感。 只不过在下一瞬间,一位美丽的研修生少女经过身边时,这种细腻的感情顿时在劳伦斯特家幼子那原本就与纤细无缘的神经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为了让这两位“噩梦”级的破坏性源头早一刻离开,伊曼纽分院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一艘专用的交通艇,甚至连两人的行李都早先一步让人给送到了交通艇的后舱中,堆放得规规矩矩。 “看起来,教官们还真的是非常希望我们尽早离开啊……”天空在副操舵席上坐下,回头看了一眼后舱,露出了复杂的笑容。 “毕竟我们可是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不良研修生集团啊……”跟着坐在了操舵席上的柯蒂亚,声音则显得有些遗憾。 “如果莱昂拥有的武力再强一点的话,恐怕就算院长大人如何拒绝,教官们也还是会坚持把他送到总院去的吧?”“还真是遗憾啊……”天空正想说什么的时候,从后舱里传出了“吱吱”的声音,并伴随着盛大的摇晃笼子的声音,于是他只得转头朝那只不安分的宠物招呼道:“安静一点,龙歌。 否则就算到了总院,我也不会放你出来的哦!”“吱、吱吱吱!”不过,摇晃声反而愈加剧烈了。 “看起来,水月不在的事实给它很大影响啊……”天空无奈的耸耸肩膀,然后看向身旁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以疑惑的声音问道:“说起来柯蒂亚,你到底把水月送到什么地方去了?从一周前就没有看到过了它了耶。” “唔……其实一周前是雷利亚大人的孩子刚好一岁的生日,我被邀请参加生日宴的时候,一时心血**把带水月也带了去,结果……”柯蒂亚的声音中有着沉重的无奈与懊悔。 “虽然我准备了另外的礼物,不过那小家伙似乎非常中意水月……唔,站在创造主的角度来说,这勉强也算是件令人高兴的事情吧?”“原来如此。” 天空沉着的点点头,然后好奇地问道:“艾纽霍嘉尔家当主的孩子啊,那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呢?”“那小家伙的名字,好像是叫……”柯蒂亚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从那段灰色的记忆中搜索出想要的信息。 “夏娃。” 第三十五章 再会 军才院下属的诸多人造星体中,承载总院之责任的那颗人造星体有着最大的体积,这是因为除了设置着几乎所有研修课程的硬件设施外,就连在三所分院独立设置的研修生宿舍,在总院都统一设置于同一颗人造星体内。 伊曼纽分院与总院的空间距离其实是三所分院中最近的一所,因此天空他们从那座生活了两年的研修生宿舍出发后,仅仅用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到达总院——这还是操舵的柯蒂亚考虑到那位不曾受到遗传因子祝福的某人,而故意降低加速度的情况下所消耗的时间。 “唔……”然而即使这样,走下交通艇的天空依旧是一付稍显悲惨的模样,不过这次总算是没有了平常的呕吐感。 “不得不承认,你的操舵技术比起夏音来要温柔许多啊,柯蒂亚……”站在停机坪上默默让内气在体内循环一周后,天空的感觉才稍微好了一些,然后看向身旁那位正以忧虑目光注视着自己的绿发友人,以苦涩的语气如此称赞着。 “天空,你还没有克服这种麻烦的体质啊……”柯蒂亚叹了一口气,歪着头想了一下后,提议道:“要不要我替你想想办法啊?这样下去,你今后恐怕会在帝都寸步难行哦。” 虽然若是搭乘设有惯性制御系统的舰级船舶的话,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就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在夏兰社会中最普遍的交通工具,却还是没有设置惯性制御系统的小型艇。 就算是贵为根源氏族之子,但动不动就以大型舰为出行工具的话,恐怕就连“白银之恩布里昂”都会忍不住出来谴责这份奢侈吧?所以即使是想在夏兰社会中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对这位诞生在地上世界的少年来说都是件挺辛苦的事情。 “可以吗?那就拜托你……呃,如果没有危险的话。” 想起了初次邂逅时的悲惨遭遇,天空最后追加了这么一句。 “不要小看我,天空。 像调整遗传体质之类的操作,对艾纽霍嘉尔来说根本就是在简单不过的!”柯蒂亚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不过随即以奇妙的目光看向了友人。 “说起来,你左脸上的那道伤痕……要不要我顺便替你消除掉?还是说,那是你刻意留下来的?”“这个吗?”天空不自觉地扶上了左脸,在那里有一条仿佛正强烈主张着自己存在的狭长刀痕——这是在纳德斯星系与侵入舰内的海盗作战时留下来的,至于那位在少年身上刻下印痕的侍忍,名字则叫做红夜。 “我确实是想把它保留下来,作为对自己疏忽大意的戒律。” 在那场战斗中,天空由于一时大意,差点就被那柄自虚无中袭来的短刃夺走了性命。 虽然最后还是得以凯旋,不过少年已经决定将这件事作为一生的戒律,以提醒自己今后在任何战斗中都全力以赴。 “哦,这就是所谓的‘战士之戒’吗?”柯蒂亚看起来似乎蛮佩服他的。 “唔,就当作是这样吧。 不过,柯蒂亚……”这位严于律己的“战士”突然露出犹豫不决的表情,以不太有自信的声音向友人确认道:“这道伤痕,应该不会太难看吧?”“呃?”柯蒂亚一瞬间露出像是被人敲到头的表情,不过随即在嘴角荡漾出暧昧的笑容。 “原来你也会在意这种事情啊,天空?”与一年前初会的时候有所不同,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容貌上那曾经宛如少女的清秀,此刻已经转化成了属于男性的俊朗——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他都是足以被称为“美男子”的存在。 “……算我没有问过好了……”察觉到自己完全挑错了提问对象的少年,不由得陷入了莫名的郁闷中。 “别担心,天空,那道伤痕其实并不难看。” 柯蒂亚赶紧出声安慰着友人,并谨慎地挑选着合适的词汇。 “事实上,那伤痕的存在,反而让你有种特别的魅力……嗯,给人的感觉是,富有野性而充满力量吧?就好像历经了百战磨练的战士那样。” “百战磨练的战士啊……”天空叹息着,表情很是复杂。 “女性应该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吧?”“就算你问我也……”柯蒂亚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不过下一刻,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突然瞪大了眼睛,嘴角也随之弯起了些许的弧度,说道:“这个嘛,虽然不知道那位公主殿下会不会青睐这种野性美,不过我想至少有一位女性,她绝对不会讨厌这样的你的。” “谁啊?”天空反射般地问道。 “就是在你身后的那位女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笑容也变得如同晴朗夏日中的阳光般剔透。 “呃?”天空愕然地回过头去。 在那艘雪白的交通艇旁,一位有着一对纯白翅膀的女性正遥望着自己。 那长及腰间的秀美银发,在斯诺德亚恒星之光的映射下荡漾出无比温暖的辉光。 如冬日暖阳般的黄玉双眸中,此刻也透射出令人心神俱醉的慈爱与柔情。 带着那曾出现在最甜美的梦境中的笑意,她正向自己走来。 每走一步,那对纯洁无瑕的羽翼便轻轻荡漾,在摇曳着光与风的空间中,勾勒出一幅不应该属于这尘世的绝美画面。 “亚姬姐……”在那纯白身影映入眼帘的瞬间,少年骤然感到了一股几乎令他窒息的冲击。 虽然心中思绪千万,但他却只能喊出那位女性的名字,就再说不出任何话来。 “好久不见了,公子。” 如同一年前相遇那般,走到天空面前的亚姬,轻轻抱住这位陷入失神状态的少年。 不过不同的是,这一次,这位纯洁之翼却将心中那满溢而出的思念倾诉了出来。 “我好想你啊……”……………………当海特兰德家幼子因幸福而窒息的时候,隐藏在某个角落中的另外两位少年却陷入了困惑的状态。 “唔……总觉得现在去打扰他们好像不太合适啊,克鲁?”其中金发的那一位微微皱起眉头,然后以询问的目光注视着旁边的兄弟。 不过他却惊讶地发现,后者此刻正露出了无比失落的表情。 “亚姬小姐……你的羽翼,原来真的已经为那个人而展开了啊……”银发少年的视线一直凝固在那对纯白的羽翼之上,过了一阵之后才开口说话,不过声音却显得异常哀伤。 “也罢,以青玉龙座为聘礼的这种事情,终究也只是少年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妄想罢了……”“喂,克鲁,你该不会是……”完全感受到了孪生兄弟的沉痛心情,希鲁正待追问时,克鲁却打断了他的话。 “走吧,希鲁。 我们已经确认了海特兰德公子的羽翼存在,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想必应该没有机会获得他为羽翼了,青玉龙座依旧是我们两人竞争的目标……”克鲁的语调又恢复到了平常般冷然,不过那微微颤抖的尖耳却暴露出了他的心情。 “对了,作为庆祝毕业的仪式,不如我们去酒吧狂欢一下吧?”克鲁以开朗的预期如此提议道。 “唔……”对于此提议,希鲁则稍微沉吟了一下。 虽然他确实了解到这位兄弟的心情和想法,不过看起来对方已经失去冷静的缘故,所以有些事情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克鲁啊,我们可是调整过遗传因子的夏兰人哦?如果你打算像那些地上人的从士般一醉解千愁的话,恐怕很困难诶?”……………………自从这两位拥有“噩梦”级破坏力的研修生来到总院后,那曾经在伊曼纽分院的教官们中流行的神经质紧张症状便开始降临到了总院的教官们头上。 当然,这些终日被不详的预感所折磨的人类中,也包括被尊为“翼之长”的海特兰德大公。 不过幸运的是,在这份神经质紧张开始恶化成更严重的症状之前,那位犹如女神般降临总院的女性却以似水柔情消弭了这份恐惧的源头。 就连那位握有大概是整个苍穹军中最强武力的黑发少年,在那对纯白的羽翼眷顾之下,都尽褪剽悍之气,乖乖沦为了品学兼优的模范研修生。 至于那位拥有“噩梦之手”的绿发少年,则更是在属于艾纽霍嘉尔家的领域中发挥出令所有教官都瞠目结舌的天赋才能。 哪怕是最具戒心的教官,在提心吊胆地观察了两个月后,都不得不作出了“完全现象不是他们曾经是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不良研修生集团啊……”这种结论,然后就齐齐把“引诱两位拥有高贵品性的根源氏族之子堕落”的责任算到了正在伊曼纽分院接受教官们痛苦洗礼的某人头上(莱昂内尔啊,原谅我吧……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每次需要找替罪羊的时候,偶总会首先想起你来啊?)。 虽然对于在不甘心的情况下继承了那个人的才能的少年来说,只要认真去做就很少有办不到事情。 不过就算是得到了千年文明祝福的天空,也还是有哪怕拥有绝世武力也无法克服的障碍。 比如说,进入总院后才开始进行的操舵训练,就让这位有着严重惯性综合症的少年陷入了进退维谷的窘境中。 直到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出手,以那被称为“奇迹之手”的才能替友人进行了一次遗传体质调整后,天空才勉强算是克服了这种每次操舵训练下来就得到医务室报道、让亚姬心痛好久的体质。 然而,就算是勉强弥补上了先天的不足,源自后天的差异也达到了让天空近乎绝望的程度。 毕竟,对自封“苍穹之民”的夏兰人来说,驾驭舰艇可以说是就连小孩子都能轻松胜任的事情。 因此总院的操舵训练,其实是建立在“每位研修生都能熟练驾驭舰艇”这个基础上,对研修生们那尚嫌稚嫩的操舵技术的进一步洗练而已。 不过,对于这位在十六岁之前的人生中几乎不曾踏入大气层以上空间的的少年来说,在对尚未具备的“操舵技术”进行进一步洗练之前,他得首先搞清楚驾驭舰艇到底是怎么回事才行。 直到这个时候,天空才总算是体会到了身为根源氏族之子的一点好处。 因为几乎在他刚刚提出想要特训的要求时,老公爵便立即调拨了数艘性能极佳的交通艇给他“消耗”。 至于担任指导的人物,当然是那位拥有特级操士资格的女性。 在总院附近那片刻意留出来的辽阔虚空中,正有着若干散发着橙色光辉的圆环,每个橙环的大小都刚好能容纳一艘交通艇通过,重叠起来则在虚空中形成了一条蜿蜒曲折的通道。 一艘深绿色的交通艇从悬停在虚空的一空间站出发,以优雅的弧形加速靠近了最初的橙环,然后丝毫不减减速的冲了进去,沿着那条橙色的通道不断飞驰,爬升、垂降、回旋、俯冲……一系列动作毫不停滞,进行得无比顺畅,组合起来则简直是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天空,就像我演示的这样,其实一点也不难得的。” 离开橙色通道后,柯蒂亚随即打开了通讯端口,对着通道另一边的友人呼叫起来。 “来,试试看比我作得更好吧?”“开玩笑!谁能做到啊!”不过从通讯端口的另一侧却传出了对方愤愤不平的质疑,当柯蒂亚露出苦笑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另一个温柔的女声介入了两人的通讯,而发牢骚的某人则立刻噤声了。 “公子,你可以对自己再有信心一点哦。” 虽然亚姬名义上是两人的教官,不过在研修课之外的时候,这位纯洁之翼还是称呼天空为“公子”——似乎,这种称呼已经不知不觉间成了两人的默契,无论是被呼唤者,还是呼唤者,都能从中感到奇妙的温馨……呃,虽然某人也不知道因此而承受了多少同期生的深沉怨恨。 “其实您已经完全熟悉了每个基本动作,接下来只要把这些基本动作复合到一起就行了。” 留在空间站的亚姬如此鼓励着天空。 “来,公子,试试看吧!”“唔……”被逼上梁山的天空冒着冷汗,看着那些仿佛在虚空中不断漂移的橙环,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把手,然后一咬牙将之扳到了极限…………………………“……非常抱歉,老师。 这是我的疏忽……是,知道了,我会转告公子的。” 当天傍晚,亚姬在自己的寝室内与老公爵联络,苦笑着向他报告了这次测验的结果。 虽然这位细心的女性刻意压低了声音,不过仅由寝室和客厅组成的教官宿舍本来就不算宽敞,所以在客厅待机的两位少年还是隐约听到了她那略显无奈的叹息。 “唔……”本来就被失败的沮丧感所笼罩的黑发少年,此刻更在叠加而至的负疚感前深深垂下了头。 在身旁那位绿发友人的眼中,仿佛可以看到在他头上盘旋着一团挥之不去的黑色阴云。 “天空,你……你也不用这么沮丧啊。 其实就算这次没有通过操舵测试,你至少也克服了惯性综合症吧?这也算是个可喜的进步,不是吗?”虽然柯蒂亚绞尽脑汁想找出一些言语来劝慰友人,不过看起来艾纽霍嘉尔家那与生俱来的天才并没有扩展到语言方面,抑或是存在于少年心中的沮丧已经超过了言语所能安慰的程度。 总之,天空仅仅是“哦……”了一声后,又再次沉入了那黯淡无光的黑色深渊。 然而,以轻快脚步走到客厅的女性,则成为了照亮那漆黑空间的太阳。 当听到脚步声的天空稍微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杯散发着温淳香气的褐色**给装在白瓷的杯子中,被一支同样白晰精巧的手递到自己面前的情景。 反射般伸手接住这杯热咖啡的少年,稍微抬高了一点视线,随即却被那双正透射出慈爱与痛惜之光的黄玉双眸给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公子,今天的测试辛苦了,先喝杯咖啡振作一下精神吧?”亚姬微笑着,然后将餐盘中的另一杯咖啡递给了绿头发的少年,而后者则赶紧以最虔诚的姿势将之接过。 接下来,两位少年皆专注于体会手中那杯咖啡的温暖,一时间不再言语。 然而,原本弥漫在客厅中那阴沉的灰色气息却不知不觉间被消弭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漫溢着温馨的宁静感。 “嗯……”天空低头摩挲着手中的白瓷杯,脸上表情却不断变换,由最初的犹豫到挣扎,变成了最后的毅然。 “亚姬姐,我……”“抱歉,公子。” 不过,首先道歉的却是亚姬。 为这意外之外的展开而无比惊讶的少年,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也一瞬间化为了满腹的愕然。 “其实,公子原本就已经拥有非常优秀的才能了,而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期待着能将公子的才能琢磨得尽善尽美,所以才会勉强您去参加操舵技术的测试……这是身为教官的我失职,无论如何要至上歉意才行。” 修尼雅家的纯洁之翼对许下誓约的少年低头致歉(唔,为什么只有这家伙能够得到你如此温柔的爱宠啊,亚姬……恨!下一章我一定要那个幸福透顶的家伙吃点苦头才行!)。 “呃?”不光是天空愣住了,就连旁观的柯蒂亚都被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所以海特兰德大公才会担心的他‘被宠坏’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不过他却并没有完全认同公爵的忧虑。 毕竟,这位拥有一对白翼的女性,她对少年的关爱已经远远超过了能够轻松承受的界限。 事实上,就柯蒂亚所了解的,为了确实回报亚姬那无微不至的关爱,天空付出的代价也算得上沉重了。 “另外,我已经向老师提出了免修申请了,今后公子可以把操舵研修的时间花在锻炼其它更有益的才能上面。” 亚姬接着如此说道。 “啊,啊……”在这种时候,天空也只能茫然地点头了。 至于柯蒂亚,则飞快地把头低了下去。 “这该不会就是天空所说……”将忍不住浮现的盛大笑意隐藏在视角的阴影中,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这样想到。 “康丁武术中的至高境界,‘以柔克刚’吧?” 第三十六章 休假 “呼啊……”当帝都艾法霍尔开始入夜的时候,在草坪上发了近一个下午呆的少年终于坐了起来,对着漫射天幕上映出红日的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嘿嘿嘿,偶尔忙里偷闲的感觉还真是不错啊……嗯,人生果然就是要像这样才行啊!”天空一个鱼挺蹦了起来,然后非常惬意的升着懒腰。 “你果然在这里啊,天空。”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结束了一日研修课程的柯蒂亚,这才有空过来跟友人一起偷闲。 “我还以为你已经被亚姬小姐彻底驯服了呢,不过看起来,你似乎还没有与‘万年及格生’时候的懒惰个性告别啊……”“这并不是懒惰哦,柯蒂亚。” 天空根本没有回头,只是眺望着那轮似远实近的红日,以淡淡的声音替自己辩护道:“要知道一根弦若是绷得太紧的话,可是会断掉的哦!我只是在达到这个界限之前,让自己偶尔的放松一下而已。” “虽然我认为会让那根弦绷紧到断掉的人,应该说不出这种话的,不过……”柯蒂亚露出了无奈的表情,然后站到了天空身边,跟他一起眺望着总院的落日。 “该不会是因为亚姬小姐离开了,所以感到寂寞的你才会这样闹别扭吧?”“呃?”天空愕然的望向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但很快就垂下头去。 其实少年已经注意到这种懒洋洋、似乎什么都不想做的心情与“万年及格生”时代那种在控制下的懒散有所区别,不过当这种心情被友人一语点破时,他还是不由得吃了一惊——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变得如此依赖亚姬姐了啊?“嘛,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毕竟请托的对象是奥尔德家的拉凯希丝小姐,她可是亚姬小姐的重要朋友。 不过若是其它人的话,我想亚姬小姐应该会回绝的……”柯蒂亚继续说道。 事实上,亚姬是在两天前离开的。 那个时候,三人正在这片草坪上谈天说地,犹如初夏那轻拂山岩而过的溪流般愉悦的气氛在这个小小的天地中弥漫。 然而,终端手环上突然响起的讯息声却打破了这份温馨。 虽然不知道内容是什么,但接到这道通讯后的亚姬却顿时变得慌慌张张,并且立即辞别了两位少年……直到今天都还没有回来。 “原来请托的对象是拉凯希丝小姐啊……”天空稍微感觉不那么郁闷了,但心中又涌出了新的疑问。 “不过柯蒂亚,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个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狡猾的笑意,然后指了指自己那双修长的耳朵,说道:“这就是受惠于遗传因子祝福的好处了。” “这应该算是……非法窃听吧?”天空闷闷不乐的从那对被誉为“夏兰之耳”而闻名银河的基因符号中收回了目光,然后充满恶意的想道——夏兰人之所以会整体呈现出稍显八卦的特质,该不会就是因为这对“受惠于遗传因子祝福”的耳朵的缘故吧?“这个,我其实也只听到了拉凯希丝小姐最初的声音,之后就没有敢再继续听下去了……”柯蒂亚露出了些许畏惧的表情为自己分辩道。 毕竟,对于哪怕是根源氏族之子来说,那位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统治着整个贵族社会的女性,也绝对是一个不能冒犯的对象。 “哦,原来拉凯希丝小姐是这么受人敬畏啊……”天空不禁感叹了起来。 身为翼之子的少年,在进入军才院前曾经与这位最年轻的眷族之长有过数面之缘。 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不善于表达感情而已,并非如同某位殿下那般让人不得不仰视的存在。 而且,如果见面的时候身边再有亚姬在的话,那与这两位拥有截然不同之魅力的女性相处反而是件很令人愉快的事情(野心不小啊,小子?不过偶是不会让你轻易如愿的!桀桀桀,准备承受亚诺莱维涅家的雷霆之怒吧!),所以天空实在是很难理解贵族们的恐惧。 “唔,受到敬畏的其实不只有拉凯希丝小姐啊……”柯蒂亚以很小的声音这么说着。 事实上,在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心目中,另一位女性受到的敬畏还要远远高于纹章院院长。 而且柯蒂亚相信,至少另一位和他一起承受过那天神震怒的不幸者,也绝对会有和他相同的想法。 凝视着面前这位不知为何竟然同时得到两位女神爱宠的友人,即使是心胸开阔的柯蒂亚也忍不住感到郁闷异常,不过随即就将这份郁闷化为了深深的叹息。 “天空,你……真是个幸福的家伙啊!”“唔,是这样吗?”天空脸上的迷糊不像是装出来的样子,然而这却让发言者更加郁闷了。 随后两位少年就沉默着,开始一起眺望着那轮映在漫射天幕上的红日,然后一时间不再言语,时间在火红的晚霞中不断流溢……“喂,柯蒂亚。” 天空突然呼唤着绿发的友人,然后将那个从数周前就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 “你知道‘源头’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吗?”“源头?”柯蒂亚皱起了眉头。 “当然知道。 所有一切的起源,诞生世界的始祖……这是它在夏兰语中的含义,不过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的答案吧,天空?”“是吗……”竟然“噩梦之手”都不知道,那看来就算询问其它人也大概得不到答案了吧?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 那个时候,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的最后,少年从那对入侵旗舰的海盗口中初次听到了“源头”这个词。 不知为何,对方竟然在自己身上发现了接近那个被称为“源头”的莫名存在的地方,然后就给予了自己极大的尊敬。 虽然天空并不确定今后还会不会遇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敌人,不过从那位名为“红夜”的女性那里得到的讯息,却让少年作出了如此判断——对“源头”抱持崇拜之意的,应该是某个巨大规模的悠久组织,甚至,说不定是某个星际国家的整体信仰……“那个时候,我们究竟在和什么人战斗啊?”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天空向柯蒂亚如此问道。 “当然是和星际海盗战斗啊……翼之子哟,在那场战斗中获得无上勇名的你,该不会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吧?”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眨眨眼睛,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然而,天空却从那双如翡翠般的绿瞳中看出了被隐藏起来的笑意,于是不由得仰天长叹一声,轻摇脑袋以唱戏般的语调如此说着。 “柯蒂亚啊,你已经被莱昂内尔给带坏了哦!我原来还一直以为,你是‘伊曼纽之三角’中最富常识的一角啊……唉,真是让人惋惜啊!”没有将自己归入那“最富常识的一角”中去,不得不说这位少年比起在故乡康定的时候要多了一份自知之明。 只不过,这份自知之明似乎尚不足以让他察觉到,自己才是导致两位友人持续堕落的根源的这个事实。 “咳、咳咳!”然而,被“自觉不具备常识”的某人拿来与被誉为“会走路的暴风眼”的劳伦斯特家幼子比较,柯蒂亚却是当即就变了脸色。 发出了一阵盛大的咳嗽以掩饰自己的窘态后,这位正直纯朴的、知错就改的好少年马上以端正的态度回答了友人的问题。 “数百年来,一直在银河各地肆虐的星际海盗,与那个名为‘彼安人类共同体’的星际国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已经是银河中公开的秘密……”说出下面这番话的时候,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表情显得很是复杂。 “而且,除了彼安军以外,我也不认为有其它势力的武装组织能在同等战力的情况下,和苍穹军对抗到那种程度。” “彼安吗……”天空轻轻重复着这个在参与讨伐战的将士中广为流传的名字,一股奇妙的感觉在心中一闪即逝。 事实上,并不能责怪这位少年的后知后觉。 对于在群星世界中生活不到三年的天空而言,光是习惯苍穹之民的生活方式就几乎消耗了他所有的时间,实在是没有余裕来关心银河局势之类与目前的自己完全扯不上关系的事情。 在缺乏必要情报下,就算拥有如何优秀的洞察力,少年也只能推测出“敌人是某个崇拜‘源头’的巨大组织”这样的结论——事实上,在目前的苍穹军中,也只有这位少年一人稍稍触及到了那湮灭在悠久时光之流中的最终真相。 “彼安人类共同体,原来就是那个崇拜“源头”的悠久组织吗?但是……“少年突然想起了那位名位“红夜”的女性所发表的那份极具震撼力的宣言。 ……我们是‘源头’最恭顺的奴仆,而‘源头’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光辉。 我们在它的光晕边缘诞生,我们唯一被赋予的使命,是让那光辉的荣耀覆盖整个人类世界……暗中操纵着银河中所有星际海盗组织的国家,为什么会拥有那样执着的、近似宗教狂热般的信仰呢?“我们在它的光晕边缘诞生”,这也就是说,彼安人其实是被创造出来的……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就算是自由自在操控遗传因子的夏兰人,他们的始祖也还是最初生活在地上世界的人类。 可是,如果这确实是事实的话,那么就能解释他们崇拜“源头”的理由了……但是,“‘源头’是宇宙间至高无上的光辉”以及“我们唯一被赋予的使命,是让那光辉的荣耀覆盖整个人类世界”这两句,虽然确实能从中感觉到他们对“源头”那如同孺子思慕之情般的崇拜,不过反而让人对何谓“源头”更加糊涂了……“实在是搞不懂啊……”天空很干脆地退出了思考的迷宫。 在缺乏基本情报的情况下,作出的任何推断就像在浮沙上建立的城堡一样,不论如何壮阔也经不起现实之风的锤炼。 而直到这个时候,少年才有点后悔自己曾经借助“噩梦之手”而通过星际史考核的事实。 “柯蒂亚,‘彼安人类共同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国家?哪怕一点情报也好,告诉我吧。” 不得已,天空转头看向了身旁那位品学兼优的研修生。 “这种问题,你其实应该向奥尔迪斯大公询问啊……”然而,被询问的对象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事实上,我知道并不比你更多啊……当然,那是指假如你还记得曾经研修过的星际史的情况。” 夏兰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奥尔迪斯家,司掌的领域是“历史”。 一直以来以旁观者的身份默默注视着人类社会演变的他们,还担负着为这株在银河之原中生长得最为壮大的巨木摘除偶尔出现的某些坏芽的责任。 事实上在此前数百年的历史中,帝国的发展曾经有那么几次稍微偏离了正轨,而这个时候站出来指引这个庞大国度重新回到那条最初就决定好了的道路的,正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奥尔迪斯家。 这个家族的历代当主均担任帝国最高顾问一职,有着超越所有宫廷序列及官僚阶级的身份。 在悠久时光之流默默观察了数百年的奥尔迪斯家,可以说夏兰帝国、甚至整个银河中最了解人类自身历史的人物,所以尚若去向他们寻求解答的话,天空应该能得到近似准确的真相。 但在目前,对“历史”本来就不是兴趣所在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还是将自己所知道的讯息告诉了这位友人。 “我会把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的,不过你可不要抱太大期待啊,天空。” 柯蒂亚苦笑着,将那部分很少动用的记忆慢慢梳理了出来。 “彼安人类统合体,基本上是由海盗联合发展起来的国家,并且直到现在都支配着银河中大半的海盗势力……嗯,事实上,这种有组织的掠夺行为已经成为构成这个国家经济体制的支柱之一。 此外,在军事力量方面,彼安军被公认为银河中仅次于苍穹军的军队。 由于其科技一直以军事需要为方面发展,所以在这方面基本上已经和帝国并驾齐驱了……唔,不知道在与巴雷亚联邦同盟后,它们会不会慷慨地把这份资源分享给盟友。” “嗯、嗯……”天空边听边点头——如果有足够准确的情报的话,那么推测出的真相应该能稍微接近一点所谓的“源头”吧?“呃……”然而在这之后,柯蒂亚过了很久都没有继续发言的意思,于是少年不禁愕然望向友人。 “不会就这么点吧?”“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抱什么期待的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苦笑着,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佩带在右腕上的终端手环突然响起讯息声。 “奇怪,这种时候还有谁找我啊?”柯蒂亚有些疑惑的看着终端手环上显示出来的讯息,不过随即就对旁边那位正挣扎于思考的迷宫中的友人投以谴责的视线。 “天空,你又忘记佩带终端手环了吧?”“诶?”少年闻言看向了自己的右手,这才发现上面空空如也的事实。 “院长大人联络不到你,所以就将讯息发到我这里来了……总之,快到院长室去报到吧!”说完,艾纽霍嘉尔家幼子以幸灾乐祸的表情看向了友人。 “不过你居然也有如此迷糊的时候啊,看起来被莱昂内尔带坏的人,不止我一个啊……”“唔……”这次换成海特兰德家幼子说不出话来了。 ……………………“育、育婴假?”正悠闲品尝着来自千万光年之外的香茗的老公爵,突然用力咬了一下白瓷杯的杯缘,顿时露出牙齿痛得要死的表情。 “没错,是这样的。” 那位让老公爵表情如此扭曲的人,菲恩伯德王家当主,索尔斯王殿下以沉稳的动作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而且那位大人竟然还一下子就请了一年的假。 对帝国而言,这实在是从来没有想过的情况。” “……”在菲恩王那忧虑的目光下,老公爵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露出了极其罕见的茫然呆滞的表情。 “呵呵,这还真是……”即使清醒过来后的老公爵,对这本身已经超过人类所能表达出惊奇之界限的事件,也只能干笑了两声而已。 “我想,这并不是能够笑着对应的事情吧?老师。” 菲恩王却依旧是一脸忧虑的模样。 “如果就这么让拉凯希丝突然休假一年的话,纹章院可是会完全乱套的哦?而且,这份混乱会不会波及到整个贵族社会,还是个很大的疑问呢……” 第三十七章 邀请 “可是,育婴假是帝国公职人员最基本的权力吧?”虽然老公爵在表面上是如此主张,但心中却依旧震撼不已——那个拉凯希丝,那个冷漠得不近人情的奥尔德家当主,那个以管理者的身份君临贵族社会的纹章院院长,居然……居然会有婴儿!?若不是索尔斯脸上的忧虑表情实在不像是装出来的话,那老公爵肯定会怀疑这又是某些不知死活的家伙发起的一场针对纹章院院长的、注定会有悲惨结局的阴谋了。 “的确是这样。” 索尔斯苦笑了出来。 对以家族为基本构成单位的夏兰社会而言,教育子女是血亲必须履行的义务,而与这项义务伴随而生的是享有可以随时申请育婴假的权力,就连皇帝也无法干涉这构成夏兰社会的基础,但是……“也不能为了迁就拉凯希丝的任性,而让帝国全体陷入不安定的状态中啊!”索尔斯如此主张的,而他的主张也确实具有普遍意义的正当性。 事实上,在这场个人与国家的矛盾中,无论哪一方都没有错。 唯一能够被谴责的,大概只有那位人物对帝国而言实在太过重要的事实吧?“唔……”老公爵沉默了下来。 虽然他大概能够猜到这位菲恩伯德王家当主前来拜访的动机,不过却对那即将降临到他头上的麻烦没有丝毫的把握,于是抢先发言道:“所以呢?纹章院院长大人的去留,和身为军才院院长的老朽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当然,如果王殿下只是想找个发牢骚的对象的话,那老朽倒是随时恭候……”“您说笑了,老师。” 索尔斯眼中精光一闪,也跟着对老公爵用起了敬语。 “我之所以会来拜访您,当然是期待着身为翼之长的您能够说服那位眷族之长,请她稍稍改变一下决定啊!”“唔……”果然是这样吗?老公爵苦笑着,随即叹了口气,以质疑般的语气问道:“索尔斯啊,在你的记忆中,那个顽固的拉凯希丝有被人说服过的例子吗?来,用你还未泯灭的正直回答我吧!”“呃……”菲恩王露出了苦苦挣扎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无奈道:“没有,从来都没有人能让她改变决定。” “对吧?”灿烂的笑容一瞬间取代了苦笑在老公爵脸上弥漫开来。 “就连皇帝陛下都无能为力的事情,区区老朽又怎么能够作到呢?”说到这里的时候,这位翼之长突然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看着索尔斯,然后异常热心的这么建议着。 “不如这样吧?干脆索尔斯你亲自去说服她如何?如果是来自某位过去曾热烈追求过自己的男子的请托的话,看在旧时情谊的份上,说不定拉凯希丝会一时心软而答应的哦?”“老、老师……”菲恩王一瞬间露出了像是突然拉伤了肌肉的表情,以受创似的语气呻吟道:“那可是我青年时代最悲惨的回忆之一啊,拜托你不要继续往这道伤口上撒盐了吧……”“最悲惨的回忆……当时你可是那么热情地追求着吾等眷族之花哦?事实上若是青年时代的你,像现在这样懂得进退、不坚持要她成为羽翼的一方的话,那说不定就没有今天的这份烦恼了哦?”老公爵趁机将话题岔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而菲恩王也确实被他引入了回溯过去的迷宫中。 “唔,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但身为亚诺莱维涅家一员的我,从诞生开始就没有成为羽翼一方的自由……呃,不对!”惊醒过来的索尔斯不由得吓出了一身冷汗,然后在目睹到对面那位老者嘴角那充满恶意的弧线时,这位王殿下顿时领悟到自己完全败北的事实。 “呵呵,放心吧,我是不会将你的这番感慨告诉包括通勤厅长大人在内的任何人的,所以啊……”老公爵刻意拉长的声音中充满了尽在掌握中的余裕。 “这件事情我们就当没发生过吧,索尔斯?”切,这祖孙两人都是属狐狸的啊!菲恩王在心中狠狠比出了个流传自地上世界的手势,那俊朗的脸上也一瞬间浮现出扭曲的神色。 不过这位王殿下随即就镇静了下来,点头同意了老公爵的意见。 “明白了,老师,这件事就当作没有发生过吧……”因为原本由帝国紧急制定的应对计划中就不只一套方案的缘故,所以索尔斯点完头后马上又将第二套方案拿了出来。 “如果连您都无能为力的话,那帝国也只能同意她的休假申请了……当然,纹章院院长的职位也不可能长期空悬,而就像您所知道的那样,在帝都中能代替拉凯希丝担负起这重要职务的人物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而在这些集人望、魅力(拜托,拉凯希丝的那叫做魄力吧……)及智慧于一身的人物中,只有那么一位有空裕而已……”听到这里的时候,老公爵已经大概明白了这位王殿下的打算,于是用不太友好的语气问道:“喂,索尔斯,你指的该不会是……”“嗯,就是修尼雅家的亚姬小姐。” 菲恩王点头承认了老公爵的推测。 “因为她现在正在军才院担任教官一职,所以在说服她出任纹章院院长一职之前,希望能得到院长大人的首肯。” “不准!”老公爵的回绝可以说是斩钉截铁,毫无商量的余地。 “老师啊,请你理解一下帝国的苦衷吧!”然而,职责所在的菲恩王也不能就这么退缩,不由得苦笑着继续努力道:“在帝都的数亿人口中,能够成为教官的人物再怎么都有百位以上的吧?可是能够担负起管理贵族社会的重大责任的人,只有那么一个啊!帝国只是想把她的能力作最大限度的活用而已啊……”“唔……”老公爵沉吟了下来。 倒不是说他为索尔斯的这番话而动摇,只是这位院长大人正在考虑究竟要怎样才能让这位王殿下知难而退——毕竟那位有着一对白翼的女性,现在已经成了维系军才院和平的重要人物,至少在“伊曼纽之三角”中的那两支最锋锐的角毕业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出去的。 之后,海特兰德家当主与菲恩伯德王家当主两人,就像角力似的互相用眼神对抗,直到院长室的大门被人敲响为止。 “哦,从云,你来了啊。” 暂时从那场意志的对抗中脱身而出的老公爵,对走进来的孙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咳!其实这家伙才是你们所有烦恼的源头哦……)。 “祖父大人,还有……菲恩伯德王殿下?”天空大惊之下不由得忘记了行礼,不过对方似乎也完全不在意这位少年的失仪。 “好久不见了,公子阁下。” 菲恩王长身而起,走到少年的身边,向他致上了亲切的问候(再说一次,这家伙才是你们所有烦恼的源头啊!)。 “您、您好,王殿下。” 天空赶紧回礼着。 对于这位培育出那位勇猛公主的不世人物,要这位曾经数次受害的少年不心存敬畏是不可能的事情。 “嗯,是这样的,小女托我带一封信给你。” 菲恩王接着从腰间的衣袋中取出一封浅蓝色的信封,然后慎重的交到少年手中。 “请你确认一下,这封信的完整性。” “啊、啊……”天空迷迷糊糊的接过信封,然后无意识的(?)大致检查了一下。 “确实是完整的。” “嗯,那么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菲恩王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然后转头望向了老公爵。 “那么老师,关于刚才的话题,下次我会请母亲大人亲自来跟你商量的,所以这次就先告辞了……”“喂!索尔斯,你给我等一下……”大吃一惊的老公爵,起身时候不小心闪到了腰。 而当他从骤然袭来的痛楚中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位越来越堕落的王殿下已经消失在了门外的回廊中。 于是,这位根源氏族之长接着便陷入了不安与烦恼中。 “唔……”同样陷入烦恼的还有海特兰德家的另一位成员,不过比起老公爵来,他的烦恼要幸福的多。 菲恩王所传递的那封信中,夏音告知这位少年她打算实践曾经许下的承诺,在帝都最高级的皇家餐厅“风雅”中设宴为他庆祝获得总院入学许可的事情。 虽然天空几乎从两年前就开起期待这一天的到来,不过那位公主殿下特意在信最后提醒的“一定要穿正装前来!”这句话,却让这位两年来几乎一直以研修生制服形象示人的少年困惑不已。 “唔,所谓的正装,究竟是什么东西啊?”……………………皇家餐厅“风雅”,位于帝都第二层轨道上,是四大王家之一的菲恩伯德王家名下的财产。 虽然开明的经营者并没有对顾客的身份加以限制,不过那高昂到足以令普通士族头晕目眩的消费金额,则决定了其经营对象只能是拥有领地的诸侯及部分富有的贵族。 “风雅”有着洗练而优美的型线。 从远处看,这座人造星体宛如一只收起羽翼、曲颈而卧的白鸟般优雅动人。 当来到近处的时候,就算是与艺术完全无缘的人类,也都能透过那些施加那如同白玉般外壁上的诸多深绿纹路,而感受到这座人造星体本身堪称艺术品的高雅气质。 当然,在餐厅内部的装饰也极尽华美,以至于某位初次踏入这间帝都最高级餐厅的少年,一开始就陷入了震惊与不安中。 “天空,镇静下来。” 夏音轻轻拉了拉同伴长衣上的袖子,轻轻说道:“这里我家名下的财产,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和王家宫殿一样的地方。” “你的要求还真是强人所难啊,夏音。” 天空还是静不下来。 在踏入“风雅”的那一刻,他就感觉到仿佛来到了一个与自己格格不入的空间似的。 “要知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去过你家的宫殿耶?”“那你就把这里当成是在‘翼之宫’里吧,虽然与之相较这里确实简陋了一点。” 夏音一边跟着侍者前进,一边与天空悄声对话。 “或者,你希望我把设宴的地点改在王家宫殿里?”“呃,夏音,我这身装扮会不会很怪异啊?”跟着侍者在通道穿行的天空,突然皱起了眉头,向身旁的少女确认道。 “嗯,不会。” 夏音以欣赏的目光从上到下再次打量了少年的服饰,罕见的称赞道:“以你那奇怪的审美观而言,这身正装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得体了。” “是、是吗?”天空开始在心中感谢那位有着一对白翼的温柔女性。 以(原)帝都第一执事的手腕,哪怕是条件再差一些的人物也能被塑造成适合这种高雅场合的形象,更何况这次素材本身也确实具备了自有的独特魅力。 今天早上才回到军才院的亚姬,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唔,偶记得上次换装天空好像足足被折磨了数小时吧?怎么这次这么快……嘿嘿,大姐啊,你该不会是在闹别扭吧?)就为天空挑选出了合适的服饰。 虽然这套以黑色为主调的正装略带肃杀之气,但配合上少年自身的剽悍气息,却形成了一股满溢野性的自在魅力。 即使是与那些有着半神般美貌的贵公子相比,这位左脸颊上有着一道伤痕的地上少年,也绝不会有丝毫逊色。 事实上,对于大部分夏兰少女而言,这位充满力量感、犹如黑色猎豹般的地上少年,反而是更具吸引力的对象。 “不过,”就连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都不知何时充满了笑意。 “为什么你要这么问呢,天空?”“这个,不知为何大家好像都在看我诶?”天空用眼角的余光扫向了四周,然后嘴角的苦笑更加浓厚了。 宽广的大厅中此刻有四分之三的席位被客人占据,而在这些大部分都拥有诸侯身份的尊贵人物中,至少有一半的人此刻正望向两人这边。 虽然从目光上感觉不出恶意,不过同时被近百位有着半神般美貌的人物所关注,对于这位目前还没有锤炼出如同“那个人”一般的坚韧神经的少年而言,会感到不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不要在意,他们只是想趁机目睹一下海特兰德公子的风采而已。” 不知为何,夏音的声音让人感觉到有那么一丝骄傲的意味。 “……唔,还真是抱歉让他们失望了啊……”自信心明显不足的少年喃喃自语着。 “失望?为什么?”夏音闻言一挑眉毛,整个身子都转向了身旁的同伴,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透射出严厉的视线。 “海特兰德公子,抬头挺胸!堂堂正正的迎向那些目光!”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那清冽的声音如同自遥远彼方奔袭而来的宇宙罡风,将盘踞在少年心中的懦弱与胆怯一扫而空。 “你是根源氏族之子,帝国之翼的继承者,是将担负起帝国未来的人物!在这个银河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够轻视你!除了你自己之外……”由于忘情之下,夏音将声音提高到了就连在前方带路的、遗传体质为地缘之民的侍者都能够听到的地步。 因此大厅中的夏兰诸侯当然不可能没听到菲恩伯德王家公主的斥责——这一点,从大厅诸人那微微耸动的尖耳上就可以看出来。 另一方面,虽然被少女如此斥责,但天空却并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快。 那张一直隐隐笼罩着少年内心的、由“自卑”与“懦弱”纠缠而生的厚重湿网,此刻被这位公主的锐气给彻底撕裂。 当那股无形的新鲜空气涌进来的时候,少年恍惚间竟然从那隐现绯红的眼瞳中看到超新星爆炸的情景。 “夏、夏音啊,知道了,我已经知道了。” 不过,由于这位公主殿下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所以天空只能担负起阻止这感人一幕发展成一场闹剧的责任。 “所以你就不用再说下去了吧?毕竟这样会打扰大家用餐的……”“呃?”那双隐现绯红的眼瞳一下子就恢复到了冰蓝原色,夏音稍稍向四周看了一下,然后不发一言地丢下同伴,径直向前走去。 “等、等等我啊,夏音。” 天空则是稍微对大厅的诸人作了个歉意的手势,然后才慌慌张张的跟了上去。 ……………………“呵呵,真是位有趣的公主啊……”在大厅的一角,某位棕发男子从两人匆匆而去的背影中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对面的女性。 “你不这么觉得吗,亚琉妮殿下?”“嗯,这还真是充满惊喜的再会啊……”发言者的声音中洋溢着如同浮云般悠然的笑意。 然后,这位将青色长发绑成马尾状披在身后的女性,用那双呈现冰蓝色的眼眸注视着同伴,以趣味盎然的声音如此建议着。 “小尤,不如待会儿我们就去看一看他们吧!” 第三十八章 喜悦 夏音预定的席位在“风雅”二层,被称为“竹音之间”的雅室。 方圆数百诺玛的空间,被重重叠叠的翠绿竹林分割成了近百个幽静区域。 每个区域都分别择取地上世界最美丽的景致之一,使得它们都有风格迥异的布景。 天空跟随着前方少女的背影,穿越了竹林间蜿蜒曲折的小道,然后才来到了这片呈现出“小桥流水”之景致的区域,不过却立即被一股莫名诡异的感觉所笼罩,然后就这么呆愣在了原地。 “……天空,你站在那里干什么?”已经走过那座精致石桥的夏音,回头看着还留在入口处的少年,偏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啊,我马上过来。” 回过神来的天空跟着走过石桥,来到布置于一座刻满兽纹的石亭下的席位上,然后在了少女的对面坐定。 “总觉得……”环顾一下四周的风景,天空以充满质疑的语气说道:“这些景致蛮诡异的哦?”“嗯?天空,你不喜欢吗?”夏音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 “我以为诞生在地上世界的你,应该比较喜欢这种风格的环境,所以才特意挑选的‘竹音之间’……嗯,果然换一个地方比较好吗?”“不,其实这里已经很好了。” 看到这位公主已经拿起了置于桌旁的银铃,天空于是赶紧澄清道:“我只是觉得……嗯,这些景致好像不应该出现在群星世界中而已。” “不应该出现在群星世界中?”夏音眨了眨眼睛,思考了近一分钟,才望着那位向自己的常识提出质疑的海特兰德公子,以认真的语气问道:“为什么?”“嗯……”这边,天空也开始烦恼起来应该怎么把自己感到错愕感确实传达到对方那里。 “因为比起这种自然景观来,我想应该还有更适合群星世界的景致才对。” “适合群星世界的景致?”那双清澈的蓝眸中开始闪烁出灵动的视线。 “那在你看来,究竟什么样的景致才适合群星世界呢?”“呃……”天空认真思考了好一阵子后,才发觉原来那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更适合群星世界的景致”,其实就只是一堆类似战舰棱角那般无机质的生冷金属而已。 于是少年耸耸肩膀,放弃了自己的意见。 “好吧,我承认这些景致也同样适合群星世界。” 说完这番话后,天空心中又出现了新的疑问。 “不过在高级餐厅里面布置这些东西,总觉得好像挺没常识的啊?”“没常识的人是你哦,天空。” 虽然从内容上看是责备的话语,不过若加上那充满笑意的语气后,却让少年感到一种温馨的熟悉感。 “在夏兰社会中,这类景致可是被公认为最高雅的品味哦!并且,其中还是以你们家族所拥有的‘四季之厅’为代表。” “原来是这样啊……”回想起“翼之宫”中那四间几乎与真正的地上世界无异的大厅,就连天空都不禁叹服了起来。 不过,少年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但是,这样不是很浪费吗?与其刻意在群星世界中模仿自然风景,还不如直接降落到地上世界,去体验真正的自然风景……这样要容易许多,不是吗?”“嗯,虽然是这样……”夏音的脸上露出微微落寞的表情,声音中也不禁流露出些许的失落。 “但是,数百年前是我们自己抛弃了故乡,选择成了群星世界的居民,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办法再重新回到那片大地上了啊……”“是这样的吗?”显然,这位夏兰之女的遗憾之情并没有传达到另一位受到古老大地之祝福的少年那里。 天空露出非常怀疑的表情,问道:“可是据我所知,地上世界的环境应该不会对夏兰人的生理有任何不适的影响才对啊?反过来说,地上世界的居民要想到群星世界来生活,才必须得克服重重障碍呢……”“是心情啦,心情!”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擅自将自己的感觉当成所有同胞的体验,然后为自己民族的“畏地情结”下了定义——当然,身为根源氏族之子的她,也确实能够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夏兰人的整体意识。 “毕竟我们已经在宇宙空间生活了几百年,已经完全习惯了群星世界的生活。 所以对我们来说,那段在地上世界的时光差不多成了湮灭在历史中的记忆,而重力井下的生活则是完全陌生的体验……再说,厚颜无耻地回到当初被自己抛弃的故乡,这种事情我们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最后一句话,才是夏兰人不愿意踏足大地的根本原因吧?天空点点头,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对面的少女正用似乎很不满意的表情瞪着自己,于是跟着慌张了起来。 “怎么了啊,夏音?”“天空,难得我邀请你出来,为什么总是找这些令人愉快不起来的话题讨论啊?”夏音对这位不解风情的少年投以谴责的视线。 虽然这位公主自己也不知道应该讨论什么话题才比较愉快,不过觉得两人间应该有更欢愉气氛的她,还是将导致自己情绪低落的责任算到了天空的头上。 “呃……”一瞬间,天空竟然觉得这位嘟起脸颊抗议(噢,神啊!请原谅我这么写吧……)的少女出乎意外的可爱。 然而,这位公主殿下的下一句话却让他霎时冒出了冷汗。 “难道与我相处,使这么令你不快吗?”那对形状优雅的黛眉一边挑起。 “没、没这回事!”天空赶紧摇头否认。 “我只是感到好奇,所以才问问而已……如果让你感到不愉快的话,我向你道歉,夏音。” 不过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却依旧对着他持续放射出冷淡的目光,而天空则在不知不觉间将这幅场景与两年前的某个时候重合在了一起,然后瞬间领悟到了一个事实,并且马上就把它提了出来。 “夏音啊,你该不会在生气吧?”“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虽然少女那清冽的声音没显出任何动摇,不过听到这声音的瞬间,少年的嘴角却突然弯起了些微的弧线,然后用满溢笑意的声音说道:“唔,我觉得你好像挺开心的样子哦?”“哼……”少女轻轻哼出了个鼻音,然后轻笑了出来。 “没错,所以这次就原谅你吧!”“你还是跟两年前一样单……呃,正直啊,夏音。” 天空也跟着笑了出来着。 就像被什么东西唤醒似的,那段小小冒险的记忆在少年与少女心中缓缓流过,在时光的琴弦上弹奏出属于两人的黄金色旋律。 在这被人类歌颂为永远的无言之温馨中,不光少女的唇边流泄出满溢的幸福,就连少年看向少女的眼光也充满了无比温柔。 “唔……差、差不多该用餐了,可以吧,天空?”在天空的注视下,夏音显得不知所措。 她回避了那道不知为何令自己感到不安的目光,并随手拿起桌上的银铃,轻轻摇了一下。 “是。” 伴随着清脆的敲击声,一位侍者从不远处的一处伪装成岩壁的入口走了过来,然后在石亭前停下。 “请问有何吩咐?”“开始上菜吧。” 夏音简短地命令道。 “是,请稍候。” 侍者点头应诺后躬身退下,并且很快就把第一道菜送上来了。 这是一道似乎以某种贝类为原料烹制的菜肴,虽然颜色搭配并不以鲜艳为重,但配上那股清淡的香气,却确实有着最高级餐厅的优雅气质,至于菜名嘛……某位眼中除了面前菜肴之外已经看不到其它东西的人物,当然也听不到侍者报上来的菜名。 虽然夏兰人的餐具以曾经普及大半个人类世界的刀叉为主,但这却完全不影响那位惯使两根细竹棍为餐具的少年用餐的流畅性。 以在故乡康定千锤百炼而出的武技为基础,少年将内气灌注于银质的餐刀中,原本无锋的刃面顿时化为了无坚不摧的锐锋,然后轻而易举的划开了贝类坚硬的外壳。 “噢噢噢噢!”叉起鲜嫩多汁的贝肉送入口中时,天空的脸上顿时露出像是受了极大感动的表情。 “嗯,嗯,原来如此,味道还可以这么搭配,口感也很柔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这位半个厨师魂开始觉醒了的少年,在侍者不断端出的菜肴中彻底沦陷,手中的餐具也彻底化为了杀伐之器,在餐桌上演出了一场畅快淋漓的刀叉之舞。 “呃啊啊啊……”当沉浸在了美好感官世界中的少年发出满足的叹息,放下手中那持续主导着用餐旋律的凶器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而这个时候,对面那位公主殿下才仅仅消灭了三只贝类。 “咦?夏音,你怎么吃这么少啊?”注意到这点的天空,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天空,没想到你的嘴竟然会这么馋。” 其实在之前的大部分时间里,夏音都是在愣愣地看着这位少年用餐,而且就算现在她也还是没有完全从那份惊讶中恢复过来。 “如果你真的这么饿的话,要不要再来一点其它菜?毕竟这里的食物都是以精致而闻名,在填饱肚子方面或许没有什么效果。” “呃?”虽然天空一瞬间露出了犹豫的表情,不过在沉默了一下后,他还是很艰难的摇了摇头。 “不,还是算了吧……”如此精致的食物,若是抱着填饱肚子的态度来进食的话,实在是对那位拥有高超技艺的厨师的不敬。 虽然沦为根源氏族继承者的少年,现在已经彻底断绝了朝着厨道极致前进的念头,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要遍尝银河中所有美食”的那刚刚诞生的野心。 “真是奢侈啊……”天空一面在心中谴责着对面那位殿下的浪费,一面以惋惜的眼神看着侍者将夏音前面几乎没有动过的菜肴收拾起来,然后给两人换上茶水和点心。 “天空,”因为这个时候又恢复到了可以说话的气氛,所以夏音开始以轻柔的语气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不,应该说是希望你知道。” “嗯?”正潜心分析着白玉杯所承载之**的味觉构成的少年,闻言不禁抬起头来,露出惊讶的表情看着夏音。 “一周前,我被晋升为先任翔士,现在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十翔长了。” 虽然夏音已经尽量控制住心情,不过末尾微带昂扬的语调却还是将这位公主那骄傲的荣耀完全传达到了少年的面前。 “是这样啊……”然而天空的反应却是沉着地点了点头。 于是感觉到自己的喜悦被轻视了的公主殿下,不禁皱起眉头认真地抗议道:“‘是这样啊’……天空,你难道一点都不吃惊、也不为我高兴吗?”“我当然替你高兴啊,夏音。” 少年的嘴角露出温厚的笑容,将自己的心情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 “不过要说吃惊的话,这倒是没有。 毕竟从我们相遇的那个时候起,我就一直坚信你会成为将军的哦?而且,在纳德斯星系的那场战斗后,这份期待可是又升到了元帅的高度……所以,要我这种事情而惊讶的话,实在是有点困难耶,夏音?”“唔……”听到少年这番率直的发言后,夏音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一方面这位公主是很高兴眼前之人能对自己的未来抱有如此坚定的期待,而另一方面她却不满天空这份气定神闲的悠然——总觉得自己似乎被当成了喜欢炫耀的小孩子一般看待。 “呃……”大概是感觉到了那双冰蓝色眼眸中流露出的不满之意,天空的表情开始有点慌张了起来。 不过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对面的少女却突然瞪大了眼睛,脸上则露出一付不能置信的表情。 觉悟到自己身后肯定是发生了某些事情的天空,也赶紧回过头望向了那位公主视线所指的方向。 只见有两位人物正穿过那座石桥向这边走来。 为首的是一位有着青色秀发的女性,她将青色的长发绑成马尾状披在身后,而看着这边的那双冰蓝色眼眸中则充满了盈盈笑意。 至于那位跟在她身后的棕发男子,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比较复杂,就像在后悔没有阻止某件事情发生似的。 “亚、亚琉妮殿下!”夏音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站起来,清冽的声音中也顿时带上了些许的慌张。 第三十九章 御姐 “没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能让这位殿下如此畏惧的人物啊……”天空感慨不已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而投向那位青发女性的视线中,也不由自主地增加了数倍分量的敬佩之情。 虽然那位绑着马尾长发的女性,从来到两人面前开始就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一直用那双清澈的眼眸注视着称呼自己为“亚琉妮殿下”的夏音。 但不知为何,这位几乎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露出过动摇神色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表情却渐渐慌乱了起来。 随着那微翘的耳梢不止颤动,夏音脸上的挣扎之色也越来越重。 “呜……”最后,这位高傲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终于败给了那股局外者无法感知的压力,垂下肩膀,以无力的语调重新至上了问候。 “好、好久不见了,王姐。” “嗯,好久不见了哦,小夏。” 一直紧迫盯人的亚琉妮,这才露出满意的表情,伸手抚摸着夏音的头,以告诫似的口吻说道:“记住噢,以后亲人见面一定要这样招呼才行啊!”、小、小夏?天空顿时露出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的表情,然后反射般地望向了被如此称呼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 虽然感觉到他的视线,那位高傲至极的少女露出了羞愧无比的表情,不过却依旧透过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同伴投以恫吓的视线。 于是,天空立即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庭院周围的布景上……嗯,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王、王姐,我已经是十翔长了,请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夏音胀红了脸上,用倔强的声音抗议道。 “嗯,小夏已经是十翔长了啊!”亚琉妮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右手却依旧留在某人那深蓝色的秀发上磨蹭。 “但是,姐姐已经是准提督了哦?所以还是比你大,可以继续这样摸你的头,嘿嘿……”“准、准提督!”这一次夏音失声叫了出来,原本羞愧不已的表情也顿时换成了无比震惊。 “王、王姐,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不还是百翔长吗?”“嗯?是这样吗?”亚琉妮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而看到她这番表现后,费尽辛苦才成为十翔长的菲恩伯德公主,则马上开始怀疑起苍穹军的晋升制度的合理性来。 “为、为什么这种性格的人都能成为准提督啊?”夏音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了沉重的哀叹……在亚诺莱维涅皇家的新生代中,诺拉维亚王家当主希利尔王殿下的这位女儿是诞生得最早的一位。 虽然她仅仅比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大了四岁不到,不过从夏音有记忆的时候开始,这位亚诺莱维涅家的长公主就一直以姐姐的身份统合着皇家所有的新生代,就连若林迪斯王家的两位顽劣小子都乖乖臣服在了她那奇妙无比的威严之下。 当然,夏音也曾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这位王姐“压迫”得无法反抗,不过还好在进到苍穹军后,菲恩伯德王殿下的女儿总算是找回了一些自信心,使得诸根源氏族之长们翘首期待的“青玉龙座之争”没有在最初就失去了悬念。 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位长公主殿下的阴影似乎依旧笼罩在同为皇帝候选者的诸位皇家子孙头上。 “四年的时间……要追上两个军阶才行啊……”夏音以复杂的眼光注视着这位露出满意表情依旧摩挲着自己头发的女性,在心中叹息着。 以苍穹军晋升的平均时间来看,从准令翔士的舰长晋升先任翔士的十翔长需要一年至两年的时间,而从十翔长到为素翎翔士的百翔长则需要两年、甚至三年的时间。 至于从百翔长晋升到片翼翔士的准提督,那就是本质上的飞跃了,就算个人的翔士资质如何优秀,在和平时期不用上四五年的时间是绝对不可能的获得那以白银镶制的片翼头环的。 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诺拉维亚公主殿下的晋升速度实在是让一般翔士望尘莫及。 甚至就连被誉为“帝国之牙”伊斯埃雷家,如果不是那种特别优秀的人物的话,大概也只能仰望着这令人叹为观止的记录而无奈叹息了。 当然,夏音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这位有着迷糊个性的王姐在翔士资质上的优秀,不过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色到这种地步。 “唔,果然是因为血的关系吗……”夏音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那位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不过却愤怒地发现他此刻正露出窃笑不已的表情看向自己。 “王姐,我替你介绍一下我的同伴。” 夏音不动声色地摆脱了那只持续纠缠着自己秀发的纤手,无视手的主人脸上流露出的遗憾之色,为她介绍道。 “这位是……”“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海特兰德-鲁-亚迪-林-天空,对吧?我当然知道!”如同夏音所期待的那样,亚琉妮的注意力马上转移到了海特兰德公子身上。 看到那位少年的表情开始随着诺拉维亚公主殿下的靠近而越来越紧张的时候,夏音不由得露出了仿佛阴谋得逞似的愉快笑意。 只不过,这笑意在瞬间凝固,然后就化为了满脸的愕然与不甘。 “小空,我一直想见你哦!”走到天空面前的亚琉妮,毫无征兆地伸手将少年抱住,然后开始磨蹭着少年的脸颊,并用仿佛异常怀念的声音喃喃道:“嗯嗯,不愧是艾琉雅妈妈的孩子,果然有一样的味道呢!”“呃?”伴随着那声蕴含着惊人事实的称呼,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愕然感袭向了少年。 这股错愕感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天空完全忽视了自己突然增加了一个称呼事实,在青发女性的爱抚下,陷入了恒久的呆滞中……嗯,如果不是那一道满含怒意的声音穿透时空袭来的话。 “天空!”夏音以激昂的语气呼唤着少年的名字。 “你怎么能对王姐作出如此失礼的事情?还不赶快把手放开!”“啊?那个,我并没有……”承受此无妄之灾的少年,呆呆的回应道。 幸运的是,在菲恩伯德王家的公主将心中莫名而生的怒意化为行动之前,诺拉维亚王家的公主先放开了这位同时得到厄运之神和幸运之神爱宠的少年,转而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前者。 “小夏啊,难道你们已经完成了‘空舞仪式’了吗?”亚琉妮笑意盈盈地看着夏音,如此问着。 “王、王姐!”虽然当事人中无知的那一位没有什么表示,但另一位的反应却是异常激烈。 “我们……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呵呵,好老套的借口啊……)!再说,为什么我非得和他完成‘空舞仪式’才行啊?”“‘空舞仪式’?”天空以莫名其妙的表情看向了正惊慌失措的少女。 “你不必知道!”夏音狠狠瞪了天空一眼,将他的疑问压了下去。 看她如此紧张的样子,那个所谓的“空舞仪式”……想必应该是某种让人难为情的事物(呵呵,猜对了,小子。 你就满心期待的等着吧!那绝对是一场让你终生难忘的体验,桀桀桀……)吧?那么,还是不要在这种混乱的时候提出来比较好——带着这种认知,天空转头望向了那位不知何时起,竟然以非常自然的姿势拉着自己左手的女性,迟疑着问道:“嗯,亚、亚琉妮殿下,我想请问一下……”“不对!”那张秀丽的美貌突然凑到了近在咫尺的距离,说话时候甚至能感受到那如兰香般的气息。 “你应该叫我姐姐的,小空。” “呃,亚、亚琉妮姐……”天空冒着冷汗向后仰头,稍微拉开了一点与那张美貌的距离。 “那个,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什么?”亚琉妮露出慈爱的笑容,如此回应道。 “嗯,就是你刚才称呼的‘艾琉雅妈妈’,”为自己的推测而不安的天空,战战兢兢地问道:“那究竟是……”“这个啊,说起来可是个很长的故事哦!”亚琉妮轻笑着,不知不觉又伸手抚上了少年的头……亚诺莱维涅皇家其下一共由四大王家构成:菲恩伯德、若林迪斯、诺拉维亚、怀特齐格,每届皇帝都在四大王家的候选者中产生。 由于皇帝的羽翼,基本上都是出自那个被称为“帝国之翼”的家族。 所以在十三根源氏族中,亚诺莱维涅家可以说是与海特兰德家族间血缘联系最深厚的存在……呃,虽然其中一方从来都没有期待过这样的联系持续存在。 在帝国漫长的历史中,四大王家的子孙分别担任皇帝的次数其实是差不多的,因此它们与沦为皇帝羽翼的海特兰德家间的血缘联系,其实也是差不多的。 然而,诺拉维亚王家却是四大王家中比较特殊的存在。 因为,除了作为皇帝的时候而选择自己的羽翼之外,这个王家的子孙也还是常常把海特兰德家的成员视为银河中最优秀的伴侣而展开追求,并且成功率要远远高于其它王家。 大概是传承了太多“帝国之翼”的血脉的关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诺拉维亚王家的子孙就拥有了明显胜于其它王家的优异才能,并且往往能在通向“青玉龙座”的道路上超出其它帝位竞争者很长一截。 不过,由于存在于海特兰德家血脉中的其它成分在起作用,所以帝位竞争并没有像诸根源氏族之长担忧的那样沦为毫无悬念的固定戏码。 “‘帝国之翼’的血脉中潜伏着一道诅咒,诅咒的名字叫做‘自由’”,基本上这已经是帝国内所有人都相信的事实。 而传承了海特兰德之血脉的诺拉维亚王家,也就在一定程度上被这诡异的诅咒所感染,竟然慢慢丧失了竞争帝位的原动力。 甚至,到了亚琉妮的父亲的那一代时,这位诺拉维亚王家的优秀王子竟然放弃了垂手可得的帝位,跟随着自己的爱侣——海特兰德家的另一位成员,一起前往了群星世界的另一端,直到十年前才肯回来。 至于那位被留在诺拉维亚王家宫殿中的小公主,则幸运得到了母系家族的艾琉雅的照顾,于是得以茁壮成长,并被培养成了如现在这般开朗过头的人生观——当然,所谓的“艾琉雅妈妈”,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的称谓。 虽然艾琉雅是基于亲族的委托而担负起照顾亚琉妮的责任的,不过包括海特兰德大公在内的诸根源氏族之长,谁也没有想到,与海特兰德家血脉相连者,以及海特兰德家的亲自培育,叠加起来居然会有如此惊人的效果,以至于这位诺拉维亚王家的皇帝候选者在帝位竞争最初便将所有参与者给远远抛在了后面。 ……………………“是这样啊……”天空叹息着。 那个从两年前开始就一直让他疑惑不已的问题,现在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答案。 “难怪艾琉雅会看上那家伙,原来是海特兰德家遗传的恶劣根性的共鸣啊……”因为少年的这句话仅仅是尚未出口的喃喃自语,所以亚琉妮依旧笑语盈盈,看向天空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慈爱。 “小空啊,你的所有事迹我都知道哦,真的是很了不起啊!不过呢,从今以后要小心一点才行哦?海特兰德家的成员要想拥有自由的话,可是都要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磨炼呢!所以啊,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振作起来哦……”“王姐!”夏音突然以很大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而看向亚琉妮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愤怒的无奈。 “拜托你不要教天空这些有的没有东西,好吗?”“嗯……但是,你们不是‘普通朋友而已’吗?”亚琉妮歪着头,露出认真回忆的样子。 “而且,小夏你也说了不打算和小空完成‘空舞仪式’的啊,所以我觉得没关系呢?”“呃……”夏音顿时露出苦涩的表情,然后犹豫了好一阵子,才继续说道:“我、我的意思只是……嗯,我不会先提出‘空舞仪式’的邀请而已。” “哦,是这样啊……”亚琉妮拉长了声调,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夏音。 “也就是说,如果是小空提出邀请的话,你就会接受了哦……”“唔……”好像不知道怎么回答似的,夏音慌慌张张的回避了王姐的目光。 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已。 当亚琉妮说出下一句话的时候,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马上就改以愤怒的视线瞪向了对方。 “可是我觉得,小空大概不会对你提出邀请呢?”亚琉妮开始扳着指头细数她的恶行。 “据我所知,在十三议会和酒保街骚乱的时候,小夏你就已经两次把小空送到再生槽中去了耶?嗯,如果是我的话,应该不会对这样悲惨的未来怀有期待吧?”“那、那只是……”虽然夏音也曾经后悔过当时的过激行动,不过由于包括受害人在内的诸多关系者都没有正式谴责过她,所以这位公主的反省也就仅限于自我批评的程度。 而直到今天被亚琉妮正式提出来后,这位高傲的少女才发觉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究竟严重到何种程度,所以一时间竟然找不到任何话语来反驳。 “不过呢,在受到这样的对待后,小空居然一点都没有畏惧,真是个勇敢的孩子呢!”这边,亚琉妮又开始摸天空的头了。 “咳!”这个时候,旁边那位从最初开始就保持沉默的男子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下,出言拯救了少年和少女那动摇不已的心情。 “殿下啊,你就不要再捉弄他们了吧?”“嗯,说的也是呢……”亚琉妮最后摸了一下后,就从天空的头上收回了手,然后微笑着看向夏音,像是劝诫般的说道:“小夏啊,因为小空是很温柔的孩子,所以从现在开始改正的话……还来得及哦!”虽然那边的海特兰德公子对此露出一付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将之看在眼中的菲恩伯德公主,原本微翘的尖耳却罕见地垂了下来,并以不太甘心的语气回答道:“知、知道了……”“嗯,不错,不错。” 亚琉妮轻笑着,然后转身看向了同伴。 “走吧,小尤。 继续当电灯泡的话,可是会被马踢的哦,我们就不要再继续打扰这对少年少女了吧?”“啊?啊,好的。” 尤希斯以同情的目光注视着那边同时陷入混乱的两位根源氏族之子,叹了一口气后,快步追上了那正踏着舞蹈般的轻盈步子离开的背影。 第四十章 战备 ps:上网闲逛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拿出来与大家分享一下^_^http://smenhu/lemma-phpspose/smenhu/smenhu在银河二维星际图上,利德菲尔星系位于夏兰人类帝国的南部边境,其境内有两扇门存在,一扇是通往帝国内部的“彼迪亚之门”,另一扇则是通向彼安人类共同体边境的“拉尔之门”——在人类已知的次元通道中,这是唯一一扇直接联系夏兰帝国与彼安共同体的“门”。 由于这两个人类世界中最庞大的星际国家之间,从来就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和平,所以利德菲尔星系在很早以前就被当成了那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之首发地点,在帝国或共同体的战术推演中被反复侵占了数千次之多。 至于推演的结果,则被当作贵重的参考资料,应用到了对该星系进行要塞化的实践中。 虽然不知道彼安共同体在“拉尔之门”后面作了何种的布置,但帝国这边却在最初就将利德菲尔星系作为最重要的战争据点来考虑,并在近两百年的时间里将其境内的一半行星都永久要塞化,而苍穹军最精锐舰队之一的“幻龙舰队”也一直驻扎于此。 跟其它重要的战略据点一样,帝国也在“拉尔之门”的前方设置了轨道要塞,并且考虑到其无可比拟的重要性,还将要塞防备规格破例翻了一翻。 不过,由于单纯将要塞巨大化不仅在技术上有着极大的困难,同时在战术上也几乎没有可以拓展的空间,所以帝国最后的选择是增加要塞的数量。 被称为“双子星”的这两座赤色要塞,分别列于“拉尔之门”两边,而中部则留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若彼安军从“拉尔之门”正面发动进攻的话,那么无论多么庞大的舰队,也一定会被互为倚角的两座要塞给消磨殆尽的——事实上,共同体除了正面侵攻“拉尔之门”外,似乎也没有第二条可以向帝国发动攻击的途径了。 基于快速反应的理由,驻守利德菲尔星系的“幻龙舰队”指挥中枢,也设置在“双子星”要塞内。 在“纳德斯之暗云”事件之后,随着彼岸共同体动向的明朗化,帝国这边也跟着拟定了相应的一系列对策。 其中之一就是增加驻守利德菲尔星系的舰队数量,并委派一位三叶翔士来担任两支舰队的统合指挥工作。 “……三叶翔士啊,应该是艾尔佛达大提督吧?”尤希斯很容易就猜到了那位即将担任他上司的人物。 毕竟苍穹军中现役的三叶翔士只有两位,而伊斯埃雷家的当主大人也还没有糊涂到让凶暴的“深红之牙”来担任守备任务的程度。 “不过,另一支舰队到底是……”剩下的尤希斯就猜不出来了。 要知道,除了像“幻龙”这般分布在重要据点的固定地方舰队外,帝国还保持着相当数量的常备舰队,而具体情报则被列为军事机密。 即使以尤希斯的列翼翔士的级别,也只能知道一些类似米尔丁大提督麾下的“深红舰队”这般比较出名的常备舰队而已。 “会不会是华德阁下的舰队呢?”身旁的紫发副官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毕竟除了赛恩元帅之外,他是苍穹军中唯一一位有过与彼安军交手经验的提督,让他到临近彼安的最前线来,也可以说是合情合理的判断了。” “……嗯,原来如此。” 尤希斯露出意外的表情看向副官,赞许道:“雅丽亚,你再一次让我吃惊了啊!如何?要不要担任‘幻龙’的情报参谋啊?以你的情报处理能力,应该能胜任得轻松愉快的。” “谢谢您的好意,阁下。” 雅丽亚以冷峻的表情摇了摇头。 “但我目前还是先任翔士,从阶级上来说并不合适。” “这个不是问题啦!我可以用提督的权限临时保举你担任情报参谋,然后只要过一年就能成为正式的素翎翔士了,怎么样啊?”不知为何,尤希斯开始非常热心的劝说起来雅丽亚来。 “阁下,难道作为副官的我是这么差劲吗?”那双犹如蕴含着强烈光芒的紫眸停留在了长官身上,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质疑与不满。 “呃……没这回事。” 如果换成是另外某人的话,应该会有更灵活(无赖)的对应吧?不过继承了家族正直性格的尤希斯,也只能苦笑着把这个话题带过。 “好了,我差不多应该到会议室去报到了。 如果你的推测是正确的话,雅丽亚,那我等会儿可能要迟一点才能回来。 要知道,毕竟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那家伙了。” 尤希斯和华德是曾经在斯瓦诺分院共同研修的同期生,虽然在翔士资质上两人可以说不相上下的优秀,然而在勤勉天分上可就差得太远了,不过最后两人居然都能进到总院研修,实在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虽然这位伊斯埃雷之子曾一度为此感到迷惑不解,不过现在看起来,那位友人似乎终于发挥出其身为翔士应有的价值了……嗯,就是不知道那懒散到令人发指的个性是否有改变。 “这个倒是无所谓……”雅丽亚轻皱眉头,以怀疑的语气问道:“不过提督,你该不会只是想找个借口喝酒而已吧?”虽然透过调整遗传因子,几乎所有的夏兰人都具备了对酒精的完全免疫能力,不过还是有部分追求个性的夏兰人,会将自己孩子的遗传因子重新调整回能够感觉到“醉”的程度。 事实上,对于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海特兰德家而言,这种调整已经在初代当主的时候就被永久固化在了家族成员的遗传因子中。 肩负血亲期待而诞生的尤希斯,可以说完全不负这份期待,彻底地迷恋上了那种有着奇妙功能性的饮料,甚至还在自己的提督室里专门开辟出了一处空间,作为贮藏那自各个星系收集而来的名酒的场所。 据雅丽亚所知,那位一半遗传因子来源于地缘之民的黑发提督,似乎也对酒精没有什么抵抗力。 放任这两人一起堕落的话,最后得到的肯定两个烂醉如泥的酒鬼!这是身为副官的雅丽亚绝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现在她才会用充满警告意味的目光注视着兄长。 “呃……”尤希斯沉吟了一下,然后露出了一付仿佛下某种定决心的表情。 “放心吧,这次我会在回到舰桥之前先吃下醒酒药的。” “兄长!”雅丽亚耸起肩膀,用力瞪视着这位伊斯埃雷之子。 “那么,我这就前往会议室。” 尤希斯以很急促的动作站起来,然后毫不停滞地向外走去,同时嘱咐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雅丽亚。 在我回来之前,记得将‘幻龙’的整备报告作好哦!”“唔……”虽然雅丽亚露出一付很想追出去的表情,但犹豫再三后,这位严肃性格的主人还是决定以军务为先。 至于如何处理那位注定会烂醉归来的提督,被伊斯埃雷家当主授予巨大权限的她,可是有太多方法了。 ……………………由于舰队司令室与作战会议室设置在要塞内同一层的缘故,所以搭乘移动坛的尤希斯只花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来到了作战会议室的门口。 在进去之前,这位提督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推开了大门。 在那张占据了大厅近一半面积的会议桌的一角,搁着一双姿势不太端正的脚,脚的主人将整个身子都埋在了那张宽大的座椅上,并用一本随手从装饰书架上取下的书盖住面孔,正在下面发出均匀而惬意的呼吸声。 “这家伙……”看到这一幕的尤希斯失声笑了起来,虽然还没有看到对方的容貌,不过他已经完全肯定了对方正是那位近两年未见的好友。 无论如何,这种被命名为“无限悠闲”的姿势,可是那家伙从研修生时代起就潜心开发的偷懒模式。 “华德,起来了!”快步走到酣睡者面前的尤希斯,最初试着用声音叫醒这位同僚,不过对方的反应仅仅是动了一下耳朵。 于是他窃笑了一下,换成了更有效的方法。 “啊,院长大人!你来了啊!”尤希斯的声音顿时变得紧张而仓促。 至于潜入“无限悠闲”模式的某人,则在停顿了一秒钟后,反应过来的瞬间就以猛烈至极的动作试图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不过却不小心破坏了三角稳定性,于是狼狈异常地摔在地上。 幸运的是,作战会议室的地面上铺垫着一层由某种柔软植物纤维编制的地毯,所以这位列翼翔士除了稍微受到惊吓外,就没有受到更进一步的伤害了。 感觉到从背后传来的柔软触感以及伴随而生的强烈睡意,华德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注视着那位正一脸悠闲的站在旁边俯视着自己的人物。 “……尤希斯,你这种喜欢整人的恶劣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啊……”当看清那位人物的容貌后,华德便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彼此彼此。 两年不见,你的怠惰个性似乎已经发展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地步了哦!”尤希斯感慨着,伸手从地上拉起了友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说不定这家伙真的会一直躺在地上与自己对话。 “嗯……”华德象征性的拍了拍衣服,又迅速潜回了那张舒适的座椅上,然后才看向友人,以惊奇的语气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当上‘幻龙’舰队的提督啊?尤希斯,我记得去年你还是准提督啊?”“就在不久前吧?”尤希斯在华德附近的位置坐了下来,然后顺手为自己要了一杯在口感上比较接近甜酒的饮料。 “毕竟你这家伙都已经做到提督了,如果我还继续留在准提督的阶级,那还不被人笑死啊?”“是这样的吗?”华德用狡猾的目光看向友人,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道:“听说诺拉维亚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最近和某人走得很近哦?似乎,那个人好像还凑巧是伊斯埃雷家成员的样子……”“咳!咳咳!”正在喝水的尤希斯这次是真的被呛到了,咳嗽了好一阵子才缓过气来,然后就用愕然的目光注视着友人。 “你、你是从哪里知道的?”“嗯,这个啊,前不久刚好到‘风雅’去了一次,结果一不小心就看到那令人震惊的一幕……”华德眨眨眼睛,继续说道:“当然,我是绝对没有把这个秘密透露出去的……嗯,至少目前还没有。” “你、你这家伙,没事跑到‘风雅’去做什么?”竟然问出了这种问题,可见尤希斯现在慌乱到什么程度。 “这个嘛,平常麻烦席瑞拉的地方太多了,所以偶尔我也得报答她一下啊……”华德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弥天大谎。 那个时候,由于完全没有想到席瑞拉居然会将辞程夹在作战报告中,所以这位懒过头的提督依旧遵循“惯例”,只在报告书的末尾签上简单的意见便送到了统合部……结果当然是被塞恩元帅狠狠批了一顿。 虽然在某人近乎厚颜无耻的苦苦央求下,牙之长最后还是勉强同意当作没有看到过这份辞呈,不过华德却为这数年份的疏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调派到利德菲尔星系当然是其中之一,但安抚席瑞拉的怒气却是更加艰巨的工作。 好在席瑞拉当初也只是想试探自己长官是否真有改过那懒散个性而已,那份辞呈有一半不是真心提出的,所以当华德花费半个月的薪水在“风雅”专门订了一桌宴席陪罪后,这位好心肠的副官还是叹息着原谅了自己的长官。 “席瑞拉?哦,就是你的第四位副官啊……”尤希斯露出惊奇的表情,望向这位曾因连续使三位副官递交辞呈而名噪一时的友人。 “原来她还没有走吗?”“你……说什么话呢?你。” 华德一挑眉毛。 “为什么席瑞拉非走不可啊?”“不,我只是觉得……”尤希斯沉吟了一下,似乎在挑选着合适的词语。 “在懒散如你的麾下担任副官,对那位美丽的小姐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些。” “唔……”一个月中竟然在不同人物那里听到了两次相同的评论,即使是厚颜如斯的华德,也不由得稍微滞了一下,而如果不是那从会议室另一方突然响起的声音,说不定这位列翼翔士真的会好好反省一下。 “两位,虽然看你们叙旧确实是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不过因为职责所在,所以我也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心情。” 一位佩戴着三叶头环的女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会议桌最上方的座位,此刻唇边正挂上微微的笑意。 “虽然我想大概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不过总之我们还是尽快开始这次以亲善为目的的例行会议吧!”“是,长官!”在那双威风凛凛的金黄色双瞳的注视下,两位列翼翔士并拢脚跟,站直身体,右手扶肩,向那位拥有“苍蓝之壁”异名的三叶翔士至上了敬意。 随后两人分别在主席位两旁坐下,等待长官的指示。 “……事实上,在这之前我最烦恼的事情,是如何协调麾下两位提督更有效率的作战。” 待两人坐定后,艾尔佛达以悠然的语调开口了。 “毕竟‘幻龙’可是帝国最精锐的舰队之一,而另一支舰队则刚刚组建不久——虽然也在纳德斯星系那场海盗讨伐战中展露过头角,但要与‘幻龙’数百年累积下来的威名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两位指挥官间存在着任何偏见或歧视的话,那我可就很头痛了。” “阁下说的是。” 尤希斯沉稳地点了点头,不由自主地看了对面一眼,然后马上又带着一脸郁闷的表情回过头来。 对于长官关于两支舰队的评价,华德不但没有表露出任何不满,甚至尤希斯还能从友人那一脸悠然的表情上,读出诸如“就是这样,所以打仗的事情全部交给‘幻龙’去做吧!”的主张。 “看起来这家伙是一辈子都与自卑感无缘的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这位伊斯埃雷之子也不禁感到有些郁闷。 “当然,这份忧虑现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很高兴看到你们两人还保留着这份从研修生时代便开始的友谊。 这样一来,我就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到整备战力的事情上了。” 艾尔佛达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 “纳德斯星系的海盗讨伐战,让共同体和帝国间增加了不少对彼此的了解。 而根据参谋部的推测,若敌人准备等到完全消化这份情报,并将战力重新调整完成后再发动进攻的话,那帝国至少还有一年准备的时间。” 说完,那道犹如黄金恒星之光的视线在两位列翼翔士间缓缓扫过,端丽的嘴唇中说出了那支荣冠银河的铁血军队的骄傲。 “为了让帝国能毫无顾虑地前往那野心的终点,请你们务必协助我。” “愿尽不才之力!”两位翔士长身而起,右手扶肩,再次向长官致上敬意。 第四十一章 三角 夏兰历四百二十六年第四季末,根据夏兰人的传统,马上就到举行新年嘉年华的时候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都还没有一个人能准确描述出新年嘉年华的寓意,不过这却并不妨碍夏兰人参与其中的热情。 在帝宫、在空中庭院、甚至在斯诺德亚星系的其它地上世界,所有人都以比以往更盛大的热情投入到嘉年华的准备工作中。 甚至就连那些远在数千光年之外的诸侯,也都齐聚帝都,尽享这万千繁华的盛况。 或许,人们对于那场酝酿许久的星际战争已经有所察觉。 倘若那场将人类社会中实力最强的两个星际国家一并卷入的壮大战争,真的在明年打响的话,那么这场嘉年华说不定就是今后百年间唯一一场和平时期的盛宴了。 所以,当然没有不尽情享受这最后曙光的理由。 当然,作为帝都从属人员最多的公立机构之一,军才院也在积极地准备着一场盛大的嘉年华。 至于举行的地点,就在隶属于组成军才院的人造星群中央的那座空中庭院内,而参加的人物则仅限于军才院的从属人员,包括研修生、教官、导师等等。 必须说明一下的是,虽然军才院下属机构包括一所总院和三所分院,并且不同院校的研修生通常也不被提倡建立起太过密切的关系,但到准备新年嘉年华的时候,所有分院与总院的区别都不复存在,留下的仅仅是属于研修生,尤其是男性研修生,与教官的矛盾。 基本上,军才院在对待男女关系方面秉持着异常严谨的态度,除了没有公开禁止恋爱之外,其它的所有防线几乎都抵到了研修生们可以容忍之界限的边缘。 对于这些饱受规则束缚的年轻灵魂而言,一年一度的嘉年华可以说是他们唯一能尽情放纵的时候,并且这些脱缰的野马也确实曾在嘉年华的时候制造出了不少令人叹为观止的盛大麻烦。 当然,教官们也拟定了不少对策以减少这些热情过头的少年们所带来的烦恼,不过实际上起到明显作用的却只有一条,那就是“尽可能减少麻烦根源的数量”。 首先解释一下,所谓的“麻烦根源”其实就是指男性研修生。 这些普遍具有勇气和行动力的人物,常常在嘉年华上以种种诡异难测的手段将教官们精心构建的防线摧毁得一塌糊涂,而这也是促使教官们作出那种决定的根本原因。 将此理念付诸实施的教官们,一开始当然遭到了研修生们的强烈抵抗,不过由于军才院始终是公立机构,所以真正掌握权力的人物还是站在教官们这边。 因此研修生们的反抗最后还是被镇压了下来,并且在不情愿的情况下忍受了这种高压暴行近百年。 虽然到了现在,已经有不少研修生将这种暴行视为某种挑战而接受了下来。 根据不知不觉间形成的传统,在新年嘉年华正式开始的前一天,所有男性研修生都必须离开空中庭院,回到自己居住的宿舍星体,静候嘉年华正式开始的时刻。 至于剩下的准备工作,则由女性研修生们负责将之完成。 除了宿舍、教室合而为一的总院之外,斯瓦诺,伊曼纽,杰维斯三所分院都分别拥有一所男性研修生宿舍,并且每座宿舍星体上的居住人数都超过了十万。 至于这十万人的交通,则完全依赖于军才院所提供的交通舰,而这也就是教官们得以实施那高压暴政的根本原因。 虽然通常情况下宿舍的停机坪上总是停泊着千艘以上的交通舰供研修生们使用,但在新年嘉年华的前一天,这个数量便立即锐减到了一百艘。 就算顶着安全航行标准的最上限,一艘交通舰能够承载的研修生也不超过一百五十人,而百艘交通舰合计运载人数也只有一万五千人。 也就是说,会有近九万人的研修生将被迫留在宿舍星体中度过凄凉的新年。 至于原本属于他们的那份浪漫,则叠加在了那些夺得交通舰席位而得以前往嘉年华会场的幸运儿身上。 当然,能够在那场堪称血流成河的资格争夺战中获胜的研修生,本身也确实具备了足够优秀的资质,再加上占有了数人份的可能性,所以基本上都能在新年嘉年华上找到属于自己的羽翼。 当然,这也更进一步加剧了那场交通舰争夺战的激烈程度,在这一天反目成仇的友人以及大打出手的同期生,不知道有多少(嗯,所谓的“内耗”就是指这样的情况吧?耗着耗着就忘记原本真正应该抗争的对象了……)。 “……所以你找我们来,到底有什么事情啊?”天空用迷糊的目光注视着好久不见的红发友人,如此问道。 昨天,天空和柯蒂亚同时接到了一道来自伊曼纽分院的通讯,莱昂内尔以很急迫的语气要求尽快与两人见面。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在一半责任及一半好奇的情况下,“伊曼纽之三角”还是于次日与在这座三人都异常熟悉的宿舍星体上重新聚合了。 不过在谈话之前,莱昂内尔将两人带到商店街的一处有若干雅室的餐厅,甚至还向店长借来了小型的声障系统,将这间小小的雅室变成了完全与外界隔绝的密室。 当然,劳伦斯特家幼子的这番神秘举动,使得两位友人的好奇心愈加高涨。 而坐定后的莱昂内尔,则首先向这两人解释起这场存在于历时阴暗面中的残酷战争来。 “原来还有这样的事情啊……”柯蒂亚发出不知是叹息还是感慨地呼声,然后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莱昂内尔。 “不过,我听说总院的研修生似乎不论男女都能参加那场新年嘉年华耶?虽然我原本对此没有什么兴趣,但既然过程是这么有趣的话,那到时候我会在会场上迎接你的凯旋到来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莱昂内尔露出有些复杂的表情,然后沉吟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虽然只是我一个人的话,要夺得搭乘交通舰资格其实也不算困难,但现在我已经被推选为伊曼纽分院研修生联合的执行委员了,所以当然不能这么做。” “你……执行委员?”天空最初露出惊讶的表情,不过随后就点点头表示理解。 “原来如此,如果不论行动方向的话,单看行动力你倒的确很优秀。” “呃……”听到这番评价的莱昂内尔,不由得稍微滞了一下。 “总、总之,按照研修生联合的规定,执行委员是不能够直接参与那场资格争夺战的。 通常情况下,如果一百艘交通舰的一万五千席位能全部利用起来的话,在合理分配后应该还有研修生联合干部的名额。 不过……”说到这里,这位执行委员突然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根据研修生联合最新截获的情报表明,今年的伊曼纽分院交通舰配额只有五十艘!五十艘哦!就算参照运输货物的上限标准,五十艘交通舰也最多只能运载八千人啊!至少有九成的研修生都得困守宿舍,孤独悲凉的渡过新年……吾友啊,你们不认为这是种令人发指的状况吗?”“但是,那些获得资格前往新年嘉年华的研修生,可是会享受到比通常多一倍的资源哦?”跟一年前一样,天空以淡然语气说出的这句话,简简单单地就摧毁了红发友人伪装出来的义愤填膺的表情,让这位劳伦斯特家幼子即刻陷入了天人交战的境地。 “……呃,虽然这是一个很有魅力的想法,不过我们,还是暂时先把它放下吧……”莱昂内尔用了足足十分钟的时间才摆脱那只在耳边轻语的恶魔,然后甩了甩头,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改用诚恳的目光注视着两位友人,以真挚的语气拜托道:“为了反抗这种令人发指的残酷暴行,天空,柯蒂亚,我需要你们的协助。” 大概是感觉到友人目光中少有的诚挚吧?莱昂内尔说完后,柯蒂亚与天空都沉吟了好一阵子,并隔着中间的餐桌互相交换着视线,最后两人的嘴边同时浮现出一丝愉快的笑意……嗯,虽然目睹到这微笑的瞬间,某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数倍。 “协助你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啦,不过在这之前,有些问题必须弄清楚才行哦。” 柯蒂亚首先明确表示了自己对于这场反抗运动的态度,然后以仿佛在期待什么有趣事情般的目光注视红发友人,问道:“莱昂啊,你能为我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今年只有伊曼纽分院的交通舰配额会锐减到只有往常的一半呢?我想,教官们应该不会毫无理由地就作出这种遭数万人怨恨的事情吧?”“这、这个啊……”莱昂内尔的脸色明显的僵硬了一下,不过随即露出迷糊的表情,如此回答道:“因为研修生联合中负责搜集情报是另一个部门,并不在执行委员的管辖之下,所以我其实并不太清楚耶……”“说起来,还有更让人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哦!”天空这时也用充满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莱昂内尔。 “为什么连半点责任心都没有的你,会答应研修生联合担任那个似乎没什么好处的执行委员啊?而且说起来,为什么研修生联合会考虑将你列入干部候选人名单啊?我觉得这两件事情才真正让人无法理解呢?”“嗯,好像真是这样哦?”那双翡翠色的眼瞳也跟着移到了某人的身上。 “呃……”即使是在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逼视下,莱昂内尔还是支持了足足二十秒才败下阵来。 他垂下肩膀,声音也顿时变得无力而沮丧。 “事实上,是这样的……”自从“伊曼纽之三角”中的两支最锋锐的角离开分院后,终得以喘口气的教官们,在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可以说陷入了完全松懈的状态,甚至也基本上忘记了剩下那个虽然缺乏破坏力,但却更具有感染力的病原体。 在暂失宿主、并且免疫力系统也短暂沉眠的情况下,名为“莱昂内尔”的精神病菌得以在伊曼纽分院中迅速繁殖,并且很快就侵入了相当数量的正常细胞中。 当教官们惊觉自己所犯下的错误时,伊曼纽分院已经有近三分之一的研修生被“莱昂内尔菌”所感染,与“苍穹之民”的优雅传统绝缘而沦为了某种依靠本能而生的生物。 同时,伊曼纽分院中通常偶尔才会发生的违规投诉,也以令人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加到了令教官们为之头痛不已的地步。 “看起来只要愿意的话,‘伊曼纽之三角’中任何一个都能够惹出足够大的麻烦”,虽然教官们最后还是得出了正确结论,不过却对事态的发展毫无助益。 尽管在付出巨大努力后,教官们总算是阻止了那种奇异精神病菌的进一步扩散,但对那些已经被感染的研修生他们却毫无办法。 在近三万名不良研修生集团的肆虐下,伊曼纽分院的这一年,可以说是军才院建校以来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虽然好歹熬到了那位最凶猛的病原体毕业的时候,不过在这之前,教官们还要承担维护新年嘉年华这项艰巨无比的任务。 对这项任务完全没有信心的教官们,绝望之下便想到了用减少交通舰配额的方法来控制这些不良研修生集团的非法活动。 当研修生联合,也就是那个不良研修生集团,截获那条教官们无意间泄漏出来的讯息时,作为罪魁祸首、同时也是唯一能解决这个问题的劳伦斯特家幼子,立即被研修生联合推荐为执行委员,承受了数万人的期待来向友人寻求支援,以打破教官们设下的重重障碍。 “……原来如此。” 当莱昂内尔说完后,即使沉稳如天空般的人物,也只是简短地应了一声后就沉默了下来。 至于柯蒂亚,表情则由最初的讶然,到途中的愕然,最后则是一付茫然呆滞的表情。 “喂,你们……该不会是不打算帮我了吧?”莱昂内尔微皱眉头,如此说道。 “莱昂啊,你还真是……”天空的嘴角露出了浓浓的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以认命般的语气问道:“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帮你?该不会是要我去向祖父请愿,要求增加伊曼纽分院的交通舰配额吧?”“能这么简单当然是最好不过的,不过那位大人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物……”莱昂内尔叹了一口气,然后看向了艾纽霍嘉尔家幼子。 “事实上,我想借用的是你的手腕,柯蒂亚。” “我的手腕?”柯蒂亚一挑眉毛。 “要让我直接对教官们的意识流进行干涉吗?没问题,只要你能找个机会让他们齐聚一堂就可以了。” “不,这个就算了……”莱昂内尔冒着冷汗,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出来。 “据我所知,新年嘉年华的时候,多余的交通舰通常停泊在总院附近的一座资源站的人造星体中。 如果能想办法趁教官们参加嘉年华的时候,把其中的交通舰调用一千艘过来,那就足够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使用了……”“这么简单的事情,研修生联合应该能够做到吧?”柯蒂亚有些疑惑。 “毕竟你们可是有三万人规模的不良研修生集团啊!就算再怎么差劲,找出一千名研修生担任突击任务,应该不算困难啊?”“遗憾的是,教官们设下的障碍不是光靠勇气就能突破的啊……”莱昂内尔重重地叹了口气,继续说明着。 “那座资源站中的保全措施非常严密,而且毫无破绽。 到目前为止,联合派出的突击队员都倒在了最初的一层警戒区域中,更别说是潜入其中将交通舰偷开出来了……所以,希望你能将那套保全系统破坏掉,柯蒂亚。” “原来如此……”柯蒂亚点了点头,然后很干脆的否决了友人的计划。 “这样是行不通的,莱昂。” “为、为什么?以你的手腕,破坏那种程度的保全系统不是轻而易举的吗?”大吃一惊的莱昂内尔语气显得有些慌张。 “虽然是这样没错,不过如果我真的将保全系统破坏殆尽的话,那教官们就算不用调查也会知道是谁干的……毕竟在整座军才院中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就只有那么一位而已。” 虽然在旁人听来是狂傲至极的话语,不过对于完全继承了“噩梦之手”天赋的艾纽霍嘉尔家之子而言,这样的表达形式还算不上骄傲。 “唔……”莱昂内尔沉思了一下,然后稍微修改了一下入侵计划。 “那么,即使不破坏保全系统,以你的技术再配合上天空的能力,应该能够轻易入侵到资源站内部吧?然后再将交通舰偷开出来……嘛,虽然同时操控千艘交通舰是比较麻烦,不过只要开出了资源站,联合留在外面接应的人就会过来……”“等等,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柯蒂亚举起手打断了莱昂内尔的话,然后把视线投向对面那位正悠闲品茶的某人身上,苦笑着说道:“虽然计划本身没有什么问题,但关键是这位计划执行者……要知道,到目前为止天空都还没有通过哪怕是最初级的操舵测试哦?如果一下子让他挑战复数操舵这么高等的技巧,我想到时候肯定会有一场好戏看的。” “诶?”莱昂内尔愕然的望着天空,半晌突然垂下肩膀,无力的叹息道:“难道我真的与这研修生时代的最后嘉年华无缘吗……”“我说,诸位,我们要不要转移一下视线啊?”偏头欣赏着窗外景致的天空,以悠然的语调开口说道。 “转移视线?什么意思?”莱昂内尔微皱起眉头。 “嗯,到目前为止你们讨论的都是如何侵入那座资源站、偷调交通舰的事情,所以应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吧?”少年的声音还是那么懒洋洋的。 “事实上,除了交通舰外,还有别的移动手段可以利用哦?”“别的移动手段?在哪里?”柯蒂亚愕然道。 “就在这里啊……”天空伸出拇指,比向了某个方向。 “……”雅室中似乎突然有一阵寒风吹过,最先领悟过来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顿时打了个哆嗦,而迟了两三秒,劳伦斯特家幼子也显出了和他一样的反应。 “伊曼纽之三角”中的两支角同时用充满敬畏的目光注视着那位被公认为有着传承自大地的温厚性格的人物,看着他嘴边挂着的悠然自在的笑容,然后齐齐发出了呻吟。 “原来,这家伙才是最邪恶的那个啊……” 第四十二章 暗流 ps:嘿嘿,大家节日快乐哦!距离新年嘉年华还有五天的时间,军才院中的一切依旧照往常般秩序运行着。 即使在伊曼纽分院,由于教官们小心翼翼的严守秘密下,那个关于交通舰配额的决定似乎并没有被研修生们察觉,所以他们所担心的盛大反弹也就没有爆发出来。 最近的一段日子里,伊曼纽分院中的研修生们依旧遵循往年的惯例,为了争夺那预定中参加新年嘉年华的一万五千名额,而纷纷陷入了残酷而激烈的“内耗”之中。 看到这种情况的教官们齐齐松了口气,将紧绷了近一年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不过,倘若他们能注意到医疗室统计记录中那些异常数据的话,也许就能够发觉今年的资格争夺战比起往年来要温和许多的事实。 虽然表面上看,惨烈的战斗依旧如往年一般在伊曼纽分院的各地不断上演着,不过因战斗而复伤的研修生却比往年减少了九成以上,而就算那些前往医疗室报到的负者者,他们所受的伤也仅限于擦伤之类的轻伤。 就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操纵着,在伊曼纽分院各处上演的资格争夺战整体上呈现出富有规律性和组织性的状况。 就算是在日常的研修实训中,一股肉眼不可见的黑色暗流,也开始在研修生中缓缓弥漫着。 ……………………在造舰理论课上,当教官试着将侵袭舰三维映象分层剖析的时候,讲台下的席位上,一位研修生轻轻碰了碰前方的同期生,用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说道:“行动计划已经决定,计划代号‘移山’。 目前指示,嘉年华当日全员在寝室内待机。” 被传达的对象稍稍愣了一下,然后继续埋头作着笔记,同时用很低的声音回答道:“明白,今晚将情报传达寝室。” ……………………在研修生餐厅,研修生们秩序井然的排成纵队取领自己的那份午餐,然后将之端到一旁的席位上享用。 虽然餐厅足以容纳数万人同时就餐,不过准备的席位也只算是刚刚够而已,称为宽裕还是有些勉强。 一位研修生端着自己点的那份咖喱套餐,左右巡视一下后,选择那个靠近装饰植物的席位,那里有一位同期生刚用完餐,正在起身收拾桌子。 “移山计划预定在嘉年华正式开始半小时前执行,计划执行同时所有留守人员于宿舍中央公园集合。” 用餐完毕的研修生已经收拾好了餐具,在后来者坐下来的前一刻,以低沉的声音如此说着,然后也不管后者的反应,径自端着餐盘离去。 “明白,保证准时到达。” 后来的那位研修生以很自然的动作将端着的咖喱套餐放到餐桌上,同时不动声色地回答道。 ……………………在射击实训的练习场上,教官正逐个纠正研修生们在射击姿势上的偏差。 虽然对于拥有高超射击手腕的人物来说,射击姿势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但在奢望那种高度之前,这些雏鸟还是得好好打下基础才行。 一位研修生对着高速移动的目标打出了十发九中的成绩,看着记录仪上显示出来的四星评价正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时候,一位同期生走了过来,在他旁边站定,并顺手开启了射击训练装置。 “……计划执行者已经确认,分别是噩梦、暴君与瘟疫。 在这段期间,我们尽量吸引警戒者的注意,以掩护他们行动。” 后来者面无表情地不断将虚空中高速运动着的目标一一击坠,同时悄声说道。 “那两位已经回来了吗?嗯,这样的话就有完全的把握了……”前者脸上微微浮现出惊喜的表情,不过随即就将这份动摇压了下去,然后像是很随意般的抬手并扣动扳机,将最后弹出的目标击碎。 “不错啊。” 后来者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计数器,上面显示出这次的射击成绩,十发十中,是最高的五星评价。 ……………………在伊曼纽分院的步道上,正上演着一场已经持续了一个多世纪的战斗。 为了争夺参加新年嘉年华的资格,两位同期生挥拳相向。 虽然制止斗殴是教官们理所当然的责任,不过根据恒久时光中不知不觉形成的惯例,每当嘉年华期间发生这类事情的时候,那些罪魁祸首们总是很有默契的将这份责任忘得一干二净。 最后挥出的一拳命中了对手的腹部。 几乎被打得整个人都浮起来的那位研修生,终于向前倾倒下,然后无力地靠在了对手的身上。 “……你被划分为诱饵组,在行动开始之前搭乘交通舰离开,以麻痹警戒者的视线。” 正“无力”靠在对手身上的那位研修生,以悄然的声音如此说道。 “可是我也想留下来参与行动啊……”应该是胜利者的研修生,闻言却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用很小的音量抗议着。 “这是组织的决定。” 对方以低沉的声音驳回了他的请愿,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要知道,男人一生中总会有不得不牺牲自己的时候。” ……………………诸如此类的情景连续不断的在伊曼纽分院各处上演,几天之内,在教官们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一个庞大无比的、极端邪恶的、无法无天的计划就得以布置完成。 接下来,只等天时一到计划就将自行启动。 至于计划中最核心的部分,将由那三位传说中的人物亲自出手完成。 不过,也还是有极少数感觉敏锐的人物察觉到了那缓缓流动在冰层下的黑色暗流,并将自己当时的感受记录了下来。 “……他们变了,变深沉无比。 在那种近似凝固的沉默中,蕴含着可怕的攻击力,和极端的爆发力……这才是军才院应该培养成的翔士,这才是足以支持帝国野心的栋梁……我有预感,他们将重新诠释苍穹军的铁血威名。” 遗憾的是,当时这份记录并没有引起教官们的太大注意。 直到多年之后,这份记录才被作为见证伊曼纽分院历史的重要文献而保存于帝国中央博物馆中。 ……………………军才院总院的复合功能建筑内,两位根源氏族之子正在对明天的计划进行最后的修订。 得以进入总院的研修生,都能够得到一间单人寝室,并在其中享有充分的自由。 虽然海特兰德家幼子并没有对自己寝室的环境提出任何删改的要求,但另一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却几乎将那些原本置于家族宫邸中的诡异设备全部搬了过来,而其中也包括一颗足以担负起轨道计算此复杂工作的大型智能核晶。 “怎么样,柯蒂亚?轨道计算完成了吗?”天空大概是十分钟前带着龙歌过来串门的,在一旁的桌子上(没有椅子……)呆坐半天后(周围全部是危险品,不敢乱动……),终于忍不住凑到影幕前,如此问道。 “……嗯,这样就可以了!”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最后输入了一串数据后,影幕中的星系图上立即显示出一条幅度很大的弧线,而围绕这条弧线而生的红色区域则被压制在了极小的范围内。 “沿着这条轨道前进的话,应该能将双重干涉的影响控制在军才院的范围内,对帝都整体不会造成任何损害。” 柯蒂亚自信满满的如此说着。 “哦,原来真的能够做到啊……”天空看着那条宛如劲弓般的弧线,发出了盛大的感慨。 “我说啊,这可是你最初提出来的计划哦?”柯蒂亚以充满无奈的表情看着这位无法无天的阴谋策划者。 “难道你就一点都没有分析过其可行性吗?”“分析可行性,那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吧?我干嘛要在这种事情上和你比啊?”天空往回一退,再度坐到了桌子上,并顺手将龙歌放在膝盖上把玩着,以悠然的语调说道:“你知道吗,柯蒂亚?在一本书中,作者曾将翔士资质分为四种,而且还蛮有道理的哦。” “四种翔士资质?”柯蒂亚正对智能核晶进行着最后的操作,并随口问着。 “嗯,从低到高排列上去的话,第一的就是愚钝而懒惰的人物,因为只能被动的接受命令,所以他们最多只能作到从士长这一级别。” 天空出神地望着旁边那被禁锢在黑色立柱内的异色能量结晶,继续说道:“至于排在第二的,是愚钝而勤奋的人物,因为有着勤奋的天性,所以如果配合上不错的运气的话,应该能作到百翔长这一级别吧?”“……原来如此,的确有些道理啊……”已经完成了手中工作的柯蒂亚,走到一旁在自动调理机那里为自己和友人要了两杯饮料,然后跟着坐到了桌子上。 “那么剩下的两种翔士呢?”“剩下的就都是天资聪慧的人物了,不过其中还是有很大区别。” 天空伸手接过友人递来的咖啡,虽然机械的调理远远比不上那位女性的技艺,不过在亚姬姐正为帝宫准备嘉年华而忙得不可开交的现在,也只能勉强忍受这种劣质品对味觉的冲击了。 “其中一种是聪慧而勤奋的人物,虽然聪慧,但由于勤奋的缘故,什么事情都想自己完成的他们,实在不是适合作指挥官这一级别的人物。 不过若是担任幕僚的话,他们一定会是相当称职的参谋。” “嗯……”柯蒂亚闭上眼睛露出深思的表情,不久后又睁开一只眼睛瞅着友人,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那么,第四种就是聪慧而懒惰的人物了哦?就好像你这样。” 天空假装没有听到友人的最后一句,泯了一口咖啡后继续说道:“没错,第四种正是聪慧而懒惰的人物。 他们能最大限度的利用起身边的资源,正确给部下分配合理的工作,会本能地将组织中的一切事物调节到最不用他忧心的程度……所以在那本书的作者看来,这种人物简直就是天生的指挥官,就算出任统合数万舰队的大提督,也一定能够轻松胜任的(华德啊,你终于找到知音了……)。” “真是很意思的看法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脸上露出了趣味盎然的笑容。 “那本书叫什么名字?作者是谁?下次我也去找来看看,应该很有趣的。” “呃……”不过,天空闻言却露出一付苦恼的样子。 “我想,那本书大概要十年后才会有名字吧?不过作者的话,你已经认识了哦,柯蒂亚。” “……”接下来,两人无言的对视了半天。 “咳!,让我们换个话题吧?”领悟到友人话外之音的柯蒂亚,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勉强提出了一个必须在明天行动前解决的问题。 “天空,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行动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后果啊……”天空放下空了的白瓷杯,改将(可怜的……)龙歌拿在手中抛着玩耍。 “我大概能够想到。 计划实行后,即使是有着温厚个性的祖父大人,这次大概也会火冒三丈吧?如果我们被逮到的话,大概……呵、呵呵。” “这可不是能笑着糊弄过去的问题啊,天空。” 柯蒂亚皱起了眉头。 “没关系,反正只要不留下任何把柄就行了。” 天空的表情显得十分安然,淡淡的语气中蕴含着坚如磐石般的自信。 “如果这样不够的话,我们还可以制造一些不在场证据,让包括皇帝陛下在内的所有根源氏族之长都当我们的见证人。” “呃?”柯蒂亚眨了眨眼睛,数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放弃军才院的嘉年华,直接前往帝宫?”“没错,就算把来回的交通时间都算进去,我们也还是能在计划启动前的十分钟到达帝宫。 接下来只要赶快到自家家长那里去报到,顺便跟陛下打声招呼,就再也没有比这更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了。” “天空,你该不会是……一开始就这么计划的吧?”柯蒂亚不禁用心惊胆战的目光看向这位唇边挂着悠然笑容的友人——这家伙如果去犯罪的话,肯定是那种在整个银河系范围内通缉的大盗级别。 “这个嘛,你难道不想见亚姬姐吗?柯蒂亚。” 天空露出了仿佛天真烂漫般的笑容,然而在目睹到这微笑的瞬间,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却突然感到一阵毛骨悚然——这个人哦,这个才华横溢的人哦,这个才华横溢却无法无天的人哦,如果让他就这么发展下去,那么到最后帝国中还有能制衡他的存在吗?“……那莱昂怎么办呢?我估计那家伙不会乖乖跟我们前往帝宫的。” 柯蒂亚轻轻摇了摇头,将心中浮现的可怕想法暂时甩开。 “莱昂吗?”天空沉吟了一下,然后露出绝然的表情,说道:“没办法,到时候就算用绑的也要将他带到帝宫去。 毕竟若‘伊曼纽之三角’中的任何一个,尤其是莱昂那家伙,若他出现在军才院嘉年华会场的话,那就算我俩的不在场证明作得再好也没用。” “呵呵,对于莱昂来说,这恐怕是意想不到的情况吧?”柯蒂亚轻笑着。 “难得他这次如此积极的投入其中,到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你会因此而承受怨恨的哦,天空。” “以那家伙目前的进展来看,至少要十年之后才能威胁到我,所以就算目前他如何怨恨也影响不了我的。” 有着钢铁般意识的某人却完全不为所动。 “好了,既然事情都弄清楚了的话,那今天就到此为止吧?我要回寝室睡觉了。” 天空打着哈欠站了起来,将一直在手中抛玩不停的龙歌随手放到肩膀上,然后向门外走去。 “柯蒂亚,明天晚上行动的时候可要好好配合我哦!”“天空,你打算将龙歌带去吗?”看着那悠然离去的背影,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突然开口问道。 “啊,当然。 要完成计划的话,这家伙的力量是必不可少的。 对吧,龙歌?”天空拍了拍那支趴在肩膀上的纳米生物,而后者却仅仅是有气无力地“吱”的应了一声(被虐待过头了吗……)。 ……………………作为帝国的最高等级学府的军才院,其实就是一组闪耀着漆黑光华、在虚空中互相纠缠的人造星群,而建造这些人造星体的场所并非全在军才院的区域内……不,或者应该说,某些特殊功能建筑只能在帝都工厂中建造,完成之后再搬移到军才院的指定区域中。 在搬移这些庞大人造星体的过程中,帝国最初采用的是运输舰牵引的方式,不过很快就发现这种方式在安全性上实在称不上优秀,于是便作出了赋予人造星体本身以移动能力的决定。 由于帝国在对于造舰技术的研究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所以在人造星体上加装功能单一的推进引擎可以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并且由于这些人造星体移动之后就基本上不再有需要用到的时候,所以在管理这套附加功能系统方面实在称不上谨慎——事实上,直到某位地上少年到来之前,也从来没有任何一位夏兰人会去想移动它们。 在空中庭院的嘉年华正式开始一小时前,也就是研修生们被告之的计划预定执行时间的三十分钟前,三个暗色的身影悄悄潜入了那座隶属于伊曼纽分院的宿舍星体。 第四十三章 移山 ps:昨天在网上发现一篇文章“世界上曾有这样的中国”,看完后荡气回肠、感佩不已,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绝对会为中华民族而自豪的。 http://smenhu/forum/portal/smenhul?t=u=http%3a%2f%smenhu-smenhu%smenhu%3ftid%3d41485fc=smenhu-smenhufp=l五十艘交通舰承载着八千名因无法目睹到那壮大计划实施一瞬间而心有不甘的研修生,在数万人“咬牙切齿”的窃笑下离开了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宿舍。 随着最后一位教官消失在视野中,那些刚刚上演出一场“尸横遍野”的争夺战的研修生们,一个个飞快地从地上爬起来,迅速潜回寝室,用最快的速度替自己准备好参与嘉年华的装扮,然后就近待计划启动之时的到来。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不久前,和那五十艘交通舰一起离开宿舍星体的,还有一艘深绿色的交通艇。 这艘作为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本命舰而被制造出来的交通艇“翠影”,有着极为优秀的潜航能力。 直到它在总院附近解除潜航状态、一路向帝宫驶去为止,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它曾经靠近过伊曼纽分院的宿舍星体的事实。 虽然与大部分参与者的理解略有不同,不过“伊曼纽之三角”还是按照自己的预定顺利完成了那个称得上是惊天动地的移山计划。 剩下的,就只需要在等待计划启动之前完善好最后的手续,争取到一切有利的证据就可以了……唔,虽然前往帝宫的途中,“翠影”那小小的操舵室中曾经出现了一些杂音,不过在某人强而有力的手腕下,劳伦斯特家幼子企图掀起的叛乱又一次被镇压了下来。 “管制室,这里是艾纽霍嘉尔家的交通艇‘翠影’,识别番号at96543,请求着陆许可。” 在靠近帝宫的时候,柯蒂亚首先向帝宫管制室申请着陆许可。 虽然身为根源氏族之子的他即使不特别申请,帝宫的管制官也会自动放行这艘被登录在特权名单中的交通艇,不过为了留下足够的不在场证明,柯蒂亚还是按照正式程序向管制室例行报告了一次。 “准许着陆。 交通艇‘翠影’,请降落在qd47325小型舰停泊区域。” 大概是很少遇到这般遵纪守礼的根源氏族之子的缘故吧?影幕上的管制官露出仿佛受到极大感动的表情(可怜,这么简单就被骗了……应该是说夏兰人普遍正直过头了呢,还是这三个的存在太特异了一点啊?),然后立即批准了他们的着陆。 当这艘深绿色的交通艇在一处相对空旷的区域停泊完毕后,三位少年依次从上面走了下来。 虽然天空和柯蒂亚都是一付似乎对帝宫嘉年华满心期待的模样,不过莱昂内尔看起来却简直就像是被人刚刚洗劫了一番似的,一付欲哭无泪的表情。 “莱昂,你给我振作一点!这付模样很容易被人怀疑的。” 天空悄声嘱咐着。 “……振作?行啊,你让我回去的话我就振作来。” 莱昂内尔抬起无神的眼神,以充满愤恨的语调这么说道。 “你还没有放弃啊,莱昂?”柯蒂亚也站到了劳伦斯特家幼子的另一边,然后用很轻的声音说道:“计划距离启动只有十二分钟了,即使你现在赶回军才院,也不可能在已经开始移动的宿舍星体上着陆的……”“那就直接冲到空中庭院去!柯蒂亚,交通艇借我。” 莱昂内尔狠狠地说道,并对友人伸出了手。 “借你是没有问题啦,不过……”柯蒂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根据你之前的失败概率,我不认为在凭空增加十万对手、且状况一片混乱的情况下,你还可以顺利找到搭讪的对象哦?当然,更不要说成功率问题了。” “呃……”“看开一点吧,莱昂。” 天空拍了拍彻底愣掉的友人的肩膀,安慰道:“帝宫嘉年华中美丽的女性也不少啊,光是十三根源氏族就已经有近百位参加了,如果再加上那些很少来到帝宫的诸侯女眷,这个数字可就增加到了四位数了哦?如果你努力一下的话,说不定还真的能找到自己的羽翼哦?”“是这样吗?”莱昂内尔以充满怀疑的眼神注视着海特兰德家幼子,条理明晰的分析道:“比起军才院的嘉年华来,帝宫这边可是至少一半的少女都有着公女的身份诶?你不认为对于仅仅只有一个勋爵士头衔的我来说,那些少女是高不可攀的对象吗?如果就毫无顾虑地展开追求的话,可是有很大机会把把自己赔进去、沦为羽翼一方的哦?”“吾友,别这么早就放弃啊!再说,就算成为羽翼的一方,也没什么不好……”天空依然是一脸轻松的模样,不过却在心里面悄悄吐着舌头——这家伙,为什么一扯到这方面事情的时候就变得如此精明了啊?“……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看到你和那位公主殿下相处的模式后,就彻底改变了主意。” 莱昂内尔摇摇头,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天空,坚决地说道:“就算要孤独一辈子,无论如何,我也绝对不要成为羽翼的一方!”“呃……”很罕见的,这次竟然是海特兰德家幼子被梗得说不出话来。 说明一下,虽然在夏兰人的词汇中没有“结婚”这个词语,不过互相爱慕的伴侣会通过被一种称为“空舞”的神圣仪式而缔结相应的关系。 虽然这种关系并不付诸法律,也没有任何强制力,但其牢固程度却远远超过了地上世界的“婚姻”关系。 经由“空舞”仪式缔结了关系的夏兰人,就能够用一个庄严神圣而浪漫温馨的词汇来称呼自己的伴侣了——这个词就是,羽翼。 诸如“让我成为你的羽翼”或者“成为我的羽翼”这些言语,都是非常神圣的告白之语。 即使放纵之致的艾莫索一族,在使用这些言语上也是秉持着异常谨慎的态度。 当然,虽然以上两类言语都是告白之语,不过却有着体现出告白者强势如何的细节上的不同。 “让我成为你的羽翼”,这是在恋爱关系中处于弱势地位的一方才采用的告白之语。 而“成为我的羽翼”,则是只有相当强硬的伴侣才能以此为告白之语——事实上,对于在任何战场上都保持着全胜纪录的伊斯埃雷一族而言,采用这种强势的告白方式可以说已经成为了一种家族传统。 因此,尽管没有付诸任何文书,甚至连言语间都很少提起,但关于“缔结了关系的夏兰伴侣中,被称为‘羽翼’的是相对弱势一方”的认知,已经是夏兰社会人人皆知的常识。 只不过,并不是每位夏兰人都像劳伦斯特家幼子这般在意罢了……呃,当然,就算那些沦为“羽翼”一方的夏兰人,其实也绝少出现如同海特兰德家幼子这般不得不面对菲恩伯德王家公主那压倒性强势的情况。 ……………………在帝宫宴会场正端着一杯苹果酒悠闲品尝的菲恩王,视线中突然飘过一个熟悉的身影,于是索尔斯顺手将酒杯交给刚巧路过的侍者,然后快步朝那个身影走去,并招呼道:“老师,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我还以为你今年准备跟往年一样留守军才院呢?”“嗯?索尔斯吗?”老公爵回过头,带着难得轻松的微笑说道:“嗯,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由于今年军才院嘉年华的动荡因子少了许多,再加上其中三个最麻烦的家伙都被我赶来了帝宫(又一个被骗的……),所以我想那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的——当然,小事肯定会发生的,不过那种程度的话他们还应付得来——所以就溜过来偷闲了。” “是这样啊……”菲恩王则顿时苦笑了起来。 “那三人到帝宫来了啊……”(呵呵,看起来,伊曼纽之三角的威名差不多已经传遍帝都了……)“不用担心。” 老公爵轻轻挥了挥手,制止了菲恩王想去吩咐加强帝宫戒备的行动,然后以信心十足的语气说道:“要知道,如果不是帝宫这个时候有‘她’在的话,我也是不敢把那三个家伙赶过来的。 毕竟,对于我这一把老骨头来说,要承受诺菲纳猊下的雷霆之怒实在是太过辛苦的事情。” “也对,虽然帝都有十数亿人口,不过能够完全镇压住那三人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大人了……”索尔斯发出了安心的叹息声。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我们那位勇猛无双的公主殿下在的话,就算演变成如何盛大的**,想必她也能够轻而易举的镇压下来吧?”老公爵随即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注视着菲恩王,问道:“对了,我们的公主殿下呢?”“这个啊……”索尔斯脸上的苦笑意味更加浓厚了。 自从“酒保街骚乱”的真相广为人知后,这位“教育不力”菲恩伯德王家当主差一点就被带到“黄龙御厅”接受十三议会的审判了。 虽然在翼之长的劝说下,最后仅仅是被严厉警告了一次。 不过有关这位王殿下的教育才能的评价,可以说已经在夏兰社会中被彻底否认,甚至就连埃塞林纳家都不禁弹冠相庆,庆祝自己一族终于摆脱了那纠缠他们家族数世纪之久、极不名誉的“最低教育者”头衔。 “虽然我也有叫那孩子回来参加这次嘉年华,不过她一周前才刚刚被分配到利德菲尔星系驻守,似乎正忙于自己那支突击舰小队的重编事务,所以……”菲恩王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呢。” 老公爵耸耸肩膀,以毫无诚意的语气如此说道。 这个时候,轻快的脚步声从一侧传来,两位根源氏族之长不禁转头望去。 而当看清来者是谁的时候,老公爵顿时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从云,你来了啊。” “祖父大人,您好。” 天空向老公爵点头答礼后,再向菲恩王问候。 “索尔斯王殿下,也向您至上问候……呃,夏音殿下没有来参加这次嘉年华吗?”“这个啊……”于是索尔斯将刚才对老公爵说的话复述了一次,而当他看到这位预定将成为帝国之翼的少年,在得知女儿没有前来时露出的那一付如释重担的表情后,不由得感到有些郁闷。 “殿下被分配到利德菲尔星系驻守了啊……”稍稍放松心情后,天空仿佛想到什么似的露出了苦笑。 “这么说来,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见到她了。” “公子,你的预定驻地也是利德菲尔星系吗?”索尔斯感到有些惊讶。 一般来说,除了某些极为优秀的研修生会被特别安排之外,其它研修生都是随机分派的……唔,其实从某方面来说,以这位少年为首的“伊曼纽之三角”大概也算得上让人无法预测的优秀了吧?“嗯,似乎是这样……”天空的表情就像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继续讨论下去,于是转头看向老公爵,问道:“对了,祖父大人,您有看到龙歌吗?”“龙歌?你把它也带来了吗?”老公爵皱起眉头。 “不,事实上是那家伙偷偷溜上交通艇的,而我也是刚刚知道。” 天空有些无奈。 若是在一年以前,他还能通过气息察觉到龙歌的存在,可是在那只诞生在“噩梦之手”中的纳米生物被(自己)彻底污染而变得更加狡猾的现在,就连天空在不动用“心眼”的情况下也完全无法察觉到它的存在。 如果不是一位侍者前来告知自己刚刚看到有只黑兔子般的生物溜下交通艇的事情,那天空说不定现在还在为囚禁龙歌的事情而心怀愧疚(呃,刚刚你不是笑得那么开心吗?)。 “在那东西惹出任何麻烦之前把它找到,然后交给侍卫队好好看管起来。” 老公爵紧急下达了这样的指示。 虽然帝宫确实没有“禁止携带宠物参加集会”这方面的规定,不过一般有常识的人应该是作不出这种事情的。 当然,对于这位踏入夏兰社会才三年不到的地上少年来说,这种疏忽还不至于受到责怪,但问题是那只宠物可是有过数次前科的不良品种,所以难怪老公爵现在露出一付紧张忧虑的表情。 “知道了,我再去找找。” 天空搔了搔头,转身离去——嗯,这样一来不在场证明就完美了,接下来……龙歌那家伙,究竟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还是先找柯蒂亚帮忙吧,作为创造者的他,应有更简单的搜索方法吧?这么决定的少年招过一名侍者,问明艾纽霍嘉尔一族的位置后,便开始在大厅中穿梭起来。 作为帝宫嘉年华的主会场,这间占地近万诺码坪的大厅在帝都第一执事的精心布置下,巧妙地将优雅与奢华融为一体,以红橙两色为主调的布景将嘉年华的欢乐气氛烘托得仿佛结晶般的浓烈。 大厅被分割为风格迥异的数个区域,其间以声障系统隔开。 因此就算这些来自帝国各地的数千诸侯齐聚一堂,整个大厅也不会显得太过喧哗,一股欢乐祥和的气氛弥漫在红橙色的光线中。 就算就算如何挑剔的人,也大概找不出可以抱怨的地方吧?“这还真是……”天空闪到大厅一角,注视着眼前的盛世华卷,轻轻摇了摇头,不过却说不出什么话来。 只要一想到这数千位拥有半神般美貌的夏兰人,大部分都是身份显赫、坐拥星系的尊贵人物时,少年便生出一种仿佛正在窥视神化传说中诸神欢宴之场景的荒谬感。 而事实上,在艾亚诺斯同盟的大部分地上居民的观念中,这些以苍穹之民自傲的夏兰人,也确实是如同诸神般遥远的存在。 所以这位曾经普通的地上少年,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竟然会成为传说的一员。 即使是在帝都生活了三年后的现在,天空也还是偶尔会感到如同现在这般的疏离感。 “真是壮观啊……”天空叹了口气,正待从那些群星世界的居民们中移开目光的时候,却突然停住了一切动作,只是呆呆地凝视着左前方那位正被众人环绕的银发女性。 “亚姬姐……”无意识中向前走了两步后,天空突然惊醒了过来。 就这么走过去的话,自己的下场大概只有两个:一、被亚姬姐的男性倾慕者彻底怨恨一番;二、沦为那些夏兰女性评头论足的对象(恶寒)……无论哪一个都是少年绝对不愿意的,于是他不由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这个时候,被众人环绕的那位女性似乎也注意到了少年那热情而略带畏缩的目光,转头看向少年的那双黄玉般眼眸中顿时流露出同样热情的视线。 不过在接触到身前重重叠叠的人障后,这份热情却顿时化为了无奈而歉意的苦笑,轻轻向少年的方向摇了摇头。 “算了,待会儿再来找亚姬姐吧……”天空也跟着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然后溜向了自己最初的目的地,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所在地。 ……………………与菲恩王躲在大厅被声障系统彻底屏蔽的一角里悠闲品茶的老公爵,左手佩戴的终端手环突然响起了讯息声。 “嗯?真是的,有什么事非要来打扰我这把老骨头啊……”老公爵一面将那杯刚刚泡好的果茶送往口中,一面随手打开了终端手环,上面立即显示出一条被紧急传送过来的讯息。 “噗!”只看一眼的老公爵,就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 第四十四章 隐变 ps:推荐一部有趣的小品《打造盖世英雄》,大家有空可以去看看^_^夏兰历四百二十六年第四季九十天十八时三十分,也就是军才院正式开始举行嘉年华的半小时后,伊曼纽分院宿舍星体那间已经近半个世纪没有开启过的操舵控制室中,那颗担任这座人造星体航行中枢的智能核晶突然亮起了,黄绿色的淡淡光芒在黑暗的空间里是如此显眼而诡异。 可惜的是,当时并没有任何人目睹到这一奇景。 一小时前由那位代号为“噩梦”的潜入者所编译的一段程序,自动执行了起来,无数复杂到令人难以想象、亦绝对无法破译的符号悄然潜入了智能核晶的内核,将这颗沉睡了数十年的智能核晶唤醒了过来。 苏醒后的智能核晶,发出无声的欢呼,迎向了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代码符号。 就像要强烈主张着自己存在意义似的智能核晶,最初企图用五十年前的代码表来破解这些符号,不过马上就发现了所得到的结果根本就是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讯息时,它便立即停止了这徒劳无益的工作,接着作出了寻找一份新代码表的判断。 然而,作为功能简单的廉价品而诞生的它,内部储存着的代码表其实非常有限,有限到它一瞬间就比较完成,然后得出“没有一份合适”的结论。 无奈之下,它只得将这些符号先贮存在自己那有限的记忆体中,然后急速计算更可行的方法。 然而,那些代码符号却仿佛无穷无尽般汹涌而来,并且立即就将它的记忆体完全占据,甚至还溢流了不少出来。 当这颗智能核晶开始因无法处理这种状况而面临暂时性休克这无比屈辱的状况之时,一份崭新的代码表仿佛约定好了似的,瞬间出现在它内核中。 经过短暂的比较,智能核晶便马上承认了这份代码表的适用性,然后立即将它运用到了解码工作中。 经过数秒的高速演算,那些繁杂的代码终于被解释成了一条条秩序井然的命令。 这个时候,那份代码表却在不知不觉间消失在了智能核晶的内核中。 智能核晶当然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却无力追查这发生在自己体内的奇妙现象的原因,因为它还有更优先的事情要做。 它首先向那些已经半个世纪没有联络过的下属组织发出询问,在得到“一切正常”的回复后,便将那些仿佛似曾相识的命令一股脑地传向了控制这座庞大人造星体的各个引擎部位。 虽然身为智能核晶的它应该是没有感情的,不过它还是隐约记得五十七年前自己似乎也曾经这么意气风发过。 将所有命令发布完毕后的它,突然感到一种空空如也的疲倦感,然后便马上顺从了那道直接出现在内核的命令,消隐掉之前一切启动痕迹后,并再次沉入恒久的梦境。 操舵控制室的黄绿色光芒渐渐黯淡了下去,最后终于湮没在了虚空中。 四周的空间又变回了漆黑无光的模样,就仿佛丝毫没有改变过似的。 ……………………在军才院嘉年华的会场,那颗作为空中庭院的人造星体上,也正沉浸在一片热闹欢腾的气氛中。 虽然经空中庭院临时改装而成的会场,远远比不上帝宫那般奢华,并且品位上距离真正的高雅也还有一段距离,不过这并不妨碍数万研修生及数千教官尽享欢愉。 搭乘五十艘交通舰来到空中庭院的八千名伊曼纽分院研修生,也理所当然的加入了这欢腾的气氛中。 只是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八千名研修生中的五十名悄然潜入了空中庭院的地下通道,然后就不见踪影。 嘉年华正式开始差不多二十分钟后,一位来自斯瓦诺分院的男性研修生正端着一杯呈现漂亮琥珀色的酒类,向两位来自杰维斯分院的女性研修生展露自己在这方面的渊博知识,时不时流露出的风趣言语甚至逗得两位女伴笑得花枝招展。 “所以啊,如果要想正确分辨这种果酒的品质,非得要用专门的酒具才行……”正洋洋得意地摇晃着手中某种敞口容器的研修生,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两眼呆滞地看向女伴背后,那片巨大天幕上显示出来的室外星空景象,好一阵之后才结结巴巴地说道:“那、那是什么?”感到奇怪的两位女性研修生也跟着回过头去,不过随即也露出一付失魂落魄的模样。 然而,这个时候基本上已经没有人再去注意她们的失态了,因为这个嘉年华会场的人都已经注意到那颗不断靠近的庞大星体,并跟着陷入茫然与恐慌的状态中。 被“噩梦之手”所驱动的伊曼纽分院宿舍星体,小心翼翼地避让开所有同僚,以似缓实急的速度飞越了差不多半个军才院的距离,终于来到了这座空中庭院前。 然而,在人们为这奇迹般的航行而感到吃惊之前,首先袭来却是一股打心底里涌出的恐惧感。 那颗丝毫不见减速的巨大人造星体,如果就这么直接冲过来与空中庭院相撞的话,那绝对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搞不好军才院整体都会受到严重的波及,死伤人数最后大概会以十万计算。 幸运的是,在空中庭院的人们因无法忍受恐惧而有所行动之前,那座宿舍星体先开始了减速动作。 即使相隔数百特诺码的距离,研修生们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那座宿舍星体的前方正有数台巨型引擎同时启动,那巨大的反向推进力正缓缓将宿舍星体本身那庞大的惯性抵消。 在人们完全放下心来,即是宿舍星体完全停顿的时候,两座人造星体间的距离就只有近百诺码的距离了——实在是不能不佩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演算的精准。 这个时候,从宿舍星体的若干外层出口中探出数条联系通道,而几乎同一时间,空中庭院那原本紧闭的外层出口也跟着开启,接上了宿舍星体的联络通道,顿时形成了数条连接两座人造星体的空间通道。 在宿舍星体内的九万伊曼纽研修生,已经在宿舍公园里等候了近半个小时,而在通道开启的那一刻,这群着装整齐的研修生大军顿时化为黑色的浊流,浩浩荡荡、滔滔不绝地涌向了嘉年华的会场。 原本设计至少能容纳八万人的空中庭院,在突然增加了近两倍人数的现在,立即变得拥挤不堪。 蝗虫化的伊曼纽研修生大军,在数千教官以及数万研修生愕然的注视下,迅速侵占了空中庭院的每一个角落,和之前那八千研修生汇合在一起,莫名而热烈的欢呼声顿时响彻云霄。 就好像打了一场全胜的战役,少年们一个个激动得满脸通红,一瓶瓶庆祝胜利的美酒被打开,然后喷向四面八方。 那些担任引导任务的五十名先行研修生,作为第二功劳者的他们则被数万人扛起来游行,并不时被抛向天空,然后又落到另一队伍的手中……呃,虽然其中有不少人最后终于忍不住吐了起来,不过这也只是给同伴增加笑料而已。 在一旁愕然看着眼前热烈一幕的其余研修生们以及教官,他们的反应可谓截然不同。 大概能猜出这些同伴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的研修生,不禁被那疯狂的热情所感染,然后就一起加入了狂欢的队伍,庆祝这场军才院历史上最伟大的研修生起义。 至于教官们,这时才终于想起向院长汇报,不过却无奈发现到,好像除此之外,他们也作不出什么对应了,于是不由得露出了浓浓的苦笑,一个个灰溜溜地悄悄离开了嘉年华会场。 之后,空中庭院便彻底沦为了研修生们狂欢的乐园。 ……………………“……嗯,大概就是这么回事了。” 就想要压下心中的惊骇般,老公爵端起白瓷茶壶一口气将里面本应细细品味的香茗喝了个干净,也不管是否还有茶叶跟着一起下肚(祖父大人啊,你的神经还是太纤细了一点哦!不过放心吧,今后还有充分的机会给您锻炼的,桀桀桀……)。 “原来如此……”菲恩王沉稳的点了点头,不过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身上的茶水尚未清理干净的事实,以波澜不惊、或者说呆滞无比的目光望着老公爵,继续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呢,老师?”“怎么处理……”老公爵抓着头发把玩了半天,然后以一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终止嘉年华,出动警备将那些扰乱帝都秩序的违法者全部抓起来怎么样?”“这种做法也未免太不优雅了,你可是会被十数万研修生怨恨的哦?”菲恩王皱起眉头,忧虑地说道:“再说,要抓捕如此数量的违法者……就算把帝都所有警备力量都投进去也不够啊?”“那就没办法了。” 老公爵很干脆地耸了耸肩膀,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只好让那群疯小子们继续疯下去了,一切等到他们玩够了之后再说吧……”“我认为这是个很恰当的对策。” 菲恩王跟着点点头,然后以讶然的目光看着长身而起的老公爵,问道:“你去哪里啊,老师?”“去找罪魁祸首!”老公爵咬牙切齿的向大厅中央走去,声音中充满了愤怒。 “那三个狡猾的小子,居然给我玩这种小把戏!以为这样我就不知道了吗?哼哼,院长的权限中可是有先斩后奏这一条,逮到你们后非要好好惩罚不可……对了,索尔斯,帮我拦一下你身后的那位羽翼。” “呃?”菲恩王愕然地回头望去,然后马上又转了回来。 然而就在这几秒钟的时间,自称“老骨头”的某人已经以敏捷的动作潜入了人群的缝隙,然后就看不到影子了。 索尔斯不由得露出了浓浓的苦笑,然后迟疑了一下,起身迎向了那位正一脸铁青走过来的通勤厅长大人(友情提示:娅若莎,卷一第十二章出场)。 ……………………“嗯,差不多该开始了吧?”暗中计算着的黑发阴谋者,更加快了脚步走向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所在地——必须在祖父大人的雷霆之怒降临前,先拉一位根源氏族之长过来作靠山才行啊……“天空!”在少年陷入短暂沉思的时候,绿发的友人先发现了他匆匆而过的身影,于是出声招呼道。 “柯蒂亚,你在这里啊!”闻言,天空回头向友人走去,同时用眼神询问有关不在场证明的事情。 当然,柯蒂亚也轻轻颔首示意一切顺利。 “来吧,我给你介绍一下艾纽霍嘉尔一族最年幼的成员。” 随即,柯蒂亚露出奇妙的笑容,拉起天空转身走进了族人中。 “喂,先替我找到龙歌……”天空身不由己地跟着前进,在数十位艾纽霍嘉尔家成员中穿梭。 由于海特兰德家与艾纽霍嘉尔家有着堪称“世交”的关系,而两位家族幼子间的友谊更被视为这种关系进一步发展的契机,所以当天空苦笑着向诸位艾纽霍嘉尔家的长辈点头致意的时候,回应的都是充满善意的微笑——这种情况让那些偷偷注意这里的诸侯们大吃一惊。 要知道,能够受到“噩梦之手”如此善意对待的人物,就算整个帝国都数不满一支手的指头!于是,诸人对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海特兰德家幼子的评价顿时提高了许多。 “雷利亚大人,我把海特兰德公子带来了。” 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天空就被友人推了出去,然后呆呆站在了自家当主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海特兰德公子。” 这位指引着帝国科技前进方向的女性,以轻柔的目光注视着海特兰德家幼子,如此问候道。 “……呃,我也向您至上问候之意,艾纽霍嘉尔大公。” 天空向这位根源氏族之长弯腰鞠了一躬,然而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位根源氏族之长此刻怀抱着一名有着淡金色头发的婴儿,而那名婴儿的手中正抓着一条白呼呼、软绵绵的长条状物体。 天空诧异的目光顺着这条物体向下延伸,然后发现在其末端连着的竟然是一只外形酷似兔子的白色动物。 这只白兔子般的动物拉耸着脑袋,四肢下垂,任由婴儿把弄着它那条触感极佳的尾巴,露出一付完全放弃抵抗的模样。 最初觉得这只白兔子般的动物或许是玩偶的少年,再次打量了一眼后,突然涌起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于是不禁再仔细分辨了一下,然后就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水、水月?”天空飞快地转头望向了绿发友人,在目睹到对方满心凄苦的笑意的时候,顿时想起了一年前刚进总院的时候曾告诉自己的事情,于是战战兢兢地问道:“大公,这孩子的名字……该不会是夏娃吗?”“看起来柯蒂亚已经告诉你了啊……”雷利娅微笑着,将目光投向了怀中的婴儿,轻轻说道:“没错,他就是夏娃,是我的孩子,也是艾纽霍嘉尔一族最年幼的孩子。” “虽然早了一些,但我还是想把他介绍给柯蒂亚的友人。” 雷利娅注视着这位黑发少年,以诚挚的语气请求道:“海特兰德公子啊,希望在这孩子今后成长的道路上,能够得到你的帮助和引导。” “呃?”天空顿时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乃是帝国中司掌教育的家族唯一继承者的事实,于是也跟着理解了这位母亲的心情。 “虽然我并不认为自己能担此重任,”在心中发出了无言的苦笑,天空向这位根源氏族之长低头承诺道:“但若真有我能效力的地方,我会尽力而为的。” “如此,就拜托公子了。” 艾纽霍嘉尔大公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然后轻轻一点头,说道:“因为你似乎还有事情的样子,我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如果有需要柯蒂亚协助的地方的话,请尽管差遣吧!”(呵呵,柯蒂亚啊,你就这样被卖掉了诶……)“谢谢。” 天空略略点头答礼后,转身拉起柯蒂亚就跑…………………………“原来龙歌也跟着过来了吗?”听完天空说明后,柯蒂亚不禁皱起了眉头。 沉思数分钟后,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如果那家伙刻意隐藏起来的话,我大概也没办法能找到它。 虽然水月应该能感应到它的存在,不过你也看到了吧?它现在已经成了我们那位小公主最喜欢的东西,就连雷利娅大人也都没办法拿走……”“似乎是这样啊……”想到那只乖巧机灵的纳米生物就这么沦为了玩偶般的物品,天空便没来由得感到一阵心酸——龙歌,将来该不会也会遇到这样的命运吧?唔,话说回来,如果是亚姬姐要龙歌的话,就算明知道龙歌今后会面临凄惨的命运,自己大概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交出去吧……唉,人类还是真复杂的生物啊!“柯蒂亚,你把水月交给夏娃……不会出什么危险吧?”天空突然想起了两年前那场降临到自己头上的灾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赶紧向友人确认到。 “没有问题的。 夏娃还没有接受纳米流注射,所以就算输入翼化指令,水月也不会启动,除非强行融……”说到这里,柯蒂亚突然露出一付心惊胆颤的表情,不过又随即将这股不安压了下去。 “不,绝对没这个可能的!”“强行?那是……”正待追问下去的天空,视界中突然侵入了一素洁的身影,于是顿时忘记了一切,只是一心一意地注视着那位朝自己走来的女性。 第四十五章 试炼 “亚姬姐,你把那些烦人的家伙甩掉了吗?”天空带着愉快的笑容,快步迎向了那位将白翼隐于身后的女性,并如此问道。 “嗯,我告诉他们还有宫廷事务要处理,然后就溜了出来。” 亚姬轻轻吐了一下舌头,露出犹如顽皮少女般可爱的表情,与平日端庄婉静的她相比,显得别有韵味。 “不过公子,这可是您三年来头一次参加帝宫的新年嘉年华哦?”“呃?好、好象是耶……”心中有鬼的某人顿时吓了一跳,不过马上装出迷糊的表情,回望着亚姬。 “因为您要来的关系,所以我在布置会场的时候,特别参考了部分地上世界的元素哦!(咳,大姐诶,这算是假公济私吧?)”就像在炫耀自己作品似的,亚姬退后两步,轻轻舒展双臂,问道:“公子,您喜欢这样的布置吗?”“是、是这样的啊……”突然注意到了那悬挂在天顶的灯笼是故乡康丁的款式,天空不禁感到一阵惭愧。 亚姬是如此重视自己的感受,而自己却并没有将这份重视放在心上,甚至可以说完全没注意到这位体贴的女性,在帝宫中刻意为自己点缀的元素。 “难道,公子您不喜欢吗?”那对优雅的黛眉微微皱起,眉宇间透出不安与失望的挂念让少年不由得感到更加愧疚。 “没这回事,我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布置,还有……”天空摇摇头,以诚挚的语调说道:“谢谢你,亚姬姐。” “不,只要公子喜欢就好了……”亚姬轻轻摇了摇头,绝世的美貌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 一种奇妙的温馨感同时出现在两人的心中,就好象山间的清泉汇入林中的溪流一般,沉浸在宁静与和谐中的天空与亚姬不再言语……嗯,如果不是旁边那位一直被忽视的第三者终于忍不住咳嗽起来的话,这两人大概会一直凝视下去吧?“咳!咳咳!”柯蒂亚苦笑着,将沉浸在幸福感中的友人拉回了现实世界,然后示意他朝某个方向看去。 在那里,一脸阴沉的老公爵正以暴躁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什么。 “祖、祖父大人!”这个时候,就连沉稳如天空也一时间慌了手脚。 “怎么办?先闪人吧?”柯蒂亚压低声音提议道。 “……不行,这样一来不就暴露出我们的心虚了吗?”冒着冷汗的少年以明晰的理智否定了友人的提议,然后一咬牙,猛然朝着老公爵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祖父大人”。 “你、你疯了啊!”看着那位开始朝这边疾速走过来的军才院长,柯蒂亚的声音显得有些颤抖,无意识地躲到了友人的身后。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可是兵法中常被推崇的一条哦……”天空喃喃自语着,不过表现在外的却是一付信心不足的模样。 “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公子?”一直带着莫名其妙的表情注视着少年们诡异表现的亚姬,向前一步站到了天空身旁,然后如此问道。 如果借助这位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的力量,应该能轻而易举度过这次危机吧?一瞬间在心中闪过的念头,下一瞬间就被这位依旧为愧疚感所禁锢的少年所否认。 在尚未堕落到某人那种程度之前,这位从某种角度来说还比较纯真的少年是无论如何也作不出诸如利用亲人的卑鄙行为。 于是,决定自己承担起这份重大责任的少年,迈着沉重的脚步迎向了那位怒气的主人。 “祖父大人,您的脸色这么难看,难道是军才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天空脸部的每一根肌肉都表现得极其完美,在强大意志力所构筑的堤坝前,内心所有的动摇没有一丝渗漏出来。 “嗯?”承受这意外直击的老公爵,原本阴沉的表情不禁有些动摇,随即一挑眉毛,以强烈质疑似的语气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啊,很简单。” 天空轻笑了一下,或者说让自己轻笑了一下,有条有理的展开了分析。 “能让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帝国军才院长的您如此忧虑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事。 然而在现在的会场上,除了您之外的其它人并没有表现出这般的忧虑,所以我想应该不会是彼安来袭之内的军事事件。 而这么一来,剩下的可能性就只有军才院那边大概发生了什么事情了。” 天空顿了顿,让自己全神贯注于扮演一位聪慧少年的角色中去,然后点点头继续说道:“……嗯,其实也难怪,以往每次嘉年华都或多或少会出些意外,再加上这次军才院又没有您的坐镇,就算发生什么骚乱也不奇怪。” 少年的演技是如此精湛,就连这位司掌帝国教育领域的翼之长都忍不住陷入了迷惑。 老公爵以复杂的表情凝视着自己这位不知是纯真无邪、还是演技无双的孙子,直到少年的表情开始变得莫名其妙的不安后,才摇头发出了长长的叹息。 “从云啊,你学坏了哦……”“呃?”瞬间,一股火辣辣的感觉无法控制地在少年脸上飞速弥漫。 天空立即低下头去,就算不用照镜子他也可以肯定,自己之前精心构筑的无辜形象此刻肯定崩坏无疑。 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以温情熔炼的言语面前,伪装的演技竟然是如此的脆弱而苍白。 “抱、抱歉……”少年深深地低下头。 “你这个疯小子……”老公爵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虽然另外两个疯小子肯定有参与,不过移动宿舍星体最初其实是你的主意吧?就连艾纽霍嘉尔都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居然这么轻率地就予以实施,你还真是无所畏惧啊!”虽然天空一直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不过老公爵的语气不知为何却慢慢缓和了下来,到后来甚至带上了一丝欣赏的意味。 “……嘛,穆纽斯他们的确实做的过分了一些,我也可以理解你们的不满,不过再怎么说把整个宿舍星体都搬过来,这也太过分了一些……难得你居然能够把整座分院的研修生全部组织起来,我想,这份能力应该用在更有益的地方吧?”“话说回来,这次计划得不错嘛——宿舍星体那边的记忆晶体上肯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吧?再加上有这么多人见证的不在场证明,还真是一点把柄都没有留下诶……”老公爵点点头,语气中的欣赏意味越来越明显了。 “嗯,这么一来,就算帝国想要追究责任也无从调查起啊……”“祖、祖父大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天空诧异地抬起头,发觉老公爵脸上竟然流露出某种似乎充满恶意的笑容。 “塞恩那家伙,接下来就轮到你头痛了啊,嘿嘿嘿……”沉浸在小小报复感中的翼之长,在孙子那奇妙的目光下清醒过来,随即咳嗽了一声,改以正色说道:“从云啊,你可是海特兰德家的孩子,是帝国之翼的继承者,是将来注定要担负起帝国未来的人物。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人会质疑你的资格,不过就算拥有如何优秀的天赋,但若是太过任意妄为的话,我也没办法安心把帝国之翼交给你的啊……”老公爵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对于尚未展翅的雏鸟来说,年少轻狂在所难免,所以我也不会再责备你了……只是接着你就要进入苍穹军了,在战场上,你的行动将影响到部下及同僚的生命,可再不要如此无法无天了啊?”“呃?”虽然天空曾经对事态暴露后的结果进行了种种设想,不过现在的状况却比少年最乐观的期待都还要好上一倍,所以要他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将盛大的笑意抑制在喉咙里,天空对祖父深深地低下头。 “是,知道了……”“那么,这件事情我就当作不知道吧!不过,若通勤厅来调查的话,你们自己想办法应付,我可不会庇护你们哦?”老公爵最后拍了拍孙子的肩膀,然后就向他身后走去。 “柯蒂亚,你跑那么快作什么?给我过来!”“院、院长大人,我那边还有点急事……”“急事?哪怕这次你要移动帝宫,也给我先过来!”“是、是真的啦!我得赶紧解除水月的强制融合机能,否则……呃,痛痛痛!”“给我过来!要知道,你们的键之长可是赋予了我随时修正艾纽霍嘉尔家那些坏芽的权力的哦!如果不想受到更严厉的处罚的话,就乖乖给我跟过来!”“是是是,院长大人,麻烦你轻点……痛痛痛!”天空以怜悯的目光注视着那位被军才院长拉着耳朵拖走的研修生,在心里默默地为他祈祷了半天,直到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将他的注意力重新拉回了那位纯洁之翼身边。 “公子,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很少看到老师如此激动啊……”她歪着头,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没什么,一点小事。” 天空并不打算破坏亚姬的愉快心情,于是选了另一个比较普通的话题。 “亚姬姐,帝宫的宴会一直以来难道都是由你主持运作的吗?”“没这回事,帝宫也有自己的内务总管,我只是在举办大型宴会、她忙不过来的时候过来帮一下忙而已。” 基于某种奇妙的心理,亚姬轻轻摇头如此否认着。 不过若是熟悉内情的人,则一定会认为她有谦虚过头的倾向。 “是这样的啊……”容貌满点,性格温柔,头脑明晰,诸事万能……天空以充满感慨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几乎可以用“完美”来诠释的女性,然后回忆起了在故乡康定上那些被广泛赞许的美德,突然发现到将纯白羽翼隐于身后的她,竟然是自己期许已久的伴侣模样。 “亚姬姐,我……”无意识下,少年差点就说出了那句具有重大意义的话。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嘉年华似乎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在会场一角的乐队改变了演奏的节奏,一曲悠扬而静谧的旋律开始在大厅中流溢。 被这异变所惊醒的少年,在那温暖如日的黄玉双眸面前,不由自主地感到畏缩,并且说不出任何话来。 “公子,我们去跳舞吧?”那动人心魄的美貌上洋溢着愉悦的笑意,对自己轻轻伸出了手。 “呃……我、我不会跳这种宫廷舞诶……”已经有数对伴侣下到大厅中央的舞池里了,而在目睹他们那优雅轻盈的舞姿后,天空绝望的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学过这种宫廷舞。 “啊呀,这还真是抱歉啊……”亚姬眨了眨眼睛,瞬间流露出顽皮的眼神,然后突然拉起天空的手,以轻快的步子走向了舞池。 “来吧,公子,我教您。” “唔,亚、亚姬姐……”虽然那只温软如玉的手上传来了舒适的触感,不过想到自己接下来就会沦为诸侯们评头论足的对象时,天空不由得在心中发出了无奈的呻吟。 ……………………“若耶,那就是你的父亲。” 在嘉年华大厅较为偏僻的一角里,某位银发的女性正怀抱着同样发色的婴儿,注视着那狼狈动作拼命追随着友人优雅舞姿的少年,轻轻说道。 “……嗯,还有另一位母亲。” 偏着头,拉凯希丝沉吟了一下后,再补充了这么一句。 然而,被温暖怀抱的婴儿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位母亲寓意深远的言语。 事实上,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那件刚刚得到的新玩具吸引住了。 那是一只有着黑色毛发的小动物,温温的、软软的,光是抓在手中就让人感到很舒服。 倘若再对它做些什么事情的话,它还会出现更奇妙的反应。 “咯咯咯……”若耶像似很愉快的笑着,然后不断试图把手中的玩具摆成各种奇异的姿势(可怜的龙歌,看起来你的命运也是这般凄惨啊……)。 虽然那东西忍不住发出的低沉咆哮声把若耶吓了一跳,不过在那两道锐利已极的绯红视线逼视下,这些许的反抗顿时如同烈日下的薄冰般消融无痕。 看到那东西摆出完全驯服的姿势,若耶也就大着胆子又把手伸了过去。 在发觉对方这次没有反抗的时候,被贵族社会中最高权力者所爱宠的眷族之子,便开始肆无忌惮的将它抓在手中把玩起来(呵呵,柯蒂亚,你等着哭吧……)。 “对了,我们在走近一点去看一下吧?”拉凯希丝突然露出奇妙的笑容,然后抱着若耶向大厅中央走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天灾 (解释一下,所谓的天灾呢,就是天使带来的灾难的意思。 大家可不要想到什么陨石撞击、恒星异变等事情上面去了哦,呵呵……)对于拥有乐观天性与聪慧灵性的艾纽霍嘉尔之鼠来说,郁闷是一种很陌生的情感。 虽然它们常常能在同居人的脸上发觉到这种感情,不过在辽阔无垠的宇宙间中,真正能让它们感到郁闷的,大概只有被同居人遣送到一片陌生的土地,而不得不与自己收集的那些亮晶晶的宝贝告别的情况吧?尽管龙歌只能算是一只半吊子的艾纽霍嘉尔之鼠,但在此前的人生中,除了偶尔被最初那位主人翻来复去折腾之外,它其实很少有感到郁闷的机会。 而且,就算被最初那位主人折腾的时候,它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郁闷过。 “吱吱……”龙歌心痛得看着自己那身美丽光滑的皮毛上点点污垢,忍不住发出了无力的呻吟。 然而,这却使得那个可怕的生物更加兴奋,她甚至拉着自己那对脆弱的耳朵,然后带着自己的身体上下挥动着。 “噜噜噜……”龙歌压低了身子,对那个肆无忌惮的生物发出了威胁似的咆哮。 如果是主人那样的强大存在就罢了,眼前的小东西虽然有着比自己大上一号的身体,不过力量却出乎意外的弱小,而且怎么看都不像是身手敏捷的样子,所以就算争斗起来,龙歌也有绝对不会输的自信。 “老实一点。” 当龙歌露出牙齿,准备稍稍给这小东西一点教训的时候,一支巨大的爪子按在了它的脖子上,莫名而强烈的恐惧感化成森森寒气,迅速扩散到了它的全身,使它无法动弹。 在那双如血红瞳的注视下,龙歌顿时回想起了眼前这个小东西,是被连主人都不敢得罪的存在所庇护着的事实。 而且,龙歌还隐约记起,这只爪子的主人与那位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人物也有着很亲密的关系。 想到这里,龙歌顿时老老实实地伏在地上,再不敢乱动,并竖起毛茸茸的尾巴,向着她讨好似的一阵猛摇。 “咯,咯咯。” 听到这可怕声音的一瞬间,龙歌全身的毛发顿时竖了起来。 在它还来不及有所动作的时候,那个可怕的小东西就一把抓住自己的尾巴,然后猛地向上一提……看着那变得距离自己好远,而且还在不断晃悠的地面,满心凄苦的龙歌突然想起了自己同伴的遭遇。 跟着主人偷偷溜出来的它,顺着食物的香味来到了这处宽敞热闹的空间。 虽然其中不断有人类来来往往,而且对于听觉敏锐的艾纽霍嘉尔之鼠来说,这里也实在是嘈杂了一些,不过这些一点都不妨碍它享受偷窃美食的乐趣。 趁着那些人类注意力集中到一些莫名其妙的事物上的时候,顺着柱子爬上满是食物平台,咬上一两件自己最喜欢的食物,然后再溜到平台底下,在白色帘幕的遮掩下慢慢享用——只要时机掌握好的话,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对于已经锻炼出就连主人都能瞒过之身手的龙歌而言,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一路上扫荡了十数个平台,直到肚子微微隆起为止,龙歌都没有被人发现。 事实上,如果不是目睹到那令人心惊胆颤的一幕,龙歌还打算把这次难得的机会继续利用下去。 然而,在看到水月竟然被人当成玩偶般拉着尾巴挥舞(呃,偶的读者里面应该没有动物保护协会的人吧?)的时候,一阵恶寒顿时支配了它小小的身躯。 龙歌本能地拔腿向后跑去,与主人对抗而进化出来的敏捷被发挥到了极限,它看起来就犹如一道黑色的闪电。 龙歌飞快地窜过大厅,来到了一处安静的角落,回头望了一下,然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这是个地方实在是太危险了!作出这种判断的龙歌犹豫了几秒钟,在打了一个饱嗝后,终于决定还是先潜回原来的地方,等主人回去的时候再跟着潜回去。 于是,它迈着轻快的步子,转身向后走去……呃,然后一头撞在了某种物体上。 “龙歌?”清冽的声音让自己稍微茫然了一下,错过了逃走的最佳时机,所以才被人轻而易举的抓住,放到了这只可怕生物的面前,然后就一直饱受折磨……现在,龙歌已经彻底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它只是一动不动地任凭对方摆布(居然会装死……龙歌,你学坏了诶),并强烈期望这只可怕的生物能够尽早丧失对自己的兴趣。 “吱吱……”正当龙歌为自己的英明抉择而沾沾自喜的时候,它那小小头脑中的某部分突然接收到了一种陌生而强烈的讯号,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似的,它的身体亦急速展开了一系列仿佛似曾相识的变化。 龙歌依稀记起,很久以前与最初的主人重逢的时候,自己就曾经经历过一次这样的变化,然后就莫名其妙地大病了一场,并且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恢复过来。 “吱!吱吱!”将这视为不祥之兆的龙歌,开始哀叫着,拼命抗拒体内那种奇妙的变化,然而也只是稍稍延迟了一下此种变化展开的速度而已。 最后,在龙歌那渐渐远去的意识中,似乎听到身后大厅传来了盛大的声响…………………………“公子,您学得很快啊!”亚姬露出愉快的笑容,对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哈、哈哈……”被赞赏的对象苦笑着,以稍显僵硬的动作跟上了她的舞步。 虽然不知道优秀的是教导的一方,还是被教导的一方,但花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天空总算是勉强掌握了宫廷舞的基本。 尽管动作远远称不上优雅,甚至距离流畅都还有些距离,不过由于舞伴实在太过优秀的缘故,所以在这位几乎将华美与优雅融合到极限的女性引领下,少年的生涩动作被掩饰了过去,两人的舞蹈整体呈现出相当水准的欣赏价值。 纯洁之翼与翼之子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来自帝国各地的诸侯们也渐渐将目光集中到了这两位身上。 虽然关于海特兰德家幼子的传闻目前还仅限于帝都,不过既然这些诸侯已经来到了艾法霍尔,那么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有关这位帝国之翼继承者的勇武传说。 对心怀善意的人来说,眼前这一幕或许可以当成帝国之翼复苏的标志而加以期待吧?然而,在看向那位被幸运之神爱宠的少年的目光中,其实也还是有部分深沉的怨恨。 尤其是在目睹到那位银发女性脸上真心流露的愉快笑意时,这份怨恨也随之变得更加浓厚。 “亚姬姐好像很受欢迎啊……”天空喃喃低语着。 对于这位甚至能够通过“心眼”解读对手行动的康定之子来说,要想忽略那些几乎实质化的敌意,反而在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嗯?什么?”那对修长的尖耳微微耸动了一下,黄玉般的眼眸中流露出疑惑的视线。 “不,没什……呃?”正待说什么的天空,突然眯起了眼睛,直直看向亚姬身后的某方位。 在那里,伴随着人群的**,一对青白色的羽翼正缓缓展开。 “柯蒂亚?”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啊?居然在这种地方翼化……唔,该不会被祖父逼得无路可逃了吧?”天空心怀恶意的如此想着,并以期待的目光继续注视着那边的事态发展。 不过就在下一刻,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愕然,失声喊了出来。 “不,不对!那是……夏、夏娃!”“公子,那是怎么回事?”亚姬也注意到了那个展开羽翼在空中飞翔的娇小身躯,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强制融合……结果还是发生了吗?”虽然再怎么说这都算是严重的状况,不过天空的语气听起来却有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接着,他对亚姬简单解释了一下目前的状况。 “那是雷利娅大人的孩子?”亚姬注视着那个在大厅上空盘旋飞舞的婴儿,露出了苦恼万分的表情。 似乎搞不清楚状况的夏娃此刻正陶醉在新奇的体验中,只是那歪歪斜斜的飞翔路线常常会与大厅的吊饰相交,并且总会撞下一些东西来。 虽然到目前为止擦伤的只是那对羽翼,但对于婴儿那脆弱的肉体来说,任何直接的碰撞都可能造成后果严重的伤害。 对于这位担负着维持嘉年华正常秩序之责任的第一执事来说,这种事情是无论如何都必须避免的。 事实上,在大厅诸人都注意到上空异状的现在,这场嘉年华可以说陷入了即将停滞的状态。 “抱歉,公子,看来我得稍微离开一下。” 亚姬苦笑着,轻轻放开了少年的手,稍微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伴随着闪彻大厅的辉光,这位现出翅膀的纯洁之翼也跟着升到了空中,试图停下那位玩得正愉快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 “等等,我也……”天空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了下来,然后看着那位已经和夏娃在大厅上空展开追逐的身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幸、幸好有亚姬姐在啊,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旁边传来仿佛如释重担的声音。 天空闻言转头望去,只见在距离自己不远处,那位罪魁祸首正举手擦着额上的冷汗。 于是快步走到他身边,质问道:“柯蒂亚,是你开启的强制融合吧?”“呃……这个,其实是在解除的时候稍微出了一些差错,结果不知怎么搞得就变成了现在的状况……”柯蒂亚回避了友人的目光,将视线移到了上空,以依旧残留着恐惧的声音呻吟道:“不过还好夏娃没出什么事,要不然雷利娅大人会宰了我的……”“……算你运气好。” 天空跟着将目光移到了上空——在那里,亚姬差不多已经将那个四处乱窜的小家伙抓住了,正在努力安抚这位兴奋过头的幼儿。 “待会儿可要好好谢谢亚姬姐哦!”少年以颇感遗憾的声音如此说道。 “知道了……呃?”点头应诺的柯蒂亚,突然以奇妙的目光看向友人身后,然后就立即显出一脸呆滞的模样。 “又、又怎么呢?”黑色的阴云悄然笼罩了某人那颗正幸灾乐祸着的心,然后在天空回头转身的一瞬间,原本的阴云顿时化为凶厉的暴风雨,将这位少年的闲适摧毁得无踪无影。 那是一对长度足足有十诺码以上的羽翼,漆黑而光洁,并且充满了力量。 当它用力舒展开的时候,四周的桌椅就仿佛纸糊的一般,被轻而易举地扇飞了出去。 虽然从随后响起那几声惨叫听来,那些重物坠地的时候大概砸到了几个倒霉蛋,不过现在天空已经没有这个余裕去关心他们了——一张宽大的木桌正带着若干的汤盘朝这边飞过来。 “破拳!”天空一脚踏出,猛然挥出至刚至烈的一拳。 无形的拳风在空气中卷起了强劲的涡流,形成一股几乎肉眼可见的螺旋气流,然后准确地命中了那张厚实的木桌,将其破为了两半。 “呼……”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 虽然顺利地击退了自身的噩运,然而对于那正在大厅上方肆虐的噩运之源头,他却无能为力。 少年咬牙切齿地看着那展开黑色巨翼飞到空中的影子,然后愕然发现到处于黑翼中心的,居然也是位婴儿!“柯蒂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空发出了低沉的吼声,以凌厉的目光逼视着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 “唔……我想,应该是共鸣吧?”虽然柯蒂亚的表情很是凄惨,不过解释起来还是条理明晰。 “水月和龙歌之间原本就有着资讯共享的能力,处于相同信息场内的它们有时候会互相干涉,再加上强制融合本来就是一条顺位极高的特殊命令,所以会出现这样的同步现象其实也不是不可能,只能说这个几率实在是……”此刻,那对黑色巨翼已经贴近了天顶,正仿佛失去控制一般胡乱挥动着。 如果说之前那对青白的翅膀是一阵轻风的话,那现在这对漆黑的羽翼则毫无疑问是一场飓风了!每当这对巨大的黑翼挥动一次,悬挂在天顶上的吊饰就会像暴雨一样垮塌一大片下来——当然,掉下来的东西会不会刚好砸到了某个倒霉蛋头上,那是谁也说不准的事情,而且目前看来,这种可能性似乎很大。 更要命的是,原本已经被安抚下来的夏娃,这个时候又兴奋了起来。 轻而易举地挣脱了亚姬的束缚,开始追逐着那对漆黑的巨翼,在大厅上空高速飞翔。 由于这一黑一白两对羽翼的肆虐,嘉年华的气氛被破坏无遗,就连会场都呈现出一片半溃减的凄惨状态。 而在差不多已经有近三成的诸侯受伤的时候,帝宫卫队才总算是赶来了。 不过他们能做的也仅仅是用临时调集的盾牌挡在诸侯们头上,然后优先护送那些最倒霉的家伙离开会场,在稍微安全处接受医疗组的紧急治疗。 至于那两位在上空肆虐的婴儿,不论从什么角度来考虑,在尚未找到绝对安全的方法之前,是谁也不敢有所动作的。 “可恶!”看着那在两对翅膀的追逐下反而渐渐陷入危机的纯白身影,天空的表情越来越急躁。 “喂!柯蒂亚,难道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除强制融合吗?”“解除指令是‘cuisa’,不过那要通过接触性输入才有效果的……”柯蒂亚一脸难色。 “接触性输入?那是什么?”天空已经快要抓狂了。 “呃……简单的说,就是要先抓住它们,然后再喊一声‘cuisa’就行了。” 柯蒂亚飞快地说道。 “你是说……抓住它们?”看着上空那如同暴风般席卷一切的漆黑身影,就连天空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咂舌道:“你、你在开玩笑吧?先不说有没有人能抓住那东西,没有翅膀的我们就连上去帮忙都做不到啊?”“唔,这的确是个问题……”生平第一次,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知道了自己的头脑也还是有不够用的时候的事实。 “咔嚓”正当两位根源氏族之子陷入迷茫的时候,大厅的一角突然想起了就像打开保险栓似的声音。 这声音是如此轻微,大概不会刺激到处了天空之外任何人的听觉。 然而曾经有过悲惨回忆的少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飞快地掉头望向声音的方向,同时摆出防御的姿势。 “!”那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夏兰女性,有着一头仿佛流溢着群星辉光般的紫色长发。 此刻她正举着手中那把比束光枪大上足足一号的枪械,以慎重的姿势瞄准了上空的黑影。 第四十七章 降临 “住手!”全身寒毛直竖的瞬间,天空就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 一步踏出之后,在康定上经由艰苦修习而得来的无上轻功立即发挥到了极限。 少年的身体化为淡淡的虚影,刹那间就穿越了数十诺码的距离,一脚踢飞了那位紫发少女手持的枪械。 因为仓促间出手的缘故,所以天空实在来不及在选择攻击点的事情上花费心思,所以在踢飞那柄枪械的同时,身为持有者的紫发少女似乎也受到了某种程度的伤害。 “呜……”雅丽亚闷哼一声,后退了几步。 感觉到右手被震得酸麻无比的她,不禁抬起头,用力瞪视着眼前脸色阴沉的男子,以愤怒的语气质问道:“你干什么!”“混蛋!这是我的台词吧!”大概是情绪太过激动的缘故,天空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镇静,并且以同样愤怒的语气反问了回去。 “那是婴儿耶!婴儿!虽然将会场破坏到这种程度的确是作得过头了一点,不过这又不是他们的责任!像你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地予以射杀……”“你说谁要射杀他们?”紫发少女以冷澈的目光将对方的怒气全数封冻。 揉了揉依旧麻痹的手腕,雅丽亚看了一眼那边地上的枪械,用镇静自若的语气说道:“那是捕捉生物用的绳网枪,我还刻意将冲击力道调节到了最小,除了限制行动之外,根本不会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 “呃?”刹那间,冷汗出现在了刚刚被确认患有被害妄想症的某人额头上。 “就、就算是这样,万一被束缚的婴儿就这么掉下来没接住怎么办?他们现在距离地面可是有足足二十几米高诶!就算有羽翼保护,还是会受伤的!”不过,这位少年随即又找到了阻止对方的理由。 “我一定会接住他们的。” 雅丽亚瞪了这位陌生人一眼,以坚决的语气如此说道。 “还是说,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呃……”被如此反问的天空,一瞬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窘境。 不过,下一刻呼啸而至的危机却扮演起了拯救者的角色。 一座巨大的水晶吊饰被黑色的翅膀拂过,在摇晃数次后那脆弱的基座霎时断裂,无数晶莹剔透的菱形物体在人工重力的作用下直坠而下,将下方争执中的少年少女笼罩在了足以致命的危机中。 “趴下!”天空想也不想,猛扑过去将那位紫发少女压在身下(如果换个场景的话,这样的描写很邪恶哦^o^),同时内气急速流转,金钟罩的功力霎时间被提升到最高程度。 “你……”雅丽亚愕然地看着那位男子朝自己扑过来,只来得及喊出一个字就被压在了下面,而下一刻在耳边就响起的仿佛无数玻璃杯同时炸裂的爆音。 因受到遗传因子祝福而获得的敏锐听力,这种时候也成了双刃剑般的诅咒。 在那巨大的音波冲击下,雅丽亚很是眩晕了一阵子。 那如同在凌迟人类神经般的爆音仿佛持续了万年之久,又好像在一瞬间结束,当雅丽亚从眩晕中清醒过来的时候,首先感到的是那位舍身拯救自己的少年,此刻正毫无声息的沉默着。 “喂!你、你怎么了?”一种与恐惧稍有不同的情感瞬间支配了这位伊斯埃雷家幼女的心,雅丽亚翻身而起,将那位伤痕累累的少年抱在怀中,流露出无比疼惜的表情……呃,不过在这之前,那位少年就已经一跃而起,动作流畅而轻盈,就好像完全没有受伤一样。 “吓!”就连雅丽亚都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注意到这位表面上若无其事的少年,后背却被划出了数条深浅不一的伤痕,并且正有鲜红的**从其中缓缓渗透出来。 “你受伤了?”已经来不及追究为什么在那样的冲击下,这位少年才仅仅只受了这么一点轻伤的问题,雅丽亚从外衣的口袋里掏出手帕,顺手从地上的半截酒瓶中倒了一些红酒在上面,就待为他的伤口做些紧急处置。 “痛痛痛!”蘸有酒精的手帕在少年后背的伤口上轻轻擦拭着,而天空的表情在一瞬间呈现出因痛苦而扭曲的状态,不由得发出抗议似的呻吟。 “喂,我说你轻点行不行啊?”“……”虽然雅丽亚并没有回应他的抗议,不过手上的动作明显是放缓了不少。 尽管这位少年受的伤势算不上严重,但如果承受冲击的对象是自己的话,相信在这场骚乱的重伤者名单上,肯定会加上一位冠有伊斯埃雷姓氏的人。 不论是不是出于自身的意愿,但自己毫无疑问是被他给拯救了——如此想着的雅丽亚,抬头注视着黑发的少年,沉声问道:“……为什么要作那样的事情?你难道没有想过会死吗?”“你说谁会死啊?”天空用力地瞪了回去,不过随即就露出撕牙咧嘴的表情,颤抖着的嘴唇中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你、你这家伙,不感谢就罢了,居然还这么用力的……呃啊!”“我并没有要求你来救我。” 雅丽亚的手上不自觉地就加重了力道,不过她自己似乎没有察觉到。 这位伊斯埃雷家幼女仔细地将少年伤口中的水晶碎片一一清理干净,同时用冷澈的声音继续说道:“我不想欠你的情,所以会替你处理好伤口的。 虽然我应该感谢你掩护了我,但是你刚才的行动确实是莽撞……”“你!”不知是无法忍受那越来越剧烈的痛楚,抑或是被少女的言语给刺激到了,总之天空一挥手弹开雅丽亚的动作,猛然转身直视着她,以愤怒而傲然地语调,一字一顿地说道:“保护女人是男人的责任。 我只是顺从自己信念而行动,并不是特别想救你。 所以,你不必感谢。” 千年文明在悠久时光中?窳冻隼吹难舾罩???丝袒??嫒裎薇鹊呐?猓?幌伦踊魉榱苏馕簧倥?鸟娉帧c腿徊炀醯阶约焊詹诺奶?仁翟诔撇簧隙苏?难爬鲅牵?偈北话没诤湍诰嗡?芑瘢?欢?谒?兴?杂镏?埃?俏缓诜5纳倌暌丫?淅涞刈??恚??糯筇?哪掣龇较蚍杀级?ァ?p事实上,在任何时候都贯彻冷静的雅丽亚,从研修生时代起就几乎没有遇到需要道歉的状况。 然而此刻,对着那傲然离去的背影,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幼女,轻轻低下了头。 “抱歉啊……”……………………“莱昂!莱昂内尔!”勉强抑制着心中的失控情绪,天空以暴躁的语气呼唤着那个在前面乱窜的人影。 “咦?你还活着啊?”回头望来,莱昂内尔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蛮遗憾的。 “切!你这祸害都还活着,我怎么可能会有事!”天空笑骂道。 在那股熟悉笑意涌上来的同时,少年惊讶地发觉,那些一直盘旋在自己心中的浮躁情绪竟然霎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那,你叫住我干什么?”莱昂内尔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友人。 “该不会是想让我去阻止那两个小恶魔吧?”“这个啊……莱昂,你自认做得到吗?”天空以轻蔑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不,我做不到。” 莱昂内尔咬着嘴唇,以很不甘心的语气承认道。 “所以啊,来协助我吧!”天空左右少了一眼,然后将视线定格在了附近一张尚未倒下的长方餐桌上,对莱昂内尔命令道:“用‘天地式’。 莱昂,你到那里作准备。” “怎么又是我用‘地式’啊……”劳伦斯特家幼子无奈的叹息着,走到那张餐桌上以马步站好,然后双手合拢自然放下。 “来吧,少主……轻点噢。” 天空完全没有听到莱昂内尔的喃喃抱怨,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两个在上空肆虐的黑白身影上,同时亦全速调整着内气,将身体机能提升到了最佳状态。 这个时候,亚姬已经摆脱了那两个小家伙的纠缠,不过却也失去了再度安抚他们的机会,只好扇动着翅膀飘浮在空中,在一旁暗自着急。 至于那两个小家伙,似乎也渐渐掌握到了飞翔的诀窍,原本歪歪曲曲的行进线路变得较有规律,也稍微可以预测了。 “就是现在!”当那对青白羽翼向这边飞过来的时刻,一直处于静止状态的天空突然有了动作。 由静至动的转换是如此迅疾,以至于当莱昂内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并且从合拢的双手中同时传来了一股绝大的力道。 “去啊!”莱昂内尔以仿佛吐血般的声音大喝一声,在猛举双手的同时,积蓄多时的内气也瞬间迸射而出。 只听“咔嚓”一声,劳伦斯特家幼子脚下那张应该是非常牢固的餐桌从中断为两截,至于靠近两处作用点的位置则更是寸寸碎裂。 “哎哟……”被巨大的反作用力给按倒在地的莱昂内尔,虽然隔着一层柔软的地毯,但依旧承受了那股冲击的相当伤害。 看着友人那冲天而起的身影,他忍不住大吼道:“你这家伙,不要再来第二次啊!”在巨大加速度与莱昂内尔的助力下,将轻功身法发挥到极限的天空终于得以靠近那对青白的羽翼。 在错身而过的一瞬间,少年猛然伸手抓住一边的翅膀,将那位金发的噩梦之子逮了过来。 “cuisa!”在惯性作用消失、身体开始下降之前,天空轻轻喊出强制融合的解除口令,然后下一瞬间,奄奄一息的水月和手舞足蹈的夏娃同时掉落在他的怀中。 “亚姬姐!”再次感到重力存在的少年,转头疾呼着不远处那位似乎还没有把握住正确状况的女性。 然而却没有注意到,此刻他怀中那位幼小的天使,正凝视着他侧脸的深紫双眸中,突然闪过一道几乎不可察觉的辉光,并且笑容也瞬间在她的脸上荡漾开了。 “公、公子,我在这里!”醒悟过来的亚姬,扇动着翅膀急忙追了过来。 差不多已经下降了两米的少年,在她靠近的瞬间将怀中的夏娃轻轻抛了过去,而亚姬也确实接到了她。 “柯蒂亚!接住它!”再无顾忌的天空,大喊了一声下方某人的名字,然后将怀中另一个不需要这么慎重对待的生物向后举了起,然后用力向下一抛。 刚刚清醒过来的水月,甚至还来不及惨叫一声,便被毫无怜悯之心的某人猛然抛了出去。 带着巨大速度撞向了过去的主人,然后就和对方一起化作了滚地葫芦,随即双双失去了知觉。 借住这一抛之力,天空歪歪斜斜地飘向了悬垂在一旁的吊饰,然后暂时靠在了上面。 然而,由于亚姬布置会场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到在吊饰上面增加整整一个人体重量的可能性,所以并没有对其基座进行额外的加固。 当“吱嚓”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少年马上感觉到自己赖以为立的物体正在急速倾斜的事实。 幸运的是,那对漆黑的翅膀此刻正在不远处悠然飘过。 觉得机不可失的天空,一咬牙放弃了这座跨塌到一半的吊饰,纵身扑向了那黑色的身影。 倒霉的是,在他马上就要抓住那对羽翼的瞬间,那对漆黑的翅膀突然猛力挥动了一下。 与水月不同,龙歌在与天空进行初次翼化的时候,就由于过剩能量暴走而不自觉地达成了巨翼的进化。 当然,同时进化的还有挥动羽翼时的力量。 倘若是在地上的话,天空或许还能抵抗得了这充满强大力量的一击,然而现在他却是身处毫无借力之物的半空中。 “呃啊!”惨叫一声,少年就如同一颗石子般被扇出老远。 “公子!”亚姬惊呼一声,就待飞过去,但怀抱婴儿的她无论如何也赶不上少年坠地的速度。 “我勒……”急速下坠的天空,不由得慌了手脚。 虽然对于康丁的武者而言,十几米的高差并不算是致命的距离,然而或重或轻的伤势却是免不了的。 绝对不想再回到那充满痛苦回忆的再生槽里的少年,飞快地寻找着能避免此种悲惨结局的方法。 “少主,请伸出手来。” 就在少年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清冽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同时一只如玉的纤手出现在他的视界中。 当然,天空不假思索地握住了那只手,并同时抬头望向了这似曾相识的声音的主人。 “拉、拉凯希丝小姐!”就算是莱昂内尔突然长出翅膀(想象了一下,结果一阵暴寒,然后决定绝不让这种场景出现……),天空大概也不会如此吃惊。 不过现在的情况是,那位眷族之长,奥尔德家当主,以纹章院长身份君临帝国贵族社会的尊贵女性,正从上面凝视着自己。 此刻,那双如血红瞳中流露出某种深邃而温暖的感情,一向冷若冰霜的美貌上也显出了极其罕见的微微笑意,那头银色的长发亦在虚空中飘散,映合着大厅的光源反射出柔和的光线。 而在她的背后,一对纯白的羽翼正缓缓扇动着。 “……”被那样的美态所迷惑,少年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处半空的事实,只是瞪大了眼睛,呆呆凝视着这位似乎正微笑着的银发红瞳的女性。 “少主,走吧。” 在少年的视线下,拉凯希丝别过头去,然后拉着他飞到了那对漆黑羽翼的上方,随即松手径直将他丢了下去(大、大姐耶,害羞也不是这么个害法吧……)。 “呃?啊啊啊!”在感觉到惯性急速增大的时候,天空才回过神来,不过却已经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了,他几乎是一头撞上了那对巨大的黑翼。 “cui、cuisa!”顾不上被撞得酸楚异常的鼻子,天空喊出了强制融合的解除口令,并且飞快抓住了那两个凭空出现的身影。 “拉凯希丝小姐,请接住!”天空故技重施,将那位银发的婴儿抛向了正飞过来的拉凯希丝,然后对方也确实接到了那位婴儿。 “呼……”总算确保两位大人物平安无事的天空,终于呼出了一口长气。 在感受到身体被重力牵引的同时,他将看起来萎靡不振的龙歌提到面前,笑骂道:“你这家伙,终于吃到苦头了吧?”“吱……”虽然龙歌对主人拯救自己的这件事情感动异常,不过现在它也只剩下呻吟的力气了。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只不幸的生物大概只能老实呆着等候漫长的复原吧?(咳!说明一下,其实正常翼化是不会有这么夸张的副作用的,不过这只感染了主人衰运的纳米生物,有生以来仅有的两次翼化却都是在极不正常的情况下达成的,所以难免会衰弱成这副模样……)“好了,我们也开始吧。” 在急速下坠至距离地面仅有数米距离的时候,天空最后望了望上方的两位怀抱婴儿的纯洁之翼,确认她们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后,随即轻轻喊了一声。 “dalon!” 第四十八章 回归 在嘉年华大厅的一角,十三位根源氏族之长齐聚一堂,讨论如何才能毫发无伤地将那两位被噩梦之翼所眷顾的幼儿拯救下来的问题。 对于支配人类历史上最强大帝国的他们来说,要毁灭一两个行星可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让原本荒凉的大地充满生机也不是件难事,然而就算过了二十分钟的现在,他们却依旧只能对那两对在上方肆虐的一黑一白的羽翼抱以深深的叹息。 “艾纽霍嘉尔大公,连你都没有办法吗?”夏兰人类帝国的最高支配着,苍穹军的最高统帅,皇帝亚伦萨以充满无奈的目光注视着键之长,不抱希望的问道。 “陛下,创造这两对羽翼的人并不是我啊……”雷利娅苦笑着摇了摇头。 “用麻醉枪怎么……呃,不太合适吧?”赛恩刚刚把自己的意见提出来,就遭到了以雷利娅为首的诸根源氏族之长的狠狠瞪视,于是马上沉默了下去。 “那么,改用网绳枪如何?”老公爵提出了和雅丽亚相同的意见,不过考虑得明显要更加周详。 “在束缚他们的同时解除大厅的人工重力,这样一来就算是失去了飞翔的能力,那两个小家伙也不至于会因此而掉下来,接下来只要拉着绳子把他们引导出大厅就可以了。” “要解除人工重力吗?还真是个野蛮的主意啊!”恩布里昂家当主格蕾斯露出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不过还是同意了老公爵的意见。 “也罢,除此之外似乎没有更简单的办法了。 虽然会造成进一步的损失,不过事到如今那些东西已经可以算是微不足道了……可以吧,陛下?”“就像你所说的,翡翠之长,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啊。” 身为帝宫主人的亚伦萨也是一付无可奈何的表情,然后转头向帝宫卫队下达了命令。 “总之,先安排诸侯们离开大厅吧!准备好绳网枪和重力解除系统,到确认全部人员疏散后立即开始行动……呃?”一枚漆黑的羽毛在亚伦萨的面前轻轻飘落,感到好奇的皇帝向上方打量了一眼,然后就突然凝固了目光,露出一付呆滞的表情,茫然地承受着诸根源氏族之长诧异的视线。 不过,当诸根源氏族之长好奇地将视线移到和皇帝同一方向的时候,一脸呆滞模样、茫然而立的人物顿时增加到了十三个。 再过了不久,大厅的诸人都发觉了上空的异状,于是变成了数千双眼睛同时注视着那缓缓飘落的黑羽中央的状况。 ……………………那是一对夸张到令人难以形容的巨翼,仅是片翼的长度就超过了五诺码,一对羽翼合起来则足足有十一诺码以上的翼展。 巨翼是黑色的,仿佛将四周光线吸食殆尽般的漆黑。 在那近似凝固的黑暗中,似乎蕴含着某种让人不禁战栗的深邃力量。 黑色巨翼缓缓拍动着,承载着中央那具健硕的身躯在虚空中飘浮。 虽然那位黑发黑瞳的少年应该是诸人都熟悉的一位人物,不过此刻在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的脸、手腕及胸口等**的部位,却浮现出某种诡异无比的黑色纹路。 尽管黑色纹路本身优美而精致,但浮现在脸部的那部分,却使得少年原本温和的容貌显出奇异的威严与肃穆。 大厅诸人中,唯一曾目睹过海特兰德家幼子翼化后形态的,只有当初导致龙歌异常进化的两位罪魁祸首,而对于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以及诸侯们来说,还是第一次亲眼目睹这已经成为帝都传说之一的情景,并且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当然,对于这些以王侯身份统率帝国广袤领土的人物而言,如果只是这种程度的奇景,虽然确实令人叹为观止,但也还不至于会让见多识广的他们惊讶到那种程度。 真正令这些尊贵人物完全抛弃优雅的品行,化为呆然雕像般事物的,是那两位跟随着黑翼少年一起降临的白翼天使的存在。 夏兰帝国中除十三根源氏族之外最有名的家族,是被称为“翼之眷族”的海特兰德家若干从家,他们统一的基因符号为“纯洁之翼”。 在海特兰德家全盛的时代,纯洁之翼几乎已经成为了帝都最美丽的一道风景。 然而,由于海特兰德家成员的逃亡不断,帝国之翼也就在数百年间持续衰落。 到现在,“纯洁之翼”几乎已经成为了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事物,在帝都消失了近一个世纪之久。 事实上,帝都的居民们之所以会对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海特兰德家幼子寄予复兴帝国之翼的厚望,有很大程度是基于他让“纯洁之翼”再度出现的这个事实。 标示着帝国之翼繁荣昌盛的“纯洁之翼”,在消失近百年后再度出现,这意味着帝国之翼也将又一次焕发出新的生机——大部分夏兰人都如此相信着。 甚至就连那些刚刚到达帝都的诸侯,在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都立即对那位来自地上世界的少年致上了由衷的敬意与期待。 不过现在呈现在诸人面前的事实,却远远超过了他们最乐观的预设。 一左一右跟随在黑翼少年背后的两位银发女性,均有着一对纯洁无瑕的羽翼,轻轻扇动间,显出动人心魄的美丽。 那妖艳如血的绯红双瞳与温润如玉的金黄双眸,此刻皆凝固在了前方那位黑翼的主人身上,眉宇间透出深深的关切与柔情,简直就是在为“纯洁之翼”的眷恋作出了最完美的诠释。 至于那被拥抱在这两位纯洁之翼的怀中的事物,则更是让包括十三根源氏族之长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和陨星撞击相同力度的冲击。 彻底粉碎的常识性的预测,让数千人都完全沉没在了远远超过惊喜所能形容的心情中。 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三人轻轻挥动着羽翼,缓缓降落到地面上…………………………“索尔斯,我的眼睛……好像出问题了耶?”老公爵用茫然的语调如此说道。 “也许我应该认真考虑一下辞职退休的事情了。” “没这回事,老师。” 菲恩王用同样茫然的语调回答着他。 “事实上,我也正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这么说你也看到了吗?”老公爵惊奇地问道。 “是的,我也看到了。” 菲恩王环视了周围,只见大厅诸人此刻看起来似乎都是一付蛮平静的模样(呵呵,那是因为远远超过了惊讶的界线,所以返璞归真了……),于是点点头,沉稳地说道:“所以我想,应该是我们两个都疯了。” “真是太令人敬佩了,索尔斯。” 老公爵瞪大眼睛,用充满赞许的语气说道:“要知道,你可是很少作出如此明晰的判断啊……可惜啊,如果你以前就能表现出这么优秀的判断力,那也不会与青玉龙座失之交臂了。” “是啊,这还真是遗憾呢……”菲恩王长长叹了一口气,声音中充满惆怅。 “不过由同一王家连任两届皇帝的这种事情,如果出现得太频繁的话,对帝国的政治体制可是相当不利,所以这样也好。” “唔,这倒也是……”老公爵点点头,罕见的称赞着这位过去的学生。 “能够有如此远见的话,不论是作为皇帝,还是作为王侯,对帝国而言都是有巨大价值的人物吧?”“那里,老师您过奖了。” 菲恩王由衷的感慨道:“您才是对帝国而言不可或缺的人物啊……”据说当人类面临无法理解、或者很难接受的状况时,便会出现下意识逃避的情况。 现在看来,就算接受了遗传因子调整的夏兰人,似乎也没有克服这种生物本能的倾向。 当老公爵与菲恩王为了逃避那个巨大的、冲击性的事实,不约而同将注意力转移到对帝国政治体制的讨论上来的时候,大厅另一边的数位诸侯,翼之眷族的诸位眷族之长,则仰望着那三位缓缓降临的身影,发出了盛大的感慨。 “拉凯希丝!那个拉凯希丝竟然展露了纯洁之翼!”一向从容优雅的修尼雅家当主威玛,此刻语调也变得激昂起伏。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呵呵呵,看起来,我们的少主大人就算在个人魅力上也有着平凡我等所望尘莫及的天赋啊!”亚伦家当主默尔大笑着,伸手从旁边一张尚保持完整的餐桌上取过一杯红酒,和身旁劳伦斯特家当主碰杯后,一饮而尽。 “不过话说回来啊,”放下酒杯的何里亚一付兴高采烈的样子。 “那两个小家伙看起来差不多都有两岁了吧?少主究竟是什么时候把她们……”“何里亚,我们还不知道那两个小家伙是不是少主的孩子了。” 威玛好不容易恢复了镇静,在听到劳伦斯特家当主这番不谨慎发言的时候微皱眉头,以责备般的语气如此说道。 “呵呵,关于那两个小家伙的身份,我想应该就是如同何里亚推测的那样吧?”夏恩家当主穆丽特掩口轻笑着。 基于职务的需要,身为苍穹军情报主管的她,和纹章院保持着相当密切的联系,所以也就得知了纹章院内部许多不为外界所知的事情。 当然,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位夏恩家当主都选择了三缄其口。 不过在更进一步的事实已经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再将那些秘密隐瞒下去也就毫无意义,所以在稍稍衡量一下承受纹章院长怒火的可能性后,这位恶劣性格的主人还是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毕竟,一年前的拉凯希丝可是提出过育婴假申请的,所以就算现在有个两岁的孩子也不算奇怪。” “育婴假?”何里亚的表情就像被人猛敲了一棒似的。 “怎么我们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啊?”“这是当然的,因为帝国最后没有批准她的休假。” 穆丽特继续说道。 由于当初拉凯希丝的休假申请来得太过突然,而纹章院也不能一日无主,所以亚诺莱维涅家不得以下请出前代皇帝诺菲娜猊下,这才勉强说服那位镰刀与十字之纹章的主人稍稍延迟行使这份理所当然的权力,继续担任纹章院长。 “难怪……”威玛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露出了无言的苦笑,而其余诸位眷族之长,也有心戚戚般的不约而同点头应合着。 在过去一年中,帝国的贵族社会可以说是几乎处于黑暗风暴的笼罩中。 原本还堪称优雅的纹章院,不知何故骤然化身为庞然巨兽,一切胆敢冒犯它权威的事物全部被毫不留情地吞噬殆尽。 一般贵族当然就不用说了,甚至就连十三根源氏族中都有不少成员被这场史无先例的灾难所波及。 虽然对于这莫名其妙降临到头上的灾难的原因,受害者们讨论出多达数千种可能性,不过其中却没有一种接近事实的真相——在众人的常识中,对以公正冷静而闻名的奥德尔家当主来说,应该是完全与类似“迁怒”般的任性行动无缘的(呵呵,这次天空祸害的竟然是整个贵族社会啊^o^)。 “那个金发的小家伙又是谁的孩子啊?”擅自把“银发的小家伙”划分给拉凯希丝的默尔,目光移向了另一位怀抱夏娃的纯洁之翼身上,摸着下颚如此说道。 “如果是那两位的遗传因子的话,应该不会出现金发的情况吧?”“那个小家伙应该不是亚姬的孩子……”何里亚也将视线移到了亚姬的身上,此刻她正把怀中的幼儿交到艾纽霍嘉尔大公的手中。 “是雷利娅公爵阁下的孩子?噩梦之手吗,难怪会闯出这么夸张的祸来(咳!闯祸的是那位属于眷族的孩子吧?何里亚,原来的你是那么高尚而正直呢……)。”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遗憾呢……”“没错,是挺遗憾的……呃?”随口回答的何里亚,突然觉得这个久违的声音似乎异常熟悉。 在他正准备努力回忆的前一刻,一个曾经作为他灵魂之钥匙而被铭刻在意识之海中的名字,骤然在头脑中浮现,并且马上就化为充满眷恋的言语,倾吐而出。 “艾、艾琉雅小姐!”“嗯,是我哟,何里亚。” 虽然原本齐肩的深紫秀发此刻已经长及腰间,不过那双青蓝色的眼眸中依旧如同三年前那般,流转着动人心魄的群星般的辉光。 “您、您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口齿一向还算伶俐的年轻伯爵,此刻就连说一句简单的话都显得费力。 “我们是在三小时前刚回达的帝都,然后就立即赶来帝宫了。 不过也幸好这样,不然恐怕就会错过这么精彩的一幕了……”说到这里,艾琉雅也不禁露出了感慨万千的表情,以后悔般的语气继续说道:“没想到亚姬和拉凯希丝都长出了膀,而且竟然连孩子都有了……唔,看起来,我好像错过了许多有趣的事情啊!”“哈哈哈哈!”旁边突然响起一阵极无品位的笑声,随后一位仿佛全身上下写满了“邪恶”二字的男人从艾琉雅背后站出来。 “果然不愧是继承了我优良血统的孩子啊!才十九岁就做到了这种程度……桀桀桀,看来我们林家再也不用担心会后继无人了!”“那孩子是属于吾等眷族的哟,子扬。” 艾琉雅皱起眉头,对丈夫警告道:“如果你胆敢打他们主意的话,到时候可得自己去承受纹章院长的滔天怒火……事先声明,如果拉凯希丝真心想惩罚某人的话,就连皇帝陛下都没办法阻止的了得哦?”“呃……”仿佛被混合了冰块的冷水从头淋下,林恒不禁打了一个寒颤,然后马上就冷静了下来,在分析敌我强弱形势后,作出了暂时撤退的判断。 “艾琉雅,我想我还是先去交易所把事务处理完后再过来陪你好了……”“子扬公,你怎么能就这样离开啊?”何里亚微笑着走了过去,亲热地拍着林恒的肩膀,就好像遇到了多年不见的亲友,说道:“怎么样?好不容易才见面,我们到哪里去喝一杯吧?”“唔!”林恒闷哼了一声。 虽然表面上何里亚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随之而来的那股暗劲却冲得他一阵气血翻腾。 而在目睹到对方脸上那莫名亲切的笑容时,这位星际商人不由得感到背脊一阵阵发凉,就像冰作的刀刃在背上划过似的。 “你、你太客气了,伯爵阁下,实在感谢你的这番盛情,不过因为交易所那边确实有要事处理,所以改日再来向你谢罪……”林恒轻抖肩膀御下了那只不断侵蚀自己内气的手,然后就待向外溜走。 “是这样啊……”何里亚的脸上流露出浓浓的失望神色,但随即快步跟了上去。 “那至少让我送你到停机坪吧?”“呃,这个……不敢劳驾。” 林恒全身一抖,头也不回地疾速逃离,眨眼间已经窜到了大厅的出口。 “不用客气!”何里亚也跟着一晃身子,用不输给他的速度追了上去。 接下来,在诸侯们愕然的视线中,两条流星般的身影就这么一前一后在帝宫中飞窜离去…… 第四十九章 误会 帝宫嘉年华上发生的壮阔骚乱,在“伊曼纽之三角”的协力合作下终被平息。 而这个时候,整个嘉年华会场就像被一场台风横扫过境似的,已经有三分之二的面积处于完全溃灭的状态。 虽然依照常识判断,在这样的状况下嘉年华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持续下去的了,不过大概由于之前亲眼目睹那震撼人心的一幕的关系,所以诸侯们的情绪均显得异常激昂。 如果强行在此时中止嘉年华的话,也许反而会留下遗憾——仔细观察后作出这种判断的帝宫内务总管,于是紧急调派了大批侍者前来会场,力求以最快的速度将会场恢复到至少能够作为集会场所的程度。 诸侯们聚集在剩余尚保持完整的场所,而帝宫侍者则埋头于清理会场除此之外的部分。 虽然有某些好事的、不自量力的诸侯提出协助侍者们清理战场的工作,不过在狠狠帮了几次倒忙后,就被礼貌地赶了回去,乖乖地呆在雷线外暗自叹息。 在大厅前方的一角,夏兰帝国的最高统治阶层,十三根源氏族也聚集在一处,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这场史无前例的盛大闹剧的后续发展。 “雷利娅大人,夏娃平安无事呢,真是太好了。” 亚姬微笑着,将怀抱的幼儿送了过去。 “是啊,真是太好了……”艾纽霍嘉尔家当主以轻柔的动作接过夏娃,紧张地确认着孩子的状况,不过看起来这位噩梦之子应该纯粹是玩过头、累得睡着了而已。 “呵呵,这孩子将来大概会成为一位了不起的人物吧?”确认了爱子平安无事后,雷利娅总算是放下心来,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出了让人极为不安的预测。 “毕竟就算在艾纽霍嘉尔一族的历史中,以如此幼龄就闯出如此盛大麻烦的状况,还是一个全新的记录……柯蒂亚,你也功不可没哦!”“呃?”正蹑手蹑脚向后偷偷溜走的柯蒂亚,在被叫到名字的瞬间停顿了一下,随后就在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的注视下,变得动弹不得了。 “等嘉年华结束之后,吾等一族会跟着进行一次全族会议。 当然,你将作为主宾参加。” 雷利娅以淡然的语气宣布了对他的惩罚。 “不、不要啊啊啊啊!”被如此告知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就像完全崩溃般一下子跪倒在地上。 看到友人露出一付悲惨至极的表情,忍不住心生怜悯的天空正准备好歹替他分辩几句,不过突然响起的婴儿啼哭声却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与帝国之翼的命运相比较的话,关于对骚乱肇事者的惩罚都沦为了微不足道的砂砾,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就这么被众人给遗忘了过去。 “哇哇哇!”之前操纵着那对巨大的黑翼横扫大厅的银发幼儿,此刻依旧没有半点倦意,在纹章院长的怀中发出响亮的啼声。 “唔……”被无数道殷切目光所注视,即使是拉凯希丝也显得不那么镇静了。 不过,这也只是几秒钟的事情。 下一刻,当那双如血红瞳重新睁开的时候,陡然迸射出炽烈无比的神光。 拉凯希丝的目光缓缓扫视众人,在那股锋锐且强硬的意识侵袭下,众人心中的好奇及期待被强行截断,然后替换为畏缩和恐惧(不愧是冷艳御姐呢,威风凛凛的你果然还是更适合成为天空的保护者啊……)。 “拉、拉凯希丝啊,你的白翼究竟是……”应为是关系到家族未来的重大问题,所以尽管众人畏缩不前,但老公爵还是鼓起十二分的勇气踏出了……呃,迂回前进的一步。 “嗯,这是……”白翼的纹章院长微皱眉头,以眼角的余光不可察觉地向旁边瞟了一眼——那位被承认的少年此刻正在那里狠狠数落着翼化解除后的龙歌——于是不禁流露出温馨的笑意,以心不在焉的语气随口答道:“只是应急措施而已,亚姬才是他的纯洁之翼。” 由于纹章院长说出这番话时候的语气实在算不上认真,所以众人也就很难把这番话当成认真的说明来正面理解,再加上最后那句声明似乎稍显欲盖益彰了一点。 反正,姑且不论拉凯希丝本意如何,众人已经按照自己的理解把这位纯洁之翼的话重新解释了一次。 “那、那么,这个孩子该不会是……”老公爵显然也是按照自己期待来解释拉凯希丝发言的人物,否则也不会露出如此激动的神情。 “是眷族之子吧?”拉凯希丝轻轻安抚着怀中的幼儿,然后偏头看了看亚姬,在发觉友人此刻正露出紧张无比的表情看着自己的时候,这位奥德尔家当主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吊足众人胃口后才慢慢说道:“没错,她是眷族之子,是亚姬的孩子。” 这份急具震撼性的声明犹如将地核破坏弹丢进了众人的神经中枢。 老公爵像是突然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向后猛退,结果撞到了呆愣在原地的恩布里昂家当主,随即两位根源氏族之长一起失去平衡、狼狈地倒在地上。 牙之长塞恩则是失手按翻了一张餐桌,然后正靠在餐桌上的菲恩王就这么顺势滑到了地上。 勉强从悲痛中恢复过来的柯蒂亚,在站起来的瞬间以壮绝的姿势重新倒了下去,撞在白玉的廊柱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至于原本在主人手中被上下抛弄(惩罚?)的龙歌,则在并非自愿的情况下陡然化为了一道黑色的弧光冲天而起,陷入了半个身子被卡在天顶窟窿中、拼命挣扎的悲惨状况。 “亚姬姐的……孩子?”完全忘记了手中空空如也的事实,天空只是愣愣地凝视着那位将白翼隐于身后的美丽女性,脸上流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 也、也对呢,像亚姬姐这般完美的女性,没有恋人的话反而是件很奇怪的事情呢?而且连孩子都有了,想必两人间的羁绊很深厚了吧……可恶!我到底在想什么啊?现在竟然还抱着这种期待……少年的脸色苍白一片,隐隐似乎听到了某种黑暗的东西正在啃食自己内心的声音。 “亚姬的……孩子?”然而,转头看向海特兰德家原执事的老公爵,声音中却充满了惊喜。 “这、这么说!果然是!”“这孩子的名字是若耶,她是亚姬的孩子,同时也是……”纹章院长依旧以不疾不徐的声音继续说着,不过在真实的帷幕被全部拉起的前一刻,一个清冽而愤怒的声音阻止了友人的擅自主张。 “拉凯希丝!”拉凯希丝偏头看向了亚姬,在发觉友人这次是确实生气了的时候,只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将为那两人的关系作出结论的日子推迟到了未来的时间中。 “嗯,还是算了吧……”无视诸位根源氏族之长那无比期待的目光,拉凯希丝轻抚着怀中的孩子,缓步走向了大厅入口。 “走吧,若耶,等一下可得给你好好洗个澡才行。” “公、公子,我……我先告辞了!”就像不知如何是好似的,亚姬对呆愣在旁的少年低头告辞,然后跟上了拉凯希丝,并且似乎还隐隐在与她争执着什么。 看着那两人偕同幼儿并肩离去的亲密背影,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的头脑中突然浮现出另一种极为诡异的可能性来,然后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至于天空,显然也是想到了那种可能性,不过却露出了似乎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的复杂表情,愣愣地望着那两位纯洁之翼离去的背影……“你在看什么啊?”突然出现在极近距离的娇颜,吓得天空猛退了几步。 然而在看清对方容貌后,少年顿时再退了几步,并且失声喊道:“艾、艾琉雅妈妈!#8226;”“嗯,是我哟。” 艾琉雅伸出一只手放在天空的脑袋上,轻轻抚摸着(看起来,亚琉妮喜欢摸人脑袋的毛病就是这么被传染的……),并柔声道:“我回来了,从云。” “艾琉雅?”老公爵转头望向了孙子这边。 因为一小时内经历了太多意外的关系,所以即使是骤然间见到了三年不见的女儿,这个时候的翼之长也已经不能太吃惊了,只是用微带疑惑的语气询问道:“你怎么会突然回来啊?唔,该不会是已经和那个男的……”“很遗憾哦,父亲,我和子扬的感情还是很好的。” 马上就洞悉了父亲的恶意推测,艾琉雅以像音乐般悦耳的声音轻轻说道:“至于我会回来的原因嘛,你要不要再猜一下呢?”“这个啊,总不会是你有孩子了吧?”原本以开玩笑的语气随口说说的老公爵,在看到女儿突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表情的时候,顿时被吓得跳了起来,然后结结巴巴地问道:“难、难道,是真的?”“嗯,是真的哦……”艾琉雅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后叹了口气,点头承认道:“本来我是打算给您一个惊喜的,不过看起来,亚姬和拉凯希丝似乎已经带给大家了太多惊喜的样子,所以我还是老实地承认好了。” “那么你这次回来,该不会是……”老公爵的声音开始颤抖起来了。 “嗯,因为他是属于海特兰德家的孩子,所以我当然得把他送回家族来——事实上,那孩子现在已经在宫邸中了。” 艾琉雅轻笑着,如此说道。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老公爵不自觉地抬头仰望着天顶梁柱缝隙间透出的星空,喃喃自语道:“总觉得,我们家族之前一个世纪中所发生的事情,都还没有今天这一天来得多啊……”艾琉雅突然以柔和的目光看向了天空,说道:“当然,我也会在帝都呆上一段时间的。 毕竟那孩子现在还完全不能自己生活。 而且,我也有好多事情要告诉你的,从云。” 然而,那位少年却是一付充耳不闻的模样,那闪烁不断的目光在周围的人群中飞快游走,就像在搜索、或者警戒着什么似的。 于是艾琉雅只得又再叫了一次他的名字。 “从云,你要找的人……是子扬吗?”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少年的目光便移到了艾琉雅的脸上。 虽然天空并没有作任何发言,但艾琉雅却完全感受得到那漆黑双瞳中几乎燃烧起来的渴望,于是不禁露出奇妙的笑容。 “原来你是这么想见子扬啊(唔,这到底算不算是误会呢……),他刚刚被何里亚送往了停机坪,现在应该已经离开帝宫了吧?不过明天他会来海特兰德家宫邸的,所以到时候也能见面……啊咦,从云?”艾琉雅看着那已经化为一道虚影消失在视界中的孩子,歪着头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那家伙!那家伙来了!”天空沿着帝宫通道一路朝着停机坪飞奔,同时急速调整着内气,将之聚集在紧握成拳的右手,以使自己随时可以挥出那石破惊天的一击。 “哟,少主……”在距离停机坪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从旁边传来的微弱声音让疾驰中的少年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何里亚?”天空微微皱起了眉头。 “少主,你来迟了一步哦,那家伙刚刚离开……”年轻伯爵此刻脸色苍白,斜靠在墙壁上,正举手向自己打着招呼,不过单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消耗了他所有的力量。 “是吗?他已经逃了吗……”虽然声音中有着浓浓的不甘,但天空大概也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叹息着散去了已经提聚到极限的内气,缓步走到何里亚那里。 “你败给他了吧?何里亚。” 他以淡淡的声音如此问道。 “啊,就像少主所说的,那家伙果然很强啊……”何里亚发出了由衷的感慨,不过却显得相当愉快。 “但我还是用‘破拳’狠狠给了他一下!呵呵,那家伙大概会有段时间得蒙脸示人了。” “哦,这还真是个好消息。” 少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然后伸手按在何里亚的胸口上,默运内气替他引导着体内紊乱的气息。 “咳!”片刻之后,何里亚咳出了一块半凝固的血块,然后就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从地上一跃而起,动作流畅地简直不像是刚受过伤的人物。 “少主,这究竟是?”何里亚甩了甩手,愕然地望向少年。 “下次的话,你就能赢过他吧?”天空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如此问道。 “啊,那当然!”何里亚骤然握紧了拳头,狠狠说道。 ……………………夏兰历四百二十六年末,出现了极其罕见的两场嘉年华共同被载入了史册的情况。 其中一场,是军才院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劫持了整座宿舍星体,突破教官们的重重封锁,前往空中庭院参加嘉年华的事情。 虽然听起来颇富喜剧色彩,不过在帝都通勤厅的记录中,这件事却被标示为红色,放入了四级危险的案例中。 尽管通勤厅长要求严惩肇事者,但在无论怎么调查也完全找不出证据的情况下,再加上十三根源氏族之长的联合请愿,最后这件事还是只得不了了之,成为帝国历史上罕见的离奇悬案之一。 至于事实的真相,则被永远埋藏在了时间的阴影中。 此外,如果说军才院举办的那场嘉年华带有一部份喜剧色彩的话,那么帝宫举办的那场嘉年华则无疑就是一场喜剧了。 虽然大大小小、轻轻重重的负伤者加起来一共有将近两百人,不过这点数目和另一件重大变故相比,根本就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实上,就连那些负伤者自己也基本上不怎么在意。 两位纯洁之翼伴随着那位黑翼少年缓缓降临,这幅吸引了众人全部注意力的画面,在嘉年华尚未结束前就被透过智能终端传输到了资讯中心,然后就导致了整个帝都的沸腾!虽然关于画面上两位纯洁之翼怀中幼儿的身份,帝宫方面并没有予以任何确认,不过就算有猜出事实真相的人,那也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完全不能影响帝都居民们弹冠相庆帝国之翼海特兰德家终于得以复兴的热情。 与此相比,原本应该成为众人关注焦点的艾琉雅公女的回归,都仿佛沦为了映衬般的存在。 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再度成为帝都中最富传奇色彩的名字,同时以其为首的“伊曼纽之三角”,也进一步将名声扩展到了整个帝都的范围。 第五十章 离巢 伴随着天空的毕业及艾琉雅的回归,在帝都最内层轨道上运行着的那座最华美的优雅建筑,海特兰德家的宫邸“翼之宫”,终于又恢复了它应有的温馨。 甚至,比起就算三年前欢迎天空的那个时候来,还要更加热闹。 毕竟这次除了艾琉雅公女的回归外,还额外增加了一位海特兰德家幼子的诞生,对于翼之眷族而言,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大的喜悦了。 以威玛为首的诸位眷族之长,几乎是在嘉年华一结束便匆匆赶到了“翼之宫”,要求拜见那位海特兰德家的第二位公子,全然不顾这样是否符合礼仪……嗯,另外需要特别说明的是,在诸位眷族之长的联合威压下,某位星际商人此刻已经带着满船的货物灰溜溜地踏上了归程,所以在庆祝海特兰德家幼子诞生的聚会上,也就没有出现任何令人不安的要素。 “哦哦哦哦,这就是我们的第二位公子吗?”好不容易轮到亚伦家的时候,这位感情丰富的绅士小心翼翼地托起那位刚满一周岁的幼子,显出极其感动的样子。 “嗯,眼睛原来是青色的啊,和艾琉雅公女一样诶!”“那是因为我和子扬打算尽可能自由地让遗传因子互相结合,所以仅仅对受精卵稍稍进行了适应性修正而已。” 艾琉雅不自觉地将手放在小腹位置,苦笑着说道:“不过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自然生育居然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啊!在那差不多大半年的时间里,我基本上都没怎么活动,而且在生育的时候,还真的是非常非常痛呢……不过最后看到孩子平安无事降生的时候,真的很幸福哦!”“自然生育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吗?”穆丽特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就好像自言自语般喃喃道:“唔,我要不要也试一下呢……”“艾琉雅妈妈,这个孩子的名字叫什么呢?”天空从默尔那里接过这位和自己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兄弟,以充满感慨的目光注视着那缕和自己颜色一样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艾琉雅,如此问道。 “啊,我都忘了介绍……这孩子的名字是希瓦,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希瓦,是比你小十八岁的弟弟。 从云,你今后可要好好爱护他哦!”艾琉雅掩嘴轻笑着,看向两位孩子的目光中充满了慈爱。 “嗯,我会努力的……”天空的声音听起来却怎么都不像有信心的样子。 在大多数地缘之民的观念中,尽管是同父异母的状况,但足足相差十八岁的兄弟,给人的感觉的确是异常诡异。 也难怪无法坦然接受事实的纯朴少年,此刻正露出虚弱无力的笑容。 “对了,祖父大人,既然希瓦身上才流着真正海特兰德家的血,那不如就让他来继承爵位吧?”天空突然看向旁边那位从开始就一直笑到现在的老公爵,如此提议道。 毕竟当初之所以会让自己这样一个与海特兰德家族没有丝毫关系的地上少年来当这个家族继承者,完全是由于没有选择的余地,不过在出现第二项选择的现在,为了维持根源氏族的血统纯洁性,把自己替换下来可以说是情理之中的选择。 虽然以夏兰人正直的品格大概作不出这种类似卑鄙的行为,不过会感到遗憾那是肯定的吧?既然如此,自己就干脆先一步提出来,这么一来对方应该就能更容易作出选择了……当然,问题最关键的地方还是,自己根本就对那个背负了十六年兵役的继承者之位完全没有兴趣。 在天空的预测中,老公爵虽然还不至于会立刻对自己的提议表示出欢迎之意,不过也应该不会马上反对才是。 然而,这位三年前才成为夏兰人的少年,对自己家族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一点。 “噗!”听到这个提议的瞬间,老公爵就把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然后露出满脸愕然的表情,茫然地望着那位作此言论的少年。 至于其余诸位眷族之长,则是一脸错愕的模样,不过随即就露出充满期待的表情,注视着这幕在海特兰德家历史上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继承权之“争”。 “从、从云,你难道要放弃海特兰德家的继承权吗?”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位应该是没有被诅咒血缘的孙子,竟然也有着如此强烈的自由渴望(不对哦,那家伙纯粹只是闲麻烦而已^_^),所以老公爵此刻正一脸不能置信的模样。 “嗯,与其让原本与海特兰德家无关的我来,还不如让艾琉雅妈妈的孩子来继承家族,这样不是要合理得……”“你早就已经是海特兰德家族的一员了,从云。” 老公爵皱起眉头,打断了少年的话。 “为什么到现在还在说这种话啊?”“嗯,抱歉,我的意思其实是……”天空稍稍露出了愧疚的表情,而当他正准备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一支有着熟悉味道的手抚在了他头上,同时带着莫名寒意的柔和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从云啊,你刚才说的话,我好像没有听清楚诶?能再说一次吗?”虽然艾琉雅的脸上笑意盈盈,但不知为何天空却突然想到了故乡大地上那座四季如春的活火山。 “呃,艾琉雅妈妈,我是说……”当天空说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只按在他头上的手就开始来回**少年的头发,并且逐渐加重了力道。 到天空再也说不出任何一个字的时候,他那原本梳理得整整齐齐、颇具规律美的黑发,已经完全变换为了某种具有后现代派艺术之抽象美的形状。 “嗯?你说什么呢,从云?”虽然艾琉雅的微笑直至始终未有丝毫改变,不过再次目睹这微笑的少年,却禁不住打了个深深的寒颤。 “我是说希瓦年龄还太小,不能让他负担起额外的重荷!”天空一挥右手,以异常坚决的态度说道:“所以还是由我来继承爵位吧!只要希瓦能自由自在的生活,那就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 “啊啦,从云,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懂得体贴人,希瓦有你这样的兄长真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啊!”艾琉雅露出很是惊喜的表情,然后伸手轻轻将两位孩子搂在了怀中。 “我真高兴,你们两人今后也要继续好好相处哦!”“好的,艾琉雅妈妈……”虽然身体被慈母的温暖所拥抱,不过天空却沮丧地发现,自己现在真的好想哭哦!……………………几天后的清晨,还在熟睡中的天空就这么被艾琉雅拉起来,迷迷糊糊的跟着这位不知何故兴高采烈的母亲走在了通往停机坪的通道上。 “艾琉雅妈妈,我们这是去那里啊?”睡意涌上来的同时,天空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你知道吗?从云,虽然在过去的三年中你已经学会了许多在群星世界中生活的知识,不过以真正夏兰人的标准来看,现在的你还差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哦!”艾琉雅以认真的表情凝视着爱子,如此说道。 “呃?只差一件东西吗?”天空显出非常吃惊、甚至可以说有些感动的样子。 “没错。” 艾琉雅点点头,继续说道:“每个夏兰人,在出生的那天都会由双亲赠予一艘代表祝福和期待的交通舰,称之为……”“本命舰,对吗?”天空突然想起了某位少女替自己介绍过的常识。 “没错,就是本命舰。” 艾琉雅满意地点点头,露出高兴的表情。 “昨天我在帝都造舰厂的记录中,找到了一艘和你诞生在在同一天的交通舰,并且到目前为止它都还没有过主人,虽然算不上真正意义上的本命舰,但我还是想把它赠给你。 从云,就当作你离巢前的祝福。” “呃……”对这位操舵技术考核从来没有一次合格过的少年来说,一直以来的出行可以说都是靠搭乘别人的交通舰来解决。 就算突然间得到如此珍贵的礼物,在想要善加利用之前,他恐怕还得优先考虑如何才能将其完整保存下来吧?“艾琉雅妈妈,我很感谢你的心意,不过我好像没有需要用到它的时候呢?”天空很谨慎地挑选着词汇,打算婉转地拒绝这项令人头痛的馈赠。 “毕竟我马上就要前往琉恩报道了,又不可能把本命舰带到苍穹军去,所以……”“不,你一定会有需要用到它的时候。” 艾琉雅清楚的断言着。 “为、为什么?”该不会,夏兰人的文化中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吧?少年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那是因为……”艾琉雅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震动。 “哦,好像已经来了。 从云,先去确认一下你的本命舰吧?”跟随艾琉雅来到停机坪的一角,天空终于得以目睹那艘今后注定将带给他无数烦恼的交通舰的模样。 那是一艘纯白色的小型交通舰,有着优雅而古朴的外形,而被施加在舰身的诸多曲线蜿蜒扭曲,汇合而成了仿佛龙首的形象。 不过整艘交通舰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舰身后方那巨大到几乎让人有失衡感的舰尾引擎部。 比舰身要粗上足足一号的引擎部,配置着普通交通舰三倍分量的对消灭引擎,虽然引擎规格依旧是交通舰用小型品,但三台引擎叠加在一起所产生的推进力,那绝对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唔……”天空心惊胆颤的看着这艘说不定比“?麟”还要恐怖的交通舰,以僵硬的声音向艾琉雅确认道:“艾、艾琉雅妈妈,这个东西……该不会就是我的那艘本、本命舰吧?”“它的名字是‘白?’,是由艾莫索家设计、艾纽霍嘉尔家制造,当初由于性能太过凶猛强劲,基本上没有人能驾驭得了它,于是十九年来就一直被停泊在造舰厂里……嗯,简直就好像在等着你出现一样。” 艾琉雅以充满感慨的目光打量着这艘名为“白?”的凶猛舰船,然后转头看着天空,问道:“怎么样?从云,这孩子非常适合你吧?”“哈、哈哈……”少年干笑着,悄悄退后了几步,然后突然握紧了拳头,用下定决心似的语气说道:“艾琉雅妈妈,关于我的操舵技术……亚姬姐难道什么都没告诉你吗?”“嗯,因为亚姬是那种性格啊……”艾琉雅不知何故叹了一口气,然后以哀怨似的目光注视着少年。 “不过啊,竟然在操舵训练中连续摧毁了七艘练习舰,从云啊,这再怎么说也太过分了一点吧?连妈妈都觉得好丢脸哦……”“……呃,抱歉。” 实在没有可以分辩的余地,天空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觉得抱歉的话,就尽快和这孩子建立起良好的关系吧!”艾琉雅拍了拍“白?”的舰身,以认真的语气对少年说道:“这也是为了你自己的哦!毕竟凡是海特兰德家的孩子,都背负着不得不为自由奋斗的命运,而在那命运的试练到来的时候,唯一能帮上你的可是就只有这孩子哦?如果不想就这么失去自由的话,那就好好磨练自己的操舵技术,尽快掌握它的性能吧!”“诶?”天空终于确认,自己遗漏了许多关于关于本命舰的基本常识。 看起来,在夏兰人的文化中,本命舰似乎并不仅仅是诞生的仪式,还有着更为重要的功用……“艾琉雅妈妈,你的意思是……”天空迟疑着问道。 “想想我们家族苦难的根源吧,这样你就会明白其中的原因了。” 艾琉雅轻笑着,转头望向那艘纯白的交通舰,说道:“这孩子,会成为你的自由之剑,替斩断来自四大王家的束缚。” 虽然艾琉雅这一次说得是比较清楚了,但天空还是没有完全弄明白她的意思,不过却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看起来,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把原因直接告诉自己了,虽然不知道事情究竟严重到何种程度,不过先锻炼好自己的操舵技术肯定是没错的……嗯,如果有空的话。 就在天空暗自下着不怎么坚定的决心时,一艘有着飘逸流线的交通艇从两人头上轻盈的滑翔而过,然后降落在了停机坪不远处的一处空地上。 “雪花?”因为曾经数次搭乘过的缘故,所以天空马上就认出了这艘作为亚姬的本命舰而存在的交通艇。 不过反射般跑过去迎接那位女性的少年,在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像想起什么事情似的,慢慢停下了脚步。 “你在磨蹭什么啊,从云?还不快过来?”已经走到前面的艾琉雅,回头招呼着这位打起退堂鼓的爱子来。 “为、为什么亚姬姐会到这里来?”天空带着沉重的表情,就连脚步都几乎是一步步往前蹭着,走得异常艰难。 看着爱子迟疑的动作,艾琉雅不禁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唔,果然还是误会了吗?虽然这孩子确实不像是情场上的猛士,不过亚姬其实也作得很不漂亮啊!完成纯洁之翼的誓约本来件光明正大的事情,结果非要拘泥于“不想成为公子的束缚”这种想法,搞得现在误会重重……如果放着不管的话,这两人大概一辈子都没办法坦然面对彼此的心情吧?“亚姬是海特兰德家的执事诶,她来这里有什么奇怪的吗?”艾琉雅以愉快的声音如此说道,并且改变了想法——算了,就这样任其发展下去似乎也蛮有意思的哦?就暂时在旁边静观其变吧!如果真有需要的时候,再出手帮他们一把就是了……看着那以迟疑的脚步从已经开启许久的舱门中缓缓走出来的友人,以及同样露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表情慢慢迎上去的爱子,艾琉雅突然忍不住转过头去,肩头耸动,背着两人发出了无声的大笑(唔,看起来这位母亲大人也是个喜欢惹麻烦的主诶……呵呵,天空啊,你可不要怪我哦^_^)。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初,在送走本届近十万名研修生顺利毕业后,军才院的教官们随即弹冠相庆、举酒互贺,庆祝那肆虐军才院长达两年之久的噩梦三人组,“伊曼纽之三角”终于离开了他们的世界。 虽然接下来苍穹军那边肯定会头痛万分,不过就算塞恩元帅如何愤怒,最多也只是直接向皇帝陛下提出抗议而已。 而倘若军部胆敢作出遣返那三位研修生的决定,那教官们这边也作好了立即把辞呈递交院长的决定。 事实上,关于如何遣送包括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那三人的事情,就连诸位根源氏族之长都头痛了好久。 在最后不得已召开的十三议会上,终于作出“绝对不能让‘伊曼纽之三角’再凑在一起”的决定。 拥有破坏力最大的“噩梦”,作为特例中的特例直接进入军研院;拥有绝世武力的“暴君”,则被分配到驻利德菲尔星系某舰队旗舰上担任新增特殊部队队长一职;至于本身不具备破坏力的“瘟疫”,则被分配到了安利卡星系驻守舰队,按照常规从军舰的从士长作起,只不过为了防止他继续在苍穹军中继续扩散其恶劣影响,那艘军舰中上至舰长、下至从士,都是拥有严肃个性的真正军人。 至此,威名远播“伊曼纽之三角”被彻底拆散,互相间隔至少数千光年,暂时是没有见面的可能。 而当噩梦再度聚合、瘟疫重新降临的时候,已经是“第一次利德菲尔星系侵攻作战”结束的数年之后了。 第一章 再会 作为人类社会第一、第二势力,夏兰人类帝国与彼安人类共同体的交界场所,利德菲尔星系可以说从最初开始就被当作了那场预定中壮大星际战争的首发战场加以考虑。 不论是主动进攻还被动防守,帝国都在这个半要塞化的星系投入了巨大的期待。 在过去一年中,陆续有七十五支分舰队的战力聚集到此处,加上利德菲尔星系原有的驻守舰队“幻龙”,到现在这个边境星系已经足足聚集了九十支分舰队的战力,即使在帝国广袤的领土上,也只有作为镇守巴雷亚联邦侵攻的要冲之地,安利卡星系才聚集了近似数量的战力。 基于战略层面上的要求,帝国将包括“幻龙”在内的利德菲尔星系驻守舰队遣散重编了一次。 九十支分舰队分别编组为三支舰队,舰队正式名称为“刺盾”,至于番号则由一号至三号。 “刺盾”第一舰队,由尤希斯列翼翔士担任提督,麾下包括十六支护卫分舰队、十二支巡查分舰队、四支突击分舰队以及两支补给分舰队,在苍穹军的战略构想中作为抵御彼安军最初攻击的盾牌而存在。 “刺盾”第二舰队,由华德列翼翔士担任提督,麾下包括十支巡查分舰队、四支攻略分舰队、四支侵袭分舰队、八支突击分舰队及三支补给分舰队。 如果苍穹军视形势决定主动出击的话,第二舰队将作为最锋锐的矛枪攻向彼安境内。 “刺盾”第三舰队,是利德菲尔星系最高司令,大提督艾尔佛达三叶翔士的直属舰队,其麾下包括四支巡查分舰队、四支重列分舰队、四支攻略分舰队、十二支突击分舰队以及三支补给分舰队,战斗力极其强悍且构成均匀,担任着守护“双子星”要赛以及支援侵攻的任务。 当然,在苍穹军对自军战力进行积极调整的一年里,彼安军也没有闲着,同样在马不停蹄地进行着战力整合的工作——这一点,从彼安军发起的历次强行侦查,其战力构成不断变化上就可以看出来。 因此,在苍穹军的战力调整基本结束的现在,彼安军的战力调整恐怕也已经到了最后的阶段,银河的形势可以说是一触即发,整个人类社会都闭气凝神地注视着利德菲尔星系的任何动静。 ……………………“究竟什么时候才开始啊,战争?”在“刺盾”第一舰队的指挥室中,一位棕发的男子从浩如烟海的文献中抬起头来,向后仰倒在指挥椅的靠背上,发出了喃喃的叹息。 “雅丽亚那家伙,居然给我找这么多事情来做。 不过,也亏她能把彼安军历次强行侦查的战力变化情况整理到如此详细的程度……唔,让她担任情报参谋,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啊?”在雅丽亚离开的现在,的确是没有人再干涉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爱好了,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像今天这般突然增加的工作量,让自己完全没有时间再享受悠闲品酒的乐趣了……正当尤希斯为自己的错误决定而自怨自艾的时候,办公桌上的通讯终端突然响起讯号声,随后那位新任副官的声音传了出来。 “阁下,本舰强陆队队长前来就任,你要见他吗?”“强陆队?”尤希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来这个最近一年中才在从穹军中出现的新名字。 根据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所获得的情报,为了对抗彼安军的舰内侵攻战术而增设的特殊作战部队,强行登陆对抗战队,简称“强陆队”。 因为要持重火力在舰内作战的缘故,所以强陆队的成员除了要求对近身战斗异常熟悉外,同时还必须具备相当程度的身体机能,也因此几乎所有的成员都是由地缘之民的从士中精选而出。 由于强陆队在作战中还没有任何出场的机会,其战斗能力也仅仅是理论中的数据,所以到目前为止仅仅在部分大型舰上才有配置。 “刺盾”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属于重型突击舰,基于其重要性而配置着普通大型舰两倍规模的强陆队。 目前隶属于强陆队的四十名战士精英由于其直属上司尚未到场,不得已下尤希斯只好暂时将其纳入自己的直接指挥,当作旗舰警卫来使用。 在担任强陆队队长的人物到达了的现在,这段混乱的时间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了。 “嗯,让他进来吧!”尤希斯离开了指挥椅,站起来稍稍伸展了一下身躯。 “咚咚”指挥室的入口处响起了富有韵律的敲门声,随后一位遗传体质明显为地缘之民的翔士迈着沉稳有力的步伐走了进来,在办公桌前放一诺码处站定,右手抚胸,以标准的动作向尤希斯行一军礼,声音温和坚毅并且充满力量。 “准令翔士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向你报道,阁下。” “嗯,一路前来辛苦了,准令翔士,我批准你的就任……呃?海特兰德公子,是你?”带着满意的笑容回以军礼的尤希斯,突然注意到了这位部下的姓氏,忍不住露出了极为震惊的表情。 “那个……阁下,请问我们有见过面吗?”天空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 “……嘛,那个时候我也只说了一句话,你记不起来也很正常。” 尤希斯的表情好像很受伤。 “不过,我可是很早以前就知道你了哦,海特兰德公子。 毕竟那些属于你的勇武传说中早就传遍帝都,即使是不用刻意打听也会知道的。” “勇、勇武传说?”天空的表情开始猛烈动摇起来。 “是啊,诸如从百万机雷原中拯救出公主殿下,在十三议会上舌战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以一己之力平定酒保街万人暴动,整合数万研修生劫持伊曼纽分院的等等辉煌事迹,实在是让人叹服不已啊!”“呃……”即使沉稳如天空,也不禁露出呆滞的表情看着眼前面露微笑的上司。 虽然他所说的单独每一件事自己都有所印象,不过当这些事迹全部集中到一起的时候,那位完成这些壮举的人物就似乎变得异常陌生了。 事实上,天空也从来没有想过把自己所做过……呃,曾被迫参与过的事情集中起来,居然会有如此令人震撼的效果,也难怪诸位根源氏族之长无论如何都要拆散“伊曼纽之三角”了。 过了好一阵子后,这位海特兰德家幼子才苦笑出来,搔了搔头发,像是不太甘心般地问道:“呃,长官,这些事情……真的都算到我一个人的头上了吗?”“呵呵,除了你还有谁啊!”尤希斯露出很是高兴的表情,然后亲自为海特兰德家幼子端来了椅子,并像变魔术般从办公桌的某角落翻出一瓶琥珀色的酒类和两个杯子,将其中一个放在了天空的面前。 “来,坐下吧!海特兰德公子哟,我可是早就对你的传奇事迹神往不已了,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聊一聊了!没把这瓶酒干掉之前,我可不许你离开哦!”“呃,阁下,这样是不是不太好啊?”天空勉强坐到了尤希斯对面的椅子上,不过却迟疑着不敢去碰那杯有着漂亮颜色和香气的**。 “我记得苍穹军的规定里,执行任务中的军士是不允许碰含有酒精的饮料的……”“在苍穹军的军规中同样也有下级必须服从上级这一条哦!”尤希斯用不怎么愉快的声音说道:“所以我命令你,准令翔士,陪我喝掉这瓶酒!”“……那属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大概是由于遗传因子作祟的缘故,天空本身也对这类创造出人类一半历史的饮料抱持着相当的亲近之意,因此在长官都如此命令的现在,他也就不再推迟,以熟练的动作拿起了那杯摇曳着黄金色光辉的饮料。 “咦?”轻尝一口后,天空随即瞪大眼睛,露出惊奇的表情望向尤希斯。 “这不是只产于纳齐士星系的亚瑟酒吗?而且还是三十年陈酿的极品啊!阁下,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啊?”“哦,你也知道亚瑟酒?”尤希斯的眼睛可以说是一瞬间就发出光芒来了。 “嗯,以前曾经在亚伦伯爵那里有幸品尝过。” 天空再喝了一口亚瑟酒,露出很是快活的表情。 不过在陶醉于美妙感官之前,这位准令翔士还是有所忧虑。 “不过这种酒的后劲可是很足的,阁下。 对于酒量不大的我来说,可是很容易出现喝醉酒的情况的……”“没关系,到时候我让人送你回寝室去。” 言下之意,尤希斯自己似乎已经作好了就在指挥室睡觉的准备。 “毕竟,酒的魅力就是要喝醉的时候才能体会到,而对于我那些受到遗传因子诅咒的不幸同胞们而言,可是完全与这种魅力无缘的啊!”“嗯,的确是这样。” 天空点头认同了他的意见,然后注意到手中已经空了一半的杯子,于是偷偷将手伸向了那瓶亚瑟酒……在康定地上世界有“酒逢知己千杯少”这样的话,用来形容此刻的情景可以说是在适当不过了。 几乎一见如故的两人,在热烈交谈的期间不知不觉就干掉了合计五瓶以上的各类名酒。 在天空为这位长官那几乎出神入化的藏物技巧而感佩不已的同时,尤希斯也对这位部下在研修期间的种种壮举表示出叹为观止的敬佩,两人间的敬酒似乎永远不缺乏理由。 “蓑衣偶所,押利牙纳贾祸施斋斯严肃果投了,万全补懂难忍的浪漫(所以我说,雅丽亚那家伙实在是严肃过头了,完全不懂男人的浪漫)……”到第六瓶酒的时候,尤希斯已经差不多已经醉到不得不趴在办公桌上,不过却依旧喃喃自语地向天空抱怨着什么。 “是是,属下明白……”这时候的天空也已经是第三次运起内气强行驱散体内的酒精成分。 如果尤希斯还足够清醒的话,应该会注意到这位部下头上正冒出的隐隐白烟,进而发觉其作弊的事实。 “呼……”内气在体内流转一遍后,天空才睁开了眼睛,然后感觉稍稍清醒了一些,不过接下来他的目光却凝固在了办公桌上——原本应该在那里的某人,此刻已经不知所踪。 不、不会吧?已经醉到那种程度的人,能这么快就清醒到可以走出去的程度吗?还是说,这位长官其实是深藏不露的高手啊?被自己的推测吓了一跳的,试着轻轻呼唤着。 “长、长官?”然而他的呼唤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于是天空变得更加不安了。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海特兰德家幼子那经过锻炼而变得异常敏锐的耳朵,在某个方向捕捉到了一丝奇异的声响,于是顿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难道是……”天空慢慢绕过办公桌,以小心翼翼的目光向下方望去,然后立刻就放下心来——在办公桌底下,此刻正有一位佩戴着列翼头环的翔士,抱着空空如也的酒瓶,陷入了悠长而酣甜的睡眠中。 目睹到这奇妙场景的天空不禁摇了摇头——他似乎听见了那代表着帝国之期待、翔士之梦想的列翼头环隐隐哭泣的声音。 好歹把这位上司重新扶上了指挥椅,并让他保持一个看起来稍微不那么狼狈的姿势后,天空便准备撤退了。 “那么,我也该告辞了,阁下。” 正当这位准令翔士蹑手蹑脚地潜退到指挥室中央的时候,那扇紧闭的木门突然打开,一位身材高挑的紫发女性随即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阁下,那些战斗情报你已经看完了……呃?”空气中飘荡着的浓浓酒精气息令那对形状优雅的娥眉一瞬间倾斜成了十分危险的角度,而在注意到兄长正埋头于办公桌上的状况后,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则陡然迸射出严厉的神光。 雅丽亚将视线缓缓移到了房间内的另一个还站着的人身上,看起来对方似乎还保持着相当程度的清醒,因此这位情报参谋决定先好好教训一下这位胆敢无视自己早已颁布的“禁令”的人物。 “准令翔士,你知道自己作了什么……咦?是你!”在对方转过身来后,雅丽亚得以看清他的容貌,一半的怒气随即烟消云散,忍不住露出惊喜的表情注视着这位在嘉年华上还来不及道歉便离开的恩人。 “莽、莽撞女!”天空此刻也显得极为惊讶,并且失声叫了出来。 “呃?”雅丽亚原本略带喜悦的表情顿时僵硬,几秒钟后就化为了忧郁的怒火翻腾不已。 美丽的情报参谋凝视着这位黑发的男子,怒气冲冲地质问道:“你说谁是莽撞女!”“不,这个……”天空在心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巴掌,然后绞尽脑汁寻找着糊弄过去的方法。 “呃,我的意思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小姐?”“我的名字是雅丽亚,伊斯埃雷-丁-穆克-雅利亚,不是什么莽撞女,请你好好记住。” 雅丽亚半是怒火,半是昂然地抱上了自己的名字。 “呃,我是……”天空似乎蛮难为情的搔了搔脑袋,就待报上自己的名字,然而雅丽亚似乎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 “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大名鼎鼎的海特兰德家幼子,‘伊曼纽之三角’的核心,对吧?”在这张秀美的容貌中,那双犹如蕴含着强烈光辉的深紫色双眸给天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来是位意志坚强的女性呢——这么想着的天空不自觉地流露出欣赏的笑容,不过雅丽亚却好像没有注意到对方的态度变化,依旧用冷冷的声音继续说着。 “我原本还认为,让拥有强横武力的你来担任的‘龙炎’强陆队队长是个非常恰当的决定,不过看起来你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做军规的样子。 居然初次上任就把自己的长官灌醉到这种程度,实在是太不谨慎了!万一敌人此刻来袭的话,你能负起延误战机的责任吗……”“是这样啊?那还真是抱歉。” 天空用毫无诚意的声音如此说着,而事实上这位男子的情绪此刻已经处于某种开始沸腾的状态了。 为什么每次见面我都得听她这些毫无道理的说教才行——如此想着的天空,非常干脆地转身朝着指挥室出口走出,并丢下一句同样冰冷的话。 “不过莽撞的女士,下次在抱怨之前希望你先搞清楚一些事情,并不是我自己愿意在执行军务的时候喝酒的。” “呃?”天空的语气生硬并且充满不良情绪,虽然确确实实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但若作为解释的话语,实在是没有比这更差劲的情况了。 不过听到这番话后的雅丽亚,突然想起了自己兄长那恶劣的性格以及曾经有过的前科,顿时露出无比羞愧的表情。 然而这个时候,天空已经走到了指挥室的外面,就如同第一次邂逅那般,雅丽亚又错过了一次向这位男子道歉的时机。 “为什么会这样……”有些呆然地注视着那渐渐行远的背影,雅丽亚不禁感到困惑不已。 不仅仅是因为两人每次见面都以此种不甚愉快的结局而告终的偶然,还因为向来冷静的自己在这位男子面前不知为何总是进退失据的状况。 第二章 欢迎 作为准令翔士的天空,在任职的第一舰队旗舰“龙炎”上有一间独立的士官寝室。 虽然面积只有十五诺码平,不过对于这位本来欲望就低得简直不像根源氏族之子的人物来说,也已经是足够宽敞的空间了。 在这间小小的士官寝室中,所有功能的精巧家具一应俱全,甚至还包括了一间附有简单调理功能的簌洗室,因此天空也就非常心满意足地接受了下来。 动用沉寂许久的厨艺为自己作了一顿美味的餐点后,天空将碗碟扔进自动清理机,然后就这么躺倒那张由某种柔软的植物纤维编制而成的**,发出满足的喃喃之音。 “……呼呼,如果可以一直这么悠闲下去的话,当军人好像也是件不错的工作哦?”不过,一直眷顾着他的噩运之神却轻易就将这位宠儿的美妙愿望封杀。 在天空败给残留体内的酒精成分,准备好好补一下睡眠的时候,寝室的门口却突然想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谁啊?”被噩运之手从坠入酣眠的前一刻强行拉回来的天空,语气当然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 “诶……准令翔士,我是隆,目前担任‘龙炎’强陆队副队长一职,可以进来吗?”听起来,门外的人似乎正是自己的部下。 虽然十二分的不情愿,但天空还是挣扎着从**爬起来,对终端手环下达了开门的命令。 “哦,队长,你好啊……”随着寝室门的开启,一位看起来蛮威猛的高大壮汉走了进来,而他的肤色竟然是黑色的——这让从没见过此类人种的天空稍稍吃了一惊。 不过看样子,对方似乎也没想到自己的直属上司竟然是这么一位清秀的少年,所以显得更加吃惊。 “隆吗?本来我准备明天再和大家打招呼的,没想到你今晚就来了,有什么事吗?”就算不用刻意表现,海特兰德家幼子的声音中也有着伴随被打扰睡眠的阴郁之火而生的威严,不过在尚未展露其绝世勇武之前,单单靠这样还不足以让眼前这位勇猛的战士有所退缩。 “嗯,是这样的,队长。” 隆搔了搔脑袋,很干脆地道明了来意。 “强陆队全体队员决定准备为新任队长的你举行一次欢迎会,请务必赏脸光临。” 说这话的时候,黑人大汉的嘴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过对于“擅长洞察人心”的海特兰德家幼子来说,这位令人尊敬的战士在演技方面确实是烂了一些。 已经隐约察觉到将有什么在等候着自己的天空,反而来了兴趣,于是站起来,以似乎蛮愉快的声音说道:“嗯,知道了,那我们走吧。” “呃?啊,好的,请跟我来。” 在目睹到那双深邃黑瞳的一刻,隆突然感到某种类似战栗般的感情在后背上激闪而过,不过这位固执的战士此刻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在隆的引领下,天空来到了位于某舰内通道末端的一区域,这是“龙炎”中专门为强陆队开辟出来的训练场,四周墙壁柔软坚固,并且有着良好的隔音效果。 天空不动声色地跟着隆走到训练场的中央,然后在一声突然想起的尖锐哨声下,从房间的各处涌出数十位高头大马的男子,以半包围的势态将他围在中央。 这些强陆队队员平均比海特兰德家幼子高出至少一个脑袋,看着他们脸上仿佛统一的、明显不怀好意的笑意,天空微皱眉头,以镇静的语气向身旁确认道:“隆,这是怎么回事?”“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这就是强陆队的欢迎仪式啊,队长。” 隆再度搔了搔脑袋,不过看向天空的眼神却变得异常精悍。 “就像你所知的,强陆队是最近才成立的部队,而我们被赋予的任务也仅仅只是‘赶走侵入舰内的彼安人’而已……嘛,虽然听起来是很简单啦,不过它的危险性却一点也不会因此而降低,对吧?”“的确是这样。” 天空沉稳地回答道。 “所以啦,因为关系到是不是会进一步降低强陆队那原本就比其它部队低得多的战场存活率的问题,所以我们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隆凝视着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了半个身子的少年,继续说道:“毕竟倘若领导者是位软弱无能的人物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在保护自身安全的方面下些功夫了……呃,队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废话挺多的啊,隆。” 天空想要打断这番长篇大论般轻轻挥了挥手,以不耐烦的声音说道:“总之,你们只是想确认我的实力吧?”“没错,就是这样……呃?”在隆讶然的注视下,天空调动了部分内气,让其流转全身,然后向前踏出一步。 “噗”伴随着沉闷的声响,众人感觉到自己脚下的地板微微晃动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望向了震源处,然后就齐齐露出骇然的表情。 “来吧,我马上就消除你们的不安。” 在坚硬合金地板上留下深深足迹的某人,抬头对部下们露出了灿烂无比的笑容…………………………在四周皆为无尽虚空包围的情况下,一艘舰船可以说就是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 虽然不同型号的舰船功能偏向不尽相同,但它们都无一例外地具备提供人类生存所必需之条件的能力,包括空气、食物、水、日光以及最低限程度的生存空间等等。 作为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当然能够满足这些最基本的要求,并且同时还增设有种类相当丰富的各类附加设施,其中就包括一间功能相当完善、甚至还附有一小块绿地的医疗护理室。 把醉酒的兄长安顿好,随便狠狠数落了一顿那位疏忽大意的新任副官后,雅丽亚才沿着舰内通道步向了自己那间位于舰内腹的素翎翔士寝室。 虽然利用移动坛明显是更有效率的移动方式,不过打算好好思考一下自己为何会在那个人面前进退失据原因的雅丽亚,还是选择了对清晰思路很有帮助的步行。 那个人,是海特兰德家的幼子,有着帝国之翼的继承者的身份。 虽然在夏兰人中流传着帝国之翼的海特兰德家,与帝国之牙的伊斯埃雷家,其关系恶劣到甚至将对彼此的反感铭刻到其成员遗传因子上的传言,但雅丽亚却相信自己绝对没有对那个人有任何遗传因子上的偏见,并且这也决不会是自己轻易失去冷静的原因。 “因为……他也是地缘之民,的缘故吗?”雅丽亚注意到了这一点,不过伴随着这个想法而涌上来近似麻木的悲哀,却在一瞬间几乎就冻结了她的思想,使她没有办法再进一步思考下去。 这个时候,舰内通道的前方有两位与那个人同样的、地缘之民出身的男性从士正有说有笑的走过来,他们在这位佩戴着素翎头环的女性士官靠近的时候停下脚步,避让到通道一边,以敬畏般的动作向她致上军礼。 当然,雅丽亚也带着淡淡的表情,向他们回礼,然而在心中却稍稍松了口气——即使面对同样的地缘之民,自己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啊……“只有那个人是特别的吗?”这个陡然出现的想法,让素翎翔士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恐慌。 她神不守舍,心中情绪起伏不定,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实际上,雅丽亚从来没有注意到——那两位擦肩而过的从士,此刻正以和许多人相同的、充满倾慕的目光注视着她的身影。 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美丽女性,一头紫色秀发犹如被风承载着向身后飘散,秀丽的容貌总给人以威风凛凛的感觉,尤其即是那双仿佛精工雕琢而成的深紫钻石般的眼眸,即使此刻被迷茫的雾气所覆盖,也依旧透射出足以让大部分倾慕者都自惭形秽的光辉。 当然,光是在她制服上的微记以及胸前的纹章就足以吸引每一位翔士、男性、甚至是女性的眼光。 事实上,一路行来也确实有不少女性在留意着这位步伐坚定、自信沉稳的素翎翔士,并且暗自决定要让自己磨练出和她相同的魅力。 如果苍穹军打算进行一次评选最具魅力的女性士官的竞赛,那能和这位伊斯埃雷之女竞争的候补实在是少之又少。 然而雅丽亚却没有注意到这些,甚至根本没有朝这方面考虑过。 她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让自己摆脱那出现在心中的奇妙想法的事情上,但直到她来到一处极为嘈杂的空间为止,她所付出的努力还是没有得到丝毫的回报。 “重伤者追加两名!还有空闲的再生槽吗?”“十支再生槽已经全部都装满人了,现在正在向其它舰船紧急调用中!”“不能等了,就让两人先暂时合用一支再生槽吧!”“呃?长、长官,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们这边可都是小型再生槽哦?”“虽然也许会留下心灵创伤,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没办法顾虑这么多了(想象一下,两个男的赤身**地泡在狭小的再生槽中……呕呕呕!其实有时候,偶也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稍微邪恶过头了一些……),行动吧!”雅丽亚愕然地抬起头,发觉眼前正是一付热火朝天的景象。 腰间束带为白色的医疗队从士抬着一具具壮硕的身躯在舰内通道上不停穿梭,而大概是由于伤者实在太多的缘故,就连其它部门的从士都被临时给拉过来帮忙,并且其中偶尔还能够看到翔士的身影。 在舰内通道旁的小小医疗室附近,大概有共计近百名士兵在忙碌个不停。 虽然医疗队从士们已经尽最大努力收纳伤者,不过却依旧有相当部分伤势不那么重的伤者,进不去那间不知已经拥挤到何种程度的医疗室,而不得不被堆放在那块小小的绿地上,正接受着简单的包扎。 “这、这是!”大吃一惊的雅丽亚,顿时忘掉了自己的困惑,疾步赶去拉住一位从士询问着事故的缘由。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来这么多负伤者?”“这个,似乎是强陆队那边出了什么事故的样子,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就是了……”虽然这位从士的语气虽然急迫,不过却有着莫名的笑意。 “……我也来帮忙。” 从对方的态度中察觉到这并非一起严重事故的雅丽亚,随即作出了将拯救伤者列为优先的判断,并自从士手中取走了急救箱,走向了那些被堆放在绿地上的轻伤者。 ……………………这场盛大的救援行动持续了足足三个小时,直到再也没有新伤者送来、重伤者都进入再生槽、轻伤者也皆得到包扎治疗为止,医疗队的从士们已经差不多人人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了。 事实上,就连那些临时协助的从士,也都累得早早回去了寝室,今天晚上他们应该会睡得异常安分吧?虽然雅丽亚也已经累到连站起来走路都变成了一件辛苦工作般的程度,不过这位有着刚强意志力的女性,依旧强撑着最后巡视了一次医疗室中那些伤势比较严重的伤员。 “辛苦你了啊,我们的情报参谋。” 略带苦笑的声音让雅丽亚回过头去,只见一位有着苍炎色发系的尖耳女性慢慢了过来,在她的左手正拿着一杯温热的咖啡类饮料。 “丽若安老师,你也辛苦了。” 雅丽亚以端正的礼仪向这位女士致敬后,才伸出双手恭敬地接过她递来的饮料。 “你还是老样子,这么严肃……”丽若安苦笑着,伸手替雅丽亚弄平了军服肩上的一些褶皱。 这位医疗班的从士长是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医疗”的家族,阿斯贝尔家的成员,曾经在军才院担任保健医师一职,雅丽亚就是她那个时代曾经关照过的学生之一。 虽然丽若安一直都很高兴能这位过去的学生能在苍穹军中如此神速的晋升,不过担心雅丽亚的心情却也从来都没减少过。 从现在看来起来,那个名字还依旧是她心中的枷锁,而她的时间也似乎一直停留在了那个时候,六年来丝毫不曾前进过。 “老师,负伤者已经全部治疗完毕了吗?”雅丽亚似乎不太适应般的稍稍避开了对方关爱的行动,以忧虑的语调如此问道。 “嗯,差不多已经治疗完毕了。” 丽若安只好苦笑着收回了手,并回答了她的问题。 “虽然看起来伤势蛮严重的,但事实上就算最倒霉的家伙,都只需要在再生槽中呆上十二小时就能痊愈……虽然不知道那位怪物究竟是谁,不过他应该有手下留情,下手真的很有分寸——老实说,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整齐、恰好让对手丧失行动力的伤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雅丽亚微皱眉头,看向丽若安。 “唔,你知道‘龙炎’上新来一位强陆队队长的事情吗?”丽若安似乎很辛苦才忍住了笑意。 “嗯,知道。” 雅丽亚点点头,那位黑发男子的容貌同时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大概是想给新任长官一个下马威吧?又或者只是真的想确认一下队长的能力……”不知为何,丽若安的表情显得越来越愉快了。 “总之,他们把那位新任队长带到了训练场,然后四十个人一起向他挑战……”“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雅丽亚突然提高了声音,而不禁吓了一跳的丽若安,随即改用趣味盎然的视线注视着这位原本对任何事情都毫不在意的学生。 “在聚众私斗是严重违反军规的事情,等他们醒来后得到军法处去报到了。” 就像是勉强找出来的理由,雅丽亚将视线移到了别处,犹豫了好一阵后才继续问道:“那个人怎么样了?老师,他也有受伤吗?”“这个嘛……”凝视着雅丽亚那似乎满不在乎的表情,丽若安的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奇异的弧线,不过却没有明确回答她的问题。 “以一己之力单挑四十名强陆队员,并且还能分毫不差地控制力道将对手伤到刚刚够送进再生槽。 在如此悬殊的实力差下,‘那个人’真的有受伤的机会吗?”“……”雅丽亚的表情不可察觉地松弛了下来,以冷然的目光扫过医疗室中满满的伤员,然后淡淡地说道:“也对,他是曾经以一己之力评定万人暴乱的人物,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呢?”“他?”丽若安刻意加重了语气,以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着过去的学生。 “听起来,你好像和这位队长很熟悉啊……嗯,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才能让我们的素翎翔士动摇到这种程度啊?有机会的话,把他介绍过来吧?”“恐怕会让你失望了,老师,我和他并不是那么熟悉。” 甚至还或许称得上关系恶劣,雅丽亚露出了自嘲的表情,然后对医疗长作出一个告别的动作。 “那么,我就先回寝室去休息了……”“等等,雅丽亚。” 在她转身离去的前一刻,丽若安突然叫住了她,然后凝视着那对深紫色的眼眸,以充满期待的声音问道:“你的时间,又开始动起来了吗?”“呃?”几秒钟后,领悟到对方言语中深刻含义的雅丽亚,秀丽的美貌上顿时血色。 她凝视着这位曾见证自己过去时光的师长,数分钟后,才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 第三章 共鸣 作为苍穹军在利德菲尔星系的最大根据地,守护通往帝国腹地的要冲“拉尔之门”的“双子星”要塞,堪称帝国境内、甚至是人类世界中都最庞大的轨道要塞。 虽然在彼安共同体和巴雷亚联邦境内,各自有一座与“双子星”差不多体积的要塞,不过那却是以小行星为母体直接挖空改造而成的,在作为战争堡垒的机能性上比起“双子星”来有一段不小的距离。 来到“龙炎”已经差不多一周的时间了,天空对这座传说中的要塞有着浓厚的兴趣,只是一直忙于身为强陆队事务的他根本没有时间过去(其实是这家伙找不到熟人帮忙开联络艇,而自己的操舵技术又极烂……),因此也只能时常凝视着那两颗闪耀在“拉尔之门”前的明星而唉声叹息。 不过,随着第一舰队被艾尔佛达大提督召唤,连带所属旗舰“龙炎”也跟着开进了“双子星”要塞内,于是天空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这座神往已久的壮丽人造星体。 “我暂时出去一阵子,你们就这样继续锻炼。” 发呆好一阵子的天空突然发布了如此命令,于是四十名俯卧撑到两百下的部下齐齐发出不满的抱怨。 “闭嘴。” 只不过在那道漆黑目光扫过之后,所有的抗议声都在一瞬间归于沉寂,这让海特兰德家幼子嘴角挂上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于是稍稍改变了主意。 “好吧,把今天这组训练完成的人,特别允许离舰休息,但必须在十七时前准时归舰。 另外……”天空的目光瞬间变得凌厉无比,声音中漫溢而出的杀气让这四十名魁梧的壮汉齐齐打了个哆嗦。 “听好了,你们这帮不自量力的蠢货!不许给我惹是生非!如果让我知道有哪个家伙在双子星上作了什么违反军规的事情,那在军法处找上门前,我会先把你们全部打进地狱!这一次,可就不仅仅只是进再生槽就没事了的程度。” 回想起一周前那次导致强陆队全体队员肉体和心灵双重创伤的事故,众人不由得再次打了个哆嗦,然后才悄声欢呼起来。 毕竟就算去掉了一半惹是生非的乐趣,有着辽阔生活区的双子星上也还是有足够吸引他们的事物。 “隆,由你负责监督他们完成训练。” 天空又下达了一道命令,然后无视副队长脸上顿时垮下来的表情,转身走了出去。 ……………………“呼呼,席瑞拉那家伙,还是太大意了一点啊!要知道在战场上,就算是被逼到绝境的敌人,也还是会有背水一战的可能性,不会乖乖就擒的!”华德像是很自在般的甩了甩空空如也的左手,突破自己那位精明副官所布下的缜密监视网的事实,让这位列翼翔士感到心情异常愉快。 “那么,接下来到什么地方去呢?”因为这次索性把终端手环一并留在指挥室的缘故,所以直到自己有回去指挥室的念头为止,华德都有足够的时间享受悠闲度日的乐趣。 “算了,还是随便走走吧……”虽说身为利德菲尔星系的最高军事指挥之一,但华德对这座重要要塞的熟悉程度其实并不比第一次到双子星的某人好多少。 完全没有考虑到迷路的可能性,并且也彻底忘记具有引导功能的终端手环已经被自己丢弃在指挥室的事实,黑发提督就这么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悠闲散漫地在要塞通道中散起步来,并用不怎么认真的目光往四处寻觅着一处可供他浮生半日闲的愉快小空间。 “哦,双子星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啊……”不知不觉就散步到空中庭院区域的华德,以感慨万千的表情注视着眼前这片美丽的自然风景,然后就像是被磁石吸引铁砂般身不由己地靠了过去。 “在这里睡午觉的话,会不会稍微奢侈了一点啊……”列翼翔士一边说着毫无诚意的喃喃之语,一边继续飘向了那处在遥远恒星之光的照耀下仿佛烁烁生辉般的草地。 “就稍微休息一下吧……啊咦?”正准备把身体直接埋到绿茵毯中的华德,突然注意到那位先来到客人,于是稍稍吃了一惊。 “唔……”那位正带正心满意足的表情沉入舒适睡眠的翔士,就像被吵醒似的睁开眼睛,露出不怎么愉快的表情注视着这位后来者。 “呃,打扰你休息了,实在是抱歉。” 对于打断对方安逸休憩的事实,华德低头至上了诚挚的歉意,而那位黑发翔士似乎也就这么原谅了他,再度闭上眼睛潜入了安稳舒适的睡眠。 “唔……”挣扎了几秒钟后,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份近在咫尺的悠闲——尤其是在目睹到对方那安逸表情后,华德还是鼓起勇气向那位先行者提出了共享这处愉快小空间的请求。 “请问,我也可以躺在这里吗?”“……嗯,可以啊。” 天空勉强睁开了一只眼睛,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位比自己高出四个军阶的奇怪翔士,轻轻点了点头后又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谢谢!”华德大喜过望,一侧身以毫不浪费的动作滚到在了这处笼罩在恒星之光下的绿茵毯上。 “唔,果然很舒服啊……”在柔软的草坪上舒展开四肢,同时接受着淡淡光华的爱抚,华德不禁感觉异常舒适。 虽然这位列翼翔士难得的打算向身旁那位慷慨的同道中人好好至上谢意,不过因为对方的呼吸已经变得微弱而规律的关系,所以他也只好顺从那股已经开始在体内蔓延的暖洋洋般的睡意,跟着缓缓闭上了眼睛……两位黑发翔士的午睡一直持续到自动采光系统进入半休眠状态,也就是标准时间的傍晚为止,最先睁开眼睛的是那位确确实实好好睡了一觉的提督。 转头望向不远处那位已经将内气循环到第三十六周天的海特兰德家幼子,华德不禁露出了十分佩服的表情(呃,你到底在佩服什么啊……),然后就开始望着远方虚拟出来的绯红夕阳,进入了空想(也就是发呆……)的时间。 “呼……”再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天空轻轻吐气归神,结束了体内气息的循环,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随即就露出意外的表情看向那位发呆的男子。 “咦,你还在啊?”“啊,我也是刚刚睡醒。” 完全没有感觉到时间流逝的某人,露出了似乎不好意思的表情,微笑着如此回答着。 “是这样啊……”不知为何,天空的脸上也浮现出莫名其妙的温馨笑意。 在彼此微笑对视的两位黑发男子间,一种肉眼不可见的奇异共鸣,渐渐在空气中荡漾开来。 “请问……”几秒钟后,两人同时开口问出了相同的问题。 “到停机坪应该怎么走啊?”华德的指挥室在第二舰队的旗舰“翼蛇”上,天空也必须回到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上休息。 虽然此刻这两艘军舰依旧停泊在要塞的停机坪上,不过原本就对要塞构造不甚了解的两人,在睡了一觉后都把最初来到这里的道路忘得差不多一干二净,于是便同时将希望寄托到了对方的身上。 “……”两人就像约好般无言地对视了好一阵子,然后又一起苦笑了出来。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去啊……”天空为难地搔了搔脑袋,表情就像是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似的。 “那,应该怎么办呢?”“呃……”华德也跟着搔了搔脑袋,考虑了一下,才迟疑着说道:“据说终端手环似乎具备地图导向功能,我们大概可以利用它的引导返回停机坪……呃,只不过,我好像没有把终端手环带出来耶……”“终端手环吗?我好像有带着……”若是在平时,天空的反应大概还不至于如此迟钝,不过同样懒惰的两人间的共鸣,似乎连时间的步伐都拖慢了下来。 直到卷起袖子、确认自己左手腕上的佩戴物后,天空才露出高兴的表情,然后看着华德,以微带疑惑的声音问道:“没错,我有带着终端手环……但是,它真的具有地图导向功能吗?”“唔,至少席瑞拉是这么告诉我的……”华德也是一付不怎么有信心的表情,接过天空解下来的终端手环,然后开始费力地摆弄起来……“……出、出来了!”足足花了十二分钟的时间,华德才总算是联系上了双子星的资讯中心,将要塞的全息地图调了出来。 “好、好厉害!”这是一个机械白痴对另一个机械白痴表示出的衷心敬意。 “呵呵,老实说,我也没想到竟然会这么难……”华德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不过声音听起来却蛮愉快的。 然后,这位列翼翔士看向同伴,露出严肃的表情确认道:“那么,我们就开始前进吧?”“嗯,好的。” 天空点点头,以慎重的声音回答着。 ……不得不佩服苍穹军在设计终端手环时赋予其的强大泛用性,即使是在两位机械白痴加方向音痴的混血儿手中,也发挥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性能。 虽然差不多足足绕了近三倍的远路,但终端手环还硬是将这两位原本丝毫没有可能找到正路的人物,给带到了停机坪的入口前。 “终、终于到了……”看着那艘熟悉的战舰,天空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 “是啊,还真是段艰苦卓绝的旅程啊……”华德的声音也充满了感慨。 大概是因为要塞内已经熄灯的原因,抑或者厄运之神又开始关爱某人的缘故,总之这两人一路行来连半个可以问路的人影都没遇上过,基本上可以算是一直在黑暗中摸索,所以会感到辛苦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对了,我的名字是天空,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 准令翔士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对身旁曾患难与共的同伴伸出手,自我介绍道。 “我的名字是华德,塞缪尔斯迪-易丁-英达亚-华德。” 华德跟着伸出手紧紧握住这位曾一起冲破黑暗的友人,然后把借来的终端手环慎重地放回了他手中,露出十分愉快的表情,用期待的声音说道:“如果还有机会见面的话,下次就一起品茶吧?我可是收藏着有很棒的茶叶哦!”“嘿,如果我那时候有空的话,会考虑答应你的。” 天空淡淡一笑,转过身去,就像告别似的轻轻挥了挥手,然后向静静停泊在不远处的“龙炎”走去。 ……………………巴恩多鲁家是翼之眷族中最古老的家族之一,代代效力苍穹军,是帝国中仅次于伊斯埃雷家的武门。 在过去三百多年的时光中,这个家族一直忠心耿耿地侍奉海特兰德家族,并且直到现在依旧是支撑起帝国之翼那赫赫威名的最有力的眷族。 艾尔佛达是巴恩多鲁家的现任当主,在深得翼之长信赖的同时,帝国也对其军才抱有很大的期待,所以才赋予他三叶翔士的军阶,让其统领帝国最精锐的舰队。 现在,这位大提督眉头紧皱,似乎正处于某种异常困惑的状态。 “强陆队啊……”让艾尔佛达感到困惑不已的,是她麾下那一部分被称为“强陆队”的编制外战斗力。 那是军部为了对抗彼安军的舰内侵攻战术而策划组成的战斗部队,全部由拥有强大近身战斗能力的精锐战士组成,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的实战能力还没有机会测试过,不过从理论数据上推测,他们应该能对彼安军的舰内侵攻战术起到相当大的抑制效果——实际上,艾尔佛达完全不怀疑这一点,而使她困扰不已的也并非强陆队的战斗力问题。 由于强陆队要求具备至少能与彼安军舰内侵攻部队对抗的近战能力,所以对人员素质上有着相当严格的要求,并且其装备配置也极其昂贵,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被大量普及的命运——事实上,对于生存空间极其宝贵的宇宙舰而言,也不可能容纳太多大部分时间都无所事事的乘员。 然而,即使是按照最精打细算的原则,将强陆队仅仅配置到舰队组成中最重要的那些部分上,军部所给予的资源也相对稀少到捉襟见肘的程度,实在是不能期待他们能在阻止彼安军舰内侵攻战术上发挥出更进一步的效果……“唔,到底要怎么使用他们才合适啊……”艾尔佛达忍不住呻吟了起来,不过当她的目光移到那封几分钟前由军部发来的指令书时,顿时眼睛一亮,似乎想出了什么主意。 随后,这位三叶翔士开启了桌面上的通讯终端,朝着它呼叫了两位部下的名字。 接着大概过了五分钟的时间,两位佩戴着列翼头环的翔士一前一后来到了这间指挥室。 “请坐吧,两位。” 艾尔佛达等这两位部下坐定后,才将那份指令书递了过去,用淡淡的声音说道:“总之,先看看这份命令吧,之后我们再讨论进一步的问题。” “是,阁下。” 尤希斯接过指令书,发现上面的命令异常简短,于是不禁愣了一下。 “……要我们对拉尔星系进行一次强行侦查?”“哦,帝国打算好好回礼一次吗?”华德接过指令书,草草扫了一眼后,开始露出诡异的笑容。 “在过去一年中,‘刺盾’可是承受了十一次来自对方的强行侦查啊,会想要稍稍报复一下也是理所当然的行动。” “是十七次强行侦查。” 艾尔佛达皱着眉头纠正了某人误差了近一半的记忆。 “虽然这次强行侦查多少是有些报复的意味,不过我想军部真正的目的,还是想用最直接的方式来确认彼安军的集结完成度吧?”“哦,帝国这次准备主动出击吗?”尤希斯突然兴奋了起来。 “如果彼安军尚未完全集结的话,由已经调整完成的我军主动发起战争,确实能更容易掌握到战争的主动权……”华德沉吟了一下,用不怎么乐观的语气说道:“只是,真的能这么顺利吗?”“这个啊,只有看到强行侦查的成果后才能作出判断。” 艾尔佛达的表情似乎很满意。 “第一舰队战力构成以防御为主,不适合侵攻……华德,就从你的第二舰队中抽调一支突击舰分队,担任强行侦查任务,有问题吗?”“当然,阁下。” 黑发提督点点头,在一年前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中那位表现极佳的那位公主殿下的模样浮现在他头脑中。 “事实上,我就知道有位翔士很适合这样的任务。” “嗯,那就好。” 艾尔佛达点点头,继续说道:“另外,这次强行侦查还有一个附加作战。 相信在附加作战中,强陆队的实战能力会得到一次很好的检验……” 卷三 第四章 出击 “检验强陆队的作战能力?”华德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用不太甘心的语气问道:“阁下是打算引诱对方展开舰内侵攻战术吗?这样可是很费力的哦……”“大提督,你该不会是打算……由我方主动实施舰内侵攻战术吧?”尤希斯则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艾尔佛达露出微笑,开始说明自己的构想。 “虽然并不像彼安军那样被大量采用,但苍穹军也有配置强行登陆舰,只要让技术部对原有的强行登陆舰作一番调整,那么在实施战术的条件上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可是,作战人员呢?”华德沉吟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毕竟强陆队之所以诞生,原本只是为了抑制敌人的舰内侵攻战术而已。 如果临时让他们改守为攻的话,那在指挥官的人物选择上可得非常慎重才行……”“嗯,的确如此。” 艾尔佛达点点头,同意了部下的意见。 “担任指挥官的人物必须对近身战术异常熟悉,并且本身也要求具备相当的作战能力才行。 以这个标准来看,我舰队所属的翔士中大概很难挑选出符合以上条件的人物……”“只能在从士之中选择吗?”华德不禁感到头疼起来。 从近百万浩如烟海的从士资料中挑选出适合的人物,绝对是一件堪称噩梦的任务。 在产生这种认知的同时,黑发提督的脑海中立即、就好象反射般地浮现出那位美丽副官的身影。 “唔,席瑞拉这次还是会帮我的吧……”华德喃喃自语,不过声音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自信。 由于昨天自己巡视要塞(明明就是忙里偷闲……)时忘记佩戴终端手环(忘记?不是你自己把它解下来丢在指挥桌上的吗?),因此席瑞拉不禁勃然大怒。 到今天早晨为止,两人的关系还依旧充满了火药味。 “不过就是出勤时忘记佩戴终端手环而已,需要那么生气吗?”华德不禁感到异常委屈(嗯,无意识下就把自己行为完全合理化,这就是所谓的“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吧?)。 “有哦,那样智勇双全的人物。” 正当同僚在为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那件艰苦工作叫苦不跌的时候,沉默了半天的尤希斯突然发言道:“而且,他还是翔士。” “真的吗?那就让他担任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呃,我只是想这么建议而已。” 大喜过望的某人不禁忘记了此时的状况,站起来激动地如此说道。 直到上司那冷淡的目光下落到身上后,他才干笑着重新坐了回去。 “……尤希斯,那位翔士是谁?”艾尔佛达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将视线移到了第二舰队的提督身上。 “是你麾下的人物吗?”“嗯,事实上,他正是第一舰队旗舰‘龙炎’上的强陆队队长。” 尤希斯点点头,将自己对那位人物的理解说了出来。 “以纯粹战士的角度来看,他几近完美。 勇猛、强悍、冷静、坚定……就算在帝国广袤疆域中上,大概也很难找出比他更完美地融合以上优秀特质的人物吧?事实上,就算在统合部下的方面,他也有着异常出色的表现——毕竟,只花了一天时间得到强陆队中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全体一致敬畏的这种事情,可不是任何翔士都能够做得到的……不,应该说出了他之外大概没有人能做到吧?就算称之为战士中的战士、狮子中的狮子,我想也不为过吧?”“哦,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吗?”艾尔佛达不禁来了兴趣,然而这位眷族之长继续追问下去前,伴随着突然闪过脑海的记忆,某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了上来。 “等等,‘龙炎’的强陆队长,你说的该不会是……”“嗯,他就是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准令翔士。” 尤希斯露出夸耀似的笑容,继续说道:“他可是比传闻中更加优秀,如果由他来担任舰内侵攻作战的指挥,应该不会有任何不安……”“没错,他的确是位非常优秀的翔士哦!”虽然华德的积极态度颇叫人怀疑其动机,不过这次他倒不像只是随便附和尤希斯的样子。 “事实上,不久前我也见过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 单以翔士的器量而言,就算跟大提督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呢?如果其军才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相信用不了多久帝国之翼的威名就能在苍穹军中与伊斯埃雷家比肩了。” “唔,真的是这样子吗……”艾尔佛达的表情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似的。 能够在短短数日内给两位列翼翔士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并得到他们的这番盛赞,少主或许真的具备着对于常人而言遥不可及的军才吧?虽然这绝对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但站在眷族之长的立场,艾尔佛达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亲手把这位寄托着全体眷族之希望的海特兰德家幼子推入危险境地的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就连我也跟着期待起来了啊!”尤希斯自信满满地望向友人,然后提议道:“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下,我猜他这次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圆满返航。” “……因为这次我们的意见相同,所以这个赌局不成立,尤希斯。” 华德用淡淡的声音拒绝了友人的提议。 “你们啊,”艾尔佛达敲了敲桌子,将两位部下开始溃散的注意力集中了回来。 “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呢……”这位眷族之长轻皱眉头,纤细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出烦恼的节奏,以无奈的目光望向两位正露出莫名其妙表情的列翼翔士,叹息道:“我可是巴恩多鲁家当主哦?本来应该作为海特兰德家幼子最坚强守护的翼之眷族,居然不得不把自己守护的对象置身于危险境地……虽说这是无可奈何的偶然,不过难道你们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呃……”隐隐似乎可以看到尤希斯和华德头上同时冒出冷汗来。 “那……长官,我们就换个人物来负责这次任务吧?”考虑到有可能面临最高监督大人的愤怒,华德也顾不上为自己偷闲的打算,赶紧收回了自己最初的意见(噢,这个墙头草!)。 “在舰内侵攻任务中,有比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更加合适的人物吗?”艾尔佛达以不怎么抱希望的声音如此询问道。 “这个,至少我这边是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候选者了……”尤希斯把视线移到了对面的友人身上,不过黑发的提督在感觉到他的期待后,马上就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 “是这样的吗……”巴恩多鲁家当主的表情在骄傲与烦恼间徘徊不已,过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平衡点,以坚决的语气断然道:“既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还是让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担任舰内侵攻作战的强陆队指挥吧!至于强行侦查方面的作战指挥,就由华德你推荐的那位翔士担任好了。 三日后开始执行作战,在这之前先让那位翔士把作战计划提出来吧?”“好的,我会转告她的。” 华德慎重地点了点头。 “嗯,那先生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艾尔佛达就像要结束这次作战会议般站了起来,而两位列翼翔士也跟着站起来,右手扶肩,一起向长官致上了告别的军礼,然后才转身朝出口走去。 “啊,对了。” 在两人差不多走到门口时,艾尔佛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用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如此说道:“如果万一的情况下,公子受了什么伤的话,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的悲恸和纹章院院长大人的盛怒,可得由你们自己去承担哦?”“咦……”某位曾经因过去的劣迹而受过纹章院“关照”的伊斯埃雷之子,突然一个跌撞失去平衡,反射般按住旁边的矮桌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只不过却失手打翻了上面的水栽植物,湿漉漉的半身好不狼狈。 “……哎哟!”在前进中突然发起呆来的华德,则是一头撞上了开到一半的自动滑门,然后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发出了充满怨念的呻吟。 “你们啊,我才是最想哭的那个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却也露出苦涩的表情。 毕竟,就算彼此隔着数千光年的距离,那双如血红瞳的主人也依旧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在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中,创下最高击坠数记录的是一支名为“苍炎”的突击舰小队,勇猛无双的攻势以及柔韧自在的进退,就算将之视为引领讨伐舰队全体攻击节奏的矛头也不为过。 当然,在创下最高击坠数记录的同时,“苍炎”自身也承受了相当大的损害,十艘最精锐突击舰中有一支被击沉,两支遭遇返厂大修的命运,另外有一支成为敌人舰内侵攻战术的牺牲品,自舰长以下全员阵亡。 可以说,在那一战中“苍炎”损耗了近一半的战斗力。 然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弥补这些损失的“苍炎”,现在又重新拥有了自建队以来最勇悍的战斗力。 历经战争洗礼后的初生牛犊,此刻彻底进化为了嗜血的头狼,在诸多尚未见血的同僚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惶惶终日的时候,它却反而成为第二舰队中求战意识最强的一支。 事实上,“苍炎”小队如此激昂的战意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统率这支突击舰小队的指挥官,因无双勇猛而声名远播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十翔长。 得到部下一致敬畏与信赖的她,在海盗讨伐战后立即晋升为先任翔士,现在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十翔长了。 “强行侦查啊……”此刻,拿着那份由黑发提督直接签发的指令书,夏音陷入罕见的沉思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项异常荣誉的任命,是对“苍炎”小队的战斗能力以及作为其十翔长的自己军才的肯定。 对于这一点,虽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但夏音还是感到非常自豪。 不过,已经体验到担负数千人性命那种沉重感的年轻十翔长,在放纵自己那股伴随这道指令而生昂扬战意之前,却还是有不得不顾虑到的问题。 在彼安军已经差不多集结完成的现在,作为其前沿阵地而存在的拉尔星系,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极度危险的存在。 区区十支突击舰——哪怕是苍穹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只要稍不留神触动那只庞然巨兽的反射神经,那么灰飞烟灭就是几乎注定了的命运。 因此就算只是拟定作战方案,也必须以异常谨慎的态度来对待才行。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风险的话,也还不至于会让这位具有一位优秀翔士所有特质的公主殿下犹豫如此之久。 夏音将视线移到了指令书的下方,那里对此次强行侦查作战提出了额外的要求,而这才是让她困惑不已的原因。 “将舰内侵攻作战视为此次强行侦查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全力配合强陆队的进击和撤离……”在苍穹军伴随帝国不断壮大的数百年历史中,可以说从来没有采用过类似舰内侵攻作战这般与优雅的标准相距甚远的作战方式。 因此,就算夏音打算遵循先例来拟定对强陆队的掩护方式,也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至少在帝国商务院的资料馆中就保存有数量相当惊人的记录。 只不过,那全是作为舰内侵攻作战受害一方的血泪控诉罢了……“总之,先和那位强陆队指挥官商讨后,再决定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吧!”如此决定的夏音,将指令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嗯,那位翔士的名字是……呃?呃呃?呃呃呃!”在看清那个名字的瞬间,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脸上顿时显出极度动摇的表情,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将指令书合拢、放到办公桌上,像要平息自己心情般闭上眼睛。 一分钟后,舰长室外的舰内通道上响起了仿佛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跟大部分地上世界的居民一样,夏兰人通常一日三餐,尽管早餐和晚餐的时间会根据各自的生活习惯而有所不同,但他们享用午餐的时间却基本上都在标准时间十二点左右,而午餐的菜肴也是三餐中最丰富的一顿。 当然,这个习惯也被延续到了苍穹军中。 以单舰为单位,包括巡查舰等小型舰在内,舰内都设有专门的餐厅供从士和翔士用餐。 虽然为了节约空间和人力资源,大部分战舰都采用口感不是那么好的自动调理机烹饪饮食,但在舰队旗舰等比较重要的战舰上,一般还是由专门的炊事从士负责照顾整艘战舰的乘员们的胃口。 对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来说,当然也是这样。 作为那间舰内餐厅最大消费实体“强陆队”的指挥官,天空对那位不知为何会跑来担任到厨务长一职的苍穹之民的手艺其实并不是那么满意——总觉得口味太过清淡,甚至光要分辨出其中材料构成就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你这无聊的家伙,没事去分辨人家的材料构成作什么?偷师么……)。 “唔……”站在舰内通道的三岔口上,天空在“自己动手作一顿美食”和“去餐厅吃一顿不那么美味的食物”中徘徊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带着很不甘心的表情向舰内餐厅走去,同时喃喃自语道:“……为了适应严苛复杂的生存环境,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已经抛弃过很多东西了……事到如今,就算在加上我的这份微不足道的懒惰,也不算什么吧……”根源氏族之子就这么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边踏着悠闲的步子前进着。 而当他走到距离餐厅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一个似乎正艰难前进的紫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莽撞女?”天空再走近了一点,发觉那位紫发女性确实是之前曾与自己有过一场不大不小之误会的情报参谋,素翎翔士雅丽亚。 此刻,她正抱着一口看似很沉重的箱子,踏着孤傲的步子在艰难前行着。 “这到底是……”天空皱着眉头环视着周围。 姑且不论对方个性如何,让体力纤弱的女性负担如此重荷而竟然没有一位男性伸出援手,在受到古老文明洗礼的海特兰德之子看来,这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那些家伙,该不会也是就这么袖手旁观地走过去了吧?”天空突然想起那些跑在他前面的强陆队队员们,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中无论如何也会有人曾遇到过这位女性。 “看起来,训练的分量还是太轻了一点啊……”像是蒙受了某种奇耻大辱般,天空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快步跟上了那位艰难前行的素翎翔士。 “莽……不,长官,还是让我来帮你拿吧?”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在雅丽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箱子就已经被某人以强硬的动作抢了过去。 只是,在抱起那口箱子的同时,天空的鼻尖突然飘过一丝浓郁至极的酒香,于是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呃?这个不是……” 卷三 第五章 混乱 “海特兰德准令翔士,你在干什么?”几秒钟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复过来的雅丽亚,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那位抢夺她物品的男子,如此质问着。 “干什么……我在替你搬东西啊?”天空露出迷糊的表情看着她。 “不……不需要你的帮助,把它还给我!”雅丽亚伸手就想取回自己的箱子。 “喂喂,你不要这么践踏我的好意吧?”天空灵巧地一闪身,避过这位倔强女性的行动,然后苦笑着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么重的东西让你一个女孩子搬,作为男人的我可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哦!”“呃?”海特兰德之子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带有什么魔力似的,原本愤愤不平的雅丽亚突然停住了一切动作,仿佛断掉发条的人偶,立即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有些安静过头了。 “喂,你……你还好吧,长官?”被这骤然降临的诡异气氛吓了一跳,天空踏着警惕的步子靠近了那位似乎化为了岩石雕像般的女性,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没事。” 过了好一阵子后才回答的雅丽亚,声音低沉而混浊,仿佛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响起似的。 她抬头凝视着天空,不知为何变得深邃黯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看向了某个已经消失在过去时光中的影子。 “作为……男人吗……”这个人,果然和他是一样的啊……还是说,来自地上世界的男性,都会有这种会被误解为歧视女性行为的温柔呢……雅丽亚一直凝视着这位黑发男子,直到他的表情开始变得莫名其妙的不安后,才收回了目光,然后沉默地转身向前走去。 “长、长官?”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的天空,抱着那口箱子站在原地,以困惑的声音呼唤着雅丽亚。 “你不是要帮我吗?那还不快跟上来。” 雅丽亚头也不回,在疾步前行的同时淡淡地如此说道。 “是,是!”天空喜出望外,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带着勉强装出来的平静表情并肩走在了雅丽亚的身旁……只不过,这份伪装很快就被他自己给破坏殆尽。 “呃……”箱子中伴随着晃动而响起的玻璃碰撞声,以及混合在一起后变得越来越浓郁的酒香味,化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不断**着海特兰德之子的神经。 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这位不久前刚刚觉醒了酒之魂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说长官啊,这箱子里面装的东西……该不会是酒吧?”“……”雅丽亚用淡淡的目光扫过这位准令翔士,然后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弧线,点头轻答道:“嗯,没错。” “那、那么,”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感到紧张,并无意识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你刚才是不是从指挥室里出来的呢?”“嗯,确实如此。” 雅丽亚脸上的笑容开始明朗化了。 “呃,长官,虽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想……”天空越来越紧张了,那口箱子仿佛骤然加重了许多,让他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但尤希斯提督他……现在该不会正蹲在指挥室的某个角落里,偷偷哭泣着吧?”“噗!”那张清秀的美貌上终于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然后马上就被这位女性以强硬的意志给压了下去,不过那一瞬间如尽褪严寒、大地春回般的绝美容貌却深深印在了黑发男子的眼中,再也无法抹去。 “兄长啊,他才作不出蹲在角落、偷偷哭泣这种事情。” 雅丽亚似乎没发觉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呆滞的模样,以清朗的声音继续说道:“他最多只会郁闷几分钟,然后马上就开始重新调度美酒,并立即着手寻找更隐秘的藏酒处。” “哦,没想到提督的个性竟然这么积极啊……”看起来与这些可爱小东西告别只是暂时的事情——天空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马上又涌起了新的疑问。 “那长官,你准备把这些酒……嗯,据说是挺昂贵的物品,怎么处理啊?”“我准备将它交给厨务班,或许他们有能在不违反军规的前提下,和平利用这些东西的办法……”就像完全没有顾虑到同行者的心情似的,雅丽亚以冷淡的语调宣布了对这些违禁物品的处置。 “这、这太浪费了!”当然,天空也立即表示出了自己的意见……呃,用慷慨激昂的语气。 “虽然的确有些菜肴可以用酒来作辅料提味,不过据我所知,好像从来没有人曾使用过如此名贵的酒来作佐料添加剂耶?先不说这究竟是一种多么可耻的浪费,单是从调味效果上看,说不定酒香会掩盖过菜肴本身的味道,反而让菜肴难以下咽……”“原来是这样的啊……”雅丽亚有些呆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情绪颇为激动的翔士,思考了一下后,又重新宣布了对这些废弃品的处理意见。 “那么直接把它们扔掉进食物回收机里好了,作为培养微生物的营养,相信能产生出更健康的食料吧?”“我咧……”天空后悔得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而当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位素翎翔士已经再次丢下同伴擅自前进了,于是他不得不赶紧追了上去,因此也就错过了说服雅丽亚的最好时机…………………………“真、真的要扔进去吗?”看着那深邃黝暗、仿佛无底深渊般的入口,天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以悲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紫发女性,作了最后一次努力。 “……扔进去吧。” 雅丽亚像是很有负疚感似的回避了对方那仿佛闪闪放光般的哀求目光,用坚决的声音如此命令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海特兰德之子发出一阵极为不舍的哀嚎,然后闭上眼睛,松开了双手。 “咚、咚咚”随后响起的箱子与垂直通道壁的撞击声,就像铁锤般一下下敲在他的胸口,让这位此刻彻底觉醒了酒之魂的男子好一阵子缓不过气来。 “嗯,结束了……”雅丽亚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淡淡的目光扫过正一脸悲痛欲绝的男子,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奇妙的弧线。 “走吧,海特兰德列翼翔士。 虽然你的帮助并不必要,不过为了表示感谢,今天的午餐就由我替你付费吧……”说道这里的雅丽亚,突然惊觉到之前与这个人所发生的矛盾一大半都是自己这种强硬语气所致的事实。 不知为何不想再和这个人继续误会下的她,很费力地修正着自己刚刚出口的话,打算让它听起来稍稍柔和一些。 “当、当然,我其实也不讨厌你这种性格。 只是能够自己完成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把它完成,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嗯,是这样啊……不过长官,我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自己无法坐视女性困扰的性格(男性的困扰就一概无视吗?从云啊,偶记得康定文化中好像不是这么教育的哦……)。 也就是说,完全是基于私人的原因。 所以长官你不必为此有任何的不安。” 虽然本质同样是在争辩,不过这一次天空的语气就要柔和得太多了。 以奇妙的眼光注视着这位骄傲倔强却纤细柔弱的女性,看着那仿佛隐藏着深邃黑暗的美丽紫眸,天空突然觉得她是那么需要被人保护和关爱——而且是需要他的保护和关爱。 “你流汗了……”注意到海特兰德之子额头上微微浮现的汗粒,雅丽亚从胸部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洁白的方巾,以亲密的动作替他拭去汗水(呵呵,沦陷海特兰德之心的最后一击!)。 她的表情异常柔和,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爱意,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似的。 “呃?”被雅丽亚这突然而至的亲密动作给吓了一跳,天空反射般地先向后退了一步,而全神贯注中的雅丽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倒,然后就挨到他的胸膛。 “喂,你还好吧……呃?”本来准备伸手扶正她的天空,突然在视界的角落中发现一熟悉的蓝色身影。 刹那间骤然出现的惊惶,让他反射般地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结果却变成了用力搂住怀中女性的情景。 这个时候,那道冰蓝色的目光恰好移向了这边,而这位被厄运之神(桀桀桀,就是偶啦!)爱宠的幼子也在目睹那熟悉美貌上惊愕表情的一瞬间,就觉悟到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噩运,于是越发不敢动弹了。 “嗯……”被某人“失手”搂在怀中的雅丽亚,在嗅到那股男性特有气息的时候,全身仿佛骤然间失去了力量,低下头去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噢,你不能这样,佐尔……”雅丽亚脸颊变得绯红无比,结结巴巴地呼唤着某个名字,并勉强支起身子想稍稍离开这个令人心醉神迷的怀抱……“呃?佐尔?”虽然对于天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然而,来自现实的冰冷之音却如同一杯混杂着冰块的冷水,浇在这位不知不觉间搞混了时空的女性头上,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雅丽亚愕然地抬起头,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容貌温和而俊朗,但却并非她希望看到的那个,不由得以近似绝望的声音喊出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是?”天空反射般的回答道,但接下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陡然落到他的小腹位置——雅丽亚用流畅无比的擒拿动作,将这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男子摔在地上。 “虽然我承诺用一顿午餐来回报你的帮助,不过却并没有允许你作出这种事情呢?”雅丽亚又恢复了最初见面时那付冰冷的面孔,以淡然的目光注视着地上仰面朝天的男子,如此说道。 “请你自重一些,准令翔士。” “到底发什么事情……”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着那快步离去的紫发身影,天空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大意之下忘记运气护身的结果,便是现在这般如同全身散架似的痛楚。 在感佩对方那纯熟无比的格斗技巧之前,被摔得晕头转向的某人先在心中犹如吐血般哀嚎起来——为什么我刚刚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需要人保护啊!“……一段时间不见,你的个性变得轻浮了呢,天空。” 正当海特兰德之子躺在地上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天空跟着绝望地将视线移到声音来源的方向,在那里一位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女性正俯视着自己。 “呃,好久不见了,夏音。” 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天空就像要打招呼似的伸出了手。 然而,让他惊讶万分、甚至愕然无比的是,那只手竟然被人握住了,并且从上面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 “起来吧,这样和你说话很不方便呢?”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歪着脑袋,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她似乎没有完全察觉到,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此刻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可爱——并如此建议道。 “啊、啊,好的。” 借助那只玉手上传来的力量,天空勉强克服了伤痛,重新站了起来,并且立刻就问了出来。 “不过夏音,你为什么会到这艘‘龙炎’上来啊?我记得你应该是被编入第二舰队中的吧?”“原来你早就知道!”那双前一刻还很柔和的冰蓝色眼眸中,陡然迸射出让某人心惊胆战的怒火(嘿嘿,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凝视着这位曾与自己约定未来的男子,夏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那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络!”“呃,我这边也一直没接到你的联络啊,夏音……”天空冒着冷汗,以勉强镇静的声音如此回应道。 “那是因为,父亲不肯告诉我!”看起来,比前三年前来的淳朴少年而言,来源于父系的邪恶才能已经在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身上开花结果,使得其在话术造诣上有了明显的进步。 在成功转移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愤怒之矛头的同时,竟然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曾经问过父亲好几次,不过他每次都以十三议会决定保密的理由拒绝告诉我你的下落……”似乎,夏音还不知道那场震动帝都的嘉年华骚乱。 她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相比一年前似乎改变了不少的男子,问道:“天空,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把十三议会的惊动了。”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天空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么说,父亲又骗了我?”虽然海特兰德之子的态度实在可疑,不过相较之下,夏音似乎对菲恩王品行更加不信任一些。 只见这位公主瞪大眼睛,在几秒钟的愕然后重新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可恶!以后我绝对不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呃,夏音啊,我的意思是……”犹豫了几秒钟,天空鼓起勇气重新解释了一次自己的话。 “那场惊动十三议会的骚乱,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引起的……”“……”夏音以无言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了好一阵子,然后轻轻说出了那个就连在“苍炎”的从士中都有所流传的名字。 “伊曼纽之三角,对吗?”“嗯,就是这样。” 身为三角之首的某人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骚了搔脑袋。 “……那,十三议会作出的决定,是不是把你们三人拆开分别遣送到不同的地方啊?”拥有极其优秀之洞察力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很轻易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就连声音中似乎也充满了笑意。 “哈、哈哈,这个啊……好像真的是这样耶?”天空干笑着,不由得再度转移了话题。 “不过夏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到这艘第一舰队的旗舰上来呢?”“天空,你难道完全不知道强行侦查作战的事情吗?”夏音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被任命为舰内侵攻作战指挥的人物。 “不,我当然知道……”天空在头脑中急速回忆着之前那份看过一次后就被扔在抽屉里的指令书来,并且确实也想起了一些重要东西。 “记得我是被任命为舰内侵攻作战的指挥,配合负责强行侦查的十翔长……难道那是你吗,夏音?”“记得……”夏音的目光变得极其怀疑起来。 “天空,你该不会其实是连指令书都没有看完吧?上面应该写了我的名字的。” “不,我得到的指令书上面并没有写你的名字。” 天空露出坚毅的表情,如此保证道。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因为两人分别属于不同的舰队,并且两位提督在个性上有着很大不同,所以夏音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判断,只是以强烈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怠惰个性的主人,直到他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为止。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到会议室讨论一下确实达成强行侦查作战目标的方法吧?我的强陆队队长,海特兰德准令翔士?”夏音轻笑了一下,如此建议道。 “当然,我随时等候你的指示,我尊敬的殿下。” 天空这个时候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那我们走吧……”点点头,正待转身的公主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以谴责般的目光望向似乎尚不自觉地某人。 “话说回来,天空。” 夏音的语气真的十分轻柔。 “嗯,什么?”就像置身梦中般的,天空不禁感到有些飘然。 “你还不打算放开我的手吗?” 第四章 出击 “检验强陆队的作战能力?”华德闻言露出疑惑的表情,用不太甘心的语气问道:“阁下是打算引诱对方展开舰内侵攻战术吗?这样可是很费力的哦……”“大提督,你该不会是打算……由我方主动实施舰内侵攻战术吧?”尤希斯则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 “为什么不可以?”艾尔佛达露出微笑,开始说明自己的构想。 “虽然并不像彼安军那样被大量采用,但苍穹军也有配置强行登陆舰,只要让技术部对原有的强行登陆舰作一番调整,那么在实施战术的条件上就不存在任何问题。” “可是,作战人员呢?”华德沉吟了一下,然后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毕竟强陆队之所以诞生,原本只是为了抑制敌人的舰内侵攻战术而已。 如果临时让他们改守为攻的话,那在指挥官的人物选择上可得非常慎重才行……”“嗯,的确如此。” 艾尔佛达点点头,同意了部下的意见。 “担任指挥官的人物必须对近身战术异常熟悉,并且本身也要求具备相当的作战能力才行。 以这个标准来看,我舰队所属的翔士中大概很难挑选出符合以上条件的人物……”“只能在从士之中选择吗?”华德不禁感到头疼起来。 从近百万浩如烟海的从士资料中挑选出适合的人物,绝对是一件堪称噩梦的任务。 在产生这种认知的同时,黑发提督的脑海中立即、就好象反射般地浮现出那位美丽副官的身影。 “唔,席瑞拉这次还是会帮我的吧……”华德喃喃自语,不过声音中似乎没有任何的自信。 由于昨天自己巡视要塞(明明就是忙里偷闲……)时忘记佩戴终端手环(忘记?不是你自己把它解下来丢在指挥桌上的吗?),因此席瑞拉不禁勃然大怒。 到今天早晨为止,两人的关系还依旧充满了火药味。 “不过就是出勤时忘记佩戴终端手环而已,需要那么生气吗?”华德不禁感到异常委屈(嗯,无意识下就把自己行为完全合理化,这就是所谓的“自欺欺人”的最高境界吧?)。 “有哦,那样智勇双全的人物。” 正当同僚在为即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那件艰苦工作叫苦不跌的时候,沉默了半天的尤希斯突然发言道:“而且,他还是翔士。” “真的吗?那就让他担任这次任务的指挥官……呃,我只是想这么建议而已。” 大喜过望的某人不禁忘记了此时的状况,站起来激动地如此说道。 直到上司那冷淡的目光下落到身上后,他才干笑着重新坐了回去。 “……尤希斯,那位翔士是谁?”艾尔佛达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将视线移到了第二舰队的提督身上。 “是你麾下的人物吗?”“嗯,事实上,他正是第一舰队旗舰‘龙炎’上的强陆队队长。” 尤希斯点点头,将自己对那位人物的理解说了出来。 “以纯粹战士的角度来看,他几近完美。 勇猛、强悍、冷静、坚定……就算在帝国广袤疆域中上,大概也很难找出比他更完美地融合以上优秀特质的人物吧?事实上,就算在统合部下的方面,他也有着异常出色的表现——毕竟,只花了一天时间得到强陆队中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全体一致敬畏的这种事情,可不是任何翔士都能够做得到的……不,应该说出了他之外大概没有人能做到吧?就算称之为战士中的战士、狮子中的狮子,我想也不为过吧?”“哦,竟然有这样的人物吗?”艾尔佛达不禁来了兴趣,然而这位眷族之长继续追问下去前,伴随着突然闪过脑海的记忆,某种不祥的预感悄然浮了上来。 “等等,‘龙炎’的强陆队长,你说的该不会是……”“嗯,他就是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准令翔士。” 尤希斯露出夸耀似的笑容,继续说道:“他可是比传闻中更加优秀,如果由他来担任舰内侵攻作战的指挥,应该不会有任何不安……”“没错,他的确是位非常优秀的翔士哦!”虽然华德的积极态度颇叫人怀疑其动机,不过这次他倒不像只是随便附和尤希斯的样子。 “事实上,不久前我也见过那位海特兰德家幼子。 单以翔士的器量而言,就算跟大提督你相比也差不了多少呢?如果其军才能够得到充分的发挥,相信用不了多久帝国之翼的威名就能在苍穹军中与伊斯埃雷家比肩了。” “唔,真的是这样子吗……”艾尔佛达的表情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似的。 能够在短短数日内给两位列翼翔士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并得到他们的这番盛赞,少主或许真的具备着对于常人而言遥不可及的军才吧?虽然这绝对是件令人欢欣鼓舞的事情,但站在眷族之长的立场,艾尔佛达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出亲手把这位寄托着全体眷族之希望的海特兰德家幼子推入危险境地的事情。 “听你这么一说,就连我也跟着期待起来了啊!”尤希斯自信满满地望向友人,然后提议道:“怎么样?要不要来赌一下,我猜他这次肯定能顺利完成任务,圆满返航。” “……因为这次我们的意见相同,所以这个赌局不成立,尤希斯。” 华德用淡淡的声音拒绝了友人的提议。 “你们啊,”艾尔佛达敲了敲桌子,将两位部下开始溃散的注意力集中了回来。 “还真是给我出了一个难题呢……”这位眷族之长轻皱眉头,纤细的指尖在桌面上敲击出烦恼的节奏,以无奈的目光望向两位正露出莫名其妙表情的列翼翔士,叹息道:“我可是巴恩多鲁家当主哦?本来应该作为海特兰德家幼子最坚强守护的翼之眷族,居然不得不把自己守护的对象置身于危险境地……虽说这是无可奈何的偶然,不过难道你们就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吗?”“呃……”隐隐似乎可以看到尤希斯和华德头上同时冒出冷汗来。 “那……长官,我们就换个人物来负责这次任务吧?”考虑到有可能面临最高监督大人的愤怒,华德也顾不上为自己偷闲的打算,赶紧收回了自己最初的意见(噢,这个墙头草!)。 “在舰内侵攻任务中,有比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更加合适的人物吗?”艾尔佛达以不怎么抱希望的声音如此询问道。 “这个,至少我这边是没有比他更优秀的候选者了……”尤希斯把视线移到了对面的友人身上,不过黑发的提督在感觉到他的期待后,马上就把头摇得跟拔浪鼓似的。 “是这样的吗……”巴恩多鲁家当主的表情在骄傲与烦恼间徘徊不已,过了好一阵子才找到平衡点,以坚决的语气断然道:“既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那还是让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担任舰内侵攻作战的强陆队指挥吧!至于强行侦查方面的作战指挥,就由华德你推荐的那位翔士担任好了。 三日后开始执行作战,在这之前先让那位翔士把作战计划提出来吧?”“好的,我会转告她的。” 华德慎重地点了点头。 “嗯,那先生们,今天就到此为止吧!”艾尔佛达就像要结束这次作战会议般站了起来,而两位列翼翔士也跟着站起来,右手扶肩,一起向长官致上了告别的军礼,然后才转身朝出口走去。 “啊,对了。” 在两人差不多走到门口时,艾尔佛达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用不像是开玩笑的语气如此说道:“如果万一的情况下,公子受了什么伤的话,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的悲恸和纹章院院长大人的盛怒,可得由你们自己去承担哦?”“咦……”某位曾经因过去的劣迹而受过纹章院“关照”的伊斯埃雷之子,突然一个跌撞失去平衡,反射般按住旁边的矮桌才勉强没有倒下去,只不过却失手打翻了上面的水栽植物,湿漉漉的半身好不狼狈。 “……哎哟!”在前进中突然发起呆来的华德,则是一头撞上了开到一半的自动滑门,然后惨叫一声捂住脑袋,蹲在地上发出了充满怨念的呻吟。 “你们啊,我才是最想哭的那个诶……”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却也露出苦涩的表情。 毕竟,就算彼此隔着数千光年的距离,那双如血红瞳的主人也依旧是让人无法忽略的存在。 ……………………在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中,创下最高击坠数记录的是一支名为“苍炎”的突击舰小队,勇猛无双的攻势以及柔韧自在的进退,就算将之视为引领讨伐舰队全体攻击节奏的矛头也不为过。 当然,在创下最高击坠数记录的同时,“苍炎”自身也承受了相当大的损害,十艘最精锐突击舰中有一支被击沉,两支遭遇返厂大修的命运,另外有一支成为敌人舰内侵攻战术的牺牲品,自舰长以下全员阵亡。 可以说,在那一战中“苍炎”损耗了近一半的战斗力。 然后,花了一年的时间来弥补这些损失的“苍炎”,现在又重新拥有了自建队以来最勇悍的战斗力。 历经战争洗礼后的初生牛犊,此刻彻底进化为了嗜血的头狼,在诸多尚未见血的同僚为即将到来的战争而惶惶终日的时候,它却反而成为第二舰队中求战意识最强的一支。 事实上,“苍炎”小队如此激昂的战意有很大一部分是来源于统率这支突击舰小队的指挥官,因无双勇猛而声名远播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十翔长。 得到部下一致敬畏与信赖的她,在海盗讨伐战后立即晋升为先任翔士,现在已经是名符其实的十翔长了。 “强行侦查啊……”此刻,拿着那份由黑发提督直接签发的指令书,夏音陷入罕见的沉思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项异常荣誉的任命,是对“苍炎”小队的战斗能力以及作为其十翔长的自己军才的肯定。 对于这一点,虽说是理所当然的反应,但夏音还是感到非常自豪。 不过,已经体验到担负数千人性命那种沉重感的年轻十翔长,在放纵自己那股伴随这道指令而生昂扬战意之前,却还是有不得不顾虑到的问题。 在彼安军已经差不多集结完成的现在,作为其前沿阵地而存在的拉尔星系,可以说已经成为了极度危险的存在。 区区十支突击舰——哪怕是苍穹军中最精锐的部队,只要稍不留神触动那只庞然巨兽的反射神经,那么灰飞烟灭就是几乎注定了的命运。 因此就算只是拟定作战方案,也必须以异常谨慎的态度来对待才行。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种程度的风险的话,也还不至于会让这位具有一位优秀翔士所有特质的公主殿下犹豫如此之久。 夏音将视线移到了指令书的下方,那里对此次强行侦查作战提出了额外的要求,而这才是让她困惑不已的原因。 “将舰内侵攻作战视为此次强行侦查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全力配合强陆队的进击和撤离……”在苍穹军伴随帝国不断壮大的数百年历史中,可以说从来没有采用过类似舰内侵攻作战这般与优雅的标准相距甚远的作战方式。 因此,就算夏音打算遵循先例来拟定对强陆队的掩护方式,也完全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至少在帝国商务院的资料馆中就保存有数量相当惊人的记录。 只不过,那全是作为舰内侵攻作战受害一方的血泪控诉罢了……“总之,先和那位强陆队指挥官商讨后,再决定接下来的作战方案吧!”如此决定的夏音,将指令书翻到了最后一页。 “嗯,那位翔士的名字是……呃?呃呃?呃呃呃!”在看清那个名字的瞬间,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脸上顿时显出极度动摇的表情,然后用微微颤抖的手将指令书合拢、放到办公桌上,像要平息自己心情般闭上眼睛。 一分钟后,舰长室外的舰内通道上响起了仿佛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跟大部分地上世界的居民一样,夏兰人通常一日三餐,尽管早餐和晚餐的时间会根据各自的生活习惯而有所不同,但他们享用午餐的时间却基本上都在标准时间十二点左右,而午餐的菜肴也是三餐中最丰富的一顿。 当然,这个习惯也被延续到了苍穹军中。 以单舰为单位,包括巡查舰等小型舰在内,舰内都设有专门的餐厅供从士和翔士用餐。 虽然为了节约空间和人力资源,大部分战舰都采用口感不是那么好的自动调理机烹饪饮食,但在舰队旗舰等比较重要的战舰上,一般还是由专门的炊事从士负责照顾整艘战舰的乘员们的胃口。 对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来说,当然也是这样。 作为那间舰内餐厅最大消费实体“强陆队”的指挥官,天空对那位不知为何会跑来担任到厨务长一职的苍穹之民的手艺其实并不是那么满意——总觉得口味太过清淡,甚至光要分辨出其中材料构成就是件非常辛苦的工作(你这无聊的家伙,没事去分辨人家的材料构成作什么?偷师么……)。 “唔……”站在舰内通道的三岔口上,天空在“自己动手作一顿美食”和“去餐厅吃一顿不那么美味的食物”中徘徊犹豫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带着很不甘心的表情向舰内餐厅走去,同时喃喃自语道:“……为了适应严苛复杂的生存环境,人类在进化的过程中已经抛弃过很多东西了……事到如今,就算在加上我的这份微不足道的懒惰,也不算什么吧……”根源氏族之子就这么一边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一边踏着悠闲的步子前进着。 而当他走到距离餐厅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前方不远处一个似乎正艰难前进的紫色身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咦?莽撞女?”天空再走近了一点,发觉那位紫发女性确实是之前曾与自己有过一场不大不小之误会的情报参谋,素翎翔士雅丽亚。 此刻,她正抱着一口看似很沉重的箱子,踏着孤傲的步子在艰难前行着。 “这到底是……”天空皱着眉头环视着周围。 姑且不论对方个性如何,让体力纤弱的女性负担如此重荷而竟然没有一位男性伸出援手,在受到古老文明洗礼的海特兰德之子看来,这简直就是无法容忍的事情。 “那些家伙,该不会也是就这么袖手旁观地走过去了吧?”天空突然想起那些跑在他前面的强陆队队员们,根据时间推算,他们中无论如何也会有人曾遇到过这位女性。 “看起来,训练的分量还是太轻了一点啊……”像是蒙受了某种奇耻大辱般,天空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然后只犹豫了几秒钟,就快步跟上了那位艰难前行的素翎翔士。 “莽……不,长官,还是让我来帮你拿吧?”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不过在雅丽亚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手中的箱子就已经被某人以强硬的动作抢了过去。 只是,在抱起那口箱子的同时,天空的鼻尖突然飘过一丝浓郁至极的酒香,于是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呃?这个不是……” 第五章 混乱 “海特兰德准令翔士,你在干什么?”几秒钟后,从最初的震惊中回复过来的雅丽亚,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那位抢夺她物品的男子,如此质问着。 “干什么……我在替你搬东西啊?”天空露出迷糊的表情看着她。 “不……不需要你的帮助,把它还给我!”雅丽亚伸手就想取回自己的箱子。 “喂喂,你不要这么践踏我的好意吧?”天空灵巧地一闪身,避过这位倔强女性的行动,然后苦笑着声明了自己的立场。 “这么重的东西让你一个女孩子搬,作为男人的我可是绝对无法接受的哦!”“呃?”海特兰德之子的最后一句话就像带有什么魔力似的,原本愤愤不平的雅丽亚突然停住了一切动作,仿佛断掉发条的人偶,立即安静了下来……甚至可以说,有些安静过头了。 “喂,你……你还好吧,长官?”被这骤然降临的诡异气氛吓了一跳,天空踏着警惕的步子靠近了那位似乎化为了岩石雕像般的女性,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没事。” 过了好一阵子后才回答的雅丽亚,声音低沉而混浊,仿佛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响起似的。 她抬头凝视着天空,不知为何变得深邃黯然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空的界限,看向了某个已经消失在过去时光中的影子。 “作为……男人吗……”这个人,果然和他是一样的啊……还是说,来自地上世界的男性,都会有这种会被误解为歧视女性行为的温柔呢……雅丽亚一直凝视着这位黑发男子,直到他的表情开始变得莫名其妙的不安后,才收回了目光,然后沉默地转身向前走去。 “长、长官?”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上去的天空,抱着那口箱子站在原地,以困惑的声音呼唤着雅丽亚。 “你不是要帮我吗?那还不快跟上来。” 雅丽亚头也不回,在疾步前行的同时淡淡地如此说道。 “是,是!”天空喜出望外,但很快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带着勉强装出来的平静表情并肩走在了雅丽亚的身旁……只不过,这份伪装很快就被他自己给破坏殆尽。 “呃……”箱子中伴随着晃动而响起的玻璃碰撞声,以及混合在一起后变得越来越浓郁的酒香味,化为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不断**着海特兰德之子的神经。 在犹豫了好一阵子后,这位不久前刚刚觉醒了酒之魂的男子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说长官啊,这箱子里面装的东西……该不会是酒吧?”“……”雅丽亚用淡淡的目光扫过这位准令翔士,然后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弧线,点头轻答道:“嗯,没错。” “那、那么,”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感到紧张,并无意识地放慢了前进的速度。 “你刚才是不是从指挥室里出来的呢?”“嗯,确实如此。” 雅丽亚脸上的笑容开始明朗化了。 “呃,长官,虽然这仅仅是我个人的一些猜想……”天空越来越紧张了,那口箱子仿佛骤然加重了许多,让他的双手开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但尤希斯提督他……现在该不会正蹲在指挥室的某个角落里,偷偷哭泣着吧?”“噗!”那张清秀的美貌上终于忍不住绽开了笑容,虽然只有短短几秒钟,然后马上就被这位女性以强硬的意志给压了下去,不过那一瞬间如尽褪严寒、大地春回般的绝美容貌却深深印在了黑发男子的眼中,再也无法抹去。 “兄长啊,他才作不出蹲在角落、偷偷哭泣这种事情。” 雅丽亚似乎没发觉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呆滞的模样,以清朗的声音继续说道:“他最多只会郁闷几分钟,然后马上就开始重新调度美酒,并立即着手寻找更隐秘的藏酒处。” “哦,没想到提督的个性竟然这么积极啊……”看起来与这些可爱小东西告别只是暂时的事情——天空稍稍放下心来,不过马上又涌起了新的疑问。 “那长官,你准备把这些酒……嗯,据说是挺昂贵的物品,怎么处理啊?”“我准备将它交给厨务班,或许他们有能在不违反军规的前提下,和平利用这些东西的办法……”就像完全没有顾虑到同行者的心情似的,雅丽亚以冷淡的语调宣布了对这些违禁物品的处置。 “这、这太浪费了!”当然,天空也立即表示出了自己的意见……呃,用慷慨激昂的语气。 “虽然的确有些菜肴可以用酒来作辅料提味,不过据我所知,好像从来没有人曾使用过如此名贵的酒来作佐料添加剂耶?先不说这究竟是一种多么可耻的浪费,单是从调味效果上看,说不定酒香会掩盖过菜肴本身的味道,反而让菜肴难以下咽……”“原来是这样的啊……”雅丽亚有些呆然地注视着眼前这位情绪颇为激动的翔士,思考了一下后,又重新宣布了对这些废弃品的处理意见。 “那么直接把它们扔掉进食物回收机里好了,作为培养微生物的营养,相信能产生出更健康的食料吧?”“我咧……”天空后悔得在心中狠狠抽了自己几个巴掌,而当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位素翎翔士已经再次丢下同伴擅自前进了,于是他不得不赶紧追了上去,因此也就错过了说服雅丽亚的最好时机…………………………“真、真的要扔进去吗?”看着那深邃黝暗、仿佛无底深渊般的入口,天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以悲壮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紫发女性,作了最后一次努力。 “……扔进去吧。” 雅丽亚像是很有负疚感似的回避了对方那仿佛闪闪放光般的哀求目光,用坚决的声音如此命令道。 “啊、啊啊、啊啊啊啊……”海特兰德之子发出一阵极为不舍的哀嚎,然后闭上眼睛,松开了双手。 “咚、咚咚”随后响起的箱子与垂直通道壁的撞击声,就像铁锤般一下下敲在他的胸口,让这位此刻彻底觉醒了酒之魂的男子好一阵子缓不过气来。 “嗯,结束了……”雅丽亚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淡淡的目光扫过正一脸悲痛欲绝的男子,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奇妙的弧线。 “走吧,海特兰德列翼翔士。 虽然你的帮助并不必要,不过为了表示感谢,今天的午餐就由我替你付费吧……”说道这里的雅丽亚,突然惊觉到之前与这个人所发生的矛盾一大半都是自己这种强硬语气所致的事实。 不知为何不想再和这个人继续误会下的她,很费力地修正着自己刚刚出口的话,打算让它听起来稍稍柔和一些。 “当、当然,我其实也不讨厌你这种性格。 只是能够自己完成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能靠自己的力量把它完成,不想欠别人的人情……”“嗯,是这样啊……不过长官,我之所以会帮你,是因为自己无法坐视女性困扰的性格(男性的困扰就一概无视吗?从云啊,偶记得康定文化中好像不是这么教育的哦……)。 也就是说,完全是基于私人的原因。 所以长官你不必为此有任何的不安。” 虽然本质同样是在争辩,不过这一次天空的语气就要柔和得太多了。 以奇妙的眼光注视着这位骄傲倔强却纤细柔弱的女性,看着那仿佛隐藏着深邃黑暗的美丽紫眸,天空突然觉得她是那么需要被人保护和关爱——而且是需要他的保护和关爱。 “你流汗了……”注意到海特兰德之子额头上微微浮现的汗粒,雅丽亚从胸部的口袋中取出一张洁白的方巾,以亲密的动作替他拭去汗水(呵呵,沦陷海特兰德之心的最后一击!)。 她的表情异常柔和,看向他的目光也充满了爱意,简直就像被什么东西迷惑似的。 “呃?”被雅丽亚这突然而至的亲密动作给吓了一跳,天空反射般地先向后退了一步,而全神贯注中的雅丽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身不由己地向前倾倒,然后就挨到他的胸膛。 “喂,你还好吧……呃?”本来准备伸手扶正她的天空,突然在视界的角落中发现一熟悉的蓝色身影。 刹那间骤然出现的惊惶,让他反射般地收回了伸到一半的手,结果却变成了用力搂住怀中女性的情景。 这个时候,那道冰蓝色的目光恰好移向了这边,而这位被厄运之神(桀桀桀,就是偶啦!)爱宠的幼子也在目睹那熟悉美貌上惊愕表情的一瞬间,就觉悟到将降临到自己头上的噩运,于是越发不敢动弹了。 “嗯……”被某人“失手”搂在怀中的雅丽亚,在嗅到那股男性特有气息的时候,全身仿佛骤然间失去了力量,低下头去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 “噢,你不能这样,佐尔……”雅丽亚脸颊变得绯红无比,结结巴巴地呼唤着某个名字,并勉强支起身子想稍稍离开这个令人心醉神迷的怀抱……“呃?佐尔?”虽然对于天空来说,这是理所当然的反应。 然而,来自现实的冰冷之音却如同一杯混杂着冰块的冷水,浇在这位不知不觉间搞混了时空的女性头上,让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雅丽亚愕然地抬起头,出现在她视线中的容貌温和而俊朗,但却并非她希望看到的那个,不由得以近似绝望的声音喊出了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是?”天空反射般的回答道,但接下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击陡然落到他的小腹位置——雅丽亚用流畅无比的擒拿动作,将这位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男子摔在地上。 “虽然我承诺用一顿午餐来回报你的帮助,不过却并没有允许你作出这种事情呢?”雅丽亚又恢复了最初见面时那付冰冷的面孔,以淡然的目光注视着地上仰面朝天的男子,如此说道。 “请你自重一些,准令翔士。” “到底发什么事情……”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着那快步离去的紫发身影,天空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大意之下忘记运气护身的结果,便是现在这般如同全身散架似的痛楚。 在感佩对方那纯熟无比的格斗技巧之前,被摔得晕头转向的某人先在心中犹如吐血般哀嚎起来——为什么我刚刚竟然会觉得这个女人需要人保护啊!“……一段时间不见,你的个性变得轻浮了呢,天空。” 正当海特兰德之子躺在地上自怨自艾的时候,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天空跟着绝望地将视线移到声音来源的方向,在那里一位有着深蓝色长发的女性正俯视着自己。 “呃,好久不见了,夏音。” 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天空就像要打招呼似的伸出了手。 然而,让他惊讶万分、甚至愕然无比的是,那只手竟然被人握住了,并且从上面传来温润如玉的触感。 “起来吧,这样和你说话很不方便呢?”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歪着脑袋,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她似乎没有完全察觉到,在对方的眼中,自己此刻的模样究竟有多么可爱——并如此建议道。 “啊、啊,好的。” 借助那只玉手上传来的力量,天空勉强克服了伤痛,重新站了起来,并且立刻就问了出来。 “不过夏音,你为什么会到这艘‘龙炎’上来啊?我记得你应该是被编入第二舰队中的吧?”“原来你早就知道!”那双前一刻还很柔和的冰蓝色眼眸中,陡然迸射出让某人心惊胆战的怒火(嘿嘿,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啊……)。 凝视着这位曾与自己约定未来的男子,夏音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 “那为什么一直不和我联络!”“呃,我这边也一直没接到你的联络啊,夏音……”天空冒着冷汗,以勉强镇静的声音如此回应道。 “那是因为,父亲不肯告诉我!”看起来,比前三年前来的淳朴少年而言,来源于父系的邪恶才能已经在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身上开花结果,使得其在话术造诣上有了明显的进步。 在成功转移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愤怒之矛头的同时,竟然连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曾经问过父亲好几次,不过他每次都以十三议会决定保密的理由拒绝告诉我你的下落……”似乎,夏音还不知道那场震动帝都的嘉年华骚乱。 她以好奇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相比一年前似乎改变了不少的男子,问道:“天空,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情?竟然把十三议会的惊动了。” “不,其实并不是这样……”天空支支吾吾地说道。 “这么说,父亲又骗了我?”虽然海特兰德之子的态度实在可疑,不过相较之下,夏音似乎对菲恩王品行更加不信任一些。 只见这位公主瞪大眼睛,在几秒钟的愕然后重新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可恶!以后我绝对不再相信他的任何一句话了!”“呃,夏音啊,我的意思是……”犹豫了几秒钟,天空鼓起勇气重新解释了一次自己的话。 “那场惊动十三议会的骚乱,其实并不是我一个人引起的……”“……”夏音以无言的目光注视着对方了好一阵子,然后轻轻说出了那个就连在“苍炎”的从士中都有所流传的名字。 “伊曼纽之三角,对吗?”“嗯,就是这样。” 身为三角之首的某人像是很不好意思似的骚了搔脑袋。 “……那,十三议会作出的决定,是不是把你们三人拆开分别遣送到不同的地方啊?”拥有极其优秀之洞察力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很轻易就猜出了事情的真相,然后就连声音中似乎也充满了笑意。 “哈、哈哈,这个啊……好像真的是这样耶?”天空干笑着,不由得再度转移了话题。 “不过夏音,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到这艘第一舰队的旗舰上来呢?”“天空,你难道完全不知道强行侦查作战的事情吗?”夏音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被任命为舰内侵攻作战指挥的人物。 “不,我当然知道……”天空在头脑中急速回忆着之前那份看过一次后就被扔在抽屉里的指令书来,并且确实也想起了一些重要东西。 “记得我是被任命为舰内侵攻作战的指挥,配合负责强行侦查的十翔长……难道那是你吗,夏音?”“记得……”夏音的目光变得极其怀疑起来。 “天空,你该不会其实是连指令书都没有看完吧?上面应该写了我的名字的。” “不,我得到的指令书上面并没有写你的名字。” 天空露出坚毅的表情,如此保证道。 “……算了,就当作是这样吧。” 因为两人分别属于不同的舰队,并且两位提督在个性上有着很大不同,所以夏音也不能完全肯定自己的判断,只是以强烈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怠惰个性的主人,直到他额头开始冒出冷汗为止。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到会议室讨论一下确实达成强行侦查作战目标的方法吧?我的强陆队队长,海特兰德准令翔士?”夏音轻笑了一下,如此建议道。 “当然,我随时等候你的指示,我尊敬的殿下。” 天空这个时候才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嗯,那我们走吧……”点点头,正待转身的公主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以谴责般的目光望向似乎尚不自觉地某人。 “话说回来,天空。” 夏音的语气真的十分轻柔。 “嗯,什么?”就像置身梦中般的,天空不禁感到有些飘然。 “你还不打算放开我的手吗?” 第六章 思念 夏兰人口中的“拉尔星系”,指的是处于帝国的疆域外沿、通过唯一的“门”与共同体相连的星系,而在彼安人的星际图上,这个星系被称为“天池星系”。 大概是因为帝国抢先一步在“拉尔之门”的对侧修筑要塞的缘故,考虑到就算重新补修要塞也会因帝国游刃有余的干涉而前功尽弃的可能性,共同体并没有在这扇通往帝国境内的“门”前修筑要塞,反而采取了另一种更极端的方法来防御帝国可能的攻击。 拉尔星系得边缘一共有三扇“门”存在着,除了通往帝国境内的“拉尔之门”外,还有另外两扇通往共同体境内的“门”,“清音之门”及“胧月之门”。 如果把星系本身看作是平面圆形的话,三扇“门”则各自以一百二十度的夹角分布在这个圆的边缘处。 共同体将要塞分别修筑在了“清音之门”和“胧月之门”的后面,至于两扇“门”位于拉尔星系这一端的入口则没有施加任何防御措施,就好像完全放弃了这个星系般——事实上,拉尔星系本身也并不具备能让共同体誓死相护的价值。 虽然其中第三行星具备提供人类适宜居住场所的潜力,并且上面似乎也确实曾经有过人类居住,然而在彼安海盗军团的长期肆虐下,上面的居民早在一百年前就消失了踪迹,现在第三行星也只能算是一颗寂静、毫无生命气息的亡者之星罢了。 帝国和共同体都不约而同地将要塞设置于“门”后,以致于作为最重要战略缓冲带的拉尔星系,从表面上看起来简直就像不设防的少女般,可是又有谁知道其中的万分凶险呢?共同体的战略构想无疑是极为有效的,在过去两百年中帝国曾三次派出舰队侵攻到拉尔星系的中央位置,意图将该星系纳入其版图之下,然而随即从“清音之门”和“胧月之门”中源源不断涌处的彼安舰队,一开始就以半包围的阵势占据了相当优势,而帝国也只能选择在其合围之前先行撤退——当然,倘若共同体作出类似的行动,帝国也是会不遗余力的进行武力干涉。 位于“胧月之门”另一端的彼安要塞,被称为“计都要塞”。 到目前为止,一共有六十四支分舰队,相当于共同体近三成的战力,集结于此。 由于舰队数已经远远超出了计都要塞的容纳能力,因此有相当一部分舰队不得不停泊在要塞的周围。 在计都要塞最下层地域中设立有一所囚禁室,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贮藏”被掠夺来的贵重遗传因子样本,但偶尔也会被利用作关押违规待处的彼安军人的场所。 “已经是……第十八天了吗?”红夜仰头望着从天顶缝隙处透出的辉光,禁不住长长叹了一口气。 半个多月的囚禁生活让她显得有些憔悴,原本乌黑发亮的长发此刻也失去了光泽。 只不过在那双黑耀石般的眼眸中,依旧流转着昂然的骄傲之光。 自从上次侵攻到帝国突击舰内,并且在最后败给那位得到“源头”祝福的男子后,红夜的处境就一直不曾真正摆脱过困窘。 毕竟在强陆队其余同僚都凯旋而归的情况下,只有自己所指挥的部队在被歼灭一半后狼狈逃回,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来解释,这也绝对是件耻辱已极的惨败。 虽然最后呈上的那把附有“源头”祝福者之血的短刀总算发挥了一些作用,采集到贵重遗传因子样本的功绩让红夜免于责难,不过除了她之外的侍忍队员却都遭遇了最严厉的处罚——她们被剥夺了作为战士的权力和身份,并被赐给侵攻作战中的有功者,沦为其一生的奴隶。 甚至红夜还隐隐听说,自己那些曾经的部下们,被赐不久后胎内就已经怀上了耻辱的印记。 无论如何也不想接受那种命运的红夜,在过去一年中可以说是赌上了性命,在生死线边缘的不断战斗与凯旋,让她终于摆脱了失败者的头环,重新取回了曾经拥有过的光荣。 在男性战士的眼中,她美丽健康、意志坚强,充满活力……更重要的是,她还非常强悍。 同阶级的男性战士已经有近百人向她求爱了,不过却都被红夜轻而易举的打倒,因此不得不断绝了让这位魅力满点的女性为自己怀孕生子的念头。 不过在十八天前,红夜接到的却是来自上位者的求爱!求爱者是她的直属上司,寂。 寂是位令人尊敬的战士,不但拥有绝强的力量,并且作为指挥官而言,他也是彼安军中少有的、在敬畏之外还得到部下尊敬的人物。 在接到其求爱的时候,红夜感到愕然之余更加钦佩他的勇气。 毕竟在彼安的社会结构中,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的障壁虽不是牢不可破,但下位者没有立下足以晋升上位的武勋之前,任何企图跨越这道障壁的行为都将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或许寂会因此而失去指挥权也说不定。 虽然红夜骄傲而自信,却也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得到上位者的求爱。 老实说,以伴侣而言,寂也确实很有魅力,至少红夜就知道有不少女性心甘情愿地为他放弃了身为战士的人生。 不过在考虑答应寂求爱的可能性之前,红夜脑海中清晰浮现的,却是那位有着一双温柔眼神、但轻而易举就歼灭了重甲武士队的黑发男子的身影。 于是,她慎重地拒绝了寂的求爱,然后就被送到了这间囚禁室。 红夜对自己的决定毫不后悔,并她对寂也没有丝毫怨恨,反而有一丝淡淡的愧疚。 不过,每当回想起那位黑发男子的时候,那股发自子宫内的燥热与渴望,却不是寂、或者其它任何一位男子能够让她感受到的。 从一年前的那个时候就已经决定,这个地方只属于他。 “寂那家伙,现在是不是正在懊悔不已啊……”红夜仰躺在铺着草席的地板上,凝视着天顶缝隙处的光辉,喃喃自语着。 虽然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够重返战场,不过等待的时间似乎总是如此漫长——如果上战场的话,应该能够机会与他再次相见吧?这一次,一定要知道他的名字!如果能够将他俘虏回来的话,到时候……这么想着的红夜,越发越不能忍受默默流逝的时间了。 她从地上一跃而起,开始在囚禁室内不停地走动,而表情却越来越烦躁。 就在红夜忍不住想要冲过去一脚踢开室门的时候,那扇不知被她诅咒过多少次的金属门却突然无声无息的滑向了一侧。 “寂!你来了……咦?”带着无比喜悦就要冲过去的红夜,在冲到一半的时候突然露出愕然的表情,然后硬生生地刹住了脚步。 来者的全身都笼罩在红色的斗篷之中,然后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气息却仿佛带有震天动地的强力,于是红夜以充满虔诚的姿势跪伏了下去,不过却并非敬畏于他们的力量,而因为他们所代表的东西。 被称为“血衣使”的他们,是彼安共同体内位于最顶峰的战士,每一位都是无数次跨越生死线并活下来的无上强者,别说是红夜、就连寂都还远远不够资格入选其中。 担负着守护七位“始祖”重责的他们,时常也代表“始祖”传达其御意。 对彼安人来说,象征“始祖”的血衣简直使就像是诸神使者般遥远而庄严的存在,红夜也仅仅在很小的时候隔着数万鸦雀无声的人群遥遥看过一眼而已。 而此刻,在待罪之身的她面前,居然同时出现了四位血衣使!完全无法猜测其代表含义的红夜,深深地低下了头,声音也因紧张而颤抖着。 “红夜……参见诸位御使。” “你就是红夜吗?跟我来,始祖想见你。” 为首的一位血衣使以平淡的声音粉碎了红夜勉强装出来的平静。 然后,无视这位忍不住开始颤抖的女战士,四位血衣使分列于门的两侧,空出中央的禁闭室出口。 “这、这是属下的无上光荣……”为、为什么始祖会到前线来?而且要见我究竟是……虽然内心混乱到了极点,但红夜还是勉强控制住自己,结结巴巴地作出了反应,然后像是很费力地站起来朝着出口走去。 待红夜走出禁闭室后,四位血衣使随即跟上,分别站在她的四个方角,以一致的步调跟随她一同前进。 虽然不知道这代表的究竟是监视还是保护,不过处于正方形中心的红夜却毫不怀疑,此刻就算千人来袭自己也会绝对会安然无恙。 至于从这四位无上强者的监视下逃跑的念头,她压根儿就没有想过。 在通向要塞上层区域的出口处,红夜看到了似乎正在踌躇徘徊的寂,只不过,寂在注意到四位血衣使的瞬间就跟着跪伏了下去,所以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自己被带走的事情。 “这说不定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哦……”红夜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跟随着四位血衣使,红夜来带到了自己尚未有资格进入的要塞最上层区域。 在某条通道的入口前,另一对似乎更高阶的血衣使接替了引领红夜的工作,而最初四位血衣使则停留在入口处一字排开,瞬间漫溢的杀意让就连背对他们红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用这么害怕,始祖只是想问你一些问题罢了。” 左边那位血衣使注意到红夜微微颤抖的脚步,以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 “是、是这样的啊……”红夜稍稍放心了一些,不由得对这位老者投以感激的视线。 “我提醒你,不要在始祖面前做出任何失礼的事情。” 右边响起的声音似乎同样苍老,不过却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 “虽然仁慈的始祖并不会在意,但血衣使要处置一个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是、是!”红夜一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谒见始祖的场所是一间多以素色绸缎为装饰的优雅大厅,虽然是很能让人放下紧张的环境,不过红夜却在进到大厅的一刻就将额头深深地埋进了地面铺垫的草席中,因此也就失去机会来放松自己的心情。 “红夜拜见始祖。” 已经有所觉悟的红夜,至少是将声音镇静了下来。 “嗯,我想见你好久了,红夜。” 自帘幕背后响起的声音清脆悦耳,简直就像未成年的孩童一般,不过却一点也不损其威严。 “你们两人,先退下去吧。” “……是。” 感觉中,两位血衣使长老似乎愣了一下,不过随即站起来,躬身退下。 只是他们在经过身边的时候,红夜耳中突然响起了仿佛被压成一丝线的声音。 “再提醒你一次,不许失礼。” 惊涛骇浪般的杀意瞬间笼罩红夜全身,然后又骤然退去。 虽然只有短短瞬间,但红夜已经汗透重衣!“不许吓她。” 依旧是那样清脆的童声,不过这一次却换成了血衣使长老狼狈地低头致歉,然后迅速离去。 “……”虽然那两位血衣使长老给她了很大的压力,不过当大厅中真正只剩下自己和始祖两人的时候,红夜突然间又异常渴望他们两人能留下来。 无法控制的紧张感不断攀升,红夜甚至能够清晰地听到心脏急速鼓动的声音。 “你,好象很紧张呢?”声音竟然是在极近距离响起的。 大吃一惊的红夜反射般抬起头来,然后就再也低不下去了。 她怎么样也没有料到,始祖竟然已经从帘幕中走出来,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在彼安人的信仰中,得到“源头”加护的始祖,从彼安建国的三百多年前就一直生存至今。 然而此刻红夜面前现身的“始祖”,外表看来却好像是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漆黑的头发和眼睛与一般的彼安人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她额头上那如同魔眼般的纹路,却是象征本族的图腾印记,是苍族中仅有一人有资格拥有的纹身!“我可不是为了吓你才叫你过来的。” 始祖俯视着红夜,说道:“总之,先站起来吧,红夜。” “是。” 红夜顺从始祖的意思站了起来,不过随即就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发觉这样实在是不太妥当。 “……算了,你还是跪下吧,把头抬起来就行了。” 始祖有些费力的仰头注视着这位“高傲”的战士,然后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是……”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红夜,马上服从了这道命令。 “嗯,还是这样说起话来舒服一些。” 小女孩般的始祖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从袖口中取出一把短刀,向红夜确认道:“这把短刀,你有印象吗?”短刀长约一尺半,上面光洁如镜,刃口处反射着森森寒光。 虽然曾经沾在上面的血迹此刻已经被一丝不留的收去,不过红夜还是凭着刀身末端铭刻着的新月纹路辨认出了爱刀的身份。 “是,这是属下曾经的武器,‘月落’。” 她以肯定的语气回答道。 “这么说,上面曾经沾上的血迹……也是出自你的手吗?”始祖的表情有些急切,语气也带上了一点动摇。 “嗯,事实上……”因为搞不清楚始祖关心的究竟是什么,所以红夜只得将舰内侵攻作战时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道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注视着始祖的表情。 “这么说,你没有杀死那个人?”始祖的表情似乎放松了下来。 “这个……”红夜苦笑了出来,不过声音中却带着莫名的骄傲。 “如果他当时就认真起来的话,以属下的力量,不要说是取走他的性命,或许就连伤都伤不了他吧?”“嗯,能以一己之力歼灭重甲武士队的人物,已经接近血衣使中最上阶战士的水准,的确不是你能对付的……看起来,他真的是受到‘源头’祝福的人了。” 始祖的表情明显柔和了下来,看向红夜的目光中也流露出一丝欣赏的意味。 “在这样的状况下都还能率领部下全身而退,你作得很不错嘛,红夜。” “属下惶恐。” 红夜再次把头低了下去。 “对了,那个人的名字……你知道吗?”始祖又继续问道,声音有些急迫。 “抱歉,属下当时来不及询问。” 对于这一点,红夜其实也非常懊悔,不过还是据实回答道。 “是这样啊……”始祖声音中流露出浓浓的遗憾,过了一阵后才继续说道:“不过,你看起来与他挺有缘份的,应该会有机会再次见到他吧?这是命令,那时候不论使用什么方法,务必将他带到我的面前来,知道吗?”“是,属下明白……咦?”低头领命的红夜像是注意到什么般地抬起头来,表情充满了惊喜。 “始、始祖,您的意思是我可以再次上战场了吗?”“没错,之前委屈你了。” 始祖看着她,以淡淡的语气说道:“作为弥补,‘葬送者’就交给你指挥吧。” “葬、葬送者!”红夜全身一震,无法置信地望向始祖,极度震惊下甚至忘记了礼仪。 “真、真的吗?”“嗯,真的。” 始祖点点头,嘴角挂上了一丝柔和的弧线。 “在即将开始的战争中,你率领他们尽量去争取自己的武勋吧!并且我答应你,当你累积下足够武勋的时候,就特别允许你进基因库中自由挑选合适的种子。” “属、属下一定不会辜负始祖的厚爱!”红夜红光满面,感到无比喜悦,并以有生以来最热烈的声音如此回答道。 第七章 故人 苍穹军最后还是决定让突击舰小队“苍炎”负责执行强行侦察任务,但考虑到其麾下舰种的单一构成并不利于对应可能遭遇的复杂环境,因此破例增调了五艘轻型巡查舰,和特型强陆舰“碎牙”一起并入菲恩伯德十翔长,即夏音的指挥下。 事实上,动用“刺盾”舰队的所有技术力量、以重型强陆舰为蓝本在短期内改造出来的特型强陆舰“碎牙”,其指挥权应归属强陆队的指挥官,海特兰德准令翔士,也就是天空。 不过,大概是觉得自己不可能提出和十翔长相抵触之意见的缘故,抑或是真的基于“使作战指挥更有效率”的理由,天空主动提出将“鸣牙”的指挥权一起并入苍炎小队的麾下,然后夏音也很干脆地接受了他的提议。 虽然最初夏音将天空的决定视为完全信赖自己的证明,并一度为此感到喜悦和骄傲,不过在她发现当自己为舰队事务忙到昏天黑地、甚至连猫的手都想借用一下的时候,那个人居然还有空闲躲在寝室中呼呼大睡的事实后,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殿下才总算是明白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当初的险恶用心。 虽然夏音立即决定让这个人重新回忆起“绯炎之怒”降临的滋味,不过亚琉妮王姐的声音却在她打开寝室门的前一刻突现响起。 稍稍冷静下来后的夏音,发觉自己竟然找不出任何一条客观存在的理由去责难天空的行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 最近两人相处的时间相当融洽,她绝对不愿因自己的一时冲动而破坏了与天空好不容易才修复的关系。 最后,这位公主殿下只得用淡淡的言语规劝了那位整天窝在**酣眠(其实天空是在修练内气哦,这也是他越来越强悍的原因——但话说回来,居然擅自把修练方式改为就算躺在**也可以进行的那种,这家伙还真是懒惰的天才啊……)的准令翔士几句,不过看起来也有相当的效果,至少天空第二天就去了两周来从未踏足过的“碎牙”舰桥一次。 “哟,隆,强陆队的状况怎么样?”天空懒洋洋地举起手,先向自己的副手打招呼。 有关强陆队的训练工作,他几乎是在接手这份权力的同时就又交还给了可怜的副队长,只是时不时询问一下训练进程罢了。 “呃……”这位高大魁梧的黑人大汉,在比自己矮上两个脑袋的海特兰德之子面前乖得仿佛自己才是看起来像幼儿的那位。 就像在斟酌言辞似的考虑了一会儿,隆才用谨慎的声音向天空报告道:“报告队长,强陆队全体已基本完成所有训练,绝对不会在战场上给你丢脸的!”“哦,基本完成?”天空的眼睛稍稍眯了起来,而隆的冷汗也在一瞬间就冒了出来。 “呃……其实是两周前临时追加的操舵训练,到目前为止还有一半的队员还没有通过操舵技术的测验。” 因为不想再遇到如同前次那般就算想到要塞参观都没人替他操舵的情况,所以两周前天空趁强陆队登上新舰“碎牙”的时候,宣布“为适应变化多端的战场形势,强陆队也有掌握一定操舵技术的必要”,然后就在训练安排中临时追加了一项操舵训练(什么叫做暴君?这就是!)。 虽然所有强陆队队员都对这项决定抱持着百分比百的反对,不过若将他们由此而生的反抗意识与对黑发暴君的敬畏放在一起来比较的话,后者可以说占有了压倒性的强势,因此这项几乎完全是多此一举的命令还是被强陆队坚决地贯彻了下去。 “操舵训练?”天空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自己两周前下达的那道命令,随即轻笑了出来。 “嗯,有一半的人能够通过其实已经很不错了……隆,这次你作得很好啊。” “队、队长,你过奖了!”原本已经有承受严厉处罚的觉悟,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就得到宽恕,隆在放心之余也不禁对上司的宽宏大量感激涕零起来。 “另外,你们啊,”天空将目光移到守备在舰桥的其余强陆队队员身上——在刚刚隆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们原本紧绷的表情也跟着松驰了下来——淡淡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隆是怎么教导你们的,不过在战场上绝对不能抱着类似‘不能给某人丢脸’的天真念头!战斗的时候,务必将保存自己的性命列为第一优先,即使是投降敌人也好,无论如何也必需要活下来!这是我对你们提出的唯一要求,敢违逆这道命令的人,哪怕是进到地狱我也会把他拉回来狠狠修理一顿的!明白了吗?”“明白!队长!”强陆队队员齐声答道,声音高亢激昂,隐隐还带着一丝莫名的感动。 “很好!”天空露出免疫的表情,点点头……呃,然后转身就待重新回到那舒适温暖的被窝中去。 “真是一场精彩的演说啊……”不过在他走出舰桥前,一位翔士装束的夏兰人走过来,露出钦佩的表情,以略带苦笑的声音如此说道:“虽然我已经被分配到‘碎牙’两周了,不过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呢?队长。” “呃,请问你是……”天空有些迷糊地看着这位军服肩上镶嵌着双翼纹章的准令翔士,实在回忆不起来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多出这么一位军阶相同的部下的……“我的名字是修伽,卡达亚-迪维-修伽。 目前正担任强陆队座舰,‘碎牙’的舰长一职。” 似乎察觉到了天空的困惑,那位准令翔士苦笑着,主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两周前就应该向你报到的,不过这段期间以来似乎一直没有见到队长,所以……”“准许你的就任,卡达亚准令翔士。” 天空以略带狼狈的声音打断了修伽的话,然后赶紧对他伸出右手。 “虽然是初次见面,不过以后还请不吝指教,修伽。” “这个……队长啊,虽然你也许不记得了,不过我们并非是初次见面呢?”修伽跟着伸手握住了天空的手,但脸上的苦笑意味却越来越浓厚了。 “呃?是这样的吗?”天空稍稍吃了一惊,然后认认真真、从上到下地仔细打量了这位准令翔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露出了无奈的表情,歉然道:“抱歉,我好像完全没有印象耶……”“认不出来是当然的事情,因为那时候我们仅仅是通过几句话而已,并没有真正见过面。” 修伽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声音也变得颇为愉快。 “那时候?”天空更加糊涂了。 “就是三年前,你和菲恩伯德王家的公主殿下驾驭阳麟,强行穿越风道入口的时候……”作为翔士生涯中少有的败绩,修伽可是将那时候发生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啊啊啊,你就是那时候开着交通艇来追捕我们的人!”天空恍然大悟般地喊了出来,然后紧紧握住了修伽的手,热情道:“那个时候你的操舵技术很厉害啊!嗯,如果你的还保持在三年前的水准的话,强陆队全体的性命应该可以放心交付到你手上的,可不要辜负我等的信赖啊!”“……嗯,对了,以后说不定我也有不少需要麻烦你的时候(是打算把修伽当成私人司机使用吗?而且还不用付一分钱,真是邪恶哩……),可以吗?”天空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咦?”修伽忍不住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因为第一次见面并非在令人愉快的场景下,在修伽的想法中,就算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不会因此而对自己有所偏见,但心中的芥蒂应该不是那么容易弥消的才对,事实上这位准令翔士已经做好了被冷淡对待的觉悟,只是……现实的情况居然差到了另一个极端,这是他完全也没有预料到的。 拥有如此器量的海特兰德公子,其前途也将会无限延伸吧?看起来在连续七次升降职处罚后,自己也终于捉住了幸运的尾巴。 这次,应该能追随这位年轻的帝国之翼到底吧?“关于我的操舵技术是否下降的问题,我会在今后的时间中向你证明,队长。” 修伽右手抚肩,以标准的军礼向这位海特兰德之子表达了敬意。 ……………………从一年前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结束后开始计算的话,帝国的最前沿阵地利德菲尔星系累计遭受了彼安军十七次强行侦察,可以说已经被敌舰渗透到了相当程度。 然而苍穹军就算竭尽所能也并未完全击破所有来犯的敌舰,至少有三成左右的敌舰成功逃逸——毕竟担任强行侦察任务的都是具备高机动力的舰种,而在提高舰艇航速界限的研究方面,帝国这边也还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因此如果对方一心一意打算撤退的话,除了在战术层面上加以限制外,还真没其它对应方法。 虽然在敌舰逃逸的同时也带回去了相当多的情报,不过苍穹军这边也并非完全没有收获。 毕竟强行侦察可是犹如双刃剑般的作战,正如我方的布署状况或多或少已经被敌方所掌握一样,苍穹军也能从敌方投入强行侦察的舰艇数量及种类正确推测出敌人的兵力配置情况——这也是到目前为止苍穹军还没有主动发起过一次强行侦察的原因。 然而,为了更确实将战争主动权掌握在我方手中,这次的强行侦察作战可以说肩负了军部相当大的期待。 作为预定的侵攻突破口,苍炎小队将目标定在了被共同体称为“胧月星系”的彼安军前沿阵地。 作战计划由菲恩伯德十翔长拟定,第一步是让五艘高机动力的巡查舰经由“胧月之门”侵入彼安军阵地。 巡查舰小队的使命是尽可能在不惊动敌方的状况下进行胧月星系的侦察作业。 当然,当侦察行动进行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敌方肯定会有所察觉到的,而此时巡查舰小队的侦察行动就会立即中止,并改为引诱敌舰前到“胧月之门”位于拉尔星系的一端。 对手仅仅是五艘巡查舰的话,敌方想必也不至于会派出分舰队规模的部队追击吧?因此作战的第二步就是在敌舰出现在拉尔星系的一刻,由静候在“胧月之门”入口的突击舰小队将一举突进,配合巡查舰小队将敌舰歼灭到体无完肤。 当然,到时候应该会有留下一艘敌舰的机会,作为舰内侵攻作战的试验平台。 简单的说,夏音就是打算进行一次埋伏作战。 “嗯,作战计划得不错嘛,把指挥权交给夏音果然是正确的决定呢……”天空仔细“审查”了这份作战计划,露出了赞同的表情,只是随后不小心溜出的一句话却暴露了这位准令翔士的真正意图。 “这么一来,舰内侵攻作战应该能在相当轻松的条件下进行吧?居然替强陆队考虑得这么周详,你真的变温柔了啊,我的殿下……”如果这句话真的传到菲恩伯德公主殿下耳中的话,那原本就对目前状况感到郁闷非常的她,说不定真的会改变作战计划,把这位懒惰到令人发指的准令翔士一脚踢到前线去。 然而在黑发暴君的**威下,这句不谨慎的言语还是成了强陆队中永远的秘密,而强行侦察作战终得以依照原订计划执行。 或许是时机太不凑巧的关系,巡查舰小队刚刚潜入胧月星系,就非常不幸地一头撞上了彼安军比起平日来要森严百倍的警戒网(因为“始祖”的御临……),然后就遭到数十倍兵力的围剿,最后仅剩三艘仓惶逃进了“胧月之门”。 虽然和预定有所不同,但无论如何,巡查舰小队总算还是将敌舰引诱到了拉尔星系,只是敌舰的数量稍稍超出了计划。 原本夏音估计追击过来的敌舰大概会在十艘左右,并且应该都是高速小型舰才对。 不过紧随三艘巡查舰后衔尾追来的敌舰,却足足有十五艘!更要命的是,竟然全都是中型突击舰!以赤红色涂装的十五艘彼安突击舰,在漆黑的虚空中显得异常耀眼,它们是隶属于彼安军王牌舰队“红之刃”的精锐,而其中那艘舰身外侧带有五支锋锐棱角的战舰,正是“红之刃”的旗舰,也就是寂的座舰,“血断亡”。 尚未知悉自己面临的厄运究竟有何等可怕,夏音一开始还打算凭借己方的地利优势,对刚刚出现在“拉尔之门”的敌舰进行强力的狙击,不过她选择的应该是正确战术却仅仅在造成一艘敌舰受创撤退后便失去了效果。 重新聚合起来的彼安突击舰小队,带着难以置信的速度和压力,以中央突破阵型急速逼近了苍炎小队,并且几乎是立刻就击穿了夏音仓促间构筑的防线。 趁着敌方陷入暂时性混乱的时候,彼安突击舰小队已经从容的完成了回转,在苍炎小队背后亮出了獠牙,并且隐隐将其包围在“胧月之门”的中间。 不得不提到的,是那三艘巡查舰发挥的作用。 被彼安军完全忽略的它们,在奉命撤向后方之时察觉到己方突击舰小队面临的困境,随后当机立断掉头杀了回来,自后方对彼安军展开攻势。 虽然火力薄弱的巡查舰并没有对彼安军造成任何伤筋动骨的损害,不过它们却为突击舰小队争取到了调整势态的宝贵时间。 指挥“雷霆”以一马当先的急速冲撞摧毁一艘彼安突击舰后,夏音总算是让麾下尚存的八艘突击舰镇静了下来,随后就与敌方展开了一场极近距离的攻防战。 在敌方强大那令人难以置信的压力下,苦苦支撑着己方差不多摇摇欲坠的阵型,等候着撤退时机的来临。 “嗯,运气太差了……”天空凝视着前方的星系图,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从作战计划的制定到战场上的临机判断,夏音都将其身为亚诺莱维涅家子孙的优秀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换了任何一位翔士来指挥,大概也不能作得比她更好了。 战争形势之所以会恶劣至此,完全是由于敌方那远远超出预料的强大所致。 尚未真正长出獠牙的幼狼,即使怎么努力也没办法胜过狮子的(我可爱的殿下,请相信偶绝不是故意让你如此难堪,桀桀桀……)。 “队长,我们怎么办?”隆提出了所有人的问题,然后以充满怀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素行不良的翔士。 “你该不会是打算就这么撤退吧?”“撤退?不,现在才是我们出场的时候。” 天空将目光移到了星系图上那艘唯一不曾动作的敌舰上,沉默了几秒钟后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嗯,难得强陆队第一次出击,就挑个比较大一些的猎物吧!” 第八章 交锋 ps:偶的博客开张啦!除了大约每天的懒人日记外,会不定时地放上些好东西。 催稿也好,发牢骚也好,大家来晃晃吧!(http://smenhu/blog/smenhu?blog=386)……………………“哦,居然在如此劣势下还能够支撑到现在……”在彼安军旗舰“血断亡”的舰桥上,寂抱着双手,以严肃的目光注视着面前的星系图。 虽然在“红之刃”的强大威压下,那支夏兰突击舰小队距离崩溃差不多只剩下一步,不过彼安军却始终攻不破那根柔韧却不见溃散的精神线。 “优秀的指挥官与勇悍的兵士,虽然还称不上成熟,不过两者配合起来居然也发挥出这般战斗力……”寂稍稍眯起了眼睛,露出有些兴奋的表情。 负责“胧月之门”防御的他,其实在那支巡查舰小队潜入警戒线的那一刻就发现了它们的踪迹,然后刻意在警戒线上留出缺口以引诱敌舰踏入他精心构建的陷阱。 因为敌方的动向太不太自然的关系,所以寂很轻易就推断出在“胧月之门”的另一边隐藏着的东西。 本来在完成包围网的时候,他就可以选择轻易歼灭这支巡查舰小队,不过最近因为某些原因而累积不少郁闷的寂,临时决定将这份怒火发泄到那些埋伏起来的敌人头上。 为此寂刻意打开了包围网的缺口,放其中的巡查舰小队离去,并且为了避免敌方望风而逃,还将大半舰队留在原地,仅随身带着十四艘“红之刃”的突击舰追了上去。 然而,埋伏的敌人比起预料的要差了至少一半的数量,也因此使得寂在最初就丧失了战意,随后就如同取乐般逗动着那支小小的突击舰队。 不过到了现在,寂却不得不认真起来。 凝视着在星系图上几乎相持不下两军,他终于吐出了像是呻吟般的呼声。 “……开玩笑,仅仅一支半吊子的舰队就能对抗‘红之刃’到这种程度。 如果苍穹军都是这种水准的话,那这场战争还能打下去吗?”这么想着的寂,越发越觉得不能让这支小小舰队逃走了。 沉吟数秒后,他轻轻举起了手,决定将这艘一直不曾真正参与战争的高速重列舰“血断亡”也投入眼前的战场上,并藉此一举攻破敌方的防线。 “报告,一艘不明型号的小型舰自六点钟方向急速接近本舰!”通讯士的声音让寂举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强陆作战?”这是寂的第一个反应,而随后涌出的却是一股盛大的笑意。 强陆作战可以说是彼安军最传统的作战方式之一,而敌方竟打算把这种战术施加到创始者身上,这简直就是像用汽油来灭火般的愚蠢行为。 那位指挥官,不是笨到无法拯救的蠢才,便是拥有无双勇猛的天才吧?“击落它。” 寂简单地命令道。 虽然他对与那位指挥官对决充满期待,不过倘若对方连这点障碍都无法克服的话,那最多也只是个莽撞的蠢才罢了,并不会让他感到遗憾。 “倘若他能够来到这间舰桥的话,那就以真正战士的礼仪来欢迎他吧……”这么决定的寂,又将目光移到了面前的影幕上,随即就露出愕然的表情。 影幕上的那艘夏兰舰,以诡异莫名的动作,在虚空中划出或长或短的弧线。 那完全无法预测的轨迹,使得“血断亡”上原本瞄准它的炮火,都带着无奈的叹息、化为了奔向虚空尽头的光流。 “原来如此,这就是夏兰人的操舵技术啊……”寂叹息着,声音中不禁流露出钦佩之意。 在人类世界公认的常识中,那个自称“苍穹之民”的人类支族独占着银河中最高等级的操舵技术。 虽然寂从来没有怀疑过这句家话的真实性,不过在亲眼目睹敌舰那近乎神技的回避动作后,所感受到的震撼却是完全不同的。 “敌舰突破火力网封锁,正向本舰冲来!”通讯士的声音到一半时就变得急促而高亢。 “全员准备承受冲击!”几乎在他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场剧烈的震动骤然袭击了舰桥。 在那些尚未来得及固定身体的部下们被这次冲击震得东倒西歪的时候,寂却稳稳当当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影幕上显示出的舰体中腹遭敌方侵入景象,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修伽,你的技术一点也没有退步啊!”受惠于噩梦之手的体质调整,虽然某些天生就缺乏的才能是怎么样也弥补不上来的,不过至少天空已经完全克服了无法忍受惯性急速变化的体质,所以在刚刚经历一场堪称翻天覆地的航行后,还能如此轻松地对修伽说话。 “应该是进步不少吧,队长?”修伽闻言露出略带不满的表情,不过天空已经没有在注意他了。 抽出腰间那把由柯蒂亚为他量身锻造的长剑“解水”,轻轻挥舞了一下后,转头望了向那些正一脸期待的部下们。 “走吧,让我们去**他们!”嘴角流溢着一丝说不出来的邪恶笑容,天空就像要压抑心中那狂躁情绪般舔了舔嘴唇,然后一马当先地踏进了敌舰外壁被强行开凿出来的洞中。 按照原定计划,四十人的强陆队共分为三队侵攻敌舰。 第一队十五人,他们侵攻的路线笔直朝向敌舰的动力部位,以彻底瘫痪敌舰功能为最终目标。 第二队也是十五人,他们担任着确保强陆队撤退路线的任务,将以强陆舰为中心对敌舰四周区域展开侵攻。 第三队虽然仅有十人,不过却是三队中实力最坚强的一队,毕竟统率这队的人物可是那位拥有绝世武力的“暴君”,因此就算侵攻对象为戒备森严的敌舰舰桥,也应该能够轻而易举地达成作战目标才对。 然而,第三侵攻队在通向舰桥的通道上,首先遇到却并非具备攻击性的敌人。 “……闸门吗?”天空有些头痛的看着这场厚重的闸门,而部下中的一人则犹豫着举起双手持的重火力武器,就待发射。 “等等,让我先来试一下这家伙的威力……”天空抬手阻止了部下的动作,缓步走向闸门,同时一振“解水”,长剑随即发出“嗡嗡”的奇妙震动声,剑身瞬间变得一片模糊,就好像高速运动后留下的残像一般。 然后,天空只轻轻挥动了几下,那扇应该是挺坚固的闸门就像纸作的一般,顺着“解水”切割的痕迹,分解为了数块复合金属板轰然落地。 比较独特的是,那切口处竟然显出无数细小蜂窝状的凹凸。 “竟然这么锋利……”不光是部下们看得呆然起来,就连天空自己都忍不住吓了一跳,不由得回想起了柯蒂亚说过的话……高频振动粒子切割器,“解水”,虽然从表面上看起来仅仅是一把普通的长剑,但一旦开启其固有机能,瞬间形成的超高频率振动却足以分解任何接触物的粒子结构,从而形成造成类似切割的效果,堪称无坚不摧。 当然,就算在耗尽能源停止高频振动后,“解水”也还是具备着一把好剑的所有特质。 “我咧,这么一来岂不是连我自己都不能放手上去了吗……”天空暗暗咒骂着。 就像流传在远古神话中的某些妖邪武器一样,“解水”在具备切割任何敌人之锋锐的同时,对主人也有着同样致命的威胁,天空大概要花上一些时间才能适应这把锋锐无双的武器。 “队长,小心!”在海特兰德之子为手中的魔剑而大伤脑筋的时候,一发爆裂弹呼啸着擦过了他身体,击中了左侧的墙壁。 剧烈的爆炸引起天顶一连串的塌陷,扭曲的金属骨架与破碎的装甲板堆积在通道上,将这位强陆队长与部下分隔开。 “嗯!”几乎就那发爆裂弹撕裂空气的哀鸣声传到耳中的时候,天空便反射性地做出了反应,在侧身避过那枚凶弹的同时化为一道黑色的暴风,刹那间悄然无息地拂过那名偷袭者的身体。 待黑色暴风在偷袭者后方重新还原为人影现身的时候,那位彼安重甲兵才自腰间缓缓断为两截,倒在地上。 “切……”回头以冰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刚才的战果,看到那具犹在挣扎的尸体时,连天空都惊讶于这份如同完全抹消感情般的漠然。 “也许我真的很适合当军人也说不定啊……”自嘲了一下后,天空将目光投向了手中长剑。 “解水”依旧是那付模糊不清的样子。 不论切割过的金属或者血肉,都被分解为了细微粒子,在上面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哟,队长,你还活着吗?”从浓缩为耳环状的通讯终端里,传来了被隔断在那堆金属废墟后面的部下们的通讯,不过听声音他们好像还在期待着什么。 “放心吧,没把你们这些家伙打进地狱前,我是不会死的。” 天空淡淡一笑,然后确认道:“怎么样?你们那边能打通这条通道吗?”“……我想大概不行,队长。 刚才的爆炸让天顶的主梁都断裂了,就算强行炸开这堆废屑,搞不好反而会引起更大面积的崩塌哦!”隔了一阵之后,部下才如此回答道。 “那些不要命的家伙,居然在舰内使用这种等级的火器,是不是打算毁了这艘战舰啊?”“这么说,就算用‘解水’切割也行不通吗……”天空沉吟了几秒钟,然后很快就作出了判断。 “没办法,你们就稍稍迂回一下,然后尽快赶过来吧!”“队长,你该不会是打算……”部下的声音突然变得非常不安。 “嗯,我就不等你们,直接去舰桥了。” 天空淡淡的说道。 “队、队长,你在开玩笑吧?”部下的声音似乎无法置信。 “嘛,你们动作快的话,也许还能抢到些剩下的猎物。” 末了,这位暴君微笑着补充了这么一句。 “对了,最后到达舰桥的那个,回去之后记得自己来向我报到哦?”“噢,不!”通讯终端里突然响起了盛大的呻吟声,以及在下一秒钟传来的仓促脚步声。 ……………………高速重列舰“血断亡”的舰桥内,寂静静地站在指挥台上,没有丝毫移动过,甚至就连姿势都维持着二十分钟前的样子。 不过他的脸色此刻已经铁青一片,凝固在影幕上的视线也变得炽烈异常。 这些夏兰军人的行动实在是出乎意料!在寂的印象中,夏兰人应该是一个纤细精致的民族——至少,他们在近战能力上比起彼安人来有相当大的距离。 就算不特别出动强陆部队,单靠舰内普通战士也足以击退侵入者才对。 然而,侵入舰内的这些夏兰军人却将他的预计完全推翻!这个妖精般优雅的民族,不知何时起竟然拥有了如同野兽的力量!在那如火如荼的侵攻下,舰内各处不断沦陷,红色区域就像迅速繁殖的癌细胞一样在舰内图上逐渐蔓延。 由于彼安军完全没有考虑到自己成为被侵入的一方,所以即使是重要如旗舰般的战舰,也几乎没有配置专门的强陆部队,所以现在饱尝了自己种下的苦果。 就算寂勉强组织战士去狙击分两路向舰内渗透的敌人,也只会在凶猛无比的交错火力网下被炸成碎片而已。 而想要破坏侵入舰船、截断其退路的作战,亦在最初就被那位指挥官洞悉,现在舰身中腹位置已经完全沦陷,并且累计有近百位彼安战士丧生其中。 在虚空的战场上,旗舰被敌方侵入的消息也跟着传到了麾下的突击舰,一瞬间动摇的士气似乎成为敌方指挥官苦候多时的战机。 蕴含着强大破坏性能量的光之浊流,短时间内被大量倾泻到战阵中最薄弱的地方,如同怒涛般瞬间吞噬了三艘突击舰,将战场局势狠狠扳了回来。 如果夏兰军的战力保存完整的话,那么这异常精准的一击绝对会把彼安军打入败亡之路的。 然而,在此前的战斗中损失了太多能源与三成战力的苍炎小队,就算费尽全力也只能勉强将战场局势扳回到略占优势的地步。 当然,如此持续下去彼安军还是会迎来败亡的命运,不过那应该至少是两三个小时后的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前提是,不会有来自“胧月之门”的其它彼安舰队支援——事实上,呼叫麾下舰队支援是轻而易举事情,不过这样做却形同承认了自己的败北,因此寂内心挣扎不已。 “那家伙……就是侵入部队的指挥官吗?”寂凝视着影幕中那位傲然而立的夏兰战士,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他的周围散落着勉强可以拼成二十具完整人形的残肢。 而在这之前,一路沿着舰桥前进的他,已经解决掉了两倍于此数量的彼安战士。 并且,这共计六十位精锐战士的狙击,就连稍稍阻止他的前进都作不到。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位夏兰战士的视线稍稍转向了监视器的方向,让寂得以目睹他的真颜。 从那与普通人无异的耳朵上判断,这位男子并非夏兰人——至少在遗传体质是属于自然人。 那黑色的头发和眼瞳让他看起来,反而更接近彼安人一些。 他的容貌清秀俊朗,如果不是左边脸颊上那一道狭长伤痕的存在,寂大概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他其实是位无双猛者的事实。 “……左脸上的伤痕?”就像被这个发现唤醒了记忆,寂的全身剧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比,用微微颤抖的声音呻吟道:“难道他就是,红夜所说的那位……受到源头祝福的夏兰人?”“咦?”听到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词语,身旁的偏将以诧异的目光望了过来,在他的印象中这位长官很少如此失态。 “该死的!”寂终于放下了一直抱在胸前的双手,转而握成了拳头。 他侧头望向通讯士,声音暴躁而急切。 “距离这边最近的部队是哪支?”“是……是‘葬送者’,长官!”通讯士飞快地回答道。 “它们正有一支小队在‘胧月之门’附近巡逻。” “呃?”寂稍稍愣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复杂,不过随即用下定决心的语气命令道:“马上与他们取得联络!告诉他们,这里有一头黑发的凶兽需要降服!”……………………葬送者,在彼安军中的正式番号其实是“第六十四特殊侵攻部队”——简单的说,也就是强陆部队中的王牌精英。 虽然只有一支分舰队的数量,但在历次战争中却立下同僚望尘莫及的武勋,因此才被冠以“葬送者”的异名。 “葬送者”的成员都是经历百战磨练的勇悍战士,并且也大多都有着桀骜不驯的性格。 历代担任其指挥官的将领,最头痛的问题莫过于如何统合这只战力十分惊人、但指挥万分困难的部队。 由一介伍长一跃晋升到准将的红夜,在统合“葬送者”的事情上本来应该更加艰难的,不过由于这是出自“始祖”的直接授权,所以“葬送者”还是以服从的态度接受了这位新任长官。 “求援?”接到部下报告的红夜忍不住一挑眉毛,露出诧异的表情。 “那个寂的?没搞错吗?”“是的。 ‘这里有一头黑发的凶兽需要降服’,对方在通讯中是这么说的。” “黑发的……凶兽?”红夜喃喃重复了一次这句话,似乎隐隐想到了什么。 然后转头望向侍立在身后的四位红衣人,恭恭敬敬地问道:“请问四位御使意下如何?”“我等奉始祖之命协助阁下,对阁下的判断并无异议。” 四位血衣使齐声回答道。 “那么,我们就去见识一下那头就连‘红之刃’都吃不消的凶兽吧!”以愉快的声调说出这话,红叶的眼睛中开始闪烁着无比期待的目光。 第九章 对决 (ps: 嗯,周末本狮调养生息去了,vip更新也许稍缓了一些……明天会更新的啦,至于今天嘛,作为补偿,俺在博客中放了一章星群的外篇,给大家解馋一下吧……http://smenhu/blog/smenhu?id=17495)天空沿着通道向舰桥飞奔,将迂回前进的十人部下远远地抛在了后面。 虽然手中的“解水”依旧是那付纤尘不染的模样,不过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战斗服上,却一半都被血色沾染——当然,全部是敌人的。 即使是高速奔驰中,那股浓浓的血腥也依旧挥之不去,就像要侵占他的全部嗅觉般在鼻腔中来回徘徊。 对于向来颇爱清洁的天空而言,这本来应该是他无法忍受的状况才对。 然而此刻,那鲜红的气味却并没有让他感到任何不适。 甚至,就算目睹到那些被切断后犹在挣扎的尸体时,天空的心情却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惊讶。 前方又出现了三位彼安战士,不过他们似乎已经知晓了此前六十八位同僚的命运,所以表现不出如同最初般的昂扬战意。 虽然其中一人还是举起了手中的火器,不过因恐惧而生的犹豫却令黑发暴君更轻易地终止了他的攻击。 连同另外两位明智地选择转身跳跑的同伴一起,三位彼安战士一共划成了六块尸体。 而这次,那位施暴者甚至都没有看上他们一眼。 天空的出手冷酷绝情,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此刻,支配这位海特兰德之子行动的,是一种徘徊在疯狂边缘的兴奋感,以及仿佛吞噬理智般不断膨胀的炽烈战意。 他的脚步无比轻快,内气流转也愈加顺畅,即使经过此前那么多场战斗,疲劳感却一点也没有侵蚀到他轻盈流畅的动作——一股陌生的力量从细胞内渗透进血液、流入经络,轻而易举地弥消了那微不足道的疲劳感,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到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兴奋嚎叫——简直就好像身体内有什么东西要苏醒过来似的“……这后面就是舰桥吧?”天空在一扇厚实的闸门前停下了脚步,就像要镇静心中那股激昂情绪般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不过却尝到一种咸咸味的铁锈味道,于是心情变得更加狂躁了。 本来他是打算等到强陆队跟上来后再侵入舰桥的,然而徘徊在心中的那股莫名的狂躁却怎么样也无法压抑。 更重要是,不等他有所动作,面前那扇通向舰桥的闸门就已经缓缓开启了。 “这是……欢迎我的意思吗?”天空稍稍犹豫,然后毅然踏步走了进去。 “血断亡”是彼安王牌舰队“红之刃”的旗舰,原型为高速重列舰的它,其实最初就已经具备足以与大型舰相媲美的、功能完善的舰桥,并且在被选为旗舰后其舰桥面积进一步得到拓展——原来位于舰桥后部作为储存推进剂场所的部位被取消,然后打通隔断与舰桥相连,从而形成一块面积足有三四百平米(共同体的长度单位)的宽敞区域。 当天空踏进舰桥的时候,这片区域已经被清空了出来,三十名左右的舰桥人员分列于两旁,而在对面尽头的指挥台上,一位半边脸上有着奇妙刺青图案的的高大男子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夏兰的战士哟,欢迎来到我的旗舰。” 那名男子以标准的夏兰语说道,声音自信而傲然。 “我的名字是天空,帝国准令翔士,强陆队的队长。” 心中涌起一股奇妙的熟悉感,天空不自觉地依照故乡的礼节先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你就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吗?”“嗯,我的名字是寂,担任共同体中将,同时也是‘红之刃’舰队的提督。” 寂点点头,以同样温厚守礼的声音回答道。 “中将?”天空愣了一下,随即露出兴奋的表情。 “没想到是这么大的一个猎物啊……那么,你打算抵抗吗?”由于天空的语气中完全没有讽刺的味道,所以寂也就心平气和地回答了他。 “夏兰的战士哟,虽然你的力量已经获得了我的尊敬,然而我也是一名有尊严的战士。 虽然真正的夏兰人大概无法理解‘战士’这个词的含义,不过若是受到源头祝福的你,应该知晓对待战士的礼节吧?”“原来如此……”回忆起了康定演武时的情景,天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兴致勃勃,随手一振“解水”,让这柄无坚不斩的凶器恢复到了普通长剑的状态。 “那么就特别优待你吧!我只用这把剑的普通形态来战斗。” “……你会后悔的。” 已经确认了对方身份的寂也不再多说,从旁边的支架上取过了自己的武器——那是一柄长有两米、宽约一尺的巨刃,剑身黝黑无光,只有锋口处隐约呈现出暗红的辉光。 “那种细剑是挡不住‘血霞’斩击的,劝你还是在考虑一下吧?”目睹到对方脸上浮现出的微微挫败表情,寂不知为何感到非常愉快。 “……唔,也许你说得没错。” 比较了一下“解水”太过优雅的流线,觉得对方的那柄粗犷巨剑要更有男儿气概的天空,不由得稍稍郁闷了一下。 “不过,那也要你能斩到我的时候再说!”将这份郁闷付诸行动的海特兰德之子,化为黑色疾风朝指挥台吹去。 同时寂也一跃而起,手中的“血霞”带着雷霆万钩之势斩向了那急速冲来的身影。 “好快!”原本在天空的预计中,要挥动如此巨剑,对方的速度应该快不到什么地方去的才对,然而那暗红色的锋刃几乎眨眼间就逼到了自己眼前。 虽然在千钩一发之际,他总算是侧身勉强避开这道迅若雷霆的斩击,但脸上依旧被那股劲风扯得生疼异常。 “轰!”寂的雷霆一击在合金地面上切出一道三米多长的裂缝,而“解水”也几乎在同时袭向了寂的肩膀,不过却被“血霞”宽约一尺的剑身给挡了下来,迸出“当”一声后无功而返。 “好硬的家伙……”天空忍不住大吃一惊。 虽然没有开启高频震动功能,但灌入自己七成内气的一剑还是应该有着洞石穿金的威力才对,不过却完全没有在那柄巨剑上看到任何效果的痕迹。 “这家伙,果然是红夜说的那个人!”然而,寂这边也不由得暗暗发苦。 虽然刚刚的一剑之威并未能破坏“血霞”的内置防护磁场,但那股庞大的力道却完完全全地传到了握剑的手臂上,震得他血气翻腾,一口逆血就待涌出,不过却被寂强行压了下去。 “你的剑挺硬的嘛?”天空很是郁闷地看着那把越来越中意的巨剑,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长剑上。 内气全力贯注下,“解水”开始发出阵阵龙吟之声,剑身前方也隐隐有寸许锋芒吞吐不定。 “那试试把我下面的攻击全部挡住吧!”下一秒钟,“解水”在主人手中消失了踪迹。 高速运动留下的淡淡残影,在虚空中勾勒出一个又一个闪着银辉的弧圆,而每一道弧圆在诞生之时则必定伴随着一次沉闷异常的撞击声。 “血霞”那黝黑宽大的剑身在银色风暴的肆虐下,犹如一叶孤舟被吹得飘来荡去,几欲脱手飞出。 “当!”最后一次撞击声响起的时候,正面承受了天空全力一斩的寂,霎时被弹飞了出去。 一直化为不破的坚壁守护着主人的“血霞”,宽厚的剑身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 “噗!”在撞到墙壁的时候,寂忍不住一口逆血喷了出来,然后颓然跪倒在地。 他的全身经络刺痛无比,而早已虎口崩裂的双手此刻更是凝聚不起一丁点的力量。 勉强抬头注视着缓缓走近的身影,寂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你赢了,杀、杀了我吧……”“败者是没有资格决定自己命运的。” 天空持剑而立,俯视着这位共同体中将,傲然地宣布道:“你得作为我的俘虏被带回帝国,在俘虏收容所里生活一段日子了。 当然,如果你有足够幸运的话,或许用不了多少时间就能通过俘虏交换而重新回到共同体。” “你打算……侮辱我吗?”寂很费力的支起身子,以愤怒的目光注视着他。 “这只是我的判断,并没有侮辱你的意思……”天空看着寂从地上站起来,并以颤抖的双手举起“血霞”,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举起武器就代表继续战斗,那样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真的想死吗?”“这可不行。” 就在寂艰难挣扎着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他的偏将走了出来,挡在了天空的面前。 “在不久后的星际战争中,中将将会成为彼安不可或缺的人物,所以不能让你现在把他杀掉。” “诺恩,不要多管闲事!”虽然寂很费力地呼喊着偏将的名字,不过对方就像打定主意似的完全不予理睬,只是专心致志地盯着天空。 “哦,你打算阻止我吗?”天空稍稍眯起了眼睛,骇人的杀气瞬间笼罩了眼前这位似乎没有任何威胁的对手。 “你最好赶快撤退。” 然而,寂的偏将诺恩却没有露出一点动摇的表情,只是毫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用冷澈的语调继续说道:“共同体最精锐的强陆队‘葬送者’已经在赶过来的途中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左右就能到达。 如果继续耽误下去,待它们赶到后,就算你的部队能顺利侵占这艘旗舰,那这场战争整体也绝对会以夏兰军的败北而告终。 所以我建议,趁现在双方都有进退余地的时候,就此罢手如何?”“是这样的吗……”天空心中一凛,注视着对手的视线变得更加尖锐。 在这次跨越大半个星系的强行侦查作战中,对潜入敌方阵营的苍炎小队而言,最不利的条件便是在作战中从头到尾都处于后续无援的状况,因此尽可能地保存有生力量是比单纯打赢一两场战争要重要得多的课题。 “第一至第三小队,报告战况。” 稍稍同意了这个建议的天空,低声对着通讯终端询问道。 “报告队长,第一小队两人轻伤,已经攻陷敌舰动力区,现在正破坏其核心防御中。” “第二小队三人轻伤,陆续击退三波敌人进攻,现在已经完全确保撤退路线。” “嗯,不错。” 天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等了几秒后又皱起了眉头,以颇为不耐的语气询问道:“第三小队!难道你们已经被全部歼灭了吗?”“第三小队,全员生存……呃,队长,我们正在全力挺进中!”过了好一阵子,通讯终端里才有声音传来,带着不安与恐惧。 “……第一、第三小队,立即终止侵攻任务,返回第二小队占领区域,作好准备随时撤退。” 天空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如此命令道。 “呃?队长,我们马上就要赶到舰桥了耶……”这似乎是第三小队的回答。 “你们这帮废材!给我乖乖滚回强陆舰上去,回来后再收拾你们!”天空一喝之下,通讯终端里顿时鸦雀无声。 “很高兴你能考虑我的建议,夏兰的战士。” 听到天空如此命令后,诺恩也终于松了口气,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下。 “下次在战场上见面的话,大人一定会好好回礼的。” “回礼吗?这还真是让人期待啊……”天空的嘴角突然流溢出一丝说不出来的邪恶。 “不过你们好像没有下次了哦?虽然现在时间的确紧迫,不过杀死你们也只需要一两分钟罢了——斩草的话,本来就应该除根。” “你!”在目睹到那暴虐笑容的瞬间,犹如战栗的冰刃轻轻划过后背,诺恩反射般地抽出两把流溢着冰蓝色光华的短刃,对部下大喝道:“我只能挡住他一分钟,马上带大人登上逃生舱!”“一分钟啊,那是根据刚才的战斗计算出来的吧?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解放这把剑的力量哦……”天空轻振“解水”,长剑顿时又变得模糊一片。 随后,这位仿佛握有生杀大权的暴君,以笑意盈盈的目光注视着脸色隐隐发白的诺恩,轻声问道:“至于现在,你又能挡住我几秒钟呢?”“……”诺恩不再说话,只是两把短刃上突然暴起两尺多长的冰蓝辉光。 “雷射切割?”天空稍稍愣了一下,然后有些怀疑地看了看手中的“解水”。 由于不太能肯定这把金属材质的粒子切割器是否承受雷射能量的侵袭,所以他一时间倒也不敢用真的用“解水”去对抗。 “嘛,反正有柯蒂亚在……”当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在稍稍犹豫后、向前毅然踏出一步的时候,伴随着仿佛撕扯金属的尖锐暴音,一阵堪称天地翻覆般的剧烈震动猛然传来。 就连天空都不得不矮下身子以保持平衡,其他人就是被震得东倒西歪,连遭受重创的寂都不例外。 在暴音和震动告一段落的时候,天空愕然发现到,在舰桥一方原本墙壁的地方,此刻已经被强行挖出一个直径五米的大洞,类似抢陆舰侵入口般的东西正从里面伸出来。 在侵入口四周则填充着灰色的速凝固化剂,因此舰桥内的空气才并没有流失。 “葬送者?”目睹到侵入口上那骷髅镰刀形状的图腾印记后,天空便直觉般地猜到了对手的身份,不过随即感慨了起来。 “居然直接侵入友舰的舰桥,还真是凶悍啊……”对那位堪称狂人的葬送者指挥官,天空突然抱有了十分的兴趣,并专心致志的盯着正在缓缓开启的侵入口,不过随即就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最初从侵入口中出来的,是四位全身笼罩在红色斗篷中的神秘人物。 从那沉稳刚劲的动作上看,他们明显要比寂强上不少,天空不由得心中一凛。 然而,紧随其后踏足舰桥的,却是一具似乎很眼熟的曼妙躯体(你这个开始堕落的家伙!难道只记得这个吗?)。 “寂,你的样子很狼狈啊?”红夜首先确认救援目标的安全,不过却被这位曾经上司的惨状吓了一跳。 “抱歉,让你看到这么丢脸的一面了……”寂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不过如果你的侵入动作能稍稍轻柔一些的话,我或许还能站着跟你打招呼。” “我可是开着‘死镰’全速行进、把部下都甩开了才这么快赶过来的哦,你就不要这么挑剔了吧?”红夜轻笑着,被关了整整十八天的事情还是让她多少有些怨气,因此这个时候显得颇为愉快。 红夜的座舰,也就是“葬送者”的旗舰,特型强陆舰“死镰”,在机动性上比普通强陆舰要高出不少,全速航行时更能达到普通强陆舰两倍以上的航速,因此她才能在千钩一发之际赶到。 “嗯,大概还死不了的样子……”稍稍查看了一下寂的伤势,发觉他并无性命之忧,红夜便不再管他了。 “你先自己疗伤吧,寂。 剩下的就交给‘葬送者’好了。” “不要大意啊,红夜。 他可是……”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寂,突然被一阵猛烈的咳嗽打断。 “不要逞强了,你先关心自己的伤势吧……雷御使,能否请你过来一下?”红夜皱起眉头,然后转头看向四位血衣使,却惊讶地发现他们此刻正露出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死死盯着前方的人影不敢稍动。 “……红夜?”微带疑惑的声音传来,让红夜全身猛地一震。 然而,当她惊喜地望向那个人影时,看到的却是一双满溢怒气与杀机的眼睛…… 第十章 强夺 “……红夜?”天空疑惑的看着那熟悉的身影。 由于晋升准将的红夜身上的指挥官制服比起侍忍时的战斗装束来要朴素不少的缘故,所以虽然海特兰德之子一阵血气翻涌,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像上次那般一见面就流出鼻血来。 不过,在目睹到那位曾经给予自己相当冲击的女性先去到那位败者身边、且似乎很亲密的问候时,天空又再度感到了一股相当的冲击。 然而与前次却完全不同,在那一瞬间,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清楚听到了那只隐约潜伏在自己体内的凶兽的咆哮,仿佛响彻天地。 下一刻,愤怒、悲哀、憎恨、杀意等无数负面感情,如同暴雨下的洪水般从意识之海的深处不断涌出,霎时间便漫过了理智的堤坝,开始流淌到原本就隐隐浮动的血脉之中,随即化为一股嗜血的渴望疯狂攀升。 “这、这究竟是……”修练多年的稳心在这股黑暗洪流面前竟然不堪一击,这让天空不禁大吃一惊。 他一边极力压抑着那股不断侵蚀灵台的血腥欲望,一边以尚存一丝清明的理智追溯着这股莫名感情的源头。 嫉妒?不、不对,就算自己对这位彼安女性颇有好感,但绝对不止于因为她而暴怒到如此地步。 那么……是负疚?亲手斩杀近百名敌人的负罪感,也许真的在自己不曾察觉的情况一直潜伏在心中,只不过以此为契机一口气爆发出来而已,不过那股怎么样也无法解释的愤怒……简直就像直接从全身的每个细胞中流入到精神上来似的,就算自己如何默运“明心决”也没有办法消弭丝毫……“唔!先动起来再说吧!”越来越无法压抑心中那股嗜血的渴望,天空稍稍将之付诸了行动。 凝视着那四位红衣人,他一步踏前,随手挥动间,“解水”霎时又消失了形体。 频频闪现的银色弧线再次切裂了虚空,不过这次却只斩到目标物的残像。 四位红衣人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向后退去,然后化为了飘忽不定的影子,让尾随而至的白银辉光再度落空。 突然,一柄足有两米长的宽刃巨斧自虚无中浮现,同时暴起的紫色暗芒将白银辉光砸得偏向了一边。 随后,一把暗红色的长枪撕裂了大气,却吞噬了声音,化为无法察觉的淡淡黑影袭向白银辉光的末端,不过却只带起了一抹微不足道的血迹。 “这些家伙好厉害!”天空忍不住大吃一惊。 刚才完全是依靠过人的自觉,他才勉强避开被刺穿手腕的命运。 不过还没等天空缓过一口气来,四枚耀眼的光弹便带着尖锐的鸣声自前方袭来,分取他的头、胸、腹等要害。 而在回避到最后一刻才发觉第五枚淡淡黑影的天空,一咬牙顿足踩下了那枚黑梭,同时提聚内气硬挨了那四枚光梭。 一如天空所预料的那样,四枚光梭带来的仅仅是微不足道的撞击。 只是那枚被踩在脚下的黑梭,却陡然暴射出青蓝的电光,即使隔着一层陶质结晶的鞋底,天空也依旧被电得脚底发麻,动作稍稍一滞。 也因此当最后一位红衣人欺入怀中、一掌袭来的时候,来不及回避的他只得交叉双臂封在胸前,然后就被震飞了出去。 “我咧……”飞退了三四米远的天空,以很勉强的姿势着地。 擦了擦嘴角被震出的血迹,再活动了一下被刺枪划破皮的手腕,随后转头看向那四位红衣人——此刻他们脸上也流露出无法置信的表情——深邃如海的黑瞳中陡然暴起一抹苍紫的雷光。 “子君大人,请等一下!”如果不是那位突然拦在两方中间的女性,那么这次交锋或许会以其中一方的彻底毁灭而告终也说不定。 然而侵入双方视界的红夜,毫无敌意地走到天空面前,以无比炽烈的目光凝视着这位思慕已久的男子,然后缓缓跪下,并恭恭敬敬地说道:“奉始祖之命,我来迎接您了,子君大人。” “呃?”天空的气突然混乱了起来…………………………此时,在虚空的战场上,失去了旗舰指挥的彼安突击舰只得各自为战。 虽然身为“红之刃”精锐的它们,即使在单舰格斗上也能发挥出远在敌舰之上的水准,但与它们对抗的夏兰军,却以柔韧自如的指挥消弭了它们在单舰格斗方面的优势,并依靠变幻自在的阵型将对手一步步分割开来。 在“雷霆”的舰桥上,夏音指挥若定,将亚诺莱维涅家子孙的天赋发挥得淋漓尽致。 虽然在纳德斯星系海盗讨伐战中,这位菲恩伯德王家的勇猛之心也曾战得酣畅淋漓,不过那却始终置于他人的指挥之下。 而现在,虽然麾下仅仅只有一支突击舰小队和半支巡查舰小队,不过却有着完全独立的指挥权,这一点点的自由让夏音不禁感到分外愉快。 “亚琉妮王姐,也是带着这种心情在指挥吗?”夏音突然想到那位已经获得片翼头环、在通往青玉龙座的道路上遥遥领先的诺拉维亚王家长公主。 “这样的话,我也稍稍靠近她一点了吧?”虽然继续下去的话,再有十分钟夏音就能在战场上树立起自己的绝对优势,不过对手却没有给她这样的时间。 根据担任警戒任务的巡查舰回报,一支全由未知型号舰种构成的彼安小队,正以极快的速度接近这处战场,五分钟左右就会达到。 “只能撤退了吗……”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夏音稍稍收拢了已经展开、准备一举破敌的阵型,将火力集中在了对侵入敌方旗舰的强陆舰的掩护上,同时接通了与“碎牙”的通讯。 “碎牙,你们这边的状况如何?敌方增援部队正在急速接近中,如果可能的话请立即撤回。” “十翔长,我们这边已经做好了撤回的准备,不过……”向她报告的是修伽,此刻这位准令翔士却一脸难色。 “发生了什么意外吗?”夏音的心中骤然一紧,以急切的声音询问道。 “嗯,队长他还留在敌舰桥,我们得等他回来。” 在那双隐现绯红的青蓝眼眸注视下,修伽搔了搔头发,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因为修伽的表情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因此夏音也紧张不起来,不过那对流线优雅的娥眉却忍不住皱了起来。 “嗯,我想……队长他或许是玩得忘了时间吧?”修伽极不负责任的猜测,竟然命中了事实的部分真相。 “……把通讯替我接到那个人的端口上。” 沉默了数秒,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才用仿佛在压抑着某种感情似的声音如此命令道。 ……………………虽然在此刻强敌环伺的状况下,一点的疏忽就足以构成致命的原因,但被红夜的发言给剧烈震撼到的,却并非仅仅只有天空一人。 “始、始祖……想见他?”差不多调息完毕的寂,大骇之下差点运岔了气。 幸好侍立在旁的偏将诺恩发现主将的异状,并协助他将乱窜的内气引导回丹田之内,才得以挽救了这位共同体最有前途的将星。 “……”四位血衣使在沉默中交换着眼神,达成一致意见后便欺身上前,占住天空所在的四角,将他围在了正方形的中央。 而红夜,则依旧半跪在天空面前,等候他的回复。 “切!”失神之下被对手封住退路的天空,不禁发出懊恼的呼声。 “一对一的话稳赢,一对二的话也不会输,一对三至少还能逃逸,但一对四就……”被来自四方的气机锁定下不敢稍动的海特兰德之子,以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四位红衣人,终于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子君大人,我以这条性命保证您的绝对安全,所以请您跟我去见始祖吧!”红夜抬头凝视着天空,目光中的熊熊烈焰似乎要将他付之一炬。 “呃……”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半跪姿势的红夜自然没有了领口的遮掩。 前面那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惊心动魄的沟壑,在口干舌燥之余不由得感到一阵血气翻涌,就连心中那股嗜血杀意都因此而被冲淡了不少。 “呃,你说的始祖……是哪位啊?”觉得再继续下去自己鼻腔血管不定又会破裂,天空开始没话找话说。 “始祖是彼安的最高指导者之一,是得到‘源头’加护、传达‘源头’意志的伟大存在。” 红夜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始祖想要见您,所以我们绝对不会对您有任何加害之意,请您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原来如此……”天空轻轻点了点头,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通讯终端里却突然传来了夏音那将关切隐藏于不满之下的声音。 “天空,你还在磨蹭什么?敌人最近的一支援军部队还有五分钟就会到达了,如果你再不从那里撤离的话,我就直接让‘雷霆’撞上来接你了。” 因为通讯终端是直接透过振动耳膜发音,因此就算五感锻练得异常敏锐的血衣使也听不到夏音的话。 “你可千万不能这么做啊,夏音。” 吓了一跳的天空,微动自然垂下的左手手指,在感应输入端上赶紧打出了“明白,立即撤退”的讯号。 “子君?”对方半天没有反映,红夜显得有些疑惑。 “不,没什么。” 虽然已经决定撤退,不过天空还是打算最后再问个长久以来一直困惑着自己的疑问。 “话说回来,你们口中的‘源头’又是什么啊?”“你不是得到‘源头’祝福的人吗?为什么连‘源头’都不知道?”寂在偏将的搀扶下来到了四方阵的外围,以质疑的语气如此问道。 “拜托,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是受到那个‘源头’祝福的人哦?那全部是你们擅自会错意的好不好?”天空的语气显得有些委屈,然后愕然发现,此前一直被黑暗阴云覆盖的灵台,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恢复了清明。 “既然搞错了的话,那我们就此别过吧……呃,四位大叔,能不能劳驾让个路啊?毕竟就算继续拼下去的话,也只会两败俱伤而已哦?”虽然为那股黑暗情绪的骤然消解而惊讶不已,但天空已经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在如何开溜的事情上了。 “……”四位血衣使确实有一瞬间为这位刚强战士的态度急速转变而稍稍愣了一下,不过下一刻从四方源源不绝涌出的愤怒战意,却让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不得不乖乖转了回去。 “你说笑了,子君大人。” 红夜的表情依旧恭恭敬敬,只是语气中稍稍带上了一点笑意。 “所谓的‘源头’,只是我们彼安人对那个伟大文明的敬称而已。 至于在它曾降临过的别的大地,当然也有别的称呼。” “文明?‘源头’所指的果然是某种文明吗?”天空眼睛一亮,然后就满意地笑了出来。 “谢谢你的亲切解答,红夜。 虽然我很想跟你去见那位始祖,向他直接询问源头的事情,不过这次就算了吧?毕竟我再不回去的话,就有人要开着突击舰撞过来了。” “子君大人,您认为能逃掉吗?”手持巨斧的那位血衣使以低沉的声音如此说道,然后踏前一步,另外三人随即跟上,进一步缩小的四方阵涌起庞大的威压锁定了天空。 “虽然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保证您的安全,不过若您打算逃走的话,那我们只有将留下你列为最优先的事项。 毕竟就算因此而断了手脚,在见始祖之前也完全能通过再生槽修复的。” “呃……”天空突然回忆起了当初从那微微粘稠、呈现出淡黄色的修复液中爬出来的情景——简直就像经历过一场某种巨大陆生生物胃袋的洗礼一般,就连鼻孔中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性气息,几乎差一点就造成了他永久性的精神创伤——于是反射般地对那位居心险恶的巨斧血衣使投以憎恶的视线,并且愈加坚定了要脚底抹油的决心。 “嗯,从你们四个手中逃走的确要费不少力气,而我也没有这个时间……”天空然后高高举起了“解水”,同时开启了这把离子切割器的最大功率。 “所以,就在这一击作出决定吧!”在高频振动下几乎完全消失形迹的长剑,被贯注无匹内气后又再度自虚空中浮现,不过却已然失去了固有形态,呈现出的则是一把整体长度超过两米,且前端吞吐不定光之剑。 剑身上的青白辉光在空气中不住荡漾,然而激起的却是足以洞石穿金的道道剑气,将附近的地板切割得支离破碎。 认为接下来的一击必然是石破惊天,所以四位血衣使齐齐退后一步,挥动各自武器挡开那道道剑气的侵袭,并全力提气凝神戒备,以期在这一击后能立即禁锢这位让无数次跨越生死线的他们都不禁感到恐惧的战士。 “子君大人!”被数道凌厉的剑气所迫,就连红夜都不得不退到了四方阵的外面,而寂则是全靠“血霞”固有磁场的保护才勉强驻足在了原地。 就在舰桥中的气氛紧张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的那一刻,处在暴风雨中央的那位男子,嘴角却突然露出了一丝徘徊在邪恶边缘的笑容,让数颗心脏不禁狂跳了一下。 “看招!”天空大喝一声,手中的光剑急速挥下,以左脚为轴心速旋一周——本来就对粒子切割毫无抵抗力的合金地面,在内气贯入下更是如同豆腐般被轻易切削出一个足以容纳某人通过的大圆来。 然后,在所有人无比愕然的注视下,天空带着阴谋得逞的笑容坠入了舰桥下层。 并且更可恶的是,这位拥有恶劣根性的海特兰德之子在下坠的同时,居然还从容自在地向四周轻轻挥手,以表示道别之意……被对手狠狠地玩弄了一翻的事实让四位血衣使不禁脸色铁青,而寂更是差点被气得吐血。 不顾重伤未愈的事实,一顿足冲到那个人消失的圆形缺口处,就待跟着跳进去。 “混蛋!回来!”四位血衣使同时大喝,但依旧慢了一步。 几乎就在寂踏入圆洞的同时,一股惊天剑气从圆洞的深处陡然暴射而出,直袭毫无察觉的侵入者。 虽然寂也在一瞬间作出反应,并企图以手中的“血霞”硬挡这股剑气。 然而这把已经被某人砸出裂缝的巨剑,在这股辅以高频振动的无双剑气面前,终于绷断了最后一根界限。 自承受剑气的中央部位开始,“血霞”瞬间绷碎成无数黑色结晶颗粒溃散,而同时被那条凶狞无双的光龙吞噬的,还有寂持剑的右手——从指尖开始、直到肩膀的位置,被剑气切割成寸寸碎肉飘飞的同时,亦在高频振动的作用直接分解,甚至连一滴血液都没有留下——事实上,如果不是血衣使的喊声稍稍减缓了寂的动作,那么被分解成粒子的就不仅仅只有一条手臂了。 “……呜!”迟了一两秒,汹涌的血液才从断臂的伤口处喷涌而出,寂摇晃了几下向后倾倒,不过却被随即赶上来的血衣使扶助。 “四位御使,这里就暂时就拜托你们了。” 看到血衣使运指如飞地截断了寂右臂的经脉,暂时止住其出血后,红夜便将目光移到了那个圆洞中。 “我跟上子君,看能不能找机会说服他。” “那么我们也……”另外三位血衣使就待向前,不过却被红夜阻止。 “不,请不要跟来。” 红夜回过头,语气严肃而坚决。 “我跟上去只是想和子君大人谈谈,如果你们跟来的话,反而会让他产生不必要的敌意。” ……………………侵入敌舰的第一至第三小队皆已回到强陆舰的登舰口附近,并临时构筑起简单的防御工事。 强陆舰的引擎在三分钟前就已经启动完毕,只待那位队长一归来就立即撤离。 “我说,队长该不会是已经挂掉了吧?”一位闲来无事的强陆队员以开玩笑的语气问着身旁的同伴。 “这个嘛,虽然我也很期待能够就这么脱离苦海,不过……”被询问者稍稍想了一下,然后以异常坚决地声音说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干掉那个人吗?至少,我就想不出来。” “没错,这还真是件令人扼腕叹息的事情啊!”然后两人就开始长呼短叹起来,也因此就没有注意到前方疾驰而来的人影。 “你们这两个混蛋,赶快给我滚回舰上去!”仿佛平地悍雷般的喝声把两位偷闲的强陆队员吓得魂不附体,仿佛见鬼一般跌跌撞撞地向登舰口爬去。 “待会儿再来收拾这两个家伙……”天空的目光移到了周围,而被那隐含煞气的视线扫过,强陆队员皆以最快的动作收拾好武器,然后就耗子一般地朝登舰口窜去。 “嗯,差不多也该走了。” 天空点点头,就待朝登舰口走去,不过身后传来的破空之声却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回头望去时,只见那具曼妙躯体(我咧,你还是只记得这个吗……)的主人正一路朝他飞驰而来。 “红夜?你追上来是打算……”天空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随即换成了戒备的神色。 因为红夜已经抽出了腰间的短刀,倒握在右手,怎么看都不像是亲善的样子。 “一个人就想阻止我吗?”在全神戒备之余,天空不禁感到有些疑惑。 距离天空还有十米左右时,疾驰中的红夜突然轻轻一笑,然后松手让短刀自由落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上面的天空,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下坠——而红夜则趁机欺入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胸膛中。 “当”短刀坠地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人再注意它了。 不论是还没来得及踏入登舰口的强陆队员,还是身处强陆舰内的操舵人员,皆露出无比震惊与愕然的表情,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对骤然间开始唇部接触的男女。 在一片鸦雀无声的死寂中,由女方主导的悠长深吻持续了足足两分钟之久。 “呼、呼……”大概是因为刚才急速奔驰的缘故,靠在某人胸膛中的红夜,呼吸变得混乱而急促。 她轻轻抚摸着那位仿佛已经化为石像的男子的脸庞,以意乱情迷般的声音呢喃着。 “终于,终于感觉到您了,子君大人……” 第十一章 心魔 由苍穹军主动发起的针对彼安军本阵胧月星系的强行侦查作战,可以说在双方都不满意的情况下就草草结束的。 尚未掌握敌方真正战力构成情报的夏音,在准备一举破敌的前一刻发觉了敌方增援部队的踪迹,于是不得不叹息着指挥“苍炎”急速撤离了战场。 而两位共同体未来的将星,也因此不至于在这场漫长战争之初便丧失了未来给苍穹军制造许多烦恼的机会。 在彼安军这方,虽然因为“葬送者”的增援而避免了战败的命运,但侥幸捡回一条性命的寂却依旧懊悔非常。 如果一开始就全力迎击的话,他绝对有自信在那艘强陆舰出现前就击溃夏兰军,甚至根本不会让那艘强陆舰有靠近旗舰的机会——战败的原因是最初抱持着玩乐般的傲慢心态,对于自己的这份天真,寂不得不认真反省。 也因此当彼安军上层追究责任、剥夺其对“红之刃”指挥权的时候,寂也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下来。 至于红夜,虽然成功击退来袭敌军、挽救友军危机的功绩,让她对“葬送者”的指挥实权巩固了不少,但这位刚刚在领口加上一颗荣誉银牙勋章的准将,却非常不甘心让那位受到“源头”祝福的男子再一次逃掉。 不过,那个人即使在四位血衣使的包围下还能从容逃逸的事实,却又使她莫名其妙地感到骄傲和自豪——事实上,在红夜向始祖请罪的时候,就连始祖也对那个人的强悍感到不可思议,也因此完全没有责怪她。 如果说在这场不尽人意的遭遇战中,有那么一支受创微小的部队存在,那“碎牙”所属的强陆队将毫无疑问地被列为第一候选的位置(呵呵,毫发无伤的“葬送者”不算……)。 尽管立下了一击逆转战争形势的功勋,但强陆队自身的损伤率却低得吓人,并且更叫人拍案惊奇的是,所有重伤者居然全都是在“碎牙”撤离敌舰后不久产生的?对此百思不得其解的军部,曾着手调查了一下这被怀疑为一场“叛乱”的古怪现象,不过被询问到的强陆队员却都是同样反应——瞬间脸色苍白、冷汗淋漓、不住哆嗦。 不论调查人员如何威逼利诱,也无法从他们口中挖出哪怕一个字来。 当然,负责调查的那位翔士变得更加好奇了,并且誓将此事件查个水落石出——从这点可以看出,夏兰民族在整体上确实有那么一点八卦的特质。 就在那双深邃黑瞳从无光的暗处窥视这位不幸者时,某位心存恻隐的准令翔士偷偷向这位无知同僚透露一下,此事件是关系到那位海特兰德之子私人隐秘的事实,并让他稍稍目睹了当时造成六位强陆队员重伤入槽的影像记录。 然后,这位翔士当时就立即倒吸了数口冷气,随即在第一时间将“疑为机械事故”的调查报告交了上去,这才让那只潜伏黑暗中的凶兽收回了已经毕露的獠牙…………………………从“胧月之门”的战场撤离后,为了进行破损舰船的应急修复以及受伤兵士的治疗作业,“苍炎”停泊在了相对安全的拉尔星系第三行星附近。 由于这里相当靠近通向利德菲尔星系的拉尔之门,所以即使彼安军打算进行追击作战,“苍炎”也有足够的余裕在被追上之前退回苍穹军本阵。 在之前那场短短七十五分钟的遭遇战中,“苍炎”所属突击舰有三艘击沉、两艘重创,而包括旗舰“雷霆”在内的其余五艘突击舰,也皆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至于临时编入的五艘巡查舰,只有在最初被击沉了两艘,剩下三艘由于之后一直在后方支援作战,所以倒没有承受更大的损伤,不过舰况也不容乐观。 “苍炎”蒙受损失可谓惨重,虽然敌方的损伤要犹在此之上,但夏音沉重的心情却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减少。 苦涩犹如毒药般在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心中弥漫,不过夏音却以坚强的意志硬压下了这股情绪,在处理舰队事务上表现出一如既往的冷静。 经过大约十二小时不眠不休的紧张作业,除了一艘被判定为无法修复的突击舰,遵循惯例对其进行自毁处理外,其余受损战舰大都恢复了一定的持续航行能力。 近百名伤员也已经得到应急治疗,至少在回到利德菲尔星系、接受更进一步治疗前,他们的伤势不会继续恶化。 虽然那艘遭自毁处理的突击舰乘员被夏音打散安排到其余各舰中以弥补伤员留出的缺口,不过有关那近百名轻重伤员的安置,却又成了这位十翔长头痛无比的问题。 通常在星际战争中,一支舰队中总会配有数艘大型救护舰,而战争的伤员将在那里得到救治和收容,因此苍穹军在建造突击舰此舰种的时候,对其上的医疗救护设施基本上是比着“临时急救”的下限来设置。 尽管在绝大多数情况下,这样安排确实更加合理,但“苍炎”现在的情况却并没有包含在那“绝大多数”之内。 “就连旗舰上都没有足够的空间啊……”将身体埋进指挥椅中的夏音,望着舰桥天顶喃喃自语着。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考虑放置位置的话,“雷霆”上也还是有相当宽裕的空间,只不过类似弹药仓库的区域却绝对不适合成为伤员安心休养的场所,或许反而会造成伤势恶化也说不定。 “如果是他的话,应该会有些办法吧?”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这位骄傲的亚诺莱维涅之女已经对某人产生了相当程度的依赖之心。 本来打算用舰间通讯联络的夏音,在打开通讯终端的前一刻突然改变了主意。 “洛伊丝,通知海特兰德准令翔士到‘雷霆’上来,我找他有事相商。” 想见那个人的渴望莫名其妙地从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涌出,然后化为强烈的思念在夏音心中弥漫。 那股坚冷到就连此前丧舰之痛也能强行封冻的意志力,却无法抵挡这缕温柔情感的侵入。 在身体被那温暖的安心感完全占领、意识沦陷到宁静的黑暗中的前一刻,夏音隐约听到了自己那似乎是在辩解的声音。 “我必须,向那个人至上谢意才行啊……”……………………当海特兰德之子因十翔长的召唤而离开“碎牙”的时候,在恐怖暴君的威压下承受了十六个小时非人折磨的强陆队员们——除了那六名自以为抓住把柄而向暴君挑拨、最后落得重伤昏迷的愚者外——皆在第一时间向那位菲恩伯德王家公主殿下至上了最虔诚的感谢。 “雷霆啊,似乎好久没有来了耶……”踏出联络艇的天空,用很怀念的目光打量着舰内环境,如此感叹道。 在研修生时代,海特兰德之子就是在这艘突击舰上完成了第二学年最后三十天的从士实训,并在海盗讨伐作战中立下了赫赫武勋,一口气弥补了“万年及格生”时期落下的大量白单,所以才得以进入军才总院研修的,因此会感到怀念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身为此次强行侦查作战第二指挥的某人,其实在更早的一些时候就应该至少过来一次的……“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我代表舰长欢迎你的登舰。” 副十翔长埃萨亚正等候在舰桥的入口。 看到海特兰德之子时,这位晋升先任翔士的夏兰军人握拳横胸向他敬了一礼。 “谢谢你,副十翔长。” 天空以同样的动作回礼后,才略带疑惑的目光打量着埃萨亚的身后,舰桥内似乎空无一人。 “请问……十翔长和其它翔士呢?”“这个啊……”埃萨亚微微苦笑着,以疲惫的声音说道:“诸位翔士在此前的战斗中都累积了太多的疲劳,所以我代替十翔长命令他们回去寝室,稍稍休息两小时。” “代替?”天空脸色顿变,脱口就问了出来。 “夏音她出了什么事吗?”“呃?啊,请放心,十翔长安然无恙。” 被天空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的埃萨亚,赶紧澄清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误解。 “只是……”埃萨亚随即露出犹豫的表情,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总之,请你自己去确认一下吧?因为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就先失陪了。” “呃?”被事态的离奇展开所迷惑的天空,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失去了埃萨亚的行迹。 凝视着似乎空无一人、又好像隐藏着什么的舰桥,这位强陆队长在稍稍犹豫后,还是踏出了那通向未知的一步。 “夏音?你在吗?”天空小心翼翼的呼唤着那位少女的名字,然后很快在舰桥的指挥席上发现了她的踪迹,随即哑然失笑。 那位在千军万马前指挥若定、面对生死危机也不曾畏缩的亚诺莱维涅之女,此刻已经乖乖地沉入了睡神的怀抱。 并且大概是累积了太多疲劳的缘故,夏音竟然就这么靠在指挥椅便睡过了去——对于这位自尊心极高的公主殿下来说,如此行为绝对是意外中的意外。 考虑到待她苏醒过来后“绯炎之怒”盛大降临的可能性,也难怪舰桥翔士一个个溜得比兔子还快。 不过对于某位已经体验过这传说等级的恐怖、并有一定免疫力的人物而言,这份还没有确认的危险并不会让他有所退缩。 天空反而走进了几步,站在指挥椅旁边仔细欣赏着这大概仅此一次的美景。 “这么看起来,就跟普通女孩一样啊……”海特兰德之子喃喃自语着。 沉睡中的夏音,褪去了刚强意志的伪装,那精致的容貌上流溢着宁静与安详的笑意,美丽得犹如传说中的妖精。 甚至就连微微颤动的睫毛,看起来都是那么惹人怜惜。 被这样的美态所迷惑,天空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替她拨回几缕垂下的秀发。 突击舰的生命维持系统正常运作着,舰内的温度和湿度也始终维持在让人能舒适工作的程度,只是对某位已经坠入深沉梦乡的公主而言,这样的温度还是稍稍低了一些。 于是天空犹豫了一下,然后脱下翔士制服的外套,盖在了这位纤细的少女身上。 “这就是……我想守护的宝物吗……”不曾出口的疑问就这么消失在了静静流动的时间中。 ……………………夏音足足睡了两个小时才醒过来,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 慌慌张张从指挥椅上站起来的她,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身上滑落,于是低头确认。 “制服外套……天空?”毫无理由就想到了这个名字,夏音慌慌张张地向四周望去,然而舰桥内已经没有了海特兰德之子的踪迹,甚至就连其余翔士也还没有归来。 莫名其妙感到一阵不安的夏音,立即向舰桥外走去,不过到了入口处却又转了回来,将那件还带他气息的外套折叠整齐,并慎重放置在指挥台的收纳柜中上,然后才转身走出了舰桥。 “唔……”在舰内通道上,夏音咬着嘴唇慢慢走着。 她大概可以猜到部下们离开舰桥的原因,事实上一想到曾在部下面前如此失仪,就连她自己都感到尴尬不已。 只不过,那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却使她无论如何都生不出后悔之心。 “啊……”在通道的拐角,洛伊丝正走过来。 虽然在看到夏音的瞬间稍稍犹豫了一下,不过由于在过去一年中已经成熟不少的缘故,所以这位通讯士还是很快鼓起勇气走了过来。 “十翔长,有件事情必须向你报告才行。” “嗯,什么?”夏音以尽可能温和的语气回应着她。 “是这样的。 二十分钟前,在第三行星附近警戒的巡查舰突然接到微弱的求救信号,据分析那是我军在六年前已经停止使用的编码。” 洛伊丝以难以置信的语气报告着。 “巡查舰请示,是否对此进行进一步调查。” “怎么有这种事情?”夏音也跟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由于拉尔星系一直以来就作为帝国和共同体的战略缓冲带,双方舰队在过去百年间曾多次出入其间,因此也确实出现过几艘莫名失踪的战舰。 只不过,六年前的战舰到现在还在发出求救讯号这种事情……“发信源确认了吗?”为了慎重起见,夏音还是继续确认道。 “嗯……由于求救信号只持续了短短的几秒钟,等巡查舰注意到的时候就消失了踪迹,因此没有办法进行精确定位,只能大致推断出发信源位于第三行星地表。” 洛伊丝回答道。 “第三行星地表?可是那里的大气不是都已经变质了吗?”夏音皱起眉头。 虽说第三行星在最繁荣时期人口曾一度超过了两亿,但在彼安海盗舰队持续百年的破坏性掠夺下,其上人口日益减少,到最后甚至就连行星地表的自然环境都被破坏殆尽。 现在第三行星已经成为了一片连半个生命都没有的死亡大地,别说提供人类生存所需的水和食物,甚至就连大气都充满了毒性。 因此,就算用上人类所有的幸运和奇迹,也绝对不可能在那个地方生存六年之久。 “是的。 根据巡查舰的勘察报告,第三行星上现在依旧是一片死地。” 洛伊丝的话使夏音的决心更加坚定。 “我军现在没有时间和能力对此事进行进一步调查,通知巡查舰立即返航。 另外洛伊丝,你这件事情记录下来,整理成详细的报告待返航后递交军部,由上层进行判断处理。” “是。” 夏音的判断堪称明智,因此洛伊丝敬礼后准备立即执行,不过就在她转身离去的时候,夏音突然又叫住了她。 “对了,洛伊丝,你有看到海特兰德准令翔士了吗?他应该来过舰桥的。” “海特兰德准令翔士吗……”这一次,美丽的通讯士稍稍愣了一下,才犹豫着回答道:“二十分钟前我在舰内食堂见过他,我想他现在应该还在那里吧?”“嗯,谢谢。” 夏音略一点头,然后就转向了通往舰内食堂的通道。 只不过,在和洛伊丝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她并没有发觉这位稳静少女注视自己的目光中,竟然充满了某种昂然的感情。 ……………………踏入舰内食堂的那一刻,夏音就察觉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氛。 那是一种极度压抑的感觉,仿佛一只猛兽獠牙毕露的低沉咆哮,就好像强烈拒绝着一切事物的靠近,将之形容为肃杀的敌意或许更加合适。 “这究竟是……”强忍着想要从食堂退出去的念头,夏音的目光缓缓扫过周围,然后定在了食堂中此刻唯一的人影上。 “天空?”夏音不禁大吃一惊,那股莫名强烈的敌意竟然是从那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而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此刻紧闭双眼,从那略显辛苦的表情上看,他似乎正在努力忍耐着什么…… 第十二章 怀疑 替熟睡中的夏音盖上外套后,虽然天空很想再欣赏一下这难得宁静的美貌,不过考虑到一旦这位公主从安眠醒来,睁开眼睛却发现旁边正有人候着时,那她的心情绝对不会好起来的事实——就好像自己在研修课上打盹被亚姬姐逮到一样,尽管那双黄玉双眸中看不出丝毫怒意,但自己还是觉得羞愧无比——而在这位公主殿下的情况来说,八成会产生比羞愧更具破坏力的感情。 有了这种认知的天空蹑手蹑脚地退出了舰桥,然后就开始在舰内游荡。 由于从士实训时候就和莱昂内尔跟着柯蒂亚把“雷霆”翻了个遍,所以现在天空散步起来可谓轻车熟路。 稍稍考虑一下后,他决定到舰内餐厅等候——在这艘作为杀戮之器而建造的舰船中,那里是少数几处可以让人心情放松的场所之一。 在经历十二小时的紧张作业后,“雷霆”的乘员此刻大都呆在寝室中蒙头大睡,诺大的食堂仅有两三人在勉强进餐,动作也是懒洋洋的,因此天空进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食堂一角的自动调理机上为自己点了杯果茶后,天空随便找了处空位坐下,然后就开始享受着难得悠闲的时间起来。 “唉,那可是我的初吻啊……”一旦放松了精神,首先浮现在头脑中的还是强陆作战最后的那一幕。 天空无法否认,由红夜主导的悠长深吻给予他相当猛烈的冲击。 事实上,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初吻居然会丧失在如此荒谬绝伦的情况下。 “红夜吗……她究竟想干什么啊……”轻轻泯了一口果茶,那柔软而温感的感触仿佛又得以再现。 回忆起了那条侵入口腔的香舌的柔嫩与甜美,天空一时间不禁感到口干舌燥,于是再狠狠喝了一大口果茶。 “不过,十九岁才第一次接吻,我的人生是不是也太苍白了一些啊……”海特兰德之子接下来就开始烦恼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在故乡康定的文化中,男女交往被看作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而接吻则作为约定两人未来的神圣仪式,仅仅允许确立恋爱关系的男女进行——当然,直到十六岁被命运的黑手逮去群星世界为止,纯朴的少年甚至连想要确立恋爱关系的对象都没有找到。 虽然夏兰人在对待恋爱的方面并没有诸多限制,而且虽然进到群星世界后的天空,在某位眷族之子的影响下也改变(堕落……)了不少,但在古老文明的十六年潜移默化下,天空还是下意识将接吻视为约定未来的严肃行为,并且始终不敢越过那条界限。 “红夜,红夜……”天空不禁反复呼唤着这个名字,一股奇妙的情感慢慢从意识之海深处浮现。 那是一种激昂而炽烈的情绪,充满破坏力和支配欲,就像觉醒了铭刻在生物本能中那股独占配偶的欲望般,伴随而生的强烈斗争心也开始在海特兰德之子的心中急速飙升。 天空不禁大吃一惊,并且马上试图停下了这匹脱缰的精神之烈马,不过却晚了一步。 自从上次强陆作战经历那场自在杀戮后,他的身体就似乎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变化,仿佛始终能感觉到有一只凶兽正潜伏在体内的某个地方,并且稍不注意它就会亮出獠牙——那场导致六名强陆队员重伤的事故,就是在那只凶兽干涉下、自己一个收手不及而造成的。 虽然一般情况下,天空还能靠着默诵“明心决”来压抑这股源自体内的莫名冲动,但现在的情况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的偶尔失控还是在理智导引下有意识地开闸泄水的话,那此刻情绪的洪水则已经彻底冲破了理智构筑的堤坝。 那股嗜血的渴望再一次从天空的心中涌出,只不过这一次不论时间或场合,都绝对不允许他哪怕释放出一丝一毫的这般杀意。 “唔唔唔,这到底是……”天空握紧拳头,拼命支持着那即将沦陷的理智。 他是如此全神贯注,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食堂中的从士正飞一般地逃离这处空间。 ……………………一股肃杀的敌意笼罩了舰内食堂,仿佛就连空气都被封冻似的,夏音不禁感觉呼吸困难,并且本能涌起一股想逃离这里的强烈念头。 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位温吞到近乎迟钝的海特兰德之子,竟然还隐藏着如此骇人的意志。 不过这位亚诺莱维涅之女终以强硬的意志力硬压下了在这股无差别敌意的笼罩下、从本能深处涌出的战栗,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提高音量喊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天空!”“呃?”几乎就在海特兰德之子愕然回头的那一刻,这股浓得几乎化不开的敌意便骤然消散,而夏音则已然汗透重衣!“……哟,夏音,你这么快就醒了啊……”天空勉强挤出一点笑容,用虚弱的声音向她招呼着。 “看起来之前的战斗似乎让你累积了相当的疲劳,为什么不再多睡一会……”“我的事情怎么都好!”感觉到这个人又准备岔开话题的公主殿下,不禁以愤怒的语调打断了他的话。 快步走到天空身旁的夏音,眉宇间流露出再不掩饰的忧虑与关切,以不容拒绝的语调问道:“天空,刚才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告诉我,不许隐瞒!”“呃……”被询问者却一瞬间露出犹豫的表情。 不过在那双隐现绯红的冰蓝眼眸瞪视下,海特兰德之子只坚持三秒钟就败下阵来。 “其实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刚刚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然后身体就突然变得很奇怪了……”“想一些事情?”那精致的美貌上顿时流露出疑惑的视线,而天空则马上在心里面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 “嗯……就是关于强陆作战的一些事情。” 海特兰德之子急中生智,以如此模棱两可的话蒙混了过去。 “这次强陆作战很成功啊,应该没有什么值得忧虑的事情吧?”夏音的反应是理所当然的。 毕竟整理报告的是副队长隆,因此报告上面的内容也只涉及了三支侵攻小队的作战部分——至于海特兰德之子单枪匹马的武勇,在这位暴君没有主动说明的情况下,谁也不敢靠近那个已经造成六名重伤者的“雷区”。 “是啊,所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 海特兰德之子脸上的无辜表情只有一半是装出来的——想个女人都会想到差一点走火入魔,天空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感谢厄运之神对自己的关爱(哇哈哈哈哈,不用这么客气!其实就算你不感谢,偶今后也还是会继续关爱你的……)。 “天空,在强陆作战中你有受伤吗?”夏音突然如此问道。 “不,完全没有。” 以故乡康定的标准来看,被那位红衣人一掌打得胸口郁闷的情况,离被称为“受伤”程度还有些距离,所以天空这句话也并不全是假话。 “那……难道是遗传体质上的问题吗?”夏音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然后凝视着这位遗传体质为地上人的海特兰德之子,认真提议道:“天空,等回到利德菲尔星系后,你去接受一次遗传因子的检查吧?或许,这是什么疾病的前兆……”“这个……不会这么严重吧,夏音?”天空稍稍冒出了冷汗。 “我想,这大概只是心魔而已,心魔。” “心魔?那是什么?”那双晶莹剔透的蓝眸中开始闪动着好奇的视线。 “呃,所谓的心魔……”天空搔了搔头发,然后简单地概括了这个专属名词。 “其实是在我故乡流行的词汇,指的是修行到一定程度的武者,不得不面对的一种精神方面的考验。” “嗯……就好像是研修测验般的东西吗?”那位群星之女是如此理解的。 “差、差不多吧?”天空额头上的冷汗更明显了一些。 “那,危险吗?”感觉上,这才是夏音最关心的问题。 “唔,虽然谈不上安全,不过也危险不到哪里去。 至少比起研修测验来,它可是一没时限、二没教官,条件要好得太多了。” 这是“万年及格生”的真心感慨。 “而且据我所知,在故乡似乎还没有出现过败给心魔的人,所以你不太用担心,夏音。 我一定能越过这道难关的。” “是这样啊……”夏音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但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进行一次遗传因子检查,天空。 毕竟在没有进行基因检查之前,你也不肯定自己的体内是否隐藏着劣性疾病因子吧?”“呃,这个倒也是……”虽然不禁感动于这位公主殿下执着的关爱,但天空还是对让那些莫名其妙的仪器摆弄身体毫无兴趣,于是狡猾地接受了夏音的意见。 “好吧,等我回到‘帝都’(此处含糊)后,会‘考虑’(此处快速)进行一次遗传因子检查的。” 不知是否注意到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玩的小把戏,总之夏音就这么静静注视他了好一阵子。 直到天空的表情变得很不安为止,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才淡淡地说道:“……那就好。” “说、说起来,夏音你叫我过来什么事情吗?”天空勉强振作精神,岔开了话题。 “没有事情……难道就不能叫你过来吗?”夏音偏着头,以冷淡的目光注视着他。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天空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流了下来。 “嗯,其实是关于近百名伤员的安置问题。” 考虑到马上就要借用这位强陆队长的地盘,所以夏音还是暂时放过了他。 “突击舰和巡查舰上都没有足够安宁的空间来容纳他们,所以我打算把他们安置在你的强陆舰上,可以吗?”虽特型强陆舰“碎牙”属于小型舰,几乎没有配置攻击性武器的它,作为运载工具而言,确实有着与生俱来的优势。 虽然近百名伤员稍稍超出了它的标准乘员数,不过反正大多数伤员暂时还不会有抱怨活动范围狭窄的余裕,所以完全可以忽视这点不便。 “当、当然没有问题。” 天空是在反射般地应诺后,才注意到有什么对劲的地方的。 “可是让出‘碎牙’后,强陆队又该待在什么地方啊?”“这个嘛,各艘突击舰的弹药仓库已经空出不少,所以绝对有足够容纳你们的空间。” 菲恩伯德王家公主殿下的脸上开始浮现出颇为愉快的笑意。 “虽然那里的环境是稍微差了一些,不过天空啊……”“什、什么?”心中暗暗呻吟的海特兰德之子,苦笑着听得夏音继续说道。 “反正你的部队几乎毫发无伤,所以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吧?”……………………回到利德菲尔星系后,作为强行侦查作战的最高负责人,夏音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整理作战报告以及“苍炎”的整修重编事务上。 虽然此次强行侦查作战并没有完全达成探测敌方战力构成的目标,但也带回许多有参考价值的情报。 相信对其分析研究后,应该能进一步修正苍穹军关于敌方战力的预测。 另外,至于强行侦查作战的第二目标,也就是对强陆队战斗能力的实战检验,则取得了非常完美的战果。 毕竟,创下一击逆转战争形势之武勋的强陆队,其战斗力应该无可置疑。 只是,作为配置在舰队重要部位、主要负责防御性任务的部队而言,拥有如此的战斗能力也许稍嫌浪费了一些,军部上层正在考虑如何更有效地配置它们。 当然,对于两位翔士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军部上层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尤其是那位在强敌围困下依然沉稳指挥、将部队完整带回本阵的菲恩伯德先任翔士,更是获得了破例晋升素翎翔士的殊荣,而其麾下的十艘规模突击舰小队“苍炎”,也随之扩编为百艘规模突击舰分队。 虽然有关菲恩伯德百翔长的正式任命还暂时没有下来,不过相信在“苍炎”突击舰分队编组结束前,夏音就应该会获得象征百翔长身份的指挥杖了吧?事实上,艾尔佛达大提督有意让那位海特兰德之子一并晋升为十翔长,并且这个意见也得到了包括尤希斯和华德两位提督的一致支持。 不过在强陆队的那份作战报告中,某人将所有功劳都推到了副队长隆和十翔长夏音头上的事实,却让这三位“刺盾”舰队最高负责人的热切期待付诸东流。 “做最悠闲的工作,拿最丰厚的薪水……总觉得这很像某个人的作风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艾尔佛达喃喃自语的时候,似乎严厉的目光恰好停留在第二舰队提督身上。 稍稍愣了几秒后的华德,随即冒着冷汗赶紧摇头,表示自己从来没有教唆过海特兰德之子这类事情…………………………“可恶,还在啊……”天空郁闷无比,突然猛起一拳狠狠捶在旁边的墙壁上,不过却忘了自己已经封禁内气的事实,于是瞬间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然后就赶紧对着迅速红肿的拳头“斯斯”地吹起气来。 解除任务后的天空,又回到第一舰队旗舰“龙炎”上过起了无所事事的生活,不过这一次他却没办法像以前那样悠闲起来了——虽然当初在夏音的一喝下,困扰他的心魔确实退散了一阵子,不过那只潜伏在他体内的凶兽却一点也没有就此消失的迹象,甚至在那段短暂沉眠的时间中反而变得更加巨大。 到现在,就算天空不刻意集中精神都可以感觉到它的存在了。 “这东西……不只是心魔吧?”在故乡康定的时候,天空曾就心魔的问题请教过定信,不过根据定信的描述,那东西怎么也没有厉害到这种程度啊?稍稍有些畏惧的海特兰德之子,赶紧采取了对应措施,封禁了自己的内气,以避免那头凶兽觉醒过来的时候造成更大的破坏。 “该死!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莫名恐慌之际,天空也开始认真考虑去接受一次遗传因子检查的事情。 也许自己身上真的隐藏着什么嗜血因子之类的东西也说不定……这么怀疑的海特兰德之子,眼前却突然闪过了某位星际商人的奸诈模样,然后就立即、明确、干脆地否定了自己的推测——虽然并非心甘情愿,但自己跟那个人确实有着生物学上的父子关系,而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带有这种基因的人。 “少主,我可以进来吗?”正当天空胡思乱想的时候,寝室门处响起了眷族巴恩多鲁家当主、艾尔佛达大提督的声音。 (怎么样?这一章偶可是有让亚姬出来哦,桀桀桀……) 卷三 第十三章 眷恋 “呃?艾尔佛达大提督?”虽然身为海特兰德公子的天空,对这位奥尔德家当主的眷族之长并不陌生,甚至还算得上亲近,不过若是以军阶来论的话,站在翔士顶峰的艾尔佛达却是目前这位准令翔士只能抬头仰望的人物,因此会感到慌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等,我马上……哎哟!”天空急忙翻身下床,以飞快的动作整理起凌乱的寝室来,不过手忙脚乱中却不小心“咚”地一声撞到了膝盖,于是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抱膝蹲在地上,发出充满怨念的呻吟。 “少主?你在吗?”门外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啊,抱歉,请再等一下!”虽然这么说,但天空还是足足用了五分钟才打开寝室门,让艾尔佛达进来。 “向您致敬,大提督。” 在开门的一刻,天空双脚并拢站得笔直,同时右手握拳抚胸,向这位三叶翔士致上军礼……只不过,伴随着“吱”的声音而首先窜过来、并以熟练动作爬上自己肩头的,却是某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身影。 “旺、旺财?”天空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只正亲热地磨蹭着自己的纳米生物,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这是某位人物托我托我转交你的哦,少主。” 艾尔佛达随之踏入寝室,以亲切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肩负着所有眷族希望的海特兰德之子。 “艾尔佛达……大提督!”天空反射般地又要致上军礼。 “不用这么严肃啊,少主。” 艾尔佛达轻轻拉下了天空敬礼的右手,微笑着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执勤的时间了。 再说,我这次是以眷族之长的身份来拜见海特兰德家长子的,所以应该行礼的人反而是我呢?”“不,这种事情……”让站在苍穹军序列顶端的大提督向区区一介兵长的自己行礼?光是想象就让天空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在夏兰社会中,关于身份及职务间的划分可以说彻底到了地上世界的居民无法理解的程度。 即使贵为王侯之子,在未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与身份相称的职位之前,也还是得乖乖服从诸多平凡士族的命令,就好像像海特兰德之子这般的情况。 事实上,刚刚踏入夏兰社会时,天空对此并未有所体验,是直到进入苍穹军后,这位地上人出生的根源氏族之子才强烈感觉到了这种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夏兰社会的规则。 “吱!”这边,旺财已经开始舔起许久不见的主人了,而天空也暂时从这异文化的不协调感中脱身出来。 “那么……呃,巴恩多鲁伯爵,请进。” 天空搔搔头发,让艾尔佛达进到寝室中,在那靠墙一侧的复合功能套椅上坐下,而自己则到那间附有简单调理功能的簌洗室中调了两杯饮料端出来。 “呃,虽然这是自制的饮料,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请尝一尝吧?”将其中一杯放到艾尔佛达面前后,天空才开口问道:“请问,为什么旺财会出现在这里?”“我说过了,这是某位人物托我转交给你的。” 艾尔佛达抿嘴轻笑着,然后轻轻泯了一口那呈现出微微绿色的饮料,顿时露出混合了惊讶及愉快的表情。 “少主,你说这东西是自制的?嗯,真的是很不错的口感啊!”“谢、谢谢。” 因为这位眷族之长似乎怎么样都不打算说出那位人物的名字,因此天空只得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旺财身上,开始揣测“某位人物”的名字。 “该不会是……柯蒂亚吧?”“那位艾纽霍嘉尔之子吗?他现在可是被关在看守严密的帝国军研院,就连出门溜达都得向键之长(艾纽霍嘉尔家当主)请示,所以就算想做也有心无力吧?”艾尔佛达的话让天空顿时沉默了下来。 “柯蒂亚,你要好好保重啊……”为友人的悲惨命运默哀几秒钟后,他又继续猜测起来。 “呃,该不会是……祖父大人吧?”“这个嘛,如果是由翼之长来遣送的话,目标地恐怕就不是利德菲尔星系,而是某个遥远的地上世界了。” 艾尔佛达苦笑着如此说道。 其实不只是海特兰德家当主,十三根源氏族之长中,除了身为创造者一族的艾纽霍嘉尔家当主外,其余根源氏族之长几乎都对此种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成帝都大小灾难十数起的噩梦般生物起了深深的敬畏之心。 如果不是那两位对帝政拥有巨大影响力、就连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也不敢忽视的女性一力庇护的话,那旺财和水月应该早就被送到某个地上世界野性化了。 “的、的确如此……”天空也不得不同意这位眷族之长的意见。 “那伯爵,到底是谁把旺财送过来的啊?”“公子啊,关于那位人物,你应该一早就猜到了吧?”艾尔佛达放下空了一半的杯子,轻轻叹了口气,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开始慌乱的海特兰德之子。 “还是说,你其实是故意让自己不去考虑是她的可能性呢?”“唔……”天空不自然地回避了这位眷族之长的目光,然而那位有着纯白双翼的倩影却骤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带着温柔无比的笑意。 “是……亚姬姐吗?”迟疑着说出了那个铭刻在永远之宫殿中名字时,伴随着那震撼一幕的苏醒,莫名强烈的悲哀瞬间贯穿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心。 那一刻,就连那只此前一直潜伏在体内、虎视眈眈的凶兽,都忍不住伏低了身子。 “唔,果然还是误会了吗……”以颇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海特兰德之子不断变化的表情,艾尔佛达好一会儿后才制服口袋中取出一物件,放到了天空的面前。 “……这是她托我转交你的另外一件东西。” “信?”那是一个淡青色的朴素信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熟悉的香气。 天空伸手取过,然后感觉到其中除了纸之外似乎还装着其它东西,于是将它打开。 “咦?”一个纯白色的物体轻轻飘落到桌上,似乎是某种饰品的样子。 由三枚纯白羽毛构成的它,仅仅在羽根部位镶嵌着小粒青色玉石,然后就用丝线缠绕在了一起。 大概全手工制作的缘故,饰品整体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细,作为工艺品的话大概还值不到一个帝币(当然,不计算材料本身的价值……)。 然而,天空以极其轻柔的动作将它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某种温暖而柔软的情感在海特兰德之子的心中苏醒过来,不同于想到红夜时的炽烈昂然,与夏音相处时的悠然自在也有所差别,如果硬要勉强形容的话,就好像一阵拂面而过的春风,让垂首前行的旅人,在愕然抬头的一刻,骤然发觉眼前那大地春回、姹紫嫣红的不胜美景。 “呃?”海特兰德之子惊讶地发觉到,那股一直潜伏在血脉中、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消弭分毫的冰冷杀意,竟然骤然间消失了踪迹。 而这一次,任凭他如何集中精神,却再也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一毫那只凶兽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是……就像护身符一般的东西,是获得纯洁羽翼的眷族对翅膀的主人的思念结晶,三枚羽翼代表着的是‘完整的羁绊’。” 艾尔佛达有些惊讶地看着天空手中的饰品,如此介绍道:“嗯,不过上面的青玉又有着‘永远的守望’含义。 这么说,亚姬果然还是不打算……”虽然这位眷族之长继续还在说着什么,但天空已经没有听下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那轻柔而温暖的感触上,专心致志地体会着那股仿佛温泉般源源不绝涌出心地的细腻感情…………………………在夏兰人类帝国艾法霍尔帝都的最内层轨道上,运行着一艘诞生在“次元震”时期的古老巨舰,曾以战斗母舰的身份穿越大半人类世界的它,在数百年后的现在已经彻底褪去了过去的杀伐之气,作为十三根源氏族之一,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一直使用至今。 被称为“翼之宫”的它,虽然在外观上依旧保留着少许旧时的粗犷,但内部装饰却极尽优雅与奢华——当然,所谓的“奢华”是以群星世界的标准来解释的。 而在地上世界的居民眼中,就算被夏兰人视为梦幻之景的“四季之厅”,也不过是美丽得有些不自然的地上风景罢了。 在过去的三年中曾再度面临荒废命运的这座宫邸,因艾琉雅的回归而得以迎来了希望的日出。 被好友说服而重新担任起海特兰德家执事(嘿嘿,也就是影之当主啦……)的亚姬,指挥家臣们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就把这座宫邸重新整理了一次,风气焕然一新。 据说当老公爵结束军才院办公室与统合指挥部间的长期流浪生活,回到自家宫邸中享受三年来的第一次晚餐时,这位向来沉稳的根源氏族之长竟然感动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 “呜,竟然让这么美丽的地方荒废了三年之久,看来我们家族果然还是不适合作宫邸管理类工作诶……亚姬啊,我现在就把这座宫邸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你,以后就拜托了!”虽然有不少人可以证明,老公爵当时确实是作出了“禅让”宣言,不过这位纯洁之翼到底有否接受,那却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了。 这天,一艘在舰首铭刻着镰刀与十字纹章(奥尔德家家徽)的交通艇来到了这座百废俱兴的“翼之宫”,从上面走下来的那位女性,有着白银的长发和如血的红瞳。 “嗯,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第一执事。” 拉凯希丝缓步前行着,以感慨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堪称容光焕发的建筑,然后在春蕾之间的那片花田上发现了正逗弄着幼子的友人。 “你看,你看,就在这里噢?站起来就可以拿得到哦?”艾琉雅拿着一顶刚刚编好的花环,正把它举到希瓦的头顶,一上一下地挑逗着他。 虽然希瓦几次差一点就站起来了,不过直到拉凯希丝也走进花田为止,他还是没有能从稍带恶意的母亲那里够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咦,拉凯希丝?”听到脚步声的艾琉雅,随即注意到纹章院长的来临,一时大意下终于被希瓦得逞。 她以微笑的目光注视着幼子拿着花环迅速爬开的可爱模样,好一阵子后才将注意力移到了拉凯希丝身上,热情招呼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纹章院长大人,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过来啊?啊,对了,我的小若耶还好吗?”“艾琉雅,那是……亚姬的孩子吧?”拉凯希丝微皱眉头,指出了友人的用语错误。 “嗯,不过同时也是天空的孩子哦!所以也是身为天空母亲的我的可爱孙……呃,孩子。” 不知道是否为家族遗传,艾琉雅这时竟然推论出了和三年前老公爵的“艾琉雅丈夫的孩子=艾琉雅的孩子=亚诺特老公爵的孙子=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般相同的结论。 “……难道这就是海特兰德的家风吗?”拉凯希丝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过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亚姬还没有打算让少主知道若耶的事情,所以至少现在她还算不上是少主的孩子。” “反正以后一定会这样的,稍稍提前一下有什么关系嘛?”艾琉雅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唱歌一般悦耳。 “再说,你不是也很不赞同她的想法吗?”“……的确如此。” 沉默了一下,拉凯希丝才苦笑了出来,然后简短报告了一下若耶的近况。 “好吧,若耶的成长很健康,现在已经会走路了。” “嗯,嗯……嗯?”微笑着点头应诺的艾琉雅,突然以不满的目光注视着友人,央求道:“就只有这一点?拉凯希丝,多说一些嘛!好吧?好吧?”“那些是属于我的宝物,所以我有权利独占它。” 拉凯希丝淡淡地说道。 “吝啬的拉凯希丝……”艾琉雅露出失望的表情。 “对了,你是来找亚姬的吧?有什么事情重要到会让你放下纹章院长和若耶母亲的工作,特意过来啊?”“嗯,其实是接到一份奇妙的报告,稍稍有些在意,所以才过来找亚姬确认一下……”当拉凯希丝突然醒悟到自己说漏嘴的时候,艾琉雅的眼睛已经开始闪烁出趣味盎然的辉光了。 “明白了,你就一起过来吧。” 拉凯希丝苦笑着,省去了曾经被如此模样的海特兰德公女纠缠不休的漫长过程,直接同意了下来。 “不过,现在亚姬在什么地方啊,海特兰德公女?”“我已经是自由之翼,所以公女这个称呼还是留给我们的小若耶吧。” 艾琉雅似乎很得意地掩口轻笑着,不动声色就把若耶的“所有权”纳入到了自己家族手中。 “至于亚姬嘛,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一定会去同一场所。” “哪里?”不知为何,拉凯希丝的声音突然有些紧张。 “……嗯,总之我们去看看吧,偷偷的。” 艾琉雅的唇角突然弯起了一丝狡猾的弧线——就好像某位星际商人一样。 ……………………海特兰德家长子,也就是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的私室,原来是被安排在春蕾之间附近的,不过细心的执事注意到这位少年似乎更加喜欢秋枫之间的凉爽气候,于是便在靠近秋枫之间的位置重新替他布置了一间私室,并且还特意在其中空出了供少年演武的空间——虽然很快就被老公爵“发配”到军才院去的天空,只在这间仿佛荡漾着温柔气息的房间里呆了短短的三天。 此时,亚姬一边快乐地哼着柔和的曲调,一边将书桌上的最后一件摆饰擦得光亮如新——事实上,它从来没有机会蒙尘过——然后又轻轻放了回去。 如果那时候公子能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就好了……亚姬略带苦涩地想着,不过心里却充满了甜蜜。 她将目光移到那扇直接连通到秋枫之间的古朴木窗上,因为此刻正好是标准时间正午的关系,所以采汲自斯诺德亚恒星的光辉显得有些耀眼。 也许应该在这里加上一付窗帘——她这么想着——虽然不知道康定大地上的窗户到底是采用窗帘还是别的遮光物,不过加上窗帘的话,应该会让这房间里的光线更柔和一些。 “嗯,就用和窗户一样的款式好了!”她享受着在他房间里的每一刻,摸着他曾用过的东西,看着每一件会想起她的物件。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下定那个决心,不过想要见那个人的心情,却强烈到使她几乎忍不住就要飞奔出去。 然而,一股更深沉、更纯粹的爱意却总是在这个时候从心里涌出,并轻而易举的消弭了这被她认为是自私而任性的念头。 “我……已经从公子那里得到了太过珍贵的宝物,”仿佛轻轻叹息般的声音从她口中漏出。 “不能再向公子要求更多了。” 第十三章 眷恋 “呃?艾尔佛达大提督?”虽然身为海特兰德公子的天空,对这位奥尔德家当主的眷族之长并不陌生,甚至还算得上亲近,不过若是以军阶来论的话,站在翔士顶峰的艾尔佛达却是目前这位准令翔士只能抬头仰望的人物,因此会感到慌乱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等等,我马上……哎哟!”天空急忙翻身下床,以飞快的动作整理起凌乱的寝室来,不过手忙脚乱中却不小心“咚”地一声撞到了膝盖,于是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抱膝蹲在地上,发出充满怨念的呻吟。 “少主?你在吗?”门外的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啊,抱歉,请再等一下!”虽然这么说,但天空还是足足用了五分钟才打开寝室门,让艾尔佛达进来。 “向您致敬,大提督。” 在开门的一刻,天空双脚并拢站得笔直,同时右手握拳抚胸,向这位三叶翔士致上军礼……只不过,伴随着“吱”的声音而首先窜过来、并以熟练动作爬上自己肩头的,却是某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身影。 “旺、旺财?”天空有些无法置信地看着这只正亲热地磨蹭着自己的纳米生物,声音中充满了惊喜。 “这是某位人物托我托我转交你的哦,少主。” 艾尔佛达随之踏入寝室,以亲切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肩负着所有眷族希望的海特兰德之子。 “艾尔佛达……大提督!”天空反射般地又要致上军礼。 “不用这么严肃啊,少主。” 艾尔佛达轻轻拉下了天空敬礼的右手,微笑着说道:“现在已经不是执勤的时间了。 再说,我这次是以眷族之长的身份来拜见海特兰德家长子的,所以应该行礼的人反而是我呢?”“不,这种事情……”让站在苍穹军序列顶端的大提督向区区一介兵长的自己行礼?光是想象就让天空不禁感到一阵恶寒。 在夏兰社会中,关于身份及职务间的划分可以说彻底到了地上世界的居民无法理解的程度。 即使贵为王侯之子,在未以自己的实力赢得与身份相称的职位之前,也还是得乖乖服从诸多平凡士族的命令,就好像像海特兰德之子这般的情况。 事实上,刚刚踏入夏兰社会时,天空对此并未有所体验,是直到进入苍穹军后,这位地上人出生的根源氏族之子才强烈感觉到了这种理智到近乎冷漠的夏兰社会的规则。 “吱!”这边,旺财已经开始舔起许久不见的主人了,而天空也暂时从这异文化的不协调感中脱身出来。 “那么……呃,巴恩多鲁伯爵,请进。” 天空搔搔头发,让艾尔佛达进到寝室中,在那靠墙一侧的复合功能套椅上坐下,而自己则到那间附有简单调理功能的簌洗室中调了两杯饮料端出来。 “呃,虽然这是自制的饮料,不过味道应该还不错,请尝一尝吧?”将其中一杯放到艾尔佛达面前后,天空才开口问道:“请问,为什么旺财会出现在这里?”“我说过了,这是某位人物托我转交给你的。” 艾尔佛达抿嘴轻笑着,然后轻轻泯了一口那呈现出微微绿色的饮料,顿时露出混合了惊讶及愉快的表情。 “少主,你说这东西是自制的?嗯,真的是很不错的口感啊!”“谢、谢谢。” 因为这位眷族之长似乎怎么样都不打算说出那位人物的名字,因此天空只得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旺财身上,开始揣测“某位人物”的名字。 “该不会是……柯蒂亚吧?”“那位艾纽霍嘉尔之子吗?他现在可是被关在看守严密的帝国军研院,就连出门溜达都得向键之长(艾纽霍嘉尔家当主)请示,所以就算想做也有心无力吧?”艾尔佛达的话让天空顿时沉默了下来。 “柯蒂亚,你要好好保重啊……”为友人的悲惨命运默哀几秒钟后,他又继续猜测起来。 “呃,该不会是……祖父大人吧?”“这个嘛,如果是由翼之长来遣送的话,目标地恐怕就不是利德菲尔星系,而是某个遥远的地上世界了。” 艾尔佛达苦笑着如此说道。 其实不只是海特兰德家当主,十三根源氏族之长中,除了身为创造者一族的艾纽霍嘉尔家当主外,其余根源氏族之长几乎都对此种一而再、再而三地造成帝都大小灾难十数起的噩梦般生物起了深深的敬畏之心。 如果不是那两位对帝政拥有巨大影响力、就连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也不敢忽视的女性一力庇护的话,那旺财和水月应该早就被送到某个地上世界野性化了。 “的、的确如此……”天空也不得不同意这位眷族之长的意见。 “那伯爵,到底是谁把旺财送过来的啊?”“公子啊,关于那位人物,你应该一早就猜到了吧?”艾尔佛达放下空了一半的杯子,轻轻叹了口气,以深邃的目光注视着开始慌乱的海特兰德之子。 “还是说,你其实是故意让自己不去考虑是她的可能性呢?”“唔……”天空不自然地回避了这位眷族之长的目光,然而那位有着纯白双翼的倩影却骤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带着温柔无比的笑意。 “是……亚姬姐吗?”迟疑着说出了那个铭刻在永远之宫殿中名字时,伴随着那震撼一幕的苏醒,莫名强烈的悲哀瞬间贯穿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心。 那一刻,就连那只此前一直潜伏在体内、虎视眈眈的凶兽,都忍不住伏低了身子。 “唔,果然还是误会了吗……”以颇感兴趣的目光注视着海特兰德之子不断变化的表情,艾尔佛达好一会儿后才制服口袋中取出一物件,放到了天空的面前。 “……这是她托我转交你的另外一件东西。” “信?”那是一个淡青色的朴素信封,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种熟悉的香气。 天空伸手取过,然后感觉到其中除了纸之外似乎还装着其它东西,于是将它打开。 “咦?”一个纯白色的物体轻轻飘落到桌上,似乎是某种饰品的样子。 由三枚纯白羽毛构成的它,仅仅在羽根部位镶嵌着小粒青色玉石,然后就用丝线缠绕在了一起。 大概全手工制作的缘故,饰品整体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精细,作为工艺品的话大概还值不到一个帝币(当然,不计算材料本身的价值……)。 然而,天空以极其轻柔的动作将它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 某种温暖而柔软的情感在海特兰德之子的心中苏醒过来,不同于想到红夜时的炽烈昂然,与夏音相处时的悠然自在也有所差别,如果硬要勉强形容的话,就好像一阵拂面而过的春风,让垂首前行的旅人,在愕然抬头的一刻,骤然发觉眼前那大地春回、姹紫嫣红的不胜美景。 “呃?”海特兰德之子惊讶地发觉到,那股一直潜伏在血脉中、无论自己如何努力也无法消弭分毫的冰冷杀意,竟然骤然间消失了踪迹。 而这一次,任凭他如何集中精神,却再也感觉不到哪怕一丝一毫那只凶兽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是……就像护身符一般的东西,是获得纯洁羽翼的眷族对翅膀的主人的思念结晶,三枚羽翼代表着的是‘完整的羁绊’。” 艾尔佛达有些惊讶地看着天空手中的饰品,如此介绍道:“嗯,不过上面的青玉又有着‘永远的守望’含义。 这么说,亚姬果然还是不打算……”虽然这位眷族之长继续还在说着什么,但天空已经没有听下去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中那轻柔而温暖的感触上,专心致志地体会着那股仿佛温泉般源源不绝涌出心地的细腻感情…………………………在夏兰人类帝国艾法霍尔帝都的最内层轨道上,运行着一艘诞生在“次元震”时期的古老巨舰,曾以战斗母舰的身份穿越大半人类世界的它,在数百年后的现在已经彻底褪去了过去的杀伐之气,作为十三根源氏族之一,海特兰德家族的宫邸一直使用至今。 被称为“翼之宫”的它,虽然在外观上依旧保留着少许旧时的粗犷,但内部装饰却极尽优雅与奢华——当然,所谓的“奢华”是以群星世界的标准来解释的。 而在地上世界的居民眼中,就算被夏兰人视为梦幻之景的“四季之厅”,也不过是美丽得有些不自然的地上风景罢了。 在过去的三年中曾再度面临荒废命运的这座宫邸,因艾琉雅的回归而得以迎来了希望的日出。 被好友说服而重新担任起海特兰德家执事(嘿嘿,也就是影之当主啦……)的亚姬,指挥家臣们只用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就把这座宫邸重新整理了一次,风气焕然一新。 据说当老公爵结束军才院办公室与统合指挥部间的长期流浪生活,回到自家宫邸中享受三年来的第一次晚餐时,这位向来沉稳的根源氏族之长竟然感动到了热泪盈眶的地步。 “呜,竟然让这么美丽的地方荒废了三年之久,看来我们家族果然还是不适合作宫邸管理类工作诶……亚姬啊,我现在就把这座宫邸的所有权力都交给你,以后就拜托了!”虽然有不少人可以证明,老公爵当时确实是作出了“禅让”宣言,不过这位纯洁之翼到底有否接受,那却是个悬而未决的问题了。 这天,一艘在舰首铭刻着镰刀与十字纹章(奥尔德家家徽)的交通艇来到了这座百废俱兴的“翼之宫”,从上面走下来的那位女性,有着白银的长发和如血的红瞳。 “嗯,居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不愧是第一执事。” 拉凯希丝缓步前行着,以感慨的目光打量着这座堪称容光焕发的建筑,然后在春蕾之间的那片花田上发现了正逗弄着幼子的友人。 “你看,你看,就在这里噢?站起来就可以拿得到哦?”艾琉雅拿着一顶刚刚编好的花环,正把它举到希瓦的头顶,一上一下地挑逗着他。 虽然希瓦几次差一点就站起来了,不过直到拉凯希丝也走进花田为止,他还是没有能从稍带恶意的母亲那里够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咦,拉凯希丝?”听到脚步声的艾琉雅,随即注意到纹章院长的来临,一时大意下终于被希瓦得逞。 她以微笑的目光注视着幼子拿着花环迅速爬开的可爱模样,好一阵子后才将注意力移到了拉凯希丝身上,热情招呼道:“好久不见了,亲爱的纹章院长大人,你怎么会突然想起过来啊?啊,对了,我的小若耶还好吗?”“艾琉雅,那是……亚姬的孩子吧?”拉凯希丝微皱眉头,指出了友人的用语错误。 “嗯,不过同时也是天空的孩子哦!所以也是身为天空母亲的我的可爱孙……呃,孩子。” 不知道是否为家族遗传,艾琉雅这时竟然推论出了和三年前老公爵的“艾琉雅丈夫的孩子=艾琉雅的孩子=亚诺特老公爵的孙子=海特兰德家族的继承者”般相同的结论。 “……难道这就是海特兰德的家风吗?”拉凯希丝不禁感到有些好笑,不过依旧坚持自己的意见。 “亚姬还没有打算让少主知道若耶的事情,所以至少现在她还算不上是少主的孩子。” “反正以后一定会这样的,稍稍提前一下有什么关系嘛?”艾琉雅的声音听起来就像唱歌一般悦耳。 “再说,你不是也很不赞同她的想法吗?”“……的确如此。” 沉默了一下,拉凯希丝才苦笑了出来,然后简短报告了一下若耶的近况。 “好吧,若耶的成长很健康,现在已经会走路了。” “嗯,嗯……嗯?”微笑着点头应诺的艾琉雅,突然以不满的目光注视着友人,央求道:“就只有这一点?拉凯希丝,多说一些嘛!好吧?好吧?”“那些是属于我的宝物,所以我有权利独占它。” 拉凯希丝淡淡地说道。 “吝啬的拉凯希丝……”艾琉雅露出失望的表情。 “对了,你是来找亚姬的吧?有什么事情重要到会让你放下纹章院长和若耶母亲的工作,特意过来啊?”“嗯,其实是接到一份奇妙的报告,稍稍有些在意,所以才过来找亚姬确认一下……”当拉凯希丝突然醒悟到自己说漏嘴的时候,艾琉雅的眼睛已经开始闪烁出趣味盎然的辉光了。 “明白了,你就一起过来吧。” 拉凯希丝苦笑着,省去了曾经被如此模样的海特兰德公女纠缠不休的漫长过程,直接同意了下来。 “不过,现在亚姬在什么地方啊,海特兰德公女?”“我已经是自由之翼,所以公女这个称呼还是留给我们的小若耶吧。” 艾琉雅似乎很得意地掩口轻笑着,不动声色就把若耶的“所有权”纳入到了自己家族手中。 “至于亚姬嘛,每天的这个时候她都一定会去同一场所。” “哪里?”不知为何,拉凯希丝的声音突然有些紧张。 “……嗯,总之我们去看看吧,偷偷的。” 艾琉雅的唇角突然弯起了一丝狡猾的弧线——就好像某位星际商人一样。 ……………………海特兰德家长子,也就是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的私室,原来是被安排在春蕾之间附近的,不过细心的执事注意到这位少年似乎更加喜欢秋枫之间的凉爽气候,于是便在靠近秋枫之间的位置重新替他布置了一间私室,并且还特意在其中空出了供少年演武的空间——虽然很快就被老公爵“发配”到军才院去的天空,只在这间仿佛荡漾着温柔气息的房间里呆了短短的三天。 此时,亚姬一边快乐地哼着柔和的曲调,一边将书桌上的最后一件摆饰擦得光亮如新——事实上,它从来没有机会蒙尘过——然后又轻轻放了回去。 如果那时候公子能在这里多呆上一段时间就好了……亚姬略带苦涩地想着,不过心里却充满了甜蜜。 她将目光移到那扇直接连通到秋枫之间的古朴木窗上,因为此刻正好是标准时间正午的关系,所以采汲自斯诺德亚恒星的光辉显得有些耀眼。 也许应该在这里加上一付窗帘——她这么想着——虽然不知道康定大地上的窗户到底是采用窗帘还是别的遮光物,不过加上窗帘的话,应该会让这房间里的光线更柔和一些。 “嗯,就用和窗户一样的款式好了!”她享受着在他房间里的每一刻,摸着他曾用过的东西,看着每一件会想起她的物件。 虽然直到现在她都还没有下定那个决心,不过想要见那个人的心情,却强烈到使她几乎忍不住就要飞奔出去。 然而,一股更深沉、更纯粹的爱意却总是在这个时候从心里涌出,并轻而易举的消弭了这被她认为是自私而任性的念头。 “我……已经从公子那里得到了太过珍贵的宝物,”仿佛轻轻叹息般的声音从她口中漏出。 “不能再向公子要求更多了。” 第十四章 祈祷 “她每天都要做这个吗?”透过那扇直通秋枫之间的木窗,拉凯希丝将亚姬的行动都看在眼里,不过她的表情似乎有些无法理解。 “身为执事的她应该还有更重要事情,这些杂务交给家臣去做不是更有效率吗?”“嗯,比起以前来,亚姬确实是将不少原本自己做的杂务都分配到家臣们头上去了。” 艾琉雅点点头。 “不过只有这个房间,她一直都坚持亲自整理,而且还是每天不断……唔,我想就算找遍帝宫,大概也没有比这里更纤尘不染的地方了吧?”“原来如此,这是那个人的房间啊……”在某方面比较迟钝的纹章院长这才醒悟过来。 拉凯希丝苦笑了一下,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友人,问道:“那,整理完这房间后,她一般又会作些什么呢?”“咦?”艾琉雅有些意外的看着友人,然后突然露出了寓意深远的笑容。 “呃,其实我听到一些消息,说是最近有人常常在帝都第四层轨道的某处上见到过纯洁之翼,所以我来找亚姬确认一下。” 这一次,不待艾琉雅询问,拉凯希丝便自动说明起来。 “第四层轨道?那里不是从士的生活区域吗?”艾琉雅稍稍吃了一惊。 艾法霍尔帝都从内到外一共有六层轨道,而在第四层轨道上则广泛分布着诸如复合功能居住区、商店街、主题公园、露天广场等人造星体,而它们在大多数情况下都是为士族及星际旅行者服务的,因此艾琉雅实在想不出这位眷族之女到底有什么必要去那里。 “嗯,所以我才想跟亚姬确认一下。” 拉凯希丝点点头。 这个时候,亚姬已经收拾好了那间整洁到会令绝大多数家臣为之汗颜的房间,正带着依依不舍的表情从里面退出来。 “亚……”拉凯希丝正待上前,但却被艾琉雅拦了下来。 “唔,在第四层轨道上看到纯洁之翼的时间,应该就是在这之后不久吧?”艾琉雅向拉凯希丝确认这一点后,眨眨眼睛提出了建议。 “不如我们偷偷跟上去,看看亚姬究竟隐瞒了些什么,好吗?”“艾琉雅,这未免……”拉凯希丝的语气不甚坚定,而注意到其中犹豫的自由之翼,则替这位纹章院长的陷落补上了最后一击。 “拉凯希丝你不是也很在意吗?万一亚姬是因为喜欢上了其它地上人、然后偷偷溜去相会的话,那最头痛的人还是抚养若耶的你吧?”“唔……”虽然理智上觉得应该没有这种可能性,但拉凯希丝的表情却显出强烈动摇的痕迹。 犹豫了好一阵后,这位纹章院长终于轻轻点了点头。 ……………………从海特兰德长子的房间离开后,亚姬又处理了几件宫邸的杂务,然后就来到停机坪,走进了一艘有着轻盈流线的纯白交通艇——这是她的本命舰,“雪花”。 “嗯,我们也跟上去吧……”拉凯希丝正待向那艘铭刻着奥尔德家纹章的交通舰走去,不过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衣袖。 “我们搭乘那艘交通舰吧,拉凯希丝。” 艾琉雅目光所向的是一艘纯白色的交通艇,有着古朴的龙型舰首,舰身造型也是极尽优雅,而在目睹到那足足比普通交通舰粗上一号的尾部引擎时,就连沉稳如拉凯希丝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艘交通艇到底是……”“它的名字叫做‘白?’,是那孩子的本命舰。” 仿佛看透友人心思似的,艾琉雅轻笑着,然后以怎么不好意思的语气确认道:“呃,虽然只有二级操士资格的我大概驾驭不了这艘交通艇,不过通过一级操士考核的你应该能操纵得了它吧,拉凯希丝?”“唔……”拉凯希丝的目光在白?上停留了好一阵子,然后才用像是败给**般的声音轻轻说道:“那就试试看吧。” ……………………自从某位地上少年到来帝都艾法霍尔后,此前一向悠闲的通勤厅便似乎注定要开始多灾多难。 费尽千辛万苦才好不容易让军才院里的那座宿舍星体归位,本以为随着那三位灾星的离开、通勤厅的工作也应该稍稍轻松下来的娅若莎(通勤厅长,夏音的母亲),她的悠然心情却只持续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从那艘龙形交通艇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飚出帝都最内层轨道后,接二连三的投诉在短短十分钟内就累积到了和三年前那艘拉开所有噩梦序幕的暗红色交通艇相同的程度,并且还在持续增加中……如果将当时的阳麟形容为桀骜不驯的话,那这时的白?就应该被称为凶猛狰狞了。 即使以拉凯希丝的操舵技术,光是要避开沿途的障碍物就费尽了全力,因此实在没有余裕去关心是否会被亚姬发现的问题——事实上,早在第二层轨道时它就将雪花远远甩在了后面。 当白?到达第四层轨道、咆哮不息的引擎恢复到平稳出力的时候,不光是操舵者的拉凯希丝,就连艾琉雅都已经大汗淋漓。 “这艘交通艇……真的是少主的本命舰吗?”拉凯希丝平静下来后最先确认的就是这个问题。 “呃,毕竟两者的诞生时间完全一样,所以这可以看成是从云的本命舰……”艾琉雅的声音中透露着严重的心虚。 “艾琉雅,你难道还不知道少主的操舵技术吗?”拉凯希丝皱起了眉头,以强烈谴责似的语气说道:“把这么凶猛的怪物舰当作本命舰交给他,你该不会是想杀了他吧?”“怎么会?在把白?送给从云之前,我就已经拜托雷利娅大人特别加固过这艘交通艇的防护和逃生措施了。” 艾琉雅的声音显得有些委屈。 “所以就算舰艇本身损坏,操舵者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原来如此,你还真的是在期待这个啊……”拉凯希丝无奈叹息着。 到现在为止,她总算是明白了这位友人会喜欢上那名星际商人的原因。 对于拥有相同恶劣根性的两人来说,他们的“爱”说不定其实就是某种邪念的共鸣吧?……………………由于两人在第二层轨道的时候就已经追丢了亚姬,所以只能靠着拉凯希丝的印象降落在某座庄园式人造星体内,然后开始一个地方一个地方的搜索友人的踪迹。 当然,这两位立于贵族社会最顶端的人物的突然降临,还是在这处小小士族集合中成功地引起了一场混乱。 如果不是其中的一位士族认出了拉凯希丝的纹章院长身份,而顷刻间所有围观者散得干干净净的话,那这座人造星体大概真的会遭受一次纹章卫队的洗礼也说不定。 莫名其妙就摆脱了举步维艰处境的两人,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到寻找友人踪迹的事情上。 然而,尽管这座庄园式集合住宅只属于帝都的小型人造星体,但也还是宽敞到让两人搜索足足两个小时而一无所获。 当精疲力尽的两人准备就此返航、稍后再向亚姬逼问出事实真相的时候,一栋奇特的建筑出现在她们眼前。 之所以说这栋建筑奇特,是由于构成它的材料竟然全部是古朴的石砖和木材,并且在那呈三角条状的屋顶前端,还镶嵌着某个类似巨大十字架的东西。 只是稍稍感到好奇的拉凯希丝并没有停下脚步,而享受了三年自由星际贸易者生活的艾琉雅,由于和地上世界的居民有过相当频繁的接触,所以在稍稍好奇后更进一步想到了某种可能性,于是拉着纹章院长悄悄靠近了这栋建筑。 “艾琉雅,这栋建筑究竟是……”拉凯希丝慎重地确认道。 “嗯,在部分地上世界里,它被称为‘教堂’,似乎是举行某种宗教仪式的场所。” 艾琉雅头也不回地解释着。 “我想,亚姬说不定就在里面。” “亚姬她没有相信宗教吧?”拉凯希丝有些疑惑。 “总之,看一下就知道了。” 艾琉雅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然后在推门窥视的一瞬间,她便确认了那位友人的背影。 “果然……”在一个巨大的十字架前,那位纯洁之翼正紧握双手放在胸前,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脸上的表情异常虔诚,叫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正向父神衷心祈求的白翼天使(亚姬本来就是天使……)。 “从出发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了耶?她一直这么祈祷着?”艾琉雅有些不能置信。 望着友人那虔诚而专注的表情,她就算膝盖想也能猜出亚姬祈祷的事情,顿时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强烈的感动,不由得喃喃自语道:“竟然能得到纯洁之翼如此深厚的眷恋……从云啊,你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幸福吗?”“亚姬在干什么?”不过,拉凯希丝那微微疑惑的声音却打断了这位母亲的感慨。 “……她在祈祷啊,向那位钉在十字架上的神祗。” 艾琉雅以有些郁闷的声音解释着。 “在这个宗教的文化中,‘教堂’本来就是供信徒们祈祷的场所。” “祈祷啊……”拉凯希丝皱着眉头,向艾琉雅确认道:“可是我记得……亚姬不是从来都没有相信过宗教的吗?”事实上,不只是亚姬,包括拉凯希丝、艾琉雅在内,绝大部分夏兰人都对所谓的神祗抱持着可有可无的冷漠感——对于一个凡事以理智为先的民族来说,这样的态度也算不上什么错误——当然,当对某些事物的关心超过理智所能抑制的界限时,即使是夏兰人也会做出一些在旁人眼中不那么合理的事情。 “嗯,的确是这样。” 艾琉雅点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 “这么说来,在从云离开宫邸到苍穹军后,亚姬每天就会固定消失一段时间,我还一直以为她是去了你家城馆看望若耶了呢,原来是到这里来祈祷啊……”“不过,两个月中竟然每天都来这里祈祷这么久,亚姬对那孩子的忧虑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啊?”艾琉雅的声音似乎有些无奈。 “少主被分配到了利德菲尔星系,那里是与共同体对峙的最前线,也难怪她会如此担心……”拉凯希丝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那为某人的平安而虔诚祈祷的背影,好一阵子后又把目光移到了艾琉雅的身上,以微微谴责的语气说道:“艾琉雅,自己的孩子被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你难道都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没有必要啊,因为从云是继承了那个人的遗传因子的孩子,所以相信就算天崩地裂他都会安然无恙的。” 艾琉雅毫无根据的保证,不知为何却显得很有说服力。 拉凯希丝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目光移回了那个纯白的身影上。 “话说回来,拉凯希丝,你难道不打算去吗?”艾琉雅突然露出了趣味盎然的表情。 “在帝宫嘉年华上,你的翅膀不是也曾为那孩子而展开过吗?虽然当时对大家解释是单纯的应急措施,不过应该仅仅是这样吧?”“……不,算了,我不适合做这种细腻的事情。” 这一次,拉凯希丝并没有否认友人的猜测,只是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摇头说道:“我不打算与亚姬竞争,而且……也根本没有胜算。” “是吗?我倒觉得你们两人应该旗鼓相当的……”艾琉雅的表情就好象在期待着什么,而感觉到友人那绝对不怀好意的目光,拉凯希丝终于忍不住伸手“咚”地一下敲在她头上。 “总之,我和亚姬是站在同一边的。” 无视艾琉雅露出的不满表情,拉凯希丝以淡淡的声音宣布道:“‘永远的守望’,就让我来担任吧(桀桀桀,有了纹章院作靠山,从此以后天空可以在帝国里横着走路了)……至于亚姬,她一定要和公子达成‘完整的羁绊’才行。” “唔……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那么我也没什么意见。” 艾琉雅有些失望地搔了搔头发,然后将目光移向了那依旧在坚定祈祷的背影,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不过就像我们所知道的那样,亚姬可是相当固执的。 这么下去的话,她大概永远都没可能向那孩子表白……你有什么好办法吗,拉凯希丝?”“……休憩了一年的时间,我差不多也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纹章院的事务上了。 若耶……”拉凯希丝顿了一下,然后闭上眼睛,像是有些艰难的继续说道:“若耶,还是交还给她的血亲吧……如果有那孩子在身边陪伴的话,亚姬的想法应该会稍稍改变一些吧?”“这样……真的可以吗?”感觉到友人语气中再怎么也无法隐藏的不舍与眷念,艾琉雅的心情也变得稍稍有些沉重。 “就这样好了……”再次睁开眼睛的拉凯希丝,如血红瞳中迸射出坚定无比的辉光。 以温柔的目光凝视着那位视之如妹的友人,她以不容置疑的语气宣布道:“不过,亚姬一定要获得幸福才行……不,就算是动用纹章院的力量,我也一定会让她获得纯洁之翼的幸福。” “当然,艾琉雅,你也要出力才行。” 突然将视线移到了另一位友人的身上,拉凯希丝的嘴角罕见地弯起了微微的弧线。 “可不能让你就这么轻松地躲在旁边看戏。” “呃……”被那如血红瞳认真注视的一瞬间,艾琉雅突然想起了友人原来是威压帝国的纹章院长的事实,于是不得不苦笑着咽下了这颗当初自己种下的苦果。 “我、我当然会全力协助的。” ……………………这个时候,远在数千光年之外的利德菲尔星系,那位不幸再度被厄运之神关照的海特兰德之子,对这场注定将在未来某个时候以壮绝之姿降临到他头上的大麻烦一无所觉,只是依旧悠闲地享受着每一天。 作为“刺盾”第一舰队旗舰的重型突击舰“龙炎”,由于其乘员中包括数十位高中级高级,所以在舰内专设有一间翔士沙龙供翔士们休憩交流。 因为最近的战争形势可以说是一触即发,因此会有余裕来这间翔士沙龙的人越来越少——除了某位整天无所事事的准令翔士外。 “嗯,强化了防护功能啊……”在空无一人的宽敞大厅中,天空让整个身体都放松到那张宽大的植物纤维制沙发中,然后就把旺财放到面前,上上下下地仔细翻弄着。 “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啊?”天空皱着眉头,开始随手把旺财抛上抛下。 当然看不出变化来。 亚姬委托柯蒂亚对旺财进行的种种强化,是要在翼化之后才会显现出来。 若在平时,旺财还是维持着和原来一样的型体……呃,只是食量变得更大了而已。 “翼化……”感觉中,似乎每次翼化都没有什么好事情发生诶?虽然天空绝对不会怀疑亚姬姐的心意,然而却对好友在这方面的品行没有什么信心,实在不能保证不会出意外,但要忽视亚姬姐的心意却又是那么艰难的事情……“算了,旺财,你自己去玩吧。” 就像要结束心中的挣扎一般,天空一抖手将旺财抛了出去。 “吱吱!”在无数次非人折磨下挺过来的旺财,此刻不惊反喜,在空中从容地完成了翻转四周半的高难度动作,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地上,随后发出仿佛骄傲的叫声。 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想必会忍不住为这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精彩表演而鼓掌喝彩吧?事实上,也确实有人从头到尾目睹了旺财的这番表演。 “啪哒”沙龙门口处响起了仿佛一堆文件落到地上的声音,待天空回头往去时,顿时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雅丽亚?” 第十五章 可爱 “雅丽亚?”大概是习惯在翔士沙龙里处理情报的缘故,雅丽亚抱着不少文献资料,不过因为旺财刚才表演的冲击,这摞资料现在全部都滑到了地上,就连夹在文献上面的那只标记光笔,都不知道蹦到了什么地方去。 “啊……”稍稍愣了几秒钟后,雅丽亚才慌慌张张地蹲下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文献资料,而天空也赶紧从沙发上起来,走过去帮她一起收拾——虽然此前的事件多少让两人感到有些尴尬,不过拥有宽广心胸的海特兰德之子还不至于因此就忽视这位女性的困扰。 “谢、谢谢……”当从天空手中接过最后一份散落的资料时,雅丽亚没来由的脸红了起来。 虽然有些许犹豫,但她还是向这位同僚致上了谢意。 “吱吱!”旺财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只光笔找到了,正把它衔在嘴上跑回来,停在雅丽亚脚边,仿佛邀功似的发出模糊不清的叫唤。 “好……”紫发女性顿时露出感动的表情,并伸出手去……不过却并不是向旺财嘴里的光笔,而是轻轻放在了这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头顶,其过程中手部微微颤抖,就好像在对抗自己的意志般。 “好可爱……”微带迷醉的言语让天空一瞬间不禁怀疑起了自己的听觉,不过当他目睹到那烁烁生辉的紫瞳时,这股陡然而至的惊讶便立即化为了带着三分好笑的愕然。 “吱?”被如此爱抚的旺财,虽然最初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耐,过了足足五分钟后,下颚都有些发酸的它终于忍不住松口放下了光笔,偏着脑袋疑惑地望着这位表现得有些古怪的女性。 “啊!我、我又……”惊醒过来的雅丽亚,脸上陡然涌起一片艳丽的红霞。 当她慌慌张张地拾起那只标记光笔,整理好手中凌乱的文献,重新站起来的时候,首先目睹到的却是静静站在身旁的某人那暧昧已极的表情。 “长官,原来你……”天空以诡异莫名的目光打量着这位素翎翔士,然后迟疑着说道:“喜欢可爱的东西吗?”“没、没这回事!我只是……呃,只是觉得艾纽霍嘉尔之鼠很罕见罢了。” 雅丽亚飞快地摇头否认道。 “毕、毕竟在帝都它们差不多已经消失踪迹,而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所以有些怀念。” “哦……”天空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她,然后耸耸肩膀道:“嘛,我就权当是这样吧?”“‘权当是这样’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没有这种喜好哦!”雅丽亚继续声明着,不过却有带上了浓浓的欲掩弥彰的味道。 “是是,我知道,长官你不喜欢可爱的东西。” 天空明显是在打马虎眼。 “准、准令翔士!”雅丽亚向来冷静的声音中此刻也混进了不知所措的窘迫。 “呃,长官,总之你就先冷静一下吧?”看到这位素翎翔士脸已经红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所以天空也不忍心再继续挑逗下去。 他把雅丽亚劝到附近的沙发上坐下,然后自己也在旁边坐了下去。 这个时候,因为那件事而存在于两人间的尴尬,在这番冲击性的展开下已经烟消云散,不过由困窘和暧昧所构成的凝重,又成为隔断两人交流的障碍。 “嗯,其实我觉得那并不是什么需要这么紧张的事实诶?”天空首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困惑的沉默。 “我认为女孩子喜欢可爱的东西,是很正常的事情啊,根本不用这么刻意隐瞒……”“呃?”雅丽亚一瞬间瞪大眼睛看着天空,像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话般,以微微胆怯的语气问道:“可是,不是很奇怪吗?伊斯埃雷家的女儿居然会喜欢这种东西……”“我觉得一点都不奇怪。 毕竟,就算你是帝国之牙的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但首先也还是个女孩子啊!据我所知,女孩子基本上都会对可爱的东西有所偏好的……”说到这里的天空,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亲密接触过一些女孩子——夏音最近虽然好歹接受了一些旺财,但绝对称不上喜欢;亚姬姐会对旺财如此关照,恐怕有很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唯一有可能表现出普通“喜欢”感情的洛伊丝,却一次都没有见过旺财……“是、是这样的啊……”虽然天空此刻正露出一付信心不足的模样,不过雅丽亚却没有注意到,反而像是很感激他这番话似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谢、谢谢你,海特兰德准令翔士……嗯,还有,对不起。” “对不起?”天空显得有些困惑。 “就、就是上次你帮我搬东西的事情……”雅丽亚低下头,很认真地向天空致上了歉意。 “那个时候我太吃惊了,所以才会作出那样的事情,请你原谅我。” “不,这个倒没关系。” 天空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般的搔了搔头发,然后迟疑着问了出来。 “不过,那个叫佐尔的人……我可以问一下他是谁吗?”虽然雅丽亚的脸色瞬间苍白了一下,但沉默了数秒钟后,还是很艰难地说了出来。 “……他是……我研修生时代的前辈。” 之后这位伊斯埃雷之女就沉默着不再说话了,而猛然醒悟到自己刚刚的问题是如此无礼而残酷,天空冒着冷汗赶紧转移了话题。 “说、说起来,长官你习惯在这里处理事情吗?”“嗯,虽然平时翔士沙龙比较热闹,但在最紧张的时候这里却反而成了舰内最安静的场所,而且环境也不错,在这里进行情报整理工作是很有效率的。” 雅丽亚也随即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手中的资料文献上。 “没错啊,作为午睡场所的话,这里简直是舰内最舒适的地方了。” 天空一不小心就说溜了嘴,而在目睹到那双深紫眼眸中立刻迸射出来的强烈谴责视线后,这位出生在康定大地的根源氏族之子,不知为何马上就想到了故乡流传的“祸从口出”的古老告诫。 “看起来你很悠闲啊,准令翔士。” 雅丽亚以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着他,然后将手中那摞厚实的资料分出一小半放在了天空面前,命令道:“那么就帮我整理一下这些东西吧?”“这、这个……长官啊,我可是只负责冲锋的强陆队长诶?连一次舰队战都没有参与的准令翔士哦?”自动遗忘了把那场海盗讨伐战遗忘的某人,为了自己今后的悠闲生活开始拼命解释起来。 “情报整理的这种工作不是应该交给经验丰富的上级翔士吗?这样做的话效率要高上许多啊……”“的确是这样……”雅丽亚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以微笑的视线注视着某人。 “不过准令翔士啊,现在我这位经验丰富的上级翔士,为了提高情报整理工作的效率,不是正在要求你的协助吗?”“可是在下觉得,我的参与只会降低情报整理工作的效率而已啊……”天空犹不死心地在作着最后的挣扎。 “好了,不要再闹了。” 雅丽亚像是责备般地轻轻瞪了他一眼,不过表情却显得相当愉快,似乎刚才的“交锋”让她也乐在其中。 “对于彼安军的登舰战,防守和进攻都曾经参与过的你,在这方面比我、甚至任何一位翔士要熟悉得多,所以由你来分析关于登舰战的综合情报,应该是再合适不过了……啊,我刚才放在你面前的那些资料,就是军部关于运用强陆队的研讨分析,好好看一下吧?”“……明白了,长官。” 天空只好垂头丧气地埋首于这堆令他望而生畏的资料中去……虽然强陆队的战斗力已经在此前的强行侦查作战中得到了证明,但这却反而令苍穹军上层显得更加困扰了。 如此强大、而且造价不菲的一股战斗力,只用来消极防御的话实在是太过浪费了一些——这是所有“刺盾”舰队所有参谋的一致意见。 由于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人能想出一种能最大限度抑制彼安军登舰战的强陆队配置方案,所以一些比较激进的上级翔士已经提出干脆整合目前平均分配在各舰上的强陆队,从而形成一股就好像彼安军强陆部队那般的独立强陆舰队。 “哦,这种想法不是很好吗?既然不能贯彻防守,那还不如全力进攻。” 天空翻完了一份资料,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反正就算发明登舰战的彼安军自身,也还不是应付不了强陆队的侵攻。 要不然上次强行侦查作战中,它们也不会被区区一只强陆舰打乱阵脚,而让‘苍炎’从容逃逸的。” “嗯,虽然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要像彼安军那样运用强陆舰队,对苍穹军而言却有很大问题。” 雅丽亚这时也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开始和这位熟知登舰战的强陆队长讨论起来。 “首先是部队的数量问题,以舰队目前的强陆队人数,最多也就能组成百艘规模的强陆舰队,在绝对数量上要远远落后彼安军的强陆舰队,所以即使把强陆队当作攻击力量来使用,也还是不能对彼安军造成足以动摇战局的损害,反而会让我军的薄弱之处彻底失去防护。 如果被彼安军抓住机会侵入旗舰的话,那就完全没有挽回余地了。” “嗯,这倒也是……”天空点点头,将目光移到了雅丽亚身上,然后突然就笑了出来。 “我也实在想象不出长官你拿着武器冲锋陷阵的情景。” “你、你这是在小看我吗?”雅丽亚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认真抗议道:“虽然格斗技术上大概赢不了你,但在射击方面我还是有一技之长的!就算对手是彼安强陆队,我也至少有自保的能力。” “也许吧,如果对手只是一般彼安军人的话。” 天空突然想起了此前在敌舰舰桥上遇到的那四位红衣人,顿时就笑不出来了。 姑且不论那些家伙惊人的肉体能力,光是他们手持的那些经过尖端科技之火?窳返奈淦鳎?妥阋匀弥钊缡?馇怪?嗟钠度跷淦魍耆?扌Щ???率瞪希?退闶羌诺摹把?肌保?灰?6?话氲姆阑ご懦【湍芮岫?拙俚氐窒??馇沟墓セ鳌?p“他们真的……有这么厉害吗?”听完天空描述后,雅丽亚的表情似乎不太相信。 “这种动摇军心的事情也能胡说吗?”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事实上,我完全相信只要有那样四个人侵入了舰内,就绝对能让这艘旗舰‘龙炎’瘫痪掉的。” “可是你从他们那里逃出来了啊?”雅丽亚的表情更加怀疑了。 “那是运气好罢了。 如果换成是不能撤退的防御战的话,我就算拼尽全力也最多只能拦住两个而已……呃,长官?”天空突然露出不安的表情,因为对面的素翎翔士正以寓意深远的目光看着他。 “刚刚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在作战报告上看到过诶?准令翔士。” 雅丽亚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以充满魄力的目光瞪视着这位开始冒冷汗的准令翔士(呵呵,偷懒终于偷出问题了吧?活该!)。 “看起来你似乎隐瞒了不少东西啊……”“这、这个……”被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眸注视的时候,理亏辞穷的某人突然想起了曾经在故乡大地见过的那只被蛇盯住的青蛙的样子。 “呃,是这样的,长官。” 事到如今,海特兰德之子也顾不上自己一向引以为豪的正直品行,毫不犹豫地把副队长拉过来作了替死鬼。 “作战报告其实是由隆完成的,我不知道他竟然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回去之后会好好处理一下的……嗯,等等,他该不会是连那个都没有写上去吧?”“那个?”雅丽亚以强烈怀疑的视线注视着这位开始堕落的翔士。 “就是关于如何使强陆队攻守一体的建议啊!”天空的表演可谓唱做俱佳,将继承自某人的邪恶因子发挥得淋漓尽致。 “在上次作战中受到了敌人的启发,所以考虑如果能以那种方式来使用强陆队的话,那不论是攻是守都能够依据战况灵活对应,应该可以解决目前舰队面临的困扰吧?”“哦,是这样啊……”情报参谋的脸上浮现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带着淡淡期待的语气说道:“姑且,就先听你说一下吧。” “嗯,事实上……”天空将红夜开着强陆舰直接撞进友舰舰桥的情形进行了过分详细的说明,并同时在心中飞速拟定着一份关于强陆队的战力调整方案,而待到他说明结束的时候,这份战力调整方案也差不多有了雏形。 “……所以我认为,完全可以将目前平均配置在各舰上的强陆队整合起来,从而形成一支独立强陆舰队。 当然,在数量不足的情况下,这支强陆舰队的主要任务还是防备敌方可能进行的登舰战。 例如,一旦我方某舰遭受敌人舰内侵攻,强陆舰可以从友舰外壁突破,直接在敌人侵攻路线上进行拦截,这样效果绝对比单纯舰内防守要好得多。 而且只要舰队配置得当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出现大面积的防御死角……”虽然天空只是简单地将自己临时拟定的战术构想介绍了一下,然而雅丽亚却已经听得忍不住发愣起来了。 “这些东西……其实是你刚刚临时想到的吧?”雅丽亚深深叹了口气,以极其复杂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将锋芒隐于怠惰之下,并且成功骗过所有人的人物(不对,这家伙本来就是个大懒人!),好一阵子后才以有些失落的声音问道:“你能尽快把这些构想整理成报告吗?我想艾尔佛达大提督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等不及要看到它的。” “嗯,我明天就让隆整理好了报上去。” 天空露出灿烂的笑容如此保证道。 “……算了,还是由我来整理好了。” 雅丽亚的头脑中顿时浮现出那位忍不住让人怀疑其大脑都肌肉化的壮硕巨汉的形象,然后马上就摇了摇头,以无奈的声音确认道:“这样可以吗?”“完全没问题,长官!”天空马上就以高昂的语气回应了她,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份足以让他晋升到先任翔士的功勋所属问题。 “你啊……”雅丽亚苦笑着摇头站了起来,将桌上的资料重新收好,然后向翔士沙龙入口走去。 “对了,有件事情要提醒你一下,海特兰德准令翔士。” 走到门口的雅丽亚突然回头看着又开始“逗弄”起旺财的天空,以微微冷淡的语气说道:“我认为,在战斗舰上饲养宠物,其实并不是件明智的事情。” “呃?”虽然天空一瞬间露出愕然的表情,不过下一刻他却轻拍旺财的脑袋,以压抑着强烈笑意的声音命令道:“旺财,闪闪发亮攻击。” “吱、吱吱……”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闻言立即趴在地上,竖起毛茸茸的大尾巴,朝目标一阵讨好似的猛摇,叫声也充满了楚楚可怜的味道——与三年前有所不同的是,从那双黑琉璃似的眼睛中竟然迸射出仿佛亮晶晶的视线。 在如此纯洁无瑕的目光注视下,就算如何铁石心肠的人也会不禁心生怜惜,而对于某位紫发女性来说,更可谓是一击必杀。 “呜……”雅丽亚的坚冷表情只坚持了两秒钟便彻底崩溃,然后异常狼狈地转身落荒而逃。 卷三 第十六章 卑鄙 《星群》的书友会,过来留下爪印吧!上面会不定期放出外篇,大家也可以把把同人作品放上去,经常来逛逛吧?( http://smenhu/bbs/smenhu?id=151)“嗯,竟然会有这种事情……”艾尔佛达将手中的报告放到办公桌上,向后仰靠在椅子上,望着天顶上装饰着的闪电与火的纹章,苦笑了出来。 身为统率庞大舰队、镇守帝国一方的大提督,这位巴恩多鲁家当主在利德菲尔星系及其周边星系,可以说握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虽然大概是受到宗家海特兰德的影响,诸位眷族之长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些淡泊名利的倾向,但艾尔佛达对于自己能受到帝国如此信任的事,还是有觉得骄傲和荣誉。 只不过,伴随这庞大权力而生的诸多烦恼——尤其是在最近的一段日子,却让这位大提督感到颇有些吃不消。 在战争方面,艾尔佛达有着相当的自信以及更在这份自信上的才能,足以应付可能出现的任何情况。 然而,她目前的一些烦恼却并不属于这些擅长的领域。 比如说,强行侦查部队带回来的那一份匪夷所思的报告,此刻就让她感到困惑异常。 “六年前的求救讯号……生物消亡的第三行星……”放在地上世界的话,这两个要素大概会被演绎成“幽灵舰”、“死亡星”之类的数千版本的诡异传说吧?不过在贯彻理性的夏兰人来解释的话,其原因却简单到了令人乏味的程度。 “发信源……应该是六年前在第三行星附近失踪的那艘勘察舰吧?”拥有三叶翔士军阶的艾尔佛达,基本上有权力察看苍穹军所有记录,因此轻而易举地就从设置于“双子星”要塞内的庞大资料库中搜索出了相关的内容。 “那应该是……自动发讯吧?毕竟六年的时间早就超过了勘察舰生命维持系统的界限了……”艾尔佛达抚摸着她那头苍蓝色的长发,露出苦恼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喃喃自语道。 如果只是尚未停止运作的勘察舰自动发讯的话,那就可以不必理会。 毕竟在目前一触即发的战争形势下,区区一艘勘察舰实在没有重要到需专门派舰队深入敌境回收的程度。 然而,若那确实是由幸存同胞发出的求救讯号的话,那艾尔佛达就不得不重视了。 哪怕派出一支舰队护送,也得将那位幸存者拯救回来,这是帝国对于它忠诚卫士的基本义务。 “嗯,还是对第三行星再进行一次侦查比较好吧……”艾尔佛达有些举棋不定,不过此刻响起的敲门声却使她避免了不得不立刻作出决定的窘境。 “是尤希斯啊,”从临时弹出的影幕上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后,艾尔佛达便对桌上终端下达了开门的命令。 “请进。” “你好啊,大提督。” 尤希斯踏着沉稳的步子走了进来,但不知为何,艾尔佛达却觉得这位提督的步伐有些沉重。 “这是一份关于强陆作战的补充报告以及强陆队战力调整的建议书。” 尤希斯手中的报告书放到了办公桌上,开门见山地说道:“我认为上面的东西相当有价值,希望大提督你能立刻看一下。” “呃?”尤希斯的这番话可以说颇为无礼,艾尔佛达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拿起了报告书稍稍看了一下,不过马上就被吸引住了视线。 “这是少主……不,海特兰德列翼翔士的作战报告?”作战报告部份是雅丽亚以某人口述内容为基础、详细整理而成的。 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用朴素的语言来增加其内容的可信度,不过审阅报告的大提督却还是不禁生出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唔……虽然我知道那位人物有着普通人望尘莫及的武力,不过彼安的强陆部队居然也厉害到这种程度吗?”海特兰德之子的“暴君”之名早已伴随琉恩行星酒保街的万人骚乱而远播苍穹军,所以身为眷族之长的艾尔佛达也还不至于不知道少主的武勇。 不过以此为标准推断起来,报告中提到的四位彼安强陆战士,他们的武力要远远超过了苍穹军的水准。 一旦被其侵入舰内,艾尔佛达还真想不出能够与之对抗的方法。 “最后,还是只能在战术上对彼安军展开登舰战进行封锁吗……”艾尔佛达静静地皱起了眉头,然后翻到了关于组建强陆舰队的建议书部分,差点一下子跳了起来。 “这、这是!”那个困扰“刺盾”舰队全体参谋近半年之久,却始终得不出任何结论的问题,现在以最完美的答案呈现在这位大提督眼前。 艾尔佛达飞快地阅览了一遍建议书,表情似乎开始压抑不住兴奋。 “把强陆部队编成独立舰队,并对友舰实施登舰作战……嗯,尽管或多或少有些粗暴,不过的确是最有效率的运用方式!”艾尔佛达又仔仔细细地重新再看了一次建议书——由于雅丽亚基本上是以舰队编成方案的标准作出这份建议书的,所以完成度非常之高——然后立刻拍案定论。 “就这么办吧!尤希斯,你马上以这份建议书为蓝本,对本舰队的强陆部队进行统一重编。 稍后我会联络华德,让他全力配合你的。” “是。” 尤希斯右手抚肩向艾尔佛达敬礼,不过却没有马上离去。 稍稍犹豫一下后,他继续向长官提出建议。 “不过大提督,关于重新编组后的强陆舰队指挥官人选,我想向你推荐那位人物。” “……你是说海特兰德准令翔士?”艾尔佛达稍稍皱起眉头。 “虽然他的确持有着苍穹军最高武力,不过其身为指挥官的才能,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得到过证明吧?再说,他的军阶只是准令翔士,尚不够资格担任百翔长……”“关于军阶,我想应该不存在任何问题才对。 毕竟在上次强行作战后,他原本就可以晋升先任翔士的,再加上现在这份建议书的功绩……”尤希斯以开玩笑般的语气问:“怎么样?大提督。 干脆让他一口气晋升到素翎翔士吧?”“这份构想……是少主提出来的?”艾尔佛达这才翻到报告书的前页,然后发现上面赫然写着海特兰德的名字,不由得露出了惊喜异常的表情。 “没想到少主居然能作到如此程度,这样的话就算让他担任百翔长也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嗯?等等,尤希斯,你说这份报告是海特兰德准令翔士提出来的?怎么和上次那份差这么多?”艾尔佛达指的是由强陆队副队长隆整理出来的那份报告,与出自雅丽亚手中的建议书相比较的话,可以说是云泥天壤之别,根本就无法想像是同一个人作出来的。 “这个啊,其实……”尤希斯窃笑着,将某人醉酒后不小心吐露的一些东西泄露了出来,而艾尔佛达听完后则忍不住发起愣来。 “也就是说,上次的作战报告是由副队长完成,而这次的建议书则出自情报参谋之手?”艾尔佛达像是有些头痛地捂着额头,然后无奈地喃喃自语道:“总觉得少主和某人越来越像了啊,该不会是被那家伙给带坏了吧……”“嗯,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尤希斯的表情就好象在怂恿什么。 “所以啊,大提督,为了让明日的帝国之翼免于某人毒牙的侵蚀,我建议给他配备一位有着严肃性格的副官,应该能对被某人感染的惰性起到相当的抑制效果,你看如何?”“哦……”艾尔佛达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部下,问道:“那么,尤希斯你有没有什么比较适合的人选呢?”“当然有。” 尤希斯将表情调整到一丝不苟后,才说出了自己的真正目的。 “其实整理这份建议书的情报参谋,伊斯埃雷-丁-穆克-雅利亚素翎翔士,就是这么一位严肃性格的主人。 虽然目前还远不成熟,但作为翔士的才能却相当优秀,倘若让其担任海特兰德公子的辅佐职务的话,应该能对这两人的成长都有所助益才对。” “你是说……让素翎翔士担任准令翔士的副官?”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艾尔佛达还是不禁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将两者反过来倒是苍穹军的惯例。 “呃,不是让他晋升素翎翔士吗?”尤希斯开始装糊涂了。 “我可没这么说。” 接着,这位大提督以淡淡的声音戳穿了某人的险恶用心。 “说起来,尤希斯,我听说今天要塞的翔士餐厅好像打算举行一次小型宴会,似乎是因为得到了第一舰队捐赠的一批高级酒类的缘故……你知道这件事吗?”“呜……”第一舰队提督的脸上瞬间尽褪血色,身体也开始摇摇欲坠。 事实上,在今天更早一些的时候,尤希斯正在躲在提督寝室“偷闲”,然而拿着建议书的雅丽亚却突然闯进来,结果某人精心布置的第二据点就此暴露,然后沦陷、被洗劫一空。 任这位兄长如何放下面子苦苦哀求,那位女暴君硬是连哪怕一个空瓶子都没有给他留下。 “……原来如此。” 从尤希斯的表情上,艾尔佛达已经完全了解事情的真相。 她以似笑非笑的目光凝视着这位提督,声音从容不迫。 “以一位提督的堕落为代价,挽救一位百翔长的懒惰,这样好像很不合理哦,尤希斯提督?”……………………当天下午,一份来自大提督的先任翔士任命书,以及一份来自第一舰队提督的指令书同时被送到了海特兰德准令翔士的手中。 在接到它们的一刻,某人足足愣了十分钟,然后才发出仿佛痛苦已极的哀嚎。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被任命为新编强陆舰队指挥官的天空,必须在一周内完成强陆队的统合及重编工作。 考虑到这位新任“准百翔长”(虽然麾下确实是有百艘战舰,不过军阶还是先任翔士)的立场,艾尔佛达甚至赋予了他调用一切必要物资的权力。 置于另外两位和海特兰德之子关系相当融洽的提督,也表示会尽最大努力协助这位友人的工作。 当然,早已对“暴君”的诸多事迹拜服不已的其余强陆部队,也绝对没有勇气敢挑拨这位持有苍穹军最高武力的长官的耐心。 按理说,强陆舰队的整编工作应该不会有任何难度才对的,甚至就算形容为易如反掌也不为过。 然而问题是,某人却一点都提不起劲来完成这件工作,磨磨蹭蹭地一直拖到了接到任命书后的第三天。 第三天一早,天空就拿着一份花了三天时间完成的文件,径直来到了第一舰队提督的办公室,开口就对尤希斯提出了“除非立刻给我配置一套优秀干练的幕僚班组,否则就收下这份辞职报告”的条件。 虽然尤希斯提督当时的表情仿佛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不过在一番劝慰无效后,他还是苦笑着同意了替这位“准百翔长”的友人配置一套幕僚班组的事情,并答应在配置完成前,先让第一舰队的情报参谋临时担任他的副官,协助处理强陆舰队的整编工作。 接到命令后,天空转身就将手上的所有权力(工作)交到了雅丽亚手中,并表示出“一切服从长官指挥”的端正态度。 虽然雅丽亚很想严正抗议此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不过由于某人磨磨蹭蹭地白白消耗了三天的缘故,在接近整编时限的情况下,她也只好将完成舰队整编工作放在了最优先的位置,甚至连原本担任的情报处理工作都暂时放置了一段时间。 幸运的是,苍穹军上下为这支新生舰队的诞生一致提供了最大的方便,因此雅丽亚的工作开展得异常顺利——当然,偶尔也有一些比较桀骜不驯的强陆队从士有些轻视这位外表纤细的素翎翔士。 然而每当这种时候,那位暴君的身影总会悄然出现在雅丽亚的背后。 在那双深邃黑瞳的注视下,这些桀骜不驯的性格的主人们,几乎光速般屈服了下来,然后老老实实地接受了素翎翔士的命令,一个个乖得跟兔子似的。 当整编工作终于在第七天上午大致完成的时候,雅丽亚拿着一份整编完成的报告书,向“龙炎”的翔士沙龙走去——最近的一周,那里似乎已经彻底成为了某人的领地。 “素翎翔士在先任翔士下面工作,这种事情在苍穹军历史上好像从来也没有出现过吧?”缓步前行中,雅丽亚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然后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不过,我真的是在他下面任职吗?”当她打算更进一步思考的时候,却突然糊涂起来。 虽然来自提督的命令确实是“协助海特兰德先任翔士完成强陆舰队整编工作”,然而在过程中雅丽亚却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地感觉到,似乎从头到尾自己才是那被协助的一方(呵呵,这就是天空比华德要高明得多的地方)……“……算了,把这份报告交给他后,这种奇妙的关系也应该告一段落了吧?”在陷入更深混乱之前,雅丽亚断然从思考的迷宫中退出来,然后轻轻叹了口气,心中忍不住涌起一丝依依不舍的情绪。 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翔士沙龙的门口,雅丽亚停下脚步,先作了三次完整的深呼吸,让心情彻底镇静下来后,才带着坚冷的表情推开了门。 “果然……”而如同她所预料的那样,某位先任翔士此刻正仰躺在大厅角落那张最舒服的长沙发上,陷入了似乎舒适安逸的酣眠中。 当然,雅丽亚的怒火立即窜升起来,并像要坚定意志似的紧紧握起拳头,一步步靠近了那位正在梦境中露出愉快笑容的翔士。 “这次,一定不能让你再混过去!”这个时候,天空垂下的右手突然不可察觉地轻动了一下,而在他手旁同样酣睡着的某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骤然睁开了眼睛。 “……吱?”旺财以迷糊的表情左右扫视一番后,视线定格在了那位正露出一付小心警戒模样的紫发女性身上,然后就是一声欢叫,扑将了过去。 “不、不要过来!我警告你!”虽然雅丽亚以庄重的语气如此警告着,不过旺财却速度不减地一溜烟窜上了她的肩膀,然后就非常热情地舔着那修长**的尖朵。 “啊啊啊……”雅丽亚发出一阵说不出痛苦还是舒服的呻吟,然后小腿突然一软,忍不住跪坐在了地上,此前凝聚的所有意志顿时烟消云散。 “咦?”这个时候,一直酣眠着的天空似乎才刚刚醒过来。 他以莫名其妙的目光注视着那位维持着奇妙姿势的素翎翔士,好奇地问道:“长官,你……你在做什么啊?”“你……你还不快把它叫回去!”此刻,雅丽亚已经被旺财舔得一脸绯红(桀桀桀,耳朵是夏兰人的性感带),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旺财!马上给我滚回来!”天空一喝之下,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顿时停止了对素翎翔士的侵袭,飞快地窜了回去,缩在主人的脚边,仿佛委屈异常的拉耸着脑袋。 “抱歉啊,长官,这家伙好像真的很喜欢你……呃,能站起来吗?”天空一脸真诚地伸出手去扶雅丽亚,而后者则是迟疑了一下才握住了他的手,不过表情却充满了不甘和沮丧。 “你、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第十七章 绝望 雅丽亚以虚浮的脚步走进了自己的翔士寝室,将那份在某人的干扰下,只处理了预定一半的资料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向浴室走去。 她打算稍稍淋浴一下后,再继续把剩下的一半完成。 无论如何,计划好了的事情是不能随便更改的。 雅丽亚的军阶是素翎翔士,因此分配到的翔士寝室比天空的要大上一些。 虽然以地上世界的标准来看,这间卧室、客厅、工作室加起来才不到三十诺码平(基本上等于三十平方米)的翔士寝室实在算不上宽敞,但在宇宙舰——并且是以战斗为目的而制造出来的宇宙舰上,单独开辟出这么一片空间来供私人使用,整个人类世界大概也只有极其重视隐私权的夏兰人才会费力去做吧?“嗯唔唔唔,好舒服……”温暖的水流自上而下洗涤着一具曲线玲珑的身体,以微微高频震动分解了那如玉肌肤上残留的汗垢和污渍,然而却冲不掉这具身体的主人心中那纠葛不清的烦恼。 “噢,那个可恶的家伙……”雅丽亚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在翔士沙龙发生的一些事情,虽然那个人这次并没有让旺财来骚扰自己,不过却用在一旁不停逗弄着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小可爱,并用暧昧莫名的目光不断向自己挑拨……就算雅丽亚以刚强无比的意志力成功抵御住了心中涌起的欲念,但工作效率因此而大大降低却是无法辩解的事实,结果预定要完成的工作只勉强做了一半而已。 “你,为什么每次都要来过来干扰我?”雅丽亚凝视着浴室的隔墙,把上面的花纹幻想成了那个人的容貌。 她指着那可怜无辜的花纹,露出强烈不满的表情,以严厉语气如此质问道。 只不过,这位聪慧明晰的情报参谋,似乎从来没有注意到自己其实可以换个工作场所,以避开那人干扰的事情。 淋浴完后的雅丽亚,披着一张浴巾走了出来,顺手将制服放进了一旁自动清洁机中。 她把资料拿进那间不算宽敞,但功能齐备的工作室,然后就开始处理起剩下一半的预定了。 当雅丽亚聚精会神、专心致志地整理完一小半的时候,那张洋溢着可恶笑容的容貌竟然又闪现在她的头脑中,并且再度打断了她的思路。 虽然这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最近的一段日子这种状况却有越来越频繁的倾向。 “好吧,好吧,就让我们来比一比好了。” 倔强的情报参谋轻咬嘴唇,露出不甘示弱的表情,然后重新聚精会神地埋首于眼前的工作……呃,不过这次却只持续了五分钟,比之前的最短记录还要短。 “唔唔唔……”雅丽亚很不甘心凝视着面前的资料,然而头脑中想的却全是那个人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愈是想集中精神,那张可恶的脸就愈是频繁地出现,到后来就干脆连成一串、像电影般地在她头脑中不断回放……简直就好像在故意跟她作对似的。 “以前……好像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呢?”雅丽亚突然想起自己研修生时代的唯一一次补修记录。 那时候的她,因为太过专注于对某人的思念,结果研修课上无论如何也无法集中精神,甚至连考核的时候都开了小差,然后就留下了研修生时代的唯一污点……而现在,简直就好像当初的时光重现般。 “佐尔……”雅丽亚的目光突然停留在了右手的某物上,这才发现自己从刚才起就无意识地玩弄着那只标记光笔。 她轻轻叫出了那个此前独占了她所有记忆的名字,声音显得无助而彷徨。 “我,好像正在渐渐忘记你啊……这样下去,可以吗……”……………………由于雅丽亚的不懈努力,强陆舰队总算是在限定时间内整编完成。 以特型强陆舰“碎牙”为蓝本,技术部对一百二十艘普型强陆舰实施了宜于侵入友舰进行拦截的改造。 虽然算上时限的话,这的确是件可以被艰苦的工作,但紧急调用其它部门技术力量支援后,他们还是如期交出了一百二十艘特型强陆舰。 而原本分散配置在舰队各处的强陆部队,则以四十人一艘为标准,编入了这一百二十艘强陆舰中。 此外,虽然这支部队最高指挥官以及下级从士大都属于地上人体质,但担任舰长的人物却皆是拥有精湛操舵技术的夏兰翔士——因为在强陆舰此类小型舰中,舰长同时担任着操舵士的任务。 基于某人的恶趣味,这支注定将在未来战争中发挥出巨大效能的部队,被冠以了“暴君”的名字。 然后今天,它的指挥官,那位勇冠苍穹的猛者,将在五千翘首以盼的部下面前,发布这支新生舰队的诞生宣言!“……果然还是没有来吗……”来到翔士沙龙的雅丽亚,首先将目光移到了那张被某人长期独占的沙发上,然后轻轻叹了口气。 随便选择了一个位置坐下后,雅丽亚决定将注意力集中到手中的工作上,不过大概是习惯了被某人干扰的缘故,此刻骤然安静下来的气氛反而让这位情报参谋有些不太适应。 只呆了不到十分钟,那个人的容貌便又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样下去不行啊……”雅丽亚忍不住发出了虚弱的呻吟,然后收好资料站起来朝门口走去,她决定回到舰桥上继续完成剩下的工作——在那么严肃的地方的话,应该不会再受到某人的干扰吧?“以后,大概就不能像现在这样容易到他了吧?”沿着舰内通道缓步前行,雅丽亚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 她察觉到自己“想见到他”的渴望,随即又想出许多理由来否定这种渴望,然而却没有丝毫效果,反而使得这种莫名其妙的思念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难以抗拒了。 好歹现在也是“准百翔长”的那个人,应该不会再有空闲溜到这艘隶属于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上来了吧?毕竟如果没有特别理由的话,翔士一般是不允许去到所属以外部队的军舰上的……嗯,不过若是提督的兄长传唤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虽然那两人呆在一起,产生出来的也只是一大堆空瓶子和两个烂醉如泥的堕落翔士罢了。 “或许,那个时候我应该留下一些的……”雅丽亚突然有些后悔上次把提督寝室的违禁品一起收缴的行为。 不过稍稍思考后,这位头脑明晰的女性不禁哑然失笑了起来,轻轻敲着额头,她喃喃自语道:“我在想什么啊?难道想让他变得像兄长一样堕落吗……”这个时候,通道前方两位先任翔士正并肩前行,似乎在热烈讨论着什么。 当佩戴着素翎头环的雅丽亚进入他们视界的时候,这两位年轻翔士就一致停下脚步,向她致上了军礼,然后待她走过后又继续起刚才的热烈讨论。 回礼后的雅丽亚正待前行,却被两位翔士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修长耳朵的末端稍稍颤动了一下,然后聚精会神地聆听起来——能够如此大声讨论的话题,应该是不用担心侵犯到任何人的隐私吧?“我还是认为,那绝对是自动发讯机的讯号!”大概是刚才争论激烈的缘故,红发翔士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 “别说缺乏没有食物和水的来源,六年的时间早就超过了勘察舰上生命维持系统的界限。 要知道,拉尔星系第三行星可是连大气都充满了有毒废气的地方,一旦生命维持系统停止运作,人类根本就不可能再那里存活哪怕一小时。” “你说得没错,但我认为还是有万一的可能性存在。” 与同僚相比,金发翔士的自信就显得不那么坚硬了。 “为了确认这种可能性,只仅仅需要动用一艘军舰,对第三行星的地表进行一次简单勘察而已,也不是什么艰巨的任务吧?所以应该……”“勘察任务本身没有问题,但时机却绝对不合适!”红发翔士像是很不耐烦似的挥了挥手,打断了同伴的话。 “如果对第三行星进行勘察的时侯,彼安舰队正好大举来袭的话,那艘执行勘察任务的军舰肯定会尸骨无存的。 难道为了那极其渺茫的可能性,就要拿数十位兵士的性命去作赌注吗……”虽然两位翔士还有继续说些什么,当雅丽亚已经听不见了。 这位坚强冷静的女性,此刻的全部力量都用在了抑制心中那股疯狂攀升的感情上。 她紧握拳头,并且微微颤抖,瞬间带上雾气的目光则穿透了时空的界限,落在了那片让她无数次在梦中垂泪不已的大地上。 一股欣喜若狂的希望就像急速膨胀的气球般牢牢占据了她的所有心思,那个鲜活的容貌也在一瞬间被苏醒过来的古老记忆所遮蔽。 雅丽亚紧紧将那支淡蓝钢笔握在胸前,用尽所有力量去回想关于这支钢笔昔日主人的记忆。 “噢,佐尔,佐尔……”然而,全神贯注于那个名字的雅丽亚,却并未察觉到在这狂热而炽烈的思念下,正悄悄流动着的一股冰冷而深邃的绝望。 并且,这股充满悲哀与无奈的绝望,正化为无意识下的低沉呢喃。 “结果,我还是无法摆脱你吗……”……………………完成强陆舰队“暴君”的诞生宣言后,天空和部下来到设置于要塞内的生活区,举行了一次简短的庆祝宴会。 由于事先已经取得了艾尔佛达大提督的允许,所以一箱箱紧急征调的违禁饮料在宴会上被肆无忌惮的享用着。 天空被灌下了足足醉倒百人分量的酒,因此就算内气全速流传,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也还是不禁有了些头重脚轻的感觉——当然,其中一部分心怀恶意的家伙则是全部五体投地的拜“倒”在了地上。 至于那些受到遗传因子祝福而与宿醉绝缘的夏兰翔士,则被部下劝下了足以导致消化系统紊乱的分量,然后就以惊惧的目光打量着那位面不改色干掉数十倍分量的长官……相信从此以后,大概又会出现一则故事关于“暴君”的不败传说吧?“唔,有些醉了啊……”天空迈着轻飘飘的步伐向翔士寝室走去。 因为“碎牙”那边的指挥官寝室还没有完全整理好的缘故,所以他大概还得在“龙炎”待上两三天。 “咦?提督?”走到一半的时候,终端手环响起了讯息声。 凝神看了一下后,天空不由得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那家伙……不是上次才被洗劫一空了的吗?”呆在原地犹豫了近三分钟之久,天空虽然露出不太心甘情愿的表情,但还是迈步走向了提督室。 “可恶,好想睡觉……”……………………在提督室里,尤希斯正一付非常烦恼的模样,在宽敞的前厅来回踱步,直到敲门声响起,这位列翼翔士才稍稍放松了那对紧皱的眉头。 “请进。” “……你好,提督。” 推门进来的天空,以标准的动作致上军礼,不过表情看起来却不是很愉快。 “你喝酒了?”闻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尤希斯不禁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转身从办公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子,随手扔了过去。 “特效药,试一下吧?”“今天是强陆舰队的诞生宴会,我也没办法。” 天空轻松地接下了小瓶子,然后倒出一颗晶莹剔透的蓝色药丸吞了下去。 随着药丸在口中渐渐化开,一股冰冷的感觉从口腔飞速扩散到全身,就像被一盆混合了冰块的冷水从头浇下,因醉酒而稍稍燥热的身体顿时冷却了下来。 “总觉得比起这种粗暴的醒酒方式来,一张宽敞的床要优雅得许多……”天空忍不住皱起眉头,喃喃自语道。 “嗯,的确是这样。” 尤希斯闻言露出了心有戚戚的表情,但随即正色道:“不过只能暂时委屈你了。 因为接下来的这件事情,恐怕只有拜托你才行。” “呃?”一股莫名其妙的战栗感,犹如寒冰的刀刃瞬间在海特兰德之子的背后滑过,天空顿时警惕了起来。 “什么事情?” 第十八章 过去 “你应该知道拉尔星系第三行星的事情吧?”为了慎重起见,尤希斯先向这位已经差不多堕落得和某人一样的先任翔士确认着,而在看到对方闻言立即露出一付苦苦思索的模样后,又不得不苦笑着加上了一句。 “上次强行侦查作战的时候,你们不是在那里接收到求救信号了吗?而且还是六年前已经废弃的编码。” “啊,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因为当时舰队的指挥权在夏音手上,所以天空并没有接到报告,只是随后从作战报告中稍稍看过而已,当然也就谈不上印象深刻了。 “其实,为了确认那个求救信号是否为我军幸存者发出,大提督已经决定派出一艘巡查舰去第三行星进行勘察了。” 尤希斯开门见山地把想法说了出来。 “我希望你能搭乘这艘巡查舰前往第三行星。” “……呃?”天空愣了好一阵子才理解过来,然后第一个动作就是确认这位提督的意识清醒程度。 “尤希斯,你……好像没有喝酒吧?这种混帐话应该是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才能说出来的啊?”“混蛋,我可不是在开玩笑!”尤希斯笑骂道。 “你强陆队长的辞令还没正式下来吧?那么,这次就作为‘龙炎’强陆队长的最后任务,随舰保护第一舰队情报参谋的安全。” “咦?雅丽亚也会去吗?”天空不禁感到有些惊讶,但随即又理解了下来。 “嗯,参与行星勘察也确实在情报参谋的工作范围内,不过……要我去保护她又是怎么回事?只是搜索战舰残骸的话,应该没有降落到地表的需要吧?而且,我记得第三行星的大气是已经被污染的……”“切,没混过去吗……”尤希斯有些郁闷地看着这位突然间头脑明晰的友人,开始后悔起刚才那颗醒酒药来。 “嗯……事到如今,就算让你知道也没关系吧?”犹豫好一阵子,尤希斯才决定把真相“简单”地告诉这位海特兰德之子。 “事实上,雅丽亚过去曾喜欢过一个男的,不过那个男的却在六年前的第三行星勘察任务中失踪,所以我估计现在她说不定正想着一些危险的事情,希望你能去阻止她。” “……呃?”天空的表情就好像是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冲击,并且这一次愣了更长的时间才清醒过来,然后以低沉的语气向尤希斯确认道:“嗯,那个家伙的名字,该不会是叫‘佐尔’吧?”“她已经告诉你了吗?”尤希斯脸上的惊讶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不,我不知道,只是有时候……她会把我叫成那个名字。” 天空苦笑着,而尤希斯的表情却不知为何开朗了起来。 “是这样吗?这么说的话,果然只有你才能把她拉回来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说得‘拉回来’是什么意思……”天空有些郁闷的看着这位提督,问道:“不过为什么不在她冲出去之前‘拦下来’呢?滥用提督权力的话,应该能够做到吧?”“就是因为做不到所以才烦恼啊!虽然我已经事先将‘第三行星发现求救信号’这份情报给截了下来,但雅丽亚却从别的地方知道了这个消息。 事实上,这次说服大提督派出巡查舰勘察的就是雅丽亚,而且情报参谋参与勘察任务也一向是苍穹军的惯例。” 尤希斯露出头痛的表情。 “再说,那家伙是很固执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我不知道。” 天空静静的回答让尤希斯突然窒息了一下。 “……总之,我这边已经没办法拦下她了,只有拜托你跟着雅丽亚,万一那家伙作出什么危险事情的时候,一定要把她拉回来。” “……但是,我实在想象不出雅丽亚会作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天空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素翎翔士冷静沉着的形象,虽然最近稍稍有了一些属于少女的特质,不过在大部分时候她还是偏向理智的一方。 “我说过,她是很死心眼的,一旦认准某人就会一心一意的爱下去,所以才会在六年后的现在都还思念着那个家伙……”尤希斯露出有些心痛的表情。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当然是最好的情况。 不过遗憾的是,另一种可能性要大得多。” “……为什么非得才我才行?”沉默了半天,天空像是最后挣扎般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你是她唯一承认的人啊!”尤希斯拍了拍天空的肩膀。 “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够把那家伙的存在从雅丽亚心中抹去的话,那恐怕只有你了——事实上,我是这么相信着的。 而且更重要的是……”“更重要的是?”天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点,然后不自觉地问道。 “你持有着苍穹军最高的武力啊!”盛大的笑声从某不良兄长口中泄露出来。 “必要的时候,就算使用武力让她屈服也没关系!只要能把雅丽亚平安带回来,我以兄长的身分允许你的一切行为!”“……”看着那张仿佛期待着发生什么有趣事情的丑恶嘴脸,天空突然有种想一拳轰下去的冲动。 不过在深呼吸了两三次后,海特兰德之子已经把这股浮躁情绪压了下去,然后浮现在嘴角则是沉稳冷静、带着一丝邪恶的笑容。 “好吧,我接受你的委托,不过有个条件。” 天空的语气坚决、毫无回旋的余地。 “把你的一半收藏分给我!”“一、一半?你这是在抢……呃,不对!我的所有收藏都被雅丽亚收缴得一干二净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哪来的一半分给你啊?”尤希斯的额头突然冒出几颗心虚的冷汗。 “嗯,上次我好像听某个喝醉的人说过第三、第四据点的事情啊?那难道是我听错了吗……”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天空的目光停顿在了提督室的某个方向。 “卑、卑鄙的家伙!”这么愤怒着的尤希斯,似乎完全忘记了不久前自己在艾尔佛达面前揭露关于强陆队报告书真实的事情。 当然,完全掌握着主动权的某人,只是用从容不迫的目光注视着他。 “嗯……其实就算我不答应,你也还是会去吧?”尤希斯以不太确定的语气如此问道。 “当然,我只不过会把一部分据点的情报‘不小心’透露给情报参谋大人而已。” 天空的语气显得相当愉快。 至于回想不起自己当时到底说漏嘴了多少的某人,则陷入了类似“是生存还是死亡”的艰难选择中。 ……………………第三行星!从前方的影幕望去,第三行星已经充满了整个视野。 雅丽亚望着这一片死寂的大地,呆呆地出了神。 这颗曾经充满希望和生机的行星在彼安海盗长达百年侵蚀中慢慢荒芜,变得了无生机。 可对她来说,这颗红色行星却是内心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渗血伤痕——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六年前,她所爱的人就死在这里,死在这片了无生机的大地,这片让她无数次在梦中垂泪不已的大地。 即使如此,雅丽亚依然无法压抑心中狂热燃烧的**——事实上,在得知第三行星上可能有幸存者的一瞬间,希望和绝望便同时在她绽放——她希望能到幸存的他,却又害怕最后只能面对死亡的绝望。 佐尔和那个人一样遗传体质为地上人(哦,这次不是“那个人和佐尔一样”了吗?看起来稍稍有些进步啊……),似乎是因为双亲累积了足够的功绩而从国民晋升到士族的缘故,他才获得了到军才院研修的资格——虽然还比不上那位海特兰德之子的旷世幸运,但这也算是夏兰社会中极其罕见的情况。 虽然在旁人看来也许是足以让人羡慕不已的状况,但对于神经远较某人脆弱的佐尔来说,却并不能算幸运。 在左右同期生皆为拥有半神般美貌与天赋才能的夏兰人的情况下,佐尔变得沉默而孤僻,总是在远离人群的地方,无言地仰望着那肉眼可见的故乡大地。 雅丽亚与佐尔的第一接触是完全偶然的邂逅。 虽然佐尔只是协助她找回遗失的终端手环,并表示这么做只是由于自己不能坐视女性困扰的性格而已,不过雅丽亚却对他非常感激,于是便不知不觉开始留意起这位比他高出两个研修期的学长来。 在其后的漫漫接触中,她渐渐发觉了佐尔原本温柔平和的品性,于是不禁对他更加倾心。 这单方面的思念一直持续到雅丽亚留下她研修生时代唯一一次补修记录的时候。 那个时候佐尔刚好毕业,然后被分配到利德菲尔星系驻守。 终于抑制不住内心思念的雅丽亚,最初也是最后一次对他吐露了自己的心情,不过换来的却是佐尔那略带困惑的苦笑——虽然最后佐尔还是没有拒绝她的爱,不过却固执认为爱情必须慢慢培养起来,因此他会在利德菲尔星系等候雅丽亚的前来。 然后,他就前往了数千光年之外的世界,而雅丽亚则必须留在军才院完成剩下两年的翔士研修。 虽然雅丽亚坚定地相信着两人再会的可能性,并且将所有心思都花在了去到利德菲尔星系的事情上——她要取得最好的研修成绩,这么一来毕业后就有充分的选择自由。 甚至,说不定她还会成为他的上司,让他成为羽翼的一方……然而,命运的魔爪无情地撕裂了两人的羁绊。 佐尔在随舰进行第三行星勘查任务时失踪、或者说牺牲的消息,很快就从兄长的口中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尽管身为伊斯埃雷家女儿的骄傲让她挺过了最痛苦的时刻,然而从此以后,雅丽亚的人生就失去了自己的方向,开始麻木地沿着家族既定的道路前进。 她将所有热情都倾注在了“帝国之牙”的家传事业之上,想借此忘掉痛苦的往事,而且也确实在事业上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提前结束研修期,并以仅仅三年的军龄就获得素翎翔士的军阶——即使在名将辈出的伊斯埃雷家,这也算得上是特别优秀的例子。 然而,失去佐尔的痛苦却并没有因此而抚平,就像她总是随身携带着那只淡蓝钢笔一样,那道几乎将她整颗心都撕裂的伤口也从未停止过渗血。 她将这份永远抹不去的悲痛冰封在了沉静冷漠的表情下,更加狂热地埋首于工作中,却只给自己留下极少的时间来丰富本已苍白的人格。 在第一舰队的旗舰“龙炎”上,除了尤希斯兄长和丽若安老师外,不论翔士同僚还是下属从士,几乎都对她抱持着敬而远之的疏远,而雅丽亚也知道这份隔阂产生于自己冷漠过头的态度,不过却从来没想过改变……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到那个人出现为止。 帝宫嘉年华上的那场盛大闹剧成了与他最初的邂逅。 在那个人以身体为盾将她从骤然而至的危机中拯救出来的一刻,她的心防便已然撼动。 虽然雅丽亚之后依旧试图以冷淡态度对应,不过那个人竟然说出了与佐尔相同的话,这让她震惊不已,并因此而错失了向他致歉的时机。 尽管雅丽亚为此颇感不安,但无形的命运之手却又很快将那个人送到了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随后,两人共同的时间似乎全部是在矛盾和斗争中度过的,然而不可否认的是,她开始变得越来越在意他了——甚至,不知不觉把佐尔的影子和他重合在一起。 两人关系的转折点是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来临,那可爱的小东西成为化解两人尴尬的契机。 雅丽亚在喜欢上旺财的同时,也开始隐隐发觉了自己对它主人的感情。 与温柔沉静的佐尔不同,那个人即强悍又霸道(霸道?那个欺善怕恶的家伙……等等,这么说来,雅丽亚本质上竟然是位温顺的女孩子吗?)、甚至还隐隐以捉弄自己为乐,但不知为何,她却始终无法对那位邪恶的主人生出抗拒之心。 某种尘封多年的感情在她的心中开始苏醒,那是一种温暖的跃动感,以及充满生命力的昂扬感。 正视这种感情、发觉其本源的时候,雅丽亚不禁惊讶万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再度对某个男子动心——甚至,还隐隐有取代佐尔的趋势!然而,正如她无法抵抗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侵袭一样,雅丽亚也无法忽视这不断壮大的思念。 事实上,她已经开始考虑接受这份爱情的可能性了。 虽然从诸多关于那位年轻的帝国之翼的传闻中,她了解到他与那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间有着深厚的羁绊,不过雅丽亚却有传承自家族的自信,能打赢这场争夺羽翼的战役。 只是,她与佐尔之间那本以为已经结束的故事,却在这时被命运之手突然翻到了最后一页。 第三行星上可能有幸存者的消息,剥夺了她即将拥有的一切可能性。 被来自过去的亡灵所束缚,雅丽亚无法挣脱,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回应这来自幽暗地底的呼唤,追随那早已流逝的时光前进,哪怕这条道路通向无底无光的深渊……“你的表情似乎在想着什么危险的事情啊,长官。” 直到身后传来那个人的声音时,这双黯淡无光的紫瞳才闪过那么一丝光华。 雅丽亚转过身子,凝视着那位正露出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子,以冷淡到连她自己都觉得惊讶的声音说道:“是你多心了,先任翔士。”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可就太好了。” 天空向后靠在栏杆上,双手抱在胸前,显得从容而自在。 那丝毫不带紧张感的平静目光,就好像向她宣言着一切尽在他掌握中似的,这让雅丽亚不禁觉得有些郁闷。 “不过,如果是这个人的话……”一缕微弱的光线穿透了过去的时光,静悄悄洒落在那颗被黑暗笼罩的心中。 ……………………因为此次目标仅仅是对遇难者生存的可能性进行调查,不需要动用到大型器械,并且就算派出舰队护送,也只会引起彼安军的注意而已,反而更不安全,所以艾尔佛达只派出一艘巡查舰进行这次勘察任务——当然,这是这位眷族之长在得知自家少主也会参加此次勘察任务之前所下达的命令,之后已经无法更改(呵呵,尤希斯这次又会被处理了)。 从“拉尔之门”跳出来后,巡查舰“月望”就一直隐藏在诸行星的阴影中潜航,虽然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时间,但总算是平安来到了第三行星的附近,然后就悬停在行星赤道上,全力搜索起四周空间的光电讯号来。 时间静静流逝六小时后,他们却一无所获。 “月望”的舰长兼操舵士檀迦走过来,向行动负责人的雅丽亚请示道:“长官,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发现任何讯号,就这么一直下去吗?”“嗯……”雅丽亚先看了旁边某人一眼,确认他没有作出任何表示,这才命令道:“那就潜进第三行星大气层去吧。” 第十九章 降落 唔唔唔,今天去参加朋友的婚礼,被灌了半瓶茅台,本来准备动笔写书的,但现在偶已经摇摇欲坠了,故推迟到明早更新,实在是抱歉,请大家谅解啊…………………………第三行星的地表有五分之四的海洋,五分之一的陆地。 虽然就地表构成来说,它确实有着成为适宜人类繁衍发展的场所的潜力,但在人类恶念的不断侵蚀下,现在的它则早已失去了那份可能性。 事实上,夏兰人在建国后的第一百四十三年就曾派出舰队对拉尔星系进行过勘查,那时候第三行星上的人口足足有两亿之多,社会发展的也相当健康。 认为这个人类世界还暂时不需要援手的帝国,便将注意力转向了需要开拓的其它方向,然后用了两百多年的时间才将疆域推进到拉尔星系边缘,不过却立即大吃一惊。 曾经郁郁葱葱的绿色大地,此刻被黑色的沙漠侵吞得寸草不生,而原本蔚蓝清澈的海洋,现在则被染成了极其压抑的暗红色,感觉不出任何生命的气息。 由于大气层结构被破坏殆尽,来自拉尔恒星的暴虐之光,肆无忌惮的收割了这片大地上一切生命——第三行星的白天是光的炼狱,而晚上则是暗的死狱。 为此悲痛不已的帝国,好不容易在第三行星的某处角落发现了大约万人左右的幸存者,并立即以最快速度编成的救援舰队前往第三行星,想保住这颗行星最后的希望。 然而,一支不祥的黑色舰队却在救援舰队面前,用轨道炮将那个万人集落化为灰烬,然后在呆掉的帝国舰队面前扬长而去……大概就是从这时候起,夏兰人将彼安视为“必须消灭的罪恶”,而人类社会中第一、第二势力也正式接壤,并开始了此后数百年的互相仇视。 ……………………巡查舰“月望”打开副翼,在大气的承载下从暗红海洋的上空滑行而过。 它潜入第三行星大气层的位置是白天,未经过滤的辐射光线直接烘烤着大地,将地表温度提升到摄氏七十度以上。 巡查舰四周的空间充盈着强烈到足以对人体视觉系统造成永久伤害的白光,以至于就连从舷窗直接观察行星地表都做不到。 “……比我预想的还要凄惨啊……”经过光线屏蔽处理,天空终于得以用肉眼确认了下方的死亡大地。 对于这位出生康定大地,从小被教育要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青年而言,眼前的情景可以说具有相当具有冲击性和震撼力,几乎任何人都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到其心情之沉重。 “嗯,这确实是帝国的失态……”雅丽亚的表情也同样是悲哀和沉重的。 “如果我们当时能更早注意到彼安人类共同体的存在,那也就不发生这幕惨剧了。” 若是以个体的角度来理解这番话,那发言者想必会被视为有着过度自信倾向的自恋狂而加以藐视吧?然而以极其自然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的雅丽亚,却让身旁那位出身地上世界的青年,再一次强烈感受到了那属于苍穹之民的骄傲以及不存于地上世界的高洁。 “……”天空无言地凝视着这位以悲痛表情俯视着下方大地的苍穹之女,心中突然涌出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不过同时也在心中任性地想着一些事情。 “如果其它夏兰人看到这一幕,是不是也会有相同的反应呢?嗯,应该是差不多的吧?至少那位舰长最近就沉默了许多……不过话说回来,居然整个民族都怀抱着这般高洁的理想,难道夏兰打算背负起全人类的罪孽吗……”“舰长,我们先前往最近的大陆吧。” 雅丽亚从舷窗收回了目光,表情也稍稍缓和了下来,然后如此命令道。 “从那里展开搜索,四块大陆按顺序进行。” “呃?要放弃搜索海洋吗?”天空愣了一下。 单从面积上分析,那艘莫名失踪的勘察舰应该有更大的几率掉在海洋里的。 “这里的海洋含有大量重金属粒子,对电磁讯号有很强的屏蔽能力,如果那艘勘察舰沉没在海中的话,求救讯号根本就不可能透出来,所以我判断它的坠落地点应该是某块大陆。” 雅丽亚以冷静的语调如此分析着。 “而且,从求救讯号甚至一次穿透过大气层的情况看来,勘察舰的通讯系统应该还保留着一定效能,如果沿经线进行搜索的话,应该能很快发现到它的讯号。” “嗯,的确。” 天空表情从容自在,一言就洞穿了那掩藏冷静理智下的激昂情感。 “如果坠落地点是大陆的话,那上面的乘员应该还有极其微小的生存几率吧?”“嗯,是这样吧……”雅丽亚罕见地没有反驳,却回应他以虚弱的微笑。 ……………………即使是以巡查舰的大气航行速度和讯号搜索能力,“月望”也是足足花了五十六小时才完成第一大陆的搜索任务。 虽然期间也搜索到过一些疑似信号,不过在去到目标地后却发现信号源其实是已经废弃工业遗迹,这样的事情一共重复发生了六次。 “月望”在面积稍小的第二大陆上花掉了四十九小时,并发现了五处依旧保留着发信功能的废弃工业遗迹,但依然没有搜索到勘察舰的信号。 五天来,雅丽亚不眠不休的一直守在舰桥,始终徘徊在希望和绝望的边缘。 如果不是看不下去的天空点了她的睡穴,强制让她睡了八个小时的话,那这位坚强过头的女性大概已经绷断了精神的界线。 当然,雅丽亚自己也知道这一点,所以醒来后的她什么也没对天空抱怨,只是稍稍询问了不在期间的进展,然后又化为石像般凝固在了副指挥席上。 死寂的时间在进到第三大陆十八小时后迎来了改变,离开一处废弃工业遗迹后的“月望”,终于捕捉到了一种用苍穹军已破弃编码所编译的求救讯号!然而当通讯士报告这一消息的时候,雅丽亚却惊讶地发觉本应欣喜若狂的自己竟然由于逼近眼前恐惧而无法动弹。 “先前往发信源。 可以吧,长官?”来自身旁的沉静言语带给了她一点勇气和力量,雅丽亚勉强点了点头,说道:“嗯、嗯,就这么办吧……”三十分钟后,“望月”来到了发信源的上空。 那是一处适宜成为舰艇降落地的辽阔平原,不过其中某个区域却塌陷了下去,形成一处刚好够小型舰落下的坑洞。 “没有错,信号就是从坑洞里面发出来的。” 经过仔细确认后,舰长向雅丽亚报告道。 “不过我们并没有在坑洞里面发现勘察舰的踪迹。 事实上,本舰的设备最多只能探测到地表一特诺码(千米)以上的部分,而那个坑洞的深度已经超过了这个范围。” “是这样啊……”经过半小时的时间,雅丽亚已经镇静了下来——至少在表面上是这样。 她稍稍思考一下,然后向舰长确认着。 “可以在下方地表降落吗,舰长?”“这很危险,长官。” 舰长认真地对雅丽亚提出劝诫。 “下方地表的岩基异常薄弱,如果本舰就这么降落的话,很可能遇到和那艘勘察舰同样的状况。 就算是苍穹之民说锻造的舰船,陷落地下千米后也很难再次飞翔起来。 我相信那艘勘察舰如果真的在坑洞下面的话,肯定也是遇上了这样的状况。” “奇怪,从地质分布状况上看,这里的岩基不应该如此薄弱的……”雅丽亚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那么巡查舰不用降落,在上空待命,让从士们直接降到地表进行勘察。 我想这颗行星或许并不像我们理解的那么单纯,所以请提醒大家小心一点。” “是。” 行了一礼后,舰长马上将这条命令发布了下去。 十分钟后,巡查舰“月望”所属的二十四位从士,除了担负舰内日常维护工作的六位从士外,其余十八人皆降落到地表,分成三个小队进行行星勘察工作——对于大部分苍穹之民而言,踏上没有人工重力的地面可以说是一种冲击性的体验,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能期待他们发挥出平常一半的能力。 所以,虽然诸位夏兰翔士有意挑战自己民族的常识,不过却被部下从士们以“不要累赘”的理由给赶了回来,因此只能苦笑着目送他们降落到那片被光辐射所充满的大地。 “嗯,那我也该动身了……”雅丽亚的轻语让身旁正处于疑惑中的某人突然感到一阵心跳,而她随后的行动也证实了天空的不祥预感。 “舰长,把巡查舰移到坑洞上空,那里面由我去调查。” 大概预计到会有激烈的抵抗,所以雅丽亚的语气严厉而肃然,不容任何反驳。 “……你是认真的吗,长官?”舰长以认真的目光凝视着这位比自己要年轻得多的素翎翔士,声音中充满了拒绝的意味。 “是的,这是命令,准令翔士。” 雅丽亚的语气冷漠得仿佛万年不化的坚冰。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所以你只要服从就行了。” “……明白了。” 这场意志的交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钟,舰长率先移开了目光。 “长官你是这次行动的最高指挥,所以我会服从你的命令……只是基于我的职责,我不能让长官一人去面对未知危险,所以我必须随行。” “你……”雅丽亚正待驳回这道申请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某人的声音。 “我说舰长啊,保护这位长官可是尤希斯提督交给我的任务诶,你不留在舰桥上随时准备接应我们,跟着一起下去凑热闹做什么?”天空微笑着拍了拍檀迦的肩膀,不动声色的威胁道:“还是说,你不相信我的能力啊?要不我送你回寝室去休息几个小时吧?反正这几天你也是挺辛苦的……”“不、不用了,如果持有苍穹军最高武力的阁下随行,那我就完全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舰长苦笑着,谢绝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好意。 “嗯,那我们走吧,长官?”天空回头以灿烂的笑容注视着雅丽亚。 “嗯……”雅丽亚稍稍踌躇后点头同意,带依旧冷淡的表情朝舰桥入口走去了。 只是在擦身而过的时候,一句若有若无的“谢谢”飘到了海特兰德之子的耳中。 ……………………悬停在坑洞上方的巡查舰,从底部气闸室拉出四根碳素纤维绳,直接通向坑洞深部。 碳素纤维绳由结晶器直接生成,持续向下放送,所以不存在长度限制。 虽然看似纤细,但一根纤维绳却足以承载一座中型移动坛的重量,并且由于其本身自重极小,因此就算拉到两万米也不会有断裂的可能。 更何况,现在下去的两位人物都系着双份的保险。 “我勒,这个坑洞到底有多深啊……”被两根纤维绳一左一右吊在空中的天空,试着用聚光灯向下方探照,不过就算他把聚光灯的功率调到最大,也依然看不到下面哪怕一丁点的反光。 “现在我们才下降到五百诺码左右,而坑洞深度至少在一千诺码以上,当然……看不到底部。” 雅丽亚虽然试图冷静地解释,不过从那微微颤抖的语气中却能感觉到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对于这位此前大概只从影像资料中接触过地上世界的苍穹之女来说,在有过真正降落地表的经历前,就先面临不得不下到地底深处的状况,所以会感到不安和恐惧也是理所当然的。 事实上,天空倒是挺佩服这位伊斯埃雷之女的勇气,只不过一想到这份勇气的源头时,他心情就会变得很复杂。 “海特兰德先任翔士,”又沉默的下降了许久,直到那充盈着光辐射的地表看起来只有针孔大的时候,雅丽亚才开口呼叫同伴。 “你其实可以不必跟我一起冒险的,为什么要跟下来?”“因为长官你有使我冒险的价值啊!”天空随口的回答让对面那颗死寂的心顿时狂跳了一下,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落空了雅丽亚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期待。 “如果你把你安全带回去的话,提督就会把他剩下收藏的四成送给我,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毫发无伤地带回去才行!”他应该是在安慰自己吧?如此觉得的雅丽亚,勉强以开朗的语气和同伴对话起来。 “……原来兄长还有剩下的吗?看来下次搜查时得带上酒精探测器才行。” “不用这么麻烦,拜托旺财就可以了。” 天空轻轻拍了拍腰部的口袋,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随即探了出来,然后以稍显艰难的动作沿着防护服那光滑的表面爬上主人的肩膀,隔着头盔好奇地打量着里面的容貌。 “这家伙的鼻子可是比狗还要灵,而且现在好像也迷上了酒的味道(被某人培养的),所以不管提督把酒藏在什么地方,也是绝对瞒不过它的……呃,当然,我得在提督支付报酬后才能把它借给你。” “你把旺财也带了?”雅丽亚先露出惊讶的表情,然后就以强烈谴责的目光瞪视着某位不知体贴的主人。 “不用担心啊,这家伙的命可是相当硬的哦!就连在宇宙空间都能生存的它,我想下到地底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天空得意洋洋地介绍道:“而且柯蒂亚那家伙这次还赋予了它许多有趣的能力,我想说不定有用得上的地方……”“吱!吱吱!”旺财突然的惨叫声把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而把目光移过去后,两人不禁哑然失笑——之前没有搞清楚状况就爬上主人肩膀的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此刻似乎注意到了脚下的无底深渊,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甚至连回到口袋里的勇气都一瞬间丧失殆尽,只能紧紧抓住主人肩膀上那似乎怎么样都抓不牢的衣料,埋头发出凄楚可怜的呼叫——就连可能会破坏平衡的摇尾巴动作都省了下来。 “哇哈哈哈哈!这个笨蛋!”因为只需一个口令就可以启动翼化程序的缘故,所以某无良主人笑得是从容自在、酣畅淋漓,完全不顾可能造成旺财心灵创伤的事实。 “……你对它太粗暴了。” 雅丽亚忍不住皱起眉头,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浑身颤抖的旺财从某人肩膀上抱下来,慎重地放进自己的口袋中,然后轻抚它的头以示安慰。 “吱,吱吱……”总算脱离险境的旺财,马上就对这位慈悲的女神至上了最虔诚的感激,它轻舔着那被什么东西包裹着的指尖,同时以充满感激的纯洁目光注视着那张隐于头盔中的美貌。 “呜……”虽然隔着一层纤维布,但雅丽亚依然能感到那股从指尖传来的躁动,而头盔上的强化玻璃也阻隔不了那仿佛闪闪放光的视线,于是这位伊斯埃雷之女闷哼一声,以强硬的意志力从那**的漩涡中抽身而退。 因为某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缘故,两人间的气氛稍稍变得活跃了一些,在此后的半小时里,天空和雅丽亚就以“正确对待宠物的态度”为话题展开了一场毫无成果的讨论,直到他们脚下接触到坚硬地面为止…… 第二十章 死星 “海平面下一千七百二十六诺码,比预计的要浅一些……”雅丽亚通过终端手环联络上巡查舰后,测出了两人此刻所在的深度。 “先任翔士,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这里似乎是一个很大的地下空间诶,长官。” 天空试图用聚光灯确认周围的边界,不过在起伏不定的岩崖遮断下,聚光灯也只能勉强确认两人身处的空洞直径绝对超过三百米的这个事实。 “不过没有看到那艘勘查舰的踪迹……诶?”缓步前行的天空,突然感觉到脚下出来不一样的触感。 “这是,固化剂?”两人最初落脚的地方由大小不一的碎岩构成,似乎是从左右岩壁崩落的部分,而在往前行进二十米后,地势便陡然变得平坦起来,地面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反射出清冷的金属光泽。 曾经有过修补交通艇经验的天空,觉得脚下此种材质跟凝固后的固化剂十分相似。 “看起来这个星球里面真的隐藏着一些东西啊……嗯,等一下。” 雅丽亚从背包里取出某筒状物,在上面按了一下后便将其抛上了天空。 然后,就这么悬浮在两人头顶的筒状物随即发出强烈的光辉,将四周照得有如白昼。 “哦,这还真是方便啊……”仰望着那人工制造的小小恒星,天空露出眼睛被刺疼的表情。 “只能使用两小时而已,所以还是抓紧时间吧。” 雅丽亚跟着来到了天空所在的位置,蹲下身来仔细检查着地面的材质。 “……嗯,没错,确实是固化剂。” 确认了这一点后,雅丽亚便开始沿着由固化剂构成的地面搜索起来,同时以明晰的理智推论道:“这里应该是个坑洞,勘察舰坠落的时候砸出来的,它一定落到下面去了,而固化剂则是自动修复系统的动作。 我想,固化剂区域的边缘应该是人造地面,让我们把它找出来……”“不,我想大概不用了,长官。” 天空的表情有些哭笑不得,他用聚光灯指向后方岩壁的某处——在深褐色的岩壁上,有一个宽敞到足以容纳三人并行的通路,明显是出自人类之手的建筑,所以不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只是,某人同时怀疑的,还有这份自己似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单纯幸运。 “通道?”搜索工作在正式展开前就已经出现了结果,连雅丽亚也不禁以奇妙的目光注视着天空,喃喃自语道:“果然是海特兰德家的幸运之翼啊……”两人并肩站在通道入口,向里面打量。 整条通道都由某种灰白色的石材整齐砌成,向岩壁深处一直延伸了近百米,此后似乎就是尽头的样子,不过大概是出现折角的原因,除了一片空荡荡的墙壁外什么都没看到。 雅丽亚稍稍踌躇一下后,就待迈步走进去,不过却被身旁的同伴拦了下来。 “等等啊,长官。 最先发现这条通道可是我诶,所以第一个进到通道的人也应该是我才对。” 天空伸手将雅丽亚拦了下来,然后才带着慎重的表情,以异常警戒的体势,迈步走进那条看似很短的通路。 “呃,谢谢……”被如此关怀的雅丽亚,这一次是坦然至上了谢意。 因为从之前起就对这份太过单纯的幸运感到怀疑的缘故,所以天空在很可能不那么单纯的通道内,前进得是异常缓慢,花了足足是十分钟的时间才进到通道折角处——不过,他这份难得的慎重终究还是白费,期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转过通道折角后,一扇貌似普通的自动门在尽头出现,看起来也完全没有可疑的地方,于是天空不禁疑惑起来。 “……嗯,难道这次真的只有幸运吗?”“我从来没想过你会这么谨慎的人呢,先任翔士。” 这时雅丽亚也走了进来,轻笑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了那扇自动门的调查上。 “嗯,这种文字不是夏兰语,也不像是共同体的官方语言,是第三行星原住民的语言吗……”“是古英语吧?”由于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官方语言就是在古英语基础上衍生出来的,而天空在故乡康定时也曾接触过这类语言,所以他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让雅丽亚稍稍吃了一惊。 “你、你知道这种语言?”“喂喂,长官,这好歹也是黄金银河时代的宇宙通用语耶?我知道它有那么奇怪的吗?”天空苦笑着,但心中却非常愉快。 自从来到夏兰社会以来,从那位公主殿下开始,他从来都只能扮演“缺乏常识”的角色,而现在终于有了一雪前耻的机会,所以他也就毫不客气地放纵了一下胸中那股累积许久的闷气。 “抱、抱歉,因为我没有学过这种语言的关系……”大概是感到羞愧的缘故,那张向来清冷的美貌此刻稍稍红了起来。 而看到雅丽亚这付可爱窘迫模样的天空,也不忍心再逗弄下去,于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铭刻在金属板面的说明文字上,试着将上面的意思解读出来。 “嗯,这扇门后面好象是升降机的样子,而且还是通向地底的……”最后一个词让天空瞬间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即使有着继承自某人的强韧神经,这位海特兰德之子还是忍不住感到一种类似恐惧感的战栗波动在神经中荡漾,不过在稍稍思考一下后,他又自我安慰道:“嗯,应该是我记错了吧?那个词或许不是这么翻译的。 不管怎么说,那种东西没有可出现地底的啊……”“是通向地底的升降机吗?”雅丽亚看起来就象在犹豫要不要就这么进去的问题。 从种种迹象上来看,这里应该不是共同体隐藏的军事基地,但作为原住民的遗迹来说,它的机能是不是太完善了一些啊?这颗星球早在百年前就已经彻底没有了生物的踪迹,然而勘察舰却是在六年前才坠落的,黄金银河时代的防护系统到那时都还在正常运作,如果说期间都没有人维护设备的话,这也确实是让人怀疑。 “总之,下去看看吧,小心一点就好。” 终于下定决心的雅丽亚,开始用终端手环联络上方的巡查舰。 “舰长,这下面似乎是某种人工建筑,勘察舰应该是被关在了里面。 它不像是彼安的基地,我想大概是属于原住民的遗迹吧?此外,我们刚刚发现了一部升降机,现在准备搭乘它降到更深处的地下。 因为不知道那时候是否还能继续与巡查舰保持联络,所以……”估计是对方这时候大概提出了激烈的抗议,只见雅丽亚露出了耳朵痛的表情沉默了几秒钟,然后以冷淡而不容反驳的语气又继续说了下去。 “听着,这是命令。 你们暂时在上面待命,若是四十八小时后没有联络,那你们就把部分物资空投下来,然后返航向大提督汇报情况。 重复一次,这是命令。” 当雅丽亚以坚毅的表情断然关闭通讯后,才注意到身旁那位正苦笑不已的同伴存在,顿时羞愧异常,慌慌张张地回避了那其实并不带责难意味的视线,语气因内疚而紧张。 “抱、抱歉,我并没有轻视你生命的意思……呃,不、不如你先回巡查舰去,等我的联络吧?”“……如果真得让你一个人下去的话,那四十八小时后说不定就真的只能空投物资了,所以我一定会跟你下去的,长官。” 天空慢慢地摇了摇头,就像看穿雅丽亚心情般,以坚决的语气如此宣布着。 “只是三十六小时后,我就算用扛的也要把你扛出来——反正,尤希斯提督已经批准我可以视情况采取任何手段了,或许过程会有那么一些粗暴,不过也只有请长官你见谅一下了。” “唔……”在那双深邃的黑瞳注视下,雅丽亚一瞬间露出心虚的表情,好一阵后才转身开启了升降机的门,沉默地走了进去。 而确认了自己的决心已经确实传达到这位伊斯埃雷之女那里后,天空露出满意的微笑,也跟着走进了升降机。 ……………………到底地下会有什么样东西在等着?虽然在搭乘升降机匀速下降的十分钟内,天空已经调动所有创造力对可能面临的状况展开了充分的想象,但到直到开门的一瞬间,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才发觉自己想象力原来是如此贫乏的事实。 其实,大概也没有人能想象到在地下三千诺码的地方,居然隐藏着一个如许宽敞的空间。 在视界往前方无限延伸的同时,天空反射般地抬头望了望上面。 距离地面足有一千诺码的天顶,看起来已经和地上人常识中的“苍穹”差别不大了,如果不是那几根顶天立地的圆柱横贯其中以及那一个明显修补过的破洞的话,天空大概也分不出来这两者的区别。 就像被眼前景色迷惑似的,天空不自觉地走出了升降机,然后才注意到原来自己刚刚降下的升降塔,竟然是和远处那几根圆柱一样的东西,一根直径约有一百诺码的金属巨柱。 然而此刻在他的脚下踩着的,并非坚硬的岩石或者森冷的金属,而是一层松软的土壤,而在土壤之上则是无数生长得及为茂盛的草木,向四周无限延伸出去的它们,共同构成了一片辽阔无边的草原地貌。 只是,在草原上面每隔一定距离就立有一块不明用途的牌碑,在仿佛无限延伸的草原上排列得密密麻麻,使得眼前这片景色看起来有些诡异。 此刻,由于第三行星地表已经接近黄昏的缘故,所以从天顶反射下来的采汲光线也十分暗淡,草原上听不到一点声音,四周空间被死寂的幽暗所充满,使人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到超过正常界限的程度。 “……这是人工创造的生态系统,应该是与外界完全隔绝的。” 雅丽亚跟着走到了天空的身边,表情也混合有凝重和惊愕。 “……没错,就连空气构成都与地表截然不同……十分接近正常大气?那么我们可以取下头盔了。” “是吗……”天空有些木然地摘掉了头盔,然后在吸气的瞬间就紧紧皱起了眉头,不过却并非由于呼吸不畅等原因。 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在呼吸的同时侵入了鼻腔,就像强烈主张其存在一般不断刺激着嗅觉细胞以及与此相连的神经。 那是一种类似腐败的恶臭,虽然淡到差一点就让人感觉不到,然而一旦发觉这股恶臭的存在后,一种言语难以形容的不快与厌恶感就好像直接烙印在精神上似的,让人无论如何也无法再次忽视了。 “呜……”连地上人出身的天空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那因受到遗传因子的祝福——这时称为诅咒或许更合适一点——而获得敏锐五感的雅丽亚当然更无法忍受。 只见这位伊斯埃雷之女在取下头盔的同时就摇晃了几下,脸上的血色也霎时尽褪。 “长官,我想你还是把头盔戴上比较好一点,这种味道对夏兰人来说太刺激了一点……”天空对雅丽亚提出了忠告,不过却愕然发现她的目光此刻已经凝固在了前方某个位置,表情也显出强烈动摇的迹象。 “……勘察舰?”马上领悟到真相的天空,将视线移向了和雅丽亚相同的方向。 只见在左边大约两百诺码的位置,有一艘小型舰船正静静躺在草原上。 它一半的舰身陷进了土里,另一半的舰身则被某种紫色的植物覆盖。 虽然无法准确判断出其受损状况,但就能够确认的外形来看,它应该没有受到足以导致全体乘员遇难的严重损害——或许是在坠落过程开启喷射减缓了下坠速度的缘故吧?“……佐尔!”雅丽亚的心情还在绝望和希望中徘徊的时候,身体就已经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 应该没有在地上世界行走经验的她,在草原上奔跑的脚步竟然是如此轻快,无论是视线以下绊脚的草根土块,还是视线以上那足有半人高的牌碑,都没有能使她有一丝一毫的停滞!“喂喂,地上世界可是很危险的,这么大意迟早会出问题的……”天空以警惕的目光注视着那紫发的背影以及她的周围。 直到雅丽亚用终端手环开启舱门进到勘察舰内,确认她安全的天空才收了回来,然后就轻轻叹了口气,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嗯,既然公主已经回到了王子的身边,那守护骑士的任务也差不多该告一段落了……只是,会这么顺利吗?”天空搔了搔头发,然后慢慢走向了那艘看起来就像已经死亡的勘察舰。 “不过,这些牌碑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经过一座牌碑的时候,天空注意打量了一下。 牌碑约有半人高,给人感觉厚实而沉重,在自天顶透射下的微弱日光中,隐隐闪动着金属的光泽,在黑色碑面上简单地铭刻着一些银色文字。 天空稍稍眯起眼睛,试着将上面的内容解读出来。 “卡罗尔-雷登……西历三零七五年至三一二十年……”铭刻在碑面上的文字到此为止了,但海特兰德之子却仿佛受到某种巨大冲击一般,呼吸骤然急促,脸色瞬间惨白,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么说来,那个词……果然没错啊……”天空呻吟着,茫然回想起升降梯入口前的那块金属版,那上面确实写着,“通向地下坟场”。 “喂喂,这是在开玩笑吧?”他将视线稍稍抬高了一些,然后仿佛无边无际的草原立即在他眼前向无限延伸开去。 而这一次,海特兰德之子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在了那些密密麻麻插在草原上的牌碑,或者称为墓碑上。 这无边无际的草原,原来竟是一座巨大的坟场!一座埋葬着数亿人的坟场!“究竟有多少啊?这些墓碑!”骤然间察觉到了满溢在四周空间的沉沉死气,天空就像无法忍耐似的大吼了出来。 无法估计那些伴随着四周辽阔草原向远处无限延伸出去的墓碑,究竟有多少……千万?上亿?或者数亿?事实上,光是猜测这个答案的行为本身,就已经耗尽了这位持有苍穹军最高勇武之翔士的勇气。 一股源自生物本能的恐惧感,化为无形的缰绳套在了他的脖子上,甚至连脚下不知堆积了多少尸骸的地面,都仿佛变得虚浮起来……“呜……”天空就像要平静心情似的深吸了一口气,不过却那股若有若无的死亡气息却立刻侵入了身体,直接刺激着内脏和神经。 “明心诀”全力运转数周天,这才总算是勉强压下了那股强烈呕吐感。 “贾斯汀-奥尔森,西历三零八七年至三一二十年……托马斯-詹姆斯,西历三零零二年至三一二十年……马克乌斯-雷登,西历三零五六年至三一二十年……”拨开那些靠吞噬亡者魂魄而生长得莫名茂盛的草木,天空踏着虚浮的地面挨个确认着墓碑上的文字,然后发现了其中的共同点。 “全部……都是三一二十年去世的?”海特兰德之子的脸色不禁再度苍白起来。 第二十一章 叱责 “呃啊啊啊啊!”仿佛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天空茫然地在这片辽阔无垠的坟场上疾走,一个接一个地确认着墓碑上的名字和死亡日期,直到那股愈来愈浓的恐惧感凝成了双膝所不能承受的重压,到达精神和肉体双重界限的他才陡然崩溃般跪倒在草原上,仰天发出一阵徘徊在疯狂边缘的咆哮。 “……呼、呼、呼……”由于刚才那阵声嘶力竭的咆哮发泄掉了不少恐惧的缘故,所以天空现在差不多冷静了下来。 以强硬的意志力聚集起的理智,终于压下了本能而生的恐惧,使他得以将注意力集中在处理眼前的状况上。 “没想到竟然来到了一个这么夸张的地方,这已经不是两个人或者一艘勘察舰所能解决的问题了,还是让大提督派舰队来执行这项任务,我们就此折返好了……呃,如果那位大小姐同意的话。” 作出决定后,天空有些费力的从地上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伐向那艘勘察舰走去。 虽然也许会有打扰到重逢情人互诉衷肠的嫌疑,但在目前的状况下天空也顾不上这么多了,然而正当他站在勘察舰入口,准备用终端手环联络雅丽亚的时候,舱门却突然开启了。 “……你在做什么啊,先任翔士?”雅丽亚露出疑惑的表情注视着同伴——因为神经此刻依旧高度紧张的缘故,所以天空在她开门的瞬间就反射般地摆出戒备体势。 “不,没什么……”轻叹一口气后天空稍稍放松了一下,然后又注意到雅丽亚脸上的表情——不是喜悦也没有悲伤,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就像是混进了些许遗憾的安心感一般。 “难道……里面没有人吗?”在提出问题的时候,天空就已经从雅丽亚的表情上知道了答案,不过他还是进一步确认着。 “该不会连尸体都没有吧?”“……你好像很希望他们遇难啊?”清冷的声音中蕴含着不满与疑惑。 “没这回事,只是觉得一个人都不死的话有些不太对劲而已,毕竟是在这种地方……呃,不,没什么。” 虽然天空马上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并试图补救,但雅丽亚却已经注意到了他声音中某些异常的东西。 “毕竟是这种地方?那是什么意思?”从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瞳中透出强烈质疑的目光,不过天空却紧抿着嘴唇,将视线凝固在了正前方,露出一付无论如何都决不开口的模样。 “你这是要我自己调查的意思吗?先任翔士。” 雅丽亚忍不住皱起眉头。 “虽然我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但现在可不是义气用事的时候……你真的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我吗?”“……长官,现在我们立刻回到巡查舰去吧?”沉默了一下,天空以艰难的语气开口道:“等回到巡查舰上后,我马上把所有发现都告诉你。” “……你好像真的隐瞒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啊,先任翔士……”只见那对英挺的娥眉倾斜得更厉害了。 雅丽亚凝视着那位正以忧虑表情注视着自己的男子,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愧疚,语气也顿时柔和了下来。 “好吧,如果你不愿意说的话,那我就不过问了,不过现在撤回去是不可能的。” “跟我来吧,刚才我在舰内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雅丽亚转身走回了勘察舰,而天空这时才总算是松了口气。 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位高洁的夏兰翔士,在得知那冲击性事实后会出现何等反应。 虽然这位长官有着水准以上的优秀洞察力,不过天空还是打算尽可能让她在不曾察觉的情况下返回。 随着舱门的关闭,那厚重的死气也随即被隔离开来。 柔和的荧光自天顶洒下,更是彻底驱散了尚残留在海特兰德之子心中的恐惧。 天空深深呼出了一口气,感觉就像是从地狱来到了天堂一般,不过却随即自嘲起来。 “比起自然环境来,人造建筑竟然更令我更安心……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也稍稍接近一些苍穹之民的常识了啊?”虽然勘察舰身在着地时稍稍有倾斜,但基本上还是维持在水平范围内,因此沿着舰内通道行进的两人并没有浪费精力在保持平衡上。 不过有些令天空感到意外的是,在经历了那般冲击性的坠落事件后,本应凌乱不堪的舰内竟然整洁如新,甚至连地上的一点杂物都看不到。 如果不是偶尔出现的那些不可修复的破损,那天空说不定会怀疑这艘勘察舰其实根本只是耗尽能源被迫降落而已。 “明明都遇难了却还注意这些小事情,夏兰人还真是……”天空不禁小声嘀咕着——舰内环境如此整洁,应该是坠落后有整理过吧?虽然夏兰民族整体上都呈现出远较其它人类同胞高洁的一面,但偏爱整洁到了这种地步,也实在是有些过头了。 “……”这时走在前面的雅丽亚,尖耳末梢轻轻动了一下,不过却没有说话,沉默着打开了舰桥的舱门,率先走了进去。 相对舰内其它区域而言,舰桥内各种设施保存得明显更加完整,当然也空无一人。 在前方的指挥桌上,摆放着一本蓝色封面的航行日记和一颗呈红色的记忆晶体,由此可以判断出勘察舰的乘员是在自愿从容的情况下离开的——这或许是雅丽亚稍稍安心下来的原因。 “这份航行日记我还没有看,一起看吗?”雅丽亚以目光询问着同伴。 “当然,谢谢。” 天空微笑着点头回应,雅丽亚便坐到指挥椅上,深吸一口气后以慎重的动作打开了航行日记,翻到了最后几页。 ……………………“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三月十七日,吾等奉命勘察拉尔星系第三行星,在降落行星地表之际,岩层突然塌陷,虽然其间启动逆向推进减缓冲击,但依旧持续坠落到岩层以下数千诺码深处……”“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三月十八日,吾等似乎降到了某种人造建筑物内,虽然四周环境相当奇妙,但吾等最优先的事情却是修理勘察舰的损伤……”“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一日,经过七十二小时的修复工作,勘察舰的动力部分已经大致修复,舰身破损处也皆以纳米合金修补完毕,唯一的问题在于勘察舰的航行制御系统。 由于过激启动以及坠落时的冲击,中枢智能核晶及其与此相联的大部分回路处于半损毁状态。 如果不能修复它的话,这艘勘察舰将无法航行,然此种高精度工作却并非舰上搭载的简陋设备所能完成,吾等只能祈祷奇迹的发生……”“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七日,司技长正式宣布航行制御系统无法修复。 因为此前已有所预感的原因,故吾等平静地接受了此事实,然后决定将重心转移到外侧人造建筑的勘察上来,或许能发现一些能取代智能核晶的设备,吾等如此希望着……”“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三月二十八日,已经确认吾等坠入地下三千二百诺码深处,虽然经由附近立柱的升降梯能上到地下两千诺码的位置,但要上升到地表却还是只能想其它的办法。 无论如何,这是件令人高兴的发现……”“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四月一日,吾等决定将其余二十四位乘员分成三组对周边环境进行勘察,舰长及司技长二人留守本舰,尽可能地进行修复工作,期待他们能带回新的发现……”“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四月四日,傍晚接到第二队的例行联络,得知其在北方第六立柱位置发现某种尚可启动的轨道运输设备,虽然其尽头尚不知通往何处,但他们已经决定搭乘其前往终点勘察。 此外,第一小队再度遭遇前日异种狼群的袭击,出现第四名负伤者……”“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四月八日,第二小队再无联络,第一小队仅存三人正在赶回本舰,黄昏时分接到第三小队联络,饮用泉水四人皆感染某种未知病菌,身体机能急速衰弱中……”“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四月十日,续第二小队后,第一小队亦再无联络,第三小队全员感染此种病菌,且已出现三名死者。 根据死者临死前的提醒,吾等发现了一件令人无比惊惧的事实……”“夏兰历四百二十一年十月十一日,吾等决定不再等待,穿越坟场前往第三小队所在位置。 因不知尚可返回否,故将本舰航行日记与记忆晶体整理归于舰桥,期待吾等同胞永远不要有用到它的时候……”……………………航行日记到此为止,但雅丽亚却在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持续拿着它,目光则凝固在日记的空白处发呆。 天空就像要吐尽胸中的叹息般长长呼了一口气,然后就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时间在仿佛恒久的沉默中持续流动着,而舰桥内的气氛却沉重得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 就连原本探出头来的旺财,在查觉到这股异样紧张感后,抖了一抖,连叫都不敢叫一下就又钻回了雅丽亚的口袋中。 “……关于那个‘令人无比惊惧的事实’……”不知道过了多久,雅丽亚终于合上了航行日记放回原处,然后无力仰倒在靠背上,转头凝视着同伴。 “你其实已经发现了吧?”“是的。” 相信这位女性差不多也已经察觉到了事实,因此天空也没有再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 “是……坟场吗?”雅丽亚的声音微微颤抖。 从天空的表情上得出答案后,她又以明显颤抖的声音问道:“全部……都是吗?”这一次,天空也没有回答,只是用深深悲伤的目光注视着她。 “我要去确认一下!”雅丽亚从指挥椅上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向舰桥出口走去,不过却被天空拦了下来。 “长官,即使你去确认了也对事情毫无帮助。 事实上,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现在就把你打晕然后送回巡查舰上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从那双深邃黑瞳中却透出的,却是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柔,雅丽亚也不禁稍稍迷失了自我,不过身为帝国之牙的骄傲却让这位伊斯埃雷之女清醒了过来。 “伊斯埃雷一族从不接受任何怜悯,不论善意还是恶意。” 她凝视着这位绝对有能力实现刚才宣言的人物,以坚定的语气宣布着。 “如果你打算践踏我的骄傲,那我也只能一生憎恨你了,先任翔士。” “……好吧,那我待在舰桥等你,长官。” 天空率先退出了这场意志的交锋。 他让出了舰桥入口,然后回到指挥椅上坐下,闭着眼睛开始安静的休眠,而雅丽亚的脚步声则渐渐远去……足足半个小时后,通道内才再次响起脚步声,不过却显得缓慢而虚浮。 天空睁开眼睛,站起来看向舰桥入口的位置,然后不禁皱起了眉头,目光中尽是痛惜之意。 雅丽亚正停在那里……不,或许应该说是无法前进。 她背靠墙壁,左手则紧紧抓住附近的把手,仿佛离开这个支撑的话她就会马上倒下去似的。 那坚毅的美貌上此刻苍白一片,呼吸急促,似乎就算受到遗传因子祝福的身体也没有办法承受那源自生物本能的巨大冲击。 “所以我才叫你不要去看啊……”天空苦笑着走了过去,轻轻握住那只犹在颤抖不已的右手,将一股纯阳的内气输了过去,以帮助她尽快平息下来。 “唔……”在被握住的一瞬间,雅丽亚曾反射般地想要抽回来,不过那个人却牢牢抓住了她,无法挣脱。 随后,从那个人的手中传来一股奇异的暖流,如同温暖的微风拂过全身,静静地弥消了那令身体颤抖不已的恐惧。 “谢、谢谢……”雅丽亚轻轻向那个人致上谢意,不过却有些犹豫要不要把手抽回来——对方好像没有放开的意思,而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似乎也抱有相同的想法?“我们回去吧,长官。” 让内气再流转一周后,雅丽亚的脸色稍稍恢复了血色,天空这才收回手,如此建议着。 “这里发生的事态已经彻底超过我们两人能够处理的界限了,恐怕就算动用巡查舰全员也无济于事,如果真想发掘出这个星球的秘密,非得派一支舰队来才行。” “你……不是说给我三十六小时的时间吗?”雅丽亚咬着嘴唇,回避了天空的目光,就像在央求似的如此说道。 “长官,根据这份航行日记的记录,那个家伙八成已经死掉了诶?”天空忍不住皱起眉头。 看着那张向来坚毅的美貌上流露出令人痛惜的悲伤神色,他终于决定把那个让他越来越无法忍受的亡灵彻底抹消掉。 “如果是葬身狼口的话,说不定连骨头都没有剩下,难道你还期待着找到他的尸体吗?”“你!”雅丽亚愤怒地瞪视着天空,就好像要用目光将他射穿一样。 “难道我有说错吗?长官自己也是知道吧?只是迟迟不肯承认而已。” 天空的声音犹如冰冷的礁石,静静地弥消了怒涛的力量。 “不要逃避了,面对现实吧!那个家伙已经死了,而你还活着,和我、和其它人一起活着!你是第一舰队的情报参谋,一个错误判断就可能让成千上万活人死去!这样的你,还有这个余裕为仅仅一个死人而哭泣吗?”“我知道!我知道!这种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雅丽亚的声音到后半段就突然低沉了下去。 她低下头,那流溢着光泽的紫发随即掩去了她的表情,以仿佛饮泣般的声音请求道:“只要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好了,拜托了,只要一个晚上就好……明天我就会恢复坚强的,所以让我最后软弱一次吧……”“唔唔唔……”天空像是感到心烦意乱似的搔了搔头发,最后还是垂下了肩膀,无可奈何地同意了雅丽亚的意见(呃?偶记得雅丽亚才是这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啊……)。 “好吧,那就待到明天早上再返回好了,不过那时如果长官你还在犹豫的话,我可是会马上把你打昏扛回去的。” “嗯,我知道了……”雅丽亚轻轻点头回应,然后转身走向了舰内通道。 佐尔是这艘勘察舰的行务长,他的房间就在舰长室不远处,雅丽亚准备在那里好好回顾与佐尔共同拥有的过去,然后如那个人所言般结束它。 “让旺财陪着你吧,我就在舰桥待到明天早上。” 天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同时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爬上了她的肩膀,目睹着旺财那讨人喜欢的眼神,雅丽亚不禁感到一阵温暖…………………………在天空和雅丽亚迷失在地底世界的这段期间,巡查舰“月望”依照命令将诸位从士收容后,上升到第三行星的赤道上空停泊。 之所以要这么做,一来是更方便与收集恒星光热能,二来则是因为众人实在没有心情在那片死气沉沉的大地上久久停留。 当然,在离开之前舰长檀迦还是在坑洞附近留下了小型通讯中枢设备,只要一接收到来自两位人物的终端手环上的讯息,便会立即向“月望”发出信号。 只要十分钟的时间,巡查舰就能赶到坑洞上空。 虽然那位素翎翔士确实命令过四十八小时后如果没有联络,巡查舰就可自行返航,但檀迦却无论如何也不想遇到那种情况。 距离那两位人物的终端讯号消失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通讯中枢那里已经没有一点动静,这让他开始感到不安及烦躁。 “有那位海特兰德公子在啊,应该没有问题的……”在舰桥上来回踱步的檀迦,开始如此安慰着自己,然后稍稍恢复了一些信心。 如果关于“暴君”的传言属实的话,那么在重力井下确实没有比在那个人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不过那位伊斯埃雷家的小姐到底会不会乖乖呆在他身边啊……“舰长啊,你能不能静下来啊?你这样晃来晃去让人感觉很紧张诶……”一旁执勤的通讯士终于忍不住提出了抗议。 “废话!如果静得下来的话,我还会这么晃来晃去吗?”檀迦一眼瞪了回去。 “那两位可是根源氏族之子诶!至于那位海特兰德公子,更是帝国之翼硕果仅存的希望……唔唔,如果他们两位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这辈子就完蛋了啊!”“嗯,帝国之翼和帝国之牙吗?”通讯士却完全感觉不到长官的这份紧张感,反而发挥起想象力来,不过方向却有些偏差。 “海特兰德家和伊斯埃雷家的关系不是很恶劣吗?那这种搭配也算得上是罕见了啊……嘿嘿,如果孤男寡女的那两人间再发生某些事情的话,这两个根源氏族的关系一定会变得非常有趣的!”“唔,这倒也是……”无法抵挡自己民族的可悲天性,檀迦不知不觉就开始与通讯士认真讨论起这种可能性来。 “与历代帝国之翼不同,那位海特兰德公子拥有相当优秀的军才,而伊斯埃雷一族也已经承认这一点。 若那两人在一起的话,战场和情场上从没战败过的帝国之牙,这次还能够夺得抚养权吗?”“嗯,这倒是个很有趣的问题啊,长官。” 通讯士眨眨眼睛,从怀中掏出一枚形式古朴的金币。 “我们要不要来打个赌啊?我赌海特兰德公子占有主动权……哎哟!”“我赌……赌个头!给我好好盯着雷达!”檀迦猛然清醒过来,然后忍不住抡起指挥杖狠狠敲在那位通讯士的头上,发出了“嘣”的清脆声响。 “在这种随时爆发战争都不奇怪的紧张时期,竟然敢给我讨论这种无聊的问题!不想成为第一批炮灰的话,就给我把神经好好绷紧了,仔细盯着雷达!万一让敌舰潜进来,那这艘火力贫弱的巡查舰就真的只有……呃,怎么了?”在檀迦疑惑的目光下,通讯士从雷达影幕上收回了目光,不过脸色却已然苍白一片。 他指着影幕上骤然出现的无数红色观点,以颤抖的声音向檀迦确认着。 “……长官,之前是不是有很多人说你是乌鸦嘴啊?” 第二十二章 遗弃 “真是麻烦啊……”天空独自坐在指挥席上,周围空间静谧得让人窒息。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一个小时,然而这位青年却毫无睡意。 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就连神经一向坚韧的他,此刻也不禁有了种虚脱的感觉。 “数亿人的坟场……全部是三一二十年去世……”天空将目光投向了舷窗外的大地,恍然间仿佛看到了黑暗中无数亡灵乱舞。 次元震发生时间是三一一九年,也就是说这数亿人的死亡时间是在次元震后一年,两者间必然有所联系。 但是,百年前帝国第一次到这里的时候,也就是次元震发生大约四百年后,第三行星上的居民明明还有两亿,并且社会发展得也堪称健康。 如果不是彼安海盗破坏性掠夺的话,这个星系应该已经拥有了自己的高度文明社会,为什么还会发生那种事情呢?“唔,实在搞不懂。” 天空干脆退出了思考的迷宫。 应该还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否则光凭眼前的情报根本无法作出正确判断。 如果第三行星还有原住民的话,或许能从他们口中得知事实的真相,不过这个希望早在百年前就被彼安海盗的那一炮所断绝。 当然,花些时间调查周围环境应该也能找出一些蛛丝马迹,不过现在他却只想趁早离开这片诡异无比的地下坟场。 天空挥手关闭了舷窗,同时也将自己和那片流溢着厚重死气的大地隔离。 虽然舰桥内的光线依旧明亮,然而却没有一点声息,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够感觉到无数恶念的侵袭。 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寂感,就好像初到帝都独自搭乘逃生舱漂浮在武警虚空中似的。 “有旺财陪着她,应该没有关系吧?”天空有些忧虑的望向舰内某方位,他此刻倒真的希望那位夏兰少女能专注在与过去恋人的回忆中,不像自己一样只能无助地被孤寂侵蚀。 “诶?”天空双手抱头仰躺在靠背上,一件纯白的东西晃过他视界的角落。 那是一件由三枚羽毛构成的手饰,每一枚羽毛皆纯白无暇,在羽根末端镶嵌着青玉粒。 这是亚姬赠与自己的护符,是纯洁之翼的思念结晶。 自从得到它后,海特兰德之子就再没被那股莫名狂躁的情绪困扰过,于是将护符小心翼翼地镶嵌在终端手环上,并且一直佩带着。 “亚姬姐……”天空凝视着那温暖的纯白之羽,轻轻叫出了这个名字。 在体内蔓延开的不适感骤然退去,不断侵蚀精神的孤寂也在瞬间化为了虚无,就像被那对温柔的白翼拥在怀中一般,那股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暖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死气。 “亚姬姐……”天空忍不住再一次呼唤着那个名字,并轻轻抚摸着那三枚纯白之羽。 与那位女性共同拥有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似的在他脑中闪过,源源不绝涌出的温暖从心里满溢而出,然后随着血脉流遍全身。 一股炽热的思念在心中酝酿盘旋,就欲破茧而出。 天空不由得闭上眼睛,却似乎隐隐听见了那个在心灵深处不断回响的无限温暖的声音……………………而此刻,雅丽亚却在和鬼魂做伴。 他来到佐尔的房间,脱下防护服的手套,亲手触摸着这间不足十诺码平的小房间里的每一件东西。 她期待能在这里找到一些佐尔还活着的证据,不过却连一份遗书都没有找到。 那些曾与佐尔共同拥有的记忆断断续续地在她脑海中闪现,然而却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这让雅丽亚恐惧不已,并更专注于对佐尔的思念中,不过却绝望的发现到,那些不完整的、被认为缺乏的片断本来就不曾存在过,去掉那些由狂热感情渲染出来的色彩后,她与佐尔共同拥有的真实记忆竟然是如此苍白而贫乏!雅丽亚扑倒在佐尔的**,伤心地哭泣着。 她无法承认自己过去深爱的竟然是心中虚构的影子,这就像要否定自己此前人生一样艰难。 在那片流溢着厚重死气的大地上,这位夏兰少女曾经受了巨大的精神冲击,而那股恐惧的根源直到现在还残留在她的心中。 原本希望与佐尔的回忆能消弭这股恐惧的根源,然而她却愕然发现,来自过去的呼唤却正将她一步步拉入死渊!恍然间,雅丽亚似乎能看到无数从未见过的异型生物正拉扯着自己,要带她前往它们的世界,死亡的世界。 “不,不能这样……”尚残留着的一线理智让她开始挣扎,想挣脱那无数亡灵的束缚,然而却是白费力气,她的意识开始渐渐坠入了冰冷的黑暗中……不过幸运的是,她的身边还有着一位忠心耿耿的骑士。 “吱!吱吱!”虽然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旺财却明显察觉到这位女性的身体机能正在急速衰落中,于是尖声叫喊起来,但似乎没有任何作用。 见势不妙的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当机立断狠狠一口咬在雅丽亚的手上,同时释放出一股轻微的电流。 “呜!”雅丽亚惨叫一声,反射般地坐了起来,于是终得以摆脱那几乎将她吞噬的死渊。 然而回顾此前凶险,任这位牙之女继承了伊斯埃雷的勇敢,却依旧悚然不已,不觉间汗透重衣。 “谢、谢谢你啊,旺财。” 雅丽亚轻轻抚摸着这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毛发,对它至上了谢意。 然而那位主人的脸却突然在她心中浮现,与佐尔的苍白记忆不同,那张容貌鲜活而流溢着旺盛的生命力,并且与此相关的记忆也是充实而明快……一瞬间,雅丽亚似乎发觉了某些东西。 “……走吧,旺财,我们到你主人的身边去。” 她从**站了起来,伸出手托起旺财放到肩上,最后环视了一眼佐尔的房间,轻叹一口气后推门走了出去.……………………“你、你在做什么?先任翔士。” 雅丽亚口愣目呆地注视着那位海特兰德之子。 此刻他仿佛化身为一头野兽,正对满满一桌食物凶狠厮杀着。 “……长、长官?”正将一大块牛排送入口中的某人,看到突然出现在舰桥入口的雅丽亚,顿时露出像是恶作剧被人抓到后的尴尬表情。 拿着刀叉的双手在空中足足凝固了十秒钟后,他才一口吞下了牛排,就着红酒很艰难似的咽了下去,接着才以微微害羞的语气开口问着。 “呃,难道你也饿了吗?”在目睹某人那滑稽模样的瞬间,雅丽亚就仿佛听到了那重重包裹自己的悲伤与沮丧寸寸崩裂的声音,不过同时黯然下去的,还有一份她自己也说不出来的期待。 “我……”雅丽亚舔了舔嘴唇,用力瞪向那个人。 “我已经十小时粒米未进了,就算感到饥饿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是没错啦……”天空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那位以昂然之姿到自己对面,然后坦然坐下去的夏兰少女,心里那叫一个迷惑啊……“这是为我准备的餐具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无视某人那心痛的表情,雅丽亚径直将煎炸得最好的那块牛排放进了面前的盘子里,然后又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流溢着漂亮光泽的红酒。 “呃,长官,你不是还在跟那家伙告别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啊?”虽然那副餐具确实是为可能出来的雅丽亚准备的,不过因为想尽快填饱肚子的缘故,所以天空只花时间作了一人份的菜肴。 此刻差不多只吃了半饱的他,不禁以心痛的表情注视着那位坦然分享自己生存资源的夏兰少女。 “告别已经结束了,所以我就出来了。” 雅丽亚用淡淡的语气回答着,并持续以优雅的动作将切成小块的牛排和松菇送入口中,她确实感到有些饥饿。 “是、是这样啊……”天空搔了搔脑袋,干脆放下了餐具,把剩下的菜肴全部让给了雅丽亚。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能让这位原本沮丧的少女一下子振作到这种程度,不过再怎么说也算是件好事情吧?“嗯,先任翔士,你的厨艺不错啊!”稍稍充实了一下空虚的胃部后,雅丽亚开始将注意力转移到菜肴的味道上来,仔细品尝后忍不住露出惊奇的表情,如此称赞道。 “谢谢。” 因为厨艺正是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引以为傲的技巧之一,所以天空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率直接受了雅丽亚的赞美。 “其实如果是故乡的菜肴的话,我有信心能做得更好一些,不过这里能找到的材料就只能作出这种东西。” “嗯,我觉得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雅丽亚将最后一块牛排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又舀了一勺标准口味的速溶番茄浓汤,不过在入口的瞬间却露出很想吐出来的表情。 “……至少比这种充满机械味道的东西要还好吃得多。” “这个,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个味道……”因作比较的对象实在算不上水准,天空不由得露出稍稍受伤的表情,然后开始将盘中那些纯粹装饰用的青菜挑给了旺财,然后津津有味地看着它被包裹在里面的辣椒给刺激得上下乱窜。 “你又在虐待它了。” 雅丽亚皱起眉头,对幸灾乐祸的某人投以谴责的视线,然后舀了一些番茄浓汤放在桌子下面,旺财才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爱啊,爱。” 天空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桌子底下埋头喝汤的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随口回答道。 “毕竟,在我的故乡可是信仰着‘打是亲、骂是爱’的教育方式,所以我的行为只是向旺财表示出亲爱之意而已。” “有这样的事?”因为天空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因此雅丽亚稍稍发愣一下,然后无意识地问了出来。 “我记得在旗舰上的时候,你好像很喜欢捉弄我,难道那也是……”“咦?”天空一瞬间露出狼狈不堪的表情,而问出这个问题的雅丽亚醒觉后也不禁满脸通红,不过却没有回避那个人的目光,反而好像等待答案似的认真看着他。 “呃,长官……”就像犯了错误的小孩子,天空死死盯着脚底,以小到几乎听不到声音说道:“其实我只是觉得那样很有趣而已。” ……………………第二天一早,地下坟场的自动采光系统开始运作,将肆虐地表的光辐射收集、过滤为不会对生物组织造成损害的柔和光线,然后反射到这片位于地下三千诺码的大地来。 这时,准备返回的两人走出勘察舰,却发现呈现在他们面前的竟然是一幅与昨晚完全不同的景象。 那阴森诡异的死气已经烟消云散,柔和的光幕自空中洒下,天上不时有鸟群飞过,远处也偶尔能看一些草食动物的踪影。 如果不是那些纵横林立的黑色碑牌,眼前简直就是一片生机勃勃的草原景象。 “不可思议……”雅丽亚瞪大眼睛打量着眼前的一切,感觉这片苏醒的大地仿佛在为自己的新生祝福似的,不禁感动莫名。 “生孕死,死孕生,本来就是大自然最基本的循环。 这个生态系统能发展得如此完备,有很大的原因是那数亿死者的功劳啊……”天空也不禁露出愉快的表情,深深感慨着大自然的神奇。 “是呢。” 雅丽亚蕴含着强烈不满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悠闲心情。 待这位海特兰德之子转头望去的时候,这位夏兰少女已经冷冷地别过头,径直向不远处的升降塔走去。 “唉,看起来她真的是生气了诶……”天空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自从昨晚不小心失言触怒了这位少女后,两人间原本融洽的气氛就一下子冷了下来。 虽然雅丽亚并没有回去佐尔的房间,还是在舰桥内待了一个晚上,不过从那时起她就没有再跟天空说过一句话,只是径自逗弄着旺财而已。 虽然天空擅自期待这位夏兰少女能在第二天恢复过来,不过看样子雅丽亚似乎并不打算回应他的期待,于是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只得唉声叹气地跟在了那美丽倩影的后面,并不由得回想起了与夏音相处的情景。 “你的主人啊,是个讨厌的笨蛋。” 先行一步进到升降梯里的雅丽亚,开始数落着肩上的旺财。 “旺财,你可不要被他带坏哦。” ……………………在升降机内戴好头盔,两人才走出来,不过依旧是雅丽亚走在前面,而天空跟在后面。 就连一向和海特兰德之子如影随形的旺财,这时候也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主人,亲密地粘在那位夏兰少女的肩膀上,毛绒绒的尾巴不停摇晃,显得相当开心。 “那个混帐东西!”一道阴郁的视线凝固在那两个看起来和谐异常的背影上,某人咬牙切齿的嘀咕着。 虽然不知道其源头究竟是那只和少女亲密无间的老鼠,还是那位和老鼠亲密无间的少女,不过一股挥之不去的郁闷感却沉沉地压在了这位暴君的心上,而他的视线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危险了。 “吱?”感觉到背后如针芒般的敌意,旺财不禁诧异地回头望去,不过却正好对上了那双仿佛燃烧着熊熊阴郁之火的黑瞳,吓得全身一抖,然后就飞快地躲进了雅丽亚的上衣口袋中,死死不肯再露出头来。 “旺财?”雅丽亚有些诧异地拍了拍口袋,然后感觉到这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正微微颤抖,于是转身望向那位暴力的主人,声音就像咏诗般悦耳。 “你,不许再吓它,否则我就不原谅你。” “咦?”天空稍稍愣了一下后,接着露出惊喜的表情。 “长官,这么说……你已经原谅我了吗?”“嗯,看在昨天那顿美味晚餐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以前捉弄我的事情。” 雅丽亚点点头,然后以清冷的声音宣布道:“不过若是你以后再胆敢捉弄我的话,那就要有承受严厉处罚的觉悟才行。” “严厉处罚?”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天空又再度感到好奇起来。 “呃,长官你能不能说具体一些,这样我才好判断啊?”雅丽亚凝视着天空,表情严肃,然而目光中却荡漾出微微笑意,好一阵后才摇了摇头,轻轻说道:“……不行。” “嘛,反正试过一次后就知道了。” 天空耸耸肩膀,重新露出带有邪恶意味的笑容,开始和这位夏兰少女并肩前进。 走出通道,两人来到了当初降下的位置,雅丽亚打开终端手环试着与巡查舰取得联系,然而响起的声音却是“你所寻找的终端不在通讯可能的范围内”。 “怎么会这样?”雅丽亚不禁感到愕然,天空则抬头凝视着头顶那如同针尖般大小的光芒,一股不祥的预感化为厚重的黑云霎时间笼罩在了他原本明朗的心情上。 第二十三章 希望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人类世界中第一、第二势力的漫长战争以共同体的率先行动而正式展开。 彼安军自?月之门和清音之门出发,在拉尔星系聚集起了一百二十八支分舰队的庞大战力,彻底封锁了帝国通往拉尔星系的通路。 由于夏兰人类帝国要同时与缔结攻守同盟的彼安人类共同体及巴雷亚联邦开战,防守面大大延伸的缘故,故帝国只能将一半的舰队布置在与共同体交界的利德菲尔星系,以双子星要塞为核心,在此集结了九十支分舰队的战力。 虽然苍穹军在舰队数量上相对处于劣势,然而若加上拉尔之门前两座互为倚角的重型轨道要塞,那以防守一方来说,它们反而是占尽了优势——事实上,帝国拟定的战略概括起来就是“防守反击”。 共计二百一十八支分舰队的战力在“拉尔之门”两侧对峙,时间静静地流动,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 虽然不知道这份平静能够还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不过一旦战争的风暴开始肆虐,那么伴随而来的必然是亿万人的鲜血之雨。 整个人类世界都屏气凝神,注视着那处被两个民族的互相憎恶所充满的宇宙。 ……………………在任何人都没有注意到地方,那尔星系第三行星三千二百诺码的地下,两位注定会为这场旷日持久的战争带来巨大转机的人物,此刻正在为自己的生存而苦苦挣扎着。 “……已经第五天了啊……”天空站在勘察舰门前,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这五天来他每天都要搭乘升降梯到那坑洞底部以终端手环与巡查舰联络,不过直到现在也没有丝毫回应。 如果说这样的状况只是单纯的偶然,或者说意外的事故,那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战争,开始了吗……”“总之,先去报告一下吧。” 进到舱内的天空,转身走向了位于勘察舰后方的机关室。 在他试着与巡查舰取得联络的期间,雅丽亚则将注意力集中在航行制御系统的修复上,不过看起来她取得的成果并不比自己多一点。 去到机关室前,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想到调理室端了两杯速溶饮料。 被困在这艘翅膀折断的舰船上,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面的生命维持系统尚可正常运作的事实。 自动从外界大气中采汲的水当然不用担心耗尽,而就连勘察舰上剩下的食料也足够两人无忧无虑地生活四十天以上。 事实上,每次看到那些生长得油光水滑的食草动物在不远处晃过时,某位暴君总有那么一种冲动想去宰个一两只回来改善口味,就好像在故乡康定上曾经作过的那样,只是另外一位同伴却坚决不同意在粮食耗尽前去屠杀这些安逸生活着的生灵。 所以,两人的食物来源也完全不成问题(哇哈哈,是不是感觉越来越象无人岛物语了啊?不用担心,马上结束^o^)。 “哟,长官,辛苦了。” 踏进机关室的天空,对那位依旧凝固在控制柜前、眉头紧锁的紫发少女招呼道。 “先喝杯饮料休息一下吧?”“……嗯,谢谢。” 雅丽亚转头看向了归来的同伴。 大概已经放弃那天真希望的缘故,她并没有询问天空这次出巡的结果,只是苦笑着走了过来,坐到被临时当成座椅的仪板上,接过那杯饮料轻轻抿了一口。 “你这边也还是……”天空也跟着露出了苦笑。 “抱歉噢,如果我对机械稍微在行一些的话,应该就能够帮到你了。” “嗯,没关系。” 雅丽亚轻轻摇了摇头,表情柔和了下来。 “其实这已经不是技术上能够处理的问题了。 航行制御系统的中枢智能核晶完全损坏,除非重新替换这部分的零件,否则大概就只有‘奇迹之手’才能让这艘船重新飞起来。 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替代中枢智能核晶的方案,不过到现在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是这样啊……”天空叹了口气,然后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这位风貌与平日截然不同的夏兰少女身上来。 为了活动便利的缘故,雅丽亚换上了朴素的工作服,与身着翔士制服时的凛凛威严不同,现在的她在天空眼中要亲切了许多。 虽然素白的脸上此刻被汗水和尘垢所沾染,不过却使那张经修凿遗传因子而诞生的绘画般的美貌,流溢起了一种旺盛的生命力,给人的感觉就好像在单调的蓝天中加进了几朵白云似的,使她更具魅力。 当那张有些邋遢的美貌向自己展露温馨笑容的时候,天空心中猛然一阵感动,不自觉地就伸出手去理顺了这位夏兰少女那稍稍凌乱的头发,而直到他完成这个动作为止,雅丽亚都没有能从这突然而至的温柔中清醒过来。 “啊,抱、抱歉!”“没、没关系……”当然,清醒过来后的天空慌慌张张地为自己的唐突举动道歉,而雅丽亚却偏过头不敢看他。 两人随即陷入了某种奇妙尴尬,一时间找不到继续的话题。 “……说起来啊,长官。” 原本是打算明天再正式提出这个问题的,不过为了持续这漫溢温馨的时间,天空还是将自己的想法提前说了出来。 “我那边一直联系不上巡查舰,你这里也没有可能修复制御系统,我想我们差不多该换种方法试试看了吧?”“……你是想去周边探索吗?”雅丽亚马上就清楚了天空的意思,不过却跟着露出忧虑的表情。 “根据航行日记上的记录,外面那片草原可是充满了危险的大地,就连二十四人的勘察队都全部遇难,你一个……”“不对,确认遇难的只有十六人,还有八人是不明生死。” 天空分析道,试着让雅丽亚安下心来。 “那支前往北方勘查的第二队,是在搭乘某种运输设备后失去联络的。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遇难,不过我更愿意相信他们其实是处在某种无法返回的状况下。” “无法返回的状况?”雅丽亚稍稍皱起眉头,试着理解天空的话。 “你是说,他们可能并没有死亡,只是……被困住了而已?”“嗯,我想困住他们的,可能是机械,也可能是……人类。” 天空把几日来的思考成果说了出来。 “不觉得很不可思议吗,长官?如此庞大的地下建筑,这么完备的生态系统,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为让死者更好的安眠,是不是太过奢侈了一些?根据帝国的记录,百年前第三行星就应该已经没有了人迹,而至少我们所发现的设备直到现在都还运行得如此完美。 以数百年前的科技水平来说,这套系统的自动化程度是不是太高了一点啊?”“原来如此……”雅丽亚稍稍沉吟一阵,试着理解天空的意思。 “也就是说,你认为第三行星上其实还有居民,而北方第六立柱那里的运输设备,说不定正好通向他们的居住地?”“这样的推理应该没有错误吧?”天空露出得意的表情。 “嗯,的确是很合理。” 雅丽亚点点头,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他,轻轻说道:“在我都一筹莫展的时候,你却已经找到了突破困境的方法……就像兄长所说的那样,你果然是位值得信赖的人物啊,海特兰德公子。” “呵呵,我只是对地上世界比较熟悉而已。” 被一位聪慧美貌的少女如此真心的尊敬,大概任何男人都会感到无比虚荣吧?天空当然也是男人,只是稍稍有些懒惰罢了。 所以此刻隐藏在海特兰德之子背后那条肉眼不可见的尾巴,已经差不多翘到了天上。 “那么,我明早就和旺财去勘察一下!第六立柱距离这里其实并不太远,用飞的话来回少一天就够了……”天空兴奋地站了起来,不过却被拉住了制服的衣角,于是不禁低头望去。 “你打算一个人去吗?”雅丽亚像是浑然不觉似的紧紧拽住天空的衣角,声音坚定而带着些许不安。 “不许留下我,我也要一起去!”“那个,我只去一天就回来啊?”虽然感动于那双紫瞳中流露出来的深深关切,但天空还是不打算让这位少女跟着自己涉足险境。 “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天上,所以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啦!你放心好了……”“既然不会有危险的话,那我也要一起去!”雅丽亚毫不退缩地瞪着他,手却抓得更紧了。 “机械方面的事情,我是能帮上忙的。 而且就算可能遇上战斗,我也会好好守住你的背后,所以带我一起去。” “雅丽亚,你……”天空顿时流露出仿佛受到了极大感动般的表情,不过正当他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一位不速之客却将他的心情破坏殆尽。 “吱!吱吱!”大概是受到雅丽亚表现的影响,误以为主人会扔下他们离开的旺财,这时也跑到天空的脚边,伸出小爪子扯着他的裤角,抬头仰视着主人,发出了楚楚可怜的哀鸣。 “靠……”对于这只总在重要时候制造关键性意外的纳米老鼠,天空可就没有对夏兰少女这么好的耐心了,再加上此前累积的不少怨气,所以就顺势一脚把它送出了门外。 “给我在外面好好反省一下!”把那只破坏气氛的纳米老鼠关在门外,天空才回头,注视着表情紧张的夏兰少女,以无奈何的语气说着。 “我先声明哦,长官。 旺财原本只能对一个人进行翼化,如果硬要同时搭载两个人的话,不但速度会慢下不少,而且大概还只能采取一些非常手段。” “速度倒无所谓,但非常手段是?”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瞳透出好奇的视线。 “呃……”天空犹豫了好一阵子,才以拼命压抑着笑意的声音继续说道:“比如说,我抱着你飞翔之类的……”……………………因为这片人造大气循环系统还没有精细到能够模拟出各种自然气候的原因,所以次日的草原上空依旧是一片晴朗。 虽然在这片地底草原,从地上到天顶的距离仅有一千诺码,然而对于大部分鸟类来说,这段距离足以提供它们宽敞的生活空间。 所以,就算那两位不速之客稍稍侵入了它们的领地,这些天生就拥有羽翼的生灵,最多也只是好奇地跟在他们周围盘旋而已,没有采取任何攻击动作。 事实上,无论是那对巨大的黑翼,还是那位轻松挥动这对巨冀的主人,都带给它们以无法言喻的压迫感。 每次巨翼挥动时产生的那股巨大风压,甚至就连最凶猛的红鹫都几乎拼了命才能稍稍靠近,而那位巨翼的主人竟然随手一指就让这只苍空的帝王毙命当场。 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禽鸟敢靠近那对巨翼的十诺码的范围。 “你看,我说吧?把那只大鹫击毙后,就再也没有任何禽鸟敢来攻击我们了。” 天空对怀中的夏兰少女露出了夸耀胜利的笑容。 “嗯、嗯,看起来刚才那只大鸟好像是它们的首领……”虽然已经没有最初那么严重,不过被抱在怀中的雅丽亚还是不太敢看着天空说话,她将目光移到海特兰德之子背后那对翼展足足十二诺码的黑翼上,露出赞叹的表情。 “不过,真不愧是出自艾纽霍嘉尔一族之手,这对羽翼真的很方便呢!”“没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天空的表情则有些苦涩。 事实上,这才是他和旺财第一次平安无事地完成翼化,而前两次的翼化全部都成为了一系列盛大麻烦的导火线。 “这些纹路,有什么特别意义吗?”雅丽亚终于正眼看向了天空的脸,然后就被那些精致奇妙的黑纹吸引住了视线。 “呃,根据柯蒂亚的解释,好像是由侵入体内的部分纳米机械莫名异变而形成的……”天空再度苦笑了出来。 “虽然这些纹路原本只有装饰作用,不过柯蒂亚那家伙似乎对旺财进行了一些调整,所以现在它们应该具有一些功能性了……唔,不过我也说不上来具体到底有何用处。” “是这样啊……”雅丽亚露出些许失望的表情,忍不住伸手去摸了一下那些精致异常的纹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现在的你,看起来简直就跟魔鬼一样。” “呃?”天空动作突然一窒,差一点就失去平衡坠了下去…………………………原本天空预计半天时间就能到达目的地,不过由于同时携带两人飞翔的缘故,所以旺财的速度慢了不少。 直到接近黄昏的时候,两人才来到了第六立柱的位置,而背后的那对羽翼则刚好达到极限。 几乎在天空双脚接触地面的同时,旺财便自动解除了翼化,然后“啪唧”一声掉到地上,摊开四肢贴在软柔的大地上,一付精疲力尽到无论如何都要躺倒明天早上才肯起来的模样。 “今天真是辛苦你了,旺财。” 那位慈悲心肠的夏兰少女轻轻将它抱在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它那略显凌乱的毛发,旺财不由得发出了舒服的叫唤声,并且开始亲热地磨蹭这位少女怀中那温暖而柔软的部分。 “呀!”那位少女却像吓了一跳似的发出小小的惊呼,而在旺财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只从天而降的黑手就已经将它拽离了那温暖的怀抱。 “去!到里面去给我好好反省一下!”天空的声音中蕴含着莫名的怒气,他以粗暴的动作打开背包,把某只越来越堕落的纳米老鼠扔了进去。 而雅丽亚虽然有些不忍,不过现在脸上还有些红潮的她,终究还是没敢对那个人提出劝诫。 “唔,航行日记上说的那个轨道运输设备……”接着,天空朝四周打量了一下——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风景外,剩下的就只有那座高耸至顶的立柱了——于是他耸耸肩膀,无奈道:“看来我们得花些时间才能找到的样子。” 这个时候,来自天顶的日光已经十分黯淡,生气勃勃的草原又开始朝着死气沉沉的坟场循环。 看着那些黑暗的墓碑,雅丽亚像是感觉寒冷般地抱紧了身子,对天空提议道:“明天早上再开始搜索吧?今晚我们就到那根立柱中过夜,可以吗?”“……也对,在这种地方呆上一晚实在没什么乐趣。” 天空颇为无奈的赞同了雅丽亚的意见。 与其呆在这片漫溢死气的大地,他也是更宁愿呆在那个哪怕狭小的升降梯内过夜。 在陪着夏兰少女走向立柱的同时,这位诞生在大地的根源氏族之子不禁再度为自己越来越丧失康定人特质的这件事情而真心遗憾起来。 第二十四章 新都 “伤脑筋诶,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找到了……”天空像是感到困扰般地搔了搔头发,以为难的目光注视着停泊在前方轨道上的磁浮机车。 “怎么办?长官,我们是直接搭乘这东西出发,还是在这里休息一晚后再走?”十分钟前,进到升降梯的两人注意到控制仪盘上多出来一个标示着“负一层”的按钮,便带着一半好奇和一半期待地按下了下去,结果就降到了这座类似中转站的建筑内。 虽然四周看起来像是一个世代前的技术,不过大部分设备的功能似乎都保存完好的样子。 两条轨道上只有一边停泊着磁浮列车,而另外一辆则是被六年前的那批访客开走了。 “我们……还是稍稍休息一下再走吧?因为不知道会终点遇上什么意外的缘故……”雅丽亚凝视着那辆静静停泊的机车,声音中显出些许动摇的痕迹。 “如果长官这么希望的话,我没有关系。” 天空耸了耸肩膀,走向了一旁的候车室,而雅丽亚也安静地跟了过来。 虽然这间小小候车室的设施并没有周全到连乘客的睡眠需要都一起考虑的地步,但那些铺垫着柔软纤维的沙发比起那片死气沉沉的坟场,或者狭小冰冷的升降梯来,要舒适得太多了。 不过,已经决定在此休息一晚的两人,此刻却未有丝毫睡意。 “长官,你还是睡一下比较好吧?”天空仰靠在沙发上,虽然闭着眼睛,但却清楚听见了对面传来那位夏兰少女略显紊乱的呼吸声,于是忍不住劝诫着。 “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我会马上察觉的,所以长官你完全可以安心睡着的……当然,我绝对不会在你熟睡的时候偷偷溜走的,这一点请放心。” 青年善意的玩笑并没有让少女展露笑颜,那张美貌上依旧是由不安和迷惑凝固成的生硬。 天空凝视着雅丽亚,深邃的目光从那闪烁的紫瞳一直移到微微颤抖的指尖,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长官你……又再度希望了吧?”“呃?”一心想隐藏的东西却被人一语道破的表情出现在雅丽亚脸上。 “果然是这样啊……”天空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即使死了也还能被人如此思念着,那个男的还真是幸福啊……唔,不对,搞不好那家伙还真的活着,长官你的期待说不定能够实现呢?”“不对!我并没有……”凝视着那双犹如夜空般宁静的黑瞳,雅丽亚突然说不出话来。 沉默了半晌后,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刚强之心终于了垂下肩膀。 “我是卑鄙的人……”从那微微开启的唇中漏出无声的恸哭。 “抱歉。” “没关系的,毕竟将长官你平安送回舰队是我的任务。” 黑发青年那温厚的笑容如同不动的岩礁镇定了少女思绪的乱流,雅丽亚只是愣愣地凝视着那双深邃得反射不出情绪的黑瞳。 “再说……”那双黑瞳中突然映出一位有着纯白羽翼的女性的身影,顿时流溢出无限温柔的光华。 “我也有会为我而伤心哭泣的人在。 所以,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一定会回去的。” “说起来,如果见到那家伙的话,你打算怎么做?”大概是察觉到自己的宣言让气氛变得凝重了,天空试着改变了一下话题。 “……道歉。” 海特兰德之子的问题让雅丽亚沉思了好一阵子,然后才轻轻说道。 “在勘察舰上的那段时间,让我回忆起了许多事情。 过去不成熟的我,单方面的爱恋曾经给他带来了许多困扰,所以我必须向佐尔至上歉意才行。” “呃?”听到这意料之外的回答,天空不禁露出了愕然的表情。 “我还以为长官你会说准备跟他重新开始呢?”“这是,不可能的。” 雅丽亚以稳静的声音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我是伊斯埃雷家的女儿,司掌战争的帝国之牙,而夏兰与彼安间的战争已经开始。 担负着第一舰队情报参谋的职责的我,一个错误判断就可能让成千上万同胞死去,没有余裕为仅仅一个人而哭泣……你不是一直这么主张吗,先任翔士?”“呃,是这样没错啦……”天空显示感到失望般地搔了搔头法。 “不过这么一来就一点都不有趣了啊……”“……你果然是海特兰德家的子孙呢,海特兰德公子。” 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以淡淡的目光注视着那个被认为是任意妄为的家族的继承者。 “以他人的困扰来构筑自己的快乐,真的是这么有趣的事情吗?”……………………出乎海特兰德之子预料的是,机车轨道的终点依旧是一片静悄悄的工业废墟,空气中漫溢着灰尘与燃油的味道,四周却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在空旷区间里不断回响的只有两人并不和谐的脚步声。 “嗯,这里看起来至少比那处坟场要有生气得多,你的推测也不算错误。” 虽然语气听起来是比较平淡,不过雅丽亚注视着同伴的目光却近乎严苛。 “呃……”天空冒着冷汗用目光飞快地搜索着四周,终于在一处不太显眼的角落里发现了一扇类似升降梯的门,于是赶紧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你看!长官,那里有升降梯诶,不如我们先到上面去看看吧?”“希望不要再发现一座坟场……”雅丽亚喃喃自语,然后跟在了他背后。 因为不知道这部升降梯是通往何处,所以为了慎重起见,两人都戴上了增压头盔。 雅丽亚甚至还取出束光枪,打开保险栓后紧紧握在手中,而看到同伴如此慎重的模样,自觉应该做些什么的天空,也让内气流转全身,使身体保持在随时可以战斗的状态。 待两人进入升降梯后,舱门自动关闭,然后隔了大约一分钟后又重新开启。 只不过,在目睹门外光景的一瞬间,天空凝集到巅峰的内气陡然一泻,而雅丽亚也立刻把举枪的两手给放了下来。 毕竟,即使是得到古老文明祝福的身体也没有可能挡住火器的攻击,而哪怕领先数个世代的技术也抵消不了不过数量上的压倒性优势。 在震惊愕然的两人面前,近百位身着全身防护服的战斗人员,一致举枪对着升降梯的舱门,以滴水不漏的扇形将这两位不速之客包围在了圆心。 看着那些黑黝黝的无数枪口,就连天空心中都不禁有些发毛。 两人毫不怀疑,只要己方稍稍作出一点敌对动作,马上就会落得横尸当场的结局。 “长官,我的推测果然没有错吧?”因为实在不敢刺激那些持枪仁兄的关系,天空只好对雅丽亚说话了。 “不过竟然连警备队都有,看来这个社会发展得相当健全啊,我们好像可以期待从这里获得帮助噢……”“在期待获得他们帮助前,给我先想办法如何避免他们的加害吧!”雅丽亚小声地斥责道,同时不自觉又握紧了枪柄,不过这次却只是想给身旁不知轻重的某人一枪。 “应该没关系,他们起来好像很友善的样子……”天空的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将脸部隐藏在防护面具下的警备队员,然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你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的!”雅丽亚的额头浮现出了隐隐青筋……接下来,两人就这么无视那些黝黑的枪口,自顾自地陷入又一轮无意义的对话中。 虽然确实没有产生出任何创造性的结果,不过却成功地减少了对方的敌意。 只见警备队员们纷纷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握枪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松开,原本箭弩拔张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 这个时候,中央的警备队员让出一条通道,一位身着白色制服、颇富知性美的金发女性从里面走了出来,站到两人面前,以沉静的声音向两人致上问候。 “wee to our city,strangers。” “……她在说什么?”虽然感到很不甘心,但雅丽亚也只能向某人求助。 “她是在欢迎我们,长官。” 天空对雅丽亚露出夸耀胜利的笑容,不过那位女性士官随后调整了一下翻译机,于是接下来话就换成了雅丽亚也能听懂的标准夏兰语。 “请你们放下武器,接受我们的隔离检查。 虽然我方不打算加害远道而来的客人,但若两位作出任何可疑行动的话,我方将视情况予以拘禁或射杀。 重复一次,请放下武器,接受隔离检查,若作出任何可疑行动的话,我方将视情况予以拘禁或射杀。” “……”雅丽亚无言地将目光转到旁边那张虚汗直冒的脸上,停顿了好一阵子后才以疑惑的语气问道:“好像真的是在欢迎我们哦?”……………………在百名警备员的护送下,两人被一辆恐怕就连巡查舰炮都无法射穿装甲车护送,在完全丧失方向感后来到某处看起来跟研究室差不多的建筑中,然后就被分别关在两间隔离区,一呆就是两天。 “唔唔唔……”天空颇为烦躁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身上随便罩着一件白色的长袍。 他原来的那套制服已经被勒令换下,随身背包及其它小东西也被搜刮一空,甚至连旺财都被关在笼子里慎重地送走。 虽然这间隔离室一切生活必需品应有尽有,甚至还附有一间独立的浴室,以监狱而说实在是太过舒适的环境,但在被关了整整四十八个小时,期间就连个说话的对象都没有的情况下,这位被冠以“暴君”之名的无双武力持有者会感到心绪浮动,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踱到房间中央的天空突然转身,以危险的目光凝视着那扇两天来从未开启过的合金门,心里开始盘算究竟要用多大的劲道才能破门而出,而右手则不自觉地开始凝聚起内气来。 随着这位暴君的情绪渐渐滑向失控的边缘,凝聚在右手的内气也愈见浑厚。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海特兰德之子为中心向四周扩散,房间内的器具亦开始不自然地抖动起来。 “哧”一股淡淡的青芒突然从天空并拢的右手中迸射出来,若隐若现,吞吐不定,然而却仿佛蕴含着斩铁断金的威能。 “气、气剑?”就连天空本人都不由得被这奇异的刃芒吓了一跳。 要知道,就算在古武术盛行的康定大地,能够凭空凝气化剑的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功至化境的人物——至少天空知道的人中,就只有定信勉强能做到这一点。 “呃……我原来是这么天才吗?”天空满脸疑惑地注视着那道吞吐不定的青芒,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还是说,来到群星世界后的人类都会这样进化啊……嗯,等等,该不会是柯蒂亚那家伙趁我不注意又作了什么事情吧……”海特兰德之子就这么沉浸在奇妙想象中,好一阵后才很是烦恼般地骚了搔头发,决定暂时先将注意力集中到如何突破眼前的困境上来。 “那么,先来试这东西威力如何。” 天空有些兴奋地舔了舔嘴唇,内气流转下,右手的刃芒愈见浑厚。 他凝视着那道看似厚重合金门,深吸一口气后全力劈下!阻力只在最初的一刹那出现过,不过也只是让劈下的动作稍缓了一瞬而已。 当天空凝气回神、重整内息时,那道合金门上已经多出了一条深约一指、长有一臂的裂痕!当然,那道青芒同时也黯淡了不少。 “哇哇哇,这就是气剑的威力吗?”天空有些不能置信的伸手抚摸着那道裂痕——刚刚那一剑竟然只差几毫就洞穿了合金门——然后目光又移到了右手那道短了不少的刃芒上,内气全力催动下,刃芒瞬间丰盈如昔!只是,玩过头的某人突然感觉丹田一阵空虚,那道寸芒气剑几乎将他的内气吞噬殆尽,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唔,看来这东西还是不能随便乱用啊……不过,最后再来一次的话应该美关系吧?”凝视着那道裂痕,正准备补上一剑的暴君,突然听到门外响起隐隐脚步声,顿时内气一滞,那一剑无论如何也劈不下去了。 “我咧,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来啊……”心中发苦的某人,迅速散去了气剑,左右打量一下后飞快地窜进浴室,在拧开水喉的同时竖起耳朵暗暗祈祷着这些脚步声的主人千万不要进来。 然而下一刻,他却绝望地听到了浴室外传来开门的声音。 ……………………地下三千诺码的一条多层公路上,一辆高级轿车正平稳前进着,周围则有数辆警车护送,或者说监视。 “长官,他们没有对你作过什么吧?”中央轿车里面,天空正向身旁的雅丽亚确认着。 “比如说在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被关上整整四十八小时之内的……”“没有,玛琉小姐只是检查了一下我的随身物品,然后稍稍问了一些问题而已。” 雅丽亚的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的笑意。 “之后的两天,我就在她的带领下参观了这座地下都市。 当然,期间旺财也一直陪着我。” “唔,那为什么我就非得被关两天才行?”天空将强烈质疑的视线移到了对面那位金发的女性士官身上。 “阁下与雅丽亚小姐不同,就算去掉武器后依然具有相当的威胁性,所以我们不得不将你暂时囚禁在隔离室中,以观察是否具有攻击倾向……”玛琉凝视着天空,以沉稳的语气解释着。 “不过看起来,我的判断还是太天真了。 即使是特别加固的隔离室,对阁下来说也相当是来去自如的场所吧?”“所以你就用这个东西把我铐起来?”天空可怜兮兮的举起双手的镣铐,自从最初被狠狠电亟过一次后,现在他再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是不可能的,阁下。” 虽然天空极力想缓和对方的第一印象,但那位女性士官却丝毫不为所动。 “你太强了,我们非常畏惧你的力量,所以在确认你不再具备攻击性为止,这道束缚不会解开。” “当然,阁下也不必太过忧虑。 这东西只会麻痹你的身体,而不会危害你的性命。” 大概是为对方迅速黯然下去的表情而感到歉意,玛琉又接着补充道。 “此外,能不能请阁下告诉我,你究竟是用何种方法切割那道合金门的呢?”“……长官,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天空就像是闹别扭似的故意无视那位女性士官的问题,径自向雅丽亚询问道。 “嗯,这个……”雅丽亚不由得对玛纽投以歉意的视线,不过对方却似乎毫不在意,用沉稳如常的声音回答了海特兰德之子的问题。 “大统领想见你们,所以现在我们正在前往他的宫邸。” “大统领?”“就是这个行星地下都市群的最高领导者。” 第二十五章 信件 好啦!狮子的新书上传啦!《神眷》,书号93317,大家过来捧场啊!冲新书榜榜,把《星群》票给《神眷》吧,最好就替狮子宣传一下,在此拜谢了!http://smenhu/smenhu?bl_id=93317……………………因为有着某种先入为主观念的缘故,所以在海特兰德之子的想象中,被冠以“大统领”这般伟大头衔的人物应该是位健壮的中年男子,或者至少也是位智慧的长者才对——当然,这么觉得的某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为最庞大人类帝国的根源氏族继承者,他的身份其实要比区区一个行星首长高出太多了,而雅丽亚也一样。 来到大统领宫邸的两人,在玛琉及一大票警卫的护送下前到了会客室等候,虽然有仆人亲切询问两人的需求后,送上了一杯洋溢着浓郁香气的咖啡和一杯荡漾着漂亮色泽的红茶。 不过天空随后却发现,要想在在十六位雄壮同性的警惕目光下以悠闲的心情品茶,竟然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于是只得苦笑着咽下这一时冲动而诞下的恶果。 等候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长,就在某人差点忍不住要用自在操控的杀意,把那些令他很不自在的目光顶回去的前一刻,会客室的门打开了。 而出现在门后的,却是一位和海特兰德之子年龄差不多、甚至还可能要小一些的少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这让两人吃惊不小。 “欢迎你们来到我们的城市,陌生的客人。” 让两人更惊讶的是,少年并没有使用翻译机械,那清晰熟练的夏音语竟然是由声带直接振动空气响起的。 少年踏着从容的步子走到两人对面坐下,以优雅的动作介绍着自己。 “我的名字是洛德,洛德-穆沙,目前担任行星地下都市的大统领一职。 虽然为了维持政府的威严,洛德这个名字很少有被使用的机会,不过对于来自群星世界的两位朋友来说,你们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不,应该说是我希望你们能这样称呼我。” 洛德突然注意到了那依旧束缚在海特兰德之子双手上的枷锁,于是轻轻皱起眉头,以疑惑的目光看向侍立身后的金发女性。 “玛琉小姐,为什么要在客人的身上施以那种囚犯的枷锁?而且以接待朋友的标准来说,这间会客室的警卫不是太多了一些吗?”“阁下,事情是这样的……”玛琉俯下身子,对少年耳语了几句。 “有这样的事?”少年统领那从容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动摇,然后以复杂的目光凝视着海特兰德之子,好一阵后才以歉意的语气说道:“抱歉,因为阁下拥有的强力会成为导致骚乱的可能性,所以为了地下都市的宁静,也只好暂时委屈阁下了。” “请问,‘暂时’是指的多久?”天空以蕴含强烈不满的声音询问道。 “直到确认阁下没有攻击性为止。” 玛琉代替苦笑的少年回答道。 “在地下都市,被确认具有暴力倾向及拥有威胁社会安定能力的人物,都会被戴上类似的手铐——当然,阁下所佩戴的是其中的最高级品——然后,只要本人在两年内表现良好的话,就可以获准除掉这类手铐。” “哦,‘只要’两年的时间啊……”天空的嘴角歪成了某种讽刺的弧线,然后却化为了某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如果我说,有更简单的方法证明自己的善意呢?”“阁下的意思是……”目睹那邪恶微笑的瞬间,玛琉立刻警惕起来,并悄悄对背后的警卫打了个手势,不过却依旧晚了一步。 “就是这样!”天空猛然气贯双掌,五指迸发的刃芒瞬间将手铐切割得支离破碎!在一阵耀眼的电光闪过后,他右手已经停在了距离对面那位少年统领的咽喉不足一厘的地方,指尖的青芒吞吐不定,犹如待发的弓弦,似乎随时能够切断近在咫尺的脆弱肌体。 “阁下!”“天空!”两位女性的惊呼同时响起,而周边的警卫也霎时大惊失色,第一时间拔枪对准了那位骤然化身为刺客的某人,不过却谁也不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最好不要刺激我哦!因为刚才电击的关系,现在我还不太能够控制这只手臂的动作……”天空露出虚弱的笑容,那只在少年主动脉边缘微微颤抖的手让众人心脏不由自主地**了数下。 “你以为这么做会有用处吗?”玛琉先是反射性地打量了雅丽亚一眼,发现她正对同伴的行动露出愕然的表情——显然,这并不是两人一起预谋的绑架——于是她便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另一位人物身上。 “劫持大统领的重罪会让你们成为地下都市群的通缉要犯,这颗行星上将再无你们的容身之处——就算逃到地表,那里等待你们的也只有光辐射和死亡而已!”玛琉先以严厉的语气警告着那位企图劫持大统领的人物,然后又温和地劝慰道:“阁下,请不要做傻事了。 我们原本对你就没有任何无加害之意,甚至打算以朋友的身分将你迎为地下都市的一员……”然而,在天空尚未有任何表示前,愕然中的雅丽亚却动了起来。 趁着所有人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只颤抖手臂上的时候,她以猎豹般的动作猛然扑向玛琉,并撞翻了对面的沙发,然后两人一起翻滚在地。 在如此状况下几乎不可能进行精准射击,于是警卫们稍稍犹豫了一下,而伊斯埃雷之女就趁这瞬间踢了最近处的那位警卫膝盖一脚,然后在这位警卫露出痛苦表情并身不由己跪下来的时候,夺走了他的武器,并第一时间指向了玛琉的头部。 “……雅丽亚小姐,连你也……”因为刚刚落地遭遇冲击的关系,玛琉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不过心中却被悔恨所侵蚀。 “抱歉,玛琉小姐,不过我也不能放那个人不管啊……”雅丽亚苦笑着,协助玛琉重新站了起来,然后以精准无比的枪法将其余十五位警卫手中的武器一一击落,进而完全控制了会客室里的局势。 从刚才短短几秒钟看来,不论是瞬间予以同伴正确支援的判断力,还是将这份判断立即付诸实施的行动力,雅丽亚的表现可谓优秀至极。 然而被伊斯埃雷家的女儿如此信赖的帝国之翼,却仿佛无法理解她行动似的看着同伴,一脸愕然。 “雅、雅丽亚,你……你在做什么啊?”大概由于太过吃惊的关系,天空的声音都变得有些结结巴巴了。 “干什么……”雅丽亚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极为恶劣的预感,不过还是问了出来。 “难道你不是打算劫持这位大统领吗?”“呃,那个,其实我只是想向他证明我的善意而已诶……”天空搔了搔头发,露出了很不好意思的表情。 “证明善意?”这一次不只是雅丽亚,房间里所有的人都对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投以强烈质疑的视线,让某人像是感到羞愧般地低下头去。 “诶,就是这样啦……”那要命的青芒瞬间散去,而天空则从容地坐回了沙发,然后马上被若干从地上重新拾起的枪口指着脑袋。 “形势逆转了哦,雅丽亚小姐。” 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不过玛琉还是轻轻取下了那柄指着自己眉心的武器,而雅丽亚则像完全呆掉似的没有任何抵抗。 “两位,虽然我也感到很遗憾,但根据刑法,你们将被以劫持政府高官未遂的罪名起诉,至少也会判处终身监禁……”玛琉用枪指着那位端坐沙发的某人,以清冷的声音宣布对两人的惩罚,不过却被少年统领的话打断。 “等等,玛琉小姐,刚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好了。” 少年统领以平缓的动作扶正了沙发,重新坐了上去,然后下到了这道命令,声音镇静如常。 “阁下!这怎么可以……”玛琉当然无法接受,不过洛德接下来的解释却让她无从反驳。 “如果这位朋友真的心存恶意的话,也许不用那位小姐动手,包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人早在第一时间就丧失了性命,但他却没有。 所以我相信他刚才的行动只是单纯抗议自己受到的不正待遇而已,是没有恶意的……对吧,阁下?”“嗯,果然不愧是大统领,头脑真好啊!”即使被数支枪口指着脑袋,天空也依旧镇静自若,甚至还端起红茶泯了一口。 只是在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放下茶杯、露出微笑的同时,一股冰冷的敌意瞬间笼罩了这件会客室,那浓郁到近乎凝固的杀意封锁了众人的所有行动力。 虽然杀意在几秒钟便骤然消散,但那十六名警卫却已然汗透重衣,而玛琉更是一松手让枪掉了下去。 “总之,就是这样了。” 天空这才将茶杯放到了桌子上,陶瓷与金属碰撞时发出轻轻的脆响,敲得众人一阵心惊胆颤。 “我们对地下都市也没有任何敌意,之所以来得这里,只是想得到一些可能的帮助而已。” “嗯,我相信。” 洛德轻轻看了玛琉一眼,后者有些无奈的示意警卫们退出了会客室,而自己却坚持留了下来。 “那么,你们想获得的帮助是什么呢?”有些无奈的看了看那位露着一付绝不妥协的表情站在自己身旁的女性,洛德随即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对面那位始终握有主导权的人物身上。 “我们的舰船在坠落地底的时候损坏了,大概只有更换零件才能让它重新飞翔,所以希望能在这里找到一些可以代用的零件。 当然,如果贵政府能提供一艘新船的话,那更好……”“这是不可能的,阁下。” 少年统领以稳静的声音拒绝道。 “嗯,也许是我没说清楚,不过我们当然不会期待你们无偿的帮助。 我愿意以父亲的名字起誓,今天你们所给予的帮助,日后必定以数倍份量回报……”如果帝国击退彼安军后,肯定会趁势将拉尔星系纳入自己的版图下,那第三行星的重新开发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 因此虽然誓言发得极无诚意,但天空的话也不算谎言。 “并不是这个问题啊……”看到对方曲解了自己的意思,少年统领的脸上不禁露出苦笑。 “事实上,我们根本无力给予你们帮助。 地下都市群不具备任何与宇宙航行相关的技术,因此别说是新船,就连你要求的代用零件我们都无法生产。” “呃?”天空这下彻底愣住了。 “为什么?”“因为……”少年平静的声音中蕴含着如渊的感情。 “我们憎恨宇宙。” ……………………此刻在利德菲尔星系,苍穹军所属的九十支分舰队正在进行着大概是正式开战前的最后一次补给调整作业。 由于“拉尔之门”后面聚集的彼安军总数已经超过了一百三十支分舰队,比帝国当初预测的数量要高出近两成,所以艾尔佛达不得不重新拟定了防御战术,将原本作为预备战力而在追击战中才登场的第二舰队,也调入了防御体势。 事实上,据点防守可以说是这位大提督最擅长的战术,她将尤希斯的第一舰队、华德的第二舰队分别配置在两翼,而自己则率领第三舰队坐镇中央,三支舰队间以双子星要塞作为联结点,从而形成一个进退自如、攻守自在的活阵。 十九小时前,彼安军第一次试探性进攻就在这个集天时地利于一体的杀阵前铩羽而归,丢下近三千战舰残骸慌慌张张地撤回了“拉尔之门”——另有同样数量的战舰则是在双子星要塞主炮“镇魂曲”的攻击下直接气化分解。 第一次试探**火就歼灭了敌方六支分舰队,而自军的损失却还不足一支分舰队,如果此后的战斗能依照此比例进行下去的话,那苍穹军说不定依旧有机会保留一部分战力作追击之用。 然而,似乎对局势一愁莫展的彼安军,撤退十九小时后却再没有任何动作,曾经炽烈的战场又慢慢冷却了下来,显得宁静而诡异。 “……唔,是在寻找我方的破绽吗……”艾尔佛达重新看了一次十分钟前的侦查报告,上面说在“拉尔之门”的另一侧,彼安军一百二十四支分舰队依旧没有丝毫动弹,不禁苦笑了出来。 在她的命令下,“刺盾”舰队的一百三十多名参谋正埋首于战术模拟终端,不断重复推算着敌方下一步可能采取的战法,并一一予以破解。 虽然“新月”旗舰上配置着最新锐的连锁智能核晶系统,不过看起来也只是能勉强应付那庞大的数据处理需要而已。 尽管参谋部接连递交上来的三十多分报告都不断重复证明了“刺盾”战阵固若金汤的守备力及连绵不绝的侵蚀力,但全部被艾尔佛达驳回,仿佛没有找到那大概不存在的缺陷,这位三叶翔士就决不罢休似的。 “……现在,彼安指挥官大概也在做着相同的事情吧?不过在敌我双方都无法行动的现在,也只能作这些纸上谈兵的工作了。” 艾尔佛达喃喃自语着,露出歉意的表情,将桌上那一叠文件放进了旁边消磁柜中。 于是,以磁性墨水书印的文字在瞬间被消磁分解,凝聚着参谋们血泪的报告书重新还原为了一叠白纸。 当艾尔佛达跟着打开战术模拟终端,准备参与到这场智力与耐力的角逐中时,副官的脸却突然出现在影幕的一角,向她敬了一礼后报告道:“长官,一艘来自帝都的联络艇带来了你的信件,共有三封。” 相对人类愈加辽阔的生活圈来说,仅限于星系内的光波通讯已经远远不能满足不同星系间人类通讯的需要了。 在能够穿透“门”的新通讯技术被开发出来前,人类也只能依靠联络舰以类似古代邮差般的方式传递信息。 当然,运输容量上就完全没有问题了,一艘联络舰就足以运载舰队千万将士的信件。 “诶?三封?”艾尔佛达手突然抖了一下,然后以有些心虚的语气确认道:“谁寄来的?”“呃……分别是海特兰德家,修尼雅家,还有……纹章院?”因为夏兰人的常识非常尊重信件接收者的隐私,所以副官此前并未确认到这一步。 在慌慌张张地重新确认报告后,他却发现自己的长官瞬间露出罕见的强烈动摇似的表情。 “竟然连拉凯希丝都……”艾尔佛达忍不住发出虚弱的呻吟。 翼之长的信或许勉强不会提到有关少主的事情,但另外两位纯洁之翼的信……这位在即使在千军万马前也从未退缩过的巴恩多鲁当主,差一点就没有打开它们的勇气。 “叫尤希斯马上到过来报道!”最后,艾尔佛达如此命令着。 虽然有没有那家伙在分别不大,不过实在没有让那位罪魁祸首独自逍遥法外的理由。 第二十六章 迷失 呃呃呃,目前正在考虑完美结局中,请大家给偶两天沉思的时间,狮子保证在下周交出份满意的答卷……当然,大家有什么建议可以提出来,偶会好好筛选的。 ……………………离开会客室后,少年统领委托玛琉照顾两位客人。 虽然这位聪慧的女性总算是没有再给某人加上一副更坚固的手镣——事实上也没有更坚固的了,不过却打算在距离上对这两位人物的破坏性加以限制,因此将他们安排到了一处远离都市中心的政府公馆休息。 一辆高级轿车沿着复合机能公路渐渐驶出了闹市区,不过这次轿车周围却没有了武装警车的护送,于是天空终于可以透过车窗打量起周边的环境来,然而看到的却是一片仿佛没有尽头的郁郁森林。 如果不是头顶那片蔚蓝苍穹上始终没出现过太阳的话,他差一点就产生了“是不是已经来到地表”的错觉。 前行不久后轿车便到达了公馆,那栋建筑本身有着古朴外形,周围环境也堪称宁静优雅。 大概是平时很少有机会使用的关系,公馆内空无一人。 虽然在几台自动机械的维护下,内部环境还算清洁,不过以两个人居住的标准来看,这里可以说宽敞过头了一些。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玛琉并未安排哪怕一位仆人照顾两人生活,或许是“绑架”事件让她累计了不少怨气的缘故吧?于是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在装饰得富丽堂皇的餐厅了吃着两份由自动调理机烹饪的简单快餐。 “……真是冲击啊……”天空用叉子扒着面前的土豆,一付心事重重的样子,而对面的雅丽亚似乎也不怎么有食欲。 “在‘黄金银河’时代末期的战乱中,西历三一一九年三月,一种莫名而强劲的异质波动在人类赖以为行的低元宇宙中扩散,同时剥夺了全体人类的星际航行能力,后世学者将此命名为‘次元震’……”雅丽亚看着餐盘中由青豆和肉酱混合成的那份大概只具备功能性的快餐,像是喃喃自语般说着。 “……即使对人类本身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损失,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也依然没有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如果不是那场被后世学者命名为“次元震”的宇宙灾害中止了战争继续的可能性,或许人类真的会在自我毁灭的道路走到尽头也说不定。 无论如何,那场突然而至的宇宙灾害也确实在某种程度上拯救了当时已经被战争泥泽吞噬的人类……”天空接着雅丽亚的话说了下去。 “这是我在帝国史书上看到的解释。” “我以为这样的解释并没有错误,只是……”雅丽亚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的确是没有错误,不过只说了一半而已。” 天空叹了口气,干脆放下了中的叉子。 “对于次元震最大受益者的夏兰人来说,火的确是温暖而明亮的东西,而它的破坏性,却只有那些不幸被烧伤的人才最清楚。” “我们并没有这么认。” 雅丽亚突然觉得有些恼怒了,一半是因为那个人说话的内容,另一半则是他说话时所站的立场。 “再说,你也是夏兰人,而且还是根源氏族之子,海特兰德公子。” “嗯,的确是这样……”天空搔了搔头发,率先退出着这场刚刚爆发的矛盾。 “抱歉,我并没有其它意思。 只是我的第一、第二故乡都是受惠于次元震才得以形成本身独特文化的场所,所以我也在不知不觉间忽略了它的破坏性……”天空安静了一下,试着将自己的心情梳理出来,犹豫着说道:“或许是……负疚感吧?从来没有真正理解过次元震的危害,竟然下意识将它当成一件值得感谢的事情的我,对这个行星的居民来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吧?”“在次元震封冻银河的时期,有近两千颗以上的有人行星化成了渺无人烟的死地,这是任何星际国家都承认的事情,我不认为你需要为此负上任何责任。” 雅丽亚露出一付难以理解的表情。 “事实上,我认为他们的决断相当正确。 如果不主动将人口调整到星球能够负荷的程度,那这个行星肯定也会跟其它两千颗有人行星遭遇一样的命运的。” “哪怕是牺牲二十亿人?”天空对雅丽亚投以强烈质疑的视线。 “是自然筛选。” 雅丽亚以冷澈的声音纠正了天空的用词。 “担任率选任务的病毒,大概就是第三勘察队遭遇的那种吧?如果不是身体机能强壮到一定程度的人类,就会被病毒迅速侵蚀而衰弱死亡,能够活下来的只有最强健的一类人……”“你认可这种做法?”天空像是太过吃惊而忘记了愤怒。 “这并非需要我们认可的事情吧?”雅丽亚微微皱起了眉头。 “而且我认为他们的作法并没有什么可以谴责的。 在自然界里,假如自身种族的繁衍超过了周围环境的供养能力,动物群落通常会采取什么行动,出身于地上世界的你应该更清楚才是。” “那、那是……”选择性自杀,天空动了动嘴唇,就是说不出这句话来。 “既然自然界其它动物群落都能作的事情,为什么只有人类可以允许例外呢?”雅丽亚下了结论。 “这样的心态,其实才是一种毫无理由的傲慢吧?”“……原来如此……”天空呻吟着,被驳得哑口无言,并且重新体验到了横跨于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间那条文化代沟的深邃。 对于生活在大气层以下的人类说,在所拥有的科技力甚至连气候、地形都能自在操纵的现在,自然就如同被套上项圈的观赏犬一般温顺。 以主人自居的他们,当然也就不可能对宠物存有什么敬畏之心。 然而生活在群星世界的夏兰人,他们概念中的自然却是黑洞、恒星爆发、电磁风暴等一系列人类所无法抵御之权能的持有者,并对此充满敬畏。 即使对待自然的一部份——地表世界,他们也总是小心翼翼,不敢存任何怠慢之心。 因此,第三行星居民此种极端、却符合自然规则的作法,对夏兰人来说要更容易接受一些,只是对于绝大部分地上人而言,从得知事实到恢复可以理智思考的冷静前,都会先经历一番巨大的感情冲击吧?就像海特兰德之子这样。 “雅丽亚,你难道完全没有感觉吗?”伊斯埃雷家的女儿脸上没显出任何感情动摇的痕迹,以至于让天空有了这样的想法。 “不,我很愤怒。” 那双瑰丽的深紫双眸中突然闪过炽烈的怒气。 “那些野蛮的海盗,我绝对不会原谅他们……第三行星居民们好不容易才重新建起的和谐世界,竟然被他们破坏到了那种程度!彼安人类共同体,果然是银河的毒瘤,是绝对应该被消灭的存在。” “是吗……”回想起那位叫做“红夜”的率直少女以及她曾告诉自己的彼安,天空表情稍稍有些复杂。 他将目光投向窗外不见星光闪烁的夜幕,喃喃自语。 “夏兰和彼安都有各自的理念,但所谓的正义,真的只有一种吗?”“至少,对于第三行星居民来说,夏兰要更正义的一点。” 雅丽亚以坚定的语气否决了同伴的疑惑,然后露出疑惑的表情。 “彼安的理念,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种东西就连在帝国档案馆中都没有……”“啊,我在故乡的时候,”天空随口就编了一个谁也无法拆穿的谎言。 “曾经看过一本关于宇宙史的书,上面有介绍过彼安的事情。” “是这样的吗……”雅丽亚看起来心存疑惑——对夏兰和彼安这个两个就像硬币正反面一般截然不同的民族来说,在说明自己文化方面的冷漠态度,或许是他们唯一相似的东西,因此很难想象会有这么一本书的存在——不过她最后还是接受了同伴的意见。 “反正我们不能在这种地方久呆。 如果真想为这颗行星的居民做些什么的话,我们就得尽快回到帝国、回到战场去。” 雅丽亚的语气显得有些急不可耐。 “让我想一想,虽然地下都市群没有宇航工业,但以那样的技术水平,应该还可以采取其它办法来替代那艘船的航行制御系统……”“啊,这件事就交给我来调查吧?毕竟我对这颗行星的通用语言要比长官你熟悉一些。” 天空将视线转了回来,凝视着雅丽亚,如此建议道。 “至于长官,你就趁这两天收拾一下心情如何?”“收拾……心情?”雅丽亚露出疑惑的表情。 “你不是要去确认那家伙的生死吗?”天空耸了耸肩膀。 “如果向玛琉小姐求助的话,是生是死,应该能马上出来结果吧?再说,我也不想就这么带着半吊子心情的长官离开,毕竟那对第一舰队来说可是犹如定时炸弹般危险……”“不用担心,我是不会让个人情绪影响工作的。” 雅丽亚像是恼怒般瞪了天空一眼,然后突然又沉静了下去,仿佛自言自语般说着。 “……不过事到如今,我还有必要去确认这件事情吗?”“呃?”天空有些吃惊的看着犹豫不决的少女。 “长官,你原本不是为了确认那家伙的生死才决定跟随勘察队前到这颗行星的吗?”“是这样没错,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我突然觉得,比起第三行星居民们所背负的痛苦命运来说,自己过去的悲伤简直就像小孩子的烦恼一般微不足道……”雅丽亚不知不觉就把天空当成了倾诉的对象——事实上,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刚强之心到目前为止还从未对任何人敞开心扉到如此程度。 “嗯,的确是这样呢?”天空露出温柔的笑容,安抚着正瞪向他的少女。 “不要露出那么恐怖的表情,毕竟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吧?虽然对于纯洁少女来说,在人生某个时期恋爱的确会占过大的分量,不过能够发觉这一点,至少证明长官你已经有所成长了啊……”“你这是在说教吗?先任翔士。” 雅丽亚很不服气似的瞪着他。 “要知道我可比你大了足足两岁。” “我个人认为,人生经验的丰富与否跟年龄大小没有直接关系。” 天空露出了夸耀似的笑容。 “毕竟比起根源氏族之子的贫乏……呃,单纯的人生来,我的从七岁开始的遭遇简直就可以形容为波澜壮阔了,所以人生经验嘛,或多或少也累积了那么一些吧?”“我想也是。” 雅丽亚那蕴含着莫名冰冷的话,一下子冻结了海特兰德之子那洋洋得意的表情。 “来到帝都仅仅三年,就已经得到了两位纯洁之翼的誓约。 如果没有丰富的女性经验,这的确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第二天一早,玛琉就驾车来迎接雅丽亚了。 虽然那位纯洁少女几乎是犹豫到凌晨时分才联络这位秘书长的,但看起来在短短不到两小时的时间里,她已经完成了这份寻人委托。 从玛琉的脸上雅丽亚已经知道了答案,于是带着觉悟的表情坐上了那辆鲜艳黄色的私人轿车,而天空则以不便跟随为由留了下来。 只是,从这位海特兰德之子那不太安芬的表情上看来,他恐怕是打算趁这段时间做些什么事情。 “好了,捣乱的人都离开了,那么就开始行动吧!”目送那辆轿车消失在视野后,天空回到书房。 昨晚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套几个世代前的处理终端——那个时候的人们似乎把它称为电脑,并且在日常生活中广泛使用——尽管在帝国已经被智能核晶取代了两个世纪以上。 虽然那位毕业于军才院资讯解析科的伊斯埃雷之女,大概不会使用这种古老的资讯终端,然而幸运的是,海特兰德之子的第一故乡所使用的正是旧时代的设备,因此天空只用了不到半小时便已然操作熟练。 “接下来,让我看看这座地下都市群的技术水平……”天空试着调出地下都市群的工业情报,虽然最后大概还是得与那位大统领在桌上谈判,但现在他打算尽可能地把能抓到手的好牌都收集起来。 原本这位海特兰德之子预计这类机密数据对方应该保护得相当严密,并且他也已经做好了侵入程式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地下都市群的所有情报竟然是完全开放的,根本没有任何防御措施。 几乎在他输入查询内容的同时,一张罗列着所有的工厂位置、类型,乃至日生产量的详细清单便出现在终端屏幕上,让这位期待一展身手的青年郁闷了好一阵子。 “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完全没有保密的概念吗?”天空稍稍愕然后,随即涌出强烈的疑心,然后又开始在输入终端上噼里啪啦地操纵起来。 他打算调出有关地下世界的其它资讯,然后从中找出这份表格是伪造的证据。 “我咧……”两小时后,这位精疲力尽外加伤心失望的青年终于摊倒在书桌上,发出无力的喃喃之音。 “按需生产,按需分配,这简直就是理想中共产主义啊……既然没有竞争的存在,当然也就没有对数据保密的必要性了……这么说,这份表格果然是真的吗……”“……算了,开始干正事吧。” 天空好不容易重新振作起来,将目光移到了那份表格上,企图找出可能对勘察舰修复作业有所帮助的部分工业,然而却再一次失望了。 就如同那位统领少年说的那样,第三行星的居民们憎恨着宇宙,并且彻底贯彻了这个想法。 在生活着三亿人口的地下都市群里,竟然完全找不到宇航工业以及与此相关的工业痕迹,甚至就连构建宇航工业的基础工业都寥寥无几。 “……靠,难怪他们直到现在都还在使用轮型机车,原来是连研制浮空机车的能力都没有啊……”天空呻吟着,感到头痛无比。 没有宇航基础工业,也就意味着,就算某种奇迹出现,他能重新唤回这三亿地下居民对宇宙的热情,那么到制造出一艘至少能在星系内航行的宇宙舰为止,至少也要花上十年以上的时间——那还不如期待帝国赢得与共同体的战争后,重新开发第三行星更实际一些。 “唔唔唔唔……”天空咬着嘴唇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却始终想不出任何办法,于是他终于决定——出去走走。 ……………………离开公馆后,天空信步来到了附近那片郁郁葱葱的地下森林,并惊奇地发现这片应该是人造的森林,竟然洋溢着有不输给康定大地的生命力。 自天顶撒下的日光从树叶的缝隙中透过,在灌木与植株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或清脆或沉闷的鸟鸣声在空旷的森林回荡,不时还可以看到小型兽类的踪迹。 被这般神奇的地下景色所吸引,天空不知不觉就前行到了远离公馆的位置。 然后,当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突然注意到,就算自己抬头也看不到可以帮助分辨方向的恒星之时,他才不得不承认一件令人痛苦无比的事实…… 第二十八章 告别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少年统领凝视着面前那位黑发青年,语气一反常态变得非常不友好。 他无法接受,自己耗尽心力苦苦追求的宝物,竟然被人这般轻易地夺走!无论如何也想达成的羁绊,在好不容易看到曙光时却被被彻底否认!洛德的情绪有些许沸腾,注视着天空的目光也开始充盈着怒气和敌意。 只是,这些许的敌意根本动摇不了对方的意志,却反而激怒了那位此刻又渴又饿外加憋了一肚子的暴君。 “我还想知道呢!”天空以更凶猛的目光瞪视了回去,久经杀阵所培育出的凶悍气息冲得那位少年统领一阵胆寒,不过却倔强地没有移开目光,只是双腿微微有些颤抖而已。 “兄长迷路了。” 芙兰就像要袒护天空一般站到了他的面前,坚定地迎接了对面的视线。 “我在森林旁遇到他,然后带过来的。” “芙兰……”洛德的愤怒则一瞬间化为了满腔苦涩。 他低下头,稍稍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向天空致上了歉意。 “抱歉,因为太吃惊的缘故,所以刚刚失礼了,请原谅我。” “……呃,没事。” 天空也瞬间收敛了对抗的敌意,然后却搔了搔头发,以不太好意思的表情问道:“不过能不能告诉,现在这到底是什么状况啊?总觉得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梦里面一样诶……”“关于更详细的事情,请向老师询问吧,我想她也一定有许多事情要向你确认。” 少年勉强挤出来的笑容充满了苦涩,他回头看向若琉亚,以微微颤抖的声音告别道:“那么老师,我就不打扰你们家族团聚,先告辞了。” (一遇到挫折就马上退缩的个性,还是没有改过来啊……所以芙兰才一直不肯接受你……)若琉亚注视着洛德,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不过却没有责备他的意思。 事实上就整体而言,地下都市群的居民都或多或少拥有这种畏缩不前的性格,而考虑到他们过去所遭遇的重重灾难,若琉亚也实在无法对此非难,不过却绝不愿意芙兰接受此种消极过头的思想。 “嗯,现在的你也确实不是太适合留下来……”若琉亚点点头,然后说道:“等你冷静下来后,再过一次吧?洛德。 当然,最好是在我们回归故乡前。” “好的,老师。” 洛德对若琉亚露出稍稍感激的笑容,然后带着失败者般的沉重表情走到舱门口,再最后看了一眼被芙兰紧紧抱住左臂的那个人,接着快步走了出去。 “那个,”天空以有些困惑的声音呼唤着若琉亚。 “让他就这么离开好吗?他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诶?”“嗯,那孩子是挺伤心的,不过没关系。” 若琉亚自信满满地保证着。 “这次经历应该会对他有很好的教育作用,而如果能从里面学到一些东西的话,那孩子应该会成为一位更出色的领导者的。” “是这样的吗……”天空注视着那垂下肩膀消失在通道尽头的少年,心中不知为何浮起一股淡淡的愧疚,然而从左手传来的力道却吸引他的注意力。 “兄长,”芙兰轻扯着他的衣袖,仰望的琉璃双瞳中尽是期待。 “我的名字是芙兰。” “呃……”天空无言地承受着那杀伤力在旺财数倍以上的目光,额头上不禁冒出点点冷汗,但却不知道该做什么。 而若琉亚则带着趣味盎然的表情注视着这位“兄长”,看他要如何理解芙兰的初次请求。 足足愣了二十秒左右,直到芙兰的眼中开始出现盈盈水雾,海特兰德之子才灵光一闪顿悟过来,然后试探着叫出了她的名字。 “芙、芙兰?”“嗯,兄长!”芙兰立即答应道,沉静的美貌上瞬时荡漾出欢愉的笑意。 (原、原来是这样吗……)渡过大劫后的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然而在目睹眼前那流溢着耀眼笑容的美貌时,一股奇妙的温馨感却在心中荡漾开来,于是他又轻轻呼唤着妹妹的名字。 “芙兰。” “嗯,兄长!”芙兰放开了天空的手臂,转而抱住他的腰,就要要感觉兄长的气息般将头埋进了海特兰德之子的胸膛里,喃喃呼唤着。 “兄长、兄长……”“嗯,合格了。” 旁边传来轻轻的鼓掌声,若琉亚以欣赏的目光注视着艾琉雅的孩子。 “能猜出这孩子的心意,难怪芙兰会这么快喜欢上你。 这孩子已经寂寞太久了,今后请好好疼爱她吧?”“是,我会努力的……”天空反射般地应诺后,才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呃,那个,祖母大人,我们是不是还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讨论啊?比如……”“比如,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颗行星上,你们又是怎么来到这颗行星的,如何才能返回帝国,还有身为海特兰德家孩子的你,竟然是地上人的遗传体质?至少在我被囚禁在这颗星球的十年前,还没有听说过艾琉雅已经有了一个这么大的孩子……这些事情,我其实都非常非常充满了兴趣。” 若琉亚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黑发青年,然后突然话锋一转。 “但是比起它们来,我的芙兰可是要重要得多。 你难道不这么认为吗?‘兄长’。” “不,其实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天空颇感吃不消地避开了祖母谴责似的目光,并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与某位王姐那冲击性的初会,于是若有所悟。 然而,正当他开口准备确认猜想的时候,腹内却突然响起“咕咕”的声音。 “……呃,抱歉,其实我已经差不多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天空感到惭愧似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请求道:“能不能先让我喝口水啊?”“哎呀呀,这还真是抱歉啊。” 若琉亚的嘴角突然流溢出奇妙的笑容。 “我为你倒水,兄长。” 芙兰拉着天空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然后一蹦一跳地踏着欢快的步子向后舱跑去。 “啊,谢、谢谢……”天空只来得及对芙兰的背影道谢,而当随后看到那小小的身影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向自己走来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自己或许应该感谢一下那位将自己流放到这颗行星的厄运之神。 ……………………“雅丽亚小姐,我就把你送到这里了……”玛琉苦笑着,甚至还不及等雅丽亚回应,便一推操纵杆,驾着私人轿车绝尘而去——刚刚接到助手的通讯,在大统领宫邸中还有一位意志消沉的少年在等着她鼓励,因此这位秘书长实在没有寒暄的心情。 “……”雅丽亚无言地凝视着那辆黄色轿车消失在视界边缘,然后才放下不知不觉间举起的右手,转身慢慢向不远处的公馆走去,脚步竟然是出乎意料的轻松,甚至让人感觉到一点空寂的味道。 沿着夜晚的林间小道前行,从两旁浮灯上闪出的点点荧光将脚下石条路照得若明若暗,四周空间无声无息。 缓缓前行的雅丽亚不禁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体会着这绝不属于群星世界的静谧,同时察觉到自己心田中那一颗沉眠许久的种子,正在这片宁静安详的黑暗中悄悄发芽、生长,并从那片烧尽记忆所形成的灰烬中探出头来。 她不禁哑然失笑,不过笑容中却流露出些许苦涩的味道。 虽然雅丽亚还无法肯定这颗种子是不是属于那个人的,但抬头注视着那栋透出柔和光线的公馆时,她却立即地感觉到一股令人安心的温暖,就像被什么东西所拥抱似的,并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 只不过在推门而进的瞬间,那沉静美貌上流溢着的温馨与期待,霎时间被惊愕与茫然所取代。 在目睹到那个人与另外两位同胞亲热交谈的时候,雅丽亚突然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不小心闯进了某个家人的聚会中。 “这么说,祖母你真的是亚琉妮姐的母亲?”因为背对着玄关的缘故,所以天空并有看到后面那位发愣的女性,而被这冲击性的事实所震撼到的敏锐五感,也还没有恢复到平日般的警觉。 “嗯,我是在那亚琉妮三岁的时候离开帝都的,本来教育那孩子是雷穆(诺拉维亚王殿下)的责任,结果他居然厚着脸皮赖着我一起跑……”若琉亚露出愤恨不已的表情。 “如果不是艾琉雅后来替他担负起教育那孩子的责任的话,那我绝对会一早把他赶回去的……唔,不过这样一来的,芙兰就不会出生了,所以还是得好好感谢艾琉雅才行。” “是、是这样吗?”回想起那位性格越来越像某人的公爵长女,天空的表情显得有些复杂。 “说起来,亚琉妮现在……应该已经加入到帝位竞争中去了吧?还是说,那孩子也跟她的父亲一样,逃家过起了自由自在的生活。” 听起来,若琉亚似乎对后面一种情况要更期待一些。 “……不,事实上,亚琉妮姐现在已经是准提督了,并且在帝位竞争中也排到第一位。” 天空以困惑的语调如此说着,并同时开始思考这位祖母脸上浮现出的失望表情到底是何含义。 不过这个时候,怀中的某个小东西突然动了一下,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啊……”芙兰发出小小的惊呼,以一脸惋惜的表情看着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狼狈逃离——自从两小时前从兄长那里得到这只小动物开始,她便一直在逗弄着它。 “吱吱吱!”不堪凌辱的旺财在权衡可能遭遇的惩罚与必然降临的保护后,终于决定弃暗投明,飞快地窜到了门厅前呆着的那位慈悲女神的脚下,抓着她的衣角发出苦苦的哀求。 “雅丽亚?”天空马上注意到这位同伴的归来,不过似乎迟了一些,那张清冷的美貌上已经隐隐浮现出不满神色。 “能替我介绍一下这两位吗?先任翔士。” 雅丽亚缓步走到客厅中,以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这两位苍穹之民的同胞。 “我还以为这颗行星上的夏兰人只有我们呢?而且还是……”雅丽亚的目光跟着移到了天空怀中那位小女孩身上,而在目睹到对方终端手环上铭刻着的“黄金之翼”纹章后,顿时露出了大吃一惊的表情,失声道:“海特兰德家?”“呃,事实上……”天空站起来,不动声色地将旺财捉起来,重新放到芙兰的怀中,然后才开始对雅丽亚讲述此前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故……“小、小辈是伊斯埃雷-丁-穆克-雅利亚,拜、拜见白银提督!”雅丽亚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向这位根源氏族的长老至上敬意。 “不用这么紧张啊,伊斯埃雷家的女儿。” 若琉亚轻笑着,试着让她镇静下来。 “我早就离开苍穹军,现在已经是逃家的自由之翼,你把我当成偶遇的同胞就好了。” “这、这怎么可以!白银提督……不,若琉亚夫人曾经是根源氏族、苍穹军、甚至帝国的骄傲!那场在穆纽度星系歼灭卡尔凯拉联邦舰队的伏击战,直到现在都被奉为军事经典!”雅丽亚表情就像见到了倾慕已久的偶像,深紫双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不论是从氏族的辈分上看,还是从翔士资历上看,小辈都理应向您表示敬意!”“那都差不多是一个世纪前的事情了诶……”若琉亚苦笑着,无奈地接受了这份来自过去的敬意。 “那个,若琉亚夫人,你不打算回到苍穹军吗?”雅丽亚犹豫了几秒钟,然后毅然问了出来。 “现在帝国正受到彼安共同体和巴雷亚联邦的攻击,如果你能回归苍穹军的话,那帝国就安泰了……”“如果这些话被塞恩听到,你可是会被关黑屋的哦,伊斯埃雷家的女儿。” 若琉亚温和的笑容消弭了雅丽亚情绪上的激动。 “虽然那个人是有些顽固,不过却是相当称职的统帅,而且兄长也会辅助他的。 有他们坐镇中央的话,即使在如何险峻的战争风暴中,汝等幼鹰们也能自由地展翅吧?所以,就算我勉强参与这场早已不属于我的战争,那也只会被塞恩笑话为不知进退而已。” “没有这回事……”回想起祖父品行的时候,雅丽亚反驳的声音便异常虚弱。 “因此,我是不会回到苍穹军的。” 若琉亚将视线重新移回了孙子身上,当年驰骋战场的白银提督顿时化成了好奇心泛滥的祖母形象。 “不过,如果是海特兰德家的话,我倒的确是应该回去看看了。 一想到不知不觉间竟然错过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我就觉得好遗憾……”“是、是这样的吗……”虽然若琉亚答应回到帝国之翼无论如何都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雅丽亚的表情明显是被这位根源氏族长老的表现方式给打击到了,而就连天空也不由得露出了莫名无奈的苦笑。 “说起来,艾琉雅的丈夫是地上人,还附带了一位优秀的继承者,那亚姬和拉凯希丝呢?她们应该也找到自己的羽翼了吧?”若琉亚突然问出了一个让某人汗流浃背的问题。 “呃,这个……”天空支吾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于是若琉亚只好将困惑的目光投向另一位根源氏族之子,却发现她的嘴角正弯曲成某种轻蔑般的弧线。 “雅丽亚?”若琉亚不禁好奇心大盛。 “不,据我所知她们现在还没有羽翼。” 雅丽亚决定试着为某人保留一些颜面——尽管在大多数夏兰人看来,那应该是件值得夸耀的事情。 “告诉我实情,伊斯埃雷家的女儿。” 若琉亚以严肃的声音追问着,却将盈盈笑意隐藏在了那双青色的眼瞳里。 “……她们已经获得了纯结的翅膀。” 雅丽亚只得以委婉的方式这么说道。 “诶?”若琉亚现在真的是大吃一惊。 “你是说,她们……都许下了纯洁之翼的誓约?莫非是兄长……”正想说这怎么可能的若琉亚,顺着雅丽亚的目光注意到了孙子脸上那莫名奇妙的表情,于是以更加无法置信的语气确认道:“难道是……从云?”“呃,好、好像是这样诶?事实上,我也不太清楚……”被两位女性的目光逼上绝路的某人,露出一付纯洁无瑕的笑容,企图蒙混过去——事实上,负责教育他的那位执事也确实没有告诉他多少纯洁之翼的事情,至于其它人,就更不可能向他说明那仅属于翼之眷族的誓约。 “……原来如此……”若琉亚的目光移到了正依偎在兄长脚边、高兴地逗弄着旺财的女儿身上,接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真是狡猾啊……”“祖、祖母大人……”天空像是放弃抵抗般举起双手,以虚弱的声音建议道:“比起这些事情来,我们是不是更应该讨论一下返回帝国的事情啊?” 第二十七章 亲族 “唔唔唔唔……”天空烦恼地看着左腕的终端手环,露出一付犹豫不决的表情。 此刻幕色已经接近黄昏,而他的方向感却比起八小时前要更加混乱。 痛苦地意识到单靠自己的力量大概是走不出这片该死的地下森林后,天空决定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向外界求助上。 如果开启终端手环的定位系统,另一位同样佩戴着终端手环的同伴应该能够轻易确定他的位置,而他也能以此为道标前进。 假若方向正确的话,最多一小时他就能离开这片迷失森林——当然,所有一切的前提是,雅丽亚已经确实回到了那栋公馆。 “……希望雅丽亚已经回来了吧?”天空喃喃祈祷着,然后开启了终端手环的定位系统,不过显示出来的却是“信号不良”的字样,于是他禁不住发出了微弱的呻吟。 在地底世界,终端手环的磁波信号会受到极大限制,岩层、矿脉、地下水等复杂的地纹都会成为阻碍磁波信号传递的屏障。 以此因果推断起来,雅丽亚此刻大概身在几千特诺码外的另一座地下都市,而天空大概还得在这片深绿迷宫待上一天左右。 正当天空开始考虑是不是要重温一下在故乡康定时的打猎技巧,先把今天晚餐解决的时候,终端手环上突然闪出接通讯号。 “诶?雅丽亚已经回来了吗?”天空喜出望外地开启定位系统,然后惊讶地发现信号源竟然就在不足一特诺码内,于是顿时郁闷了起来。 “难道说,我这几个小时其实一直是在森林边缘兜***?”稍稍沮丧了几分钟,海特兰德之子便重新振作精神向信号源的方向走去。 虽然终端手环上显示出两者间大约只有一特诺码的距离,然而其间被异常繁茂的植被所阻隔,行进起来异常艰难。 天空最后是干脆跳到树上,利用轻功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移动,如此一来速度要快了不少。 “咦?”当天空从最后一排树上蹦出来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片方圆数里的湖泊占据了他的全部视线,同时也让他心中涌出一股强烈的错愕感。 该死的!绝对是……什么地方搞错了!天空落到地上,对眼前夜幕下宁静安详的湖泊发出了无声的咒骂。 他甚至可以用亚姬姐的护符打赌,在那栋公馆周围数里内绝对没有这种东西存在!也就是说,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穿过了那片迷失森林,而来到了一个……更陌生的地方?“但上面显示的讯号确实是这里啊!”天空咬牙切齿地凝视着左手的终端手环,上面正显示出的发信源近在咫尺,而他左右望了一下——周围别说人影,就连一只耗子都没看到……“你在干什么?”身后突然响起的清冷之音,犹如静夜中的一声重鼓,敲得正酝酿着某种危险念头的某人差点蹦了起来。 而当他回头望去时,却正好和一双琉璃色的双眸对上。 女孩正坐在湖畔的一座突起的礁岩上,以居高临下的目光注视着打量着这位陌生人。 那墨绿色的长发随着夜风起舞,虽然天上并没有月亮,但天空恍然间却仿佛看到了白银的月光洒在女孩的身上。 “呃,我……我好像迷路了。” 呆愣了半天的某人,最后才蹦出这么一句话。 “是这样吗?”女孩从礁岩上轻轻跃下,轻盈得犹如羽毛飘落。 她走到天空面前,从上到下的仔细打量着他,最后目光停顿在了海特兰德之子左手的终端手环上,那里铭刻着黄金之翼的纹章。 “小孩子?”天空低头看着那位高度刚刚只及自己胸部的女孩,这才发觉她其实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只是因为那漠然的声音和冷静的态度,所以才让对方生出一种她比实际年龄要大的感觉。 虽然眼前这张精致的美貌因为缺乏表情变化而让人感觉像洋娃娃似的,但那双琉璃色双眸中却仿佛流溢着群星的光华,让天空忍不住失神了一下。 “呃,请问你是……”勉强将视线从那双琉璃双眸中移开,天空随即注意到了那对正从墨绿色长发中探出尖来、正微微颤动修长耳朵,顿时大吃一惊。 “夏兰人?”“我的名字是芙兰索华,海特兰德-鲁-亚迪-芙兰索华。” 小女孩以沉稳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氏名,只是在最后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激动的情绪。 “不过你可以叫我芙兰,兄长。” “呃?”天空立即陷入了空前的混乱。 直到芙兰象征性地举起左手在他面前晃了一下,这位处于呆滞状态的海特兰德之子才发觉,小女孩佩戴着的终端手环上,竟然也铭刻着黄金之翼的纹章!……………………“是吗?我知道了。 不,不用了,把她送回公馆吧,尽可能让他们生活得舒适一些……”洛德脸上的笑意瞬间混进了苦涩的意味。 “反正我们也限制不了她那位同伴的力量,不是吗?所以大概也只能让时间来消磨他们的想回到宇宙的渴望了……嗯,那就一切拜托你了。” 放下电话后,洛德闭目沉思了一阵子,像是喃喃自语般说道:“宇宙,真的是这么令人向往吗?从诺瓦地表上看去,那根本就是一片囚牢般红雾啊……或许其它行星的人们和我们仰望到的宇宙是不一样的吧?“但是,无论如何也得让他们留下来才行啊……”洛德像是厌恶自己般地皱起眉头,不过却依旧将思考继续了下去。 “第二批访客中没有一位是老师的同族,而这次的那位雅丽亚小姐,应该能给老师带来一些惊喜。 如果那他们能像前一批访客般安心在地下都市群生活的话,那……芙兰也会高兴的吧?”想到这里时,洛德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在犹豫什么事情般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很快又下定决心,向门外走去。 两分钟后,一辆轻巧的小型轿车自大统领宫邸出发,向都市边缘的森林区驶去。 洛德在森林边缘的某处停顿了一下,然后便沿着一条隐秘的小道驶了进去。 在森林小道中行驶了大约二十分钟,少年将车停泊在了一片方圆数里的宽敞湖泊旁边,然后下车向对面森林的某处步行过去。 “老师,我来看您了。” 洛德轻轻说着,并伸手拨开了最后一处屏蔽视线的植株,眼前的一切豁然开朗。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艘纯白的舰船,洗练的流线勾勒出仿佛天鹅般优美的躯体——任何一位看到过这艘舰船的夏兰人,都可以想像出它在虚空中轻盈飞翔的绝美姿态,并会为此激动不已。 然而,对于这位出生以来就被禁闭在红雾囚笼中的少年来说,这艘十年来一直静静停泊、不曾丝毫动弹的舰船,看起来好像在静静等候死亡降临一般。 虽然他曾无数次向舰船的主人请求,并为她准备了地下都市最好的宫邸,但那位自称“苍穹之民”的女性却从来不肯答应他离开这艘垂死的舰船到别处长住,甚至连她的孩子也一样。 带着些许的伤感,洛德走近了那艘纯白的巨舰,不过却被紧闭的舱门拦在了门外。 “老师……难道没在吗?”少年有些疑惑地歪着头,这个时候在森林里散步并不是个好主意,他不禁有些担心。 “洛德?”从身后响起的声音把少年从忧虑中解放了出来,一位有着深青色长发的尖耳女性从巨舰的一角走出来,正以微微吃惊的表情注视着他。 “老师,您……”洛德露出高兴的表情,不过在看清女性打扮的时候却化成了苦涩的笑容——她穿着一身朴素的工作服,并且此刻上面还隐隐有些油渍。 “您还是打算离开这里吗?”他以艰难的声音确认着。 “上次我就已经告诉过了你啊,洛德。” 若璃亚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表情一般走了过来,轻轻开启了舱门。 “我对贝拉的承诺只是照顾你到能独立生活为止,而现在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诺言,当然应该离开了。” “但是,我、我还不能独当一面啊,老师。” 洛德急忙地跟上了她。 “这样说可是不负责任哦,洛德。” 走进舰桥后,若璃亚回头以谴责的目光注视着他。 “现在的你已经是地下都市群三亿居民的最高领导者,如果这也算是不能独挡一面的话,那到底要怎么样才能算独当一面呢?”“那是因为有大家辅助的关系,单靠我一人根本什么也做不到……”“懂得知人善用,不已经是很优秀的领导者了吗?”若璃亚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柔和的语调鼓励道:“你要更自信一些才行啊,贝拉的孩子。 毕竟教育你的人可是银河中最优秀的教育者,而作为被教育者的你也相当出色,所以千万不要轻易否认自己的优秀。” “……谢谢你,老师。” 真是的,反被将了一军啊……洛德苦笑着,试着转移了话题。 “对了,这艘船的修理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这个啊……”若璃亚那平静的美貌上顿时流露出烦恼的表情,她注视着少年,以苦笑的语气问道:“你还记得我是怎么来到这颗星球的吗?洛德。” “嗯,那时候您为了躲避彼安海盗的追击而潜入诺瓦的大气层里,不过却被击中了舰船的引擎,然后坠入了红海。 他们以为已经破坏了这艘舰船,于是便撤退了,但母亲驾驶的巡海舰却在海底发现了它……”“没错,贝拉救了我和芙兰一命,所以我才会在她临终前答应照顾你到能独立生活为止,因为恩怨必报是我族的传统。” 若璃亚接着少年的话继续回忆着。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理由,就是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法修复这艘舰船。 就算舰内的智能核晶中有丰富的资料,但我还是用了足足三年的时间才学会修理技术,并且直到上个月才将它修理完毕。” “那,老师你是打算就马上离开吗?”洛德紧张无比的问道。 “如果能这样做的话,我们早就离开了。” 若璃亚不满似的皱起眉头。 “虽然舰船的机能修复完备,不过唯一的问题是燃料。 作为推进剂的水当然不缺乏,但初次启动引擎所需的能量结晶……唉,以地下都市贫弱的宇航工业,就算再发展半个世纪大概也制造不出来吧?”“抱歉,因为我们的指导思想是不再涉足宇宙的缘故。” 洛德露出歉意的笑容,不过却稍稍感到安心了一些。 “总觉得你好像很高兴似的……”若璃亚以不太满意的目光注视着少年,然后在他致歉前又移开了目光。 “对了,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大统领阁下。” “老师,您说笑了。 其实是……”洛德苦笑着,正待说出那两位访客的事情,不过却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于是顿时说不出话来。 “嗯?怎么了?”若璃亚露出疑惑的表情。 “诶,是这样的。” 洛德在心中飞快寻找着一个新的理由,它必须自然而毫不勉强。 “再过不久就是芙兰的生日,我想为她举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会,所以想先跟老师你商量一下。” “呃?但是……”她显得更加疑惑了。 “即使按这颗行星的标准时间计算,距离芙兰的生日也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啊?”“嗯,的确是这样,但我想如果能提前一些准备的话,那应该能更举办得更成功一些。” 虽然最初只是临时编造的理由,但洛德现在已经开始认真地构想起来。 “我可以邀请许多小孩子参加,如果芙兰愿意的话,可以在那里结交许多同龄的朋友。 当然,也希望老师你能前来。 两年前那次宴会后,可是有许多人都期待着能再次目睹你的风采……”“我是不会参加的。” 尖耳女性就像感到寒冷似的突然抖了一下,然后坚决拒绝了这个提议。 “不过如果你能说服那孩子的话,我当然也不会反对她参加,虽然我实在不认为她能从其中得到什么乐趣。” “就是因为没办法说服芙兰,所以我才向老师求助啊!”洛德苦笑了出来,试着说服这位母亲。 “我认为她那个年龄的孩子应该多和同龄人接触,而不是……呃,长期生活在较为封闭的环境中,这样对她的成长很不利。” “问题是,这里除了我以外,几乎没有可以和她对等交流的人。” 若璃亚微微皱起了眉头,似乎她也在一直忧虑这个问题。 “基本上,我当初是以正统家族教育来培养那孩子的,因此比起其它同龄孩子来,芙兰的精神年龄要成熟得多。 所以就算勉强她参加那个生日宴会,她大概也找不到什么朋友吧?”“即使如此,我还是想试试看。” 洛德露出坚决的表情。 “你就这么想被那孩子承认吗?”若璃亚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开始上下打量着认真的少年。 “那么作为特别的优待,我就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芙兰啊,其实一直期待着有位能够让她放心依赖的兄长。” “真、真的吗?老师!”少年的脸上一瞬间迸射出光彩。 “嗯,所以你就好好去努力吧,贝拉的孩子。” 若璃亚掩嘴轻笑着,然后如此承诺着。 “到我找到制取能量结晶的方法为止,如果你能让那孩子承认你为兄长,那我就会考虑让她暂时留在这里生活。” “我、我会努力的!”“不需要。” 热情的和冷淡的声音同时在舰桥内响起,而中和后则凝成了一股近似停顿的沉默。 洛德和若璃亚同时看向舱门的方向,一双琉璃色的眼眸正放射出拒绝与警惕的目光。 接着,两人错愕的目光又移到了那琉璃双眸的主人正双手抱着的东西上。 那是位黑发黑瞳的青年,一身裁剪得体的制服勾勒出英挺的轮廓,给人感觉就如同猎豹般剽悍。 不过此刻,那张温和俊朗的容貌上,正流露出仿佛搞不清楚状况的苦笑。 “芙兰,这位是……”若璃亚显得非常惊讶。 至少在她的记忆中,这位稍稍冷漠过头的女儿似乎还来没有对其它人如此亲热过。 “是兄长。” 芙兰简单、坚定地说着。 “呃?”若璃亚将困惑的目光投向了对面同样莫名其妙的青年,而对方则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搞不清楚状况。 “他是家人,所以是兄长。” 芙兰举起自己的左手,同时拉着黑发青年让他将左手也举起来。 两支款式稍有不同、但却铭刻着同样纹章的终端手环犹如闪耀着万丈光华,晃得对面的两人一阵头晕目眩。 “……洛德,这才是你原本打算告诉我的事情吧?”若琉亚看向身旁,却发现那位少年统领已经陷入了某种呆滞状态,于是只得将目光移回了对面青年的身上,苦笑着问道:“那么这位……嗯,孩子,总之请先告诉我你的氏名吧?我想先知道,命运之神是否真的对海特兰德家眷顾到如此程度。” “啊,是。” 被那双青眸注视着的瞬间,天空突然回想起了远在帝都的那位令人尊敬的老公爵,于是不再紧张,以平和的声音报上了自己的氏名。 “我的名字是天空,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夫人。” “这竟然是真的……”若琉亚持续发愣了好一阵子才回过神来,随后便以充满感慨与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他,以昂然的声音宣布着。 “那么,艾琉雅的孩子吧?我的名字是若琉亚,海特兰德-鲁-洛基-若璃亚。 从家族辈分上看,你应该称呼我为祖母。” 第二十九章 誓言 ps:外篇已经放出来了,就在《神眷》的作品相关里,圆满的结局,应该会驱散不少怨念吧?……………………地下都市群的夜晚是看不到星星的,飘浮在夜空中的点点荧光,其实是地底住民们为了弥补此缺陷而创造出来的夜光植物。 虽然它们和星星实在没有多少相似之处,然而无数发光的纤丝在漆黑天幕下随风飘散的情景,看起来却如同童话传说般美妙神秘。 雅丽亚看着眼前的一切,禁不住感到心醉神迷。 如果不是今天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而兴奋得无法入睡,那自己大概就和这足以成为珍贵回忆的美景失之交臂吧?想到这里,雅丽亚不禁有些感谢那位带给她诸多烦恼的人物了。 “……你啊,究竟是什么人啊……”像要将那些飘散的光丝抓在手中似的,雅丽亚伸出手去,不过却久久没有收回来。 一身轻轻的叹息从那微微开启的樱唇中漏出,然后消散在不断流逝的夜风中。 “长官,你的雅兴还真好啊!”身后传来的感慨声音让她骤然收回了手,不过她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问道:“……那孩子已经睡觉了吗?”“嗯,好不容易……”天空苦笑着如此回答道。 虽然若琉亚已经回到那艘纯白的舰船去为明天的出航作最后的调整,但离开时芙兰却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兄长的衣袖。 无奈之下,若琉亚只好把女儿留下,但眉宇间却流露出浓浓的忧虑神色,以不太放心地视线凝视着那位显得异常无辜的青年。 然而到最后,这位母亲忧虑的表情却不知为何变成了某种觉悟后的期待,接着若琉亚就很干脆地离开了这栋公馆。 于是,感到困扰的人便换成了那位突然间晋升“兄长”的海特兰德之子。 被芙兰要求陪着睡觉的他,同时经受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考验。 在想睡不能睡,想动又动不了的情况下,天空只得靠流转内气来打发时间。 直到内气运行两周天后,芙兰才沉沉睡去,而他在有些心疼地割断衣袖后,也终于得以从那双柔弱无骨却坚韧非常的小手中脱身出来——虽然期间被芙兰另一只手抱住的旺财对他投以可怜兮兮的的求助视线,不过在心中天平上稍稍衡量一下两者的重量后,这位无责任的主人还是决定以妹妹为先,于是反而狠狠地警告了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一眼,然后才偷偷溜到雅丽亚所在的阳台来。 “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啊……”凝视着漆黑天幕下不断游走的光丝,雅丽亚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身旁的同伴听。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天空点点头,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问了出来。 “长官,你……已经和那家伙告别了吗?”“嗯,是的。” 雅丽亚淡淡地点头答道:“至少,在我心中已经结束了。” “也就是说,你并没有去见他?”天空有些惊讶。 “虽然我曾说过要想佐尔道歉,但我却没办法去见他。” 说出接下来这番话时,连雅丽亚都不禁惊讶于自己语气的平淡。 “事实上,他在四年前就已经和这个行星的女性结婚了,而且现在已经有了两个孩子,于是我就回来了……”“这样就结束了?”天空突然觉得很郁闷。 “没有把他叫出来骂得无地自容,或者干脆冲进去一枪把他打个半死?”“我才不会做出那种没有品味的事情!”那对英挺的娥眉突然倾斜成了某种危险的角度,雅丽亚现在才真正愤怒了。 “还是说在你心目中,我竟然是这么粗鲁的女人吗?”“那个,我的意思是……”天空微微露出困惑的表情,而他的解释也让雅丽亚顿时沉静了下来。 “长官你是那么认真地思念着他,而那家伙却如此轻易地背叛了这份思念,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啊?”“……抱歉,我误解你了。” 雅丽亚向这位真心替自己愤怒的同伴致上了歉意。 “但那毕竟只是我的单恋……不,或许根本就称不上爱情,只是固执与狂热构成的憧憬罢了,所以我并没有资格去责备佐尔……我,只在外面稍稍祝福了他们一下而已。” “嗯,如果长官你觉得这样可以的话,那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天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露出一付因没有揍到某人而些许不满的表情。 “……你真是个残酷的人啊,海特兰德公子。” 雅丽亚以复杂莫名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了好一阵子,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如此说道。 “残、残酷?”天空显得非常迷惑。 “嗯,在你的面前,我的悲伤竟然是如此脆弱,甚至不堪一击。” 雅丽亚凝视着这位曾两度拯救自己性命的男子,以飘缈如梦般的语气呢喃道:“一次是在发现勘察舰的那晚,一次是我从佐尔那里回来的今晚,你都以出人意料的行动轻而易举地粉碎了我的悲伤,并且夺走了我回忆过去的权力,这实在是……让人不能接受。” “呃,那个……”天空的额头禁不住冒出森森冷汗。 然后回想起了一句在故乡大地广为流传的谚语,并以微弱的语气呻吟了出来。 “女人心,海底针啊……”“当然,我其实应该感谢你,海特兰德公子。” 在心虚的某人禁不住想转身逃走前,雅丽亚总算是恢复到了天空所熟悉的她。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应该早就与那个其实并不存在的亡灵一起消逝了……是你让我摆脱了如此可笑的命运,所以我必须向你致上谢意才行。” 雅丽亚认真地对天空低下头,以恭敬的语气说道:“请接受我的谢意,海特兰德公子。” “呃,这个……”天空的表情就像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似的困惑不已,不过最后还是决定以开玩笑的方式混过去。 “嘛,无论如何,只要结束了就好。 这下就算将长官你带回第一舰队,也不用担心会出现舰队一头撞进敌人包围圈里的事情发生了……”“我已经说过,我是不会因为私情而耽误工作的。” 雅丽亚显得有些不满,以认真的语气向那人确认道:“难道说在你的心目中,我是这么不值得信赖吗?海特兰德公子。” “没、没这回事。” 天空赶紧否认。 “还有,长官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呃,海特兰德公子啊?感觉很奇怪似的。” “说到奇怪,”雅丽亚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以疑惑的语气向他询问道:“我是见到若琉亚夫人才注意到的,为什么你一直都叫我长官呢?”“但是,你不是素翎翔士吗?”天空也稍稍愣了一下,然后反问道:“只是先任翔士的我当然应该称呼你为长官啊?”“可是现在已经不是执行任务的时候了,所以也就不存在苍穹军中上下级的关系了吧?”雅丽亚开始很认真地与天空讨论起来。 “如果我在白银提督面前继续称呼你作先任翔士的话,那感觉不是更奇怪吗?”“唔,好像是这样诶……”不久前还是在为如何返回帝国而发愁的两人,现在却开始讨论起彼此称呼问题来,一想到这里天空就不禁涌起一种奇妙的感觉。 “那我应该称呼你什么好呢,长……呃,雅丽亚?”“嗯,这样不错。” 被这么呼唤的雅丽亚显得有些开心。 “反正我们两人都是根源氏族之子,所以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 这样可以吧,天、天空?”“当、当然可以。” 找不到继续话题的两人一齐沉默了下来,剩下的只有静谧恬美的时间和随风轻舞的光丝,在夜空中缓缓流动。 虽然从这片大地上无法仰望到任何星星,然而同为苍穹之子的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察觉到,彼此的距离竟然是如此靠近。 “呐,天空,”雅丽亚突然轻声呼唤着身旁的同伴。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家族会被称为帝国之牙吗?”“唔,不是因为伊斯埃雷家是武将辈出的名门氏族吗?”感到莫名奇妙的天空如此回答道。 作为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战争的一族,在夏兰帝国建国至今的一系列侵略、反侵略战争中,伊斯埃雷家曾若干次帮助有若如风中残烛的帝国抵御了强敌的爪牙,更无数次成为帝国的爪牙而消减了数以千计的敌对势力,以千亿的铁血铸就了“帝国之牙”的威名——这是在人类世界广为流传的传闻,所以就算是天空也不会没有听说过。 不过从雅丽亚那莫名羞涩的表情上看,这份传闻似乎遗漏了某些重要的东西。 “那么,伊斯埃雷家的基因符号……你知道吗?”雅丽亚接着询问道,而天空则持续茫然地摇着头。 “……请把你的手借我一下。” 犹豫了好一阵子后,雅丽亚露出毅然的表情,然后轻轻拉了天空的左手,举到自己面前。 而完全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海特兰德之子,则一付茫然失神的模样,也完全没有抵抗。 “也许会有点疼,不过请忍耐一下……”雅丽亚握着天空的手掌,然后俯下身去,轻轻咬在了上面。 “呜!”感觉就像被针刺了一下般,从手掌处传来一闪即逝的痛楚,而当天空反射般地抽回手时,雅丽亚却早已放开他的手。 “这、这到底是……”天空看着自己的手掌,此刻上面出现了一个比束光枪口要稍微大那么一点的伤口,虽然有血液正从里面流出来,不过却一点都感觉不到疼痛。 于是,他将疑惑的目光移向了雅丽亚,却惊讶地发现那张恬静的美貌上此刻正流露出某种从未见过艳丽的神采。 “这是我们家族的誓约方式。” 雅丽亚似乎很满意海特兰德之子没有擦拭伤口的行为,轻轻舔净了嘴角的红迹,以柔和的语调为他解释着。 “轻咬肌肤是表示亲近之意,而流血部位不同,其含义也是不相同。” “是、是这样的啊……”天空茫然地看着手掌,上面的伤口正在飞快愈合,转眼间就只剩下淡淡的红迹。 “呃,那这表示什么意思啊?”“如果是颈动脉的话,表示的是永远的爱情,而手掌……”雅丽亚脸突然红了一下,然后就持续沉默了数分钟。 就在天空忍不住再次追问的时候,雅丽亚终于开口了。 “……我是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一切行动会以帝国的利益为最优先。” 从那双晶莹剔透的深紫双眸中透出清澈无瑕的视线,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以庄严肃穆的声音宣誓着。 “只是,在不损害帝国利益的前提下,从今以后,我将视你的意志为先。” ……………………第二天一早,天空便带着旺财前往了那艘停泊在地下坟场的勘察舰,到黄昏返回时已经带回舰上残余的能量结晶。 而在此期间,若琉亚也在雅丽亚的协助下完成了对爱舰“雪鹿”的最终调整,其性能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水准。 虽然雅丽亚还在犹豫要不要向那位给予自己相当关照的统领秘书长道别,但若琉亚却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启航了。 “反正以后还有机会来的”,而当天空如此决定后,她也不再坚持。 黄昏时刻,在湖泊旁的森林中,一艘有着洗练流线的纯白舰船迎着落日的余辉缓缓升起,抖落一身岁月的尘埃,在湖泊中荡洗掉旧日的伤痕后,“白鹿”就像要吐尽十年来郁结的闷气般,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贴着天顶滑过,瞬间洞穿了那扇封闭许久的闸门,然后沿着水道潜行到了外海,在接近海面时一跃而起,终于前到了那无垠无限的苍穷!然而,“雪鹿”离开时激荡出的音速气流,却在狭小的地下都市掀起不小的混乱。 虽然并没有多少人目睹到那风驰电闪般划过的舰影,但也还是有至少两人清楚这代表着的含义。 “……果然还是离开了啊……”玛琉仰望着那一条消失在远方的白线,似乎颇为遗憾。 “他们……毕竟和我们是不同的。” 洛德的声音中有着无法掩饰的哀伤。 “习惯了地底生活的我们,就算如何努力伸出手去,也永远无法触及那片无垠无限的群星世界……” 第三十章 开战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日,经历了数次短暂的激烈交锋后,“拉尔之门”前的战场又再次呈现出诡异莫名的死寂。 在两座深红要塞中央,三万战舰排成错落有致的弧圆阵,静静悬停在漆黑一片的虚空中。 一艘有着庞大身躯的青蓝巨舰傲然居于圆阵中央,那是“刺盾”第三舰队的旗舰,普通高速重列舰“雷铠”,也是驻利德菲尔星系苍穹军指挥中枢的所在地。 在为应付大量资讯处理工作而比普通重列舰扩大数倍的舰桥上,悬挂着苍穹军的巨大纹章旗,“咆哮之龙”。 在任何一艘分舰队以上的旗舰上,这枚纹章旗都是必须存在的物品。 如果舰队指挥官获得了列翼翔士以上的军阶,那么他就会被允许在制服上铭刻上家族的纹章,同时也可以将家族的纹章旗悬挂在麾下旗舰的舰桥上。 不过在苍穹军中,目前只有屈指可数的几位翔士有此资格。 然而“雷铠”却更加特殊,因为在帝国数十万的庞大舰队中,它是唯一被允许在舰桥悬挂三枚纹章旗的军舰!除了正中央的代表着帝国和苍穹军的“咆哮之龙”纹章旗外,位于下方左右两侧的纹章旗,稍微大的一枚是象征海特兰德家的“黄金之翼”,而稍微小的一枚则是象征着巴恩多鲁家的“闪电与火”——对于代代侍奉海特兰德家的眷族,巴恩多鲁家当主艾尔佛达来说,实在没有比这更坦然的忠诚誓言了。 此刻,这位眷族之长却眉头紧皱,似乎陷入了深深地烦恼中。 距离彼安军初次溃败经过了七十三小时的时间,其间敌方曾发动两次试探性攻击,虽然皆惨败而归,但它们似乎已经推算出了双子星要塞主炮之一,“镇魂曲”的射程界限,然后就像在拟定对策般,直到现在都没有动弹。 就算艾尔佛达有着沉稳坚韧的性格,但却依然被这段无能为力的悠长时间给折磨得莫名浮躁。 “……唔,这些家伙还真是难缠啊……”三叶翔士烦恼般地搔了搔头发,顺手将刚刚统计出来的伤亡报告放到了桌子上。 原本艾尔佛达打算尽可能地将要塞主炮“镇魂曲”保留到最后作为决胜武器使用,不过看起来敌方也非常清楚她的打算,竟然连续两次派出五支分舰队的兵力进行试探攻击。 虽然第一波的左翼攻势被华德麾下的第二舰队以刚柔自如的交错火力粉碎,但苍穹军依旧承受了相当的损伤,于是当敌方展开针对右翼的第二波攻势时,艾尔佛达便不得不改变主意,将“镇魂曲”再度投入使用——如果彼安军打算继续以此战术消磨敌方的战力,那消耗到最后处于劣势的肯定是舰队数量上处于劣势的苍穹军,到时候就算保留这份决胜武器也毫无价值。 “‘镇魂曲’的性能,已经被摸透了吗?”三叶翔士的目光穿透了旗舰的舷窗,落到左侧的那座深红色要塞上,好像自言自语般说着。 “既然如此,那剩下‘杀伐歌’无论如何都要保留到决战时使用了……”需要说明的是,位于“拉尔之门”附近的轨道要塞“双子星”,其实是两座同型要塞“卡斯托尔”和“杜克斯”的共称。 两座要塞以正前方的“门”为核心,互为倚角之势,除了共同拥有常规重型轨道要塞的所有配置外,还配备着各自不同的特殊武装。 卡斯托尔的要塞主炮被称为“镇魂曲”,而杜克斯的要塞主炮则命名为“杀伐歌”,两者破坏力几乎不相上下,然而在射程长短和作用范围大小上却有着相当大的差别。 因此尽管彼安军已经洞悉了“镇魂曲”的性能,但倘若其打算以此数据推测出“杀伐歌”的性能,并真的相信那份推测结果而拟定作战计划的话,那必定会为此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事实上,艾尔佛达倒是非常期待这种情况发生……这个时候,伴随着悠扬轻柔的旋律,一张由微控光波构成的影幕从桌上的一角弹出来,然而在看清那位人物的瞬间,这位大提督却禁不住感到一阵畏缩。 挣扎了好一阵子,艾尔佛达才带着再次觉悟的表情开启了通讯终端,不过却忍不住对影幕上的副官投以恫吓的视线。 “……你该不会打算要告诉我,又有我的信件从帝都来了吧?”“……不,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长官。” 明显被吓到了的副官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如此报告着。 “呼……”巴恩多鲁家当主脸上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下来。 艾尔佛达原本是打算等到战争告一段落再亲自回去向翼之长请罪,但海特兰德公子失踪的消息,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流传到了帝都,于是最近一段日子来,从帝都发来的通信量便陡然猛增,让这位眷族之长接得是心惊胆颤。 虽然老公爵总算还是深明大义,信中只告诉她不必太在意孙子的事情,一切皆以军务为先,然而另外两位纯洁之翼的通信,或激烈或柔韧的措辞却让这位眷族之长差一点就忍不住下令将那位罪魁祸首逮捕遣返回帝都,供泄愤之用。 “不过,夏音百翔长正请求与你通话,长官。” 副官接着说道。 “呃?”艾尔佛达顿时一愣,然后立即回想起了传闻中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与少主间的深厚羁绊,于是一口回绝。 “不见。” “长官,这样……真的可以吗?”“我应该是这支舰队的最高指挥官吧?难道还没有权力拒绝一位百翔长的请求吗?”艾尔佛达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冷漠,表情威严。 如果是不知情的人,肯定会为这位大提督此刻流露出威严所折服。 “嗯,就说我现在没有空好了。” “但是……”副官露出很是为难的表情,而艾尔佛达则期盼着他就这么退下,然而他最后却依然将难题留给了长官。 “大提督啊,夏音百翔长是以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身分进行请求,按照规定您是不能拒绝的……”“是皇族序列?”艾尔佛达忍不住呻吟了起来。 在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统治的亚诺莱维涅家因其职务需要而被赋予了参闻苍穹军机密的特权。 虽然在通常情况下,其子孙享有权力与同列翔士无异,然而一旦亚诺莱维涅家成员认为有此需要,便可以皇族成员的身分,超越阶级直接向最高指挥官进言——当然,进言并不一定会被接受。 由于这份超越阶级的特权对于苍穹军的结构稳定性有着无法轻视的破坏力,因此在帝国建国至今的数百年历史中,会轻率使用这份特权的亚诺莱维涅家成员还还未曾出现过。 尤其是对于那位时常将狂放灵魂禁锢在深深自我界限中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来说,要动用这份特权想必更是艰难异常的决定,不过从中也可以看出她对这件事在乎到了何种程度。 “……接进来吧。” 艾尔佛达实在无法拒绝,垂头丧气地命令着。 于是几秒钟后,一张正显露出坚定决心的美貌便出现在她面前的影幕上。 至于那位预感到暴风雨降临的副官,则悄悄消失在了影幕的一角。 “阁下,冒昧打扰,实在抱歉。” 穿着整齐翔士制服的夏音首先行了一礼,以慎重的语气向大提督致上了歉意。 “殿下,虽然我很想以愉快的心情向您致敬,不过殿下会不惜动用皇族序列的特权也要和我联络,应该不是单纯想叙旧而已吧?”艾尔佛达苦笑着,轻轻拨开了一缕垂下的青发。 “请说出您的要求吧,殿下。 如果在我职权范围内的话,我会尽量满足的。” “……我只想向阁下确认一件事情。” 夏音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了出来。 “就是有关海特兰德公子的行踪。 我听到不少传言都说他参与了针对第三行星的勘察任务,然后在行星地表失踪……请问确实有这么回事吗?”“殿下啊,我以为这种事情不需要动用到皇族序列向我询问吧?第一舰队的尤希斯提督,或者您的直属长官,华德提督都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向他们询问的话不是更符合常识吗?”艾尔佛达最初打算以柔韧自如的防线挡住这位公主锐利的质问。 “事实上,我已经这么做了。” 夏音的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的怒气。 “尤希斯提督根本不接受我的通信请求,而华德提督虽然接受了我的通信请求,却在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突然‘想起有要事处理’——所以,我只能向大提督你求证。” 这个时候,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脸上突然显出懦弱的痕迹,向来冷静的声音中也流溢出极其罕见的不安和恐惧。 “那个人是不是已经……”“不,其实有些差别,殿下。” 一向温文尔雅的眷族之长,此刻也忍不住在心中对那两位混账部下奉上了与优雅相距甚远的问候。 她稍稍沉默了一下,决定将不那么绝望的事实告诉眼前正在站理智之崖边缘的少女。 “事实上,是少主与伊斯埃雷素翎翔士对行星地下展开勘察的时候,停泊在第三行星轨道上的巡查舰发现了彼安军大规模行动的踪迹,于是临时决定以返回利德菲尔星系报告为先,不过想再次返回时‘拉尔之门’却已经被封锁了,于是我们也就失去了那两人的消息。” “也就是说,天空……不,海特兰德公子还活着?”影幕上那张精致的美貌上顿时绽放出喜悦的光彩,不过下一瞬间就被怒气所充满。 “那艘巡查舰,怎么能够这么做!”夏音这样的反应和艾尔佛达收到报告时一模一样,那时候巴恩多鲁家当主可是花了足足两小时才说服自己接受了事实,而现在她又不得不将那些理由对眼前愤怒的亚诺拉维涅家女儿重复一次。 “我能够理解您的心情,殿下,所以不会要求您马上冷静下来的思考。 但是,希望您能够安静地听完我阐述的理由。 如果那时候您已经恢复理智的话,相信也就能够理解那位舰长作出如此判断的艰难了。” 艾尔佛达以沉静的语调说道。 “他们是在第三行星大气层致上的轨道发现彼安军行踪的,同时行踪也应该已被敌方察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搭载着最先进质电干涉系统的巡查舰也没有可能瞒过敌方侦察部队而重新潜入第三行星。 如果真的要勉强这么做的话,那也只能将敌人的注意力引向第三行星而已,结果可能会更加绝望……事实上,我倒认为那位舰长的行动相当正确和果断,毕竟面对的是一百三十四支分舰队的侵攻,他只要稍稍犹豫一下,那艘巡查舰就会被摧毁到灰飞烟灭吧?而我们也就得不到有关那两人依旧可能生存的情报了。” “海特兰德公子依旧生存的可能性,”夏音就像要坚定意志似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慎重的确认着。 “究竟有多大?”“根据巡查舰的报告,他们离开时随身装备足以维持七十二小时的正常生理活动,如果能够在此期间找到那艘失踪勘察舰的遗骸的话,或许还能从其中得到相当程度的补给,因此七十二小时的生存时限应该还能够相应延长一些……”“有坚持到救援到达为止的可能吗?”虽然夏音很想就这么相信下去,但由于关系到那个人生命的缘故,因此她还是不得不鼓起勇气继续问了下去。 “遗憾是的,无法确定的因素太多,我们不能作出准确判断。” 艾尔佛达以沉重的语调向夏音报告道。 “关于那两人是否发现失踪勘察舰,以及勘察舰的完整程度,我们完全不清楚。 并且更重要的,究竟何时能击退‘门’对面的彼安军,向第三行星派出救援舰队,我们此刻依旧无法推测……虽然令人非常不甘,但不得不承认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并没有握在我们手中。” “难道我们什么也不能作吗?如果打算尽速展开决战的话,或者可以派出几支分舰队作诱饵,将敌人引诱到要塞主炮的射程范围内……”夏音不知不觉就逾越了阶级,在对面那双沉稳青瞳的注视下才猛然醒觉过来,于是顿时脸红耳赤。 “抱歉,我逾越了!”“其实我也很想这么做的,殿下。” 艾尔佛达的目光移到了胸前佩戴的纹章上,真心叹息道。 “然而遗憾的是,在这身制服的巴恩多鲁家纹章之上,还有着帝国授予的三叶肩章,因此我只能暂时放低眷族的身份,以军务为先。” 这位眷族之长沉吟了一下,决定再告诉这位帝位竞争者更多一点东西。 “事实上,虽然彼安军在舰队数量上占据优势,但苍穹军若主动出击也并非没有获胜的希望,只是那绝对是一场惨烈的胜利。 即使是最乐观的估计,‘刺盾’舰队也会损失七成以上的战舰,而那时帝国短时间内将没有余力对共同体展开追击。 这也就意味,这场战争进行得毫无意义……以千万人的鲜血去拯救仅仅一人的性命,这种事情大概是任何一位翔士都做不出来的,殿下。” “抱歉,是我太天真的。” 夏音低下头。 “感谢你告诉我这些事情,阁下。” “其实,我也只是在对殿下诉苦罢了……”艾尔佛达的笑容充满了苦涩的味道,而正当她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副官的脸突然弹出并占据了整个影幕,而夏音则自动缩到了银幕的右下角。 “有什么事吗?”这种不经允许便夺取通讯优先权的行为实在算不上礼貌,因此艾尔佛达显得不太愉快,只是副官的报告却瞬间消弭了她的不满情绪。 “长官,‘门’对面的彼安军开始大规模调动,二十五支分舰队规模的先锋部队已经进到‘门’内,看起来他们是打算决战了!”“通令全军立即按十七号作战方案对应。” 艾尔佛达猛然站了起来,立即下达了命令。 “那么,殿下你也……”当她的目光移到影幕上时,却发现在右下角位置已经消失了百翔长的影迹,于是禁不住苦笑了出来。 “这么迫不及待想要战斗吗……算了,就期待这份昂扬的战意成为我军胜利的道标吧!”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日十六时五十二分,以彼安军先锋舰队从“拉尔之门”蹦出的那一刻为标志,“第一次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正式拉开帷幕…… 第三十一章 伏兵 在星系的边缘,存在着一颗散发着奇妙光华的雾状行星。 虽然同样围绕着中央的恒星运转,但它却与其它六位兄弟有着明显的不同。 它没有坚固的岩面,然而也并非气态。 如果硬要形容的话,那就是一个没有实体的不明球状星体,不过在青蓝光雾构成的星体中央位置,却隐藏着一扇通往低次元的门扉,并且在那条“唯一次元”的尽头,则是另一扇开启在与出口同一宇宙的门扉——简单来说,就是一条连接两个星系间的快捷通道。 虽然不知道宇宙中到底有多少生物会有机会利用此种客观存在的通道,不过在银河系的范围内,一种自称为“人类”的生物却完全依赖它们建立起了自己庞大的种族群落,进而牢牢地占据着银河生物链顶端的宝座。 他们将这个星系命名为“拉尔”,于是这扇门也就跟着被称为了“拉尔之门”。 并且,为了独占使用这条通道的权利,人类世界的两大利益集团正在展开一场葬送千万英灵的战争。 虽然在星星们看来,人类擅自在虚无缥缈的次元空间划分界限的行为,是如此无礼而愚昧,但它们却丝毫没有干涉的意思,或许还感到有些不安。 事实上,现在聚集在“门”两端的人类集团,他们手中均握有就连星星都可以粉碎的武器。 自称为“彼安人类共同体”的人类集团,此刻停泊在位于“门”位于拉尔星系的一侧,数量高达一百二十二支分舰队数量的战舰聚集在此,就像在漆黑虚空中游弋的深海鱼群,形成一片壮阔神妙的风景。 统率这群嗜血鲨群的,是一艘深红色的巨舰。 作为千万彼安军的象征,它被心怀敬畏的战士们称为“暴君”。 “暴君”巨舰有着狰狞凶厉的外形,虽然其破坏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机会展露,但就体积来说,已经堪比小型轨道要塞。 在位于巨舰顶端的会议室里,数位上将刚刚审定了由“红之刃”指挥官提出的攻略敌方双子要塞的作战计划,并一致同意将此计划付诸实施。 不过,当一百二十多只分舰队全部调动起来为作战计划准备时,作为计划提出者的某人却反而清闲了下来。 “嗯,看起来当参谋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的哦……”寂在通道上随意漫步着,虽然被解除“红之刃”指挥官职务后,但他却以参谋身份指导着接替他指挥舰队的原副官诺恩,事实上依然握有着“红之刃”的实权。 至于那些事务性的工作,却反而少了许多,也难怪他会发出如此感慨。 “寂,你的手已经好了吗?”左侧传来的问候让他回过头去,而在目睹到那深红血影时差一点又反射般地跪了下去,于是赶紧将视线转移到了前面那位威风凛凛的女性身上。 “红夜,”寂苦看着过去的部下露出了苦笑,轻轻动了动一度失去的右手,感觉到血气依然不太流畅。 “虽然透过细胞克隆总算是修复了左手,不过修复后的手却只具备最基础的体力,没办法保留那些被摧毁的力量,因此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复原啊……”“不要焦急啊,寂。” 红夜轻轻拍了拍战友的肩膀,安慰道:“我听说只需花上两三年时间锻炼,它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了,或许会比原来更强也说不定,所以与其这样无所事事的闲逛,不如花点时间在锻炼吧?”“即使能完全复原,也还是胜不了你那位子君啊……”寂轻轻叹息着,然后在红夜注意到之前转移了话题。 “话说回来,你现在还真是威风凛凛啊,准将阁下。 不但得到始祖的无上爱宠,就连御使都随时守候在你身边,还获得了最精锐强陆舰队‘葬送者’的全面效忠,已经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算什么?嫉妒吗?”红夜凝视着他,认真的确认道。 “是失落啊,红夜。” 寂将目光移到了右手,不太自然地活动了几下。 “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我能触及的对象了。 虽然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放弃向你求爱的念头,不过看起来这份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原来是这样。” 红夜看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于是不由得稍稍开了个玩笑。 “不过你的希望并没有变得渺茫哦?”“呃?”虽然寂一瞬间露出惊喜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重新垂下头去,嘴角挂上了苦涩的笑容。 “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从最初一开始我就没有成功的希望吧?还真是残酷的拒绝啊……”“抱歉。” 红夜为自己的轻率玩笑致上了歉意。 “不过在最初见到子君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决定要得到他的遗传因子了,所以你还是赶快死心吧?寂。 而且据我所知,你身边不是有不少女性愿意为你诞生下孩子吗?”“……唔,御使还跟在你的身边,也就是说始祖依旧想见到那位子君吗?”自觉将陷入不利状况的寂,稍稍改变了话题,并同时朝着红夜身后望了一下——那两位随时侍候左右的血衣使,使得这位新晋准将成了总旗舰“暴君”中最引人注目的人物。 “虽然那位人物确实得到了‘源头’的莫大爱宠,始祖对他感兴趣也是可以理解的,不过我总觉得这里面好象还有些其它原因……”自觉将踏入危险领域的寂,赶紧停下了脱缰的思想野马,将目光移到了红夜的身上。 “如果在这次战争中再遇到那位子君的话,你有把握留下他吗?红夜。” “……我一个人的话,大概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吧?”红夜不禁苦笑了出来。 那个人同时拥有着平衡在极高水准的力量和智慧,以及从两者衍生出的无限可能性,以猎物的标准来说,实在没有比他更困难的了,因此就算有四位御使相助,她也还是没有多大的把握能留下那个人。 “按照你的作战计划,那个人最后一定会出来的,因为只有他才能抑制住葬送者的攻势。” 红夜显出微微骄傲的样子。 “而与上次战斗时不同,这次他是不可能逃走的。 若他选择死战到底的话,那四位御使的合力应该能够把他擒获下来。” “葬送者要等到作战的第二阶段才会出场。” 寂走到一处舷窗旁,靠着墙壁上看着窗外的某方向。 “如果作战连第一阶段都没有通过的话,那就根本没有葬送者出场的余地了……那么辛苦才把那些大家伙带过来,怎么样也得稍稍发挥一下作用吧?”“如果作战计划失败的话,那我军也只好退却了。” 红夜也跟着走到了窗前,望向了与寂相同的方向。 “居然要拿出整整二十五支分舰队作诱饵,老实说,就连我都有些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作战。” “这是迫不得已的牺牲啊……”寂将目光转向了前方那流溢着青蓝光华的“门”,语气中不由自主带上了些许的憎恨。 “毕竟上次的作战结果你也看到了啊,无论多么精锐的部队、多么精湛的指挥,在那两座怪物要塞的压倒性火力面前,根本就毫无意义……否则,‘红之刃’也就不会白白损失两支分舰队了。” “能在最恰当的时候将要塞主炮投入使用,一次就摧毁了‘红之刃’的锋锐,敌方的指挥官也不是池中之物啊……”红夜跟着叹息道。 “或许,不做出这样的的牺牲,还真的没有办法夺取那座要塞。” “嗯,哪怕只发射一次也好,希望那些家伙能够动起来啊!”寂的目光又移回了最初的方向,以喃喃祈祷般地语气说道…………………………从远处看,那里是一处空无一物的漆黑虚空,然而若在极近距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空间整体呈现出些许不协调的形态,一片仿佛更加深沉的黑暗吸尽了所有的光线和磁波,然而却隐隐勾勒出一艘舰船的流线。 开启了泛用屏蔽的“雪鹿”,已经潜行到了距离“拉尔之门”仅有三百鲁诺码的距离,然后就无法前进了。 而看着百万彼安军在面前来回游弋,同舰的两位根源氏族之子不禁感到心脏一阵**,然而从操舵的那位根源氏族长老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危机感的样子。 “我说得没错吧?”一艘彼安巡查舰刚刚从近在咫尺的地方滑过,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于是若琉亚回头对两位胆颤心惊的雏鸟露出夸耀的笑容。 “‘雪鹿’可是我花了好大力气才请雷利娅替我制造的……啊,她现在已经是艾纽霍嘉尔家当主的吧?总而言之,当年我就是靠着这艘交通舰的泛用屏障才得以避开通勤厅和纹章院的监视,偷偷溜出帝都的。 即使是在十五年后的今天,‘雪鹿’的潜行能力也绝对不是这些彼安舰能发现得了的,所以你们就放心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雅丽亚忍不住发出了呻吟,十五年前海特兰德公女与诺拉维亚王的离奇失踪,到现在她总算是知道了真相。 “原来还可以这么做啊!”天空的表情则是蛮佩服的,不过后面的嘀咕则让雅丽亚忍不住对这位现任海特兰德公子投以忧虑的视线。 “或许我可以拜托柯蒂亚……泛用屏障吗,就安装在‘白龙’上好了……不过操舵又怎么处理啊……”当两位根源氏族之子为各自的想法而烦恼困惑的时候,睡眼惺忪的芙兰从后面的舱门走了进来。 到现在她睡觉总算是不用天空陪伴了,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被当作布娃娃般使用的旺财。 即使在芙兰睡醒后的现在,那只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也依然被拉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倒拖着走了进来,显出一幅完全放弃抵抗的模样。 “兄长……”芙兰小声唤醒了沉醉在自由想象中的某人,然后乘势坐到了他的膝盖上。 “芙兰,已经睡醒了吗?”当那个可爱的小东西进到怀中时,一抹温柔的笑意便忍不住浮现在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嘴角。 天空伸手抚摸着那荡漾着柔和香气的秀发,轻声问道:“睡得还好吗?旺财是不是很暖和啊?”“嗯,很暖和。” 芙兰不自觉抱紧了怀中的宠物,正打算装死的某纳米老鼠不禁张了张嘴,发出了无声的惨叫。 “不过我还是想跟兄长睡在一起。” “呃……”天空有些尴尬以目光的向祖母求助,不过立即绝望地转了回来——若琉亚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看着这边,于是他只得立足自救。 “芙兰啊,你已经到了不能再和男性睡觉的年龄了耶?即使对象是兄长或父亲,如果随便提出这样要求的话,对方也是会很困扰的……”从未有过此类经验的天空,勉强想出一些烂到都说不出口的理由——事实上,他也没有真心期待它们会产生多大作用。 “我让你困扰了吗,兄长?”然而芙兰却露出紧张和不安的表情,挣扎了好久后,才以悲伤的语气承认着。 “明白了,那我今后不会再提出这类无礼请求了,请原谅我,兄长。” “原谅什么的,没这回事啊……”自己临时编出的随便理由,芙兰竟然如此认真地对待,这让某人觉得很有罪恶感,于是慌慌张张地想作些弥补。 “对了,等回到帝都后,我会把亚姬姐介绍给你的,芙兰。 她是位和蔼可亲的女性,你们一定能够相处愉快,而她会愿意陪你睡觉的。” “亚姬姐?”芙兰歪着脑袋可爱地注视着天空……虽然若琉亚对那对兄妹的交流抱有极大的兴趣和奇妙的期待在旁聆听——这一点,从她那不断颤动的尖耳末梢就可以看出来,但雅丽亚却发现自己实在难以对此产生兴趣,甚至还有种莫名的排斥,于是只好将注意力集中到对彼安军的监视上来。 待返回苍穹军后,这些极其珍贵的情报将发挥出无法预测的作用。 这艘名为“雪鹿”的交通舰,其实搭载着比军用舰更强大的侦查和反侦查系统,虽然这明显违反了造舰法的规定,但雅丽亚却大概也能猜出这些东西的作用。 透过“噩梦之手”制造的被动质波侦查系统,雅丽亚得以将目睹了彼安军一百二十二支分舰队的全貌,并露出深深震撼的表情。 “强敌啊……”银幕上的彼安舰队排出史无前例的巨大三角阵,一百二十二支分舰队整齐一致,没有丝毫混乱。 十三万艘战舰静静悬停在漆黑虚空中,只有尾部推进器不时喷出青蓝火焰,即使彼此隔着数百鲁诺码的距离,雅丽亚依旧能感觉到那一股昂然肃杀的战意,于是只能发出如此叹息。 “在苍穹军被和平囚禁的时候,它们却在一刻不停地磨砺着自己的爪牙,会让你有这样的感想是很正常的事情。” 若琉亚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雅丽亚的身后,凝视着影幕也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如果苍穹军的战斗力还能保持在与卡尔凯拉联邦战斗时的水准,那对付它们应该不是难事……”“你是说现在的苍穹军会输吗?”雅丽亚不自觉就用上了比较激昂的语气。 “我没这么说,伊斯埃雷家的女儿。” 白银提督以沉静的语调弥消了帝国之牙的锐利怒意。 “不论结果如何,这场战斗对苍穹军而言都绝对是场苦战。 为了唤醒沉寂百年的战斗之血,就算奉上千万英灵的祭祀也是不得已的事情啊……”“这就是彼安军的阵列吗……咦?”这时天空也带着芙兰站了过来,大致打量了一下影幕上的彼安舰队阵型后,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虽然最初只是一种毫无理由的直觉,不过接下来他却确实发现了不安的源头。 “那个地方,”天空指着彼安军前锋阵中某处,提出了疑问。 “分舰队规模的庞大质量集中在如此狭小的区域上,不觉得很奇怪吗?”“呃?”雅丽亚好像刚刚注意到这一点,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在稍稍思考一下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会不会是重列舰的分舰队?如果是皆为大型舰的集合的话,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你的意思是,彼安军打算让重列舰担任突击前锋?”天空闻言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虽然这确实是出人意料的战法,不过真的有实用价值吗?”重列舰有着所有舰种中首屈一指的破坏力,以及伴随着庞大舰身而生的最低机动性,擅长远攻却苦于近战。 在战争中它们时常被配置在战阵的最后方,作为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枪矛,然而一旦被其它舰种接近形成肉搏战的话,一支巡查分舰队都能轻尔易举地歼灭一支重列舰队,因此实在不适合作为舰队突击前锋来使用——想到这一点后,雅丽亚不禁为自己的轻率推测而羞愧起来,然而,她身旁的白银提督似乎有着与她相同的意见。 “不,雅丽亚的推测应该没有错。” 若琉亚盯着那支距离本阵稍嫌远的彼安前锋舰队,青蓝双眸中闪出炽烈的神光。 “不过,那或许是比重列舰还夸张的家伙也不说不定……” 第三十二章 破塞 “您、您的意思是……”雅丽亚有些吃惊地看向白银提督,然而若琉亚的目光却移到了旁边那位先任翔士身上,并且临时扮演起了教官的角色。 “从云,攻略轨道要塞的基本战术,你应该知道吧?那么对要塞攻略用的唯一舰种,是什么?”“呃,是攻略舰。” 因为曾经在要塞攻略模拟战中与被称为“黑色季风”赛恩元帅交过手的关系,所以天空对要塞攻略战术的印象很深刻,于是随口就回答了出来。 “同时拥有高度强化之防御力以及指向性之破坏力的攻略舰,是对要塞攻略的唯一舰种。 通常的要塞攻略战术,是利用其它舰队交错火力网抑制要塞的近战火力,同时让攻略舰队逼近到极近距离,然后实施指向爆破作战。” 天空想了想,又补充了这么一句。 “不过,如果想完整地占领轨道要塞,而在敌对双方的战力相当的情况下,那得派强陆舰队出战了。 虽然苍穹军方面还没有动用强陆舰队的先例,不过彼安军历史上却曾经采用过此类作战,记得是在攻略洛利莱特联邦边境要塞的时候……”“嗯,这些已经够了,基础的战术素养很扎实嘛!”若琉亚打断了孙子的论述,露出满意与欣赏的神色。 “真没想到,艾琉雅居然幸运地挑到了一个这么出色的孩子……”说到这里,白银提督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然后接着问道。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做呢?以一百二十支分舰队左右的战斗力,如何在九十支分舰队的夹击下攻陷那两座搭载着巨型主炮的要塞?”“呃,那个……”天空有些尴尬地看着若琉亚,以困惑的声音说道。 “祖母大人,你的期待会不会太高了一些啊?”“是这样吗……”若琉亚仿佛毫不在意,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雅丽亚身上。 “那么,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你有没有想出什么有效战法呢?”“是、是的。” 雅丽亚的身体突然绷紧,声音也因为过度严肃而显得紧张。 “由于双子星要塞和普通轨道要塞不同,互为倚角的它们完全没有防御上的死角,如果采用正攻法的话,就算彼安军将一百多支分舰队全部赔进去也很难攻陷下来,所以我想他们应该会采取常识以外的战术,不过具体就……”“想不出来吗?”若琉亚点点头,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显得很满意。 “其实我也想不出来。 就像雅丽亚说的那样,为了攻陷双子星这种常识外的轨道要塞,彼安军肯定会作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行动……然而在缺乏必要情报的状况下,我们无法作出更进一步的判断,不过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作战的关键就在刚才从云指出的那一点上。” “果然吗……呃?”天空点点头,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突然感觉到那具靠着自己的小小身体正微微颤抖,于是便将注意力移到了芙兰的身上。 “芙兰,怎么呢?难道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那是,白色的獠牙……残酷到连自己的血肉都一起吞噬,终将被愤怒之矛粉碎……鲜血侵染的星星,崩溃,碎裂……”芙兰紧紧抱着天空的左手,目光却凝固在了远处的虚空,全身仿佛因恐惧而强烈颤抖着,而仰望兄长的目光有如悲泣。 “不要去,兄长。” “芙兰你……”看着那位正手足无措地安慰妹妹的海特兰德之子,若琉亚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日十六时五十二分,以彼安军先锋舰队从“拉尔之门”蹦出的那一刻为标志,“第一次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正式拉开帷幕。 虽然苍穹军对承受来自敌方的攻势作了相当充分地准备,然而彼安军的战意之炽烈程度却要远远超出参谋部的预料。 彼安军前锋与苍穹军左右两翼交战开始,仅仅经过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双方损失就超过了七支分舰队,而双子要塞之一的卡斯托尔要塞,其主炮“镇魂曲”也已经被迫发射了一次,虽然只擦着敌舰队边缘滑过,不过却成功抑制住了敌方悍不畏死的攻势,将右翼的第一舰队稍稍拉出了只差一步就像进去的混战泥潭。 “那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简直就是来寻死啊!”尤希斯将指挥杖重重砸在面前的桌台上,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刚才如果不是拉凯希丝大提督看准机会以“镇魂曲”一击逼退了彼安军的话,那第一舰队现在已经陷入无秩序的混战中。 而一旦战局陷入混战,两座要塞所能发挥的作用就将被极大地削弱,尚若更进一步演变成消耗战的话,那在舰队数量上原本就处于劣势的苍穹军,就真的没有一点翻身的机会了。 虽然第一舰队差一点成为导致苍穹军全体溃败的弱点,但作为提督的尤希斯在指挥上却并没有犯下任何应该被谴责的错误。 事实上,导致第一舰队的失态的最大原因,是那些未经战火洗礼的翔士们无法适应敌人那残酷到近乎自杀的战法。 就算在被要塞主炮切断退路的情况下,一支彼安突击分舰队依然悍不畏死地向前冲锋,似乎完全没有考虑撤退的可能性。 无法对应这份烈气的苍穹军,竟然被击穿重重护卫舰的前阵,让彼安军逼近到了旗舰的射程范围内——虽然那支彼安突击分舰队最后仅剩二十艘不到的突击舰,并且立即被来自四面八方的交错火力撕成了碎片。 然而其中唯一一艘动力尚存的突击舰,竟打算以舰身为武器撞向旗舰。 尽管这份企图在几乎要达成的前一刻被来自“龙炎”的怒火击碎,但已经足让尤希斯震怒如斯了。 “长官,有来自第二舰队的单向通讯。” 通讯参谋向他报告到。 “华德的?接进来。” 尤希斯旋即压下怒火,不过却又稍感疑惑。 “单向通讯?那家伙不是为通报战情来的吗?”尤希斯顺手开启了那封经过三级加密处理的信件,然后一张正露出不良笑容的脸出现在影幕上。 “怎么样啊?尤希斯,我早就告诉过你敌人比我们更习惯战斗,贯彻防守等候反击才是最稳妥的战术,你不听忠告,总算吃苦头了吧?哇哈哈……”尤希斯还没有听完就关闭了通讯,并带着一脸怒容将这份信件彻底删除。 “长官,请问您的指示是……”身旁的副官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像那个混账家伙所说的那样,贯彻防守等候反击。” 尤希斯尽量控制着怒火,小心翼翼地将其维持在不会对理智判断造成影响的程度。 “暂时后退,与彼安军前锋拉开距离,以争取舰队重新调整的时间。 传令下去,将护卫舰队拉到前阵,受损的突击舰队到后方修整重编,务必在两小时内完成。” “另外,如果敌人依旧打算采取刚刚那种自杀式突击的话,那就给我彻底摧毁他们!”……………………“尤希斯那家伙,现在大概惊魂普定吧?”华德凝视着虚空战场的某方向,笑容带着些许苦涩的味道。 “不过,若苍穹军的战力与敌方相当的话,那他大概就能够演出一场华丽的歼击战吧?”“话说回来,其它方面应该是完全对等的两军,居然会因为不习惯战斗而相差到如此程度,实在让人惊讶……九代皇帝拉维亚,他是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建造的双子要塞啊?”某人的思想不知不觉又飘到了战场以外的事情上,不过来自副官的锐利质问却将这位提督开始散射的注意力一瞬间又拉了回来。 “不,或许应该说,自从双子要塞建立起来后,被和平囚禁的苍穹军就开始堕落了吧……”“阁下,你该不会是打算就打算这么一直防守下去吧?”席瑞拉用力瞪视着这位在指挥台上又进入“无限悠闲模式”的长官,以强烈语气质问道。 “这么防守下去……有什么不妥吗?”被如此质问的华德反而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难得我军占有些许优势,持续扩大战果才是正理,为什么要勉强改变敌我双方的战况呢?”“优势吗?我军?”席瑞拉愣了一下,然后将目光移到了指挥台上的全息星系图上。 从星系图上看,苍穹军,尤其是第二舰队,正在彼安军的疯狂攻势下苦苦支撑,阵型摇摆如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有溃散的可能——无论怎么解释,大概都只能得出相反的结论。 “我没说错啊,席瑞拉,你也稍稍注意一下星系图以外的东西吧?”注意到了副官那充满怀疑的视线,华德用难得严肃的语气开始说教起来。 “一个优秀的指挥官是不能仅局限于眼前所看到的东西。 事实上,许多看不到的东西才是对战争胜负起着决定性作用的事物。” “阁下的意思是……”席瑞拉从眼前正上演着一场如火如荼之战争的星系图上移开了视线,稍稍冷静下来思考。 “敌我双方的损伤比例?”“没错,就是这个。” 华德露出一付“孺子可教”的表情,并兴奋地弹了一下手指。 “对于贯彻防守的我方来说,确实承受着较大的心理压力,但对于攻方的彼安军而言,它们的损失就不仅仅精神方面的了。 现在,敌我双方的损伤比例却已经接近四比一,无论在任何战争中这已经是非常理想的数字——嗯,如果尤希斯那家伙听从我的劝告,不再企图反击的话,那这个比例还会继续升高一些的……反正,战局若是就这么一直持续下去的话,那苍穹军的胜利就只是迟早的事情了,所以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去追求更不稳定的状况了。” “可是敌方也应该注意到这样的状况了,肯定会采取一些行动的,我们应该如何对应呢?”席瑞拉显得不太甘心。 “呃,问得好……”华德像是感到困惑般搔了搔头发,稍稍犹豫后问道。 “那么席瑞拉,你知道敌方会采取什么具体行动吗?”“不……”席瑞拉咬着嘴唇,很不甘心地承认道。 “临机应变吗?”“嗯,大概就是那样吧?总之,我们现在能做的事情也就只有尽量维持目前的战局而已,还有……”说到这里,华德突然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副官,以开玩笑的语气说道。 “就是向银河之神祈祷,请他将彼安军指挥官全体都降到和三分钟前的席瑞拉相同的水准……哎哟!”从这位长官的目光变得奇怪开始,席瑞拉就已经决定对他接下来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不过却没有控制住身体的擅自反应,于是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手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握着那根某人随手放在指挥台上的提督杖,而指挥杖原本的主人正抱着脑袋,蹲在旁边发出充满怨念的呻吟。 “席瑞拉,太过分了!只是开个小玩笑,不用这么用力地敲下去吧?”华德似乎真心地抱怨道,使得席瑞拉不禁稍感歉意。 然而,当这位提督的目光偶然瞟过脚下的星系图时,顿时一脸肃然地站了起来,就像完全不曾受到伤害般。 “开始行动了吗?那究竟是……”华德眯起眼睛,凝视着那渐渐开始朝中央聚集的彼安军残余前锋舰队,它们和刚刚“拉尔之门”弹出的彼安后续舰队一起,排成了巨大的棱型阵。 “打算进行中央突破吗?不,在双子要塞的夹击下不可能突破的。 或者是,抱着就算牺牲一半舰队的觉悟也要将中央第三舰队拉入混战中吗?还是说,仗着数量上的优势,想以完全不间断的连击消耗我军资源……”华德脸色凝重,头脑全速运转,试着解读对彼安军那异常的动向。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统率中央第一舰队的艾尔佛达大提督。 虽然她也得出了和华德差不多的结论,但却在犹豫着另一件事情。 笔直朝着第三舰队冲来的彼安前锋舰队,因目的太过明显反而显得极为诡异。 那般毫不犹豫突进到“镇魂曲”射程内的姿态,简直就像在身上画上靶心似的。 “……它们到底打算作什么?”艾尔佛达忍不住皱起眉头。 “嗯,不论它们要做什么,也不能让这支舰队就这么冲过来。” 想到这一点后,这位大提督马上做出了决的。 “通令卡斯托尔要塞,‘镇魂曲’射击准备,目标敌方前锋舰队……”艾尔佛达稍稍犹豫,又追加了一道命令。 “齐射三连!”虽然战争进行到现在还没有机会使用过,但卡斯托尔要塞主炮“镇魂曲”,其实拥有三连齐射的能力,只是射击后会因主能源回路过热而必须暂停运作十二小时,因此只能作为最后的杀手锏使用。 不过艾尔佛达已经决定不给那支目的不明的敌前锋舰队任何施展诡计机会,一口气将其完全摧毁,至于之后“镇魂曲”暂时无法运转的战力损失,就以启动“杀伐歌”来替代。 “阁下!敌阵中央发现高能量聚集反应!”情报参谋突然以高昂的语调喊到。 “什么!”艾尔佛达立即转头看向了影幕,上面显示出那支彼安前锋舰队依旧持续着朝第三舰队挺进,即使在“镇魂曲”已经打开炮口凝聚能量的此刻,也一点没有调整阵型的反应。 “究竟是……”短暂的疑惑后,一瞬间闪过的疯狂念头让这位三叶翔士毫毛倒竖。 “马上停止射击!散去能量!它们是打算……”……………………对于全身包裹着厚重复合装甲的重型要塞而言,通常只有攻略舰的指向性爆破才能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而在双子要塞的情况来,因为配置着锋锐无双的巨炮,所以反而要比同型要塞多了一项弱点。 那就是在主炮炮口开启的时候,那里是要塞表面唯一不设防的区域,并且笔直朝向敌方。 因为三连齐射需要填充庞大能量的缘故,所以“镇魂曲”的炮口开启时间比通常时候要多出十二秒,而在这期间,从一直静静前行的彼安前锋舰队中央陡然迸射出一道巨大的纯白光流!不分敌我的纯白光流,首先吞噬的是距离最近的细小金属复合体——近五千艘彼安突击舰在肆虐的能量风暴中沸腾为粒子消散。 而下一刻,意犹未尽的纯白光流瞬间穿越了数千鲁诺码的空间,注入了前方巨大金属复合体中央那处能量刚好聚集到界限的地方。 青白混合而成的光芒在悄然无息中炸裂,瞬间覆盖了这处空域。 第二舰队的左翼与第三舰队的右翼,皆被以要塞为中心散发的无形震波所翻弄,呈现出一时混乱的状态。 而当诸位翔士总算控制住舰体不再晃动时,却愕然发觉呈现在他们眼前的,竟然是一座宛如被挖出巨大坑洞的残破要塞…… 第三十三章 激战 在彼安前锋舰队的中央区域,黑暗虚空中漂浮着三百艘巨大异型战舰。 这是彼安军从未在战场上使用过的新型舰,命名为“迫击舰”。 新型舰有着堪比重列舰的体积和质量,而外形则近似于古代的手电。 圆柱形的舰身上粗而短的那头,其实是整艘舰上唯一的武装,被称为“雷吼炮”的高功率镭射炮——刚才将五千彼安战舰连同卡斯托尔要塞主炮“镇魂曲”一起摧毁的,就是这三百艘战舰的齐射攻击。 迫击舰初次出战便取得了如许辉煌的战果,对于无数次在双子要塞的铁壁防御面前铩羽而归的彼安军来说,实在是没有比这更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成功了!”在“红之刃”的旗舰“血断亡”上,也呈现出一片欢腾热烈的气氛,就连向来冷静的诺恩——现在他代替寂担任“红之刃”指挥官,也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发出无言的欢呼。 “全舰队准备突入‘门’内,到达作战地点后即刻对敌右翼部队展开攻击!”八千艘涂装成绯红色的高速突击舰同时启航,朝着前方那被青蓝色光雾所包裹的“门”开去。 成为第一支进入战场的队伍,当然是件荣誉的事情,然而赶在“红之刃”前突入“门”内的,却是那支披着绝望的黑衣、曾收割过无数英灵的死神仆从。 “葬送者……”诺恩以有些复杂的眼光地看着那支擦肩而过的友军。 因为在接下来的战争中,他们注定将扮演比“红之刃”更重要的角色。 按照寂提出的计划,作战第一步是以二十五支分舰队的前锋突入敌方右侧要塞主炮的射程范围,以伺机以迫击舰摧毁主炮,同时也有隐约震慑另一座要塞主炮发射的意味。 作战第二步,由前锋舰队掩护葬送者侵入那座被拔下獠牙的要塞,并夺取齐控制权。 在此期间,彼安军则将火力集中在敌方已经丧失要塞火力支援的右翼部队,力求在最短时间内歼灭它们。 虽然敌方另外两支舰队到时肯定会有所行动,而阻挡他们则是先锋舰队的责任。 虽然以先锋舰队二十五支分舰队的战力还不足以完全阻挡那两支舰队合计六十多支分舰队的攻击,但若葬送者行动迅速的话,那被夺过来的地方要塞就能发挥出相当作用了——即使被摧毁了主炮,其上的诸多辅助武装也能在防守上发挥出相当作用。 可以说,“葬送者”的行动直接影响着彼安军需要为胜利付出代价的多少。 “嗯,我的作用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寂有些落寞地看着原副官稍嫌兴奋的侧脸,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了那扇不断逼近的“门”上——那支以黑暗涂装的舰队,此刻已经全突入其中。 “接下来就看葬送者的表现了……红夜啊,将我军导向胜利吧!”……………………然而,被如此期待的葬送者,在刚刚弹出门的一瞬间所目睹到的,却自军前锋舰队被一片绯红光潮淹没吞噬的情景。 绯红艳丽犹如被鲜血充盈的光之翼,悄然无息地自敌方另一座要塞延伸而出,自中央贯穿了前锋舰队,然后轻轻挥动了一下,霎时间就轻而易举地吹飞了包括三百艘迫击舰在内的十二支分舰队。 预想中的震慑效果没有起到丝毫作用,夏兰军的对应之疾速要远远超出了彼安军的预料!几乎在“镇魂曲”被摧毁的同时,艾尔佛达就当机立断动用杜克斯要塞的主炮“杀伐歌”,并无视幕僚们的警告,在射击的同时强行开启了“杀伐歌”的振动传导模式,硬生生地在敌方前锋舰队上开辟出一块巨大的真空地带。 为苍穹军充满魄力的决断震慑,彼安前锋舰队就像被这炽烈一击打蒙了似的,一时间丧失任何反应。 当然,数分钟后他们还是纷纷清醒了过来,然后第一个反应就是远远离开那座似乎更加恐怖的要塞。 然而这份下意识的行动也被艾尔佛达完全预测到,四支重列分舰队在达到最佳狙击点的同时发动了齐射攻击,近三十万枚电磁投射弹在虚空中划出瞬时的弧线,落在彼安前锋舰队的残部上,激起一片荡漾着死亡光华的涟漪。 彼安前锋残余八支分舰队,在这场核子风暴的洗礼中瞬时减员九成以上,只有在最末端的少数战舰幸存了下来。 于是当红夜的旗舰,重型强陆舰“水影”随后从“拉尔之门”跳出来的时候,呈现在她面前的则是一片空空如野的前阵。 “怎么可能!前后只有不到十分钟,前锋舰队就已经……”由恐惧凝成的冰刃在红夜的脊背上划过,她开始犹豫着,到底要不要遵照那份已经被敌方指挥官覆手翻云的铁腕所打断的作战计划,让“葬送者”在毫无掩护的情况下突入到敌方两支舰队的中央。 这绝对可以称为无谋,但同样也能够被解释为勇猛。 自军以出乎意料的残酷作战摧毁了苍穹军一座要塞,而敌方则马上以更出乎意料的炽烈行动将输掉的一手扳了回来。 此刻,交战双方的其它部队都未来得及对应这急速变化的战局,只有“葬送者”和它对面那支舰队握有改变战局的权力。 如果“葬送者”在此退缩的话,苍穹军大概就能从容自在地完成调整,以第二要塞为核心重新构筑起一张牢不可破的防御网吧?然而对彼安军来说,这却意味着白白损失了二十五支分舰队,并且最初的奇谋也已经不能再次使用了……“不能浪费千万友军的牺牲,一定要让作战继续下去!”红夜突然握紧了拳头,并且作出了决断。 “依照原定计划,突入敌方右侧要塞!旗舰先行,其余舰队立即跟进!”一定,要见到那个人…………………………“唔,被抓住弱点了吗……”注视着影幕中那支以近似无谋的行动朝着卡斯托尔要塞突进的敌舰队,艾尔佛达发出了无言的呻吟。 因为尚未预热就直接启动“杀伐歌”振动传导模式的关系,过载运转的能源回路出现多处故障,虽然要塞工程组已经全部投入进行修复作业,但根据技术参谋的报告,最快也得等到六小时后才能恢复初步射击能力。 而配置在狙击点的重列舰队,也因为刚刚一次齐射攻击用掉全部投射弹的关系,在没有进行弹药补给前也无力阻拦那支几乎毫无防备的敌舰队。 原本以为之前两次犀利的反击至少会让敌方有所踌躇一下,并借此机会尽速完成对战线的再编成,不过看起来艾尔佛达的这份期待已经没有实现的可能了。 虽然不知道那支敌舰队指挥官究竟是在正确洞悉了苍穹军窘态后才采取的果敢行动,还是偶然误打误撞遇到的幸运,但是右翼呈现出严重混乱的苍穹军,确实无力阻止那支敌舰队的突进,只得眼睁睁看着它毫无伤地侵入要塞,并且立即在要塞内掀起血雨腥风的狂潮。 “登舰战?他们打算夺取要塞?”艾尔佛达在接到来自要塞的报告同时便判断出彼安军的意图,不过却已经没有了对应的时间。 即使前前后后被摧毁了共计三十二支分舰队的战力,彼安军依旧有着高于苍穹军的数量——事实上,苍穹军也已经有八支分舰队被取消了番号。 现在,这近百支分舰队的庞大战力正从“拉尔之门”中不断跃出,重重叠叠的光点犹如黑暗中虎视眈眈的兽眼,压得诸位翔士几乎喘不过气来。 而当这头庞然战争巨兽开始移动的时候,首先正面承受其最大压力的,是好不容易从混乱中重整过来的苍穹军右翼舰队,既是华德列翼翔士麾下的“刺盾”第二舰队。 率先跃出“拉尔之门”的一半彼安舰队,笔直朝着苍穹军右翼挺进,而随后跃出的相同数量的剩余彼安舰队,则在距离杜克斯要塞遥远的位置摆出严阵以待的阵势。 一旦第一、第三舰队作出任何救援第二舰队行动,大概会立即遭到来自侧翼的攻击吧?就算让其中一支舰队作为掩护而与之交战,离开要塞掩护火力后以劣势战斗,那也只是正中彼安军下怀而已。 结果战场分别以两座要塞为核心被一分为二。 卡斯托尔要塞附近,第二舰队独自承受着近倍敌人的压迫式攻击,而对面杜克斯要塞旁的两支友军舰队却无法动弹……“在数量相同下都战斗得异常辛苦的敌人,如果在敌人数量多出一倍的情况下再次战斗,那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此刻,第二舰队的处境无疑可以视为这个问题的完美答案。 “居然动用了足足五十支分舰队……彼安军还真是看得起我们啊,你不这么认为吗,席瑞拉?”目睹着辛苦构建的防线在那头庞大战争巨兽面前扭曲变形、发出痛苦呻吟的情景,就连有着坚韧精神防线的华德也不禁有些脸色发白,问向副官的声音中也流露出无法隐瞒的苦涩。 “阁下……”这一次,席瑞拉竟然出奇地没有愤怒,只是用轻柔地语调劝慰着这位长官。 “我想,他们应该只是单纯地想尽速歼灭我们而已。 而会产生那种奇妙的想法,会不会因为你的自我意识过剩的关系啊?”“呃……”华德的表情突然扭曲了一下,然后对着副官露出了虚弱的苦笑。 “总觉得你的嘴巴越来越毒了耶,席瑞拉?”“嗯,一直跟在阁下身边,多少也感染了一些毒气。” 席瑞拉一脸淡然的回答着,然后偏头看向了脚下的全息星系图。 “不过我得提醒你,阁下。 如果你还打算这么悠哉游哉下去的话,大概用不了十分钟,第二舰队舰队提督就会成为苍穹军历史上第一位的被部下扔到舰外的列翼翔士哦?当然,我指的是没有戴增压头盔的情况。” “……事实上,从刚才起我就一直在想摆脱目前困境的办法,不过到现在好像还没有抓到灵感耶?”华德的脸色再度苍白了一些,不过总算是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状况上来了。 “要不要退到卡斯托尔要塞附近,现在的话,要塞方面还能提供一些火力支援。” 席瑞拉如此建议道。 虽然其中正上演着一场如火如荼的登舰战,不过至少到目前为止,卡斯托尔要塞的火控系统还掌握在原本主人的手中。 “……”华德并没有同意回答席瑞拉的建议,左手无意识地在指挥台上敲击起来,席瑞拉则在一旁以莫名紧张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长官,而直到敲到第八下手指的时候,华德才作出决定。 “不,我们必须远离那座要塞。 卡斯托尔要塞内部并没有配置多少近战专属部队,而对方明显是强陆部队中的精锐,陷落只是迟早的问题。 如果靠过去的话,到时候恐怕我就真的只能穿着翔士制服在真空中游泳了……呃,如果还没有化成电浆块的话。” “可是,要塞内的将士现在一定正和敌方强陆队苦战,如果获得足够支援的话,也许能守下来也说不定……”席瑞拉语气稍显激昂。 “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反而开始撤离的话,会彻底动摇他们的士气,要塞就不太可能保全了。” “那座要塞,本来就没有非得保全的必要了。” 华德就像厌恶自己接下来说出的话一般皱起眉头,语气罕见地混入了一些烦躁。 “在主炮‘镇魂曲’被摧毁的情况下,它的作用甚至还比不上一座普通的中型轨道要塞。 就算保留了下来,在这场近两百支分舰队规模的战争中,能发挥的效果也十分有限。 如果拘泥于道义而坚持守住要塞,那反而会抹杀我军可能胜利的战术选择,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更多将士的丧生。” “难道连派出一支部队支援也不行吗?我方也有强陆舰队……啊!”席瑞拉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望着长官露出复杂的表情。 “难道是这个原因?”“……嗯,如果那位人物还在的话,不用你说我也会将守住要塞列为最优先的作战……”华德的语气中禁不住流露出深深的失落。 “不过在强陆舰队指挥权被大提督暂代、第三舰队又无法动弹的情况下,也能作出这种残酷的选择了。” “总之,我们就在抵挡敌方进攻的同时,装作溃退般慢慢从要塞旁撤离。” 华德用指挥杖在星系图上画出一道联结两座要塞的悠长弧线,弧线内侧向星系内部凹起。 “就沿着这样的轨迹撤退,注意在到达中央位置前不要加速太快而让彼安军察觉。 等到达这一区域后,就立即加速朝杜克斯要塞撤退,这时就算他们想追击也只能穿过‘杀伐歌’的雷区进行了……如果能顺利和第一、第三舰队汇合,那么以杜克斯要塞作屏障,在彼安军数量已经锐减到和我军差不多相同的情况下,我军依然握有一定的胜算。” “我明白了……”席瑞拉轻轻点了头,转身准备离去时却听到传来身后传来一声几乎几乎不可察觉的叹息。 “可恶的尤希斯,如果哪个人还在的话,这场战争明明会进行得轻松许多的啊……”……………………在第二舰队普遍溃退的战线上,有着坚逾磐石的一点。 一支名为“苍炎”的突击舰分队,在彼安军暴风骤雨般的攻势前,稳若岩礁,抵挡住了一波又一波巨浪的侵袭,甚至还给予巨浪本身以不小的创伤。 如此反复数次后,彼安军终于注意到了这维系着第二舰队战线退而不散的一点,于是决定将火力集中到这一点上。 虽然在此后短短两种分钟“苍炎”便承受了在之前苦战两小时以上的损害,但第二舰队战线上的其余部队压力顿时松了下来,而华德也终得以乘机调配舰队开始撤退作战。 “百翔长,本舰能源舱开始泄露,必须暂退后方进行紧急修理。” 代替夏音担任“雷霆”舰长的埃萨亚,向原舰长请求到,不过菲恩伯德素翎翔士却紧抿嘴唇,沉默着没有回答。 十五秒钟前,一枚电磁投射弹在极近距离爆炸,产生的高温气流冲破防护磁场,并进一步腐蚀舰体,破坏了能源舱的外层装甲,使得突击舰“雷霆”在数分钟内就将面临能源供应危机——事实上,如果那次爆炸的距离再稍近一些的话,那么“雷霆”面临的烦恼就不只是能源舱泄漏如此简单了……不,或者应该说,到时候根本就不会有烦恼的存在。 虽然很感激这份极其罕见的幸运,但夏音此刻的情绪却因为莫名愤怒而沸腾不已。 本来应该和她并肩战斗的那个人,却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直到现在还生死不明……只要一想到这件事,那双青蓝眼眸中就忍不住会迸射出再也抑制不住的绯红雷光。 虽然这位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女好不容易控制自己,将这份怒火发泄到了眼前敌人身上,并确实取得了相当的战果,但看起来她和突击舰分队都差不多已经到达了界限…… 第三十四章 回归 “百翔长,本舰的能源储备已经降到了临界点!”舰长埃萨亚以迫不及待的语气向夏音报告着。 “如果不马上进行修复作业的话,最多五分钟后本舰就将丧失七成以上的推进力,此外三分之二的武器装备也将停止运作。” “……通令‘苍炎’分队跟随友军节奏开始撤退,同时即刻进行破损战舰修复作业。” 紧锁娥眉、仿佛化为石像般的那位殿下总算是有了反应,以清冷的声音下达了如此命令。 “遵命。” 埃萨亚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马上将这道命令发布了下去。 而夏音则依旧站在舰桥指挥台上,没有丝毫动作,只是用力瞪视着影幕上渐渐远离的敌舰,青蓝双眸中偶尔会闪过一丝绯红的雷光。 “嘀”在紧张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舰桥上,突然响起一声类似终端手环的轻微提示音。 虽然放在平常来说,大概除了佩戴终端手环的主人外,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的此刻,它却有如漆黑夜虚空中一闪即逝的流星般,顿时粉碎了这份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的紧张,让舰桥诸人得以自由呼吸,然后齐齐望向了声音的来源——那位驻足在指挥台上的百翔长。 “……天空?”随后,夏音仿佛轻轻的喃喃之音化为无形的震波,让诸人不禁感到了仿佛千万匹烈马在精神之野中肆意奔驰——突击舰“雷霆”上的诸人,除了那位决定回军才院重新研修的原通讯士洛伊丝外,其余诸人皆是对“伊曼纽三角”、尤其是其中被称为“暴君”的天空异常熟悉的人物。 所以,就像得知那位海特兰德之子凶耗而黯然伤神一般,此刻他们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震憾。 “那家伙还活着?果然是祸害留千年啊……唔,我是不是也稍微变坏一点比较好啊?”司技长洛克仰望着天顶的苍穹,一付下定决定要继续堕落下去的表情。 “我早就说过那个人是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 克里帕斯开始放起马后炮,尖耳的末梢轻轻颤动。 “毕竟他身上还背负着‘雷霆’全员整整十二万帝币的债务,就算遇到什么危险,那些伤者的怨念也会保护他平安活到继承海特兰德家财产、兑现赔偿承诺的那一天吧?”唯一比较镇静的人是舰长兼副百翔长埃萨亚,稍稍思考一下后,他随即着手与本舰队旗舰建立资讯连接。 “还是赶紧把这个消息通知提督吧,听说最近的一段日子他和另外两位长官几乎被来自海特兰德家眷族的质问逼到只差一小步就崩溃的地步了……”虽然部下们各自以不同的方式表现着喜悦之情,但夏音却只能凝视着影幕中那张就算闭着眼睛也能描绘出来的熟悉容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不,或许是有太多想告诉这个人的话,所以反而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吧?“你……来迟了哦,天空。” 最后,亚诺莱维涅家的女儿只能轻轻说出这么一句话,不过语气却是罕见的轻柔。 “呃,抱歉,为了避免被近在咫尺的彼安军发现,我们不得不将速度抑制到最低限,所以多花了不少时间。” 天空就像感到不好意思似的搔了搔头发。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们还依旧在彼安军的射程之内,所以只能利用不容易被敌方察觉的终端手环进行通讯。” “你在哪里?天空,我马上来接应你。” 当夏音说出这话的时候,副百翔长的脸上不禁流露出些许苦笑,不过这次却没有出言反驳。 “不,不用了!”影幕上的天空似乎一下子慌乱了起来,这让夏音感到很不愉快,同时也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疑心。 “你在隐瞒什么,天空?”“我才没有隐瞒任何事情……”那个人的表情变得更加慌张了,这使得夏音更确认了自己的怀疑。 “你该不会是……”菲恩伯德公主殿下那对形状优雅的黛眉,稍稍倾斜成了危险的角度,以不满兼不安的声音确认着。 “从第三行星那里又捡回什么奇妙生物了吧?”“……第三行星的地表上只有厌氧菌哦,夏音。” 看起来,自己的推测似乎远远偏离了事实,要不然那个人的表情也不会如此明显的松懈下来。 “而且,我从来都不会随便捡拾别人的东西,更何况对方还是生物。” “撒谎,你刚到帝都的时候,不就在阳麟里把那只艾纽霍嘉尔之鼠捡了回来吗?”夏音以尖锐的语气指责着。 虽然明知道现在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作战情报要交流,但是不知为何,夏音却发现自己很想把这种应该是毫无意义的会话持续下去。 而且那个人,看起来似乎也抱持于自己相同的心情。 “旺财实际上应该算是柯蒂亚送给我的,所以不能算……”这个时候,影幕中的天空突然失去了形迹,同时声音讯号也被即刻隔离(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请大家自行想象吧,呵呵……)。 当这段沉默持续到夏音稍稍开始担心起来的时候,消失了近两分钟的那个人又再次在影幕上出现,只是表情已经变得异常严肃了,但不知为何总让人感觉到有些勉强的味道。 “殿下,能拜托你件事情吗?请动用皇族序列,将这个号码直接和艾尔佛达大提督的旗舰建立起资讯连接,我们这边有重要的情报要交给她。” 随即,在影幕的下方弹出一串通讯编码。 “……好的,我明白了。” 虽然有不少尚未释然的地方,但夏音还是立即点头,并操纵自己的终端手环,将皇族序列临时赋予了那串通讯编码。 (嗯?不是那艘巡查舰的编码?二级序列!这是只有诸根源氏族之长的座舰才能拥有的吧?那个人在第三行星究竟遇到了什么……)在为天空的莫名幸运感慨不已的同时,夏音同时也感到一股稳静的安心感在心海里荡漾开来,瞬间就抚平了此前因战斗而掀起万丈波澜的情绪。 (这些事情怎么样都好吧?只要他活着回来的话,就已经足够了……反正这场战斗结束后,有的是时间询问。 )“……天空,还有其它的事情需要我帮助吗?”完成联络后,夏音看着眼前久未消散的影幕,影幕上那张流露出温和笑容的脸,虽然很想就这么一直凝视下去,不过作为翔士的职责和皇族的矜持,还是让她问出了违心的话语。 “唔……大概还有一件事情要麻烦你,能将我的终端手环连接到舰队公用频道上面吗?”天空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露出决然的表情,如此请求道。 “你打算作什么?”夏音警惕起来,每当那个人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是会作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行动,并且常常会带来一系列的巨大麻烦。 “呃,不需要用这么明显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吧?夏音。” 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真的,我只是想取回强陆舰队的指挥权而已。 虽然按照规定应该先向艾尔佛达大提督提出申请,不过现在战况紧急就只好省略这一步了,我会直接在公用频道上对强陆舰队下命令。” “那你打算让强陆舰队作什么?”夏音一付不问清楚就不予同意的模样。 “嗯……”天空像是感到困惑般搔了搔头发,然后决定坦白。 “事实上,我打算去夺回那座要塞。 虽然没有它在苍穹军也还是可以选择其它的战术,但是若能保住那座要塞的话,我方能选择战术的空间不是更大一些吗?”“……”夏音沉默了下来。 理智上,她绝对认同天空的提议,并且也对他指挥下的强陆舰队的战力相当信赖。 但感情上,让好不容易才自死地回归的那个人,再次奔赴凶险万分的战场,对于这位刚刚察觉到自己心意的亚诺莱维涅家女儿来说,却是件异常艰难的决定。 “明白了,我替你替你接到公用频道。” 夏音终于点头接受了天空的意见,不过在操纵通讯终端的同时,她却对着影幕上那位正不小心流露出刚毅神情的人,轻轻嘱咐了这么一句。 “一定要活着回来啊,我可是有许多话想问你呢……”……………………在“刺盾”舰队总旗舰“雷铠”上,艾尔佛达正对着眼前的战局左右为难。 摆在她面前的,是二选一的作战。 比较激进的作战,干脆离开杜克斯要塞的火力掩护范围,率领第一、第三舰队直接向那支盘踞在两座要塞中央的彼安后续舰队挑战,同时派出强陆舰队急速支援卡斯托尔要塞。 在数量几乎相同、而苍穹军麾下将士也差不多适应敌方战法的情况下,指挥官的手腕将对战争的胜负起到决定性作用,而艾尔佛达在此方面亦有着绝对的自信能击败那支彼安后续舰队。 只是,此后还要以半损的战力对上那支相同数量的前锋舰队,胜负大概只能说是五五分了。 如果强陆舰队能夺回卡斯托尔要塞,并配合第二舰队从另一方向支援的话,那还有较高的胜算,不过现在统率强陆舰队的那个人又……相对消极的作战,等待第三舰队摆脱敌方中央舰队的追击,到此处与第一、第三舰队汇合后,然后以修复“杀伐歌”后的杜克斯要塞为核心,重新构筑一张防御网。 如此一来,已经元气大伤的彼安军是不可能再有攻破第二防御网的能力。 只是采取此种战法的话,必须舍弃正在卡斯托尔要塞内奋战不懈的两万将士,并且倘若彼安军占据要塞后就不再采取攻势的话,那就相当于被共同体夺走了“拉尔之门”的一半控制权——从战略的眼光来看,这绝对称得上是帝国的一次惨痛失败。 “唔唔唔唔……”艾尔佛达犹豫不决,不自觉地将手中象征大提督身份的银翼权杖翻来覆去,然而却迟迟得不出结论来。 “阁下,有你的通讯,是菲恩伯德素翎翔士的……呃,皇族序列。” 将这位三叶翔士的心情拉出困惑深渊的,是副官紧张而无奈的声音。 “是那位公主殿下?”艾尔佛达当即就皱起了眉头,并认真地生气起来。 “在战局这么紧张的时候,她联络我打算作什么?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也会出现如此不分轻重的人物吗……也罢,给我接进来吧!”然而,在目睹到银幕上出现的那位人物的瞬间,大提督手中不断翻弄的银翼权杖霎时间脱手飞了出去,两秒钟后掉落在合金的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却敲醒了正处于某种失神状态的主人。 “好久不见了,艾尔佛达。” 银幕上的那张美貌上正对她流露出怀念的微笑。 “若、若琉亚小姐?……不,提、提督!”艾尔佛达反射般地喊出了那位人物的名字,不过马上发觉场合不对,于是又改以素翎翔士时代的称呼这位原海特兰德家公女,然后并拢双脚,挺直全身,右手抚肩,以标准的军礼向这位当年的顶头上司致敬——然而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刻的身份,也根本没有注意到舰桥上诸位部下那惊疑不定的目光。 “我已经不是提督了啊,只是逃家的自由之翼而已……”若琉亚无可奈何地再次重申着。 “算了,总之请立即和这边进行情报交换吧,我想这些关于彼安舰队的构成情报应该对你的判断起到相当作用吧?毕竟这可是那位伊斯埃雷家小姐很辛苦才收集到的。” “啊,好的。” 虽然艾尔佛达还是一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不过还是马上以手势命令部下立即解读传递过来的那份情报,然后仿佛刚刚察觉到一般,以充满期待的语气问了出来。 “提督,您刚刚说的‘那位伊斯埃雷家小姐’……该不会是雅丽亚素翎翔士吧?那、那么!少主此刻也和您在一起吗?”“嗯,是位非常优秀的青年哦,艾琉雅的眼光挺不错的啊……”若琉亚稍稍自豪地说着,不过随即注意到影幕对面的那位巴恩多鲁家当主的表情,竟然在瞬间产生了迥异的变化,给人感觉简直就像被无限期流放到开发行星苦役的犯罪者突然获得日思夜盼的赦免,于是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 “难道他不在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来自眷族的质问?兄长应该不会作出如此不分轻重的事情啊……”“质问是来自少主的那两位纯洁之翼啊……”几乎被信件地狱逼迫到崩溃边缘的艾尔佛达,总算找到可以诉苦的对象,于是忍不住将连日来承受的非人压力一股脑倾吐出来……呃,如果不是被副官的报告打断了的话。 “阁下,强陆舰队在尚未接受任何命令的情况下开始擅自移动了……啊,不对,他们报告说是接到了‘暴君’的直接命令……不过,那是什么口气啊?”那支原本斗争心最为旺盛、却不得不从战争开始就憋到现在的部队,苍穹军唯一一支强陆舰队,短短数分内已经从舰队的中央区域行进到了最前方,维持着最高航速以及令人难以置信的整齐阵型,笔直朝着卡斯托尔要塞前进。 “暴君……是少主?”艾尔佛达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影幕中的若琉亚。 “嗯,虽然军规严令,不过战场上更需要临机应变。 艾尔佛达,你那时候不是也作过相同的事情吗?”若琉亚掩口轻笑着。 “卡斯托尔要塞要塞的事情,就交给那孩子来处理吧,你就先专心打败那支虚张声势的舰队吧?啊,我得先送那孩子到他的战场上去了,再见。” “等等,提督……”艾尔佛达颇感困惑地看着面前已经呈半透明状的影幕,不过当她重新抬起头来的时候,蓝石般的双眸中已经没有了一点犹豫。 她弯腰拾起地上的指挥杖,轻轻点在了星系图上位于两座要塞中央的那处红色三角上,以沉稳而坚定的语气命令着。 “通令第一、第三舰队,即刻进行反击作战,目标摧毁敌方后续舰队。 第二舰队在要塞附近维持战线,同时支援强陆舰队进行要塞夺回作战。” ……………………强陆舰队以最高航速朝着卡斯托尔要塞笔直前进着,原本整齐的棱型阵几乎被拉伸成了梭状。 在前进到距离要塞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一艘纯白色的交通舰突然自漆黑虚空浮现,并且短短数秒内就加速到了与其并行的程度。 白色交通舰靠近了强陆舰队的所属旗舰,特型强陆舰“碎牙”,并以令人难以置信地操舵技巧,在高速行进中维持着几乎与其完全平行的航线,然后迅速完成了对接。 之后,这艘交通舰自然减速脱离了强陆舰队,又悄然无息地隐入了虚空中。 第三十五章 阴谋 “替我拿着这个。” 走出气阀室的天空,随手将增压头盔递给了列队迎接的一位强陆队员,而对方则露出似乎很荣幸的模样,小心翼翼地捧过暴君的头盔。 “隆,强陆队的状况怎么样?”天空在解开防护服的同时,转头看向那位暂代他指挥部队的黑人大汉,确认着麾下部队的状况。 “从战斗开始就一直憋到现在,那些家伙都迫不及待了。” 隆耸了耸肩膀,露出混合着些许无奈的骄傲表情。 “再加上大人您又回来得刚刚好,简直可以说是最佳状况。” “是吗?那到时候就好好肆虐一翻吧!”总算是摆脱了厚重防护服的天空,迈着轻盈的脚步朝舰桥走去,而身后跟随的诸位强陆队员,则分出一人来收拾暴君残留于地的那套防护服。 “对了,我的武器有带来吗?”沿着舰内通道前行,天空随口问着。 于是身后强陆卫队立即出列一人,小跑步到暴君身旁,将那柄由“噩梦之手”锻造的绝世长剑双手奉上。 “解水……”天空取过长剑,轻轻一振,包裹剑身的漆黑外鞘立即化作粒子消散。 在众人惊叹不已的目光中,“解水”就像迫不及待要噬饮献血般霎时放射出吞吐不定的青芒。 “哦,以气剑驾驭,居然如此简单就能引发剑芒吗……这样的话,就算再遇到强行侦查作战时的那些家伙,也应该能够对等一战了吧?”就连天空都不禁有些惊讶地看着那似乎比之前更加殷实的青芒。 当想到有机会再度与那四位彼安强者战斗时,这位有着武者魂魄的群星之子便忍不住心情一阵激荡。 “嗯?”天空突然注意到了身旁那位副官正对自己投以奇妙的目光,并且露出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于是不禁微皱眉头问了出来。 “有什么事吗,隆?”“呃……大人,难道您打算带着这只……嗯,宠物上战场吗?”隆所注视的是那只正坐在暴君肩膀上、坦然迎接诸人好奇视线的貌似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纳米生物。 这位副官露出明显为难的表情,然后试着向暴君建议道。 “那么,需不需要派一位强陆队员专门照顾它啊?如此一来,大人您也能毫无顾忌地冲锋陷阵了。” 虽然暴君的威名在强陆队中已经称得上如雷贯耳,但正因为如此,当他身上出现诸如旺财这般不具备任何杀伤力的装饰性元素时,包括隆在内的诸位强陆队员总会觉得别扭异常,感觉就像看到狮子头上扎了蝴蝶结般诡异无比。 “……不用了,这家伙并不只是宠物。” 天空露出稍稍郁闷的表情,然后拒绝了隆的提议。 “事实上,你们可以把它当成和‘解水’一样,出自‘噩梦之手’的武器。” 虽然天空当初其实没有带上旺财作战的意思,但却无法抵挡芙兰那哀求的目光,于是只好叹息着接受了这多余的累赘。 尽管实在不指望旺财能在登舰战中发挥什么作用,但海特兰德之子还是决定找机会测试一下柯蒂亚此次赋予旺财的诸多能力。 “原来是这样的啊……”隆的表情像是释怀了。 “真是失敬了,大人。”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七时四十七分,续彼安军强陆舰队侵入卡斯托尔要塞两小时二十四分后,苍穹军强陆舰队终于从另一侧突入了要塞,而此刻要塞内部的诸区域已经在葬送者的獠牙下沦陷了一半以上。 ……………………“真是一点都不体贴的长官啊……”华德凝视着手中的命令书,皱起眉头露出像是很头疼的表情。 “第二舰队才刚刚撤退到一半,居然又叫我再冲到敌人的虎口前……”“大提督并没有叫第二舰队冲上去。” 身旁的副官立即纠正道。 “她只是让我们掩护侵入要塞的强陆部队,在他们夺回要塞控制权的期间,和敌方前锋舰队尽量周旋而已。” “夺回要塞控制权啊……”华德轻轻重复着,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着“这是个多么美妙的想象啊”似的。 席瑞拉因此显得有些迷惑,并且立刻将这种感觉说了出来。 “长官,总觉得你好像对夺回要塞不太期待的样子诶?”“为什么我要期待?”华德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明明接下来可以从容自在地撤退到安全区域,现在却变成非得在处于劣势的战场上绞尽脑汁和敌人消磨时间的情况,正常人的话都不会有所期待吧?”“……可是属下认为,率领庞大舰队与强敌交战,对于任何一位正常的翔士来说都是件梦寐以求的事情吧?”席瑞拉瞄向长官的目光尖锐犹如利剑。 “嗯,你说的是像尤希斯那种家伙吧?”华德就像是轻蔑似的用鼻音哼了出来。 “那家伙现在应该是处在极其幸福的状态吧?毕竟那两位重要人物都平安返回,他也总算能够从纹章院长和统合元帅的联合威压下解放出来了,否则我估计那家伙这辈子大概是不敢回到帝都去了……”说到这里,这位诸事淡薄的列翼翔士的眼睛突然闪过某种罕见的狂热。 “话说回来,没想到白银提督竟然会在这种时候返回帝国,还真是一针效果绝大的强心剂啊!这场战斗结束后,如果能有机会见到若琉亚大人就好了……唔,如果拜托海特兰德公子的话,他应该会稍稍帮忙的吧?你说呢,席瑞拉?”“……这种事情等战斗结束后,你自己去询问海特兰德公子不就好了?现在请关注眼前的战斗!阁下!”不知为何,席瑞拉的声音中突然混入了莫名强烈的怒气,就连迟钝如华德也察觉到了,于是不由得以困惑的语调问道:“我说席瑞拉,你究竟在生什么气啊?”“我只是在询问阁下现在如何对应而已!”席瑞拉用力瞪视着华德,一字一顿地如此声明道。 “呃,总之,先暂缓撤退速度吧,然后稍稍改变一下撤退路线……”虽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华德还是依言指示了第二舰队的应对策略。 以白银饰翼装饰的指挥杖在全息星系图上划出连接虚空的两点,若第二舰队照此线路前进到末端的话,而敌方前锋舰队又确实穷追不舍的话,到时就会被夹在第二舰队与卡斯托尔要塞之间。 如果那时候苍穹军夺回要塞控制权的话,来自前后的夹击就能对彼安军前锋舰队造成莫大的损害,接下来只要等第一、第三舰队击退敌方后续舰队赶过来,那苍穹军的胜利就已经是囊中之物了。 然而,倘若强陆舰队没有阻止得了彼安军对卡斯托尔要塞的侵攻,那么敌方前锋舰队就会多出一个稳定可靠的后卫要塞,然后以从容自在的姿态将第二舰队慢慢逼上绝路。 就算第一、第三舰队想赶过来援助,那也得在反矛的重型轨道要塞前消耗无法承受的时间和资源,然后大概就会被吞噬第二舰队后从容回转的彼安前锋舰队击溃吧……当然,在暴君回归的情况下,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已经变得和尤希斯戒酒成功的几率差不多了,所以华德才敢大胆采用如此作战。 事实上,这位黑发提督现在担心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情。 在那位持有绝世武力的暴君率领下,如果强陆队在第二舰队撤退到预定位置前就夺回要塞控制权,抑或是将彼安军侵入部队压制过头的话,那敌方前锋舰队还会不会乖乖跟着第二舰队撤退的轨迹,追击到预定中的夹击线上?“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居然也会希望敌人不要太弱的时候啊……”华德像是感慨万分的叹息着,而身旁的副官不仅稍稍设想了一下。 是不是应该向那些在要塞内苦苦挣扎的将士们稍稍透露一下这位提督的感慨,如此一来或许能对其恶劣品性有所影响才对……当然,那是指他还能保持完整意识形态时的情况。 “阁下,有来自强陆舰队的通讯,是海特兰德准令翔士的。” 通讯士的报告,让正流转着不良念头的某人突然抖了一下,沉默几秒钟才以勉强装出来的平静声音命令道。 “咳!接、接过来吧。 我想,他大概是需要我们的协助吧?”“好久不见了,提督……嗯?你的脸色不太好啊?难道我不在的期间,战争有这么紧张吗?”出现在影幕上的天空,以疑惑的目光看着脸色微微泛白的某人。 “嗯、嗯,大概就是这样吧?事实上,从战争开始到现在,我差不多已经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了啊……”华德努力装出辛苦的表情来掩饰心虚,然而身旁的副官却以自言自语般的声音将他的老底揭了出来。 “……明明刚刚还趴在指挥台上睡了足足两小时的说,而且就算二十四小时没有睡觉,那也算不上什么辛苦的事情吧……”“是这样吗?那还是真是辛苦了啊!”席瑞拉的嘀咕明显没有传到暴君的耳中,天空反而露出身同感受的表情,对华德致上了由衷的同情。 如此无理的展开让那位原本有所期待的副官感到浑身一阵无力,不由得发出了虚弱的呻吟。 “这两个家伙,果然有够像啊……”“呃,谢、谢谢……”即使厚颜如华德者也不禁老脸一红,于是赶紧转移了话题。 “对了,特意联络我,应该是有什么事情需要第二舰队协助吧?”“嗯。 提督,你是打算将彼安前锋舰队引到要塞侧翼,最后由第二舰队和要塞进行夹击作战吧?”天空轻易就猜到第二舰队作战的事实,并没有让华德感到惊讶,然而席瑞拉却马上开始检讨刚刚舰队移动中是否存在如此明显的引诱痕迹的问题。 “是啊,所以需要强陆舰队的配合才行,拜托千万不要那么快就将敌方侵入部队赶出要塞啊,不然我这边可就演不下去了哦?”华德以慎重的语气如此嘱咐着,不过表情却显得相当愉快,尤其是在看到自己话刚刚出口而对方就已经心领神会的时候——高度思维共鸣的谐波瞬间穿越了数百鲁诺码的空间,直接联系起了这两位身处同样战场的翔士,那是种比战友间的呼吸一致更让人舒畅的感觉。 “你大概不用担心这个,提督。” 影幕上的海特兰德之子稍稍苦笑了出来。 “对方也是相当习惯搏斗的战士,所以要想在短时间内击败他们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事实上,除了我这一队负责的区域外,要塞其它部分都基本上陷入了胶着状态……不过提督啊,我刚才抽空查了一下,这座要塞的中央主轴都已经在‘镇魂曲’的爆炸中扭曲了,所以就算能夺回来也已经不可能修复了。” “这么严重吗……那除了‘镇魂曲’外的其它辅助武装,还能动用吗?”“这个嘛,因为能源中枢被完全破坏的关系,只有不到两成的武装还可以依赖辅助传导系统启动,但我怀疑那点火力到底能不能在战场上发挥作用……嗯,不过如果是能源和弹药的话,储备倒还相当充足哦!哎呀,不愧是苍穹军的铁壁要塞之一呢,军部大概没有想过其陷落的可能性吧?”“嗯,应该是没有想过。” 华德也一付感慨良深的模样,然后露出警惕的表情注视着那位不受任何束缚的大地与苍穹之子。 “话说回来,你现在该不会是在想着什么危险的事情吧?我得提醒你,那座要塞要塞里面可是还残留着近万名将士的哦?”“这我当然知道,所以才将解放他们列为强陆舰队最优先的作战目标。” 天空耸耸肩膀,显得有些无奈。 然而影幕对面的华德却突然变得非常不安,语气也充满了告诫的意味。 “喂喂,你该不会真的打算那么做吧?要知道整个帝国中,有资格处分那座要塞的人只有坐在青玉龙座上的那位而已哦!”“是这样吗?”天空的表情明显稍稍愣了一下,不过随即从嘴角流溢出来的,却是更加邪恶的笑意。 “反正在战场上,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不是吗?提督。” “可是我的第二舰队还在这座要塞附近诶!”某人终于忍不住从指挥椅上蹦了起来,动情下双手重重拍在指挥台上,不料却被放在上面的指挥杖给扎到,于是马上捂着手掌露出痛得要死的表情。 “没事吧,提督?”影幕上的某人对他投以深切同情的目光。 “……总、总之,不许打我舰队的主意,你还是放弃那个疯狂念头比较好。” 华德一边注视着席瑞拉处理自己左手心的伤口、在喷上止血剂时倒抽了数口凉气,一边对影幕上那个无法无天的家伙如此警告道。 “嗯,如果计算正确的话,应该不会伤到第二舰队的。” 天空的话让某人立即回头注视着他。 “总之,如果卡斯托尔要塞真的开始移动的话,那就请让第二舰队马上离开要塞附近吧?”说到这里,天空像似难为情般地搔了搔头发。 “呃,事实上我也不知道影响区域具体有多大,不过如果离得足够远的话,应该不会受到波及吧?对了,之后逃生舱的回收,也得麻烦第二舰队了……”“喂、喂!”任凭华德如何呼唤,已经半透明化的影幕上再没显示出任何图案。 于是这位提督只好凝视着影幕上的虚空,就像要看穿什么似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席瑞拉,卡斯托尔要塞有配备移动用的大型引擎吗?”过了好一阵子,华德才将目光移向一直侍立在身后的副官,问出了自己唯一没有想通的问题。 “不,并没有。” 席瑞拉以明晰的条理分析道。 “据我所知,帝国在建造双子要塞时就从来没有考虑过要移动它们,所以上面只配置了部分调整姿势用的小型引擎,凭那点动力是不可能移动要塞的。” “是吗?果然是这样啊……那,那家伙究竟打算怎么做啊?”华德再次沉默了两分钟,然后像是要甩开烦恼般猛回了一下手,对席瑞拉命令道:“算了!总之先按照预定作战实行,同时密切监视卡斯托尔要塞,有任何动静即刻向我报告。” “是。” 席瑞拉敬了一礼后并没有退下,稍稍犹豫一下后,她还是提出了从这两位人物刚刚打哑谜般的对话开始就存在于心中的问题。 “阁下,能不能告诉我,海特兰德准令翔士究竟打算作什么?”“诶?海特兰德准令翔士,他不是正率领强陆舰队夺回要塞吗?而且,你干嘛要问我啊?”华德闻言露出一付就像从来没有接到任何通讯的表情。 “另外啊,席瑞拉,刚刚这艘旗舰的通讯系统是不是出现故障了啊?为什么这期间的通讯记录全部都不见了……”席瑞拉无言地看着那位滥用职权篡改智能核晶记录的提督,好半天后才耸下肩膀转身离去,只是从微微开启的口中漏出充满无奈的叹息。 “狼狈为奸……” 第三十六章 莫测 夏兰历四百二十七年六月二十一日十七时三十分,持续固守杜克斯要塞、与彼安军后续舰队对峙着的苍穹军第一、第三舰队终于有了动作。 在朝着“门”前的敌军急速挺进的途中,原本专于防御的弧形阵自然转化为长于冲击的倾斜三角阵,而舰队行进速度却没有受到丝毫影响——由此可以看出,经海特兰德之手而所锻造的这支铁血军队,虽然因尚未经受战火洗礼而稍显幼稚,但在综合素质方面却远远凌驾于有着其它星际国家之上。 完成阵形调整后的第一、第三舰队,就像要截断彼安军后续舰队退路般由左右两方分别杀至,不过其目标点却并非对称。 战力相对雄厚的第一舰队自左前方杀入彼安军后续舰队,正面向其挑战。 在此前战斗中损失相当部分战力的第三舰队,则趁着敌方为对应第一舰队攻势而稍稍停顿的那一刻,急速修正自军前进方向,自右后方刺入了敌阵,并且立刻就造成了敌方后阵的混乱。 “就这样一口气给我击穿敌阵!”指挥杖笔直朝前的尤希斯,以锐利的目光凝视着前方不断溃退的敌舰,坚毅的容貌上流露出凛凛冷笑,可以说正处在意气风发的极点。 看到这样的伊斯埃雷之子,大概谁也想不到其实就在两小时前,这位列翼翔士还正处在被来自纹章院及统合部的质问给逼到差一步就想逃亡自由星系的边缘吧?事实上,在得知那两位人物终于平安回航的那一刻,这位神经持续紧绷数日到崩溃界限的男子,那魁梧身躯竟然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并且好半天都没能重新站起来。 “呵、呵呵、呵呵呵……”随后响起的诡异莫名的笑声,就像不断凌迟诸人神经般在舰桥上空徘徊游荡,直到忍无可忍的参谋长招来侍卫从士将这位提督送回寝室“暂休”后,幕僚们才总算是摆脱了这从数日前持续到此刻的噩梦。 大概二十分钟后,尤希斯再度来到舰桥,不过却已然恢复了常态。 只是那极其高昂的精神状态,使得诸人不禁产生了种仿佛在他身上看到无色火焰在熊熊燃烧的错觉。 当然,作为指挥官的这份**也非常直接地影响着麾下舰队的全体精神状态。 尤其是当尤希斯作出“胜利后,我会在庆功宴上拿出所有收藏名酒!”的承诺后,第一舰队的士气可以说瞬间爆发到了临界点。 在以凶狞之姿猛扑过来的四支突击分舰队前,缺乏可以能够与此对抗之舰种的彼安舰队后阵,就连精神上都开始被压倒了似的,在第二舰队的急速突进前不战自溃,将置于阵中重重保护下的柔弱部分暴露了出来。 “阁下,是敌方的补给分舰队!”通讯士的声音叫人联想到发现蜂蜜的棕熊。 “很好!歼灭他们!”华德下达的命令短促有力,而第一舰队也几乎在同一时间这份尚未明确传达到的指令付诸实施。 由纯粹破坏性能量构成的纯白光束瞬间撕裂了宇宙的一角,当落到前方庞大的金属复合群体时,一瞬间就激荡出无数的血色涟漪。 炸裂的辉光揭开了恐怖的帷幕,翻腾的能量浊流在虚空中盘旋扩散,互相侵吞成一处处充满毁灭气息的无形涡旋。 这些由人类相互的憎恨纠结而成的涡旋,在将邻近金属复合体吞噬殆尽后,随即在黑铅色的虚空中烟消云散,只在原地残留下足以融化任何物体的高温废气。 同时缺乏防御进攻手段的彼安补给舰队,在第一舰队最初一次攻击中便损失了足足五支分舰队的数量,以及可以供给于此数十倍数量战舰的物资。 如果不是爆炸后产生的高温区域恰好成为隔绝敌方追击的屏障,那在第一舰队接下来的一轮攻击中,彼安军大概就会丧失全部的补给吧?虽然直接穿越眼前那处高温区域也不是不能做到,但其中狂乱的辐射风暴和蕴含高温的废气必然会对战舰舰体造成不小的损害,并且更重要是舰队整体的秩序也会荡然无存。 尽管以此换来的战果是敌方补给舰队的完全毁灭,然而在战术上已经要产生决定性一刻的现在,实在是没有再拘泥于非达成此战略上的重要目标不可的必要。 尤希斯的判断相当正确,并且也确实拉回了那四支差点就冲过头的突击分舰队。 然而,正当第一舰队准备将獠牙转向其它更容易下手的羔羊时,前方那处被评定为敌我双方都无能为力的高温区域突然产生了变化。 蕴含着强大破坏性能量的实体弹,扯着无声的呼啸穿越了第二舰队正前方的虚空,虽然始终有几枚被高温侵蚀、继而成为无形熔炉的燃料,但平安穿越的大部分电磁投射弹却落到了正将侧翼稍稍暴露的第二舰队前,并且立即就在敌阵中掀起了一场不小的混乱。 原本配置于前阵用于狙击第三舰队的三支彼安军重列分舰队,为后阵的窘态所咋舌,迫不得已调转枪口,对那支化作凶狞猛兽的敌舰队投出了致命的毒矢,尽管准星实在是差了一些——只有少数的投射弹能有机会擦过敌舰边缘,而能准确命中敌舰的更是极少数幸运者的专利,然而就算靠着较远距离的遥感引爆,也能产生足以让敌舰头痛万分的诸多不利因素,因此侧翼呈现出短暂混乱的第二舰队的攻势可以说被抑制了下来。 “切,时机抓得刚刚好,敌人中看来有也能干的家伙啊……”尤希斯嘀咕着,露出一付很不甘心的表情,但还是立即作手整顿开始混乱的前锋突击分舰队,然后在慎重的错位替换下将中阵的护卫分舰队调了上去。 配置着精准火炮的护卫舰,在抵抗重列舰的远程投射攻击时有着其它舰种所无法比拟的优势。 第二波穿越虚空袭来的投射弹,一头撞在了由无数短程束光炮凝结成的弹幕上,顿时炸裂成了点点扩散的辉光,并且更进一步连成一片闪耀的光带——第一舰队的应对策略到目前为止堪称完美。 不过没有等到第三波投射弹来袭,从左侧袭来的朱红辉光却率先炸裂了护卫分舰队的一角。 五支彼安突击分舰队自左侧绕过高温区域,袭向第二舰队薄弱的侧腰,就想要一吐此前被单方面凌辱的闷气般,短短数秒内施以舰首主炮的全部火力。 当光之蛇洞穿舰外防护磁场、没入舰体的瞬间,便即刻再生为光之龙,朝着虚空的四方喷吐出熊熊火舌。 敌方仅仅两次炮击便摧毁了近千艘护卫舰,为了避免遭受更大的损失,在敌方第三次炮击前,护卫分舰队便迅速从战阵的一角溃散,于是沸腾着宇宙一角的朱红辉光,穿过低密度的护卫舰列,尚未能给予其有效损害下就消散在虚空中。 “我勒,居然又被……”旗舰上,尤希斯突然抓紧了手中的指挥杖。 敌方两次预测之外的攻击,并没有对第二舰队造成与其狙击的精准时机相符的损害,因此应该不是刻意计划下的攻势,或者可以看作是极其侥幸的偶然。 然而即使是得到厄运之神的关爱,被敌方接连抓住痛脚的事实也让这位情绪激昂的提督不得不稍稍冷静下来,仔细反省自己在战术运作上的失误。 随后清醒过来的彼安突击分舰队,正待对溃退的敌护卫舰群展开追击,然而却在此前瞬间茫然中错失最佳时机,于是从正面迎上来是的重整完毕的四支敌方突击分舰队,以及正在自军左侧展开阵势的五支巡查分舰队,顿时陷入了半包围窘境,不过依靠着重列舰持续不断的火力掩护,第二舰队也不敢随便移动保护右翼的护卫分舰队而展开完全的包围,因此还算是勉强支撑了下来。 而尤希斯一时间也找不到更有效的战法,于是后方战局陷入了互相角力的僵持阶段…………………………“尤希斯那家伙,总算是冷静下来了啊……”艾尔佛达轻轻呼了口气,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身为“刺盾”舰队最高指挥官的她,在专注于取得眼前战场胜利的同时还要时刻留意战争全局的演变。 对于一般意义上优秀的翔士而言,这绝对是件艰苦到无法胜任的工作,然而巴恩多鲁当主却游刃有余地操纵着麾下三支舰队、合计九万余艘战舰的进击方向,将战争局势慢慢导向了有利于苍穹军的一方。 因为统领第一舰队的那位人物近日来的精神状态实在称不上正常的缘故,所以这位大提督直到现在才算是放下心来。 而至于另一位提督统领的第二舰队那边,艾尔佛达则打一开始就没有担心过not;——事实上,此刻第二舰队也确实以变幻自在的动作,将比自军多出一倍的敌方先锋舰队翻弄在股掌之中。 “嗯,华德那边也做得很不错啊……那么,我们这边也差不多该开始胜利了吧?”以平淡的语气说出狂傲至极的话语,艾尔佛达轻轻抽出腰间的银翼饰杖,朝向正前方的敌舰队,挥下了斩断其命脉的利剑。 “重列舰队,展开齐射攻击。” 早已将弹药补充完毕的四支重列分舰队,从第三舰队的侧后方分裂出来,前行到距离不远的狙击点,对着阻挡在舰队进击方向的敌舰队侧翼投出一波又一波落点精准的爆矢,配合着第三舰队前锋突击舰的夹击,短短三十分钟就将敌方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十二支护卫分舰队歼灭得体无完肤。 “好,就这样突入敌阵!和第三舰队汇合后,首先以歼灭左侧敌舰为目标。” 艾尔佛达下达了如此指示,第三舰队便顺势切入敌阵。 原本应该能左右夹击第三舰队突进的彼安军,在被重列舰的远程投射打乱了秩序的此刻,仿佛连与此对抗的士气都丧失殆尽。 于是,第三舰队的突进就想用滚烫的利刃划开牛油般毫不费力。 然而就在其差一步完全切裂敌阵的前一刻,从作为刀柄而存在的重列舰队那里却突然传来了紧急求援的信号,并且在下一瞬间即转化为了犹如垂死般的哀号。 一支以血色涂装的彼安军舰队,悄然无息地自追击第二舰队的庞大军列中退出,在苍穹军尚未注意到时候急速调转方向,以飞天般的速度穿越了数百鲁诺码的距离,从后方急袭尚未察觉的重列舰队的咽喉,并且瞬间撕裂其颈部动脉。 待艾尔佛达注意到这意料之外的变化而率军回援时,四千艘贵重的远程攻击舰正好在敌方集中炮火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唔,还是没有骗过所有敌人啊……”从影幕上目睹到了己方重列舰队被那只脱离自己“管辖”的敌舰队全歼的惨状,华德不由得搔了搔头发,苦笑着发出充满无奈的叹息。 “这还真是麻烦了啊,虽然第二舰队这边的压力是减轻了不少,但也还没有到可以即刻反击的地步。 至于第一、第三舰队那边,大概也能勉强和加入那支强悍生力军的敌方后续舰队打成平手吧?”华德盯着那支正对着第三舰队展开阵型的红色敌舰队,深深皱起了眉头。 “原本还期待大提督能尽快解决敌人过来帮忙的说,看来到最后还是只能自力更生了啊……”“不过,敌方的那支舰队居然在追击的同时不动声色地完成了调整,之前它们真的是被引诱过来的吗?被玩弄的人说不定反而是我们啊……”席瑞拉也开始认真反省着。 “是啊,真是厉害的对手。 嗯,如果能在这次战争中战死就好了,我可不想再碰上他……”对那位不知名的对手至上由衷的敬意与更衷心的诅咒后,华德便将视线移到那座始终静默的要塞上。 “接下来,还是只能期待海特兰德公子为这场战争带来戏剧性的变化吗?”……………………在卡斯托尔要塞内,此刻呈现比虚空战场更加混乱的局面,彼安强陆舰队“葬送者”确实已经攻陷了要塞一半的区域,然而从苍穹军强陆舰队赶上支援的那一刻起,他们便无法前进。 那支均由地缘之民组成的强陆队,以连葬送者都为之汗颜的士气弥补了战斗技巧上存在着的些许差距,将战线牢牢固定在了要塞中央区域,彼此都无法寸进。 此外,虽然战况整体上呈现出互相角力的僵持状态,然而不论是彼安军还是苍穹军,都有一队挡者披靡的锋锐部队存在。 以解救要塞内残余将士为道标前进的暴君卫队,以及将侵占要塞火控系统列为最优先任务的血衣卫队,沿着互不交叉的线路在敌方阵线内同时掀起了两场血雨腥风。 所有不自量力拦在他们前进方向上的敌人,均在第一时间被打入了死神的怀抱。 不过在斩杀敌人的数量和效率上,同时拥有着四位强者的血衣卫队还是占有着些许的优势,因此要比暴君卫队更早一步达成作战目标。 “这里就是要塞的制御中枢吗?”红夜稍稍打量了一下这被血色涂染的宽敞空间,那些残破的雕饰显示出这里原本优雅的环境,不过却让这位彼安准将皱起了眉头。 “居然在要塞内装饰这些玩具,真是有够天真的品味……算了,先不要管这些东西,立即着手侵占这座要塞火控系统,同时调查其损害状况。” “是!”当即就有数位身兼战士的技术人员上前,将那些到最后一刻还忠于职守的尸体拉出控制席,并取而代之开始篡改起那颗高悬于大厅中央的要塞主智能核晶的数据来。 “四位御使,如你们所见,这里的战况大概已经稳定下来了。” 红夜转过身,凝视着四位血衣使,幽深的黑瞳中闪烁着再也抑制不住的热情。 “我想,我们该去执行始祖的御令了。” “……”为首的血衣使轻轻颔首,随即转身离开了大厅,而其余三位血衣使则依照惯例在红夜左右站立,护送她朝向要塞的某方向飞奔而去——就算不用去刻意调查,只要跟随着“葬送者”溃退不断的战线前进到末端,就绝对会遇到那位得到“源头”爱宠而持有绝强武力的人物。 先行一步的血衣使是持有巨斧的雷,沸腾不断的武者之血让他不由自主地将脚步加快到了后面僚友完全脱离的地步。 事实上,在暴君卫队势如破竹般在自军战阵中疾走的情况下,要想在短时间内追赶上那位人物的步伐,也确实需要人先行一步进行拦截。 通道前方出现胸前佩着敌方纹章的重甲战士,为首的是一位身材堪比血衣使的黑人巨汉,不过雷却没有从他身上感觉到值得在意的力量。 期待尽快与强敌交战的渴望让他情绪激昂,凝视着前方敌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暴虐的血光。 一柄长约两米的宽刃巨斧,悄然无声地滑到了他的手上…… 第三十七章 矛盾 位于卡斯托尔要塞一角的循环控制室,在“镇魂曲”爆炸时受到波及,闸门严重扭曲变形无法开启,数名技术科翔士被困其中。 直到三小时后,那位武冠苍穹的暴君降临,离子切割器轻而易举地粉碎了那到道合金闸门,才将她们从几乎窒息的恐惧中解放出来。 “感谢你,海特兰德公子……”虽然被拯救者忍不住对这位犹如远古英雄般的黑发贵公子致上了由衷感激与敬意,不过后者却只是回以淡淡的笑意,然后就立即示意随后跟进的部下护送这几位群星之女离去。 “唔……她们应该是最后一批了吧?”从那几张竟然流露出莫名遗憾之神色的美貌上收回了目光,天空回头向部下确认着。 “……是的,大人。” 部下稍稍查询核晶侦测仪后,点头向他报告着,不过语调在最后带上了些许沉重。 “至少还活着的人都已经解救完毕了。” 苍穹军全体将士均有佩戴的枢纽手环(嘿嘿,从这里开始改为原创道具),除了具备通讯终端及进行简单数据处理的功能外,还有着探测佩戴者生理状况的功能。 健康、衰弱、重伤、死亡等状况均会以不同磁波表示,利用核晶侦测仪等特殊仪器,就能在紧急状况下简单分辨需要最优先救助的目标。 “也就是说,其余差不多三分之二的人都……”短短三小时内就屠杀了一万两千余名敌军,甚至没有留下哪怕一位负伤者,就连天空都不禁为这份残暴所震惊。 就像为那些英灵默哀般沉默几秒后,天空随即挥去了这份感慨。 “好了,我们也开始准备撤退,临别礼物都准备好了吧?“是,已经遵照大人的命令将启爆装置设置在预定地点,敌人尚未有任何察觉。” 部下随即双手奉上一颗指姆大的青色棱型核晶。 “这个是控制核晶,通过枢纽手环诱发,作用范围可达五千特诺码。” “嗯,作得不错。” 天空取过那颗青色核晶,随手将其镶在枢纽手环上,不过却露出稍许担忧的表情。 “这东西……应该不会误爆吧?”“呃……至少在苍穹军此前百年记录中,还没有过误爆的先例。 所以我想,只要大人不随便乱动的话,大概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不是技术科专门出生,所以这位强陆队员的回答有些心虚。 “……总之,到离开要塞后再启爆就应该没有危险了吧?”天空轻振“解水”,离子切割器顿时又还原为普通长剑的状态。 随后这位准令翔士打开公用频道,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通令全体强陆舰队,立即启动舰船引擎,各战斗分队以最近登舰口为目标后退,在登舰口位置贯彻防御以接应诸救援分队,一旦救援分队全员回航,即刻撤离要塞……”“大人,这恐怕有些困难诶……”一束直接振动耳膜的短波让暴君的眉头掀成了个急角,不过这位部下明显已经抱有了斩肉断骨的觉悟,于是一口气直言到底。 “根据目前统计的数据,救援分队那里可是足足有八千人的要塞将兵!就算无视强陆舰本身固有的安航界限,也至少有三千人无法收容进舰内……呃,不过若大人打算优先送走这批将兵的话,让强陆队留在要塞内待命的话,也还是可以做到。” “……不用这么麻烦。” 天空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下达了一道被苍穹军此后所有强陆舰队奉为解救任务之行动准则的命令。 “让女性优先登舰,其次是强陆队全员,如果还有空位的话再从剩下的中挑顺眼的装,其余不顺眼的全部填进逃生舱。” “……”原本嘈杂不安的公用频道一瞬间呈现出极度诡异的寂静状态,然后在下一刻却响起了仿佛震天动地的欢呼。 如果不是枢纽手环自动修正那些狂热份子至上的由衷赞美,那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回去后大概会有一段时间不得不借助人造鼓膜听东西了。 “你们这些家伙,敢给我乱来的话就试试看吧!”虽然在暴君一声咆哮之下,公用频道就像被混合着碎冰的冷水冲洗过一般顿时恢复了宁静,但还是感到些许不安的天空,不放心地开启了副官的频道,再度嘱咐着。 “隆,把这些家伙给我看紧一点,战斗结束后随便他们,但至少现在要管好手脚……隆?”毫无声息的寂静,凝结成冰冷的恐惧之云,经过两分钟依旧死寂的时间后,在海特兰德之子的背上洒下仿佛冻彻心肺的冰雨。 “马上调查一下隆的所在位置以及……枢纽手环的状况。” 天空回头凝视着部下,那森冷到仿佛封冻所有感情的目光,让这位也算得上是久经沙场的强陆队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不过,这股莫名恐惧在他回头稍稍查询后却立即被某种强烈的感情所取代。 “大人,副队长已经……”一脸悲愤的强陆队员正打算说些什么,然而暴君异常不耐的怒吼却将他尚未出口的话硬生生截断。 “闭嘴!告诉我方位!”“是、是……”被瞬间满溢而出的杀意震撼得无法言语,强陆队员以飞快的动作将方位资料直接输送到了暴君的枢纽手环上。 当他好不容易克服恐惧抬起头来时,那位杀意的主人却已经消失了形迹,而稍稍考虑了一下自己在盛怒暴君的全力发挥下插手的可能性后,他只得带着无奈的叹息朝着最近的登舰口走去。 ……………………天空仅以脚尖点地,化为一条虚影沿着要塞通道疾行。 隆的讯号地点就在位于前方五百诺码的一处防御据点,似乎是撤离途中遇害的。 虽然天空早已作好了战争中肯定会有所牺牲的觉悟,并且此前也确实冷静沉着地对应了部下及同僚的死亡,然而当牺牲者为自己熟识的战友时,他才真正感觉到那股重若泰山的冲击。 对功至化境的强者来说,五百诺码的距离转瞬即到,然而在冲到最后一处拐角的时候,天空却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杀气瞬间荡漾得有如实质,刺得隐于壁后的敌人忍不住皱器了眉头。 “出来。” 天空淡淡命令着,同时轻振“解水”。 开启粒子切割功能的长剑,在激荡剑气的催动下化为一片无形无迹、仅有着青白二色的光华,但偶尔迸射出的道道剑气却有着洞石穿金的威能,在合金质的要塞壁面留下深深的斩迹。 “您的力量又成长了啊,子君大人。” 伴随着无奈叹息,一个手持巨斧的魁梧身影从通道拐角处缓缓走出。 “这已经是第二次的请求了,能跟我们去见始祖吗?”“……在更前面的那些家伙,是你杀死的吧?”天空只是盯着那柄宽刃巨斧上残留的新鲜血迹,以僵硬的语调确认着。 “那些人……是您的部下吗?”雷忍不住愣了一下,不过随即露出些许敬佩的表情。 “虽然力量差了一些,但确实堪称刚勇之士。 因此我是以战士的礼节对待他们,将他们全部送回了‘荣耀之野’的。” “是吗……”天空握剑的手突然紧了一下。 “荣耀之野”,即是彼安人信奉的天国,传说只有勇战而死的战士才有资格被召回到那里。 虽然眼前的对手看起来确实心存敬意,但却依旧都改变不了隆已经死亡的事实。 “那么,我也以战士的礼节来回应你好了。” 天空静静举剑对着那位巨斧战士,而对方也在一瞬间摆出戒备姿势,但却依旧尽着最后一次努力。 “子君大人,请相信我们绝对没有加害您的意思,始祖只是想见您而已……”“这些话,等打败我的时候再说吧!”天空右手的长剑瞬间闪出炽烈的光华,而本人则在光华中消失了行迹。 一抹淡淡的青辉在那一瞬间的光华消失前袭向了对手的咽喉,然而却在即将切裂脆弱肉体的前一刻被巨斧挡了下来,暴起一连串仿佛扼腕叹息的火光。 刹那交锋后,天空的身影在通道另一位置显现,看起来毫发无伤。 然而对手持有的巨斧,那宽大的斧面上却已经显出数道交错纵横、深浅不一的裂痕,似乎在刚才短短一瞬内已经承受了不知多少次的沉重斩击。 “紫斧……”看着这柄伴随自己二十年未损分毫、却在刚才短短一瞬中被破坏到如此程度的武器,雷忍不住发出了呻吟。 “就连重素合金都能够如此轻易地破坏吗……”“作好准备吧,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天空深吸一口气,抚平了刚刚交锋中动荡不已的血气,然后一步踏出,随即身影化为流矢般突进。 “喝啊!”雷大吼一声,运足全力朝着那道虚影一斧劈出,呼啸而坠的钢斧虽然洞穿了厚重的地板,然而却抓不住对手那行云流水的动作。 天空在斧锋擦边而过的瞬间一跃而起,在翻身飞跃的同时挥出左右两剑,自上方斩断了对手的双臂,然后在坠地时反手一刺,无形的光剑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心脏部位,并在高频震动的作用下瞬间扩散为拳头大小的空洞,不过却丝毫没有鲜血溅出——所有细胞都被分解为细小粒子,当然血液也不会例外。 “不、不愧是得到‘源头’爱宠的人啊……”回头艰难地吐出这么一句话后,巨斧战士那庞大的躯体顿时轰然倒地,不过表情却沉静得犹如被酣战后的充实疲倦逮入梦乡的战士。 “……希望你也能回归‘荣耀之野’吧……”天空回过头,以颇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那位刚勇战士的遗骸,从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奈与悲哀。 “在地上世界,持有力量的雄性会为了食物及配偶互相争斗,然而在群星世界,人类争夺的又是什么呢……”海特兰德之子的嘴角,就像嘲讽般的微微扭曲。 “话说回来,我居然也能从那样的战斗中感到愉快……所谓的自然法则,还是真令人厌恶的东西啊!”“自然法则应该是宇宙间唯一的真理。” 身后响起的话语让天空骤然一惊,回头望去时却发现那另外三位强者在自己片刻失神之时已然踏入了极近距离内——倘若刚刚其有心加害的话,那自己大概是来不及反应的。 “雷……”三位血衣使的目光移到了躺在地上那位尸体已然渐渐冰冷的同伴身上,片刻后反而朝着那位凶手深鞠一躬,齐声道:“感谢您赐予与了他身为战士的最高荣誉,子君大人。” “呃?”天空表情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一股莫名而强烈的怒火从心中涌出,于是不由得大声质问了出来:“你说感谢我?赐予了他身为战士的最高荣耀?这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就算我杀了你们的同伴,你们也一点没有想报仇的意思吗?”“能与值得尊敬的对手交战,是我等梦寐以求的愿望。” 一位血衣使正色答道。 “更何况雷是在堂堂正正的战斗中被击败的,更蒙子君大人亲手将其送归‘荣耀之野’,所以我等绝无怨念。” 第二位血衣使如此接到。 “我等奉始祖之命,前来迎接子君大人,请万勿拒绝。” 最后那位血衣使以更加恭敬的声音说着。 “你们这些家伙……”事到如今,天空已经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东西让自己如此愤怒了,不过伴随着那莫名愤怒而生的,却是将理智之线逼迫到绷断边缘的狂躁。 如果不是最后一刻枢纽手环上的一束纯白羽饰偶然飘进视线的话,天空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想起那个关系重大的作战。 “大人,所有救援分队已经到达登舰口位置,分类装载亦进行完毕,可否即刻撤离?”耳膜振动响起部下报告的声音,而天空则立即回以同意的信号。 “撤离?喂喂,队长你不回来的,‘碎牙’可是没有办法撤的啊?”接着响起的是强陆舰队旗舰舰长修伽的声音,不过却让海特兰德之子霎时苦笑了出来。 “我要怎么退回来啊……”天空环视左右,三位血衣使已经站到了以自己为中心的三角形顶点上,气机锁定之下,自己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虽然还不至于分辨得出左手在感应键盘上敲击出的讯号含义,但绝对已经猜到自己打算开溜的念头,并且也马上作出了反应——天空甚至能听到源源不绝聚集的彼安士兵朝着这里行进的脚步声。 “……唔,结果只能利用逃生舱了吗……”天空苦笑着,然后在感应键盘上输入“作战开始,立即启航,准备回收逃生舱”的指令。 “……看来你那边似乎遇到麻烦了,不过用逃生舱是不是太危险了一些……算了,我会尽量在第一时间回收的,所以千万不要就这么挂掉啊,队长。” 修伽的通讯到此截断了,而天空则开始认真思考起撤退路线问题。 比较幸运的是,虽然帝国从来没有考虑到这座要塞陷落的可能性,但至少在应急装备的设置上还是遵守了一般常识性的规定。 刚刚在拐角处发现的那台尚未动用的逃生舱,此刻已经成为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过要想确实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还得先突破眼前这固若金汤的三角禁锢才行。 四人的气机彼此牵动,恶战几乎一触即发,然而直到随后赶来的彼安士兵将要塞通道围了重重叠叠的一层又一层为止,天空还是依旧没有发现那三位强者的一丝松懈,于是就连稍稍动弹都做不到。 “连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靠!那我自己来制造!”渐渐烦躁起来的海特兰德之子,一横心启动了那颗镶嵌在枢纽手环上的青色核晶。 ……………………虚空的战场上,在四周光与火的洗礼中沉默耸立了近两小时的卡斯托尔要塞,终于有了动静。 从要塞左侧一角,骤然迸发出耀照整个战场的辉光,下一瞬间无声的怒涛冲破了外层装甲的束缚,将混浊而炽烈的能量喷射向虚空的某方。 虽然朝此方向延伸出去一百二十三鲁诺码就是第二舰队的所在处,不过在要塞喷射口与第二舰队间相隔的,还有少了“红之刃”的彼安前锋舰队。 被这数十倍于“镇魂曲”威能的能量浊流冲击,彼安前锋舰队几乎在瞬间就达到了混乱的极致。 虽然由于这股庞大能量并非秩序放射的缘故而散射掉绝大部分破坏力,但直接承受剩余能量冲击的彼安舰队,依旧有近九千艘战舰直接气化,至于其余因舰体破损导致空气流失、引擎损毁进而无法航行,或者更为不幸地被诱爆能源库的战舰,合计起来几乎可以说达到了这支前锋舰队的总数。 然后,眨眼间摧毁了彼安前锋舰队的能量洪流,又去势不减地袭更前方的第二舰队…… 第三十八章 失策 “全舰回避!”吞噬彼安军前锋舰队后,能量洪流又去势不减地袭更前方的第二舰队。 此时,就连华德都称不上好整以暇,席瑞拉所传达的命令,以光速扩散到自军的通讯回路,并且被立刻予以执行。 或许应该感谢支配宇宙一切的物理法则,那股原本足以将第二舰队全舰瞬间蒸发的庞大能量,在穿越了一百二十三鲁诺码的距离后,已经朝着四方的虚空扩散到了最低限。 因此虽然第二舰队中有机会反应到完全脱离能量浊流洗礼的战舰实在是没有几艘,然而就算正面承受了这股能量洪流的冲击,对于装备着多层复合装甲的中型以上战舰来说,那股衰弱至极的破坏力已经达不到能引起舰体损伤的最低限,故而破损的只有部分非常不幸还没来得及从前阵撤离的护卫舰。 当这股能量风暴疾驶而过、消散在更前方的虚空后,第二舰队大概有六百艘左右的战舰遭遇了航行不能的损伤,不过大部分皆是在能量风暴的翻弄下旧伤迸发的情况。 而其中最不幸的,莫过于“苍炎”突击舰分队所属先导突击舰“雷霆”。 好不容易才完成能量舱的应急修理的“雷霆”,是在航向附近补给舰的途中遭遇那场能量风暴的。 因此前能量舱泄漏而散失了大部分能量的“雷霆”,就连维持防御磁场的能量都消耗殆尽,当然再也就更无力抵挡这场突然而至的灾厄,因此遭遇的损害要比其它友舰更加严重。 “后置引擎主轴受震,紧急制动停止运转,再启动需要七十秒。” “舰体外侧装甲出现破损,出现共计十二处漏点……已经隔离了大气泄漏区域,目前舰内环境暂时不受影响。” “舰长,因刚才的震荡,能量舱再度开裂……唔,不过已经没有可以泄漏的东西了,要派出技术队去修复吗?”此刻,“雷霆”的舰桥上已被警戒的红光所充满,来自舰体各处的受损报告不断传来,让担任舰长的埃萨亚无言苦笑。 如果此刻还是在与敌方激烈交锋的前阵的话,那等待这艘几乎丧失所有能力的突击舰的,大概只有短短数秒仅够祈祷的时间吧?所幸敌方此刻已经溃不成军——当然,自军现在的状况距离井然有序其实也相当遥远。 不过,至少暂时不用担心受到敌方的攻击了。 “让技术队出动,将修复那十二处漏点列为最优先。” 经过短暂思考后,埃萨亚作出了决定。 “同时联络最近工程舰,本舰因受损严重而无法航行,即刻起脱离战场……可以吧,百翔长?”埃萨亚望向指挥台。 那位屹立其上的人物,正闭着眼睛露出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般的表情,而埃萨亚也确实理解到作为“雷霆”前舰长的她对这艘突击舰的深切关爱之心,并同时对这位将尊重部下权力置于私人感情之上的菲恩伯德百翔长,致上了由衷的敬意。 “同意‘雷霆’脱离战场,即刻起‘水翼’取代‘雷霆’作为本队向导突击舰。” 夏音有些艰难地点了点,然后对埃萨亚敬了一礼。 “……舰长,接下来我会搭乘联络艇前往‘水翼’,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祝您武运昌隆,百翔长。” 待埃萨亚回礼后,夏音才毅然举步向后舱走去,而包括克里帕斯、洛克等在内的所属幕僚也随之敬礼离开。 “……唉,这艘突击舰,此后大概只能回厂大修了吧?”目送战友们离去后,无奈的苦笑才浮现在埃萨亚的脸上。 “不过,舰体本身伤到如此程度却完全没有出现任何死伤者,这艘突击舰的运气到底应该算是好还是坏啊?”“话说回来,居然会采取这种连麾下舰队都一起坑害的粗暴作战,我们的提督还真是……”凝视着影幕上此刻正呈现出异常混乱的第二舰队,埃萨亚突然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等等,如果事先知晓并有所准备的话,那舰队应该不会混乱到这种地步的。 难道说这起意外其实并非作战计划的一环?那,该不会是……”……………………克里帕斯操纵联络艇,前往分队所属另一艘损伤相对较小的突击舰“水翼”,洛克、埃尔玛等幕僚不约而同地坐到了靠近操舵席的前席,将联络艇后方的广大空间让给了那位正徘徊在暴走边缘的亚诺莱维涅之女。 “接往五七零三六零零二四,二级编码‘烁叶’。” 夏音对着枢纽手环报出了一连串号码。 在埃萨亚等人还仅仅在怀疑的时候,这位公主殿下就已经确信了那位罪魁祸首的名字。 虽然从理性的角度来说,她应该首先认同那个人的机智,然而随即涌上来的莫名感情,却沸腾了这位亚诺莱维涅之女的感情。 如果当初就知道那个人居然打算做如此危险的事情的话,那哪怕是将他再一次送进再生槽,她也绝对不会让他有机会回到强陆舰队。 “天空!”等待接通的短短几秒,仿佛漫长得犹如数个世纪,而枢纽手环闪出蓝芒的瞬间,夏音便迫不及待地叫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要塞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你现在平安无事吗?”“夏音吗?”枢纽手环传来了微微困惑和似乎不安的声音。 “要塞那里……呃,有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吗?我现在在逃生舱里的,所以不太清楚。” “是吗?在逃生舱里的啊……”从恐惧的深渊迅速浮上安心的水面,夏音甚至能感觉到声音在微微发颤。 不过下一刻这位公主殿下却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向那位明显打算装傻到底的某人提出了严厉的质问。 “你打算连我一起隐瞒吗?天空。 要塞爆炸时产生的能量浊流摧毁了敌方前锋舰队,这应该是你的强陆舰队的杰作吧?”“什么?居然真的……”自觉说漏嘴的对方,突然沉默了下去,而菲恩伯德公主的嘴角,则勾勒出一丝甚为愉快的笑意。 “我得预先祝贺你,天空。 这份逆转战局的莫大功绩应该会使你晋升一级吧?那样的话我们就是平级了。” “呃,是这样的吗?”传过来的声音突然放松了许多。 “其实我也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大的效果,当初只是想能稍稍打乱敌方的阵脚就好了的,居然会顺利到这种程度,这实在是……”“嗯,确实是非常盛大的效果呢?”夏音装出冷淡的语气说道。 “那股摧毁了敌方前锋舰队的能量浊流,最后竟然将第二舰队都卷入其中。 这件事情,我想到时候你可得好好向律令院解释了。” “有、有这样的事情?”面对突然之间的急速变化,某人彻底傻掉了。 “嗯,随便说一下,我的‘雷霆’也在能量风暴中遭受了无法航行的损伤,所以在接受律令院审问前,你还得先想好给我的解释,天空。” 夏音继续在某人的精神回路中投放重磅炸弹,同时涌起一股畅快淋漓的感觉。 (唔,原来捉弄人的感觉是这么愉快啊,不过被捉弄了这么多次,现在终于还是报复回来了……)枢纽手环那边接下来沉默了好久,让夏音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把玩笑开过头了,于是不禁再次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 “喂,天空,你还在听吗?抱歉,刚刚的话其实……”“呃,夏音,我好像没有办法回来了耶……”天空的声音中突然带上了无奈和苦涩的感情。 “虽然我此前期待着能尽快被友舰回收,不过看起来还是敌方的行动要快上不少啊。 现在这支逃生舱已经被足足二十艘敌舰包围,我想我是没有机会逃跑了……喂,你、你不要靠过来!唔啊!”“天空?”这次就换成夏音心惊胆颤了。 虽然在苍穹军的观念中,搭乘逃生舱的敌人已经等同于战俘,所以不会轻易予以加害,但夏音似乎还没有听说过彼安军有保留战俘的习惯,因此在那个人惨叫一瞬间不禁心胆俱寒。 “天空!发生了什么事情?回答我!天空?天空!”“……我等是绝对不会加害子君的。” 拯救夏音心情的,是一个似陌生若熟悉的女声。 就好像无法忍受被如此误解般,那位女性以清冷的声音如此宣告着。 “子君已经接受始祖的邀请,即将前往我等国度,已经不会再回到夏兰帝国了……对吧,子君大人?”最后一句竟然已经化成了妖娆妩媚的语气,而夏音耳中也同时听到某人发出的意味不明的惨叫。 虽然很难想象出此刻那边到底是什么样的状况,但菲恩伯德公主殿下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汹涌怒火,并且用力握紧了拳头。 然而,对方并没有留给她发泄这份怒火的机会,通讯到这里就完全断掉了。 “……克里帕斯,”沉默了好一阵后,夏音突然叫出了那位操舵者的名字。 不过全身一颤,随即就襟危正座、目不斜视的人,却还包括了这艘小小联络艇中的所有乘员。 “两分钟内开到‘水翼’。” 夏音如此命令着,而克里帕斯则立即在下一刻将联络艇的加速到了就连优化过遗传因子的夏兰人也难以承受的地步。 然而,包括两位地上人在内的所有乘员都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事实上,就算不用回头也可以确定,此刻那股如针芒般刺得诸人后背冷汗淋淋的,绝对是一双绯红如日的眼睛。 ……………………“阁下,你看!”席瑞拉显得十分激动,几乎是揪着上司的衣领将他硬拉过来。 “卡斯托尔要塞开始移动了!”“疼疼疼!”华德似乎很不满意副官的粗暴动作,就像抗议般拧起了眉头。 “移动就移动吧,有什么大不了的!经历了刚刚那么夸张的爆炸,它不移动的话才不正常呢,大不了最后派出舰队去把它拉回来……”“话说回来,既然能够想到如此极端的方法,并且确实予以实施,进而一击摧毁敌前锋舰队,真不愧是根源氏族海特兰德家认定的继承者、幸运之神的宠儿啊!唔,如果他能够晋升到列翼翔士的话,干脆我就退位让贤算了……”某人的小算盘被副官以粗暴的动作打断,被训斥的席瑞拉这次是扳着上司的脑袋将其视线固定到星系图上的。 “我说的是卡斯托尔要塞的移动轨道!请你仔细看看!另外,不要随便把辞职这种事情放在嘴上,要辞职的话,也应该是我先辞职!”“呃……”被副官的气势压倒,华德一瞬间流露出怯懦的表情,不过随即就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星系图上,一看之下顿时脸色苍白。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席瑞拉,关于要塞移动的轨道计算没有错误吗?”星系图上显示出来的卡斯托尔要塞,正以几乎不输给重型战舰的速度移动着,而前方则以红色箭头标示出一条经计算得出的其移动预测轨迹。 红色箭头从左侧擦过敌我双方正酣战不休的第二战场,并且最后落点竟然就在杜克斯要塞!“正在核实其移动轨迹……完毕,确实有所误差。” 虽然华德一脸期待,不过席瑞拉的表情却依然坚冷如旧。 “因为四周空间引力干涉的影响,所以卡斯托尔要塞的移动轨迹并非直线。 三小时十六分二十五秒后,将与杜克斯要塞接触。 虽然不会正面相撞,但两座要塞在最后也还是会有大约一半的体积重合……”“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随随便便的爆炸,居然都能让庞然大物的要塞笔直飞向一光秒内最不应该击中的目标……”华德搔了搔头发,为友人的诡异运势叹息起来。 “这种万中无一的噩运,已经超过倒霉所能形容的界限了啊……那家伙,该不会还同时被厄运之神关爱着吧?”“现在不是评论海特兰德公子运气的时候吧,阁下!”席瑞拉紧握的左手已经忍不住开始颤抖起来了。 “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件事情!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两座要塞相撞吗?”“唔,首先把这件事情立即报告艾尔佛达大提督……虽然我想她现在应该已经注意到了。” 华德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好一阵后,就像放弃般叹了一口气,然后如此命令道。 “即刻着手重整舰队阵型,同时派出巡查舰队回收逃生舱,并配合强陆舰队清扫敌方前锋舰队尚有威胁的敌舰。 待舰队重整完成后,立即向第二战场移动,配合第一、第三舰队歼灭敌军残存舰队。” “卡斯托尔要塞的事情,大人你该不会是打算推给大提督的第三舰队来处理吧?”席瑞拉毫不掩饰自己的怀疑,而华德也更直率地承认了这一点。 “嗯,我的确是这么打算的。 毕竟以第二舰队目前混乱无比的状况,就算想做些什么也是无能为力吧?从要塞移动的轨迹看来,最靠近的无疑是大提督第三舰队,所以由她来阻止那座要塞是最恰当的事情,我们只要拖住那支敌方红色舰队,让她腾出手来就可以了。” “阻止要塞……要摧毁它吗?”席瑞拉的表情依旧有些不能释然。 “如果杜克斯要塞的主炮能赶在撞击前修复完成的话,应该能轻易贯穿卡斯托尔要塞。 毕竟那座要塞此刻已经是千疮百孔,就算以突击舰的火力也能击穿的……不过,这只是最无奈的一种选择。 ”“如果‘杀伐歌’的修复赶不上撞击时限呢?”虽然华德的话都言之成理,但不知为何,席瑞拉却很不甘心看到这位长官仅动动嘴巴就化解这份重大危机的从容,于是继续追问着。 “我一开始就说没有必要摧毁那座要塞的啊……”(看起来席瑞拉非得让自己做点事情才甘心啊……)华德不禁苦笑了出来。 “就算‘杀伐歌’赶不上撞击的时限,只要在要塞侧面稍稍制造另一起爆炸,变更一下要塞的前进路线,那就不会有相撞的危险了。” “制造另一起爆炸?怎么做?”席瑞拉将问题深化了下去。 “以卡斯托尔要塞的质量,要多大程度的爆炸才能变更它的前进轨道?而且就算第三舰队勉强能改变其移动轨道,但那已经到了杜克斯要塞的极近距离,根本就来不及回避……这些事情,阁下你该不会没有想到吧?”在副官那尖锐目光的质疑下,忍不住冒出冷汗的黑发提督终于耸下肩膀,喃喃叹息着。 “唔,结果还是要由这边动手吗……不过在第二舰队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到底能派那支部队出动呢?”“那支突击舰分队怎么样?”席瑞拉提出了建议。 “它是第二舰队中少数没有被阁下污染的精锐舰队之一,士气和战力均为第二舰队之冠,并且其指挥官也是极为出色的翔士。 如果派它出战的话,应该能及时赶上那座要塞的。” “呃,你是指‘苍炎’吗……”即使厚颜如华德,也不禁稍稍滞了一下。 “可是,我记得它的向导突击舰不是已经退出战场了吗?”“嗯,不过那位殿下马上又任命了麾下另一艘战舰作为向导突击舰。” 席瑞拉以尖锐的目光注视着长官。 “我认为,阁下你或许应该向她稍稍学习一下作为翔士应该具备的品行。” “……唔,不愧是菲恩伯德王家的勇猛之心啊!”假装没听到席瑞拉的后面一句,华德由衷地感慨着。 “嗯,就派‘苍炎’出击吧!” 第三十九章 回天 被爆炸所推动的卡斯托尔要塞,化为巨大的凶器袭向另一位孪生的兄弟。 虽然要塞的所有武器系统此刻均已丧失动力,但要塞所拥有的巨大质量在高速移动时本身就具备着了比任何武器都要恐怖的破坏力。 如果让其就沿着既定轨道一直前进下去的话,那被厄运之神关爱的某人,最后大概真的会背负着“蓄意破坏重要军事设施”的重罪而到律令院接受审判吧?绝对不容许这种事情出现的夏音,决定哪怕赌上性命都要阻止两座要塞的相撞,并且也将这个意志贯彻到了麾下舰队的行动中。 于是,在此前战斗中已经减员三成的“苍炎”突击舰分队,在夏音临时任命的第二向导突击舰“水翼”的率领下,不顾伤痕累累的舰体及残余能源的极限,开启最大航速朝着那座高速移动的要塞猛追了过去。 在全速航行二十五分四十七秒后,“苍炎”分队总算是追上了那座要塞,不过出发时的六十八艘突击舰,只剩下四十六艘勉强追上了“水翼”的脚步,其余二十二艘则因为途中能源耗尽或者全速航行时引发旧伤的关系而脱队,只好一边在虚空中漂泊一边等待工程舰的救护。 “唔……”夏音凝视着在舰队左侧十二特诺码的位置平行前进的要塞。 在那座巨大的金属复合体面前,突击舰的存在渺小到犹如巨石前的蚂蚁,犹如仰望高山般的无力感让那对秀美娥眉倾斜成了急角。 “那个人究竟是怎么想到要把这种东西移动的啊……”夏音苦笑着,忍不住发出了无奈的呻吟,然后看向原突击舰“雷霆”司技长洛克,以颇为期待的语气询问着。 “技术参谋,有什么办法能稍稍改变那座要塞的航向吗?”“……要说有的话也有啦,不过可是相当粗暴的方法噢?”洛克很为难地摸着鼻子,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然而上司却是立即朝他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无所谓,反正你的方法不会比那个人更加粗暴了,说吧。” “嗯,这么说也对……”洛克耸了耸肩膀,然后就动手操作起面前的仪盘来。 几秒钟后,一座卡斯托尔要塞的全息映像浮现在指挥台的上空,在要塞下方有两处分别以红蓝两色标示的区域。 “这就是卡斯托尔要塞的大致构造,而那处红色的区域是已经被那位暴君引爆……呃,或者说不定是单纯误爆的能源库。 算上要塞消失部分体积的质量,以及能源本身的质量在内,那次爆炸基本上炸飞了要塞全体的六分之一,所以才会让这座庞然大物产生如此夸张的速度。” 洛克以感慨万分的语气替诸人解说着海特兰德公子这次壮举的伟大。 “由于要塞内部已经没有储存如此庞大能量的区域,所以基本上是没有办法让它停下来的了,不过若只是改变其航向的话,倒是可以从这处蓝色区域,也就是要塞的弹药库来想办法。” “你是说……引爆它?”夏音如此理解着技术参谋的意见,并进一步确认着。 “那产生的推进力足够改变要塞航向吗?连续遭遇两次强烈爆炸,会不会对要塞本体产生影响?”“肯定是会有影响的啊,百翔长。” 洛克耸了耸肩膀,以无可奈何的语气说着。 “事实上,如果当时是能源库和弹药库同时都爆炸的话,那座要塞早就四分五裂了。 就算是现在将冲击分成两次进行,已经破烂不堪的要塞本体是否还能承受住那股冲击,这可是谁都没办法肯定的事情……不过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要塞的航向肯定会有所变化的。 如果待其旋转到夹角四十七度左右时爆破的话,那大概会朝向这个方向。” 洛克操纵着仪盘,在星系图上画出一条向利德菲尔星系外侧延伸的曲线。 “如果顺利的话,那座要塞就会改变航向沿着这条曲线一直飞出星系吧?当然,帝国肯定是没有机会再把拉它回来了。” “……嗯,现在不是犹豫胜利代价的时候,就这么做吧!”夏音稍稍沉吟片刻,便同意了技术参谋提出的方案,然后就开始针对此作战方案,讨论起实施的具体细节来了。 毕竟想要光凭突击舰的火力在要塞外壁的多层复合装甲上开出洞来,本身就是件非常艰苦的事情,再加上期间还必须小心翼翼地控制火力,在挖开装甲的同时不能伤到近在咫尺的弹药库,否则若在要塞旋转到不恰当的角度时引起误爆的话,就算能避开对杜克斯要塞的直接撞击,说不定还会出现其它的麻烦。 最后,夏音将麾下仅余的四十六艘突击舰编为四组,每组十艘突击舰,分批轮流对要塞弹药库外壁装甲进行解除作业,向导突击舰“水翼”则与剩出六艘突击舰在旁待机——在经历了连场恶战后,包括“水翼”在内的四十七艘突击舰几乎没有完好无损的一艘,为了避免某艘编组内的突击舰突然故障而导致全体攻击频率的混乱,必须留下足够的预备队以随时替换。 同时,这七支突击舰也担负着“引火”任务。 接下来,在高速前进的要塞边缘,四十七艘突击舰上演了一场足以令其余人类同胞为之震撼的精彩一幕。 担任“挖掘”任务的四十艘突击舰分成四组,每十艘排成一横列,一次齐射后随即上升后退到末位,四排突击舰的横列就像穿梭般在虚空中不停翻飞,而每次换梭时便朝要塞外壁某点吐出纯白的匹练,慢慢地将厚重的多层复合装甲上铲出坑洞来。 突击舰编组的动作是如此优美协调,有若冥冥中被无形的丝线所牵引,始终维持着与要塞平行的速度,从而让人不禁产生一种这一系列动作都是在静止状态下完成的错觉,而事实上,不论是攻击者还是目标物,两者皆保持着高达二十四节的航速在虚空中高速前进着——当然,若是在目标物保持静止状态下,就算其余星际国家中也还是有能完成此高度协调动作的舰队存在,然而若目标物处在高速移动状态下的话,那大概除了苍穹军所属精锐外,就连彼安舰队都只能望而兴叹了。 在突击舰编组进行要塞外壁“挖掘”工作的同时,向导突击舰“水翼”则率领着其余六艘僚舰在正上方组成的棱阵,维持着与要塞相对静止的航速,并紧张地等候着作战第一阶段的结束。 “百翔长,‘挖掘’作业已经完成。 经探测,要塞外壁仅余零点三五诺码的循环隔离层,而弹药库就在坑洞直线方向一百六十诺码的距离。” “嗯,辛苦了,你们先退到后方待命,接下来就交给我们了。” 在接到指令的同时,四十艘突击舰构成的方阵顿时化成点点光芒在虚空中向后飘散,然后又在距离要塞一百二十鲁诺码的位置重新聚合为三角棱阵,其过程如行云流水,让目睹这情景的夏音颇为自豪。 “接下来轮到我们出场了。 距离预定时间还有十三分二十七秒,到那时为止,注意保持与要塞相同的航速,贴着外壁上的那处缺口前进。” 对舰队稍后的行动方针进行概略性指示后,夏音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枢纽手环上,并再次试着与那个人取得联系。 因为前次联络时那莫名其妙的展开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所以夏音实在是很难对“那个人已经被彼安军俘虏”的这件事产生任何真实感。 事实上,直到此刻她都还在怀疑前次联络是不是那个人联合某部下对自己开的一次玩笑,抑或是为了躲避律令院的审判而演出的一场苦肉计(哇哈哈哈,这就是平日作恶多端的结果,哪怕被俘了都让人感觉不出真实感来,作人还真是失败啊……)。 “你所搜索的枢纽手环并未着装。” 枢纽手环上传来的提示音,让夏音稍稍感觉到了一丝真实的慌乱。 “那个人……难道真的被俘了?”接下来,这位公主殿下就将本身的枢纽手环并入了第二舰队的侦查网络,在整个战场的范围内搜索着那付枢纽手环的踪迹,随后在靠近“拉尔之门”的位置搜索到了天空枢纽手环的信号。 “是真的……”夏音无力地坐倒在指挥席上,骤然苍白的脸色让旁边的行务参谋不禁担心起来。 埃尔玛来到她身边,以温和的声音询问道:“百翔长,请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如果需要我协助的话……”“谢谢,行务参谋。” 夏音以苦涩的笑容回应着部下的关心。 “不过你大概对此无能为力,我也一样……那个人在从要塞撤退的途中被彼安军俘虏了,现在大概已经被带离了利德菲尔星系,就算想追也追不上了。” “唔,这、这还真是……”就连埃尔玛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就在不久前,那个人还从百万彼安军的包围中安然返回呢?然而这次,他居然又在麾下舰队安然归航的情况下独自一人被俘?不论前者或后者,都是完全出人意料的状况。 “那个人的运气,是不是太奇妙了一点啊……”埃尔玛不禁产生了和“雷霆”上的僚友相同的感慨。 “嗯,百翔长,我想或许用不着担心那个人吧?”埃尔玛将自己的感想告诉了那位失落中的公主殿下。 “事实上,那个人到目前为止已经遭遇了诸多意料之外的灾厄,但他最后还不都是安然无恙吗?毕竟他可是公认得到幸运之神爱宠的人,并且本身也持有苍穹军中无人能及的力量,所以我想就算失手被俘,他也不会轻易束手就擒的。 如果幸运之神再度眷顾于他的话,或许用不了一个月他就能重新回到帝国来。” “是这样的吗?我倒认为比起回归帝国来,那位小弟说不定就这么堕落为自由之翼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点哦?”洛克插嘴进来了,顿时将夏音的不安导向了另一方向。 “以我的眼光来看,他已经非常完美地继承了海特兰德家的家风,所以肯定也连那个家族的恶习也一并学会了,再加上帝国之翼现在已经有第二继承者,所以说不定那位小弟真的就这么……呜咿!”“闭嘴!洛克。” 狠狠踩了这位兴高采烈的技术参谋一脚,让其陷入用左脚的小指头支撑全部体重的窘境的,正是他的妻子埃尔玛。 只见这位行务总长怒气冲冲地瞪着丈夫,以严厉的语气警告着他。 “你如果再敢给殿下制造更多不安的话,我就不再替你隐瞒那些事情。 还是说,你真的这么想尝尝‘绯炎之怒’的味道吗?”“不、不用了。” 突然醒觉自己刚才的言语究竟是多么不知死活的技术参谋,霎时惊出一身冷汗。 “百翔长,那个,其实我的意思是……”“算了,你说得其实也没错。” 夏音苦笑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事实上,彼安军似乎没有加害他的意思,反而对其相当尊敬……是因为他的武力吗?总之,那个人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我想导致他不返回帝国的最大可能性,应该就是技术参谋你说的那种情况了。” “呃,百翔长,我只是说说而已……”那双冰蓝色瞳孔中闪烁出的坚定信念之光,让洛克将剩下的解释咽了回去。 “不过我是相信天空的。 虽然同样向往自由,不过比起海特兰德家其它成员来说,他却有着百倍以上的责任心,所以是绝对不会作出丢下爵位义务、背叛家族期待而独自逍遥的这类事情。” 这个时候,夏音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慌乱的心情,在为那个人辩护之时竟然不知不觉就镇定了下来。 “天空会回来的。” 夏音断然说道,然后便将视线移动到了左侧舷窗外的庞然大物上,唇角轻轻勾出了一丝温柔的曲线。 “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替他解决掉眼前的大麻烦才行。” 以向导突击舰“水翼”的加速为标志,七艘突击舰依次脱离了棱阵,在虚空中划出长短不一的轨迹弧线后,定位在了从要塞外壁的缺口延伸出去的一条直线上。 首先开火的是“水翼”,蕴含着膨大反物质能量的粒子流从舰首主炮口以近光速喷出,在接触的瞬间瓦解了要塞外壁装甲仅剩的循环隔离层,而“水翼”则在完成炮击的同时向左侧退避,将直线位置让给了紧随其后的突击舰。 六艘突击舰依次完成了炮击,七股破坏性能量沿着同一直线注入了通向要塞弹药库的一侧。 因为有着外层装甲板的隔离,这场由内而外的爆炸稍稍延迟了一刻,因此担任引火任务的七艘突击舰得以有时间避开下一刻破甲而出的能量浊流的直接侵袭。 在纷乱而至的能源风暴边缘,开启了全屏防护磁场的突击舰犹如暴风中的碎絮般翻滚飘荡,然而总算是勉强挨过了能量浊流数秒即过的侵袭。 ……………………“结果,还是改变轨道了吗?”寂凝视着星系图上那座慢慢偏离原本轨道巨大要塞,感觉到获得胜利的最后希望也消失殆尽。 (最初的一次引爆,应该也是出自苍穹军的手笔吧?虽然也造成友军的少许混乱,但却成功地将前锋舰队一击溃散。 不过,居然没有计算到随后要塞移动的轨迹,也就是说那只是某位将领一时心血**的想法?如此凶暴的作战,以及将此执行的魄力,该不会是那个人做的吧……算了,以后有的是机会求证,现在还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吧……)寂甩甩了头,暂时摆脱了那股仿佛战栗的冰冷恐惧,专注于眼前的战局上。 “诺恩,我们也准备撤退吧?我军已经没有胜利的可能了,就算再战下去也只等待被包围歼灭而已。” 虽然实质统领“红之刃”的人依旧是寂,不过形式上,他还是坚持向暂代提督职务的诺恩提出建议。 “长官,我……”回过头来的诺恩,脸色苍白,嘴唇微微颤抖,不过却说不出任何话来,只是以充满愧疚的目光注视着寂。 “不要如此自责啊,其实你已经做得很不错了。” 寂完全明白这位部下初掌兵权便遭此大败的心情,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事实上,直到那座要塞爆炸的前一刻,我军不是持续掌握着战场上的主动权吗?而且,若不是你将舰队拉出那场毫无结果的追击战、转而侵攻敌方右翼舰队的话,那‘红之刃’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历史的名词了……只是,没有预料到夏兰人会采取如此极端的作战,这是全体参谋的失策,等撤回计都要塞后我会直接向始祖请罪的。 不过现在,还是请你专心到撤退作战上吧。 要知道,对面的那位将领可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们离开哦?”“……是!”稍稍沉默了几秒,诺恩就像决定了什么似的,露出毅然的表情,对寂行了一礼后便转身回到了指挥台上,因此也就没有听到长官随后的喃喃之语。 “唔,如果说这次作战还有取得什么重大成果的话,那就是俘虏那个人的事情吧?以后大概就不用担心会再和如此无法无天的对手交战,这可是比破坏一座要塞还重要的事情啊……话说回来,居然真的能俘虏那个人,红夜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四十零章 交错 “……我说,你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天空很是无奈地望着红夜,勉强将视线固定在那张流露着万种风情的美貌上,不敢低头稍看正压迫着自己手臂的那对惊心动魄的弧线。 “可是如果我放开的话,子君大人不是会逃走的吗?”红夜的语气就像在闹别扭一样。 “那时您甚至还打算切开逃生舱、就这么冲到宇宙中去呢……难道和我呆在一起,是比起死亡还令你难受的事情吗?”“不,那时我确实冲动过头了。 毕竟怎么都没有想到逃生舱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天空冒着冷汗回忆起不久之前那次危险至极的条件反射。 引爆要塞后的那一刻,在轰鸣与地震的双重干涉下,三位血衣使的包围出现了些许破绽,而早有准备的天空全力一剑逼退持长枪的那位,终得以脱出了包围圈,然后就直扑拐角处的逃生舱,并一拳捶碎了紧急脱出的枢纽,逃生舱门同时应声开启。 然而,在窜入逃生舱门的瞬间,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具荡漾着魅惑气息的温柔身躯?如此离奇的展开让镇静如暴君者也不禁愣了几秒钟,随后就被逃生舱弹出时的巨大惯性给强制性地压到了那位少女的身上。 二十秒钟后,逃生舱开始减速,而天空也终于注意到这位代替自己承受了双倍加速惯性的重压、却始终一声不吭的少女,居然是那位在两次邂逅中夺走自己初吻的红夜!在海特兰德之子正确理解到发生什么事情前,身体就擅自反应了起来,离子切割器“解水”的剑身霎时变得模糊一片,不过挥剑的方向却并非面前的敌方少女,而是身后逃生舱的舱门——那一瞬间,如果不是红夜舍命抱住这位尚未正确理解自己行为的暴君的话,那此后人类世界的历史,说不定就会转向完全不同的方向了……“不过,为什么能猜到我会到逃生舱里来?”天空有些郁闷地看着红夜,被人瓮中捉鳖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 “当时的子君大人,应该没有别的路线了吧?”红夜则露出些许自豪的表情。 “那时候,苍穹军的强陆舰都已经撤离的那座要塞,而前往其余逃生舱的通道均被我的部队封锁,因此即使您突破三位御使的包围,也只能借助最近的逃生舱脱出要塞。” “所以你就先呆在那里等我,然后再以自己为道标指示彼安军俘虏这支逃生舱?”天空在感到沮丧之余,不禁有些佩服红夜。 (看来自己的行动完全被计算到了啊……)“不过,难道你没有想过逃生舱在弹出时,万一不幸被战场上的流弹命中的情况吗?更何况,就算是现在,我也是可以随时取走你性命的。” 暴君的目光陡然冰冷起来,声音中也流露出些许的杀意。 “你,难道不怕死吗?”“……不,我很害怕。 因为还有许多事情都没完成,所以如果就这么死掉的话,我会很不甘心的。” 红夜稍稍离开了天空,仰头注视着那堆漆黑的凶瞳,认真地回答道。 “但是,如果因为害怕什么而不敢前进的话,那身为彼安人的我,大概是永远也无法追上子君大人的……因此,就算最后会被您杀死,我也会以一直追赶您的脚步,绝对不会有任何退缩。” 对视半晌后,首先避开目光的人居然是原本杀气凛凛的暴君。 有些无法招架那双黑瞳中燃烧般的热情,天空用空出来的右手搔了搔头发,发出了沉沉的叹息。 “……算了,反正现在我也已经没有逃走的希望,就跟去见一见你们口中的那位‘始祖’吧……”……………………在利德菲尔星系的“门”前,彼安残余舰队正缓缓撤离战场。 虽然“红之刃”还保留着十五支分舰队的完整战力,但在一系列的意外、以及造成此意外的苍穹军连串追击下,彼安其余舰队也仅剩不到二十七支分舰队的数量了,并且呈现出完全溃败的惨状。 如果不是“红之刃”在“拉尔之门”前展开阵形,死死拦住苍穹军第一、第三支舰队的追击,那这残破不堪的二十七支分舰队,恐怕全部得留在利德菲尔星系内——当然,是以残骸或电浆的形式。 事实上,损伤率接近四成的第一、第三舰队,此刻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因此直到彼安残余舰队退却为止,都没有能够攻破敌方舰队抱着死亡的觉悟而筑起的防线。 察觉追击无望的艾尔佛达,指挥麾下舰队对“红之刃”造成了相当程度的损害后,便赶在能源及士气达到界限前下令撤退,而“红之刃”也维持着几乎处于崩溃边缘的阵型,缓缓退入了“拉尔之门”。 以彼安军最后一只战舰撤回“门”为标志,第一次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以防守方的胜利而宣告结束。 不过,在己方一座重型轨道要塞被摧毁——尽管不完全算是被敌方摧毁的——以及近四十二支分舰队伤亡的情况下,即使是如何荣耀的胜利也会蒙上由红黑两色涂染的阴影。 虽然还不至于到会被称为“惨胜”的程度,但苍穹军为了守住利德菲尔星系,也确实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并且至少短时间内无力发动针对共同体的战略追击。 事实上,在战争结束的时候,第一舰队内部还发生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虽然无法考究其真实性,不过若从结论开始推断的话,那在“刺盾”舰队广为流传的一幕倒的确符合事物发展的客观逻辑性。 “你是说,那家伙又失踪了!?”尤希斯瞪着影幕上向他告此凶讯的副官,眼睛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确认是海特兰德公子?那位持有苍穹军最高武力的暴君?”“呃,确切的说,那位海特兰德公子应该是被俘了……”无辜的副官一瞬间显出胆怯的表情,不过依旧坚持着报告完毕。 “事实上,他在强陆舰队撤离要塞后,独自搭乘救生舱脱出时被敌方舰队俘虏的。” “我勒……”尤希斯发出一声沉重已极的叹息,稍稍沉默几秒钟后,他就像想起什么似的,迫不及待地向副官确认着。 “那,关于海特兰德公子平安返回的消息,你……应该还没有向帝都报告吧?”伊斯埃雷之子露出充满警告意味的危险笑容,其家族特有的尖利犬齿也露出在一边唇角,并泛起震慑人心的森冷光芒。 “……呃,长官,你那时候不是命令我立即将那份通讯传到帝都去吗?还特地嘱咐以最快速度分送海特兰德家以及其余眷族的。” 副官已经不敢看上司的表情了,低着头如此报告道。 “我当时立即执行了这道命令。” “……”尤希斯再度沉默了下来,然而脸上的表情却开始在犹豫、挣扎、恐惧其间不断变换,最后定格在了觉悟后的毅然上。 “……立刻替我准备一艘联络舰,要具备星际航行能力的那种,马上开到旗舰附近来。 另外,两小时后替我向大提督移交第一舰队的指挥权。” 如此命令后的尤希斯,也不管副官脸上错愕的表情,便匆匆离开了舰桥,来到了位于旗舰中腹的停机库里。 然而,以提督职权强行开启一艘联络艇、正待窜进去的他,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疑惑的声音。 “兄长,你这是……”刚刚从另一艘联络艇上走下的紫发少女,以一脸疑惑的表情注视着他,“雅、雅丽雅!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尤希斯发出了盛大的惨叫,同时似乎听到自己逃亡自由星系的计划支离破碎的声音。 ……………………在“刺盾”舰队总旗舰“雷铠”的舰桥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站在舰桥通道的落地舷窗前,以孤寂的目光凝视着刚刚尘埃落定的战场,就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朝着虚空的某方向伸出了手。 “芙兰啊,你又……”若琉亚走到女儿的身后,轻轻抚摸着那墨绿色的秀发,忍不住无奈叹息着。 “明明知道却什么都做不了,为什么你会有这么悲哀的能力呢?”“……不要紧的,母亲大人。” 回头凝视着若琉亚的那双琉璃色双瞳,透出沉稳无言的宁静和喜悦。 “我已经把翅膀交给兄长了,用不了多久兄长就能乘着羽翼回来,这次……我很高兴。” “是这样啊……”若琉亚也跟着露出欣慰的表情。 “真是太好了。” “嗯……”芙兰若有若无的微笑被身后的脚步声中断,下一刻则躲到母亲背后,然后探出头以微微胆怯的目光注视着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那位苍蓝发色的女性。 “艾尔佛达,战争已经告一段落了吗?”若琉亚对那位佩戴着三叶头环的翔士抱以趣味盎然的表情。 “还是说,有什么比清扫战场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协助吗?”“您、您已经知道了吗?提……呃,公女阁下。” 艾尔佛达就好像在困扰应该怎么称呼这位过去的白银提督、曾经的海特兰德公女。 “就连我都刚刚才接到报告,您为什么……”“嗯,这个嘛,到底是为什么呢?”若琉亚露出暧昧的笑容,那仿佛洞悉一切的目光让艾尔佛达感到有些不安。 “我听说,我那位可爱的孙子才到帝都三年,就已经得到两位纯洁之翼的誓言了,有这回事吗?艾尔佛达。” “嗯、嗯,是亚姬和……拉凯希丝。” 说出后一个名字时,艾尔佛达的语气有强烈动摇的痕迹。 “拉凯希丝啊,真没想到身为纹章院长的她,居然也会跟亚姬那孩子一样许下纯洁之翼的誓言……”若琉亚以仿佛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眼前正苦笑不已的眷族之长。 “这下你有麻烦了哦,艾尔佛达。” “是的。” 既然这位曾经的上司已经洞悉了一切,艾尔佛达就干脆道出了自己的请托。 “公子前次的失踪,还有这次的被俘,都是身为苍穹军大提督以及眷族一员的我的失态,等战事告一段落后,我会回帝都亲自向翼之长……和两位纯洁之翼请罪。” “我想兄长应该不会为难你的,不过亚姬和拉凯希丝那里,你大概就得做好觉悟了。” 若琉亚如此建议着。 “是的,我……确实已经有所觉悟。” 尽管声音有所动摇,但艾尔佛达至少在表情上显得十分坚定,因此若琉亚在佩服之余也不禁有些许的疑惑。 “既然你已经有了这样的决心,那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嗯,提督,事实上……”苦涩的无奈与深深的懊悔一瞬间摧毁了这位三叶翔士勉强装出来的镇静,艾尔佛达以近乎呻吟般的语气向曾经的上司讲述了自己在少主突然回归及再度被俘期间,已经朝帝都发送了数封报告平安的高速通信一事,而且现在已经无法追回了。 “呵呵,这还真是……”就连若琉亚都不敢去猜想,那两位纯洁之翼感觉到神圣的羁绊被人愚弄时的反应,因此必须承受此愤怒的当事人,艾尔佛达会畏惧到如此程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等等,你该不会是想……”若琉亚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而在目睹到那位眷族之长近乎哀求般的目光时便已然确认了这份预感,不过她还是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 “让我替你去向亚姬和拉凯希丝说明这起误会的缘由吧?”……………………虽然天空也估计得到,自己在好不容易回到战场后短短两小时内又再度被俘的消息肯定成为舰队的笑柄——事实上,与其说是笑柄,还不如说是噩梦更恰当——不过在无能无力的情况下,也只能一边带着些许的愧疚感,一边慢慢享受着如往昔般无所事事的悠闲。 在“红之刃”伴随彼安残余舰队一路慢慢撤回胧月星系期间,“葬送者”已经先行一步将那位尊贵的俘虏送往始祖所在的计都要塞。 身为“葬送者”最高指挥官的红夜,对天空的照顾几乎无微不至。 可以说,除了身后随时有三位血衣使形影不离这一点无法通融外,海特兰德之子几乎享受到了和始祖同等的待遇——被当成神来供奉。 当然,即使被优待到如此程度,天空也还是没有完全忘记找机会溜回帝国的计划,不过那三位如影随形的血衣使却让他始终找不到任何空闲。 甚至某次,海特兰德之子一狠心接受了红夜安排的几位美貌侍忍的“侍寝”,然而就算到行进最后关头,那三位血衣使也依旧呆立在身后,只是收敛了全部气息,沉寂得犹如石像一般……于是,某人不得不死心,老老实实地享受了四天比帝国皇帝都要奢华的生活,直到“葬送者”的旗舰“死镰”开进了胧月星系的计都要塞。 从远处看,计都要塞就如同一颗悬浮在虚空中的漆黑巨卵,内部空间也极其宽敞。 虽然天空并没有机会从外部目睹这座要塞的真颜,不过大概是红夜也想尽快让他了解彼安的关系,所以四天来几位随侍周围的侍忍有意无意向他透露了不少情报。 因此根据停机坪空间的大小,天空大概能够推测出这座存在于彼安边境的巨大人造星体的名字。 (这里就是计都要塞内部吗?)走下“死镰”后,天空站在停机坪上朝四周望去,然后在目睹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那一队血衣使时,顿时将目光飞快地移了回来,并在心里发出了充满苦涩的呻吟。 (开、开玩笑!才来三个已经把我逼得动弹不得了,现在居然有足足一打?……难道天要绝我?)“子君大人?”红夜以有些担忧的目光注视着骤然间脸色苍白的他。 “您不舒服吗?”“不,没什么……”天空苦笑着,向红夜确认道。 “那位‘始祖’也在这里的吧?接下来我们就去见他吗?”“是的,始祖一自在那里等候着你的到来。” 红夜欠身以恭敬的语调回答着。 “稍候将由御使长带您前往要塞顶层拜见始祖,子君大人。” “呃?你不去吗?”“如果始祖没有召唤的话,我是没有资格直接朝见始祖的。” 红夜露出些许落寞的表情,但还是尽量安慰着天空。 “不过请您放心,始祖是位温柔和善的人,不会很难相处的。” “是这样的吗……”天空有些无奈地点点头。 虽然按理说红夜也是敌人,而且还是相当高级的将领,不过比起其它完全陌生的人物来,天空还是更愿意和这位已经相当熟悉的少女打交道。 “子君大人,奉始祖之命,我等前来迎接您了。” 一位将全身都笼罩在宽大红袍中,只露出一张冰雕般美貌的女性来到天空面前,低头致敬道。 “……嗯,我们走吧。” 看了看那其余十二位以绝杀阵式封锁自己周围的血衣使,海特兰德之子露出稳静的笑容,从容地走在了跟在了她的后面。 第四十一章 母子 离开磁轨梯后,天空踏着悠闲的步子慢慢跟着那位被红夜称为“御使长”的女性前进。 虽然在周围足足十二位血衣使的气机锁定下,他每跨一步都要凝集通常百倍的意志,不过至少在表面上,这位海特兰德之子显得自在从容。 (这种感觉,就好像在第三行星上统领宫邸的时候啊……)天空不由得回想起了刚刚经历过的那场奇妙冒险。 虽然那时候似乎是看不到半点希望,但现在他却差不多大半绝望了。 (不过保镖的质量却完全不能比啊!)“不错啊,子君。” 前行一段路程后,淡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声音从前方飘来,不过那位御使长却没有回头,甚至连跨步的频率都没有改变。 “我总算知道寂为什么会在你手下惨败了。” “寂?”天空闻言却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 “不记得了吗?”御使长似乎在轻声叹息。 “也罢,对就连雷都能够轻易击杀的你来说,他确实不是值得浪费时间记忆的人物……”“等等,我想起来了。” 天空猛地一锤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寂,就是我在执行强行侦察任务时遭遇的那位中将吧?他还活着吗?”“嗯,虽然失去了一条手臂,不过总算活了下来。” 虽然从御使长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不过天空却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并且立即向前方的女性确认道:“呃,那个叫寂的……该不会和你有关系吧?”“是的,他是我的弟弟。” 御使长的回答让天空一瞬间反射性地崩紧了身子,而察觉到这一点的她,用仿佛微笑的声音解释道。 “请不用如此警戒,子君,我对你并无恨意。 事实上,如果不是你将那孩子完全击垮的话,他现在或许还不肯放弃成为血衣使的梦想,而浪费难得天赋的军才。 从这一点上来说,我或许应该感谢你才对……虽然或许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不过若是你们还能在战场上相遇的话,他这次一定会击败你的。” “是、是这样的吗……”虽然能体会到这份冷淡言语中的关爱之意,不过作为凝聚姐弟俩敌意的共同标的,天空却感到心情十分复杂……沿着要塞通道前行十数分后,御使长一行来到了一条岔道的入口。 镇守此处入口的四位血衣使,待御使长出示某项徽纹后,才让出中间的通道。 天空和御使长随即进去,不过身后的十二位血衣使中却只有八位使跟了上来,其余四位留在入口进一步巩固戒备。 此后继续通过了四道关卡,血衣使也持续分出去巩固戒备,直到尽头的那扇厚重木门为止,最后只剩两位血衣使一左一右伴随在天空身旁了。 当然,前面还有御使长。 (沿途一共有二十四个吗……就算发挥出最高水准,我最多也只能同时挑战其中四个啊……)天空将目光移到前面那位身材高挑的女性上。 (唔,还有没办法看透的一个,说不定……不,她的力量绝对在我之上。 )(可恶!难道我就完全没有开溜的希望了吗?)天空愤愤不平地想着,然后思想不自觉地就溃散到了毫无意义的方向。 (唔,如果让这些家伙聚集到一艘战舰上,然后一炮轰过去的话……)“子君,请进。” 御使长以冷冽的声音唤回了某人的注意力,然后率先走进了那间多装饰以素色绸缎的优雅空间,并像护卫般站到了中央高台上的帘幕前,而天空则是在两位血衣使的左右挟持下进到谒见厅的。 “草毯?”首先让某人惊讶的,居然是脚下柔软的触感。 当看到这位海特兰德公子居然无视高台上那位至高无上的神圣人物,反而开始好奇地打量着脚下再普通不过的草席时,左右两位血衣使突然涌起一股想杀人的冲动。 “那叫做草席,是彼安工艺品的一种。” 揭开帘幕后走出来的始祖,为天空介绍道。 虽然她依旧是十三四岁小女孩的模样,不过此次却换上一身以棕黑为底、灰白镶边的长裙,而左手则拿着象征着彼安七族中“穆”族最高权力的黑银杖——如果换作是位稍稍成熟一些的女性的话,这身装扮绝对可以称为庄严肃穆,不过若穿在一位十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却只是能让人感觉到对方期待被承认为大人的迫切愿望。 “……始祖?”虽然此前天空已经对这位彼安最高统治者之一的人物展开了种种设想,并针对每一种情况都拟订了相应的对策,不过此刻呈现在眼前的真实却完全粉碎了他的努力,让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呈现出一时呆滞的表情。 “是的,我就是穆族的始祖。” 小女孩点头回应了天空,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御使长,轻轻命令道:“葵,你们先出去吧,我想和他单独谈谈。” “始祖,这……”御使长顿时露出愕然的表情,稍稍犹豫一下后,忍不住规劝到。 “是不是太危险了?这位可是拥有着就连我等都不敢轻慢的力量,单独相处的话,若他心怀不轨,那始祖就危险了。” “不要紧,他不会那么做的。” 小女孩对刚巧在心中转着奇妙念头的某人投以完全信赖的目光,让其很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退下吧,葵,我希望能与他单独谈谈。” “……明白了。” 沉默几秒钟后,御使长对部下点头示意,然后三人一齐退下。 只是在这位高挑女性经过身边时,天空耳中突然响起了仿佛被压成一丝线的声音。 “放弃那些不轨念头吧,如果始祖受到任何伤害,我会让你后悔带着痛觉出生到这个世界上。” 如山崩海啸般的杀气骤然间笼罩了天空,而在他脸色稍变的一刻,一支柔弱无骨的手掌轻轻按在了他的背后,随即涌进的那股如冰岚雪暴般的真气,瞬间封冻了这位暴君的经脉,让他再无法施展出半分力道。 “呃?”如此轻易就被人制住的事实,让天空仿佛震撼般地回头望去,不过却只看到那高挑身影消失在门后的短短几秒。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人了。” 始祖的呼唤将他的注意力唤了回来,天空带着七分惊讶、三分戒备的表情回头注视着这位已经来到面前的始祖,然而在下一刻表情却立即崩落成了无以伦比的混乱。 因为,那位看似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竟然像要敞开怀抱般对自己伸出手,并且从口中倾吐出充满思念的言语。 “欢迎你回来,我的孩子。” ……………………“……抱歉,我的听力好像出了一些问题。” 足足停顿了五分之久,天空才从最初的慌乱中恢复过来,不过随即轻拍脑袋,试图解释自己刚才听到的那番诡异言语。 “是不是真气被封锁的缘故啊?似乎就连五感都变得迟钝了的样子,总觉得刚刚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我的孩子,接触真实让你如此恐惧吗?不过,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毕竟我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也是不敢相信的。” 始祖掩口轻笑着,然后以慎重的语气说道。 “但是,遗传因子是不会骗人的。 我的确是你的母亲,或者说,另一半遗传因子的的提供者。” “……怎么可能?”大概是针对那一再翻弄自己命运的黑手,天空心中迅速涌出一股莫名的怒气,就连语气都骤然变得冰冷无比。 “我的母亲现在正长眠在自由星系同盟内的康定大地!而且,你又怎么能得到我的遗传因子资料?”“这是红夜从纳德斯星系带回来的血样,那时候你确实被她刺中一刀了吧?”对于某人那彻底反抗的态度,始祖并不以为忤,反而微笑着从袖口中取出一颗透明棱晶,棱晶的中央正封着一滴赤红**。 “虽然我不知道那位长眠在大地的人是谁,不过我应该感谢她把你抚养得如此健强,等将自由同盟纳入共同体疆域后,我会到她墓前去拜祭的。” 小女孩的语气和神态都给人以极其认真的感觉,如果不是其形象实在缺乏“成熟”此种特征,那天空搞不好就会真的相信她也说不定……事实上,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现在也或多或少开始动摇起来。 “但是,我的一半遗传因子来源……确实是那个叫林恒的家伙。 这一点是我十二岁时就已经确认过了的。” 天空试着从理智的角度来证明此事件的荒谬性。 “还是说,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那家伙是你过去的恋人吧?”(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和三四十岁的中年老头在一起……呃,这是犯罪吧?那家伙原来从一开始就堕落到这种程度了吗?)为自身想象力构筑的诡异心象而大吃一惊的天空,重新注视着始祖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脸上正流露出厌恶和不快的感觉。 “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林恒这个名字,也不可能与任何男人交往。” 始祖以斩钉截铁的语气断然否决了这种可能性,然而看向天空时,目光又骤然变得异常温柔。 “但是,我是你的母亲、你一半遗传因子的提供者,你是继承了我族血脉之子,这一点是不会改变的……嗯,虽然另一半的遗传因子确实不怎么样,而且在结合的时候似乎连基本检查都没有进行过,要不然也不出会出那般的缺陷。” “……缺陷?”虽然天空很是赞同始祖对另一位遗传因子提供者的评价,不过注意力却马上被她的最后一句吸引了过去。 “是什么样的缺陷?”“嗯……”始祖的表情就像在犹豫要不要让“孩子”知道病因似的。 “事实上,在数百年持续进化的过程中,我等一族的遗传因子获得了远较其余人类旺盛的生命力,所以如果结合的对象只是普通人类的话,会因为彼此生命力的不契合而产生种种障碍。 如果不是通过技术手段导引的话,那基本上是不可能诞生下孩子的。 就算万一诞生下孩子,那孩子在先天上就会某种致命的缺陷。” “致命的缺陷?”不知不觉就将自己代入其中的天空,顿时被吓到了。 “嗯,不过与其说是体质上的缺陷,还不如说精神上的缺陷比较恰当……”突然注意到了“孩子”那不安表情,始祖于是微笑着安慰道:“放心吧,我的孩子。 你到现在都还能保持清澈的理智,这说明那个缺陷还没有影响到你,稍候我会立即安排御医对你进行护理治疗的,所以不用担心。” “呃,谢谢……”虽然稍稍安心了一些,不过天空还是打算搞个明白。 “不过那个‘致命的缺陷’,具体而言究竟是怎么表现的呢?”“……在过去的数百年间,我族中曾经有不少与普通人类自然结合的例子,并且累计大概诞生下了近百个孩子,这些孩子中有一大半成为了战士,剩下的则作了庶民。” 始祖似乎不忍拒绝“孩子”的请托,于是将这一段秘史说了出来,语气则颇为沉重。 “然而成为战士的孩子,全部在参加战斗的两三年中,因为突然间的情绪暴走而被敌方或己方射杀。 至于剩下那部分作庶民的孩子,也只活到三十岁左右便因为无法控制情绪而精神分裂……”天空骤然觉得手足冰凉,周围的声音仿佛瞬间远去。 他清楚地回忆起来了,在前次强行侦查作战的最后,那股仿佛将自己理智侵蚀殆尽的黑暗浊流。 (那个,原来不是心魔吗……)反射性地抚上了枢纽手环上镶嵌着的三枚白羽,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突然感到一阵骇然。 (这么说,如果不是那个时候得到了亚姬姐的护身符,那我现在早就已经精神分裂而死了吗?)“……孩子?”始祖的呼唤将天空拉出恐惧的深渊,待天空凝神望去时,看到的却是一双蕴含着深深关切之情的黑瞳。 “有什么地方不对吗?”“不,只是有点无法接受而已……”差不多开始相信事实的天空,全身泛起一股沉重的无力感。 低头着看着面前这位刚刚够到自己胸部位置的小女孩,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以疲惫的语调确认着。 “好吧,就算我承认你是我的……呃,一半遗传因子提供者,但是你又能接受这么诡异的事实吗?和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男子,诞生下一位完全陌生的孩子?如果是我的话,早就下令将那个孩子……呃,的父亲拖出去砍掉了。” “嗯,说的也是,想起来确实是让人蛮不愉快的……他叫林恒是吗?”始祖稍稍皱起了眉头,然后拍手将守在门外的御使长唤了进来,命令道:“葵,去调查一下一位名叫林恒的男子,他应该是自由星系同盟的居民,而故乡行星的名字则是康定。” “是。” 御使长躬身接受了命令。 “有了结果后,立刻在共同体全境散发追杀令。 总之,我不想让叫这个名字的人靠近我一百光年的距离。” 看了天空一眼后,始祖又继续命令着。 “就这样,你下去吧。” “是。” 御使长随即领命离去,不过临走时那一瞟而过的惊诧目光,却让天空忍不住苦笑了出来。 (真没想到居然会以这种形式报复那家伙啊……不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母亲的墓确实在康定大地上,我也清楚记得七岁时参加她葬礼的事情,但怎么会突然又莫明奇妙地多出位母……嗯,遗传因子提供者来了?该死的!只有那家伙知道所有真相,如果让他就这么被干掉的话……)生平第一次,天空开始祈祷那家伙至少能够活到自己问清真相的那一刻,不过却不愿意将此作到言语以上的程度。 “你也是憎恨着那个人的吧?不过你可以放心,我的孩子,他已经不可能再靠近得了你了。” 始祖露出温和的笑容,注视着那位正露出复杂表情的“孩子”。 “嗯,我觉得很奇怪啊?既然你这么讨厌那个擅自使用自己遗传因子的家伙,那为什么又会对我这个完全陌生的……呃,遗传因子继承者,如此青睐有加呢?”天空将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而且,还是得到‘源头’祝福的孩子。 不论是从始祖的立场,还是从母亲的立场,我都以你为傲,我的孩子。” 虽然有些答所非问,但始祖流露出的骄傲却并非伪物。 只不过,被一位刚刚够到自己胸部的小女孩一口一个“我的孩子”,某位早早就树立起自立意识的青年难免感到一阵郁闷。 然而,当天空还在努力开导自己不要和“小女孩”计较的时候,始祖却突然说出了一番极具冲击力的话语。 “要不要就这么留在彼安,我的孩子?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向其余始祖推荐,让你继承共同体的最高权力哦?” 第四十二章 天敌 数日后,彼安残余舰队自利德菲尔星系撤回,暂驻计都要塞整编。 一度被苍穹军打得溃不成军的四十二支分舰队,经过撤离途中的的调整,已经恢复了基本秩序。 尤其是那十二支以赤红涂装的分舰队,除了偶尔破损的舰体外,已经看不出一点败军的痕迹了。 “这么快就恢复战斗能力了吗……”透过寝室的舷窗,天空得以目睹了那一队队在虚空中纵横交错的阵列,顿时感到心情沉重。 虽然早已知晓对方熟悉战斗的事实,然而却没想到竟然连精神上都有着如此的韧性。 作为敌人而言,实在没有比这更扎手的了,这让他不由得回想起了远古神话中那条怎么也斩不死的九头蛇。 “这样的话,就算苍穹军打算追击,也不可能会有太大的战果了。” 天空离开了那面由虚拟光线构成的舷窗,而当其视线移到寝室中央那张宽大到足以让六人同睡的**时,他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复杂。 稍稍犹豫几秒后,还是苦笑着坐到了房间另一边的套椅上。 “知胜而不骄,遇败而不乱,闻鼓即忘死,鸣金即整列……如果彼安军全体都是这般水准的话,那帝国想快速结束这场战争的期望大概很难实现了。” 仰望着天顶的雕塑,天空让思维的骏马自由驰骋。 “虽然共同体的综合国力只有帝国的六成,不过加上同一战线的巴雷亚联邦作为后勤基地的话,基本上也和帝国处于对等的立场了。 如此说来,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者还不一定是帝国吗?”“如果让我执掌这份庞大力量的话……”大概是或多或少是受到始祖那番冲击性宣言的影响,突然自意识之海深处清晰浮现的想法,让天空狠狠地吓了一跳。 然后,就像被什么东西迷惑般,这位年轻的帝国之翼不知不觉就沿着野心之道踏出了几步。 “虽然共同体新败,但帝国也承受了无力追击的损失,所以接下来只需要巩固好边境的防守,确保后方的稳定,那么只要花上两年或者三年的时间就能重新组织一支铁血舰队,而帝国那边也已经损失掉一座要塞了,所以如果再开战的话……”天空喃喃自语着。 “不过在这段时间,帝国的战力也应该恢复到相应的水准了吧?若从正面开战,说不定还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要想打破这僵持不下的局面,就要采取别的办法。” 仿佛完全融入了始祖承诺的角色,海特兰德公子无意识地将视线扩展到了银河全体。 “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古汉共和星系,两者间似乎没有任何协约的存在,因此或者能够将兵力薄弱的自由星系同盟列为侵占的目标。 为了防止帝国武力干涉,可以施压巴雷亚联邦,让其同时和帝国开战。 尽管一定不会胜利,但只要能拖住苍穹军的脚步,那共同体就能趁机吞并自由星系同盟。” 说到这里,天空惊讶地发觉自己的思路竟然渐渐清晰起来,于是干脆调出了星际图,趣味盎然地投入其中。 “毕竟自由星系同盟只是由诸多星系国家构成的形式松散的商业联合,首先以铁腕粉碎他们的抵抗,然后再以让其独占共同体及巴雷亚联邦的星际贸易利益为诱饵,同盟就应该会接受共同体的统治。 一旦资源丰富的自由行星同盟站在了共同体这边,加上巴雷亚联邦的三国同盟形成,即使帝国也不得不屈居下风。” “接下来,与苍穹军的会战可以在巴雷亚联邦境内进行。” 天空开始设想在苍穹军怒涛般的反击下,数万联邦舰队灰飞烟灭的情景。 “就算联邦能缠住帝国的脚步,也绝对无法抵抗苍穹军的全力,向共同体求援只是迟早的问题。 若想吞并联邦也不是没有可能,采取破而后立的手段,施以焦土战术即可破坏联邦旧有秩序,同时亦拖延苍穹军的前进速度,在其补给线达到界限时一战。 就算是再一次两败俱伤,那也可以争取到消化同盟及联邦的时间……”天空将视线移到了帝国与自由星系同盟交界的地方——由于同盟是唯一对帝国表示过善意的星际国家,并且其武力也无法对帝国产生实质上的威胁,因此帝国在与同盟交界的星系并没有设置如同双子要塞般坚不可摧的军事基地,仅是象征性地安排了一支联络舰队。 “说不定还有更好的战略选择。” 就像被突然浮出水面的野心所魅惑般,在黑发青年的嘴角竟然流露出一丝近似冷酷的微笑。 “从和同盟交界处入侵帝国,以此逼迫苍穹军撤离联邦,然后兵不刃血的收复联邦领地。 如此一来,人类世界的二分之一就被入共同体的疆域,同时战火也将被引入帝国境内……”“然后,共同体就会在战略上处于绝对优势的地位,从容不迫地侵吞帝国。” 伴随着旁边轻轻拍手声的响起,天空眼前的星际图骤然起了变化。 一团仿佛浓稠血液般的红色浮从彼安共同体的位置涌出,首先染红了自由星系同盟,然后又蔓延到巴雷亚联邦,接着又从四方向夏兰帝国渗透,最后除右下角那小片属于古汉共和星系的蓝色外,整幅星际图就像被鲜血侵染过一般,红得触目惊心。 “呃!”天空骤然一惊,在清醒过来的瞬间即冷汗凛凛,就像被黑暗之手逮入了最深远的噩梦,短短几秒内已然汗透重衣。 拜托,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天空苦笑着,以充满警戒的眼神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那张令人望而生畏的大**正坐着一位穿着便服的男子。 一眼看去似乎是位俊朗的青年,并且也确实有着健硕的躯体,不过天空却注视到他那头奇异的灰发,干枯得犹如经历了数个世纪时光的暴晒。 “……你是谁?”天空暗自戒备着。 就算自己刚才因太过专注而放松警惕,但对方竟能在悄然无息间潜入到如此距离,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嗯嗯,的确是非常不错的战略,也相当具有可行性。 接下来只要交给军部稍稍完善一下,那就可以立即作为共同体今后的战略方针了。” 然而灰发男子就像没有听到似的,露出兴奋的表情独自陷入了沉思。 “等、等等!”如果共同体真的打算照此实施作战的话……在寒毛直竖的瞬间,天空首先想到的是那将自己打入再生槽的一枪,而接下来浮现的则是定信那足以裂地崩天的铁拳。 绝对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以恐惧为引,原本被封禁的真气骤然冲破了束缚。 天空握紧拳头,目光锁定了那位沉思中的男子。 他已经决定,哪怕此后会被这座要塞上下追杀到底,也决不能让这家伙活着走出去。 然而,就在海特兰德之子要付诸行动的前一刻,那位给人感觉诡异无比的灰发男子,突然转头看了过来,仿佛悠然自得般地招呼着。 “哟,你好啊,穆的孩子。” “唔……”被如此称呼的天空,杀气陡然一滞。 那位作为自己一半遗传因子提供者的女性,是彼安七族中“穆”族的始祖,共同体中最尊贵的人物之一,而能够以如此平和的语气称呼她的人……“始祖?”天空感觉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在微微呻吟。 “嗯,我是秦族的始祖,你叫我秦就可以了。” 秦似乎完全没有防备的走过来,而天空则开始计算起杀掉这位始祖后,自己在全体彼安军的追杀下逃回帝国的几率有多大的问题来。 “要试试的话也无妨,不过若不小心弄伤你的话,可不许到穆那里去告状哦?”仿佛察觉到他心中的犹豫,秦以开玩笑的语气如此说道。 然而直到他走到面前为止,天空依旧没有丝毫动作。 “放弃了吗?真遗憾呢,我已经好久没有跟人动过手了……”秦以颇为遗憾的目光注视着天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 “算了,欺负小辈不是我的兴趣,更何况如果一不小心挑起始祖间的矛盾,那就很难善后了。” “呃……找我有什么事吗?”天空悄悄抹去了手心的冷汗,开口问道。 “原本我只是想来看看穆的孩子而已,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秦微笑着,对天空投以欣赏的目光。 “话说回来,从你刚刚的表现来看,已经开始认真考虑穆的提议了吗?”“不,这个……”如果时间能倒回两分钟前,天空大概会直接把那个胡言乱语的自己掐死,然而现在他也只能露出虚弱的苦笑,在心中耸了耸后悔已极的肩膀。 “嗯,受到源头祝福的你,确实有资格担任七族统领,而短短几分钟便能拟定出那般完善的策略,看起来也确实有着远胜于我的才能。” 秦开始对天空评头论足起来。 “不过,一下就让你继承这份权力也有些不现实,毕竟你对共同体可以说是一无所知……这样吧,在最初的一年你就暂时担任我的助手,慢慢熟悉共同体的事务,等到跟帝国重新开战的时候,就让你统率一半彼安军征伐自由星系同盟。 如果能顺利完成的话,我就将共同体的最高权力交付于你,并不再加以任何限制。 如何?穆的孩子,你难道不希望成为银河最大的支配者吗?”要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事实上,天空竭尽全力才勉强保持了表情的镇定,不过声音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动摇痕迹。 “抱歉,你的期望……呃,我想或许太高了一些。” “谦虚吗?或者,你对权势毫无兴趣?”秦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交叉双手,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他。 “还是说,你对共同体……不,对彼安有着什么先入为主的偏见?”“偏见?”下一刻,天空的眼前出现那片埋葬着数十亿人的地下坟场,以及那漫溢而出的沉沉死气,语气顿时变得生冷僵硬。 “我并不认为那是偏见。” “果然如此吗?”然而对方却似乎很高兴找到问题的所在。 “那么,接下来让我再猜一猜,穆的孩子。 存在你心中的偏见,应该是彼安放纵海盗在银河各处肆意掠夺的事情吧?”“……没错。” 即使犯下累累杀戮,对方却完全没有任何愧疚,这让天空的情绪控制不住而些许沸腾起来。 “彼安海盗在银河各处肆虐百年、杀伐亿万,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而你竟然将这些称为偏见?那我倒很好奇,在彼安人的词汇中‘偏见’究竟是什么意思。” “嗯,意思大概差不多吧?”秦耸了耸肩膀,收起了悠闲的表情。 “没错,彼安海盗在银河各处肆虐百年、杀伐亿万,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唔,念起来还真顺口啊!不过,这就我们的使命。” “使命?毁灭人类吗?”天空将嘴角扭曲成讽刺的弧线。 “有些相似,但还没有到那种程度……”秦稍稍皱起了眉头,仿佛在寻找着适合的言语。 “这么说吧,彼安的使命,是成为人类的天敌。” “什……”仅仅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天空便丧失了语言能力。 而对方似乎很满意这种效果,露出好整以暇的表情望着他。 “……你说的天敌,是什么意思?”足足过了五分钟,天空才从最初的震憾中恢复过来,然后以非常艰难的语气向秦确认着。 “从你的体质上看,应该是出生在地上世界的吧?”对方并没有直接回答,而似乎打算一步步诱导出答案。 “那么,对自然法则的了解也应该比夏兰人要清楚得多才对。 鼠与蛇,蛇与鹰,在大自然的生物链中,任何生物都有着能够对等竞争的天敌存在,不是吗?”“……是的。” 天空勉强点了点头。 “那么,人类呢?告诉我,人类有天敌吗?”这次天空却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而秦也没有持续等待他的回答。 “不,没有。 在人类尚未进化前或者有,但在科技发展到连行星地核都能自在操纵的现在,人类已经没有能够与其对等竞争的天敌了。” “或许是这样……但,我并不认为所谓‘天敌’,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连天空都觉得自己的反驳软弱无力,对方就更没有加以重视。 “生物皆有通过竞争达成进化的本能,这是最始源的基因,无论怎么调整遗传因子,也不可能抹消的。” 秦将目光移到了血红一片的星际图上。 “对于丧失天敌的人类来说,已经没有外部竞争的可能,所以要想进化就只能透过内部竞争达成,而其中最激烈的表现形式便是战争。” “战争一直都是主导历史演变的主旋律,即使人类再怎么期盼,和平也始终只是薄纸一般的东西,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秦的语调渐渐变得激昂起来。 “我不能认同你的话。” 天空已经收起了最后一点轻蔑,开始认真和对方辩论起来。 “导致战争的根源,应该是人类整体发展不完善所产生的种种矛盾,绝非所谓的基因本能。” “经济利益?政治冲突?种族对立?这些当然都可以是引发战争的原因,不过你要如何解释导致这些矛盾在人类世界中此起彼伏、连绵不绝的根源呢?”秦认真地注视着天空,决然道:“若要探求产生这些矛盾的根源,那答案只有一个——人类本身渴望着进化,因此才无法停止战争。” “既然如此,彼安成为‘天敌’还有什么意义吗?”对方的理论没有漏洞,因此天空只能寻找除此以外的突破点。 “彼安自视为人类的天敌,却又如此积极地投入到战争——也就是所谓的人类内部竞争中,不是很矛盾吗?”“你说得不对。” 秦微微皱起了眉头。 “当我们参与战争的时候,竞争就已经转向外部了。” “也就是说,彼安已经不再把自己当作人类了吗?”天空试着理解他的话。 “因为身为天敌的缘故,所以就能毫无怜悯的屠杀亿万人类?”“没错。” 秦朝天空微微一笑,稍稍露出了牙齿。 “你知道的,猫会对老鼠起怜悯之心吗?”室内的温度仿佛骤然下降到冰点,战栗的波动瞬间扩散到全身的皮肤,虽然并非畏惧对方的力量,但在这残酷到极致的理念面前,就连拥有坚韧神经的海特兰德之子都忍不住连打数个寒颤。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说服我吗?”稍后,天空对其投以疑惑的视线。 “事实上,从刚才的话中我感觉不到有这样的意思。 更何况,我是人类,而且勉强算起来,还是彼安宿敌的夏兰人。” “不,你是被源头祝福的人。” 秦的表情瞬间变得肃穆起来。 第四十三章 逃逸 “源头是人类世界中最早诞生的文明之一。 数千午前,当人类还生活在地球上的时候,她就曾是人类世界的中心。 受惠于她的恩泽,彼安才渐渐摆脱了愚昧,所以对彼安而言,源头就是母亲。” 秦的语气中免满着孺子思慕之情。 “源头宽容慈爱,却不喜争斗,因此在后来的一段时间裹,她渐渐丧失了世界中心的地位。 直到‘黄金银河’时代为止,彼安已经和她失去了联系……”秦仿佛愧疚般闭上了眼睛,将脸稍稍偏向了另一遍,而天空不禁觉得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表现出真正的感情。 “在三百年一十四前,彼安第一次和夏兰接触。 那时彼安还仅仅是一支流浪银河的星际海盗,而夏兰则早在百年前就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度,并且拥有着当时人类世界中最强的武装力量。 在那场短短几天的遭遇战中,彼安便丧失了六成的人口以及所有的生存资源。” 秦依旧闭着眼睛,仿佛陷入了悠久的回忆中。 “不过,源头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孩子,她派出使者将拯救了濒临灭族的彼安。 源头的使者将奄奄一息的彼安安顿到了一处崭新的大地,并留下七位同胞看护它的成长。 在此后三百年间,彼安奉那七人为始祖,并建立起了自己的国度。” “……”天空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了,隔了足足十分钟才勉强消化这冲击性的事实,然后首先确认了其中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你已经活了三百年多年?”“如果不计较过程的话,其实有很多过程可以延长人类寿命的。” 秦张开眼睛,稍稍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不过,也只有我活下来……”“‘只有我活下来’,这什么意思?”天空觉得自己差不多要抓狂了。 “嘛,这种事情随便怎么都好……”秦明显敷衍似地耸耸肩膀,然后对天空伸出了手。 “穆的孩子啊。 你的体内确实流着和始祖一样的血液,所以你绝对不用怀疑自己是否有接受共同体最高权力地资格。 怎么样,要过来吗?比起周围都是夏兰人的异乡来,这里应该更适合受到源头祝福的你吧?”“我……”天空踌躇着。 显出强烈动摇的模样,然而直到对方重新将手放下为止,他都没有接受这份邀请。 “你知道吗?穆地孩子。” 放下手后的秦,露出稍稍失望的模样。 不过语调依旧平稳。 “在黄金银河时代的最末,那场席卷整个人类社会地银河战争中。 彼安曾作为侵略者投入其中,而源头却几乎被那延绵钦世纪不绝的战火烧融殆尽。 如果不是那场突如其来地次元震,现在源头或许已经湮灭在了数世纪前的时光中……”“你的意思,现在共同体之所以在银河各处挑起战争……”天空稍稍皱起眉头,然后得出了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结论。 “是在源头示意下的报复行为吗?”“不对。 源头期盼地只是人类的繁荣发展,所以我们才在管理战争。” 秦马上回答着。 “既然人类始终都不可避免战争,那倒不如利用彼安来引导这种进化的本能。 如果能有计划地限制内部竞争的破坏力,那么也就不会再产生如同‘黄金银河’末期那般。 只差一步就毁灭了人类全体地战争了——这是七位始祖思考后,得出的统一结论。” 冷酷的信念化为坚定的言语倾吐而出,让海特兰德之子感到些许动摇。 “事实上,数个世纪来彼安海盗在银河各处制造的冲突,也确实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更大程度战争的爆发。 反而是开发出次元制御技术的夏兰人,因为他们轻率打通次元门的行为,所以才爆发了人类历史上地第二次银河战争。” “虽、虽然是这样……”天空非常艰难地承认了这一点,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难道拉尔星系第三行星以及其上的居民。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才被毁灭的吗?”“拉尔星系?嗯,没错。 因为那时候的共同体还没有舆帝国对抗的力量,所以不能让两者间存在任何可能引发战争的事物。” 秦稍稍回忆了一下,然后坦然承认着。 “事实上,第三行星上的居民早已在行星地下建立起了庞大的都市群,在受到外层空间轰炸时大部分转移到了地下,所以彼安实际只消灭了其中三成左右的人口。” “……为什么没有赶尽杀绝?”天空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毁灭那颗行星地表世界的目的,只是断绝与夏兰提前冲突的可能性,而既然夏兰直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第三行星还存在地下世界,那彼安当然就没有必要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 秦耸了耸肩膀,淡淡地说道。 “我说过的,彼安的使命是成为与人类对等竞争的天敌,只能作为人类进化的陪衬。 不要说毁灭人类,甚至连统治人类都不被允许。” “也就是说,让人类在和彼安展开一场有始无终的战争,以此达成导引人类进化的目的,这才是源头……不,始祖的意思吧?”天空突然打了个寒颤。 “难道说,始祖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彼安的胜利,对你们而言,彼安只是实现源头愿望的工具而已,是这样的吗?”“你这么说……并不正确。” 秦稍稍皱起了眉头。 “彼安是源头的孩子,所以侍奉源头的始祖当然还是对其抱有相当的关爱。 只是比起这种个体性质的感情来,源头本身的意志要优先得多而已。” “我无法理解……”天空摇摇头,试着让已经呈现混沌状态的头脑稍稍清醒过来。 “你们以源头的意志为先,然而源头却并非具体存在的事物……不,这么说也不对。 至少,它是没办法被具体感知的存在吧?既然如此,你们又怎么知道她的意志为何呢?”“穆的孩子,你相信过神吗?”秦朝天空露出了微笑。 “……不,我并没有特别的信仰。” 天空稍稍愣了一下,然后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回想起来。 自己唯一一次接触宗教信仰的经历,便是在从康定前往帝都途中,在中间站休息时遇见地一位星际传教士,不过因为时间匆忙的缘故。 也只听了短短几句话而已。 “是这样啊,那你大概就很难理解我们舆源头沟通的方式了……”泰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 “不过没关系,稍后穆应该会教导你这些事情地。 等你真正理解那些东西后,自然就能聆听到源头的声音。 到那个时候。 就算将彼安交付给你也无妨了。” “是这样吗……”天空露出狐疑的表情,并且突然觉得眼前这位统率共同体的始祖。 似乎和那位穷困潦倒地传教士有几分相似。 “最后再告诉你件事情吧,穆的孩子。” 秦指着星际图下方那唯一呈现蓝色地区域,以颇为感慨的语气说道。 “这里就是源头最初降临的地方,同时也是彼安的圣域。” “古漠共和星系……”看着那处几乎占据整幅星系图六分之一的蓝色区域,天空喃喃自语道。 人造星体地照明大多直接汲取恒星幅射光、经过滤折射而来。 除了偶尔被星系内运行着的其它行星挡住恒星直射的时候外,理论上可以全日无休的运行。 只是考虑到达碛时差对人体地影响,大部分人造星体及舰艇皆采取了统一的二十四小时作息制度。 作为军事基地的计都要塞,虽然并没有此种制度贯彻到包括要塞军事区域的全体。 不过标准时间十八点后。 其居住区域的照明就会渐渐黯淡下来,而其中通行人员也确实少了不少。 这种情况会一直持续到次日的六点。 经过连续几天的观察,天空确信这段时间是脱逃的最佳时机,不过说服自己拒绝那份邀请却比拟定脱逃方案要耗上更多地时间,并且直到最后他也还是没有找到可以驳倒彼安理念的具体论据,只是总觉得其中有什么别扭到说不出来的地方。 “唔唔唔唔!果然还是没有办法接受这种思想!”持续几日毫无收获的思考后,天空终于长叹一声,放弃了再对此问题的纠缠。 “算了。 这些问题等回到夏兰后再思考好了,现在差不多该离开这里了。” 就像要中止这份思考般,天空重重拍了拍两手,随即从**一跃而起,落到地上后稍稍活动了手脚,并随手开起了墙上的资讯终端。 资讯终端上显示出此刻的时间是一点零七分,而天空则差一点吹起口哨来。 现在简直就是潜伏行动的黄金时间,随随便便就获得了天时的相助,那逃逸计划应该能顺利进行吧?在执行计划前,还差一件最重要的东西……天空将视线转向了天顶一角,那处装饰成植物吊饰的通风口,不久前那里是某只纳米老鼠的藏身地点,而现在旺财却已绝不见了踪迹。 天空猜它现在如果不是要塞储藏室里大肆掠夺彼安的食物储备,就) 第四十四章 愚弄 彼安军是在次日凌晨发觉在重重看护下的根源氏族之子逃逸的事实的,然后几乎在同一时间,要塞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此异变。 标准时间四时十五分,要塞底部的停机坪上,五艘检修中应该无人搭乘的重列舰,竟然无视控制中枢的安全封锁,同时对极近距离的出口施以瞬间全部火力。 一百二十道反物质洪流接触物质产生了一系列对消灭反应,而释放出的庞大能量则在瞬间吞噬了要塞薄弱的内部装甲,并进一步瓦解了要塞外层的复合装甲。 于是本应坚如磐石的计都要塞,霎时间就被啄出五个足以容纳数艘战舰并行的大洞来。 而下一刻,八艘交通舰自洞中迸射而出,分别朝着虚空的四方全速直进,不过却没有一般是以要塞前方的“胧月之门”为目标的。 即使拥有巨大质量的计都要塞,也无法忽视这一系列爆炸所产生的巨大冲击,而要塞整体的轻微晃动,则舆受到攻略舰自外部爆破的情景非常相似,因此反射性涌出的“苍穹军开始反击”的念头,让要塞内彼军上下犹如被恐惧的冰鞭所驱赶,呈现出短暂的混乱。 不过熟悉战斗的他们,还是赶在两位始祖现身指挥中枢前恢复了基本的秩序,并且也对此前的状况作了大致的整理。 首先明确的事情是,苍穹军并没有通过“胧月之门”,那里驻守的二十四支分舰队未发现任何异状一一这个事实让要塞上下顿时洋溢起一片安心的呼吸声。 然后,要塞被破坏的部分仅限于停机坪,五艘重列舰轰射附近出口闸门的自杀行为,不但将其本身卷入破坏能量的漩涡中,同时也牵连了闸门附近的共计二百多艘战舰。 就连没有受到直接冲击的其余一万五千艘战舰,也都或多或少呈现出失衡状态。 就算出动全部后勤力量,短时间内也很难让那些互相斜倒、彼此碰撞的庞然人物恢复原状,因此单靠要塞无法组织起有效地追击。 更何况那八艘联络舰是开启最大航速沿着不同方向逃走的……“是那孩子!”穆几乎马上就猜到了造成这起**的罪魁祸首,而下一刻出现在身后的御使长那阴沉地脸色,也确实证明了她的不祥预感。 “要塞外层的巡逻舰队,即刻追击那八艘联络舰!绝对不能让一艘漏网。 将它们全部捕获回来!记住,是捕获!不论任何情况,绝不允许采取可能威胁到其中乘员安全的行动!”穆立即启用了始祖地通讯最优权,对彼安军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另外。 镇守舰队,即刻封锁‘胧月之门’。 严密监视附近空域,不得让任何舰船通过。” 虽然始祖确实是共同体的最高统治者,并且也有直接调动彼安军地权力,不过如此确实干预舰队行动的情况,历史上很少出现过。 “唉。 真是位出人意料的人物啊,你的孩子。” 秦摇头叹息了一下,然后如此建议道。 “穆,干脆让镇守‘胧月之门’的舰队也参与追捕吧?”“你想让他就这么逃回帝国吗?秦。” 穆转头瞪视着同僚。 “没这回事。 毕竟那孩子可是我相当看好地继承者,如果让他就这么逃回帝国的话可是彼安的双重损失。” 秦耸了耸肩膀。 “不过要捕获他的话,首先也得等他出现了才行吧?”“……你地意思是,他其实并不在那八艘联络舰中?”穆顿时醒悟了过来。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不是吗?”秦对着影幕上那八条向虚空无限延伸的直线投以趣味盎然的表情。 “毕竟从那孩子的能力考虑,既然他能够在血衣使的重重包围下脱逃,那么以如此盛大场面为开端的逃逸计划。 又怎么会留下虎头蛇尾的一笔。 我估计,他现在应该正躲藏在要塞某处,等候着有机会窜入‘胧月之门’的那一刻,所以我们就稍稍纵容他一下吧?”“就这么做吧,不过不能让镇守舰队离得太开……不,还是先派遣一支分舰队潜入拄两星系,在‘门’地出口埋伏……嗯,就派‘葬送者’前去吧!”稍稍沉吟一下后,穆又对“胧月之门”的镇守舰队下达了命令,并且这道命令被确实地执行了。 镇守舰队的二十四支分舰队同时启航,分成八个编组追击逃逸的联络舰,若加上最初巡逻舰队的十二支分舰队,那就有共计三万六千艘战舰参与到了那仅仅八艘联络舰的追击中了,实在是有些垮张过头的展冈。 “……真是好烂的演技啊……”秦像是惨不忍睹般捂住了脸,喃喃自语着。 穆则是非常紧张地盯着前方的影幕,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要塞内的技术组已经完成了对半数联络舰的检查,并且发现其中三艘的制御中枢襄被强制写入了定时启动的命令,不过却已经来不及检查剩余半数联络舰了。 于是,伴随着仪盘上倒数计时到最后一秒的声音,五艘联络舰毫无预兆地突然启航,再次从要塞被炸开的洞口进射而出。 虽然其中一般在启航两秒后就直接撞在了封堵洞口的固化金属上,不过其余四艘还是成功地逃移到外层空间,并且沿着与前辈不同的方向全速直进。 而其中一般几乎将加速度提到人体所能承受之极致的联络舰,笔直朝向了“胧月之门”的方向。 “就是它了!”秦也稍稍显得兴奋起来。 “那艘联络舰就交给埋伏在出口的葬送者好了,镇守舰队脱离追击拦截其它三艘联络舰。 不要大意,说不定那孩子还有意料之外的伏笔。” 接下来,二十四支分舰队脱离了庞大的追击阵列,就像撒网一般在虚空中抛出由小到大的弧线,拦截在了那三艘联络舰直进的道路上。 如果联络舰依旧维持着最初航线的话,那至多十分钟后大概就会全数落网。 然而,三艘联络舰却在同一时间骤然改变了航向,那近似直角切换的航线,却让人禁不住质疑在那一瞬间的巨大惯性压下是否还有生物能存活。 再度意料之外的展开让镇守舰队地包围网完全落空。 为赶在这三艘联络舰加速逃逸向虚空某处前捕获它们,就连巡逻舰队也不得不将注意力转移到它们身上来,并配合镇守舰队在虚空中布下首尾相接的包围网。 不过即使如此,巡逻舰队最初也还是在那八艘联络舰附近留下一小部分舰队控制其行动。 只是随着强陆队的登舰,连续八份“舰内无生物反应,联络舰处于自动航行状态”的报告被送到了巡逻舰队指挥官手中,于是正苦于包围网某些部分太过薄弱地指挥官。 立即指示这部分舰队加入完成此包围网,要求只在那八艘联络舰上留下“最低限度的控制力量”即可。 当然。 在大部分情况下这种判断都不算错误,甚至就算在这次它也有着百分之八十七点五的正确率。 这位指挥官唯一忽略的一点,就是那位同时掌握着古老体术及新锐科技地根源氏族之子,在自身进入龟息状态的同时还能借助纳米铠甲隔绝热量幅射地事实。 就如同银河中多数恒星系一般,胧月星系内亦同时有着两扇“门”的存在。 一扇是通往拉尔星系的“胧月之门”。 另一扇则是深入共同体境内的“亚素之门”。 而最初八艘逃逸的联络舰中,就有那么一般联络舰地航线非常靠近后者。 “长官,这般联络舰的制御中枢已经被锁定,在解除锁定前航向无法改变。” “解除锁定需要花多少时间?”“二十分钟应该够了。 事实上。 如果这般联络舰的轨道再偏移一度半的话,那时候就会直接冲入‘亚素之门’里面,不过现在还不用担心。” “嗯,那么尽速解除封锁,随后将联络舰驶回要塞。” 经过短暂思考后,那位分舰队指挥官无意识将上司地错误延续了下去。 这支分舰队随即撤离了高速航行中的联络舰,依照命令加入了针对第二批联络舰构筑的包围圈中。 虽然为了预防万一,这位指挥官还是留下足足一支强陆小队镇守。 不过对于得到“噩梦之力”的暴君来说,些许人数上的优势甚至还不足以替他们争取到发出求救信号的时间……“抱歉,你们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一些。” 天空轻轻摇了摇头,然后一振右手,纳米剑瞬间还原为黑色纹路附着在手臂上,而原本粘附在剑身上的浓稠血液,也在失去承载物地瞬间落地。 不过却只在被血色免盈的地面上激起几道微不足道的涟漪。 “不过我的运气倒是挺不错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一切都照着计划进行着。 那么接下来……”海特兰德之子在眉间刻出几条斜纹,慢慢走到舰桥的控制仪盘上,就如同陷入沉思般站立不动。 从最初开始,天空就没有奢望过能突破数万彼安舰队的封锁,经由“胧月之门”直接逃回帝国,而是选择另一条复杂得多,但相对稳妥的路线一一缔结“两国联盟”的彼安共同体和巴雷亚联邦,互相开放了彼此的边境,因此从共同体一侧进入联邦境内几乎不存在难度。 虽然在巴雷亚联邦和夏兰帝国的交界处,此刻肯定戒备森严,不过在两国尚未正式开战的情况下,还是有大胆的星际贸易者穿梭其间。 如果能够幸运地搭上其中某艘贸易船的话,那也应该能顺利地潜回帝国才对……“总之,先调出共同体的星际图看看再说。” 天空轻动手指,数条纤细的黑线自手臂处的纹路延伸而出,悄然无息地没入了面前的仪盘。 几秒钟后,一幅由微控光束构成的共同体星际图浮现在他的面前。 在亚姬委托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进化旺财的时候,为了弥补好友那堪称另一种意义上的绝世无双之操舵技巧,柯蒂亚煞费苦心替他量身定制了一套入侵式智能导航系统,而表现在外的则是纳米老鼠额头多出来的一颗青色枝晶。 虽然这颗智能核晶本身并没有导航能力,不过却能自如地侵入舰船本身的制御系统,俘虏其处理核心作为自身大脑,并进一步支配全舰而完善自动导航的功能。 因此,尽管天空此刻仍不具备真正意义上的操舵技巧,但若仅仅是沿着既定航线航行,而该条航线又相对安全的话,那已经没有太大问题了一一事实上,海特兰德之子此前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演出那场盛大的逃逸斜到,也完全是得益于这套“奇迹之手”倾全力打造的入侵系统。 “好、好多诶啊……”看着眼前一片排列得密密麻麻的星系,天空脸上浮现出虚弱的苦笑。 对于第一次,而且还是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踏上共同体领土的海特兰德之子而言,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在这片完全陌生的区域中找到那条通往家乡的道路,除了百人份的勇气外,恐怕还得加上千人份的幸运才行。 事实上,天空甚至没有奢望过,那位向来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厄运之神会慈悲到让自己仅仅顺利离开共同体。 “总之,还是先到达最近的贸易枢纽站后再说吧,如果能在那里能幸运地遇到直达帝国的贸易船的话……呃,有可能吗?”天空摇了摇头,稍稍自嘲了一下妄想过头的自己,随后挑选了一处邻近星系,将航向锁定在了其遥境的某座中间站上。 “没有?一艘都没有?”穆用力瞪视着垂首跪在面前的御使长,就像无法接受事实般,声音中充满愤怒。 “所有逃逸联络舰都确实捕获回来了吗?”“不……”御使长将头垂得更低了。 “事实上,有一艘联络舰在‘亚素之门’前失踪,子君恐怕就在那上面。” “葵!身为御使长的你竟然会犯下如此疏漏,实在太让我失望了!”穆将满腔怒火化为锐利言辞而出,而葵则无言地将额头伏到地上,因此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双幽蓝双眸中燃烧起的炽烈怒火。 “呵、呵呵呵……”然而从身后传来仿佛极为愉快的低沉笑声,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被人如此愚弄还是第一次吧?真没想到,我的反应居然从一开始就被预测到。 即使如此,能够轻易将敌人的心理弱点加以利用到如此程度,这份才能也实在是令人恐惧……”秦仰望着“亚素之门”的方向,嘴角则流溢出似乎甚为满足的笑意。 “下次见面是在战场上吧?穆的孩子……不,吾等同胞哦,如果是你的话,应该能成为彼安的‘天敌’吧?”) 第四十五章 偶遇 依靠着自动导航系统的帮助,天空驾着联络舰一口气连续穿越数个星系,然后在联络舰燃料耗尽前来到了比较深入共同体境内的青石星系。 这个星系有着三扇“门”的存在,因此作为贸易交通枢纽发展得相当繁华。 虽然共同体也在该星系相应增加了警备力量,不过若将警备队总数平均到该星系内数十座贸易中间站的话,那警备程度比起其它星系来说反而要薄弱许多,这也是天空选择此处为登陆点的原因。 不过由于联络舰本身的登陆番号是彼安军所属,而此刻该番号肯定已经在整个共同体的范围内被通缉着,因此天空当然不能直接将联络舰开到中间站去。 幸运的是,虽然联络舰本身的能量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不过上面搭载的一艘联络艇倒还储备着满格的能量,所以从理论上说,天空完全可以驾御联络艇前往附近的中间站……然而,将联络舰隐藏在某颗陨石的阴影中后,海特兰德之子却开始在那艘联络艇前来回徘徊着,表情亦尽显挣扎犹豫之色。 虽然那套诞生自“噩梦之手”中的入侵式自动导航系统,几乎通吃所有舰绞以上船舶——整个银河中恐怕也只有夏兰皇帝的座舰“御灵”能勉强抵御其入侵。 不过,对于完全依赖手动操舵、根本未设置处理核心的艇级船舶,比如眼前这艘小小联络艇,它就完全无能为力了。 这也就是说,天空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将这艘联络艇开到中间站去。 虽然空间站与联络舰的距离仅仅只有联络艇全速航行十五分钟的路程,并且中间更是空旷至极的虚空,但考虑到自己那依旧停滞在夏兰幼儿期的操舵技术,天空还是将这次出航提升到了生死一搏的高度来犹豫。 “……最后还是只有这种方法吗?”海特兰德之子的笑容显得虚弱无力,颤抖着的手慢慢升向了联络艇的舱门,然后停顿在了仅差一毫的地方。 紧接着出现在他脸上的,是仿佛找到恰当理由可以光明正大地拒绝讨厌芹菜的表情。 “呃,就这么去似乎有些不太妥当诶……”搔了搔头发,天空突然想到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就算能克服重重困难将联络艇平安开到中间站,倘若自己不打算立刻引起**并进一步惊动星系警备队而被逮捕归案的话,就必须遵守那里的规则而行动。 也就是说,在获得必要资源的同时,自己必须支付与此相应的金额。 事实上,在艾法霍尔帝都、甚至在斯诺德亚星系的时候,身为根源氏族继承者的天空都从来没有为钱烦恼过——担任海特兰德家轨事的亚姬,一开始就在他的账上打入了足以让白银之恩布襄昂都为之汗颜的庞大金额——虽然三年来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亦从没在支出上刻意节省过,不过直到现在,那笔金额的消耗也还不到千分之一,天空甚至猜想自己是否能在有生之年用完那笔钱。 在共同体境内,偶尔也还是有大胆至极的星际商人,会在十倍价格的基础上接受以帝国货币为基准的交易,不过此刻天空却连作为交易载体的枢纽手环都丧失了。 所以只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来筹集接下来的活动资金——虽然他已经从那些倒霉的彼安军人身上找出了一些货币,不过相对于星际航行那昂贵的票价来说,这点钱大概还不够支付他沿途的餐饮费。 对一般人来说,这大概可以称为是绝体绝命的危机吧?就算还没到那种程度,但也足以让其困惑沮丧一段日子。 然而,在强迫性继承了某人遗传因子的海特兰德之子而言,却仅仅需要几秒钟的犹豫。 “嗯,反正此后都用不上这艘联络舰了,所以没关系吧?”天空嘿嘿一笑,随即拎着旺财走向了后舱的机关室。 “呼呼,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心满意足了……”天空向后躺倒在垫着草席的地板上,舒展四肢完全放终了身体,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股劫后余生的充实感。 回想起此前那段惊心动魄的航行,直到现在天空都忍不住怀疑在航行的最末,自己究竟是怎么样把联络艇安全停泊在中间站的?那时候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目睹那以极快速度迎面扑来的中间站时,自己反射般将减速阀拉回到极限,然后立即被压在操纵席上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呼吸的事情……然后,当天空准备下船的时候,偶然透过舷窗目睹到了那位正等候在联络艇出口的管制员的铁青脸色,然后也就立刻理解到了自己刚刚那番操作究竟粗暴到了何种程度,同时也顾及到会有一张巨额罚单在等候着他的下舰。 虽然天空也或多或少心怀歉意,不过却判断此刻绝不是怂恿这种细腻感情的时候。 为了避免引起一系列麻烦,进而被质疑其身份——当然,更重要的是节约宝贵的活动资金——他决定稍稍伪装一下,伪装成在某方面充满威胁,在某方面却又相当笨拙的人物。 一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彼安军强陆队员,为了体验操舵的感觉而趁休假期借来一艘联络艇,以满足自己泛滥的好奇心,不过却因为技术上的不成熟而上演了一系列令人叹为观止的惊险动作……设定好自己接下来形象的天空,花了五分钟调整自己的穿着和表情。 至于效果,则是原本怒气冲冲的管制官在目睹到他那身临时征调的彼安军服后,顿时换成了一脸敬畏的表情,然后恭恭敬敬地将他送离了停机坪。 最后,天空甚至还听到这位管制官向着“强陆队上尉”的背影发出的低声咒骂,至于内容则与自己预定的一模一样,于是差一点就维持不住了原本紧绷的表情……“嗯,接下来,就该去兑换资金了吧?”天空招招手叫伺服终端机,结账后离开了这间自助餐厅,然后就来到中间站通道,一边散步一边寻找着目标店铺。 在离开联络舰前,他顺手将其处理核心拆下带走了。 虽然那仅仅是一颗拳头大小的立方体,却占据着整艘联络舰二十分之一的造价。 更何况若算上市场上罕有流通的情况,其价值说不定还要翻上一番。 事实上,只要能找到有胆量收购这种违禁品的商店,天空就有信心说服对方以三倍以上的价格来收购它。 当然,就算变卖处理核心的资金还不够支付返程的机票,这位海特兰德之子也作好了将那艘联络舰全部分解出售的打算……天空选择的这座中间站是位于星系边缘比较偏僻的一座,然而作为贸易交通枢纽的青石星系,基本上不存在所谓的“偏僻”一词。 走在通道上的天空,左右皆是来自银河各地的滚滚人潮,服饰打扮当然也各式各样,因此一身彼安标准制服的他看起来反而相当显眼。 至少,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长官,有什么能为您效力的地方吗?”从身后响起的招呼声,让天空的心跳骤然加快了不少。 两位似乎中间站的警备队员走了过来,握拳向他致上彼安军礼。 最初还怀疑这是不是某种阴谋的天空,在仔细观察两位警备员的表情后,才暗自松了口气。 对方显然是出自好意——姑且就这么相信着——的殷勤,因此就算稍稍利用一下也无妨。 “我的联络艇需要更换零件,这座中间站有修理厂吗?”稍稍皱起眉头,天空装出很不耐烦的模样,同时也尽量控制者语气不要太过友善。 “报告,因为这座中间站属于小型星体的缘故,所以没有设置修理厂。” 其中一位警备员如此报告着,而天空的眉毛也跟着倾斜向了更危险的方向。 “不、不过,这里有间出售舰船零件的商店,货物品种相当齐全,襄面偶尔也有军用品出售……呃,我想在那襄应该能找到您需要的零件。” 对方似乎被吓到般,露出慌慌张张的表情,就连声音都变得结结巴巴的。 “哦,连军用品都有出售?”天空让自己的目光变得严厉起来。 “是、是的。 似乎有部分军用品经由不法渠道流入了市场,虽然我们也采取过多次取缔措施,但……”其中一位警备队员额头上开始浮现出明显汗滴,“事实上,大人你知道的,比起受到严格制造限制的民用舰来,军用舰的性能要高出许多。 由于只有很少部分军用舰流通到市场上,其零件的售价也被某些居心险恶的商人抬高到了近乎天价的水准,所以一直以来都有某些败类利用职务之便,从军舰上拆下零件来这襄高价出售……”“你们,该不会是也作过这种事情吧?”天空打断了他们的话,语气威严而充满迫力,虽然在心中他已级差不多要笑到抽筋。 “不,我们怎么敢作这种事情……”两位警备队员立刻摇头否认着,愈来愈苍白的脸色与某人趣味盎然的表情形成了强烈对比。 嗯,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吧?估计他们回去肯定不敢提起这件事……天空注视着两位几乎摇摇欲坠的警备队员,在心中点了点头,然后放暖了语气,“算了,因为在休假中的缘故,这次我就当作没看见好了。 不过那间商店在什么地方?我想它应该不敢正大光明地挂上收售军用品的招牌吧?”“大人英明!”劫后余生的两位警备队员,以稍显夸张的表情对天空致上无言的感激,“那间商店就在这条通道尽头的右手位置,挂在外面的招牌是‘林氏星际综合商店’,请允许我等为您带路……长官?”林氏?没有这么巧吧……不祥预感犹如厚重乌云般瞬间遮蔽了天空原本甚为爽朗的心情,让他的脸色立即就阴沉了下来,而接下来散发出的森森杀意,则迫得两位警备队员不由自主地先后退去。 “……不用,我自己去。” 沿着通道一直往前,行人渐渐稀少,而当天空再沿着道路走了一段几乎无人的路程时,终于来到了那间悬挂着“林氏星际综合商店”招牌的店铺前。 这间位于空间站最偏僻角落的商店,从外表上看去仅仅是一间毫不起眼的仓库,而若非知情者的话,大概也很难注意到被隐藏在店门轮廓阴影下的那块小到不能再小的招牌。 “唔,这就是所谓的‘大巧若拙’吗?”天空以感叹的目光注视着这间外表寒酸到极点的店铺。 如果不是熟悉内情的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其实它才是整座空间站中赢利最丰的一间商店吧?“那家伙,竟然把商团势力扩展到了共同体境内……”已绝差不多确认这间商店所属的天空,则开始犹豫是不是需要更改一下此后的行动方针。 如果站出来表明自己身份的话,那获得林氏商团协助的他无疑就能轻易回归帝国,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必须忍受向那个人求助的屈辱——这一点是绝对无法妥协的,否则他宁愿被始祖重新捉回去。 “总之,就以普通贸易者的身份前去交涉吧!我只在商团里呆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这里的人应该还不至于会认出我来吧?”这么决定了的天空,踏着坚定的步子迈进了这间“林氏星际综合商店”。 一如他所那般,商店内的陈设也几乎和仓库没什么区别。 稀稀拉拉的货架上陈列着蒙尘许久的货物,只有中央的那座老式的木制柜台还能给人一点“商店”的感觉,不过上面趴着的却是一位看起来已经有半截身子入土的干枯老头。 “呼……呼……呼……”似乎就准备这么进入永恒安眠的老头,完全没有发觉那位推门而进的客人,趴在柜台上持续发出低沉地呼噜声。 天空也没有丝毫去叫醒他意思,自顾自地在店铺内散起步来,并专心寻找着那些被隐藏在寒酸外表下的东西。 由于商店本身面积就不大,因此天空很快就完成了搜索。 在此期间,虽然店主老头的依旧趴在柜台上睡觉,不过天空却注意到他的呼噜声正在渐渐平缓下来,而当他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入口附近的那堆杂物后,老头终于睡醒了过来。 “呼啊,睡得真好啊。 这就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摇头晃脑站起来的老头,就像突然注视到店内多出来的那个人似的,瞪大眼睛露出惊奇的表情,“呃?客人?”下一刻,老头让人看到到是位殷勤店主的形象,不过似乎因为身体不行的缘故,在动作迟缓的同时也偶尔会稍稍咳嗽一下。 然而,直到他慢慢踱到面前为止,天空都持续以淡然的目光打量着那堆杂物附近稍嫌清洁的地面。 “咳、咳!这位客人,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老头剧烈咳嗽了几下,似乎呼吸艰难般地介绍着,“如您所见,小店的所有商品都陈列在货架上,您可以自由挑选……呃,虽然这些东西看起来是有些不起眼,不过却都是小店百年来积累下来的精品,只要清理干净的话就可以跟新的一样使用……”呵呵,不愧是那家伙创造的商团啊,建一个普通店长都奸猾到如此程度……店长老头的演技堪称一流,如果不是天空一开始就从彻底恶意的角度来观察,那大概也会被他给骗过去。 “这件东西,想你收购一下。” 将盛大的笑意藏在心底,天空从怀中取出那颗黑色立方体,轻轻丢了过去。 “呃……哦!”原本眯着眼睛、显出一副迷糊表情的老头,在看清那颗黑色晶体的瞬间表情一肃,顿时顾不上再掩饰自己的身手,以闪电般的动作在处理核心“失手坠地”前重新拾了起来。 “这、这是!”老头瞪大眼睛,翻来覆去地打量着手中的黑色晶体。 天空很愉快地打量着对方一脸震撼的模样。 尽管此前确实有将军舰上的备用零件拆下来换钱的家伙在,但那些家伙就算胆子再大,也应该不敢打处理核心的主意。 毕竟一旦拆下处理核心,舰船所有功能都立即中止,想要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决定将价格再抬高一倍。 “是‘落叶’级联络舰的处理核心,虽然小了一些,但确实是彼安军最新锐的技术结晶。 加上目前市场上的唯一性,我想就算卖到五十万洛币也会有人抢着要的吧?”天空省略了前面的所有程序,直接将交易引入了最后阶段,“不过,我只买你一半的价格,请用现金支付。” “这、这位客人,看起来你也不是等闲人物。” 老头也收起来此前那副几近垂死的模样,摸着八字胡须,眼中精光闪烁,显然是位功力已至化境的人物,“居然几句话就将老夫逼到这种地步,真是后生可畏啊!”“哪里,老人家您才是演技高明啊!”天空谦虚地拱了拱手,“小生可是差一点就被你给骗了过去。” 一老一少对视几秒后,同时露出棋逢对手般的笑容,不过,那带着森森邪气的笑声傅来,却让隐于口袋中正在酣眠的旺财,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 ) 第四十六章 通缉 “的确,这颗处理核心在黑市上能够买到五十万洛币以上的价格。” 老头眯起眼睛将黑方体拿在手中反复把弄着,然后对天空露出寓意深远的笑容,“不过老夫倒没有想到非得收购它的理由。” “老人家你真是说笑了,能轻易挣到二十五万洛币的交易,身为商人岂有拒绝之理?”天空轻笑着,抛出了更人的诱饵,“而且,若交易成功的话,我还可以免费赠送你两条价值千金的情报。” “哦,价值千金的情报?”老头稍稍睁开了眼睛,“先说来听听看。” “可以,不过我只能透露第一条。” 上钩了!天空尽量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以淡淡的语气说着,“在这座空间站附近某处,正停泊着某艘无主的联络舰。 联络舰是彼安军最新锐的‘落叶’级,本身并没有任何损害,只是由于处理核心被取走的阙系,所以此刻机能处于完全停止状态。 如果能将其修复完整后再出售的话,应该可以轻易从黑市上挣到数百万洛币吧?”“……唔,这的确是很有魅力。” 老头露出稍稍动摇的表情,不过看起来似乎还有所顾虑,“不过,其中的风险似乎太大了一些吧?若是被共同体察觉到军用联络舰居然在黑市上出售,那就算将小店整个陪上去都不够平息彼安的怒火。 更何况,既然那艘联络舰是无主之船的话,若是在老夫去接收之前就被其它人发现后带走的话的话,这条情报岂不是毫无价值了吗?”“风险吗?我认为,相对于那笔巨额利润来说,这些许的风险实在是小得可怜。 事实上,若老人家你不打算出手的话,我就只能将那艘联络舰分解后再出售了,虽然利润大概会薄上不少,但其它商人肯定会会排着队来购买其中部件的。” 天空耸了耸肩膀,露出很无奈的表情,“不过这样太麻烦了一些,而我事实上也只需要那一点金额……怎么样?老人家,你能重新考虑一下吗?”“嗯,我倒是很想相信你。 不过小伙子,你怎么能保证那艘废舰此刻还在原处,没被人发现呢?”“我想,这情况应该不会出现吧?”天空突然间笑得悠然自在,而老头则霎时紧紧皱起了白眉。 “毕竟我临走前已经在舰体外侧注明上了‘林氏商团所属’,就算凑巧被人发现藏匿点,只要对方视觉还正常的话,都会立刻清楚那艘交通艇的所属的……唔,不过听说最近共同体正在调查这类事情,所以若被它们先发现的话,那我们的交易大概就只能中止了,老人家。” 天空眨眨眼睛,像是很遗憾地注视着老头,而后者回视着他,仿佛被点中死穴般,表情显得僵硬无比。 肃杀之气霎时间笼罩住了这间小小的商店,就像彼此对抗而散发出劲气在室内形成凌属的气旋,将两人周围半米内的物品绞得粉碎。 至于两人目光交汇处,更隐隐有无形闪电进射而出。 “……呵,呵呵,呵呵呵,果然是后生可畏啊……”好半天后,老头才耸下肩膀,主动散去了气劲,不过此刻室内已经一片狼藉。 “那里,老人家你过誉了。” 天空跟着收回了气劲,随后以歉意地目光打量着周围,“抱歉将店铺弄得如此狼狈,不过这笔损失费,就从那二十五万中扣除好了。” “看起来我是无论如何都得买下你的货物才行了……”老头的嘴角浮现出真正的苦笑,“真是霸道无比的推销方式啊!如果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再多几个的话,那老夫就真的只能回家种田了。” “实在抱歉,不过晚辈确实需要这笔钱。” 天空微微拱手致歉,“另外,老人家暂可放心,事实上晚辈还没有在联络舰外书写那些东西。” “一样的啊!若老夫拒绝这次交易的话,你回去还是可以在舰体外加上那几个字的……除非老夫能把你留在这里,否则还是只有乖乖接受你的要求。” 虽然天空闻言暗自警戒,不过老头却似乎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径直走过他的身边,站到了那堆杂物旁。 “你很不错啊!年青人。” 老头在杂物堆旁的地板上轻轻踱了两下,头也不回地说道,“在武力上几乎能与老夫比肩,洞察力也是罕见的敏锐,至于头脑……虽然这么说有些狂妄,不过老夫纵横商场一甲子,也只有东家曾将老夫逼到如此地步。” “是、是这样的吗?”视线停顿在前方地面悄然出现的通道上,天空的表情相当复杂。 虽然很不顾意承认,但看起来自己除了强迫遗传的生物基因外,就连那家伙的商才似乎都一并继承了下来……不过,或许还是有值得庆幸的事情,没有遗传到那家伙的恶劣品性,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抱歉哦,至少“管生不管养”这一项恶德,你已经很彻底地遗传到了,桀桀桀……)。 “怎么样,小伙子?要不要到林氏商团来啊?”老头转身向这边看了过来,天空则完全感受到了他目光中的叹服和欣赏,“老夫可以向东家举蔫,让你负责商团在共同体所有的贸易网哦?如果是你的话,相信能比老夫作得更好。” 总觉得自己最近似乎非常吃香诶?不论是共同体始祖,还是这位商团长老,为留下自己都不惜举国相邀。 因为自身能力而被人重视到如此程度,要说没有任何感觉的话,那绝对是骗人的……至少,天空此刻就感动到了只能勉强苦笑的程度。 虽然在帝国自己的存在也受到相当程度的重视,不过那些阙切的绝大部分都是朝着自己头上那顶“海特兰德家继承者”的光环而来的,而在艾琉雅和若琉亚回归帝都的现在,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危机已经不复存在,因此天空实在不敢期待今后还能受到那般地阙爱。 事实上,自从随同若琉亚回归斯诺德亚星系的战场后,一股淡淡的恐惧感如同迷雾般始终笼罩着他,而会作出率领强陆舰队反攻要塞那般冲动鲁莽的决定,也一大半原因是在此莫名恐惧感逼迫下的行动。 至于为何会产生如此莫名其妙的恐惧感……“……原来如此。 是想证明存在的重要吗?”就像一道闪电撕裂夜幕,天空恍然顿悟了那股恐惧的根源。 那是,害怕失去已经得到的家族,而其中最令人恐惧的,莫过于丧失那来自纯洁之翼的羁绊。 “如果海特兰德家不再需要我的话,”天空将视线移到了老者的背影上,喃喃自语般说道,“或许就这么成为星际贸易者也是不错的选择呢?当然,绝对不会是在那家伙的旗下。” 天空跟随老者搭上了升降梯,而下降过程则持续了足足两分之久,当舱门再度开启的时候,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处宽敞至极的空间。 在升降梯左侧方圆救千平米的区域内,整整齐齐地堆放着数百号大小型号各不相同的舰船零件,而在右侧更大面积的区域内,则陈列着从中型粒子炮到小型束光炮在内的所有对舰武装。 近百名身着统一制服的工作员穿梭其中,操纵着运输坛,将一件件货物运载到更前方停泊着的数艘运载舰上,同时也把一部分货物从上面卸载下来。 “这才是真正的林氏星际综合商店吗……”目睹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天空忍不住发出虚弱的呻吟。 虽然他早就猜到这间商店肯定另有玄机,不过却从来没有想过其走私规模居然大到如此程度。 在被深深震撼的同时,他也不禁叹服起那家伙的胆大妄为来。 眼前这一片甚至带着独立停机坪的走私工厂,至少占据着方圆数万平米的面积。 若是在大型中间站或许还能通过种种手段勉强拼凑出来而不至暴露,但对于原本面积就十分狭小的小型中间站而言,这却占据了空间站整整一层的面积,因此实在很难想象这座走私工厂是后来在共同体的眼皮底下建立起来的。 “呃,我想问一下。” 天空望向了身边的老者,以不太肯定的语气确认道,“林氏商圈,该不会恰好是这座空间站的赞助者吧?”“哦,已经推论到这一步了吗?”老者轻拈胡须,显得十分满意,“没错,年轻人。 事实上,当星系政府七年前决定建造这座空间站的时候,林氏商团独自承担了它的八成造价——大约二百七十亿洛币,因此才获得了这座空间站内除治安和税收以外的所有权力。 当然,在共同体手中的中间站资料上,是找不到这处工厂存在的。” “……八成造价……二百七十亿……”天空有些茫然地重复着这两个词。 或许是因为打心底里厌恶着那家伙的缘故,所以尽管身为与林氏商团阙系极为密切的人物,但他却从来没有认真了解过商团的事情。 在天空的想象中,由那个猥亵家伙所创建的商业组织绝对不可能伟大到什么地方去,就算借助海特兰德家的影响勉强扩展到了自由星系同盟以外的地方,也最多只有几艘寒酸的运载舰在帝国中来回……然而,现实却是如此残酷地扼杀了他的期待。 “像这样的中间站,青石星系中还有另外两座。 至于整个共同体的范围内,除去还在建的五十三座外,共有七百五十三座由林氏商团控制的中间站。” 老者随后辅充的话成为将天空打入绝望深渊的最后一击,让海特兰德之子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沉重至极的哀嚎。 “为什么那样的家伙居然能够……”天空似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仰望天顶露出极为痛苦的表情,然而那位老者似乎将他的表情误会成正犹豫此前那道邀请的样子。 老者顺手招过一位技术员,将那颗黑方体交给他慎重收藏后,便陪着天空一道漫步在繁忙的走私工厂上,“如何?如果你愿意接受老夫的邀请,那七百五十三座中间站就全部由你控制了哦?当然,还包括共同体地上世界的大大小小共计一千六百二十三座工厂企业。” “呜……”天空只差一步就要吐血出来,不过最后还是勉强将这股悲愤化作了苦涩的笑意,“抱歉,老人家,因为现在我还有必须要作的事情。 所以恐怕不能接收你的邀请。” “必须要作的事情?说说看,老夫或许能帮得到你。” “呃……”天空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将事实三下五除二地修正了一遍,“事实上,我是夏兰帝国的居民。 在从地上世界回归的途中,被卷入帝国和共同体在斯诺德亚星系的战争,结果就和家族失去了联络。 我估计她们此刻应该已经回到了帝都艾法霍尔,所以我也必须尽快赶回去,以免她们太过担心。” “原来如此。 那二十五万是准备用来当作旅费的吗?”老者点点头,似乎越来越欣赏他了。 “不过你对共同体完全不熟悉吧?更何况要回到帝国的话,接下来还得穿巴雷亚联邦。 就算资金上没有困难,但毕竟还是很不方便……这样吧?那艘运载舰,就是那边靠墙的蓝色‘水灵’,二十分钟后就会启航,在航程最后一段恰好会经过帝都艾法霍尔。 如果不嫌运载舰内空间狡窄的话,你可以搭乘它直接前到帝都,如何?”“固所愿也,不敢请尔!”天空大喜过望,就待拜谢。 但老者却抢先扶住了他,一股至刚至柔的力量托住了他的身体,再怎么样也拜不下去。 “不要高兴得太早,年青人,老夫还有个条件。” 老者接着收回了手,对他投以温和的目光,“老夫不会强迫你过来,但也确实不愿意埋没你的天赋商才,因此和老夫约定一件事情吧?年轻人,如果你今后打算经商为生的话,务必先到林氏商团来。” “……好的,如果母亲和祖父他们不反对的话,我愿意接受你的邀请,老人家。” 天空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以貌似诚挚的声音回答着。 二十分钟后,一艘蓝色运载舰经由低温推进悄然无息地从中间站底部出口遁入虚空,一路朝着夏兰人类帝国的首都直进。 目送着那道冷芒渐渐隐于黑暗后,老者才慢慢走向升降梯,重新回到顶上那间狭小的商店。 “嗯,果然还是看得出来啊……”踏出升降梯后,老者回头望着那处被杂物重新遮掩的出口,那里附近的地面积灰隐隐比其它地方少上一些。 不过若不是打一开始就知道的话,一般也不会有人专注于观察那处最不可疑的位置。 “看来老夫今后得稍稍勤快一些了,至少要让地面保持一般清洁……”颔首赞许后,老者又恢复成了此前那副几近垂死的模样,艰难地踱到那处柜台前,然后摊开手心的纸条,在昏暗的灯光下凑到眼前阅读起来。 这是那位青年离开时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第二条“价值千金”的情报。 虽然老者已经派出人员去接收那艘藏于陨石阴影后的联络舰,不过却还没有来得及看这张纸条。 老者摊开纸条,只见上面只写着短短一句话,“请立即换下林氏招牌”。 当然,天空所指的是始祖下令追杀林恒一事。 虽然就算共同体倾国之力大概也抓不住那头奸猾至极的狐狸,不过林氏商团的所属成员大概就很难脱得了干系。 说明缘由的话或许更容易理解,不过天空却不想让有阙自己另一位遗传基因提供者的事情泄露出去,所以只好以如此隐海的方法提醒这些被牵连进去的无辜者。 “呃?”看清这段话时,老者的白眉顿时拧成了急角。 他绝对不认为那位青年是喜欢开此种无聊玩笑的人物,但是这句话中隐藏的含义似乎又重大到很难让人相信的程度。 老者仿佛感到不安般地站起来,在室内来回徘徊了几圈后又走到了室外,上下打量着那副“林氏星际综合商店”的招牌,稍稍犹豫后终于伸手将它取了下来。 “总之,就先作到这种程度好了,稍候再请示东家,或许东家知道更详细的事情……”拿着招牌正准备进店的老者,突然听到身后响起重物坠地的声音,于是立刻摆出警戒架势回头望去,不过下一瞬间表情却凝固成了无比的愕然。 坠地的是位中年男子,全身上下狼狈不堪,就像刚从垃圾槽中爬出来一样。 “东、东家?你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老者赶紧放下招牌,上前扶住了这位脚步虚浮,若精疲力竭的男子。 “我也不知道啊,齐公……”男子的嘴角流露上了浓浓的苦笑,像是疲惫不堪地摇了摇头,“总之,一夕之间我成了共同体全境通缉的要犯,而且还是发现后立即格杀的那种。 我躲进垃圾槽中才好不容易从警备舰队的包围下溜出来,不过那几艘运载舰就没办法了。” “估计他们很快就会追查到这里来,所以最好赶快把招牌……呃?”男子愣愣地看着竖在地上的招牌,目光中尽透疑惑之色,“你已经知道了吗?”“嗯,这个啊……”老者苦笑着,然后将刚刚的事情稍稍说明了一下。 “……所以老仆擅自作主先将招牌拆了下来,正准备向东家你报告这件事,不过看起来,东家似乎也不知道被通缉的缘由啊?”“被通缉的缘由,现在我好像已经知道了……”林恒凝视着那艘运载舰消隐的方向,眼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以仿佛吐血般的声音吼了出来,“那个混帐不孝子!”) 第四十七章 归处 第一次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后,战败溃逃的彼安军合计损失了九万艘以上的战舰,共同体至少在两三年内无力发动任何战役。 然而,即使是作为胜利者的帝国,也蒙受了相当程度损害——“刺盾”舰队的整体损伤率达到了四成以上,双子要塞亦有一半正漂浮在某处苍穹军无法触及的虚空。 对于天性桀骜的夏兰人而言,当然不可能在仅仅击退侵略后便偃旗息鼓。 哪怕会因此献祭亿万英灵,也无法动摇帝国将战争进行一方毁灭的意志。 不过,就算帝国打算立即将此决心付诸实施,重整几乎半损状态的舰队也至少需要花上一年时间。 因此,这场已经拉开帷幕的星际战争,暂时进入了暴风雨后的宁静状态。 在帝都艾法霍尔的内层轨道上,一座铭刻着黄金之翼纹章的宫邸正静静运行着。 在过去的一周内,它共承受了三次天地翻覆般的冲击,而在稍稍平静下来后的现在,由沉重和思念凝成的阴郁气氛又开始在宫邸内四处流溢。 最初的噩耗是海特兰德公子和伊斯埃雷家之女在执行第三行星勘察任务时,被彼安军截断了退路而下落不明的消息,而若要就客观情报作进一步判断的话,得出的则是那两人生还几率极其微小的结论。 当然,噩耗傅来时,伊斯埃雷家也受到一番冲击,不过对于人丁兴旺、且习惯牺牲的帝国之牙来说,所受到的震撼远远及不上丧失唯一继承者的帝国之翼。 向来有条不紊的老公爵,在统合会议上连续犯下几个不人不小的错误,而塞恩元帅竟然也没有丝毫嘲讽,这极其反常的状况曾让部分尚不知真相的幕僚们感到一阵恐慌。 而艾琉雅公女,则是立刻向苍穹军部递交了一份措辞强硬的复职申请,在其中强烈主张自己为孩子复仇的义务和权力。 甚至提出开战前调遣到战争前线利德菲尔星系的要求。 至于从属海特?德家的诸眷族,虽然在老公爵的强硬弹压下,没有作出太过激进的行为,然而眷族中,也还是有哪怕动用翼之长的权威也无法镇压的存在——当那对血红的羽翼划过天际的时候,几乎整座帝都在它的阴影下瑟缩哀鸣。 而过去唯一能安抚那位红瞳之主的第一执事,却又同时被绝望和希望所俘虏,将为某人平安归来的祈祷放在了所有事务的最前面。 把十三亿帝都居民自仿佛无休无止的恐惧中解放出来的,是那几封同时送达帝宫、纹章院、海特兰德家宫邸的信件。 虽然其中的内容并没不被外界知悉,不过当晚欢腾至极的海特兰德家眷族聚会,以及在接下来的统合会议上那位无论赛恩元帅如何冷嘲热讽也始终维持着愉悦笑意的最高监督,却让众人不禁猜测或许除了海特兰德公子平安归来外,还有其它幸运降临到了这个濒临断绝的家族。 事实上,也隐隐有不知出处的傅言,说海特兰德家的成员此刻已经增到了七位,继承者危机早已不复存在。 甚至还有更多人相信,只要那位同时得到大地与苍穹爱宠的孩子、海特兰德家的下任当主继续“努力”下去,那帝国之翼的繁荣昌盛简直可以说指日可待!身为海特兰德家当主的老公爵,在这段日子里可以说是心情愉快到了极点,至于另一位不得不负起责任完善战后整备事务的伊斯埃雷家当主,则只能对这位似乎完全和忧虑绝缘了的宿敌投以极为不甘的眼神。 让老公爵的自在写意之心情告一段落的,是一封来自利德菲尔星系的家书。 在写给兄长的信中,若琉亚用一大半的篇幅叙述了那位孙子在地上世界的冒险和群星世界的战争中表现出来的过人武勇及才智,然后又用剩下的篇幅简单倾诉了一下自己对家族的思念,而阙于海特兰德公子在战争最后失手被俘的事情,却只在信的最后一笔带过……一直带着悠闲心情?读的老公爵,到这里便骤然变了脸色。 而足足愣了近十分钟,他才勉强接受了已经发生的事实。 然后便开始愁眉苦脸地寻思应该如何把这个不算噩耗的噩耗,在避免牵连帝都全体的情况下透露出去。 老公爵一直犹豫到若琉亚抵达帝都的前一天才召开眷族议会,然后在会上宣布了此消息。 虽然立即就造成了一场轩然大波,不过因为这次至少明确了少主的生死,再加上诸位眷族之长也承受过最初那番噩耗的震撼,所以稍稍冷静下来后,诸人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感慨自家少主那平衡在最极端的运势。 毕竟,在被十万彼安军隔离下死亡大地的绝望状况下都能毫发无伤回归的人,居然会在已经获胜的战争最后被溃败逃亡的敌人俘虏,如此极端的差异实在是对诸人常识造成了巨大挑战。 因此,渐渐开始相信自家少主身上确实存在着某种罕见的概率偏向的诸位眷族之长,实在很难再真心忧虑那位同时得到幸运之神和厄运之神爱宠、且本身生命力又极其顽强的人物。 而待到若琉亚回归家族宫邸,芙兰在无意间透露出“兄长很快就要归来”的消息后,就建亚姬都只能苦笑着叹服公子的奇妙运势,在将宫邸内一切管理得井井有序的同时,安心、等候着那个人的回归……帝都清晨时分,海特兰德宫邸内的采光系统刚刚动作,在秋枫之间附近便隐隐响起了悠扬曲调。 半年来,那柔和的旋律几乎每天都会在那处持续空置的房间里回荡,而最近则有转成二重唱的倾向。 在这间属于海特兰德公子的房间内,亚姬哼着柔和的曲调,将手中那件已经被擦得一尘不染的白瓷瓶轻轻放回原处,然后以温馨的目光打量着寝室内的一切。 虽然直到现在这位纯洁之翼依旧忧虑着房间主人的命运,不过当全心全意打扫那个人的房间时,她却总是能感受到一种无法言语的温暖。 微微的凉风从秋枫之间中吹拂而来,亚姬偏头看向那处已经加上青纱帘幕的窗户。 恍然间似乎又看见了那在枫叶飞舞中演武的矫健身影,同时吐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哪怕一日一刻也好,她非常期待着有朝一日,那个人能安心享受这份自己唯一能表达的心意……身后响起地急促脚步声轻轻敲醒了这位陷入思惑的纯洁之翼,亚姬回头望去,然后禁不住露出愉快的笑意。 “亚姬,我把花采来了。” 似乎一路小跑而来的芙兰,此刻正微微喘气,不过却等不及调匀呼吸,便立刻将手中的花束递了上去,“今天的是白蔷薇,兄长会喜话吗?”“嗯,我想公子一定会喜欢的。” 微笑着接过花束的亚姬,稍稍修整后插到了刚才的白瓷瓶中,接着退后两步仔细端详了一下,随即露出满意的笑容,“唔,这样就可以了吧?”尤带露珠的清香顺着微风四散流溢,晶莹剔遗的光线自天顶洒下,在房间各处摇曳生辉,此情此景共同构成一幅令人心旷神怡的画面。 哪怕是贵如皇帝的寝宫,恐怕无法与这间寝室比拟——虽然独占这幅丽景的人物,目前还尚不知去向……“好了,我们走吧?小小姐。” 准备离去的亚姬,突然注意到芙兰正露出仿佛在忍耐什么似的表情,而那双琉璃色的视线则凝固在寝室的一角——那里有着一张已经整理得纤尘不染的寝床——于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声劝诫道:“不行噢,现在已经整理好了。” “……嗯,会把兄长的床弄脏的。” 芙兰低头打量了自己沾染着不少泥土的长裤,接受了亚姬的意见,但还是忍不住露出失望的表情。 “等公子回来后,你再去向他请求吧?如果只是偶尔撒娇的话,公子也应该会答应你的。” 亚姬出言安慰着她,“不过,还是让我先替你把衣服换一下吧?小小姐,待会儿伊斯埃雷家的小姐会到这座宫邸来拜访,这可是帝国之牙和帝国之翼间的第一次拜访,所以可不能让她看到如此失礼的模样。” “嗯,好的……”芙兰轻轻点了点头,带着恋恋不舍的表情跟在亚姬身后走出了房间。 “啊,对了。” 沿着通道漫步时,亚姬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以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芙兰,“小小姐,我记得春蕾之间里好像没有种植白蔷薇啊?你是从什么地方找到的?”“最上面的房间。” 芙兰用手指着天顶,以淡淡的语气说着,“那里有很多没见过的花,而且还能看到星星。” “宫邸顶上……能看到星星的房间……”亚姬的表情突然凝固了一下,随即解冻为稍稍苦涩的笑容,“呃,那个房间前,该不会还立着一块‘擅进者罚’的铭牌吧?”“是有一块牌子……”芙兰偏着脑袋稍稍回想了一下,“不过没有看内容。” “果、果然吗……”亚姬像是头疼般捂着额头,发出了虚弱的呻吟,“小小姐,那里是公爵大人的私人花园啊……”对于身兼帝国多项重职的老公爵而言,园艺是他前半生唯一培养出来的兴趣,并且一直引以为豪,而前后两座私人花园更是凝聚着他大半休闲时间的神圣场所。 数年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操纵着转送坛在在这间宫邸中肆虐,结果老公爵最初的那座私人花园便在一片硝烟中毁减殆尽——当然,作为罪魁祸首的夏音殿下也受到了毕生难忘的惩罚,并且自此以后始终对海特兰德家当主保持着最高的敬畏。 吸取此血泪教训的老公爵,便将第二座私人花园设置在了家族宫邸的最顶端,并且入口前设置下了那块代表海特兰德家最高封禁的铭牌……不过现在看起来,那块铭牌,至少对得到家族中所有实权人物一致爱宠的芙兰来说,是没有任何约束力。 “老师今后又要开辟一处新花园了吗……”亚姬不禁苦笑了出来。 帝国之翼与帝国之牙,海特兰德家与伊斯埃雷家,作为帝国庞大身躯上最重要构成部分的这两个家族,不论是在司掌职务、家风、后代乃至成员个性上都存在着巨大差异,因此双方几乎从夏兰人的空间流浪时代开始互相看彼此不顺眼了。 若要举例说明的话,从帝国建国至今的四百多年里,这两个家族几乎没有过公共场合以外的交往。 由此可见其阙系恶劣到了什么程度。 甚至有不少夏兰人相信,这两个家族或者已经将对彼此的反感铭刻后代的遗传因子上。 虽然这仅仅是毫无根据的臆测,不过若以此猜想为基础展开推论的话,或许也就能够解释那位没有继承海特兰德家遗传因子的海特兰德公子,能与伊斯埃雷家数位成员建立起亲密朋系的原因……三年前的那次十三议会上,伊斯埃雷家当主赛恩就首先对那位忠勇双全、辩才无碍的海特兰德家幼子表示出罕见的欣赏。 接着,在毕紫分配到利德菲尔星系驻守时,这位海特兰德家的万年及格生,又与伊斯埃雷家浪荡子一名,并塞缪尔斯迪家米虫一只,结为莫逆之交。 最后在拉两星系第三行星的勘察任务中,虽然不知道期间具体发生了如何诡异的过程,但结果就连被视为伊斯埃雷家菁英、最有希望继承牙之长一位的伊斯埃雷-丁-穆充-雅利亚,都在回归帝国前向其许下了忠诚的誓约。 虽然作为苍穹军统合作战部巨头的两家当主,每次会议上依旧是箭弩拔张、唇枪舌战,但除了这两个顽固的老头还贯彻着无谓的坚持外,伊斯埃雷与海特兰德两家地阙系其实已经暖和到了普通友好以上的程度,只是中间始终隔着一层在过去时光中沉积下来的薄冰,不过却也已经到了一捅即破的程度。 担任破冰任务的是伊斯埃雷-丁-穆充-雅利亚,而作为数百年来首次以非公务原因拜访海特兰德家宫邸的伊斯埃雷家成员,雅丽亚此行被作为帝国之翼及帝国之牙的初次和解标志而被载入了帝国史册。 事实上,伊斯埃雷家诸人原本打算派尤希斯前来谢罪的,不过那位问心有愧的浪荡子却宁可选择降职到下级从士在要塞终老一生,都不肯回到眷族齐聚的帝都,因此谢罪的任务只有落到曾向海特兰德公子许下忠诚的誓约、就目前来说与帝国之翼阙系最为亲密的雅丽亚身上。 “伊斯埃雷-丁-穆充-雅利亚,再次拜见白银提督及诸位大人。” 雅丽亚以稍显僵硬的动作向眼前诸人致上军礼,不过马上又发觉场合不对,于是慌慌张张地以深鞠一躬代替了敬礼。 因为雅丽亚这次是以私人身份前来拜访的缘故,所以海特兰德家还不至于到召集所有眷族准备盛大欢迎的程度,但包括若琉亚、艾琉雅、芙兰、亚姬等几位帝国之翼的直系成员都出面迎接,因此就礼仪上来说,也绝对称得上隆重。 “不用这么慎重,坐下来说话吧,雅丽亚。” 虽然三位女性看起来都一般年轻,但辈分最高的若琉亚还是作为代表出言道。 “是……”因为在第三行星上和若琉亚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缘故,所以雅丽亚也就不再拘束地依言坐下,甚至还向从客厅一角探出头张望的芙兰挥手打招呼,不过却好像吓倒了她。 “抱歉哦,因为孩子们都刚刚午睡的缘故,所以不能带他们出来……”艾琉雅露出些许遗憾的表情,不过随即又以趣味盎然的语气确认着,“嗯,不过你想见见他们吗?”“不,不用了。” 雅丽亚慌忙摆手,然后轻咳一声,正色道:“事实上,我是代表家兄前来谢罪的……”“谢罪?”若琉亚打断了她准备了好几天的腹稿,“为什么?”“因、因为家兄的无理命令,才害得公子阁下跟着我一起被困第三行星。” “啊,最后他不是平安归来了吗?而且就结果来说,还拯救了我和若耶。 所以不要说谢罪了,说不定我们反而要向尤希斯至上感谢呢?”“但是,公子阁下最后还是被彼安俘虏,所以……”雅丽亚似乎无论如何都要致上歉意的样子,而对方却再怎么样都不肯接受。 “那是他自己的决定,与尤希斯或者你没有任何阙系的。” 若琉亚微微叹了口气,“事实上,如果那孩子本身不愿意的话,就算皇帝陛下大概也无法改变他的意志。 作为向他忠诚的你,应该很清楚这件事吧?”“确、确实是这样……”雅丽亚苦笑着承认道。 “再说,只是被俘而已,那孩子又没有生命危险。” 若琉亚的脸上突然露出寓意深远的笑容,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着,“说不定,他此刻已经在回归帝都的途中了呢?或者,明天我们就能见到他也有可能哦?”) 第四十八章 请款 “呃呃呃呃?”当若琉亚作出那番预言时,不光是雅丽亚受到了强烈冲击,就连海特兰德家其余两位也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甚至芙兰都忍不住从墙角跑出来,一脸好奇并期待地打量着母亲。 然而,在四双色泽各异的丽瞳注视下,若琉亚依旧是那幅镇静自若的模样。 这位海特兰德家长老手握黑瓷质茶杯,一手托着底,一手扶着侧,将鼻尖凑到那隐隐飘升的雾气上,轻闻香茗后露出赞叹不已的表情,然后小泯一口,仿佛回味悠长般闭上眼睛。 “若琉亚伯母,您刚才说的究竟是……”稍待片刻后,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亚姬。 虽然雅丽亚也是一幅按耐不住的表情,不过在这座属于海特兰德家的宫邸中为客,作为伊斯埃雷一族代表而来的她始终还是有所顾虑。 “唔,究竟是什么意思呢……”若琉亚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然后又慢慢地、慢慢地将黑瓷茶杯放到了茶几上,接着才从外衣的口袋中取出一张小纸片,轻轻扬了扬,“在刚刚过来前,我收到了这个东西。” “林氏商团?”艾琉雅当然是立刻认出了那张小纸片上印着的龙颜徽章,不过却显得有些疑惑,而当她从若琉亚手中取过那张纸片稍稍打量后,顿时表情更加惊讶,“这是……请款单?”请款单上只写着一小段文字,凑过去的亚姬将它念了出来,“运送鲜活禽兽一只,由彼安共同体青石星系至夏兰帝国斯诺德亚星系,全程运费五十万帝币,请尽速付清后再行领取……”“这张请款单,是从子扬那里寄过来的?”艾琉雅向若琉亚确认着。 “没错,是从你丈夫那里从来的。” 若琉亚轻弹指尖,露出一幅哭笑不得的表情,“虽然是一笔莫名其妙理由的请款……嗯,其实就算称为敲诈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我们似乎还真的不能无视的样子。” “嗯,虽然不知道那孩子究竟是怎么遇上林氏商团的,不过居然用‘鲜活禽兽’这种称呼……”艾琉雅摇摇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看起来,那父子俩人的关系又劣化到了一个新阶段了。” “这不正好吗?如果那孩子比起海特兰德家来说,与林家阙系更密切的话,那才是真正让人头痛的事情。” 若琉亚突然注意到芙兰的耳朵正在悄悄竖起,禁不住露出暖昧的笑容,“毕竟他可是帝国之翼的唯一继承者。 所以必要时哪怕动用纹章院的力量,也不能把那孩子让出去的。” “嗯,这么说也没错……”艾琉雅偏头思考了一下,然后目光落到了请款单下方地一串账号上。 “那,就这样付款了吗?”因为阙系到贵重无比的继承者的缘故,所以就算那位邪恶的星际商人胆敢提出千倍以上的请款,海特兰德家也还是会苦笑着接受。 然而,对于星际商族的夏兰人而言,不绝过任何谈判就全盘接受对方的条件,却是某种象征着自身无能的屈辱,因此依照艾琉雅的想法,就算最后不得不付出这笔代价,但至少要给那位越来越胆大妄为的丈夫一些教训才行。 “嗯,如果要谈判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在知道那孩子已经平安到达斯诺德亚星系的现在,我方也有足够的时间来慢慢准备。” 说到这里,若琉亚的那双青色眼眸中突然冒出隐隐火焰。 “更何况,那家伙居然将海特兰德公子称为‘鲜活禽兽’!胆敢如此侮辱帝国之翼的人,在过去还没有出现过,而且对方还是根源氏族以外的人类。 如果认真追究起来的话,就算诺拉维亚王家的陛下也不得不站到我们这一边……”说到这里,若琉亚再次弹了一下手指。 “嗯,就按照他的要求付款好了,然后再把这份请款单送到纹章院,让拉凯希丝来处理这件事情,相信她一定会让那家伙从此懂得,对根源氏族抱持着应有的敬意。” “呃……”想到数日前席卷帝都的恐怖时,就连艾琉雅都不禁踌躇了一下,但最后还是同意了若琉亚的意见,操纵枢纽手环将五十万帝币汇入了对方指定的帐户。 几秒种后,一封经简单加密的信件便送到了艾琉雅的枢纽手环上,然后艾琉雅将信件放大到了影幕上,和诸人一起阅读着。 “货物此刻寄存在行星诸玛的第三都市内,尽速领取,迟则生变。” “迟则生变?行星诸玛的第三都市难道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雅丽亚立即用枢纽手环链接到帝都资讯中枢,从那里调出了第三都市的相阙资料。 不过一看之下,这位纯洁少女便马上低头,同时绯色的红霞也一直蔓延到那对正微微颤抖的尖耳上。 “嗯?难道真有问题吗?第三都市。” 若琉亚有些疑惑,于是跟着调出了资料,不过稍稍?笕后,便骤然握紧了右手。 “那家伙,居然给我作出这种事情来!看起来,或许真的需要有人来告诉他,抹黑根源氏族究竟是如何愚蠢的行为。 “夏兰人类帝国的首府,帝都艾法霍尔,位于帝国版图中央位置的斯诺德亚恒星系,该星系边缘一共存在着四扇通向不同星系的“门”——四扇“门”分别通向菲恩伯德、诺拉维亚、若林迪斯以及怀特齐格四王国,它们共同构成了帝国的绝大部分——并且其中五颗行星有半数以上都能通过改造而成为适宜人类居住的场所。 在人类已经踏足的数千星系,迄今为止还没有发现其它任何一个星系有这般独一无二的条件。 作为帝国的最高统治阶级,十三根源氏族在帝国诸地其实是没有领地的,斯诺德亚星系内的第二、第三和第四行星原本是作为后花园分配给诸根源氏族的。 不过,一来由于这些最纯粹的苍穹之民原本就对管理大气层以下地领地缺乏兴趣,二来也因为在此后帝都逐渐增加的居民中,出身地上世界的公民占了越来越多的比重,于是后来在恩布里昂家提议下,根源氏族便将这三颗行星出租给了这些帝国公民,作为其怀念过去生活的场所。 虽然三颗行星的租金并不算昂贵,不过出租条件却极为苛刻,并且人部分都是阙于保护行星地表原有生态的严格要求。 然而,即是这样也还是有趣之若骛的星际商人争相竞租。 毕竟,只要在规定区域内径营,并且不作出破坏行星生态的行为,帝国是不会轻易干涉其具体经营内容的。 而若顾客是那些原本就出身地上世界的人类的话,能够轻易牟取暴利的项目。 在人类千百年的厘史中也不知累积下来了多少——虽然内容很少有算得上健康的。 行星诸玛是斯诺德亚星系地第三行星,在三十年前整颗租给了一跨国星际财团。 该商团重金聘请帝国一流工程队,花了五年时间在根源氏族容忍的范围内对行星整体进行改造,在行星五块大陆上建立起了一百二十四座风格迥异的大都市,并在此后二十五年中持续收获着每年近兆的利润。 当然,在这一百二十四座都市中,也还是有纯粹以居住为目地的都市存在。 不过囊括酒吧、赌场、风情街等设施、以盈利为主的暗黑都市还是占据了其中绝大部分,因此诸玛行星又被称为“堕落之星”。 对于部分好奇地上世界生活方式的苍穹之民来说,那里也算得上是一处蛮有趣的场所。 帝都生活的三年时间中,天空数次听说过诸玛行星的传闻,也曾打算跟着莱昂内尔下到地表去见识一下这颗“堕落之星”。 虽然在亚姬“无微不至”的阙怀下,这位纯朴少年终究还是没找到机会解放心中的好奇,不过他却再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样的时候、以如此的形式实现少年时代的夙愿。 “……不好意思,能麻烦你再说一次吗?”天空对侍者眨了眨眼睛,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了前面那一桌残羹剩菜上。 “好的,先生。” 虽然侍者的目光渐渐冰冷下来,但至少声音还保持着一定的礼仪,“你消费的金额一共为三千四百帝币。 请问是用现金支付吗?”“呃,请问刚刚在座的那些人呢?”天空看了看周围空着的三个座位,再次眨了眨眼睛。 “他们的话,五分钟前已经离开餐厅了,临走时还嘱咐我们暂时不要打扰你……难道他们不是你的同伴吗?”侍者微微皱起眉头,虽然天空没能看到他背后那只手的动作,不过却能感觉到餐厅出口处的两位迎宾侍者已经暗中崩紧了身体。 “不,他们当然是我的同伴……”尽管天空成功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咬牙切齿,但还是忍不住失手捏碎了手中硬愈钢铁的碳晶酒杯。 “客、客人?”天空有些茫然地看着细碎的碳素结晶粉末从指缝中漏下,耳中则傅来那位侍者紧张到有些走调的声音,同时稍稍向出口一瞟——那里的迎宾侍者已经增加到了六位,并且后来的四位大块头的都恰好对着这边。 冷静,一定要冷静……终于接受自己被人算计的事实,天空间始寻思着脱身之策。 虽然他不太相信那位温厚老者会玩弄如此不入流的诡计,但也能人概猜出究竟是谁策划了这一起无聊至极的阴谋。 如果主谋是那家伙的话,那不能指望这是一场点到为止的玩笑了,因此天空决定靠自己的力量摆脱眼前的危机,然后马上就有一个方案浮现在脑海中。 虽然自己的那付枢纽手环此刻大概远在数千光年之外,不过像这类高级餐厅中一般都设置有能直接与帝都联络的通讯终端,只要用它与家族取得联络的话,就能够让这次危机以最体面的形式结束。 “抱歉,能借我……”正准备要求对方提供通讯终端的天空,突然想起一件被自己忽略的重要事情。 虽然利用餐厅的通讯终端的确能直接与帝都联络,但不论是海特兰德家的宫邸,还是诸眷族的城馆,甚至拉凯希丝统率的纹章院,都不是这种权限的通讯终端所能直接联络得了的……“这位客人,请问你有什么要求吗?”当天空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已经聚集了六位大块头的侍者,同时以绝对称不上友好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至于餐厅内其余顾客,则对这里投以一致趣味盎然的目光。 “……呼,旺财,你准备好了吗?”天空微微叹了一口气,仿佛无奈地垂下肩膀,踢了一下正在餐桌下面和一堆食物厮杀的纳米老鼠,然后轻轻喊出了融合的指令。 “satin!”一瞬间爆出的耀眼光辉屏蔽了餐厅内诸人的视线,六位反射性以手遮眼的侍者,则感觉到仿佛有阵微风吹拂而过。 几秒钟后,当他们恢复视力时,首先发觉的便是那位处在六人包围中的顾客已经消失了形迹。 而下一刻从餐厅角落傅来的惊呼,则让他们跟着注意到了那面甚至连爆裂弹都能挡住的晶化金属墙,就像黄油一般被人切开了足足两米大洞的状况。 鸦雀无声的沉寂持续了大约半分钟的时间,在随即暴出的惊天动的的喧哗声中,二十多名侍者冲出餐厅,开始在人山人海的欢乐街中搜索那位霸王餐食客的踪迹。 “……抱歉哦,等回到家族后我一定会赔偿你们的。” 悄然自虚空中现身的海特兰德之子,站在餐厅对面赌场的屋顶,对下方那群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的侍者们报以歉意的苦笑。 “那些不知进退的家伙直接宰掉不就好了?以子君大人的力量,应该能轻而易举地作到。 为什么还要刻意逃走呢?”从身后傅来的幽幽叹息,让天空一瞬间绷紧了身子,然后又缓缓回过头去。 “……红夜……”天空像是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 在前方那块呈酒瓶状的招牌顶上,一双修长的**正随着夜风飘来荡去。 虽然因为上半身背着光而暂时看不清楚容貌,不过自后方射出的七彩霓虹却在虚空中勾勒出一具如梦似幻般的玲珑躯体,让某人不禁再度感受到与最初见面时相同的冲击。 “为什么你……不,你跟着我到帝国来作什么?”天空无言地注视着那张同时有着妩媚与坚毅的美貌,半晌后才苦笑了出来,“我明明已经检查过了所有衣服,上面没发现追踪器的。” “追踪器,是在这里的。” 红夜自从招牌上一跃而下,踩着舞蹈般轻盈的步子来到天空面前,伸手从他的前额扯下那根有些下垂的头发,声音轻得仿佛虚无。 “因为是被动跟踪的缘故,因此也无法被探测器感知。 虽然在子君大人离开要塞后,我就立刻追随而行,不过由于精确定位花上了不少时间,所以当葬送者赶到那处中间站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是、是这样的吗?还真是遗憾啊……”被那双流露出深切哀伤的黑瞳所注视,天空不知为何竟然感到一股沉沉的负罪感,于是不禁低下头去。 “子君人人,我来帝国只想向您确认一件事情……”共同体最年轻的准将,以铁腕驾驭死亡的葬送者首领,此刻声音却有着微微颤抖,就像害怕听到答案似的,“彼安难道就不行吗?您能接受的,只有夏兰吗?”“呃……”天空顿时沉默了下来,虽然唯一的答案立刻就出来了,但他却考虑应该如何说明才能尽量避免伤害这位少女。 然后,一对纯白的翅膀,一双绯红的眼瞳,同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 “抱歉,红夜……”天空回视着那双幽深得仿佛哭泣般的黑瞳,轻轻却坚决地回答道,“我的家族、还有我决定追随的人,都在帝国,我无法与他们为敌。” “家族……和决定追随的人……”那漆黑如夜的双瞳暖暖闭上,待几秒钟重新睁开后,却骤然闪烁出犹如群星般的辉光,“子君人人,您誓言忠诚的人,应该就是我们初见面时的那位准令翔士吧?叫夏音,对吗?”“……”虽然天空并没有回答,不过看起来红夜似乎已经从自己的表情上知道了答案。 “那么,子君大人……不,从云!”稍稍踌躇一下后,这位彼安少女轻轻指着他,以威风凛凛的声音宣布了自己的决意,“从今以后,我会尽全力打败你!不论花上多少时间,我也一定要让你成为我的獠牙!请记住了!”“呃?”在国事态的离奇展开而陷入混乱的瞬间,天空仿佛听到了战舰高速航行撕裂大气时而产生的连续暴音,不过当他注意到肩膀上的旺财亦貌似兴奋地蹦跳不停时,这才醒悟到夜空中那仿佛遮天蔽日的无数战舰,其实并非自己的幻觉…… 第四十九章 决意 斯诺德亚恒星系中的第二至第四行星,当夏兰人最初到达该星系时,上面并无任何生命存在。 建国后的夏兰人,花了近一甲子的时间才总算三颗行星改造为适宜人类居住的环境,然而却又立即察觉到曾一度体悟苍穹之无限的夏兰民族,已绝无法再适应被大气层囚禁的地上世界生活的事实。 三颗宇宙中弥足珍贵的蓝色行星被当成无用品般在夏兰世界内推来推去,最后行星所有权被推到了十三根源氏族头上。 然而,苦笑着接过同胞之弃物的根源氏族,事实上也没有花上多少精力去管理这三颗行星,任由其自由发展了近一世纪的时间。 直到夏兰厘一百八十二百年,地上人出身的公民占了帝都全体居民的一半以上后,十三根源氏族才决定以恩布里昂家为全权代表,将这三颗大概可以看作处于荒怠状况的行星出租给帝都公民,作为其倾诉对于大地之思念的场所。 两个世纪的时间过去,尽管随着帝国版图的扩大,帝都中有此倾向的人类越来越多,但在恩布里昂家的调控下,三颗行星始终维持着人类与自然共生的平衡状态。 虽然在行星地表人类生活区域内也存在着一些夏兰人大概很难接受的异质文化,而根源氏族也大约知道此类事情,不过这还不至于让这些群星的主人们打破与臣民们订下的“不干涉”约定,所以两百多年来帝国甚至连一艘警备舰都没有派到过行星大气层以下的区域。 然而在今天,某位星际商人向帝国发起的挑拨却彻底超出了诸根源氏族所能容忍的界限!于是在牙与翼的建言下,帝国皇帝苦笑着颁下了手谕,紧接着一万三千艘战舰呼啸着扑向了第三行星,在夜空中上演了一场犹如流星坠地般的行军,自外层空间将诸玛行星包围得滴水不漏。 随后,在白银提督的统率下,海特兰德家诸人并伊斯埃雷家一人,在足足三支分舰队的陪伴下降临到了位于行星北半球的第三都市。 仰望着顶上那仿佛遮天蔽日的舰队,行星地表那些正在从事、或者曾经从事过某种不正当交易的人,将这场夸张过头的拯救行动误解为某种致命危机,因此在稍后的一段时间里,不断有企图脱逃的交通舰从第三都市以外的地表各处升空,不过却一头撞上了十支分舰队在外层空间布下的包围网,于是无一幸免。 作为行星租用者的某星际财团代表,被自身义务所束缚的他无法像同僚们那般在第一时间躲进诸地下设施中瑟缩恐惧,不过当他好不容易鼓起平生最大的勇气,准备与帝国舰队取得联络时,却在下一秒被破门而入的行星警备部队逮捕。 仿佛突然回想起自身义务的警备部队,同时还查封了该星际财团的数十本记录着非法交易的账簿,然后就好像在恐惧着某种东西似的,将两者以最快速度押解到了正好停泊在第三都市上空的帝国旗舰上。 “原来如此……”若琉亚面无表情地阅览完了一本帐簿,以似乎没有温度的目光注视着眼前这位行星警备队长。 直到其脸色苍白、小腿颤抖到摇摇欲坠为止,才开口以冷澈入骨的声音说着:“对我等而言,管理地上世界实在不是件富有乐趣的工作,所以才会给予尔等如此权力。 不过看起来,帝国似乎给你们的自由似乎是有些过头了,竟然在短短几十年就将罪恶积累到如此程度……算了,稍候我会把情况上报司律院的。” 若琉亚短短一句话说完,警备队长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 “不过至少在地上事务上,帝国是宽大的,所以你们还有最后一次立功赎罪的机会。” 若琉亚动动手指,一位黑发青年的映像在警备队长面前浮现,“这是海特兰德公子,此刻他应该正在这座都市的某处困扰着。 在我等的耐心耗尽前,将他平安无事地送到这艘旗舰上。 这样的话,就稍稍宽恕你们也无妨。 ““我、我马上安排人手搜索阁下!”警备队长跌跌撞撞地冲出了舰桥,几分钟后一艘交通艇从旗舰上直坠而下,在下方都市中掀起一场天翻地覆的大乱。 “哎呀呀,这还真是兵荒马乱啊……”天空苦笑着搔了搔头发,将视线从下方一片狼藉的街道上移回了红夜的身上,“你打算怎么办?红夜。 虽然我不清楚你究竟是怎么潜入帝国的,但若被苍穹军查出有彼安准将潜入到帝都附近,那这场混乱的规模肯定会再扩大一倍的。 ““我是以自由行星同盟旅行者的身份前来艾法霍尔星系的,这件事就连在共同体内都只有寥寥数人知道,而且此前也没有作出任何可疑行为,所以我想应该没有阙系。” 红夜仿佛毫不在意般耸了耸肩膀,“不过如果真的被捕的话,就干脆以降将的身份投靠帝国好了,这样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子君身边了。” 因为红夜的语气听起来实在不像是开玩笑,所以天空差一点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若被亚姬姐她们知道了自己在出生前就被强迫赋予的身份,以及彼安始祖对自己的暖昧态度……深深忧虑着的海特兰德公子,不禁对红夜投以胆颤心惊的目光,“呃,你该不会真的这么打算着吧?红夜。” “当然,如果我被捕的话。” 红夜的表情似笑非笑,“但我已经说过,要得到子君您为獠牙,所以不会作出诸如主动投降的行为。” 红夜将目光移到了下方那一对对在街道中横冲直撞的警备队上,神情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更何况,就算被发现了身份,以那种程度的角色,哪怕数量再多上一倍也无法抓住我的衣角。 除非子君您亲自出手将我留下,否则我是不可能被逮到的……”天空突然涌起一股不祥预感,而红夜接下来的动作则确实将他推入了左右为难的窘境,“您要留下我吗,子君?”黑发少女轻轻向前几步,那令人叹为观止的玲珑曲线只差一毫就贴到了他地胸膛,而那张妖娆妩媚的美貌则确确实实挨到了他的脸上,在一股如兰似麝的幽香侵攻鼻腔的同时,轻柔的言语伴随着温暖的呼吸,就像轻舔耳缘一般让天空忍不住浑身激灵一颤,仿佛就要融化在这似水柔情中……“吱、吱吱!”如果不是某只纳米老鼠突然响起的欢叫声,打破了这黏稠如蜜的静谧时间,那天空也不敢肯定自己是不是还能保持足够清醒的理智,以拒绝这充满**、却又后患无穷的选择。 “呃……”为了将注意力从那张近在咫尺的美貌上移开,天空努力将视线移到了旺财朝着的方向。 一艘流线优雅的联络舰正在虚空中划出一道疾驰而来的弧线,那仿佛白银般的舰身让他不由自主地联想起月光下片片飘飞的新雪,“雪月?”天空有些艰难地吐出了这个名字。 作为自己此后连绵不绝的厄运初次降临之地,他当然不可能忘记这艘曾将自己连同浴室一并抛入虚空的交通舰。 而既然海特兰德家当主座舰都出现在这里,那上面搭乘的诸位人物以及他们的目的,也就自然不言而喻了。 “你还是离开比较好,红夜。” 天空退后几步,努力让脸色阴沉下来,以貌似坚决的声音说着,“你不属于我,也不属于帝国。 我无法认同彼安的理念,因此也无法接受彼安的你。 若你打算继续追随源头到底的话,那还是回到共同体比较好。” “是这样的吗……子君是不会接受彼安的我啊……”那双幽深如夜的黑瞳骤然笼上一层雾气,不过却立刻被合纰的眼帘遮蔽,闭上眼睛的红夜仿佛自语般喃喃着。 然而接下来,从那双重新睁开的黑瞳中,陡然进射出仿佛新星诞生般的辉光,晃得天空一阵头晕目眩,“那么,既然我无法属于子君,那就让子君属于我吧!我,一定要得到您!”“唔……”失神之下忘记动作的天空,又再度被红夜重演了强行侦查结束时的一幕,不过此次那炽烈如火的红唇却只是一沾既走。 而一阵夜风过后,就连仅仅残留原地的些许残留幽香都随之飘散。 天空在原地呆愣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然后在嘴角浮现出一抹连自己都不搞清楚究竟是苦涩还是愉悦的笑意,“……唔,以后似乎也会继续麻烦不断啊……呃?”只是这抹笑意在那对纯白如雪的羽翼映入视界的瞬间僵住。 “亚、亚姬姐……”被那温润如玉的金色双瞳确实注视着的时候,天空立刻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慌乱。 虽然不知道亚姬姐是否有目睹到刚刚那大概无法辩解为误会的一幕,但光是让家族不得不如此劳师动象来寻找自己的事情,就已经让他想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了。 “公子……”雾气在那双温润如玉的黄瞳中迅速扩散,亚姬稍稍向前一步后又停了下来,而她身旁那小小的身影则直接扑进了天空的怀中。 “兄长,兄长,兄长,兄长……”芙兰将头埋进天空的胸膛,不停磨蹭着。 “芙兰……”天空伸手爱怜地抚摸着芙兰那墨绿色的秀发,同时感觉心中某种濒临死亡的东西正在渐渐复棘。 当他将目光接着转向亚姬那边时,也注意到了那位站在亚姬身后的红瞳之翼,亦对着自己露出似乎尚不自觉的微笑。 而更后面的地方,以老公爵为首的几位海特兰德家直系成员,也含笑注视着这里。 不过或许是错觉的缘故吧?总觉得艾琉雅和若琉亚的笑容中,有着某种暖昧不明的东西,并且两人的目光偶尔会移向同一方向,仿佛在暗示什么似的。 稍稍疑惑的天空,不禁将视线移向了那个方位,然后惊讶地发现到那紫发的倩影,只不过雅丽亚此刻正背对着自己——尽管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似乎打算隐瞒自己的表情,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却背叛了主人的心意……某种温暖而炽烈的感情正从心灵深处喷涌出,再怎么也无法抑制的天空,只得将此化为微微颤抖的言语倾吐而出:“我回来了,大家。” 得益于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提供的纳米探知器,针对海特兰德公子展开的搜索行动很快就达成目标,只不过那一万三千艘战舰并没有立即撤离诸玛行星。 就像被一块石子激起了清澈水流下的污垢沉积,那些企图逃逸的不法商人以及从一百二十四座都市中搜索出来的犯罪记录,让帝国惊讶于这处小小人类社会的腐败黑暗,并同时坚定了根源氏族将此事追查到底的决心。 当司律院赶到时,十三支分舰队便临时转职为了廉政稽查队,只用了短短五天就将诸玛行星还原到了三十年前的状态。 一百二十四座都市中,被完整保留下来的只有以居住目的而建造的六座,至于其余都市则被来自高空轨道的炮击夷平为一百一十八处极为彻底的废墟。 因为苍穹军使用的是对自然无害的分解弹,所以最多只经厘一个四季的循环,这些曾经作为人类生活区域的废墟就会重新归属为自然的一部。 只有小部分居民允许留在那六座保留下来的都市中生活。 在其余大部分有着超过帝国容忍界限之不良记录的人中,身为帝国领民的人只是被遣返回自己的母星,而有着帝国公民身份的人则受到了严属惩罚。 他们将被分散遣送到帝国各地刚刚开发完成的行星,并在此后数年内同土壤和植物进行亲密接触。 以铁腕粉碎了“堕落之星”的帝国,同时也将那个倒霉的星际财团列入了拒绝往来的黑名单,在帝国全境内封锁了它的交易。 如果不是此星际财团国籍并非帝国,而为自由星系同盟的话,那它恐怕已经成为掩埋在厘史中的名字。 然而就算如此,被帝国断绝交易的它也一下子丧失了大半的实力。 最后,不得不说明一点的是,此星际财团在自由星系同盟内其实有一竞对手,而原本相对弱势的那一方名字恰好是,林氏商团。 ) 第五十章 束缚 迎来幼子回归的海特兰德家,终于聚齐了全部的家族成员。 而事实上,那座铭刻着黄金之翼纹章的宫邸,在最近百年中还是首次同时有着七位以上的帝国之翼居住。 仅仅七人的数量,在伊斯埃雷一族看来或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但对于从来都为家族人丁稀少所苦、甚至在三年前只差一步就断绝的海特兰德家来说,这样的状况已经足足可以称为中兴盛世了!所有夏兰氏族都期待着帝国之翼的盛况能够持续下去,而帝国也确实采取了极其强硬的措施来确保实现这份期盼。 数日后,海特兰德公子向军部提出了的彼安之行报告书,而随即召开的十三议会则对此展开了长达一周的分析讨论,并最后否定了彼安的理念。 在会议作出结论的最后,苍穹之长,也就是皇帝亚伦萨,临时提出一项特别“保护”海特兰德家诸成员的议案,然后得到其余十二位根源氏族之长的一致赞同。 甚至就连向来与翼之长站在同一阵线的艾纽霍嘉尔家当主,键之长雷利亚此次都选择站在了舆友人对立的一面。 对于向往自由却又饱受人丁稀少之苦的海特兰德家而言,十三议会的这项决议实在让其感觉颇为复杂。 倘若那位纹章院长真的打算认真执行此方案,将海特兰德诸成员的枢纽手环编码列入黑名册,并在帝国全域的范围内监视追踪的话,那此后诸帝国之翼大概就很难再有随便“失踪”的机会——当然,只要在帝国疆域内,即人类世界的三分之一的区域中,海特兰德家诸成员的行动自由是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干涉的。 垂头丧气的老公爵,只得将此噩耗带回家族宫邸,然而诸位亲族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淡。 被禁锢在地上世界足足十年的若琉亚,早就声明直到芙兰长大成人前都不会再想离开帝都。 就连仅仅享受了三年星际贸易生活的艾琉雅,都顺从遗传因子中的天赋,在教育希瓦的过程中发现到了相当的乐趣。 再加上家族中还有着一位更有趣的继承者存在,所以这两位母亲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海特兰德家的新生代,希瓦和目前身份暖昧不明的若耶。 虽然今后他们说不定还是会顺从血脉的呼唤,心血**间突然流浪星际,不过在获得实践海特兰德家宿命的能力前,他们还得至少要花上十五年的时间。 芙兰倒是已经具备了驾御舰船邀游星际的手腕,不过考虑到其对兄长那难以理解的眷恋,所以说不定她反而会是最安分的帝国之翼。 至于在三年前已经被拉凯希丝自动列入监视名单的某人,或许是因为血脉中本来就不具备自由基因的缘故,所以对此消息的反应更是平淡到了极点——当然,若站在最险恶的角度来思考,对于这位数千光年之敌境中来去自如的暴君,其实就算采用何种手段亦无法限制其自由——这也是纹章院长近日来眉头紧锁的原因。 因此到最后,对十三议会的那项决议感到不满只有百年来还不曾翘家过的老公爵一人而已。 而在理解此事实后,翼之长不由得坠入了深深的郁闷中……“嗯,阙于那顷决议,老师的确是蛮郁闷的。” 回想起今晨那声响彻官邸的惨叫,亚姬禁不住掩口轻笑起来,“其实,早晨老师在整理他的私人花园的时候,竟然一失手剪掉了一株珍贵花木,然后就茫然失神了好一阵子……所以我想啊,他应该是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 “这么说,翼之长才是最有可能逃家的帝国之翼吗?”拉凯希丝沉吟着,然后轻轻点了点头,“那,今后就把监视重点放到他身上好了。” “呃,这样好吗……”亚姬就像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似的,露出了稍稍困惑的表情。 “说起来,少主呢?”拉凯希丝向左右张望了一下,“我在停机坪看到了一艘隶属司戎院的交通艇,他应该是去军部报道了回来吧?”“嗯,公子一早就搭乘若琉亚夫人的交通舰去司戎院领取新的任命书,不过因为若琉亚夫人先离开的缘故,所以只能借用司戎院的交通舰返回了……”说到这里,亚姬不知为何苦笑了出来。 “……我认为这是很贤明的选择。” 拉凯希丝不可察觉地耸了耸肩膀,“毕竟以少主的操舵手腕,若真的以那艘怪物本命舰为交通工具的话,那绝对是海特兰德家和帝都的灾难。” “你很失礼哦,拉凯希丝。” 亚姬稍稍皱起了蛾眉,虽然就算被如此评价,那位出生地上世界的青年大概也不会觉得如何屈辱,但亚姬还是站在夏兰人的立场稍稍生起气来。 “公子的操舵技术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虽然还不至于到操纵自如的地步,但若对象是普通交通艇的话,有旺财配合的他也是可以以自己驾御的。” “有旺财配合吗……”拉凯希丝仿佛愉快似地扬起了眉角,“这样的话,纹章院的工作会轻松许多的。 毕竟只要把那只纳米老鼠看管好的话,就算放着不管,少主也没可能离开得了帝都的。” “虽、虽然是这样……”亚姬最初露出很不满意的表情,不过沉默了一阵还是决定放弃,然后稍稍犹豫,以慎重的语气向友人请求着,“嗳,拉凯希丝,可以拜托你件事情吗?”“不行。” 奥德尔家当主想也不想地回答着,“我拒绝。” “我、我还有什么都没有说呢!”亚姬不禁感到有些气闷,但看向拉凯希丝的目光却有些心虚。 “你不说我也知道。” 拉凯希丝以冷淡的声音回应着亚姬,“肯定是若耶的事情,你是想让我暂时替你掩饰她的身份,没错吧?”“为、为什么会知道?”亚姬惊讶地瞪大眼睛。 虽然拉凯希丝早在两个月前就把若耶带到了海特兰德家的宫邸,而现在甚至连若琉亚都已经知道了若耶的另一位遗传因子提供者,但她却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是否告诉那位尚不知情的羽翼的主人,有阙舆他血脉相连的羁绊。 “能够决定若耶与她另一位遗传因子提供者间的阙系的人,只有身为那孩子血亲的你,这是夏兰的社会规则。 所以我不打算干涉你和少主间的进展。” 虽然拉凯希丝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不过清冽的声音中却透出些许责备的意味。 “但是站在好友的立场,我可不会纵容你的任性。 亚姬,你应该更振作一些的。 如果继续犹豫不决的话,那表现出来的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少主来说其实也是相当迷惑的事情。” “若即若离的态度?我、我吗?”亚姬似乎还是第一次注意到这种事情,表现出强烈动摇的模样。 “你该不会是还没有发觉吧?”拉凯希丝的嘴角似乎浮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少主本身可是对你有着相当的好感,希望与你建立起更加亲密的阙系。 只是你却始终在距离一步之遥的暖昧位置徘徊不前,所以才让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如果让这种模糊不清的阙系保持下去,我想到时候不光是你,就连少主都很难有心情接受别的女性为羽翼。” “……是这样的啊,我让公子困扰了吗……”亚姬轻轻点着头,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陷入了沉思。 位于海特兰德家宫邸上部的秋枫之间,是这座宫邸中的秋季所在,终年流转着令人舒爽的凉风。 而在红枫林中畅快地演武,则是那位出身古老大地的海特兰德公子最喜欢的事情之一。 此刻,天空正靠坐在一株一人合抱的枫树下,带着颇为复杂的表情陷入了沉思,“又得返回战场了啊,而且偏偏还是在她的麾下……”虽然在帝国数百年的战争史上,像暴君这般被俘后还能自行逃回的例子实在是屈指可数,然而就算参考苍穹军此方面规定的最上限,天空也最多只有两周的休憩时间。 动用海特兰德家的力量当然可以将此假期延长不少,但这位多少已经有所自觉的根源氏族之子,还是打算尽量以普通翔士的身份完成这项伴随爵位继承权而生的重大义务。 因此在回归帝都的第二天,天空便前列行星琉恩,也就是苍穹军首府报到。 不过却接到整修五日后到司戎院领取任命书的命令,于是便心安理得的在宫邸中享受了悠闲自在的五日,直到今天。 今晨搭乘着若琉亚的交通舰,天空和祖母一起来到了司戎院。 虽然司戎院院长对白银提督表现得极为热情,不过一把目光移到白银提督的孙子身上时,那目光就立刻生冷了下来。 还打算顺路去拜访统合元帅的若琉亚稍呆片刻后便离开了司戎院,而天空则因为要领取到任命书的缘故而留了下来。 在此后两小时内,维持着标准立定的姿势聆听这位翔士前辈的教导……“在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中,强陆舰队擅自执行的那项出人意料到连友军都一起坑害的作战,虽然确实引导苍穹军步向了胜利,但却有严重违反了军纪的嫌疑。 若帝国打算认真追究此事的话,那你大概可以期待被流放到某颗开发中行星、同改良土壤的菌类和植物进行亲密接触的后半生。 对于根源氏族的海特兰德家而言,实在没有比这更不名誉的事情了。 虽然在没有寻找到任何可起诉证据——通讯记炼被某不良提督篡改,强陆舰队上下亦统一口径,甚至就连最能作为物证的要塞都飘流到了帝国无法触及的空域——的情况下,军部不得不将此事作为意外事故记入作战记炼,不过由此可以看出,作为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的你,实在缺乏身为帝国军士的基本素养。 这一点,希望在此后时间中时刻注意,不要辱没了帝国之翼的名誉。 “最后,考虑到此前立下的一系列功续,决定晋升你为苍穹军素翎翔士,同时脱离强陆舰队指挥职务,调遣至刺盾第二舰队第一突击分舰队‘答炎’,担任‘答炎’参谋长一职……”总结下来,司戎院院长想说的大致就是上面这些意思。 虽然从容观角度来看,这位翔士前辈的分析理智清晰,劝诫亦颇富感染力,并且确实是真心希望能帮助这位稚嫩的帝国之翼成长为优秀翔士。 不过对于在聆听期间将大半心思转到内息流转上的某人而言,除了最后那番任命让他禁不住皱起眉头外,其它效果实在是微乎其微。 天空有些忧虑同时失去第一、第二人物的强陆舰队,不过却也能大致猜到军部接下来的打算。 连续数次战斗已经证明了强陆舰队在星际战争中所具备的战略价值,并且在与彼安军的战争中更是有十分存在的必要,所以接下来肯定会在苍穹军全体范围内进行推广。 若军部打算将新编舰队的时间压缩到最短,那最便捷的方案便是解散那支最初的强陆舰队,然后以其下成员为骨干分别编成其它强陆舰队。 相信在那些体悟暴君手段的家伙的操练下,数支新编强陆舰队应该会很快形成战力的……考虑到这里,天空便放下了曾经部下的前途问题,开始阙注有阙自己的未来待遇了。 老实说,实在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得调派到菲恩伯德第一公主麾下任职才行,虽然最近一段时间他和夏音私下相处得已经很是愉快,但若在她的麾下任职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位殿下绝对不会容许视线内有无所事事的人存在——在从士实训的那段日子中,他已经很是刻骨铭心地体验到了这一点——虽然就算是亚诺莱维涅家的女儿也不可能熟悉每位部下的情况,但身为她副官的自己,偏偏就是她最了如指掌的亲信,所以此后他大概是再也没办法偷懒了……“……早知道我就在任命书下来前先提出申请好了,就算调到参谋部任职都要轻松得多……”天空禁不住呻吟起来,仿佛已经听到了那曾经悠闲的军旅时光扑翅远去的声音。 坠入郁闷的青年就这么凝视着眼前的红枫林,头脑中呈现出空空如也的木然状态。 直到一阵凉风吹起,摘落片片枫叶自上空撒落,看着那盘旋飘落的红叶,天空不知不觉打起了一个哈欠。 而在继续凝视了一阵后,小小的哈欠迅速发展成了铺天盖地的睡意,将他拉进无忧无虑的梦乡。 “反正以后都没有机会偷懒了,现在就好好堕落一下吧……”在沉入那无限静谧之黑暗的前一刻,天空仿佛听见了自言自语的声音。 因为纹章院还有不少事务需要处理的缘故,所以拉凯希丝只稍稍探望了一下若耶后便离开了宫邸,不过临走前,她还是对那只不小心沦为两位小暴君争夺之玩物、已经被摧残到不成鼠形的纳米老鼠,表示了稍稍的哀悼之意。 “好了好了,你们两人,现在是午觉的时候了。” 将拉凯希丝送到停机坪后,回到育婴室的亚姬勉强赶上纳米老鼠奄奄一息的最后时限。 直到她将两位小暴君哄回育婴床后,并且育婴床的催眠功能确实发挥作用后,旺财才从持续数小时的梦魇中逃脱出来,不过却直接趴到了地上,就像死掉般地不肯动弹。 “真是辛苦你了,旺财……”亚姬以爱怜的目光注视着这只聪慧可爱、温顺灵巧,唯有运气差到极点的小动物,将它拾起来抱在怀中,伸手替旺财整理着它那凌乱不堪的皮毛。 “呃?这些是……奶油?果酱?竟然连颜料都有?”抱着旺财退出育婴室的亚姬,随即注意到了纳米老鼠身上那些成分复杂的污垢,不禁再次苦笑了起来,“嗯,还是给你洗个澡比较好吧?旺财。” “啊,这个让我来。” 这时,芙兰“恰好”从通道拐角处走过来,间言立即自告奋勇地要求接下任务,同时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亚姬。 被那双迸射着闪闪光线的琉璃双瞳所注视,实在找不到理由拒绝的亚姬,只得带着满心的歉意将怀中的小动物交到芙兰手中,而旺财则在落入虎口的瞬间发出一声仿佛垂死般的呻吟,随后就不再丝毫动弹。 “也许应该给他们找些新玩具吧?”凝视着芙兰蹦跳离去的背影,海特兰德家轨事在来月预算上追加了一项育婴支出,然后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下,随即迈步走向了这座宫邸的秋季。 她知道,她羽翼的主人就在那里。 ) 第五十一章 羁绊 来到秋枫之间的亚姬,沿着洒落枫叶的小道步向林间深处,此时正是午后时光,因此从天顶透出的艾法霍尔恒星之光有些耀眼,不过由于空间内流转不断的凉风的缘故,所以并不会让人觉得郁热,反而带来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沿着小溪漫步了一段路,亚姬很快在那株古老的枫树下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背靠树干的天空已经坠入深沉的梦乡,身上的气息自然而然与环境融为一体,存在着却了无痕迹。 如果不是亚姬已经熟知了这位青年的习惯,那就算是对宫邸异常熟悉的她恐怕也很难发现得了天空的形迹。 一只云雀突然从天而降,轻轻落在沉睡青年的头顶,并像在寻找什么似的在他的头发中啄来啄去。 虽然还不至于因此而醒来,但天空却不自觉地皱起眉头,反射性地挥手赶走了那只扰人清梦的衰鸟,随即又沉沉睡去。 目睹这情景的亚姬,不由得流露出温馨的笑意。 虽然一周后这位海特兰德主子又要再次奔赴战场,并且至少在完成爵位义务的十二年内都无法安定下来,但在此时此刻,亚姬却衷心希望这份宁静能在他身上多持续哪怕一分一秒的时间。 亚姬走到那株一人合抱的枫树旁,轻轻靠坐在青年的身边——为了不惊扰他的安眠,期间她都小心翼翼没有弄出任何声响。 当她坐定后,一束黄金色的辉光穿遥顶上重重叠叠的枝叶轻轻洒在了两人身上。 亚姬不禁觉得仿佛某种事物在为他们祝福一般,不过随即又有嘲起自己过剩的想象,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那位似乎依旧熟睡的青年,此刻唇角正流露出一抹仿佛异常怀念的笑意。 被那熟悉的香味所吸引,天空不知不觉就倾向了身旁的亚姬,然后靠在了她的肩上,并且将鼻尖探入了她柔顺的银发,嗅着那魂牵梦绕的香气。 “公、公子……”亚姬慌乱起来,忍不住发出微弱的呻吟。 那伴随着青年的呼吸而轻拂颈脖的气流,让她羞红到了脸红耳赤的地步,于是稍稍避让了一下。 然后,情况就演变成失去平衡而倾倒的天空,直接趴到了她的腿上。 “公子啊……”亚姬禁不住苦笑了出来,不过在将目光移到青年那幸福沉睡的脸庞后,表情却霎时间柔和了下来。 爱怜地抚摸着怀中青年的黑发。 这位纯洁之翼随即察觉到某种炽烈如火的感情正在心中无限升腾……而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那熟悉的容貌已经靠到了至近距离。 她的嘴唇也确实贴到了青年的唇上,就好像前几日看到的、那令心中骤然一紧的一幕般。 “啊!”亚姬轻呼着,以很大的动作抬头后仰,不料慌乱之下失去平衡。 就待她即将仰倒的时候,一只有力手臂拉住了她,帮助她重新找回了平衡。 同时,从那双不知何时睁开的漆黑眼瞳中,正透出某种深邃如夜的情感。 “亚姬姐……”刚刚承受了巨大冲击的天空,意识似乎还徘徊在半梦半醒的狡间。 凝视着那略带慌乱、却更显柔顺的美貌,青年终于吐出了那被禁锢了足足三年的言语:“请留在我的身边。” 如果天空此刻的意识再昏沉一些,对夏兰文化的了解更全面一点,那么就应该会吐露出诸如“请成为我的羽翼”般更坚定的告白言语,而不是像现在这般点到即止的一句——对于某位爱意深沉的纯洁之翼来说,这句话实在是很容易误会为仅仅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好的,公子。” 亚姬轻轻颔首回应,然后重新坐正了身子,以让天空躺得更舒适一些,“在您睡醒之前,我都会一直待在你身边的。” 从那张耀眼的美貌上流露出沉静若海的微笑,被这仿佛暖洋洋的温柔所围绕,天空尚未来得及更进一步解释刚才的言语,意识便身不由己的坠入了那无限静谧的黑暗中……“唔……”原本那一片宁静安详的黑暗,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增加无法承受的重量,感觉呼吸困难的天空,在挣扎一阵后终于睁开了眼睛。 天顶的苍穹已经呈现黄昏的暮色,而他耳中也确实听到昼夜交替时诸多生灵活跃的声音。 天空慢慢将视线移到了胸膛上,一位小小的少女正趴在那里熟睡。 从那精致唇角不自觉弯成的优雅弧线上可以看出来,此刻的她正沉醉在幸福的国度。 “……芙兰?”天空花了一些时间才镇静下来那股骤然涌出的奇异萌动,然后就不禁皱起眉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亚姬姐不在?刚才不是明明……”“这么说,那果然是梦境吗?”回想起梦中那令人心醉神迷的一吻,天空一时间感到热血奔腾,于是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那位依旧压迫着自己**神经,并且还开始动来动去的小女孩身上。 “呃,得先解决掉这东西再说……”天空小心翼翼把芙兰移到身旁,却不禁对那处唯一不受意识控制的器官投以困惑的视线。 直到默念明心决数遍后,激昂的血气才勉强平复了下来,而这时他才敢叫醒身旁依旧被梦境俘虏的小小公主。 “芙兰,快醒醒。” 天空以柔和的声音呼唤着芙兰,轻轻拍着那张精致的脸蛋,同时也暗中做好了迎接冲击的准备。 “……嗯?”被唤醒的芙兰马上就坐了起来,然后就好像睡迷糊了似的,左右摇晃着身子在虚空中寻找着视觉的焦点。 而当看清眼前人影时,那双琉璃色的眼瞳中顿时绽放出欣喜的光彩,“兄长!”“唔!睡得还好吗?海特兰德家的小公主。” 天空稳稳接住了那扑入怀中的小小身躯后——因为早有准备的缘故,所以这次他并没有像前几次那般被撞得凄惨,“不过,为什么你到在这里来?”“啊!”就像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芙兰轻捂着嘴,露出焦急和歉意的表情,“艾纽霍嘉尔家的人来找兄长,我原本是来通知兄长的,不过……不小心就睡者了……”“柯蒂亚来了?”听到差不多半年没见的好友前来拜访的消息,天空兴奋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并顺势将芙兰托到肩膀上,“他应该等得不耐烦了吧?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吧,不过接下来的路程可能会有些刺激哦?芙兰。” 在芙兰露出期待表情的一刻,天空一跃而起。 直接踩着树梢沿着连绵不绝的红枫林向一路向出口飘去。 纵跃起伏间,视界内景色变幻不断,就连一向文静乖巧的芙兰都忍不住兴奋地稍稍尖叫了出来。 奔出秋枫之间后,天空依旧没有丝毫停顿的迹象。 无视出口停泊的转送坛,他陡然加速直接飒向了宫邸下方的会客室。 在迎面而来的风压下,芙兰已经没有了开口的余裕,只能紧紧抱住兄长的手臂以维持平衡,不过在那双满溢着兴奋愉悦的琉璃双瞳,却未曾有丝毫恐惧的影子。 直到会客室前天空才收住了脚步,接着将兴奋得满脸通红的芙兰轻轻放到地上,并伸手替她整理好了略显凌乱的秀发和衣饰,然后才推门而进……“……毕竟海特兰德家和艾纽霍嘉尔家,可是自帝国建国以来就始终保持着非常良好的阙系啊!而且,我也一直把雷蒂娅当成世交好友来看待。”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老公爵打量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目光却怎么样都称不上友好,“不过,为什么她不过来呢?”“呃,这个……”柯蒂亚似乎刚刚才知道十三议会上自家当主“背叛”与海特兰德家间友谊的事情,此刻正露出一付后悔得要死的表情,默默忍受着被剥夺自由的海特兰德家当主那冲天怨气。 “因为雷蒂娅大人是间发新型强陆舰的负责人,所以暂时比较繁忙……呃,我想等她有空了的话肯定会登门拜访您的,尊敬的翼之长。” “哦,等有空了啊……”对面那莫名诡异的目光让柯蒂亚不禁汗流汰背,正当他忍不住要开口告辞的时候,老公爵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下来,“算了,就算对你抱怨也改变不了已经决定的事实……”老公爵耸了耸肩膀,改以温和的语调说着,“柯蒂亚,替我带句傅言给雷蒂娅吧?我想在‘青翼’,也就是我的本命舰上,也安装跟真‘雪鹿’一样的泛用屏障。” “泛用屏障?”柯蒂亚几乎是在一瞬间便明白了这位海特兰德家当主的险恶用心,不过也只能苦笑着糊涂了过去,“好的,我会把您的要求转告雷蒂娅人人,尊敬的翼之长。” “嗯,那就拜托了。” 点头应许的老公爵,仿佛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对了,虽然我想大概不用特别提醒,不过我希望这件事情最好只有三人知道。” “当、当然。” 柯蒂亚苦笑越来越虚弱了。 “呃,尊敬的翼之长,其实雷蒂娅大人开发的泛用屏障,并非如何困难的技术,如果只是改造的话就连我也能完成,但问题是……”“问题是?”因为事阙后半生的自由,老公爵的表情不禁慎重起来。 “因为构筑泛用屏障所需要的都是很稀有的材料,所以就算不考虑搜集这些东西所需要的时间,光是购置材料就是一笔令人头晕目眩的费用,所以……”“这个没问题,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改造费用当然由海特兰德家承担。” 老公爵轻轻一弹手指,爽快地决定了下来。 不过,他也注意到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古怪,于是不禁好奇地问了出来。 “嗯,还有什么事情吗?”“不,没什么。” 柯蒂亚突然低下头去,声音则因强行压抑笑意而显得有些古怪。 “我只是听说公爵阁下您将海特兰德家的财产全权委托给修尼雅公女管理,所以出于谨慎才稍稍确认一下。 既然没有这种事情的话,那就是小辈多虑了……嗯?阁下?”好像刚刚想起还有这种事情似的,老公爵的额头隐隐浮现出汗水,自言自语的喃喃中,似乎也流露出心虚的动摇。 “……呃,如果以当主权限要求的话,亚姬应该会同意这笔支出吧?或者,可以向眷族们稍稍借贷一下,然后留给下任当主偿还……不行啊,如果万一风声走漏到拉凯希丝耳中的话,那可就全完了诶……”老公爵抱着头坠入了深深的烦恼中,而某位隐于房间一角的某人,也差不多看够了祖父的窘态,于是轻咳一声,打破了室内稍显滑稽的沉闷气氛。 “哟,柯蒂亚,好久不见了。” 天空缓步走进两人的视线,然后在空着的一方沙发上坐下,朝着挚友举手露出温馨的笑容。 “嗯,终于见到你了啊,从云。” 柯蒂亚也跟着露出怀念从表情。 然后两人就自动将旁边那位深陷烦恼、无法自拔的长辈忽略了过去。 “这位就是传闻中海特兰德家的时光之眼,芙兰索华小姐吗?”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接着将目光移到了紧靠着天空坐下的芙兰身上,翡翠双眸中闪动着烁烁光华。 “预知未来的能力啊,虽然曾经听说过,不过还是第一次实际见到。 如果确实属实的话,那么就连绝对真理的因果律说不定都可以颠覆……嗯,实在是很有趣啊!”芙兰有些畏缩地躲到了兄长身后,而天空则苦笑着伸手截断了好友地视线,“你还是放弃吧,柯蒂亚。 芙兰可是海特兰德家的宝贝,哪怕是碰掉了她一根毫毛,你都得同时面对白银提督以及所有帝国之翼的怒火——当然,到时候我是肯定不会帮你的。” “开玩笑,就算我胆子再大,也不敢去触动帝国之翼的逆鳞啊……”柯蒂亚有些遗憾地耸了耸肩膀,不过似乎已经决定放弃那不轨念头。 “对了,这半年来你在做什么?既然是在军研院中的话,应该作出不少符合‘噩梦之手’名称的成续吧?”天空安慰似地拍了拍芙兰,然后对柯蒂亚投以好奇的目光。 “成绩是有不少,不过没有一项被采用了的……”柯蒂亚的表情突然沮丧了下来,“太危险啦,造价太高啦,或者其它莫名其妙的理由,所有成果都被——否定。 而托这的福,我现在更是被降格成助手,跟在雷蒂娅大人身边处理杂务。” “真是辛苦了,看起来才能过剩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情啊……”天空对柯蒂亚投以同情的视线。 “其实,比起军研院来,我还更愿意到战场上。 哪怕担任单舰的司技长也好,还是跟在你的身边有趣得多……”柯蒂亚突然以趣味盎然地目光注视着天空,“说起来,你在利德菲尔攻防战中可是很出风头哦?从云。 帝都本土就不用说了,甚至建基本上与外界隔离的军研院中,都流传着不少阙于海特兰德公子的傅言。” “傅言……”天空的表情开始猛烈动摇起来。 “嗯,比如和伊斯埃雷家幼女在第三行星浪漫旅行时,顺手解救了被囚禁地底的两位帝国之翼,并带着她们冲破百万彼安军包围,毫发无伤地返回利德菲尔星系的奇迹;率领强陆舰队自敌人手中夺回双子要塞,并在战争最后将苍穹军导向胜利的壮举;不幸被彼安军俘虏,却又轻易脱逃,然后独自一人穿越半个人类世界后回归帝国,并且在最后还能协助司律院揭发诸玛行星的黑暗……”说着说着,柯蒂亚都忍不住仿佛初次认识般上下打量着好友。 “老实说,就连对你这么熟悉的我都无法想象你竟然能作到这种程度,而在其它人眼中,恐怕海特兰德公子早就被当成无所不能的神一般来崇拜了吧?”“拜、拜托你不要再说下去了……”斗大的汗珠不断自额头淌下,天空双手撑地、濒临崩溃般地跪倒在了地上,仿佛吐血似的地呻吟着,“拜托,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传闻啊……”“嗯?这些难道不是真的吗?”柯蒂亚的无心言语却成了压垮友人精神之界限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见天空似乎异常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然而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话说回来,如果让莱昂内尔知道这些情况的话,他大概会羡慕死你吧?”不忍心再打击奄奄一息的友人,柯蒂亚换了个话题,“因为与共同体战争期间,巴雷亚联邦并没有动作的缘故,所以那家伙在安利卡星系可是无聊到作了许多蠢事。” “莱昂内尔那家伙,到现在还没有安分下来吗?”天空勉强振作了起来,以开玩笑般的语气说道,“呵呵,真是同情他的上司,还有不幸与那家伙同僚的女性翔士啊……”“嗯,阙于这件事……”虽然柯蒂亚露出一付犹豫不决的表情,不过还是迟疑着说了出来,“他目前的上司是诺拉维亚王家的亚琉妮殿下,而莱昂内尔,似乎正对那位殿下展开热烈的追求呢?”“呃?”即使沉稳如天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不禁陷入了无法自拔的呆滞状态。 ) 第五十二章 大义 “莱昂……对亚琉妮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天空,稍稍回想了一下才继续问道,“可是亚琉妮姐不是已经和尤希斯阁下……那家伙该不会还不知道这件事吧?”“不,他当然知道,而且我也曾去信提醒过他。 不过……”柯蒂亚似乎只能苦笑,“‘没有进行空舞仪式前,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既然他主张到这种程度,那我们说什么大概都没有效果的吧?”在心底为友人这段注定黯淡的人生稍稍默哀了一下,天空又直觉道,“莱昂那家伙,现在应该被亚琉妮姐耍得团团转吧?毕竟对手是亚诺莱维涅皇家的长公主,排名第一位的帝位竞争者,可不是他能够应付得了的人物。” “嗯,的确如此,但莱昂也还是有所收获的。” 柯蒂亚点点头,“事实上,在亚琉妮殿下的管教下,莱昂现在已经收敛了许多恶习,并且……呃,虽说动机不纯,但确实立下令人难以置信的功勋,现在已经晋升到了准令翔士,正担任殿下旗舰的舰长职务。” “嘿嘿,那家伙终于也遇到克星了吗?”虽然天空脸上充满了幸灾乐祸的表情,但没有将“也”字省略掉的事实,或许能看成他在下意识中,对自身状况其实还是有所自觉的。 “你们啊……”柯蒂亚叹息着,仿佛无奈地耸耸肩膀,然后换了个话题,“对了,我想参观一下海特兰德家的四季之厅,可以陪我一下吗?公子阁下。” “呃?当然可以。” 天空莫名其妙地跟着柯蒂亚站了起来,然后确认道,“不过有春夏秋冬四间,你想从哪一间看起?”“嗯,就先到最安静的一间吧?”虽然柯蒂亚的语气平淡,但看过来的目光中却流转着深远寓意。 天空稍愣了一下,然后就像想起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 转头看向了正带着一脸好奇注视着自己的芙兰,和声道,“芙兰,能拜托你将旺财带过来吗?我想让柯蒂亚替它检查一下。” “……”芙兰并没有立即答应,那双琉璃色的眼眸持续凝固在兄长的脸上,直到天空的表情变得有些不安后,似乎一无所获的芙兰才无可奈何地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走出了门外。 “真是个奇妙的孩子呢,她该不会连心灵感应能力都有了吧?”柯蒂亚走过去,轻笑着拍了拍已经额头见汗的某人的肩膀。 以充满同情的语调说道,“你也真是辛苦啊,兄长大人。” 海特兰德家的四季之厅,自从诞生在第五任海特兰德家当主手中后,便被誉为空间艺术的梦幻之作。 即使到三百多年后的现在,纵观整个人类世界,也依然还是没有能超过它的作品,甚至连接近它都办不到。 虽然以艾莫索一族为首的千万艺术狂热分子对“幻之四季”皆抱持着同样的憧憬,但在海特兰德家看来,四间大厅中也还是有让人很难亲近的存在。 命名为“冬雪之间”的大厅,终年堆砌不化的积雪,气温也始终维持在零下五度左右。 虽然在地上世界是有极少数强健人类甚至能够**身体在雪地中奔走,但对于体质稍稍纤细的夏兰人来说,零下五度绝对不是单凭意志力就能跨越的障碍。 因此在进入这间大冰窖似的艺术品前,大部分夏兰人都会选择披上一件特制的保暖披风——虽然偶尔也有些好奇心过剩的访客存在,不过因为康疗室就设在极近距离的缘故,所以他们也并未给主人带来太多困扰。 因为此刻已经入夜的缘故,故来自斯诺德亚恒星的光线被自动过滤成了岐洁的白银之光。 淡淡的清辉自天顶飘落而下,将原本就素白一片的雪地渲染得空寂至极,就仿佛无生无死、甚至连时间都不存在的世界。 打破这绝对静寂的是两位根源氏族之子踏雪而来的脚步声。 其中那位得到古老文明加护的海特兰德之子,根本无视那无处不在的寒气,内气流转下甚至连披风都省掉了,直接穿着轻薄便服在雪地中漫步,不却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怎么样,这里够安静吧?”回望着在雪地中艰难跋涉的友人,天空不知为何笑得灿烂无比。 “嗯,确实是很安静……”柯蒂亚把全身紧紧裹在厚实的披风里,不过却依然感到森森寒气似乎从体内蔓延出来,从心脏开始,沿着血脉到指尖都渐渐冰冷。 “……我想,作为体验死亡的场所,大概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唔,你说得没错……”天空苦笑着认同了友人的意见,但旋即又皱起眉头,“话说回来,为什么海特兰德家要刻意做出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来呢?除了偶尔有好奇心过剩的客人来参观外,这间大厅一年大概还使用不到一次。 虽然因为没有生物存在,运营费用也相对低廉,但还是太浪费了一些。” 渐渐觉醒商人魂的海特兰德之子,开始考虑要不要向轨事建议改变一下宫邸的运营方针,而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则秉承家族传统,开始分析起冬雪之间的构造来,“我倒对海特兰德家如何作出这种地方来的更感兴趣。” 柯蒂亚稍稍活动着身体,体内仿佛凝固的血液也终于开始流动起来。 “明明是可以忍受的温度,但配合着四方环境却构成了如此致命的心灵压力,反映到肉体上则是冻彻心肺的寒冷。 若是精神稍稍脆弱一些的人类,大概会在悄然无息间迎来死亡吧?”“有、有这么严重?”被吓到了的天空立即追问着,不过因为柯蒂亚已经潜入了自我世界的缘故,所以对此没有丝毫反应。 “竟然能心灵生物学和环境心理学融合到如此程度,最后还以美学覆盖至看不出任何痕迹……不愧是海特兰德家、帝国的翅膀啊!”柯蒂亚的眼中间始闪烁着危险的光辉,“所谓的鬼斧神工,就是用来形容这种东西的吧?唔,我也不要也来试试看啊?”“喂,柯蒂亚!比起这个来,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的天空,赶在这位艾纽霍嘉尔家幼子暴走前将他拉了回来,也因此阻止了人类厘史上一场惨绝人寰的悲剧。 “更重要的事情……啊,对了。” 似乎想起了正事,那双翡翠之瞳中的危险光辉渐渐黯淡了下去,柯蒂亚的表情开始凝重起来,“其实是你寄过来的那些东西的事情,从云。” “已经分析好了吗?”天空有些惊讶。 几天前整理从彼安带回的随身物品时,他找到了那颗穆族始祖交给他的棱型水晶,其中封着那位始祖的血液。 带着侥幸的心情他将这颗棱型水晶和自己的血液样本寄给了柯蒂亚,请他试着比较一下两者的遗传因子,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有了答案。 “嗯,我首先从结论开始说吧。” 柯蒂亚点点头,以沉稳的语调说道,“那颗水晶中封着的血液,确实是你一半遗传因子的来源。 我想,既然另一半遗传因子已经确认来自子扬公,那这滴血液应该是来自你的母亲——或者说,诞生你的那位母亲吧?”“诞生我的母亲吗……”天空喃喃着,还是无法想象那位看起来和芙兰差不了多少的小女孩居然会是自己的……不过在噩梦之手都已经作出权威论断的现在,似乎不承认也不行了。 “……唔。 算是吧?”天空的表情很是复杂,不过还是勉强点头应道。 “这么说,令堂还活着?”柯蒂亚显得有些惊讶,“等等,那子扬公不就是欺骗了艾琉雅小姐吗?如果让她知道了这件事的话……”“嗯,其实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母亲应该早就去世了的。 在故乡康定时,每年清明我都有去看望她……”天空感觉自己就要再度陷入此前那番混乱,于是赶紧甩甩头,结束了对此的思考,“算了,在我逮到那家伙问清楚前,暂时替我保密吧,柯蒂亚。” “虽然没问题,不过我要保密的事情也许不止这一件啊,从云。” 柯蒂亚苦笑着前停下了脚步,对天空投以忧虑的目光,“事实上,在分析你的遗传因子时,我发现了一些……嗯,比较危险的征兆。” “危险的,征兆?”天空马上就想到那是什么,而柯蒂亚接下来的话也确实证明了他的猜想。 “构成你的两系遗传因子——姑且称为父系遗传因子和母系遗传因子吧——因为母系遗传因子的生命力极其旺盛的缘故,所以与父系遗传因子间存在着先天上的不契合。 按理说应该是很难成功结合的,不过既然你已经诞生下来了,那就归结于万载难遇的幸运好了……”说到这里,柯蒂亚仿佛担忧地看着天空,犹豫了好一阵后才继续说道:“嗯,大概是自然生育的缘故吧?两种遗传因子在结合时似乎没有进行修正,因此也就把不契合产生的缺陷保留了下来……我说实话好了,天空,那种缺陷其实一直潜伏在你的血脉中,之所以你没有注意到,只是因为它还没有爆发出来而已。” 柯蒂亚认真凝视着天空,就像要看穿他一般。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这种基因强迫症应该是随着肉体成熟而越来越明显,而对于已经基本发育成熟的你来说,这种危险性已绝不能忽略了!一旦爆发出来,那……”“轻则情绪失控,重则精神分裂,对吧?”因为已经有过经验的缘故,所以天空这次表现得还蛮镇静的。 “你知道?难道说!”柯蒂亚突然瞪大眼睛,但很快又放下心来,“嗯,既然你现在还能以如此理智和我对话,那就应该是平安度过最初的爆发了,暂时可以放心一下。” “最初的……也就是说今后还有可能爆发?”注意到这点后,天空不禁慌张起来,毕竟上次可以全靠亚姬的帮助才莫名其妙度过的,而那板凳冲击若再来一次,自己实在没有信心能够再获得上次的幸运。 “柯蒂亚,有什么办法能够治疗这种……呃,基因强迫症吗?”“如果你还是受精卵的话,那就没有问题。 但在已经具备个体特征的情况下,我又不可能调整你身体内的每个神经细胞……”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脸上流露出无力的苦笑,“你还是把挺过第一次爆发的经厘告诉我吧,天空。 因为这种基因强迫症实在是没有先例,所以只能借此推测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唔,好吧……”天空短暂沉吟了一下,然后将有阙“心魔”的事情稍稍整理后告诉了柯蒂亚,最后还把自己的感觉也一并说了出来。 “……把亚姬姐的护符握在手中的时候,一时间非常感动,然后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心中的那股杀意就不知为何烟消云散了。” 在天空叙述的时候,柯蒂亚持续以沉思般的目光注视着他,好一阵后突然改成仰首望天的姿势,仿佛非常怨恨般地长长叹了口气,“……我勒,怎么会有这么滑稽的事情啊?”艾纽霍嘉尔家幼子的声音因沮丧而低落了下来,不过苦涩表情中却流溢着某种莫名笑意:“人类穷尽生涯理智探求世间奥秘,千万年来累计下数代人都无法消化的知识,而在此基础上更诞生出了甚至连星星都能自在操纵的技术……然而,就连执掌人类科技的奇迹之手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其答案原来竟是如此简单吗?”“呃……”天空很是纳闷的看着友人在一旁感动莫名,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我说柯蒂亚啊,你到底在感动什么,能不能让我也稍稍分享一下?”“爱,是诞生一切可能的根源。” 当这句话从柯蒂亚口中说出来时,天空立即露出严重扭伤的表情,“……这是艾纽霍嘉尔家的家训,也是我曾经最轻蔑的一句话。” 柯蒂亚很是无奈地耸耸肩膀,“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似乎不得不承认它还是有一定的正确性,真是屈辱啊……”“喂!到底是什么意思?”天空已经有些忍不住要抓狂了。 “嗯,我试着解释一下吧,但不保证你能听懂……”柯蒂亚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你的基因强迫症主要源自母系遗传因子那过度旺盛的生命力,从战斗时会变得异常活跃的情况来看,那应该是强化生物竞争本能后的产物。 所以,此后出现无法控制的杀意,或者可以看作体内的本源基因被唤醒。 如果放着不管的话,大概会就那么直接退化成野兽吧?”“喂、喂,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不用担心,从云。 就像你曾抑制住那股杀意般,人类在千百万年的进化中也逐渐产生了足以对抗那种本能冲动的能力。 控制自身行为的理智当然是其中的一种,不过最激烈、也最有效的却是那种……唔,被称为‘爱’的感情吧?“柯蒂亚似乎很不习惯那个词,露出不小心咬到舌头的表情。 “总、总之,如果能持续以‘那种能力’抑制本能冲动的话,就应该能够控制得了这种基因强迫症了……虽然随着年龄的增加,本源基因或许还会再度活跃起来,不过只要以更强的‘那种能力’来抑制就没有问题了。” “呃,也就是说……为了治疗这种基因强迫症,我得尽快找到伴侣?而且,随着年龄增加,今后还要不断寻找新的伴侣?”天空推论这个令人哭笑不得的结论,“就像莱昂那样?”“像莱昂那样的话,效果会很差的。 虽然不一定是伴侣,但必须是真心爱着的人,比如芙兰这般重视的家人……”似乎因为短时间内说了许多不习惯的话的缘故,柯蒂亚显得有些恼火,以生硬的语气强行中止了谈话,“总之!亚姬小姐也好,夏音殿下也好,甚至伊斯埃雷家那位小姐也无所谓,赶快决定一个下来吧!”随后两人将四季之间的参观继续了下去,而直到最后一站的春蕾之间为止,天空也依旧持续紧皱着眉头,看得有些不耐的柯蒂亚终于忍不住出言开导,“从云,只不过是暂时三选一的问题,需要犹豫这么久吗?再说,你不是对这三位女性都有着相当好感吗?”“不过,为了治疗疾病而寻找伴侣……怎么可以抱着这么随便的心情……”诞生在康定大地的青年,始终无法突破古老文明的枷锁。 “我说了,随便的心情是不会有效果,你必须真心爱慕那位女性才可以。” 柯蒂亚斥责着天空,“赶快决定吧!这可是性命攸阙的事情。” “话虽如此……”天空仿佛逃避般开始在草坪上漫步起来——因为动用海特兰德公子特权的缘故,所以春蕾之间此刻依旧亮如白昼,也因此让他发觉了两根救命稻草的存在。 “若耶?希瓦?”) 第五十三章 空舞 大概是被这场提前的黎明唤醒的缘故,两个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从育婴室里溜了出来,此刻正在草坪上你追我赶,虽然只睡了两小时不到,但却全然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 “嗯,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活发啊……”天空把目光移到了翠绿草毯上的两个小小身影上,然后慢慢走了过去。 天空当然知道希瓦是艾琉雅与那家伙的孩子,尽管觉得这般的发展一点也不有趣,但他也找不列强烈反对的理由,因此只能苦笑着接受这位足足比他小十八岁的兄弟。 当天空把目光移到另一位小女孩身上时,表情顿时变得复杂起来,仿佛混入苦涩和困惑的生硬。 到目前为止,他还仅仅知道这位小女孩的名字叫若耶,而亚姬则是她的一位血亲的事情。 虽然仅因她是亚姬姐的女儿这件事,天空就可以无条件地对若耶抱有最高等级的宠爱,但在这位青年心中,其实还是或多或少有所疑惑的。 天空疑惑的是阙于若耶另一位血亲的事情。 考虑到亚姬姐婉静温柔的性格,应该是做不出调合陌生人遗傅因子而诞生孩子的行为——般来说,这是艾纽霍嘉尔一族爱做的事情。 而如果若耶的另一位血亲是亚姬姐相当熟悉、并从心底里接受的人物,那可以怀疑的对象就少了许多。 最初天空还一度以为若耶的另一半遗传因子提供者为拉凯希丝,但待后来冷静思考后又否定了自己的推测。 毕竟,黄瞳与红瞳的融合,无论如何都诞生不下来黑瞳吧?黑瞳,虽然在夏兰人并不是那么常见,但在故乡康定却是很最普通的眸色。 当想到这一点时,天空的想象力便不自觉地偏向了最险恶的方向——假设,如果,若耶的另一位血亲其实和希瓦的血亲是同一人物地话,那他绝对会带着“解水”直接上林氏商团拜访的。 事实上,光是这般稍稍想象一下,他就已经有些控制不住心中那只隐隐蠢动的凶兽了……“危险!”身旁响起的惊呼让沉思的青年抬起头来,随即看了令他立马冒出冷汗的惊险一幕。 两个玩疯了的小家伙不知不觉已经爬到了春蕾之间的小湖边缘,正趴在一处向湖面倾斜的光滑草地上,顺着重力向下翻滚。 虽然若耶和希瓦都一付兴致勃勃的模样,但草地的正前方正好是一处稍稍高于湖面的悬崖,如果就这么跌下去的话……天空想也不想地一步踏出,在地上映出生深深的脚印,而身影则同时消失在身旁友人的视界中。 当三秒钟后他再次现身地时候,已经身在那处悬崖前了,伸出双手,一左一右将顺势滚来的两个小家伙拎起,天空这才长长呼了一口气。 “好、好险啊……”柯蒂亚带着心有余悸的表情走过来,甚至连脚步都有些虚浮,“帝国之翼的幼芽若是在这种情况下夭折的话,那帝国上下可是会哭成一片的。” “是、是啊……”一想到艾琉雅和亚姬的心情,天空就连苦笑都做不到。 而在这稍稍沉重的气氛下,两个毫无自觉的小家伙又悬在半空间始互相打闹起来,而实在没有办法的天空,只得将其中比较弱势的希瓦交给柯蒂亚看管。 “我看这两个家伙,长大后一定会是让人头痛的人物……”艾纽霍嘉尔之子一边竭力控制着希瓦的乱动,一边喃喃自语着:“虽然我认为海特兰德家对看护这两位帝国之子方面应该采取更谨慎的态度,不过我们先把他们送回育婴室好了……”柯蒂亚叹息着,然后抱着希瓦步向了春蕾之间出口,“稍候我会制作两付具备安全功能的枢纽手环给他们。” “育婴床的时间和这间大厅的主系统是连锁在一起的,如果不是我随便开启白昼的话,那他们也不可能从催眠中醒过来……”跟着柯蒂亚步向育婴室,天空就像是为亚姬锌解般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不过这种事情今后不能再发生了,拜托你赶紧给这两个小家伙作付链子吧。 柯蒂亚……唔!”说到这里,天空的表情稍稍扭曲了一下。 原本认为已经安静下来的若耶,突然拉着他的头发,然后乘势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其中一付要带有束缚功能的,给这家伙用……”一番努力后还是没能将若耶从头上拽下来的天空,放弃般地耸下肩膀,垂头丧气地喃喃道。 “嗯,其实这也并不奇怪,毕竟这两个小家伙都有暴君一族的血统嘛!”柯蒂亚的声音就像唱歌般合着拍子,“一个是艾琉雅的孩子,一个是亚姬的孩子。 一个是你的弟弟,一个是你的女儿……”旁边突然傅来“砰”的一声巨响,柯蒂亚惊讶地转头望去,只见友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到似的,一个跌宕摔出老远。 虽然天空好歹护住了怀中宝贝的安全,不过却无法顾及自身状况。 在空中翻腾一圈后五体投地地仰面撞到地上,而尾椎部位则同时发出“咯噔”的脆响,天空随即呲牙咧嘴地露出种种奇怪表情。 而若耶则坐在他胸膛上,瞪大眼睛注视着“父亲”,满脸好奇状……对于海特兰德家而言,这是个注定不得安宁的夜晚。 先是巡夜的家臣发现育婴室中两位帝国之翼的幼芽失踪的情况,然后在响彻全宫邸的警报声中,包括向来镇静自若的老公爵都只来得及披上睡袍赶过来,不过脚上的另一只拖鞋却不知所踪。 艾琉雅和亚姬几乎在同时赶到春蕾之间,看到空空如也的育婴床时脸色顿时凝重起来。 如果不是睡眼惺忪的芙兰硬被母亲拉过来,然后随手指向湖边的话,那这件疑为“恶性绑架根源氏族幼子”的事件大概会立刻在整个帝都的范围内掀起一场壮阔波澜吧?当脸色苍白的众人匆匆赶到湖畔时,看到的却是一幅非常奇妙的画面。 首先,两位海特兰德幼子平安无事——这让众人那颗持续漂浮在冰寒虚空中的心脏,总算是落到了坚实的大地上。 然后,众人又注意到那位仰躺在地上的帝国之翼,正对着天顶的某处投以茫然失神的视线。 就算两位幼子一左一右地在身上捣乱,那具身体也仿佛灵魂出窍一般没有丝毫应有的反应——这让众人心中的大地陡然塌陷,再度陷入另一因果的慌乱中。 “公、公子?”亚姬试着轻声呼唤那位似乎陷入极度混乱的青年,然而天空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地炽烈。 就像瞬间被百万千伏的电流击中似的,天空自地上一跃而起,而在众人觉得仿佛凭空消失的一刻,他已经飞奔至到了亚姬的面前,紧紧抓住这位纯洁之翼的双手,“亚姬姐,和、和我结婚吧!”虽然青年的声音因紧张和激动而有些走样,但却完全不影响这番突如其来的宣言那仿佛翻天覆地的冲击性——只不过,真正能理解天空这番心意的人,却只有和地缘之民缔结下羁绊的艾琉雅一人。 对于其余苍穹之民——尤其是国某位地缘之民而经厘过继承者断绝危机的海特兰德家诸人来说,这番宣言却有着另一种含义的理解。 “嗯,嗯……”最初的冲击过后,亚姬随即露出非常苦恼的表情,“公子,你难道也打算舍弃爵位、像艾琉雅小姐那般离开海特兰德家吗?我当然是很乐意陪伴,不过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对!我、我的意思是,我对亚姬姐你……”天空仿佛吐血般惨叫了出来,然而正当他准备更进一步解释的时候,却突然注意到周围诸人那趣味盎然的视线,于是顿时说不下去。 “公子?……呀!”亚姬有些不安地注视着这位突然沉默下去的青年,但下一刻却突然感到仿佛一阵强风平地吹起,将自己卷到空中,不禁小小惊呼了一下,随即发现到自己正依靠着的,竟然是那人不知不觉变得如许宽厚的胸膛,亚姬顿时羞得脸红耳赤不敢动弹……两秒钟前,在诸人视线下困窘得快要抓狂的天空,突然注意到那只缩在一旁灌未丛中好奇张望的纳米老鼠,于是顿时作出决定。 赌上从六岁研习至今的康定武术,天空珍而重之地抱起亚姬,然后闪身疾退到灌未丛旁,轻起一脚,将还来不及反应的旺财踢到半空,随即一跃而起,在追上旺财的瞬间喊出了翼化的指令:“dalon!”黑羽飘飘,如雪飞舞,诸人仰望着那对在虚空中层开的漆黑巨翼,纷纷露出赞叹不已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那对黑翼却承载着两人迅速远去,直到湖面中央、即使以夏兰人被遗传因子祝福过的听力也无法触及的地方。 “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作出了决定,还是因为若耶的缘故吗……”艾琉雅似乎颇为遗憾地注视着悬停在水镜之上的爱子,然后又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悠闲而立的艾纽霍嘉尔之子身上。 “柯蒂亚啊,即使是对同为根源氏族之子的你来说,随便泄露其它根源氏族之机密的罪也是很重的哦?我想,被人抢走重要权力的拉凯希丝,大概会很乐意接到海特兰德家的诉讼吧?”“艾、艾琉雅夫人,看在结果良好的份上,能不能原谅我这次?”柯蒂亚冒着冷汗,以微微苍白的脸色请求道。 “嗯,也不是不可以,只要结果良好的话……”艾琉雅仿佛很有趣似的偏着头,然后将目光移向了湖面上空。 此刻那对纯白的羽翼已经扬起,仿佛逃避黑翼般在湖面上刻出紊乱的涟漪,而当那对巨大黑翼的主人认真投入到这场追逐中时,白翼的亚姬立即逼到了空中闪避,于是接下来的追逐便移到了天幕之下。 虽然当时者双方的心情都绝对和优雅扯不上丝毫阙系,但在观战诸人眼中,在隐隐飘落的黑白之羽中,两对羽翼在虚空追逐的一幕,却是如此的赏心、悦目,简直就像那神圣至极的仪式般。 “呃,这应该也算……空舞仪式吧……”虽然老公爵一度露出欣喜的表情,不过随即又搔了搔头发,仿佛很是无奈地耸耸了肩膀。 “不过,诺菲纳……不,亚诺莱维涅家大概是不会承认的吧?算了,就算从云的操舵技术还是那么惨不忍睹,最多到时候让亚姬也一起参加空舞好了。” 作出决定的老公爵随即将目光重新移回了天幕下那两对羽翼身上。 虽然那对浑厚雄壮的漆黑巨翼从一开始就牢牢掌握着主动权,不过却始终不敢过分紧逼白翼,只是小心翼翼地随着亚姬盘旋飞舞,时不时试着靠近她一下。 而每当这个时候,亚姬总会灵巧地旋身避开,或上升或下沉,在虚空中划出飘逸的弧线……沉浸在如许美景中的诸人浑然不觉时间的流逝,天幕中已经渐渐闪出晨曦的辉光,而那两对虚空之翼的行动,亦由最初单纯的你追我逐,渐渐演化到了仿佛互相呼应般的盘旋演舞,分合交错间自然顺畅,和谐并优雅,就像演奏着一曲华丽的视觉乐章。 将这仿佛永久延绵的乐章划下休止符的,是在最后一次交错时,黑翼的主人抱着必死觉悟的舍身扑击。 漆黑的巨翼在擦身而过的瞬间完全展开,将白翼连同亚姬一起包裹其中。 形如巨卵的黑翼随即直坠而下,在止水明镜似的湖面上激起数人高的巨涛,以无比壮绝之姿宣告着自己的凯旋……“嗯,就是这样……”柯蒂亚很满意似的轻轻点头,注视着那波涛中心的目光竟然温柔若水。 “吾友啊,以艾纽霍嘉尔一族的荣耀在此起誓,不论将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站在你一边的。” 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就像交换约定般朝着远处的挚友伸出右手,仿佛自言自语般喃喃着:“所以,和我约定吧,你一定要让亚姬小姐获得幸福才行哦……”) 第五十四章 成长 “唔唔……”感觉到那包裹着全身的温暖开始微微摇晃,千万白羽同时轻抚肌肤,虽然是令人心醉神迷的感觉,但却带来隐隐无法忍受的酥麻感,皱着眉头忍耐好一阵后,天空还是只能睁开眼睛。 首先看到的是天顶那已经有些耀眼的晨曦,天空禁不住稍稍眯起眼睛,然后将视线向上移去。 一张仿佛由柔和光辉凝成的美貌正对他投以轻轻的笑容,柔极生媚,被魅惑的青年一时间茫然无语,“公子,已经到早上了,请好好起床吧。” 直到那仿佛直接谐动灵魂的声音响起,天空才醒觉过来,随即注意到那双白皙的柔夷正轻轻抚在自己肩膀上,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自己将头靠在亚姬腿上的睡姿了。 “不要……”被轻柔爱抚着的天空,就像闹别扭般喃喃自语道。 后脑处傅来温暖而柔软的触感,鼻腔中则荡漾着醉人心碑的芳香,那张百媚千柔的美貌就在伸手可及之处,而轻轻覆盖在身上的一双白翼,更是轻而易举地瓦解了肉体所有行动力般……即使天空遍搜傅承万载的文化,也只找到“温柔乡”适合形容此情此景。 虽然连带着想起了一句似乎很有道理的告诫,但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英雄的某人,如今已经打算彻底埋葬在这座坟冢里了。 “呃?但是,今天是公子军假结束的日子啊,而且柯蒂亚待会也会前来迎接公子的,还有晨间茶会……”亚姬露出困惑的表情,而下一刻却发出了小小的惊呼,“啊,公、公子,请不要躲进去!”“……拜托……亚姬姐,再让我就这么睡五分钟就好了……”因为实在不想接受那从一周前就开始抵抗的事实,所以天空干脆连同脑袋都整个埋进了那对白翼中,将那宣示白昼来临的恼人光线隔绝起来。 “嗯,这样很舒服的耶……翅膀,再盖拢一些就更好了……”潜入那温馨黑暗中的天空,再度被徘徊不去的睡魔意所捕获,沉入那段短暂梦境的一刻,下意识地如此喃喃自语着。 “真是没办法啊,那就五分钟哦,公子……”亚姬以充满爱怜的目光注视着羽翼中的爱人,仿佛无奈地摇了摇头,然而笑容中却充满了温馨的幸福。 帝都艾法霍尔中最清新的晨间,长期以来只降临在某座铭刻着黄金之翼纹章的宫邸中,因为这座同时容纳着四季时光的宫邸,有着甚至凌驾于人多数缘色大地的自然之景。 然而,由于宫邸主人始终面临着家族人丁稀少的困扰,所以在很多时候,这般即使在白银之恩布里昂的眼中也是万金难觅的时光,却总是白白流逝,让人禁不住扼腕叹息。 伴随着某位诞生于地上世界的少年到来,这个一度濒临断绝家族也终于在三年后迎来了复兴的希望之光。 可以视为证据的是,海特兰德家国凑不齐人数而一度中止了半个世纪之久的传统,早间茶会,也在今晨以史无前例的六位成员的规模宣布了复兴——当然,另外两位尚不够资格的幼子,是在育婴**以奶水代替茶水的。 早间茶会在令人舒爽的春蕾之间举办的。 在娇翠欲滴的嫩绿草地,环绕其间的潺潺溪流清澈见底,天顶无垠无限的蔚蓝苍穹中虽然看不到太阳的踪迹,但摇曳在大厅每个角落的,却是宛如朝阳晨曦般的和煦光线。 “你们啊,这可是我花了两年时间才移栽成活的茶树哦,而且还是今年的第一批新茶,要心怀感激地好好品尝。” 老公爵很是骄傲地嘱咐后,才将杯中的香茗举到眼前,仿佛爱不释手般地欣赏着杯中那清澈见底的碧绿,良久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泯了一小口,露出快活至极的表情,“嗯,果然是好茶啊!”虽然园艺和茶艺之间没有什么必然联系,不过老公爵还是认真地将这两项爱好联系起来,在原来那间被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破坏殆尽的私人花园中,开辟出一片小小的茶林,移栽着若干株来自银河各地的珍贵茶种。 每年采摘下来的茶叶,除了自己先用外,只拿出极少部分来招待私人关系极其亲密的朋友。 不过,“进贡”一部分给先皇诺菲纳猊下却是持续数十年、已经养成的习惯。 “唔,确实不错。” 因为被丈夫感染不少古老习惯的缘故,艾琉雅在跟着轻泯了一口后,也陶醉在杯中香茗带来的美好感触中。 “呃,这种味道也算是独特吧……”若琉亚却在一尝之下露出稍稍苦涩的表情,不过最后勉强同意了兄长的意见。 只是芙兰似乎怎么样都无法接受杯中那荡漾着诡异光泽的**,虽然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轻舔了一下,但却立刻紧紧皱起眉头,同时对周围乐在其中的大人投以质疑的视线,让老公爵感到很是郁闷。 “咳!话说回来,从云竟然这么迟,莫非还赖着不肯起来吗?”稍稍振作了一下精神,老公爵以勉强开朗的语气如此确认着。 “嗯,最近那孩子变得很懒惰了呢……”艾琉雅也以稍稍不满的声音抱怨着。 自从在亚姬和拉凯希丝那里听说天空晨间演武习惯后,这位母亲便一直期待着能看到孩子英挺的一面,但最近一周来,那位原本某方面还算勤奋的青年,似乎完全遗忘了这坚持十载的习惯。 因此,艾琉雅一次也没有机会目睹他演武的情景,所以或多或少感到有些郁闷。 “‘温柔乡是英雄冢’吗……”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康定大地的言辞,艾琉雅禁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但随后又露出仿佛带有少许恶意的笑容,“不过今天就是出征的日子了,就算怎么不愿意,他也还是得暂时告别亚姬的温柔。” “喂喂,那孩子要去的可是生死叵测的战场哦?你就不能表现得稍稍忧虑一些吗?”老公爵将灰眉拧成斜角,以谴责般的目光注视着女儿。 “没关系,反正海特兰德家在战争中向来都有着最高的幸运。 数百年来还从来没有过帝国之翼陨落在虚空的战场上呢,不是吗?”虽然艾琉雅的态度自信满满,并且说得也的确是事实,但老公爵却耸耸肩膀,以很是奇妙的语气喃喃道:“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不过三周前究竟是谁那么激动地要求重复军职啊?”“就、就因为这件事,所以我们现在才能更确定那孩子的运势啊!”艾琉雅稍稍慌乱了一下,但马上就镇静下来。 “就连身陷敌阵中,都能穿越数千光年的距离,毫发无伤的返回帝国。 这不是能说明幸运之神对从云的眷顾,还要犹在海特兰德家诸位先祖之上吗?”“话是这么说,但……”老公爵沉思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大概就是因为我等一族视战争为无物的态度,所以才导致与伊斯埃雷家地关系始终徘徊在友好以下,是不是应该稍稍改变一下这种状况呢?”“有那孩子在的话,和伊斯埃雷家的关系应该会很快改善吧?”注意到芙兰原本因沮丧而略略垂下的尖耳,此刻正悄悄竖起,若琉亚不禁轻笑了起来,“说不定从云接下来会选择的羽翼,就是那位伊斯埃雷家的小姐呢?”“呃?”老公爵露出彻底惊讶的表情,“我以为他已经和亚姬空舞过了呢?”“问题在于,亚姬实在是很固执的人啊!”艾琉雅露出苦恼的表情,“就算接受从云的爱情,但却始终不愿意占有那孩子的羽翼。 虽然从她的性格来考虑,‘不想成为公子的束缚’也确实是很合适的理由,但是……”“嗯,反正亚姬也已经有了纯洁之翼的身份,而且这种关系丝毫不比羽翼差呢,所以我认为没问题的。” 若琉亚很轻松地解决了艾琉雅的烦恼。 “呃,这么一来,那从云将来不就有可能同时有两位伴侣了吗?”老公爵露出很是困惑的表情,“总觉得若此可能性成为事实的话,那对一生只有一对羽翼的我等来说,会构成伦理上的巨大冲击。” “反正又没有付诸法律,而且从形式上说,从云还是只有一对羽翼哦!只是碰巧同时还拥有纯洁之翼而已。 看在海特兰德家人丁稀少的份上,就算是陛下也会认同这起特例的。” 虽然艾琉雅难得真心地替孩子辩护起来,但下一句话却不小心暴露出真心。 “嗯,虽然不知道结果会不会一切顺利,但过程却肯定是非常有趣!”“你啊,”老公爵仿佛反省自己教导方针般看了女儿一眼,然后就不再反对了,“算了,反正若从云真能让伊斯埃雷一族沦为羽翼一方的话,塞恩那家伙也会抬不起头来的吧?嘿嘿,我就好好期待着吧……”“你们啊,在讨论从云获得羽翼的可能性前,是不是忘了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若琉亚轻轻放下茶杯,以示笑非笑的目光凝视着面露讶异的父女。 “就是那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现在从云可是要自投罗网到她的麾下任职诶?考虑到亚诺莱维涅家一向强势的事实,所以我觉得那孩子搞不好就这么沦为殿下羽翼的可能性还比较大哦?”“呃……”兴致勃勃的父女俩人,额上顿时浮现出数条黑线。 而芙兰则改趣味盎然的表情,尖耳末梢忍不住微微颤动了一下。 虽然从一周前就持续抵抗至今,甚至最后还以“放弃海特兰德家继承身份”作威胁,但在艾琉雅轻笑着请出影之当主的瞬间,天空就毫无悬念地败给了亚姬那仿佛轻轻斥责般的温柔目光,苦笑着垂下了那颗骄傲不驯的额头,乖乖跟着前来迎接他的柯蒂亚踏上了继承爵位前的征程。 “……说起来啊,你带来的那颗红色鸵鸟蛋般的是什么东西啊?”待到交通舰启动后,好不容易才从失落沮丧中振作起来的天空,终于开始关注起其它事情来,,而首先想到地便是柯蒂亚带给芙兰的那颗红色巨卵。 “一周前你和亚姬姐上演了那场空舞,而我随后则被芙兰小姐的委托,替她作一只和旺财同样的纳米老鼠。” 柯蒂亚简单解释了一下事情地缘由,然后注意到友人突然紧皱的眉头,于是继续安慰道着,“放心吧!算上半年的孵化期,以及两年多的成长期,芙兰小姐最少要到三年后才能翼化,不过那时候她也应该进到军才院了,所以你的烦恼不会那么快来到的,从云。” “……还真是谢谢你了。” 天空惟有苦笑,“不过我这边也还有足足十二年才能回去继承爵位。 因此应该还有足够的时间被芙兰麻烦吧?”根据帝国律法,继承爵位的最重要条件便是继承者需在苍穹军中服役和爵位对应的时间。 子爵的话是八年,男爵则是十年,而继承公爵爵位则要求至少服役十六年的时间。 就算将军才院中的三年研修和已经过去大半的今年算在内,天空也还是有至少十二年的义务要完成。 对于好不容易才得到那份梦寐以求之温柔的青年来说,别说十二年,就算是十二天都足足堪称煎熬。 更何况,天空还必须顾虑到若耶的存在——被那家伙遗弃在地上世界而留下整个童年悲伤记忆的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让这悲剧延续到“女儿”身上。 虽然这位才刚刚脱离少年时代的青年,直到目前为止依旧没有半点身为人父的觉悟,并且在若耶面前总会无法控制的慌乱起来。 但天空却非常乐观地相信着,这些都是花点时间就能克服的障碍……所以,他目前最需要的便是能和家人相处的时间,而仅靠苍穹军每年四周的短短休假是绝对不够的。 “不一定要非要服役十二年啊……从云,你该不会还不知道吧?”正当天空绞尽脑汁思考着能够让亚姬亦接受的偷闲方式时,柯蒂亚那微微困惑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耳边响起。 而下一刻被友人无比期待的目光所注视,艾纽霍嘉尔之子就像被吓到似的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还是将话说了出来,“继承公爵爵位的条件,是在苍穹军中服役十六年,或者,取得列翼翔士的军阶。 换句话说,只要能取得列翼翔士的军阶,也就不用非得服役十六年不可。” “其实说起来,有关服役年限的规定本来就是为照顾部分不善军务的氏族……嗯?从云?”柯蒂亚对已经陷入沉默的友人投以疑惑的目光,然而下一刻却露出似乎受到极大惊吓的表情。 “列翼翔士吗……”身旁这位有着暴君之称的人物,正紧握右手,发出有若野兽低咆般的沉吟,而从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瞳,正透出炽烈得仿佛建星星都焚烧殆尽的神光。 帝国与共同体交界的利德菲尔星系,在经厘上次大战破坏后,原有的防御格局已绝不成体系,艾尔佛达只得移动残余的杜克斯要塞,在拉两之门前重新构建了防御阵。 虽然新的防御体系较双子要塞时代薄弱了不少,但考虑到苍穹军与彼安军目前的战力对比,今后需要动用到这座要塞进行防御的机会,大概是少之又少了。 借着战后重编,原“答炎”突击舰分队一举提升为千艘规模的突击分舰队,而作为其指挥官,在上次大战中发挥出色、并且在最后还立下化解杜克斯要塞危机之功勋的菲恩伯德素翎翔士,也作为特例晋升到片翼翔士,同时依旧担任“苍炎”突击舰分队的准提督。 当然,其属下幕僚也大多是原突击舰分队指挥体系的成员,只是新增加的几位部下例外。 其中刚刚晋升素翎翔士的海特兰德公子,是由军部直接指派担任“答炎”分舰队参谋长的。 虽然在一般情况下,这种擅自进行的人事任命、尤其是参谋长如此重要的职务,会让不得不接受陌生幕僚的指挥官们或多或少困惑一阵子,但夏音却完全没有这种困惑。 毕竟,那位由军部直接指派的素翎翔士,恰好也是她最希望的参谋长人选……不,应该说不仅仅限于舰队参谋长,在通向青玉龙座的漫漫征途上,她都希望那个人能一直陪伴她前到梦想的终点。 “唔……”顾虑到舰桥的诸位部下,夏音好歹算是抑制住了想飞奔出去的心情,而至少看起来还算沉稳地坐在指挥台上,但那双始终凝固在舰桥出口处的冰蓝双眸,却早巳将她的心情出卖得一干二净。 甚至于被部下们那趣味盎然的目光所注视,这位平时甚为**的殿下却依旧没有半点察觉。 “唰”伴随着闸门的开启,两位青年翔士出现在她的视界内。 绿发的青年有着被称为“奇迹之手”的手腕,因此由他担任技术参谋实在不会任何理论上的不安。 至于另一位黑发青年,当夏音将抑制得极为辛苦的目光移到他脸上时,却不禁稍稍愣了一下。 仅仅数周不见的他,不知为何竟变得成熟如斯。 虽然那双黑瞳中依旧流露自己所熟悉的怀念之情,但却更显深邃。 在那静如夜海的目光中,仿佛蕴含着某种与自己完全陌生的情感……被如此打量着的天空,像是感到困惑般稍稍苦笑了出来,不过笑意中却不再有此前那般有若浮于虚空的心虚,而仿佛驻足大地般的沉稳安定,“准提督,海特兰德素翎翔士向您报到。” 夏音看着他以流畅的动作向自己致上军礼,不知为何却突然感觉有些沮丧,但还是控制住这种奇妙情绪,尽量自然地回了一礼:“海特兰德准令翔士,谨以‘答炎’分舰队指挥官身份,同意你的就任。” 第三卷后记人家好啊,已经是第三次跟大家见面了呢?不知不觉这部作品也已经写到近八十万字了,对懒散如偶者,实在是令人难以想象的奇迹啊!在此稍稍感动一下……第三卷中最沉重的部分,应该是关于彼安理念的争论吧?因为实在不喜欢单纯的利益争夺战,所以偶便把自己对战争的理解赋予了彼安为理念。 当然,夏兰也有自己的理念,慢慢天空就会接触到夏兰文化的本质,进而理解到一种截然不同的理念。 这样一来,夏兰和彼安的战争就脱离霸权战争的俗套,而演变成了对人类本质的思考……嗯,这么描写战争也许是高雅了一些,不过偶喜欢,也希望人家能接受。 事实上,在“天敌”出现的当晚,书评区就“爆炸”了(窃笑)。 虽然赞成反对都有,或者说反对的读者应该还稍多一些吧?不过偶其实也没有非要人家接受不可的意思,只是稍稍提出自己的意见,然后请大家品鉴而已。 事实上,偶倒是很期待有足够精彩的反论出现,这样的话就可以直接纳入到夏兰的理念中,实在是很偷懒的念头,罪过,罪过啊……不少读者都提出天空个性上不成熟的意见,偶对此也有所反省。 虽然最初设定他的性格是“随波退流的无欲者”,不过看起来这样似乎是太苍白了一些,所以偶制造契机让他稍稍觉醒了一下“商人魂”,虽然演绎出更有趣的故事,不过他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多少,真是令人头疼。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让天使的爱宠提前降临到他的身上,实在是很不甘心啊!话说回来,面临如此人生巨变,即时如何怠惰成性的人物,或好或坏也应该有所改变吧?虽然那家伙曾打算趁机一直堕落到懒惰的极限,但好在亚姬始终是位柔而不娇的女性,断不会纵容他的任性,所以那家伙才不得不踏上漫漫征程,并在挚友的提醒下燃烧起从未有过的热念。 在此种热念下,天空在下一卷的性格会变得稍稍强硬一些,对此不适应的夏音会产生很有趣的反应,大家可以好好期待(笑)。 至于人家热切期盼的“得知真相后公主追杀羽翼”的剧情,因为亚姬是位温柔贤明的女性缘故,所以当她决定让出羽翼之位后,也肯定会隐藏起自己的存在。 尽管天空大概会为此苦恼不已,不过至少夏音是不会察觉的。 其实,在天空获得成长的同时,夏音也成长了不少。 女王气质大概会有增无减,不过暴力的情况绝不会再次出现,谨以狮格保证。 最后希望人家注意一下的是噩梦之子,柯蒂亚的爱恋。 虽然第三卷中出场较少,但却是偶最喜欢的人物,可以说是完全理想的挚友吧?对亚姬抱持着深厚爱意的他,同样也清楚那两人之间的羁绊,完全湮灭掉自我私心,只是一心一意地希望着那两位对他同样重要的人物,能获得完整的幸福,为此甘愿奉献上哪怕一生的时间……第四卷中他会成为天空最有力的支持者,而莱昂内尔则会在第五卷中出现。 那么,期待下次的见面!) 第一章 地雷 在“门”的边缘,正上演着一场光与火的谐舞。 由千艘战舰喷吐出的万道死光,在虚空中划出一闪即逝的纯白,就好像狂喜的死神轻舞镰刀所留下的痕迹般。 在随即炸裂的宇宙一角,沸腾的不仅仅是金属和能量,还有那数万具承载着勇悍英灵的血肉之躯,亦在同时蒸发……帝国对拉两星系的侵攻作战已经进行到后期。 在一年前的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中,虽然不论是防御方的帝国,还是侵攻方的共同体,都承受了短期内无法再战的损伤,但损伤相对较轻、且拥有人类世界三分之一为后盾的苍穹军显然要更早一些恢复过来。 几乎是在“刺盾”舰队重编完毕的同时,帝国就展开了斜对拉雨星系的侵攻作战。 若能将一直以来作为共同体重要战略缓冲地而存在的拉尔星系纳入帝国版图,并在其上建立起稳固根据地,那帝国将在随后对共同体的全面反攻中占据战略上的绝对优先权。 毕竟,在拉尔星系边缘的三扇门中,除了通向帝国的拉尔之门外,其余两扇门皆是通向共同体腹地的通道。 作为侵攻方的苍穹军当然可以随心所欲选择由哪扇门处入侵,但防御方的共同体若想保全领土的话就不得不分兵两侧防守。 除非彼安军打算赌上那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否则只会沦为苍穹军各个击破的对象而已。 共同体当然不会坐视敌方收紧脖子上的铰链,因此也派出相当数量的舰队企图重新掌握胧月、清音两扇门附近的制宙权。 不过,由于在上次战争中惨败而还的彼安军,即使经过一年也还没有恢复到能同苍穹军再进行一次大会战的程度,所以共同体采取了一种更机动的战术来抑制帝国对拉尔星系的侵攻。 将原本整编的二十四支舰队分散,以百艘至千艘的规模渗透到拉尔星系各处,以持续不断的游击战扰乱苍穹军侵攻的步伐。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彼安军的战术取得了相当丰硕的成果。 即使对数量足足多出一倍的苍穹军来说,每天十数起的小袭击累积起来亦达到不能忽视的地步。 而在各处根据地不断循环的“修复、破坏、修复”模式,更是白白耗费了不少贵重资源。 足足浪费五周的时间后,苍穹军终于决定改变战术,将一半舰队依照彼安军的模式编成,分散到切割成数千块的宙域中去搜索敌人踪迹,并将之——歼灭。 至于另一半舰队,则担负起封锁两扇门的任务,以断绝敌方逃逸或是增援的可能性。 如此一来,伴随着时刻在星系各处上演的杀伐之曲,彼安军的游击舰队数量顿时锐减。 当然,在作战条件完全对等的情况下,苍穹军的寻伐舰队基本上也是以同样的速度在损耗——从这方面来看,彼安军抑制敌方数量优势的游击战术确实取得了成功。 夏兰历四百二十八年五月三十二日六时,在被切割成数千战场的一处宙域中,一支六分队编组的彼安巡查舰队,遭遇一支几乎同等数量的夏兰舰队。 虽然理论上的战力对比更有利于清一色突击舰构成的夏兰军,但彼安军却以极其高昂的战意弥补了此劣势。 被意料之外的猛攻打乱阵脚的夏兰舰队,在最初的反击被粉碎后,便勉强维持着几乎处于溃败边缘的阵型,一路朝着后方撤退,而彼安舰队则穷追不舍,似乎打定注意要在它避入友军援护范围前将其歼灭。 打破彼安舰队美梦的,是来自五点钟方向的一次照亮虚空的齐射。 当另一支五分队编组的夏兰突击舰队骤然自侧后方出现的时候,彼安军则陷入了迷惑和慌乱之中。 若将此次伏击视为偶然的话,那在如此辽阔的宙域中两支夏兰舰队相遇的几率也太高了一些。 但如果说这是敌方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作战,那被敌方完全预测到行动的可能性却更叫人绝望……然而,对方而没有给它们得出结论的时间,此前一直溃退败走的那支夏兰前方舰队,以令人惊叹的流畅动作在前方疾速展开阵型,配合着另一支后方舰队柔韧自如的动作,包围网几乎在眨眼间就完成,接下来短短十分钟一面倒的杀戮,这支奋战到最后一刻亦不肯投降的彼安舰队,就这么消失在了沸腾的虚空中。 “嗯,我们赢了。” 或许是因为连续六次完胜的缘故,统率这只分舰队的新晋准提督已经变得沉稳了不少。 虽然唇角处依旧无法抑制的微微弯起,但至少那双冰蓝眼瞳中已绝不再浮现出隐隐绯红,“参谋长,又是你的功劳哦。”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黑发青年,原本微微弯起的唇角霎时荡漾出信赖与期待的温和笑容。 “没这回事,胜利是由于阁下的精湛指挥。” 黑发青年仿佛无奈地耸耸肩膀,“事实上,这次战斗从头到尾我都没有发言过。” 看着这位素翎翔士仿佛无精打采的表情,夏音不禁苦笑了起来,这个人,该不会是因为在连续几次战斗中没有插手的机会而有所怨言吧?可不要把刚刚的话误解为讽刺了啊……如此担忧着的夏音,禁不住稍稍皱起眉头,以认真的语气说明道,“我指的是你在出征前提出的那个作战提案,海特兰德素翎翔士。 毕竟若非采用此种作战,本舰队是不可能在连续经历六次战斗后还保持着不到一成的折损率的。” 虽然从用兵常理来考虑,将原本就数量稀少的分舰队再一分为二,实在是很离谱的作战,夏音当初也曾犹豫许久才勉强接受。 不过实际应用起来,那两支前后呼应、互为倚角的分队却发挥出了预测以上的战果。 像此次这般遭遇数量较少的敌军当然是完胜,而就算对手是旗鼓相当的彼安分舰队,“苍炎”也还是靠着这套前后伏击战术将其歼灭到体无完肤,同时亦将自军损害抑制到了最小程度。 凝视着那位几乎颠覆战理的人物,夏音暗自感谢着将他配到自己身边的艾尔佛达大提督。 同时亦轻轻道出了自己的信赖,“所以,我能这般轻松地战斗至今,全都是你的功劳哦,天空。” “蒙殿下盛赞,属下实在惶恐。” 当黑发青年以严肃语气说出这番话时,夏音顿时紧紧皱起眉头,同时察觉到一股混杂着不安和愤怒的感情开始心中翻腾不休。 “天空你……”然而,当她以隐现绯红的视线瞪视过去时,却突然注意到那人眼中无声流露出地盛大笑意,于是立即醒悟到自己又被捉弄的事实。 “你是在愚弄我吗?”夏音以仿佛严厉的语气如此谴责着,但却在心中松了口气,并不由自主地放松肩膀。 “没这回事,夏音。” 天空笑得很是诡异。 “其实我正在想,我们是不是该撤回集结点了啊?毕竟连续经历六次战斗后,就算战舰本身损伤轻微,但能源弹药也差不多到界线了。 所以趁着还有余裕的时候,结束这场狩猎比较好。” “能源弹药……还剩多少?”夏音将目光移向一旁的技术参谋。 虽然在正式舰队中设置有独立管理后勤的幕僚,但在千艘规模的分舰队中,这方面是由技术参谋兼职的。 “嗯。 能源产量还有百分之十七点四,不过弹药残量就只有百分之十一点二了。” 柯蒂亚从资讯终端里调出情报,影幕上的两种数据都已经呈现出红色警戒状态,“以此前战斗的平均消耗来看,大概还够应付一场中规模的战斗。” “还能够应付一场战斗吗……”夏音的表情似乎不太甘心,“作战参谋,你也认为现在撤退比较好吗?”“呃……”尽管感觉到上司相反的期待,但克里帕斯还是没有扭曲自己的信念,“事实上,我和参谋长是同样的意见。 毕竟就目前犬牙交错的战场局势来说,谁也不能保证敌人不会在我们弹药耗尽后刚好出现。” “……明白了。 那么就撤回集结点好了。” 夏音仿佛无力地垂下肩膀,将指挥杖移到星系图上第三行星的位置。 “通令全军,本舰队即刻起返航集结点。 经历连续两周的战斗实在是辛苦了,但在回到安全区域前,持诸位继续保持警惕。” 基于指挥官本人的要求,“苍炎”分舰队的旗舰依旧是突击舰“雷霆”,只是为了适应其升级的职能需要,而对舰体内部进行一系列改造。 当然,在完善其身为分舰队指挥舰的职能同时,也不可避免地削弱了少许突击舰本身的战斗武装。 对于后期改造而成的指挥舰来说,这一点可以说是无法避免的缺陷,但考虑旗舰暴露在敌方射程下也就基本上等同于战争失败的事实,所以夏音的些许不满仅仅持续到麾下分舰队初次战斗完胜后便烟消云散。 而到现在,这位准提督反而开始享受起舰内跟着升级起来的休闲设施起来。 当然,是在某位始终悠闲生活的素翎翔士的影响下。 “呕,原来这就是贝利亚风味炒饭啊……”原本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辣的东西,天空却只尝了一口就丢下勺子,然后取过对面那位的柠檬汁,一口干掉。 “呜……”虽然立即将辣味压了下去,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一股几乎酸掉牙齿的感觉在口腔中扩散,而胃部的感觉则犹如刚刚被灼伤后又立即浸泡到酸液中一样,痛苦异常。 好一阵后才恢复过来后的天空,首先注意到的是对面那正露出奇妙笑容的美貌。 “天空,你畅游贝利亚星系的计划,看起来要半路夭折了耶?除了炒饭外,这里剩下的还有牛肉浓汤和烤杂烩哦?”因为苍穹军在关于舰内生活设施方面并没有严格规定,所以部分生活设施可以由乘员自行配制不知不觉就成了默认的规则。 而当从部下口中意外知道这消息后,在某方面其实是非常挑剔的参谋长便立即上书旗舰舰长,强烈要求改善舰内那千遍一律到堪称十恶不赦的饮食习惯。 接到这位素翎翔士要求后,实在找不到拒绝理由的埃萨亚,只得苦笑着在舰内餐厅中增加了一部保存有数千星系近万道菜肴之信息的综合料理机,以满足那位阁下的特别要求。 对于贵为根源氏族之子的海特兰德公子来说,这点特权还远远在帝国可以包容的范围内,更何况还得到那些同样苦于夏兰饮食习惯的地上从士们铁心到底的支持。 所以,当那份十二万帝币的请款单伴随着综合料理机同时送到“苍炎”舰队时,就连夏音都不得不屈服在那响彻天宇的欢呼声中,签字认可。 最初的几周,天空的表情就像生活在天堂中般幸福,甚至还雄心勃勃地拟定了一份三年内遍尝数千星系名肴的计划,然而,他显然是低估了那分散在广褒银河中、独自演化数百年的人类文明的多样性。 就算综合料理机还没有严格使用某些实在是很难让人从心理上接受的材料,但部分食物光是味道就超过了这位青年肉体所能接受的界限。 接连数十次踩中地雷,甚至还经历了一次痛苦洗胃作业后,天空在挑战未知事物上开始变得谨慎起来,但夏音却仿佛从这位公子的窘态中找到什么乐趣般,每次用餐都必定坐到他的对面,然后小心谨慎从已经熟悉的食物中挑选,“……又、又踩到地雷了……”天空苦笑着看向夏音,而这时地公主殿下已经将注意力重新移回自己的午餐上,正在一口一口地优雅进食着那盘用牛奶和蔬菜烹制的羹汤,那悠然自得的表情让某人看得一阵郁闷。 “我说殿下啊,好奇心可是人类前进的动力哦!偶尔也尝一下别的食物比较新鲜吧?”“……嗯,好奇心当然是人类前进的动力。” 公主轻轻放下银勺,以从容的动作用餐巾抹了抹嘴,然后才对某位居心不良的青年投以洞悉一切的目光,“不过却也是通向毁灭的捷径哦?所以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稍稍考虑了一下,夏音再追加了一击,“再说,既然我的前方有位好奇过头的探路者存在,那我只要跟在他身后选择安全的道路前进就可以了。” “呃……”天空突然滞了一下,然后迅速将对话转移到比较有利的战场。 “不过话说回来,等回到集结点后,工程队大概会很辛苦吧?虽说本舰队的折损率不到一成,但损伤率可是高速七成啊!千艘战舰中至少有七百艘需要进行修理作业,若以工作量来看的话,可是是其它分舰队的三倍以上。” “那是没办法的事情。” 夏音稍稍皱起眉头,不过马上又放终了下来,“始终让最完整的战舰担任诱饵,平均分配遭受的伤害,是你提出的那项战术的核心思想。 如果实战中没有确实贯彻这种思想的话,那舰队的折损率就绝对不仅仅只有一成了。” “不,我的意思是……”天空稍稍眯起了眼睛,将无言的笑意隐藏在睫毛下,“不幸负责到本舰队修复作业的工程队肯定会抱怨连天的。 我们的技术参谋有‘噩梦之手’的恐怖镇守着还不要紧,但准提督你要用什么来抵抗那些怨气呢?如果被洛克队长那般的人物缠上的话,可是会终日不得安宁的哦?”“啊……”夏音突然露出很是苦恼的样子,不过接着就向对面那位黑发青年投以热切期待的目光,“天空,你是我的参谋长吧?”“我是‘苍炎’分舰队的参谋长,阁下。” 天空表情马上严肃了起来。 “那么,你的责任是辅佐‘苍炎’分舰队的指挥官,也是我。 这一点没错吧?”然而,夏音也没有一点就此退却的意思,“所以,关于舰队的修复作业就全权交给你负责吧!依照本舰队最高指挥官的权限,我授予你采取任何适宜措施的权力。” “喂喂,这样是不是……”天空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餐厅内却突然被红色刺眼的光线充满,同时响起的战斗警报则将诸人的神经迅速拉紧,“敌袭?”夏音在第一时间冲出餐厅,在沿着舰内通道疾走的同时联络舰桥取得情报,“情报参谋,报告目前状况。” “阁下,我舰队十一点方向出现彼安分舰队,舰种构成不明,距离三点二亚诺码,其航线与我舰队前进方向相交,预计将在两小时十六分后接触。” 担任情报参谋的律令翔士彼穆斯以洗练的语言报告了状况,但夏音却不知为何想起了那位甚为内向的原通讯士。 如果洛伊丝还在“苍炎”的话,情报参谋其实应该是由她担任的,“通令舰队,将警戒等级提高到临战状态,我立即赶到舰桥。” 有餐厅至舰桥大约有跑步两分钟的距离,因为稍稍遇到阻碍的缘故,夏音多花了一点时间。 当这位公主调整好呼吸步入舰桥时,首先看到的却是那位在警报一开始就不知所踪的素翎翔士。 “哟,阁下,你好迟啊?”天空笑得悠然自在,并朝她致上了完全没有诚意的军礼。 ) 第二章 凯旋 那是一支一千四百艘左右规模的彼安舰队,军容整齐,但构成却稍有些奇怪。 虽然可以判断最外侧的中型舰种为突击舰,其后为巡查舰,不过被突击舰和巡查舰护卫其中的,却均是大质量的重型舰种。 在时间紧迫的情况下无法再进一步侦查,因此夏音也就只能依靠现有情报作出迎击与否的判断。 首先必须判断的是中央重型舰的舰种,究竟是重列舰或补给舰。 “技术参谋,有办法解析敌舰队中央舰种构成吗?”夏音向柯蒂亚投以期待的目光,然而却让后者不禁苦笑了出来。 “与过去战争资料对比的话,理论是可以解析出其构成的,不过以本舰主智能核晶的效率,能否赶在战争开始前派上用场可就很微妙了……”“嗯。 大概会花多少时间?”“十八小时。” “……”夏音没有再问下去,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眼前的星系图。 老实说,光是构成敌舰队的突击舰就已经有接近六百艘的数量,对于目前的“苍炎”来说已经是一顷沉重的负荷。 若再加上同样数量的巡查舰,以及不明构成的重型舰,那胜利的几率可以说近乎绝望。 再进一步说,倘若敌中央舰种为重列舰的话,那大概就可以将敌舰队判断为彼安军的特编精锐了。 在考虑是否迎击前,“苍炎”或者更需要将如何在那支混编舰队的视界下安全撤退列为最优先战术,“与敌舰队接触时间还有一小时三十分。” 在如此紧张的气氛下,即使情报参谋报告的语气如何平淡,也依旧对舰桥诸人造成了沉重的心理压力。 “啊,敌方舰队已经将阵形展开,是完全迎击体势。” “果然是彼安精锐舰队吗?”夏音很不甘心地咬着嘴唇,但也借此判断出了对方的强势。 在如此强弱分明的情况下还要坚持战斗,绝对应该看作无谋的愚行,然而在敌人锋锐露出后背,对高傲的公主殿下来说却也是件难以忍受的事情。 “真是屈辱啊,居然只能不战而逃……”在部下们紧张目光的注视下,夏音缓缓放松了肩膀。 尽管再不甘心,这位帝国之女也还是不至于作出草率部下性命的事情来,“这份屈辱,以后绝对会双倍奉还的!”凝视着影幕上仿佛张牙舞爪的彼安舰队,夏音以喃喃的声音宣言着,轻挥指挥杖,准备下令撤军。 以目前两军的距离来说,若全速后退的话还能够在敌舰队追上前撤离该宙域。 尽管在回归集结点前大概得绕些远路了,不过至少能源储备方面还不需要担心到这种程度……“兵者,诡道也。” 就在命令出口的前一刻,身旁突然响起了某人那悠闲自在到几乎与舰桥环境格格不入的声音,“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 ““呃?”夏音将疑惑的目光移到参谋长身上,“天空。 你在说什么?”听起来是很像某种战术论,不过如此简妙的表达方式,在这方面也算博笕群书的公主殿下还未曾听说过,当然也就更不要说进一步理解其中含义了。 “嗯。 这只是在我故乡流传的兵法书一部而已。” 天空耸耸肩膀,以颇为轻松的语调建议道,“我们迎击吧,准提督。” “迎、迎击?”就连战斗意识最强烈的夏音都以无比惊诧的目光瞪视着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素翎翔士,至于心职刚刚稍停一拍的舰桥其余诸人,则纷纷露出混杂着强烈不安的震撼表情。 “喂喂,柯蒂亚,怎么连你也这样?”天空似乎很不满意看向技术参谋,“不,因为实在有些吃惊的缘故……”柯蒂亚像是不好意思般地搔了搔脸。 “这些小事怎么样都好!”夏音强烈质问的语气将天空的注意力一瞬间拉了回去,“天空,好好解释一下可以迎击的理由,立刻。” “呃,简单的说,我认为敌方中央舰种应该是补给舰,他们其实是在虚张声势,阁下。” 天空表情稍稍严肃起来,并进一步说明道,“前方一片宙域是第一舰队的狩猎区域,我不认为尤希斯提督会坐视这么一支精锐敌舰队在自己辖区内肆意穿行。 所以,我猜那支舰队应该是受过重创,或者说,原本它们根本就不属于同一支舰队。” “你的意思是,这支舰队其实是,偶然相遇的彼安残军,临时拼凑起来的?”夏音闻言试着从星系图上寻找让那人如此判断的蛛丝马迹,不过怎么看,敌舰队上面都只有“军容鼎盛”四个字。 于是,她将变得更疑惑的目光转回了参谋长身上。 “咳!阁下,如果敌舰队真的如同其表现出来的那么强悍,那你认为疲惫不堪的‘苍炎’能够与其对抗吗?”天空轻咳一下,改用诱导方式说明。 “……不,如果正面冲突的话,大概只会成为一瞬的破阵,以及二瞬的歼灭而已。” 虽然很不甘心,但夏音的判断力并未受到任何影响。 “嗯,这点敌人大概也看出来了吧?假设,若阁下你是那支舰队总指挥,想歼灭眼前这支残军的话,会不会在敌人还未进入攻击范围前,便摆出这么气势汹汹足以让人望风而逃的阵势啊?”看到这位公主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天空的嘴角微微弯成愉快的弧线,并对自己的推测作了总结,“所以,考虑到此前彼安军整体表现出强烈而谨慎的求战意识,属下实在不认为那支舰队会是其中特异的存在。” 舰桥内骤然沉默了一两分钟,尽管参谋长的推论近乎完美,但在未有确切证据前,普通人还是不敢把整支舰队的命运赌在完全的逻辑推理中——当然,指挥这支舰队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绝对不是任何意义上的普通人。 “……原来如此。” 结束沉思的夏音,睁开眼睛注视着天空,冰蓝色的目光中竟带着盈盈笑意,“不过,说到底这也仅仅是你的推论吧?”“唔,没错啦……”天空仿佛无奈地搔了搔头发,舰桥诸人亦同时呼出了稍稍安心的一口气。 然而,下一刻从指挥台上响起的威风凛凛的声音,却让他们以更夸张的肺部动作将这口气吸了回来,“那么,我来替你证明这个推论吧!记得感谢我哦,天空。” 两支舰队保持着最初的速度渐渐靠拢,相对于敌方地完全迎击体势,“苍炎”显得要慎重许多,持续维持着密集防御阵。 直到逼近至重列舰射程范围了,但敌方却毫无动静后,才将阵型缓缓展开为迎击体势。 差不多就在“苍炎”转换阵型的同时,此前一直表现得勇悍若定的敌舰队陷入极为彻底的慌乱。 甚至在夏音下令攻击前,那仿佛无坚不摧的完全迎击体势就骤然崩解为一盘散沙的状态。 败势已定的敌舰队似乎还打算重新将阵型调整为防御体势,不过这番努力却在“苍炎”疾速突进下被轻而易举地瓦解。 以复式集中攻击溃散最外层动作迟暖的彼安突击舰后,面对次一层受创似乎更加严重的彼安巡查舰,“苍炎”一路突进更如同势如破竹般轻松,几乎毫不停滞地攻到了敌阵中央。 “敌舰开始溃逃。” 情报参谋地声音还是那么缺乏起伏,而在接着出现的影幕上,显示出被击破的敌方突击舰及巡查舰,呈现出四散逃离的迹象。 “要追击吗,阁下?”作战参谋向准提督确认着,而夏音却不自觉将那位黑发青年纳入了视界。 “呃?”虽然那人这次总算是站得标准了一些,不过那完全看不出紧张感的脸上时时浮现的悠闲笑意,却让她不禁产生了在那双环抱的手中其实正有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的幻觉,“……不,将敌方补给舰列为最优先击破目标。” 赶紧摇头甩掉这莫名其妙的幻觉,夏音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战况上。 “毕竟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那些残破战舰不会对苍言军构成任何威胁,所以……”这么说完的夏音,注意到那人嘴角似乎突然闪过某种涵义深远的弧线,并且同时产生一种相当奇妙的疑惑。 对于有着坚韧自信心、且又具备强横行动力的这位公主殿下来说,类似的疑惑以前一次也没有出现过。 而且,夏音甚至不敢肯定,在苍穹军数百位片翼翔士中,是否还有第二个跟她面临同样疑惑的准提督,“我,应该是他的上司吧?为什么最近越来越没有实感了呢……”喃喃自语的同时,一股仿佛虚弱的无力感随即出现。 即使夏音如何凝聚意志力亦无法减缓其万一,但令人奇怪的是,向来严格自律的她却无法对这无力感表示出任何反感或厌恶。 “阁下,前方出现友军,是第一舰队。” 情报参谋的声音唤回了夏音的注意力,“他们持求与本舰队进行资讯连接,还有通讯。” “同意资讯连接,将通讯接进来。” 回神的夏音立即命令道,然后在影幕弹出前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 “这里是第二舰队所属‘苍炎’突击分舰队准提督菲恩伯德片翼翔士。” 由于军阶差别,夏音首先向影幕中出现的上级翔士致上了军礼,“本舰队已经完成预定宙域的清扫任务,此刻正在归航中。” “这里是第一舰队提督伊斯埃雷列翼翔士。” 影幕上男子跟着回礼,并且仿佛很是愉快般微微露出尖利的犬齿,“很高兴在这里遇上贵舰队,如果不是你们截住这条漏网的大鱼,本舰队大概得一直追到‘门’那边去。” “这也是我的荣幸,阁下。” 夏音以婉熟的社交辞令回应道,“因为有部分敌舰已经开始逃逸的缘故,希望贵舰队能负责拦截。 “嗯,这是当然的。” 影幕上的尤希斯转头对对旁边似乎下了什么命令。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能一眼看透对方的虚实,不愧是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哦!这支敌舰队的指挥官可是相当狡猾的。 事实上,它们此前已经先后邂逅了我军三支分舰队,不过都被成功地骗了过去。” “看破对方虚实的是本舰队参谋长,海特兰德素翎翔士,阁下。” 夏音以平淡的语调陈述着事实,不过看到对方毫不吃惊的模样时,她反倒有些惊讶。 “嗯,看起来你们配合的蛮不错的啊……”尤希斯摸着下巴说道,而夏音却从这位长官的语气中感到些许不明因缘的遗憾。 “对了,能让我和他聊聊吗?”突然提出的要求,让夏音稍稍愣了一下,不过找不到理由拒绝的她,还是默然将影幕移到了那人的面前,只是注视着那边的目光显得有些复杂,“很荣幸见到你,提督。” 天空一边承受着那边傅来的近乎苛刻的目光,一边以仅止于通常社交的礼仪回应道。 “嗯,好久不见,海特兰德公子。” 尤希斯以很正经的语气开了头,不过下一句就马上放纵起来,“看起来,你在‘苍炎’待得很愉快啊?真是可怜了我家雅丽亚……唔啊!”在尤希斯的身影消失在影幕上的同时,通讯终端亦傅来仿佛某物翻滚下指挥台的声音。 接下来的一分钟内,两艘旗舰的舰桥仿佛同时陷入静寂。 “雅、雅丽亚,刚才的声音挺人的,那家伙还好吧?”天空有些不安注视着稍后在影幕中出现的紫发丽人。 “嗯,兄长只是失足跌下去而已,稍稍休息就没事了。” 雅丽亚脸上有着淡淡的绯红,不过那双晶莹剔透的紫瞳中却蕴含着某些耀眼的东西。 她随即低着头,以轻轻的声音向天空祝祷着。 “短短两周时间,‘苍炎’分舰队已然七战凯旋,在此恭喜您了,阁下。” “呃,事实上,我从头到尾都只是站在舰桥上发呆而已。” 感觉到来自某方的视线变得更加炽烈,天空不禁稍稍苦笑了出来,“七战凯旋是菲恩伯德准提督,还有分舰队全体的功劳。” “嗯,是的。” 雅丽亚轻轻点头,然后向他致上了军礼,“那么我就暂时告辞了,祝阁下武运昌隆。” “啊,再见……”凝视着眼前影幕消散的地方,天空显得有些茫然。 虽然在他的常识中军礼应该是某种刚劲坚决的意志象征,但当那位紫发少女以轻柔如风的动作向他敬礼时,恍然间天空似乎感觉到心海中泛起某种仿佛似曾相识的涟漪……“天空,”夏音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身边,以似乎平淡的语气确认着,“敌补给舰已经全数击破,我想尽速回到集结点,所以剩下的敌舰就交给第一舰队处理,没问题吧?”“嗯,好的。” 天空点头同意后,才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身为分舰队最高指挥的夏音,其实没有必要刻意就撤退的事情来征求自己的意见。 苍穹军将拉尔星系的集结点设置在第三行星轨道上,除了有着地理位置上的考量外,还有着某项更深刻的理由。 不过在目前而言,这项理由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回到集结点的“苍炎”突击分舰队,受到了第二舰队仿佛英雄凯旋般的迎接。 在由第二舰队分散而出的一百一十二支数量不等的寻伐分舰队中,到作战中止的一刻仅有七十六支得以归航,而就算归航诸分舰队中,平均折损率也是接近四成。 在这样的情况下,战舰析损率仅仅不到一成的“苍炎”可以说是特例中的特例,更何况还立下七战凯旋的最高功勋!如此奇迹,就算将之称为寻伐作战中最大亮点也毫无为过。 在艾尔佛达大提督的慷慨好意下,“苍炎”自准提督以下所有翔士皆得到青羽勋章以上的荣誉,而同样辛苦奋战的从士们,也获得了高达三倍的特别津贴。 虽然“苍炎”高达八成的战舰损伤率令数支工程队头痛不已,并且整修时限也由标准一周整整延长到了三周,但分舰队所属战员——除了不幸被友人拜托处理整修事务的技术参谋外,也都相应获得了同样长达三周的假期。 然而,拿到难得长假的“苍炎”战员们,却跟着陷入异常困惑的状态。 因为战争时期的缘故,所以军部就算再宽大也不可能同意他们离开前线到后方度假,而拉尔星系中唯——颗“前”有人行星,此刻亦已经退化成红海黑砂的死地。 如果不是有极其特殊爱好的人类,实在不会生出降落其上参观的念头。 当然,在第三行星地下其实也还是有足以成为度假场所的城市,不过这个事实目前还不为人知。 所以到头来,“苍炎”战员们也只能在苍穹军临时设置的几处休闲轨道站上消磨时间而已。 至于那位熟知第三行星内幕的人物,则开始犹豫起要不要故地重游来……) 第三章 约定 在机动轨道站宿舍区的一角,某位刚刚获得苍穹军最高荣誉的人物,正躺在**翻来覆去地烦恼着。 “唉,与其发给这种东西,还不如直接让我晋升一级好了……”天空有些郁闷地看着手中的那枚三叶徽章。 人工雕刻的三枚白银之叶脉络清晰、精巧别致,即使从工艺品的角度来看,也绝对是件足足堪称杰作的精品,更何况还附带上象征帝国荣耀的价值。 如果到黑市上去买的话,应该能够轻易买到数百万帝币吧?天空稍稍恶意的想着。 事实上,在帝国长达三百年的战争史中,获得这番荣耀的翔士也有近千人,但到目前为止,三叶徽章还没有出现在持有者家族以外的任何地方。 当然,更不曾有人会考虑到海特兰德之子这种地步。 “已经过了足足一年,我竟然还在素翎翔士的军阶徘徊。 列翼翔士,果然不是轻易就能达成的目标……”天空看着那投射在天顶上的无尽虚空,看着上面闪烁着点点星辰,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让群星的光辉从指缝中穿过,并且就像要抓住这些光辉般将手握紧,“那么,需要更大的战争吗……”暴君的思绪不知不觉就滑向了比较危险的方向,而这时从枢纽手环上自然垂下的三枚白羽,轻轻侵入那双黑瞳的视界。 原本渐渐冷彻的目光被那一尘不染的纯白所侵染,霎时间又温柔了下来。 “亚姬姐……”暴君轻轻收回了朝星辰伸出的手,只是专心注视着那赐予他完整羁绊的白羽,一时间心中涌起深深的感激,伴随而生的思念亦开始激荡不已。 “青玉?‘永远的守望’吗……”当天空的目光移到白羽末端镶嵌着的小粒青玉上时,却不自觉带上了些许的迷惑,“为什么要和我作那种约定呢?亚姬姐。” 在一年前的那场“空舞”后,亚姬总算是答应了天空的求爱,不过随即与自己羽翼的主人作了一顷约定,虽然当时形势所逼,天空不得不答应亚姬的请求。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实在是粗心兼愚蠢的选择。 “公子的征途是那星辰之海,而我的能力却仅止于家族内务,所以这份羁绊不能成为您的束缚。” 说出这话时的亚姬,带着稳静如海的表情,而被这份温柔所俘,达基本判断力都丧失殆尽的天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答应了接下来的事情。 “公子,请寻找一位能与您比翼苍穹的羽翼吧!在公子凯旋归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这座宫邸中为您的武运祈祷……”那时的声音尤在耳边徘徊,而天空则跟着回想起了亚姬那暂时隐瞒若耶身份的要求。 虽然当时老公爵曾很是忧虑,修尼雅家会不会来争夺这位翼之子的抚养权——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海特兰德家根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不过现在看来,亚姬根本就是为了方便自己寻找羽翼而已。 “……真是令人头疼啊,这样的爱情……”天空不禁喃喃自语着。 夏兰人称呼自己的伴侣为羽翼。 虽然羽翼的唯一性并没有在如同大多数地上世界般付诸法律,但所有苍穹之民却将持续一生忠贞不渝的爱情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并且认真地加以遵守。 除帝国外,绝大多数人类社会奉行的其实亦是一夫一妻制。 至少,在天空所知的范围内,只是故乡康定行星是唯一的例外——在那片古老的大地上,一夫多妻制是傅承自悠久文明的习俗。 康定先祖在是否接受此种习俗的时候曾犹豫许久,不过最后还是判断这种古老习俗其实也造不成什么很恶劣后果,于是便勉强接受了下来。 但取而代之则是男女交往上进行了相当严格的限制,而最基本的要求便是双方建立在平等基础上的自由意愿。 所以到最后,能够有幸迎娶第二位妻子仅是少数本身极其优秀的幸运儿罢了。 在康定诞生、成长的天空,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也并不抵触这样的风俗。 只是基于童年时代的悲伤回忆,比常人多出数份的责任感,因此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来自那对纯洁羽翼的这番深情……“啼”为过分奢侈的幸福而烦恼着的某人,突然被枢纽手环的通讯接入声所惊醒。 如同做贼心虚般左右张望了一下后,天空才稍稍镇定了表情,取过床柜上的枢纽手环,“终于接上你了,少主。 再迟一些的话,我就得直接过来找你了。” 影幕上出现的人是眷族巴恩多鲁家当主,同时也是统率刺盾舰队的大提督艾尔佛达。 此刻,这位三叶翔士正以稍稍苦笑的目光看向自己。 “抱歉,刚刚有些走神了……”天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考虑这位舰队最高司令应该不会因为公事而直接联络一介素翎翔士的缘故,所以他自动把敬礼省略了下来,“请问,有什么事情吗?”“没什么,只是想来祝贺一下少主而已。 毕竟,七战七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到的事情。” 艾尔佛达以柔和的目光看向这位海特兰德公子,察觉他正露出想说明什么的表情后,又微微一笑,“嗯,我当然知道那并非你一人的功劳,不过那位殿下的报告书中却相当推崇你的计略哦?就如你所知,除了陶醉于驰骋虚空的快感之外,亚诺莱维涅家还向来以公正自律闻名,所以我认为少主的确立下了足以让那位殿下如此推崇的功续。” “是、是这样的吗?”天空觉得自己心情开始好了起来。 “另外,我已绝将你的武勋报送了帝都,相信数天后就会到达翼之宫邸的。” “嗯,太感谢你了,阁下……”在艾尔佛达提到翼之宫邸的时候,天空反射性地回想起了曾在那座宫邸中延绵一周的温柔,并且骤然产生了某种奇妙想法,然后稍稍犹豫,他将此想法说了出来,“大提督,能不能让我拥有一支舰队的独立指挥权?”“咦?”艾尔佛达很是意外地注视着他,而天空则稍稍顿了一下,仿佛解释般继续说道,“呃,我的意思并不是要求指挥分舰队规模的舰队。 事实上,只要符合素翎翔士军阶的舰队就可以,千艘以下、甚至百艘也无所谓。 反在正进行着的寻伐作战里,千艘以下规模的独立舰队也不少……呃,所以,我的要求,会不会过分了一些?”“少主啊,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回到翼之宫邸吗?”艾尔佛达不禁苦笑了出来。 作为从属海特兰德家的眷族之长,她当然知道那个仅在眷族中流传的秘密,虽然同时也被绯红之翼要求保守秘密,但也还是足以让她判断出这位青年如此请求的原因。 “嗯,算是吧……”在那双黄金色眼眸的注视下,天空稍稍腼腆地搔着脸。 “抱歉,少主。” 艾尔佛达接着却摇了摇头,“虽然对翔士来说,这实在是很正常的愿望,不过惟有少主你是不能被允许的。” “为什么?”因为一开始就有九成会被拒绝的准备,所以天空并不太失望,反而因为艾尔佛达的解释而生出了稍许的好奇心。 “少主啊,我的麾下可是足足有八万舰队哦?作为大提督的我,总得为千万部下的生命负责任才行。” 艾尔佛达稍稍苦笑了出来。 “是这样啊……呃?等等!你的意思是,如果让我拥有独立指挥权的话,就会对这千万士兵的生命构成威胁?”天空推导出如此莫名其妙的结论。 “也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不过至少总参谋部在规划整体战局方面,确实会感到不小的困惑……”艾尔佛达以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他,“而这种困惑,说不定就会成为动摇战场全局的因素。” “不过是一支连千艘都不到的分舰队,为什么会成整体战局的困惑啊?”感到莫名其妙的天空继续问着,然后发现银幕对面那双有着柔和线条的蛾眉,已经稍稍倾斜起来,“少主,你难道完全不知道理由吗?”艾尔佛达的视线中流露出不加掩饰的责难,而天空则开始感到不安。 “不,我其实……”“那么,请先深吸一口气。” 说出这番话的艾尔发达,亦像要平息心情般深呼吸了几下。 “呃?是……”虽然感到莫名其妙,但天空还是依言动作着。 “然后请将右手放在心职位置。” “好、好的……”“好了,现在请认真地回答我,在利德菲尔攻防战中,您所统率的部队规模究竟有多大?”艾尔佛达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天空反而越来越不安了,就连回答的声音都变得战战兢兢。 “呃,是一支强陆舰分队,百艘规模。” “嗯,那么,以这般微薄的兵力,你又做到了何种程度呢?”艾尔佛达用手轻轻撑着脸,仿佛悠然自在般凝视着银幕对面脸色渐渐苍白的青年。 虽然在苍穹军的正式记录中,双子要塞的陨落被记载为疑是机械故障,但有关此扭转战局的真实,却早已成了军部上层公开的秘密。 因此在处理这把前所未有的双刃剑的分歧上,十三议会足足商议了一周才得出某种统一意见,决定暂时将这位总是不断为帝国带来惊奇的翼之子,送到某处严加看管起来。 “另外,还有酒保街的乱斗、宿舍星体的移动等诸多事件呢?”艾尔佛达轻弹了一下手指,总结道,“所以少主啊,你真的认为自己适合独自行动吗?”“抱、抱歉!”在无法钻穿合金地面的情况下,天空只得对着眼前的影幕深深低下了头,“我并不是在责备你噢,少主。” 今次感到困惑的人是艾尔佛达,影幕上的她露出一付很像伸手扶起这位青年的表情。 “事实上,不论是你那明晰冷彻的判断力,还是毫不犹豫就将此判断付诸实施的行动力,军部都给予相高的评价。” 感到很是讶异的天空稍稍头起头来,却听艾尔佛达又继续说道,“在我个人而言,更看重你所表现出来的若流水无形的用兵。 七战七捷,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作得比你更好了。” “唔……”听到这可以说最高级别的褒扬,天空反而越来越迷惑了。 “对翔士来说,这些天赋可以说是极其宝贵的财富。 然而,若将目光放到组织全体的话,过分出色的才能却往往会成为导致组织全体不稳定的因子……”艾尔佛达苦笑着看着被称为“暴君”的青年。 “嗯,这样的不稳定其实已经出现过很多次了。 所以十三……不,军部商议后的结果,决定把你配备到那位殿下的麾下。 有她统率的话,应该会把这种不稳定性抑制在最小程度——而现在看来,你们的配合确实不错。” “这样啊……”天空反射性地点了点头,然后眼中突然闪出了期待的光芒,“既然如此顾虑风险的话,不若干脆让其它人来继承爵位,把我放回帝都吧?反正有资格继承爵位的人已绝不止我一人了……”“这是不可能的,少主。” 艾尔佛达立即打断了这位海特兰德公子的妄想,“姑且不论翼之长是否会同意这样的意见,即使站在帝国的角度,是不可能这样白白浪费一位名将之才的,尤其是在战争时期的现在。” “呃,我难道不是‘不稳定因子’吗?”天空觉得她的说法有些前后矛盾。 “我没说错啊,少主,你当然还是‘不稳定因子’。” 艾尔佛达掩口轻笑了起来,“不过,等到你晋升片翼翔士后,就该轮到敌人来困扰这份不稳定性了。 所以啊,现在请稍稍忍耐一下吧?”“也、也就是说……”那双黑瞳中突然闪出炽烈光华,“啊,对了,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请教少主。” 艾尔佛达以问题将青年翔士的期待敷衍了过去,“关子第三行星地下都市的方针,虽然已经基本决定下了,不过慎重起见,我还是想征求一下曾经参与者的你的意见。” 在第三行星的外层轨道上,运行着数十座三月前还不曾有过的星体。 其中最大的那座是作为刺盾舰队指挥中枢的机动武装轨道站,而最小的四座则是担负着缓解军士们紧张神经之职责的休闲卫星。 虽然是临时搭设而成,不过上面还是有拥有种类相当齐全的健康休闲设施,只要不是太过挑剔的人,都能在其中找到自己的爱好。 当然,由于内容太过健康,所以对于部分地上世界出生的从士来说,实在是有些无聊。 但考虑到战场并非悠闲享乐的地方,所以他们的不满也就仅止于抱怨的程度。 “嗯,真是无聊啊……”在某间茶室一角,亦响起了内容相似的抱怨。 不过那位一付百无聊赖之模样的青发少女,却并非诞生在地上世界的人物,她乃是最古老的苍穹之民一族,亚诺莱维涅家公主,并且此刻正以仿佛期待着什么似的目光看向对面那位黑发青年,“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啊,夏音。” 被对面那炽烈的目光刺得有些不安,天空苦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回应道,“话说回来,你还真是安静不下来啊,公主殿下。 这才不过仅仅三天而已,还有足足十八天的假期呢!”“我知道,所以才在想办法怎么打发剩下的时间,毕竟这里实在太无聊了……”夏音似乎蛮不好意思地翻弄着手中的茶杯。 “借一艘联络艇开出去驰骋怎么样?”虽然排解上司的无聊感并不包括在参谋长的责任里面,但天空还是出言建议道,“不过请恕下官不能追随,毕竟再生槽里面实在不适合作为悠闲度假的场所。” “我已经试着申请过了,不过却被拒绝了。” 那双漂亮的青眸中流露出浓浓的遗憾,“嗯,毕竟这里是战争警戒区,开着联络艇毫无目的地乱窜,实在是很没有常识的行为。” 明知道没有常识,还是作出申请?天空稍稍有些佩服亚诺莱维涅家对翱翔虚空的执念,不过还是继续建议着,“那像我这样安静坐下来,看书喝茶地享受悠闲时光,如何?”“要像这样无所事事地度过整整十八天吗?”那对优雅的蛾眉顿时拧成急角,但接着又缓缓放松了下来,“虽然这样也不错,不过我不太喜欢喝茶,而书的话,基本上也只看战争政治类的……”“嗯,没想到你是这么贫乏的人啊,夏音。” 尽管本身也好不了多少,不过至少还有着厨艺这项兴趣的海特兰德公子,勉强也有说这番话的资格。 只是,听者当然不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天空……”稍稍皱起眉头的夏音,就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以炽烈的目光注视着对面那位开始不安的青年,“对了,不如我们来一场战术模拟吧?”) 第四章 再临 “战术模拟?”天空稍稍动了动眉毛,然后断然拒绝,“不要。” “为、为什么?”夏音滞了一下,立即露出很不满的表情。 “咳!原因有三,待我细细说来……”天空轻泯了一口茶水,然后清清嗓子细述道,“第一,太麻烦;第二,不想动;第三,懒。” “你……”本来还有所期待的夏音,闻言不禁露出错愕的表情,稍候眯起了眼睛,以严厉的目光注视着对面,“是在愚弄我吗?天空。” “呃,那只是一半的玩笑而已,尊敬的殿下。” 天空这时才显得有些紧张,“事实上,我个人是很愿意陪你进行一场战术模拟的,只是……”“只是?”夏音的眼睛眯得更细了,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怀疑。 “昨晚接到艾尔佛达大提督的委托,要我在这段休假期间担任帝国特使,负责与第三行星的地下都市群建立联络。” 天空貌似无奈地耸耸肩膀,“所以,我得马上赶到枢纽卫星去领取任命书,并听候指示。” “是这样啊……”身为皇族一员的夏音,有资格听闻五级以下的机密,所以当然也清楚第三行星的内幕。 在帝国已经确保侵占拉两星系的现在,无论出于什么理由都有必要将第三行星的数亿居民纳入帝国麾下才行。 而由曾经与原住民有过密切接触的天空担任特使的话,那至少不用担心会在交涉之初便遭拒绝。 而且,以海特兰德公子的身份担任特使,也绝对能够显示出帝国对此的诚意。 毕竟在整支刺盾舰队中,从宫廷序列上来看,也只有身为菲恩伯德王家继承者的夏音和他排在同一阶级,就连仅为根源氏族之子的柯蒂亚及雅丽亚都还要差上一些。 “任命你担任帝国特使,也就是说在某种程度上,帝国对你的外交才能也有所期待的意思吧?”夏音突然觉得有些高兴。 也就没有再追究这个人明明到刚才为止还摆出一付悠闲自在之模样的事实,并勉励道,“那么,为了不辜负帝国的期待,你可要好好努力哦!”“看在我已经够紧张的份上,拜托你就不要再给我施加压力了吧,夏音。” 天空稍稍苦笑了出来,并放下手中的茶杯,以极为“诚挚”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的公主殿下,“严格说起来,我可是没有过任何外交经验的,而且若将维护帝国尊严列为最优先的话,由你来担任特使可是比我要合适太多了。” “你是这么认为地吗?天空。” 夏音感到有些意外。 “嗯,毕竟就算降临到地上世界,单凭亚诺莱雏涅家与生俱来的威严,你也绝对是只能让人仰视的存在。” 虽然照字面上来理解,天空的话应该是属于褒扬的一类。 不过夏音却注意到这位海特兰德公子的嘴角正悄悄翘起,因此实在无法将这句话当作单纯的赞美。 “如果你真的这么希望的话,我也可以暂时担任你的副官。” 夏音试着让自己冷笑出来,“这样的话,在特使您作出有失帝国体统的事情时,我就可以好好阻止了。” “副官?”天空对这句玩笑话的反应竟然出乎意料地强烈,就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般,那张原本写满了“悠然”的脸上顿时显出强烈动摇的表情。 “呃,我想还是不用劳驾您了,尊敬的殿下。” 天空赶紧摆手,收回了自己的意见,“毕竟担任特使副官的人选已经确定了,而且我刚刚才想起,到达地下都市群必须经过的场所,实在不适合作为悠闲旅程的路线。” “必须经过的场所?”虽然感觉到那双黑瞳中透出诚挚的关怀,但夏音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突然涌起的强烈好奇心,以意味深长的目光注视着对面,“看来并非是一道沉闷的行程呢?或许,我真的可以认真考虑跟着你去第三行星看看……”“最好不要抱着期待刺激的心情跟来,夏音,否则你会后悔的。” 天空以罕见的认真语气提出警告,“毕竟,那些地方绝对不是能让人心情愉快的场所。” “不要小看我,天空。” 感觉到自己似乎被当作无理取闹的小孩子看待,夏音也真心地抗议起来,“虽然确实罕有降到地上世界的经验,但我至少已经是数次跨越生死线而凯旋的翔士,绝不会随便动摇的。” “……唔,竟然起了反效果……”仿佛放弃了的天空,又将注意力重新移回了茶和书上,不过夏音却听见他喃喃般的无奈叹息。 根据伊斯埃雷素翎翔士提出的报告,再加上海特兰德一族三位当事成员的补充,帝国总算确信拉尔星系第三行星上还有原住民生存的事实。 对当初没有阻止彼安暴行的事实而持续心有愧疚的帝国来说,这绝对是任何意义上的喜讯。 然而接下来,在如何对待地下都市群的事宜上,十三根源氏族产生了两种意见。 司掌“开拓”的方舟之长(埃塞林纳家),及司掌“交流”的绿叶之长(巴雷特亚家),主张立即与第三行星原住民建立联系,同时对该行星进行环境改造作业,并且保证在半世纪内让第三行星地表恢复到适合人类生存的环境。 相对的,司掌“战争”的牙之长,及司掌“经济”的翡翠之长(恩布利昂家),则打算等到战争局势稳定下来后再进行环境改造作业,在此期间依旧默认第三行星为无人荒地。 毕竟那里的原住民已经在地下生活了一个多世纪,也不在乎再多几月、甚至几年的时间。 在其它八位根源氏族之长保持中立的沉默情况下,以上两种意见的票数相当,就连亚诺莱维涅家的苍穹之长,也就是现任皇帝亚伦萨陛下,都开始犹豫应支持哪一方的意见。 持续两天的十三议会,最后司掌“调和”的新月之长(卡德纳凯撒家)提出了妥协两者的意见,那就是先派出特使与第三行星建立联络,并由原住民来决定第三行星未来的发展方针。 如果他们希望尽早回归地上世界的话,那帝国将立即着手进行环境改造作业;若是他们打算继续维持现状,那帝国也只能暂时默认他们的意愿;最后,如果他们想移民其它星系的话,帝国就会接收这颗行星,并在战争告一段落后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处理……此意见得到了翼之长、键之长(艾纽霍嘉尔家)以及晨曦之长(艾莫索家)的全力支持,于是便成为了帝国对第三行星的应对方针。 而由于一切选择皆以第三行星居民的自由意愿为主,所以作为帝国特使的天空其实并没有被要求任何目标,只是担任询问者的职务,可以说相当轻松。 在特使一行降落第三行星地表前,艾尔佛达就曾派数一支勘察舰队对行星地表进行彻底勘查,以寻找更加体面的进入口。 然而,不知道是原住民将地下都市入口隐藏得了无痕迹的缘故,还是他们已经破坏掉所有入口的关系,总之那支勘察舰队并没有能完成自己的任务。 第三行星地表唯一能确认的入口,还是数年前那艘倒霉勘察舰坠落的大坑。 直接通向那埋葬着亿万魂灵的坟场,所以天空才很不愿意夏音跟随特使团行动。 毕竟对于这位高洁的群星之女来说,光是在坟场上空徘徊不去的死气就足以可以扼杀她对地下世界的任何期待。 另外,虽然菲恩伯德第一公主殿下的跟随造成了特使团不小的困扰,但在特使团出发的时候,一位意料之外的人物竟然出现在联络舰的乘员席。 这让天空感到相当困惑,于是他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旁座位。 “柯蒂亚,为什么你也跟着下来啊?而且身为特使的我,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过会有四位氏族之子同行的事情,不觉得很奇怪吗?”“我想这应该是偶然吧?特使阁下。” 艾纽霍嘉尔之子露出仿佛很愉快的表情,毫无诚意地耸耸肩膀,“因为这艘联络舰的司技长临时有事,所以被舰长拜托暂代其职务的我才迫不得已前来,其间没有任何必然性。” “这艘联络舰原来的司技长……”天空顿了顿,随即以颇为不安的目光注视着身旁的友人,“该不会是正在医务室的那位,突然感染不明病菌、患上急性痢疾的倒霉家伙吧?”“放心吧,已经查出那种病菌是没有传染性的了,而且生命周期只有三天。” 柯蒂亚貌似无辜地微笑着,并像转移话题般将视线向了舷窗外的风景,“话说回来,从这片风景中还真是找不出一点美感来啊!黑色的砂,红色的海,给人感觉就像这颗行星已经死亡了一样。” “确实是已经死亡了哦……”天空以低沉的声音喃喃着,然后让视线在对面的两位根源氏族之子脸上徘徊了一阵。 “你们两个啊,我可是已经警告你们许多次了哦!现在也还来得及,就呆在这艘联络舰上等候特使团归来,怎么样?”“你很烦?e,天空。” 那张美貌上流露出明显不耐烦的表情,“我也已经再三重复过了,绝对会跟着你一起降落那片大地的,不要想把我扔下。” “身为艾纽霍嘉尔的我,对死亡可是有着相当理性的认识哦!”柯蒂亚的回答像是已绝知道了某些事情,“所以你大概是看不到我惊惶失措的模样了,天空。” 虽然就阶级来说,这位艾纽霍嘉尔主子还不够资格获取那份报告书的资讯,不过拥有“噩梦之手”的他却能将入侵舰队的中枢记忆巢作得了无痕迹——曾经依赖过许多次的天空,就算知道这属于违法行为,却也实在没有检举的立场。 “好吧,好吧,要跟来就随便你们吧……”天空仿佛放弃般地叹了口气,慢慢起身离开座位。 “你要去哪里,天空?”注视着他的动作,夏音稍稍皱起眉头,“我得去替你们准备一些东西啊,尊敬的殿下。” 天空朝前舱走着,一边以很是无奈的声音回答着。 “虽然不知道安定剂的效果到底够不够对抗那股源于本能的恐惧,不过我想或多或少还会对维护根源氏族的尊严有所助益吧?听好,不许拒绝!不然我就动用特使权力否决你们的随团资格。” 以严厉语气威胁一番后,天空突然觉得有些心虚,于是没有回头地持续走到了前舱。 直到自动关闭的闸门隔断那股如芒在背的冰蓝视线后,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阁下?”迎接他的是一双晶莹剔透的绚丽紫瞳。 注意到天空进到前舱的一刻,雅丽亚便立即从座位上起身,踏着行云流水般的步子迎了过来,“请问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助吗?”“呃,是这样的……”虽然已经比较习惯被人如此尊敬,但当那张耀眼的美貌以柔和的目光注视过来的时候,天空竟然觉得有些紧张。 自从同样到过地下都市群的雅丽亚,被理所当然地任命为特使团副官后,这位伊斯埃雷家的女儿便似乎完全认同了自己部下的身份。 关于曾经作为自己上司的她,为何会没有任何不满、反而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从属过去的部下,天空实在是很难理解。 不过单纯从助手的角度来说,雅丽亚实在是远远超过了“优秀”所能评价的界限。 “我需要一些安定剂,能替我询问一下医务室吗?”稍稍迟疑后,天空还是将要求说了出来。 尽管由自己直接询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对那位原司技长的遭遇有所愧疚的这位青年,还是下意识地避开了有可能令自己良心不安的选择。 “安定剂吗?好的。” 雅丽亚轻轻点了点头,不过却没有启动枢纽手环,而是直接走到前舱某处,从收纳柜中取出两支拇指粗细的圆筒,转身交到了天空手中,并嘱咐道,“阁下,这是含服用的安定剂。 一筒十二粒,一粒的有效时间为两小时,应该能够帮助那两位支持到穿过那片坟场吧?”“你早就准备好了吗?”天空有些惊讶地看着她,随即露出一付理解的模样,“嗯,原来如此,确实没有必要去适应那种不适感,不过雅丽亚你有留下自己的分量吗?”“呃?啊,这其实……”迟了一两秒钟,雅丽亚才理解天空问讯的含义,不过随即露出稍稍苦恼的表情,“阁下,你会服用安定剂吗?”“我?大概不会吧?”天空耸了耸肩膀,“毕竟有过上次的经验后,或多或少已经有了些免疫力,所以我想还是靠着本身毅力来克服那种不适感好了。” “是这样吗……”雅丽亚坚决般地点了点头,“那我也不用好了。” “喂,你也不用非得……”“不,其实这些安定剂原本就是为其它需要的人准备的。” 雅丽亚微笑着,稍稍说明了一下,“毕竟特使团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有着如同阁下般强韧的精神,考虑到他们可能出现的剧烈反应,还是稍稍采取一些预防措施比较好。” “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我擅自误解了呢……”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然后赞叹道,“不过话说回来,不愧是雅丽亚啊!考虑得这般周详,如果没有你的话,特使团现在说不定还是一团乱麻呢?”“那里,阁下过誉了。” 雅丽亚就像感到羞涩般稍稍别过头去,声音轻轻而坚决,“身为阁下的副官,我只是作了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而真正统合特使团的人,还是阁下您。” “谢、谢谢……”虽然雅丽亚的语气绝对不会让人会丝毫怀疑她的诚意,但多少自觉到目前为止依旧对特使团毫无贡献的某人,还是颇为汗顾地搔了搔头发。 然后两人就像找不到话题般,气氛稍稍沉默了下来。 “……嗯,我们现在距离那个坑洞还有多逮?”天空有些勉强地让对话继续了下去。 “是,直线距离还有一千两百特诺码,大约二十分钟后就会抵达,请阁下在此之前作好降落的准备。” 雅丽亚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沉静。 “嗯,等到到达目的地后再通知我,现在我先回去了。” 天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将安定剂装进口袋,转身走向后舱。 “阁下,”雅丽亚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关于与原住民们交涉的事情,您已经计划好了吗?”“嗯,雅丽亚。” 天空回头,表情异常悠闲,“我们的任务只是询问他们的意见,并将他们的意见反馈帝国而已。 如此简单,你认为有计划的必要吗?”“即、即是说……”雅丽亚突然觉得有些口干,并悄悄收起了藏在背后的资料。 “所以啊,我们只要找到洛德,接着把问题交给他处理,然后安心地等待结果就可以了。” 天空笑得很是灿烂,而此刻在地下三千公里的某处,一位正忙碌于政务的青年,突然感到一阵寒冷,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 第五章 骄傲 第三行星特使团共有十五位团员构成,除去四位根源氏族之子外,其余十一位团员皆是当初在第一舰队旗舰“龙炎”的强陆队中任职的从士,也就天空最初的部下。 尽管在苍穹军持续增编强陆舰队的情况下,这些人现在最低都升到准令翔士一级,然而在暴君的一声召唤下,在第一时间将职务交给副官暂代——就像曾经的上司那样,然后火速赶到了暴君所在的枢纽卫星。 有一件不得不说的事情是,在当晚第一强陆队的聚餐上,为了争夺那仅有十人的随行名额,爆发了一场极其罕见的舰长级翔士斗欧。 休闲卫星上那间倒霉的酒吧被四十位强横武力的持有者摧毁得面目全非,而在律令队(相当于宪兵队)紧急出动逮捕其中二十九人后,这场抹黑苍穹军皓白历史的斗殴才被平息下来。 当律令队开始苦恼应该如何定罪这些统一口径为“久日不见,只是试试战友身手而已”的二十九位舰长级翔士时,作为煽动此事件之罪魁祸首的某人,已经带着另外十一位从那混战漩涡中安然脱身的智勇双全者,准备前往第三行星。 在解决了三位根源氏族之子的护卫问题后,天空便开始烦恼关于交通工具的问题了。 虽然在到达那处坑洞前都可以利用交通舰代步,但问题是真正的交涉对象其实在那以后数千诺码以下的地下,所以如何将这份翱翔苍穹的便捷延续到地下,便成了相当麻烦的问题。 毕竟这个小小的特使团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代表着帝国尊严,因此当然不可能允许成员搭乘简陋的单人交通工具。 然而,当初发现的升降梯最多也只能容纳二十诺码立的货物,而就算是苍穹军最小的联络艇也远远超过了这个体积。 雅丽亚的建议是用束光炮在那层密封面上开洞,然后直接将洞口修改成可控启闭的闸门,作为交通舰今后通行的出口。 考虑到地下都市说不定真的将所有出入口封锁的可能性,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相当合理的,并且也得到了特使团人多数成员的赞同。 不过天空最后否决了这项理性的方案。 虽然不清楚夏兰人究竟能不能理解灵魂的概念,但这位出身康定大地的青年,还是决定对安眠在地下的千亿魂灵保持着最基本的敬意,尽可能不要打扰他们的长眠。 毕竟,最初到访地下都市的那艘勘察舰,外形和功能都基本保持完整,只要花点时间修复并改造的话,也还是勉强可以作为代表帝国的礼仪舰来使用。 当交通舰到达坑洞上方后,司技长柯蒂亚以及交通舰所属的四位技术从士便作为维修组先行一步搭乘升降梯下到了坟场。 由于仅仅需要替换损坏的智能核晶便能让勘察舰恢复航行机能,所以维修组更多的时间反而是花在对舰体外形损伤的修复上。 不过这也在第三天接近黄昏时宣告结束了。 完成任务后回归交通舰的柯蒂亚,脸色显得很是苍白。 当然,其它四位技术从士也好不了多少。 然后,直到次日凌晨特使团出发的前一刻,这倒霉的五人还没有从医务室的**下来的意思。 倒是那位此前被不明病菌感染的原司技长已经完全康复。 而被噩梦所俘虏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则在睡觉时都忍不住发出微弱呻吟——看着这与三天前倒转地一幕,哭笑不得的天空不知为何想到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句话。 替换司技长后的特使团,用吊索下降一千诺码左右后,又搭乘升降梯再度下降了近一千诺码,然后来到那片埋葬着千亿亡灵的坟地。 虽然此前还有人开玩笑说这样的外交方式也算得上是空前绝后,不过当那一望无际的黑色碑牌侵入视界后,就再也没有人能够笑得出来的。 此时正好是午间日光最灿烂的时候,如果不计较那些实在无法忽视的碑牌的话,那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片草原风光,应该还算得上绚丽。 然而,在得知那些碑牌的实体后,就算是跨越无数生死战场的强陆队员都显出强烈动摇的模样,而唯一能保持镇静的人物,却是那位被身为亚诺莱维涅的矜持所庇护的群星之女。 “呼……”凝视着那在森冷寒风中屹立不动的青蓝身影,天空很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视线转向了身旁的副官,“雅丽亚,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好了。 维修组已经完全修复了这艘勘察舰,你只要安排好舰内务,它就能启动起来,请尽快完成吧。” “好的,阁下。” 雅丽亚举手敬了一礼,然后对远处山丘上那屹立不动的青蓝身影投以稍稍尊敬的视线,随即转身离去。 直到雅丽亚消失在入口闸门后,天空才把目光重新转向山丘那边,不过忍不住再度叹了一口气,然后才慢慢走过去。 “……天空吗?”当他走近时,夏音的视线依旧停顿在眼前一望无际的坟原上,只是尖耳末梢轻轻动了一下,以抹去感情般的声音确认道。 “我认为这片单调的风景并不需要花这么长时间来欣赏哦,殿下。” 天空走过去,与夏音并肩站在一起。 “这里风很伤身体的,如果勘察舰启航时贵重的操舵士却病倒了,那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夏音。” “不用担心,即使是苍穹之民,身体也还没有柔弱到那种地步。” 夏音转头凝视着他——天空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仿佛有些犹豫地问着:“天空,这些碑牌……真的是墓碑吗?”“嗯,如果我之前看到的行星史不是胡乱编造出来的话,那这里确实是坟场没错。” 天空语气也不自觉地沉重起来,或者应该说怎么样都轻送不下来。 “不过我认为那本行星史应该是真的,毕竟就算穷尽人类想象力,恐怕也是编不出如此夸张的谎言来的……”“埋葬数亿人的坟场吗……”夏音的脸色再度苍白了一点,“那么,这些人的死因,果然是因为……次元震的缘故吧?”“在前银河文明时期,这颗行星原本是以优美自然环境而闻名的休闲胜地。 虽说移民总数曾一度达到十五亿,不过却始终为了保护自然环境却始终没有发展农业,所有食物资源全部从其它星系运输而来。” 天空试着回想之前在统领府读过的第三行星史。 “在第一次银河战争末期,次元震剥夺了全体人类的星际航行能力,而这颗行星也同时丧失了外界的资源供给。 单靠行星轨道上的极少数光合农场,根本无法供应数亿人的食物需求。 在等候一年而‘门’始终没有开启的情况下,这里的居民不得不作出了自然筛选的决定……”“自然筛选……”夏音的表情有些动摇起来,“怎、怎么做?”“很简单。 他们培养出一种感染力极强的病毒,并将它散播到行星大气层中。 只有身体机能达到某种程度以上的人才能在病毒侵袭中生存下来。 而结果在短短一周时间内,整颗行星丧失了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口。” 天空以悲伤的表情注视着那张越来越苍白的美貌,不过还是将叙述继续了下去。 “活下来的两千万人用了足足十年的时间完成了这座地下坟场,然后将那些被病毒保护着的死者移到这里来。 事实上,这颗行星的随后建立的地下都市群,也是在这座坟场的基础上向外发展起来的,虽然现在两者已经完全分开了……”“……原来如此……”夏音以仿佛漠然的目光扫过眼前一望无际的坟原,脸色却已经苍白到近乎透明,低声的呢喃更是如同无言的恸哭。 “这就是……吾等一族的原罪吗……实在太沉重了啊,父亲大人……”“呃?”无论如何也不能忽视的一句,如同惊雷般重重敲击在青年的理智上,就像被无形的雷霆击中,天空身体稍稍晃了晃,然后猛然将视线拉回到身旁少女上,语气严厉得如同质疑般。 “你……刚才说什么,夏音?”然而,回望过来的却是一双悲伤中透出疑惑的青瞳,“天空,吾等一族的原罪……海特兰德公爵阁下,或者艾琉雅夫人,难道还没有告诉你吗?”“……不,我完全没有听说过。” 天空感觉自己的心正在迅速变得冰凉起来。 “那么,我也不能告诉你。” 夏音坚定地摇了摇头,“只有血亲才有权力告知孩子吾等原罪的真相,而我也是从父亲大人那里知道的。 既然公爵阁下和艾琉雅夫人判断现在还不是让你知道真实的时候,那我便不能干涉他们的决定。” “是这样的吗……”天空无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逃避什么般转身走向了勘察舰,只是脚步显得有些虚浮,“……我先回舰上准备出发了,你也最好赶快回来,夏音。” “嗯,天空。” 夏音将视线凝固到了前方,却呼唤着他的名字,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一定要让这次交涉成功啊,拜托了。” “啊,我会尽全力的。” 回答的时候,天空亦没有回头,当他走到勘察舰前稍稍回首时,却目睹到这位高洁的群星之女正将一束刚刚采集的无名野花放到某墓碑面前的情景。 二十分后,最后的操舵士回到舰内,而彻底修复如新的勘察舰,则沉眠六年后终于重新获得翱翔苍穹的羽翼。 在旧式引擎的低沉鸣动中,这艘玄青色的勘察舰一跃升空,稍稍停顿调整方向后,便化作落日余晖下的一道虚影消散空中……通向地下都市的隧道足以容纳数列轨道机车并行,然而对于舰级船舶来说,那直径不到百诺码的空间其实是再狡窄不过了。 事实上,天空非常怀疑夏音究究竟是怎样将这艘勘察舰“塞”进隧道的。 而至于沿途勘察舰几乎是擦着岩壁行驶的事实,更是让这位青年不安到胆颤心惊的程度。 当然,与暴君站在同一阵线的还有那些出身第一强陆队的部下们,不过雅丽亚等苍穹之民就完全没有不安的样子。 冲出隧道后,勘察舰在那处废弃工厂暂时停泊,而诸位地缘之民那持续紧绷半小时的神经终于得以放松下来。 此外,虽然天空很期待如同上次那般出现有人自动迎接的情况,不过看起来,这里的监视系统似乎仅在轨道机车上设置了跟踪点的样子。 “阁下,接下来怎么办?”次日凌晨,雅丽亚对天空提出了特使团全员的问题。 虽然雅丽亚并不期待在最初便得到原住民的友善对待,甚至还做好了被彻底敌视的应对方案,但她却没有预料到会出现这般完全被无视的状况,因此询问时的声音显得有些无力。 “怎么办……”天空稍稍敏起了眉头,然后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要不要让我直接到统领府去通知他们,列队迎接帝国特使团地来临啊?上到外面搭乘磁浮车的话,只有三十分钟的路程而已。” “我反对。” 当雅丽亚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随的时候,夏音很干脆就投了反对票——尽管名义上仅是操舵士的她并没有决定特使团交涉方针的资格,但事实上在场诸人没人敢忽视这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存在。 “我们并不清楚上面的状况,如果身为帝国特使的你独自冒险遇到什么状况的话,那这次交涉就等于宣告失败了。 你的提议很轻率哦,天空。” “不会出问题的,夏音。” 天空稍稍为自己分辨了一下,“毕竟我和那位人统领已经建立了相当良好的私人关系,而且……”说到这里的时候,某人突然注视到雅丽亚那充满怀疑的视线,于是轻咳了一下,稍稍控制了鬼扯的程度,“咳!而且,这次拜访只是传达帝国纯粹的好意而已,不太可能遇到危险的。” “不如大人你带上几名护卫一起出行吧?”十二人强陆队的队长热切提议着,“以这里警备队的贫弱战力,就算对方千军万马也绝对不用劳驾大人出手。” 如果真带你们出去的话那才有危险呢!天空在心中立即否决了部下的提议,不过却装作依旧沉思的模样,好一阵后才轻弹手指,断然道:“那么,就采取稍稍粗暴一些的手段吧!反正迟早都要告知原住民帝国的存在,就当作帮那家伙一个忙好了。” “你打算怎么做?”看到这位海特兰德之子嘴角情不自禁流露出的一丝邪恶弧线,夏音不知为何竟感到些许的不安……位于中央都市的统领府,虽然从很早以前便是地下都市群中最壮观的建筑,但在最近一年来,这座建筑却显得愈加威严肃穆。 当然,人们之所以会产生这种感觉,有很大原因是由于它的主人的缘故。 一年前,同时失去尊敬的师长和倾慕的少女,洛德可以说受到了相当大的冲击,不过改变的只有稍稍深沉的个性,而处理政务的手腕却愈加纯熟,同时成长起来的还有身为领导者的威严。 玛琉依旧担任大统领秘书长的职务,虽然她对这位少年丧失本身年龄特质的成长感到遗憾并惋惜,但也无法改变什么东西,只能更尽职地完成自身职务而已。 这天,整理完地下都市资源数据的她,决定在上报结果前稍稍放松一下,于是便来到了统领府后院,挑选了一张藤椅上坐下后,她便仰望着都市的天顶开始发起呆来。 “已经两百年了啊,被囚禁在这地下国度……”玛琉凝视着那茫茫一片的苍穹,就想要看穿那厚达数千米的地层般,“真正的苍穹,应该是要漂亮得多的吧?”感到莫名惆怅的玛琉,禁不住长长叹了口气,然后将恋恋不舍的视线收了回来。 不过,就在她无聊到开始观察脚边蚂蚁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音重重冲击着耳膜,那是音速运动的物体切割空气的声音。 “什么东西?”玛琉反射般抬头望去,却见一艘玄青色的舰船正在茫茫苍穹中疾驰而来,并在统领府上空盘旋数周后,又从容地驶向了都市郊外的方向。 “这是,示威?”对于那艘不明舰船太过显眼的行动,玛琉最初是如此理解的,而当她注意到那艘舰船最后航向的方位时,又立即收回了自己的意见,“不,应该是打招呼吧?”“玛琉小姐!是他们回来了!”身后傅来熟悉的呼唤,不过已经不复平日的淡然,流溢在洛德脸上的,是久违一年的兴奋和喜悦。 “是的,他们回来了。” 看到这样的少年,玛琉也不禁露出从心底涌上的温馨笑容。 ) 第六章 交涉 在雅丽亚的导引下,夏音将勘察舰驾到了统领府盘旋数周,随后又前到中央都市郊区,在曾经停泊过“雪鹿”的湖边驻留了下来。 安顿好舰内事务后,天空便和雅丽亚走下勘察舰,在一处比较显眼的地方静候着那位正在前来路上的大统领,“大人,不用警戒没关系吗?”当天空望着微微涟漪的湖水发呆时,耳中傅来部下颇不甘心的问讯,“至少,在勘察舰附近拉出警戒网吧?”“我们又不是来作宣战布告的,在别人的领土上,还是遵守基本礼仪的好。” 天空以淡然的声音否决了护卫队长的提议,“总之,在没有得到命令的情况下,禁止采取一切敌对行动。” 稍稍考虑一下后,天空又追加了一句,“嗯,你们就把这次交涉当作到地底世界的休闲旅行好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稍后我会给你们一周的假期……要知道,这座地下都市群可是相当宽广的哦?”虽然没有影像画面,但天空却仿佛听到舰内正掀起一场无言的欢呼,而正当他准备关闭通讯时,竟感到身旁突然刺来一股严厉视线。 “呃,有什么事吗,雅丽亚?”“……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从那双紫罗兰的眼眸中遥出的凌属光线却毫无放松的迹象,“我只是在猜测,阁下会不会顺便给自己放一周长假而已。” “喂喂,雅丽亚,从理论上说,我现在依旧是在休假中哦?而且还是三周的长假。 如果不是大提督的委托,谁会千里迢迢来到这地下几千诺码的荒地来?泡在茶室里悠闲度日多好……”天空理直气壮地反驳道,“所以,就算我稍稍动用特使权限延长一点交涉时间,也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有错吗?”“就、就算如此……”副特使这边似乎明显被压倒了过去。 “你要留在这里度假是无所谓,天空。” 夏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不过等交涉告一段落后,我会马上返回轨道站的。 这里的环境,实在令人感到压抑。” “压抑?”天空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顶,然后苦笑了出来。 (对于习惯在无尽虚空中自由驰骋的夏兰人来说,这片上下不过一千诺码的天地,或许真的是一座狡窄到不行的囚笼吧?)“我可是提前早告诉过你这里的环境很恶劣的哦?夏音,是你自己决定要跟来的……”天空很无辜地应答道。 “你可没有告诉我这里的空间竟是如此压抑,天空。” 感觉上有些无理取闹的意思,不过接下来地一句话就充斥着浓浓的火气,“再说,为什么只有我不能下来?”“这个……”天空稍稍顿了顿,到目前为止依旧不能确定对方是否会对帝国的善意报以相同的回应,所以特使团成员的安全还是必须考虑的问题。 若是保护对象只有雅丽亚一人的话,那自己还勉强能够胜任,但如果两位根源氏族之子同时下来的话,那就非得命令护卫队在周围布下警戒网才行了。 对于以友善为目的的访问来说,这可绝对算不上是良好的开端。 虽然这样判断无疑正确的,但天空却不打算让这位骄傲并**的公主知道自己沦为保护对象的事实,否则……虽然还不至于会影响到准提督和参谋长的公式交流,但在接下来的两三天内肯定是无法和她轻松谈话了。 “嗯,殿下啊,”得益于遗传因子中渐渐觉醒的某种特质,天空很快就找到了合理的拒绝理由,“能不能请您告诉我,在接下来两国代表的正式会谈中,一位操舵士有什么非出来不可的必要吗?”“……”通讯那边接着就沉默了下去,虽然天空不为何开始期待这位殿下能提出更有说服力的观点,但夏音似乎就此接受了他的意见。 “呃,等会谈告一段落后,你还是可以下来的啊,夏音。” 下意识联想到一团正朝着暴风雨酝酿的低气压云团,天空赶紧补充了这么一句,“不论是返回轨道站也好,还是在地底世界稍稍观光也好,我会好好陪你的啦……”“不要把我当成小孩子看待!”通讯由舰桥那边挂断了,怒气冲冲的。 (唔,果然还是生气了吗……)天空苦笑着关闭了枢纽手环的通讯端,接着注意到从副特使那里投来的寓意深远的视线,“有什么事吗,雅丽亚?”“……不,没什么。” 雅丽亚将目光偏向了林外的磁道上,此刻那里正停泊着一辆数分钟前还不曾有过的磁浮车,“我只是想提醒阁下,第三行星的原住民代表已经来了而已,阁下。” “是这样啊……”天空跟着注意到了那几个正在前来的人影,虽然觉得这位副特使应该还有什么事情没说出来,但现在却不是追问的恰当时机。 稍稍整理一下衣装后,他便和雅丽亚迎了上去。 “喂喂,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摆出这种表情,可是相当失礼的事情哦?大统领阁下。” 在统领府的会客室里,天空朝着对面的那位统领露出不满意的表情,“即使若琉亚和芙兰都没有来,你也用不着一直失望到三十分钟后的现在吧?”“啊,抱歉……”洛德依旧没有什么精神似的回答道。 “总觉得现在的情境好像一年前重演一般。” 玛琉打量着眼前两位曾经拜访过这里的群星世界的居民,露出怀念般的温馨微笑。 “实在是很高兴能再见到两位,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将尽我所能地为两位提供旅行的便利……虽然想这么说,但就算我等深爱这座都市群并且引以为傲,也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它有让两位来自群星世界的客人再度归临的价值。 所以我想,两位这次前来,应该是因为其它更正式的理由吧?而且,还是需要统领府协助的理由。” “嗯,不愧是玛琉小姐呢!”天空很是干脆地承认了这一点。 然后直接向她确认道:“尽管这只是我的猜想,但就算居住在地下都市,你们应该还是有监视行星附近的状况吧?毕竟轨道上那数颗百年前的观测卫星,直到现在还保存着完好的功能呢。” “是的。 只是最近这个星系似乎比以前热闹了许多。” 玛琉谨慎地点了点头,并稍稍推测着,“战争,开始了吗?”“啊,那个早在一年前就开始了,现在只是进行到这个星系而已。” 天空注意到对面女性脸上闪过戒备神色,于是又追加了一句,“不过这个星系的战争,现在也差不多告一段落了。” “那是,什么意思?”洛德总算有加入会谈的意思,而天空则将注意力移到了他的身上,耸耸肩膀直接说出了结论:“嗯,简单地说,就是帝国和共同体战争,然后共同体战败溃退,帝国则乘势逼近,现在大军正好到达这个星系。” “你是说……彼安战败了?”对面两人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让天空感到一阵莫名郁闷,不由得稍稍皱起眉头,“我说啊,夏兰帝国再怎么说也是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星际国家,并且数百年中从来没有战败过,这一点,若琉亚当初应该有好好告诉过你吧?统领阁下。 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露出这么一付不可思议的模样?”“抱、抱歉,只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彼安竟然也会战败……”洛德有些慌张地低头致歉。 “阁下,考虑到第三行星曾经受彼安共同体迫害很长时期的历史,我认为统领阁下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雅丽亚出言化解了这份尴尬,不过注视着上司的目光却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些愉快的光彩。 “不,我其实……”也没有责怪的意思——正准备这么说的天空,突然注意到就连那位精明能干的秘书长脸上都开始隐隐流露出不安的表情。 (看起来,长期退缩地下的时光,已经让这些人已经习惯屈服暴力了啊……嘛,虽然是令人同情的状况,不过现在还不是重塑他们独立自信的时候。 )从来都不以善良自居的暴君,轻轻舔了一下嘴唇。 (好好利用这一点的话,应该能更容易速成交涉目标。 那么,就稍稍切换一下交涉方式吧……)“算了,你们只要知道这场战争帝国获胜就可以了……”天空暂时闭上了眼睛,而当重新睁开时,从那双深邃黑瞳中透出的目光已经不再柔和,甚至身旁的雅丽亚亦能感受到那股含而不露的隐隐威严。 “虽然对你们有些抱歉,不过现在我是作为帝国特使来传达帝国意志的。” 天空注意到对面两人的身子在一瞬间绷紧,不由得在嘴角勾勒出颇为愉快的弧线,然而看在弱势者眼中,那却是犹如野兽捕食般狰狞的表情。 “等封锁‘门’作战完成后,也就是最近一个月左右吧?帝国将立即着手对第三行星地表进行适应人类生存的环境改造作业。 如果地下都市群的居民愿意协助帝国进行此作业的话,那在地表环境恢复作业完成后将自动获得帝国领民身份,并享有在第三行星地表的无限居留权。” 天空不留痕迹地省略过确认对方是否归属帝国意愿的步骤,直接将问题带到了谈判最后的选择上面。 在注意到对面两人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后,他在心中发出无声的笑意。 (很好,就这么继续下去。 我不能表现出任何焦急,要让他们自己迫不及待地作出选择……)“当然,你们也可以拒绝协助帝国。” 在那双漆黑眼瞳的注视下,紧张的因子再一次渗透到两位地下居民的表情上,而似乎察觉这一点的暴君,就像要安慰他们般露出和蔼的笑容。 “啊,持不要担心。 就算你们拒绝协助帝国,帝国也绝对不会用武力加害诸位——事实上,要穿透厚达几公里的地壳而攻击其下都市,即使以苍穹军的精锐武装也是很难做到的——我想,这也是你们当初决定在地下建城的最大原因吧?”“不,我们并没有担心这个……”洛德反射般地回答道,不过跟着便露出一付仿佛深深懊悔的表情。 他就像要平息心情般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向那位代表着人类世界中最强大帝国的人物确认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放心拒绝帝国的要求,并且完全不担心会造成任何不好影响。 是这样的吗?““你似乎误会了什么噢,统领阁下。” 天空轻笑起来,显得从容自在。 “事实上,从头到尾帝国就没有要求过诸位什么。 帝国期待的只是第三行星重新恢复到作为人类生存场所的标准,并且也准备好支付这笔代债。 至于地下居民们是否愿意协助第三行星恢复作业这件事……虽然这么说有些失礼,不过这并不会构成让帝国哪怕稍稍犹豫的理由。” “原来如此……”玛琉就像叹息般轻轻说道,“也就是说,我们在帝国眼中根本无足轻重的意思吧?”“你这么形容可是会让我为难的,玛琉小姐。” 天空稍稍皱起眉头,“帝国可是将地下都市群作为一个独立主权国来看待,所以会遵守最基本的礼仪,绝对不会侵犯地下都市群的领域,你们也还是可以继续保持如同现在这般平静的生活。 只是……”“只是,什么?”罗德的声音中透出些许的紧张。 “最多半个世纪,等帝国完成地表环境恢复作业后,就会立即对该行星进行移民作业。 如果地下都市群在此前对第三行星没有任何贡献地话,那帝国也不可能无偿地让诸位享用到行星改造完成后的自然环境。 毕竟,不劳者不得食,可是在整个人类世界通用的规则。” “的、的确……”玛琉认同的声音非常虚弱。 “当然,就算失去参与恢复作业的机会,地下都市群也还是可以在随后与移民们的政府交涉。 如果付出足够代价的话,相信领民政府也还是会同意有限度地出让行星地表区域的。” 说到这里,天空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 “虽然这句话说得早了一些,不过我想还是想提醒你们比较好。 帝国虽然不会侵犯地下都市群的领域,但相对的也不容许帝国在地表的权益受到侵犯。 如果移民们与地下居民产生领域纠纷,而产生争端的场所又恰好是地表的话,那帝国将不排除用武力干涉的可能性……“(说到这种程度就差不多了吧?呃,不过是不是作得太过头了一些?毕竟他们可是同时经历了次元震和海盗洗劫的双重受害者诶……)注视着两位地下居民隐现苍白的脸色,天空在心中稍稍反省了一下,然后很轻易就原谅了自己。 (算了,反正从结果来说是帮助他们重新回归地表自然生活,这样就已经足够弥补他们现在稍稍的不安了……)“虽然按照预定计到,本特使团将在一周后回归,不过行星地表环境恢复作业却最快也要到一个月后才开始,所以在此之前,你们有足够的时间作出选择,统领阁下。” 这么说着的天空,从沙发上起身,作出告辞的动作。 “那么,持允许我等暂时告辞。” 顿了顿,天空最后还是对那位少年统领致上了一句完全没有诚意的社交辞令,“期待能尽快得到阁下您的答复。” “不愧是若琉亚老师的亲族啊,阁下你实在是……令人畏惧。” 洛德苦笑着跟着站了起来,不过注视着这位帝国特使的目光已然流溢出深深的敬畏,“我会将帝国的条件转达给地下都市群的人民,尽管我认为差不多已经只是形式了,但他们的未来还是应该由他们自己选择。” “嗯,这样就好了,毕竟是帝国期望的只是建立在对等立场上的自由交易。” 天空假装没有听到“差不多只是形式”那句话,伸手与洛德握手告别。 “统合民众意见需要花上一至两周的时间,请特使团务必在此留到那时为止。 当然,在此期间我们会竭尽全力为诸位提供任何便利的。” 玛琉已经站到了会客室的出口。 “首先,让我带两位到公馆稍事休憩吧?另外,请问需要派人去迎接其它客人吗?”在驶向都市郊外的迎宾车队中,天空和雅丽亚独占了其中一辆,虽然在无人干扰的后厢,男女单独相处时应该是种相当暖昧的气氛,不过此刻充斥着那小小空间的,却是沉重而紧张的静默。 “呃,雅丽亚,”天空舔了下嘴唇,打破了这份令人呼吸不畅的沉默,“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我并没有生气的理由,阁下。” 雅丽亚板着脸回答道,“只是很难接受阁下对地下居民谈判的方式罢了。” “果然吗……”天空长长叹了口气,试着为自己分辩道:“我说雅丽亚啊,刚刚的谈判可是完全建立在对等立场上的交流哦?我只是说明他们可能遇上的麻烦而已,而且内容也没有不合理的地方,完全是公平合理的交易,不是吗?”“虽然如此……”雅丽亚的表情就像在苦恼应该从哪里抗议,不过好一阵子后她仿佛放弃般亦长长叹了口气,对正在偷笑的天空投以沉静的视线。 “阁下,如果你从事星际贸易的话,一定是子扬公那般经天纬地的鬼才。” “呃?”这次轮到天空的表情僵住了……ps:偶这章稍稍尝试了一下新的写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吗?呃,没发现的话,就当偶没提过好了……) 第七章 疑惑 “虽然并非对那间曾经暂住的公馆有所怀念,但为了省掉重新选择住所的麻烦,天空还是要求玛琉将都市郊外的那座公馆划为了特使团的临时住所。 以两人的标准来说太过宽敞的公馆,即使住进了特使团的十五名成员,也还是不会给人拥挤的感觉。 事实上,除了几位根源氏族之子外,其它地缘之民出生的护卫队员,一整天中倒有绝大部分时间都在公馆外面度过——当然,是在获得暴君许可的情况下。 “……总觉得我们越来越不像是在交涉了啊,阁下……”雅丽亚一边享用着面前由海特兰德公子亲自准备的早餐,一边摇头轻轻叹息着。 五天以来,唯一还坚守持着自身职务的人只有身为副特使的雅丽亚一人。 尽管这位副特使每天都准时拜访统领府,不过在地下居民们的意见统计尚进行中的情况下,她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陪着玛琉讨论帝国政治及银河形势而已,只不过对方似乎也不是乐在其中的模样。 “那今天就暂时休息一天如何?”天空以充满同情的目光注视着雅丽亚,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有些事情即使你不去干涉,也会自动朝着良好方向发展,而我想,现在的我们就正处于这种状况,所以就稍稍安心地等待结果出来吧?”“如此一来的话,这次交涉就和度假没有区别了!”雅丽亚回应上司以坚定而悲壮的觉悟,“绝对不能让帝国的权威堕落到地下,就算只有下官一人也会奋战到底的!”“是这样啊……”天空沉稳地点点头,“那祝你武运昌隆,雅丽亚。” 然后,他就开始专注于自己的那份早餐来。 虽然隐隐能感觉到从对面瞪过来的那强烈怨恨的目光,不过神经已经锤炼到差不多坚韧的海特兰德之子,在接下来的数分钟内,持续将羹汤送往口中的右手没有显出任何的动摇。 “……雅丽亚,”天空突然呼唤着伊斯埃雷之女的名字,不过目光却依旧停留在面前的餐盘上,“你知道……有朋‘原罪’的事情吗?”“原罪?”雅丽亚握着刀叉的双手突然顿了一下,接着便对天空投以莫名期待的目光。 “嗯,我确实知道一些,不过却仅止于流言的程度。 因为只有血亲才能告诉孩子原罪的详情,而在祖父人人眼中,我似乎还不够资格担负原罪的秘密。 虽然我也曾经问过兄长好几次,不过他都苦笑着混了过去……阁下,原来你知道有朋原罪的事情吗?”“不,我其实也是最近才刚刚听到这个词。 所以颇为好奇才随口问问而已……”天空不知为何竟然感到安心了一些,并同时在心中涌起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 (原来是这样啊。 菲恩伯德王家的教育方式,还真是残酷呢……不过,明知道那份罪孽的沉重,却毫不逃避地将此承受下来。 夏音啊,你对待自己的方式似乎要更加残酷……)“阁下?”看到对方沉默下来,雅丽亚不禁好奇地问着。 “嗯,没什么……”天空深吸一口气,暂时压下心中的感慨,又提出了一个问题,“我说啊,雅丽亚,虽然这么比较是很奇怪,不过对第三行星的居民们来说,究竟是次元震造成的灾难要沉重一些呢,还是彼安海盗带来的破坏更无法饶恕呢?你是怎么看的?”“诶?”雅丽亚瞬间瞪大眼睛,然后便露出一付苦恼的模样,试着分析起来,“四百年前的次元震间接夺走了第三行星二十亿居民的生命,而两百年前肆虐的彼安海盗则杀死了两亿居民。 虽然数目相差悬殊,但从总体死亡率上看两次灾害却是差不多的,所以我想……对于第三行星居民们来说,这两者都是无法进行理智比较的灾难吧?”“对第三行星来说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天空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 “若将视野放大到整个人类世界,那就应该得出更确切的答案了。 毕竟彼安海盗再如何肆虐,也始终只能在银河局部造成破坏,而次元震……却是一次性摧毁了整个银河范围内的人类文明,更同时夺走了千亿人口的性命。 即使从结果上来说中止了第一次银河战争,但也造成了远非彼安所能比拟的破坏。 ““嗯,原来阁下是从人类整体的角度来思考的啊……”雅丽亚以有些惊奇的目光注视着天空,在沉吟了几秒钟后,她谨慎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虽然我并不认为阁下的意见有错,不过只是站在人类的角度来判断,会不会稍稍有些傲慢呢?”“……傲慢?”天空以稍稍呆滞的目光注视着雅丽亚,等待她的进一步解释,而雅丽亚也马上回应了他的期待。 “毕竟会利用次元通道穿梭星际的只有人类,所以次元震的影响也就仅局限于人类。 而对于独立的行星地表自然来说,人类却并非不可或缺的存在,即使被次元震断绝了与其它星系的联系,行星地表自然也还是能完全不受影响地发展。 甚至,脱离了人类的过度干涉,自然界能够发展得更加健康也说不定。 所以从大自然的角度来观察的话,次元震并非一场如何沉重的灾难。” 雅丽亚以沉稳的语气说完上面这段话后,那双紫罗兰的眼眸中突然进射出愤怒的神光。 “然而,彼安海盗竟然把行星地表的居民连同其上自然一起摧毁,将原本生机勃勃的行星化为了一片毫无希望的死亡大地,这是绝对无法原谅的暴行!我,绝对不会原谅彼安共同体的!”雅丽亚就像坚定自己决心、般握紧了拳头,不过却突然注意到对面那人的脸上正流露出仿佛情不自禁般的笑容,于是在感到莫名奇妙之余,不禁对天空投以疑惑的视线。 “啊,抱歉,我并没有嘲笑你决心的意思。” 注意到那视线中的隐隐愤怒,天空轻轻摇头并解释道,“只是,突然觉得心情很愉快,就像一直困扰我的烦恼被什么东西切断了似的……”“嗯,我好像……不太明白阁下的意思。” 虽然紫瞳中已绝不再有怒火的痕迹,但从其中流露出的疑惑却更加浓厚。 “从到达帝都的那一天开始算起,我成为苍穹之民的一员已经有四年零三季的时间了。 现在我已经习惯在驰骋苍穹的生活,并且也对夏兰文化也已经了解到了至少不会再被某人批评为缺乏常识的程度。” 天空自顾有地开始说起来,而雅丽亚则在一旁带着莫名奇妙的表情注视着他,“所以,我以为自己已经稍稍接近夏兰人的标准。 不过却没想到竟然忘掉了最本质上的东西,那才是区别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的朋键。” “区别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的……朋键?”雅丽亚的目光变得有些趣味盎然了。 “那是,对自然的敬畏之心。 地缘之民总是下意识将自身置于自然之上,而苍穹之民则对自然抱持着永远的敬畏。” 天空仿佛自嘲般将叹了一口气,“虽然我早就注意到了这种差别,不过看来在故乡大地生活的十六年时光,已经将这种伴随无知而生的傲慢埋进了我的潜意识里了啊……”“阁下,你……”雅丽亚突然显得有些担忧,“你后悔成为苍穹之民吗?”“后悔?怎么会?”天空哑然失笑,对雅丽亚投以温和的目光,“我得感谢你啊,雅丽亚。 虽然还没有到因苍穹之民的身分而自豪的程度,不过现在我已经可以安心地继续为夏兰效力了。” “呃?什么……”雅丽亚正准备追问下去,但此时公馆入口傅来了门铃声,那是前来迎接帝国副特使前往统领府的专车到达的例行讯号。 “好像是来迎接你的哦?”天空以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视着雅丽亚,“反正我又不会离间,这个话题下次再聊吧?”“……那么,下官暂时告辞了。” 虽然站起来的雅丽亚表情似乎很是介意,不过接下来却发挥出惊人的自制力,走到门口前已经换成了能代表帝国威仪的端庄仪态。 目送着雅丽亚离去后,天空双手抱头仰倒在餐椅的靠背上。 因为和雅丽亚的谈话已经解消了绝大部分疑惑的缘故,所以此刻这位根源氏族之子现在的心情可以说放松到几日来的极点,“接下来,就看祖父大人什么时候告诉我原罪的真实了……”天空很是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然后开始翘起座椅玩耍起两角支撑的平衡游戏。 “天空,姿势很难看哦?”然而这个时候,一个青蓝身影转过餐厅入口的拐角侵入了他的视界,而在注意到那双蛾眉微微皱起的瞬间,天空便失去平衡,一秒钟后改以背靠地板的姿势仰躺在地面上。 “……如果你不在十秒钟内起来的话,下次战斗时我就把你装到磁轨弹中,直接发射到敌舰里去。” 夏音踏着优雅的步伐来到餐桌旁,拉开椅子从容坐下,开始享用起自己那份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你要是真的这样做我可是会很困扰的,夏音。” 天空赶紧站起来,同时扶好椅子重新坐下,“毕竟现在解水和旺财都没在我手上,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我以一己之力去镇压整整一艘敌舰,实在是太困难了一些。” “那么,请你以后作出那种失礼仪态前,先考虑到自己代表着帝国威仪的特使身分。” 似乎注意到天空露出的欲言又止的表情,夏音接着又补充了一句,“而且,就算完成了这次交涉任务,你也还是有着根源氏族之子的身份。 我认为你今后还是稍稍谨慎一些的好,天空。” “是是,我的殿下。” 天空苦笑着点头应道,“不过,难得你一大早就这么大的火气,昨晚该不会还是没有睡好览吧?”“……那是没办法的事情,这里不单环境令人压抑,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潮湿的味道,就好像到处散布着霉菌似的。” 虽然夏音的语气平淡,但天空还是听出其中多少存在的抱怨意味。 “面对陌生环境,身体擅自产生的拒绝反应,单凭意志是无法克服。” “这里的环境,有这么差劲吗?”天空稍稍提出了反对意见,“我可是每天晚上都睡得很好。” “那是你神经太粗的朋系,天空。” 夏音一针见血地指出,然后就摆出一付不打算再讨论这个话题的模样,开始专注于自己的那份早餐来。 雅丽亚直到下午三时才回到公馆,并带回来地下都市群统合意见的最近进展。 在二十五座地下都市中,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十八座地下都市得出同意协助帝国进行地表环境恢复作业的意见。 虽然剩下的七座地下都市到完全统合市民意见为止还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在超过三分之二的都市均同意地情况下,它们的意见其实已经无足轻重了。 “……也就是说,地下都市群已经基本确定同意帝国的提议,协助帝国进行地表环境恢复作业,并进一步接受帝国领民的身份,承认帝国为拉尔星系的新统治者。” 在当晚的统领府中,天空凝视着对面青年,再度确认道:“是这样的吗,统领阁下?”“嗯,确实如此。” 洛德点点头,承认了天空的解释,“虽然还有少部分都市尚未统一出意见,不过从整体民意上来看,我们曾估计的市民对帝国的抵触情绪并没有出现,而这也是能够如此迅速得出结论的原因。”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居民们都对持续百年却毫无变化的生活,感到有所厌烦了吧?”玛琉在旁苦笑着补充道。 “如果帝国能够让行星地表重新恢复生机,那么就接受它的统治也无妨,这是地下都市群绝大部分居民的意见。 不过站在政府的角度而言,在接受帝国统治前,还有是必须确认的事情。” “嗯,请说。” 因为已经基本猜到接下来的问题,所以天空笑得从容自在。 “就是拉两星系成为帝国领土后,帝国会指派一位贵族负责管理拉两星系及第三行星吧?就是朋于那位,呃,领主的问题,不知道是否会对第三行星进行严格统治呢?”“朋于这一点,我想你们完全不必担心。 毕竟就算帝国委派领主管理拉尔星系,普通夏兰人也不会特别想把权力行使到行星大气层以下的区域。 而且就算那位领主是夏兰人中的特异存在,那在没有得到领民政府同意前,他也还是不能干涉地上世界的任何事物。” 说到这里,天空突然露出一付倾诉秘密的表情。 “另外,我想这件事雅丽亚应该还没有告诉你们吧?事实上,对于那些主动要求并入帝国领土的地上世界,帝国可是有相当多的优惠政策,像是提供免息限额贷款、无偿建造轨道塔之类。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一项,那就是该地上世界的居民可以选择自己所信赖的人物作为该星系最初的领主——当然,机会只有一次,此后帝国不接受任何来自领民政府的变更。” “还、还有这样的事吗?”洛德惊讶到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 “嗯,不过被选为领主候选者的人物必须到帝都艾法霍尔留学三年以上,并从政才院取得毕业许可才能行使领主的权力。” 天空继续补充着。 “既然地下都市群已经决定接受帝国统治,那么也持尽快选出合适的领主候选者吧?而在我个人看来,曾经作为若琉亚毕生的统领阁下,你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 “这……阁下过誉了。” 大概是太突然的缘故,洛德最初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好一阵子平复下心情后,浮现在青年统领脸上的却是无奈的苦笑。 “至于领主候选者最终为何者,当然还是由地下都市的居民自己选择。 只不过,如此一来居民们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心情,又会开始起伏不定吧?有朋领主候选者的筛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出结论来……”“呃,抱歉,长期生活在群星世界,我都忘记了地上政治的复杂性。” 天空稍稍敏起眉头,不过也只烦恼了几秒钟的时间,“好吧,看在若琉亚和芙兰的份上,我就再帮你一把好了,洛德。” 天空轻弹手指,提出了解决方案。 “如果从现在起十六天内,也就是特使团到达地下都市群的三周内,地下都市群若还没有决定好领主候选者的话,那帝国将不再把第三行星作为主动并入的地上世界来对待。 当然,地下都市群也就不再享有包括选择领主在内的任何优惠政策……就这么宣布下去也无妨。” 天空微笑着注视着洛德,轻声问道:“如何?这样一来你的人民就应该会尽快下定决心了吧?”而被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瞳所注视着,洛德却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ps:大家五一节快乐哦,偶在家里玩就好了,就不跟你们出去挤了……) 第八章 出征 亚诺莱维涅家历代当主,即是帝国的列位皇帝,皆或多或少对海特兰德家成员的才能有着过度期待的倾向,而到了第二十七代皇帝亚伦萨陛下的时期,对海特兰德家某特定成员抱有非理性的期待,已经开始渐渐成为十三根源氏族的整体倾向了。 任命海特兰德公子担任与拉尔星系第三行星原住民交涉的特使,便是出于此种奇妙心态下的产物。 一方面明知道那位青年其实并没有接受过有朋外交的训练,甚至连与地上世界交涉的经验都未曾有过,一方面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却不由自主地期待那位年轻的帝国之翼能像利德菲尔攻防战那般,让事态再度发生戏剧性的变化。 尽管就连皇帝亚伦萨亦抱持着如此的期待,但作为统治如此庞大国度的人物,他当然也还是不能单凭个人好恶来处理诸事,尤其是朋系到如同拉尔星系这般重要的战略区域,所以在特使团前往地下都市群的时候,一组由经验丰富的外务官员组成的助理团,也同时从诺拉维亚王国出发,朝着拉尔星系前进。 他们的任务是在特使团与地下都市群初步交涉后,再出面向原住民代表说明有朋帝国的政务,并施展种种可能的手段说服他们并入帝国,就像以前那些地上世界一般。 考虑到第三行星原住民曾经两度遭受来自宇宙之浩劫的事实,外务官员作出对方或者憎恨宇宙的推测,并预先此次交涉提升到了“艰难”的等级,然后作足了有朋一切的准备,甚至还从帝宫那里取得了提高原住民补偿金额上限的许可。 然而,当准备万全的助理团到达拉尔星系,摩拳擦掌地准备开始第一轮小试身手的交涉时,刚刚从地下都市群返回的副特使雅丽亚,却带回了一份已经签署完毕的并入文件。 文件明确了第三行星原住民放弃行星及该星系主权,并接受帝国领民身份的事实,但同时,原住民也享有诸多帝国默认的诸多例行优惠政策,并推举地下都市群原统领为该星系领主候补……从任何角度来说,这份并入文件都堪称无懈可击,而实在找不到需要补充之处的助理团则不由得陷入了某种沮丧状态。 毕竟如此一来,留下他们的只有诸多毫无创造性的事务性工作而已了。 对于特使团如何在短短数周内内说服第三行星原住民一事,助理团当然抱有着十足的兴趣与好奇。 然而,完善手续后回归枢纽轨道站的副特使雅丽亚,给他们却是模棱两可的答案,从其中唯一能知道的,仅有是海特兰德公子说服原住民的事实。 于是助理团进一步向特使本人询问此次交涉的秘密,而海特兰德公子则爽快地将那位刚刚上到群星世界的原统领阁下,交给助理团随意探究,同时也委托他们在洛德处理完诸事、动身前往帝都前教会他有朋夏兰文化的基本常识。 当然,两者都欣然应允,于是本应作为主导者而存在的海特兰德公子,便成了此后一系列工作中最悠闲的人物……在枢纽轨道站临时划为外务府的一角,直到现在还没有辞掉特使身份的某人,以怀念的目光眺望身侧窗外的虚空,双手摩挲着茶杯,以很是惬意的声音喃喃自语着:“嗯,没想到比起地底世界的风光,这片闪耀星星光辉的空间反而更让我感到亲切……”因为在地下都市群期间几乎没有作什么有贡献的事情,所以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矜持稍稍受到了伤害,在跟随特使团回归轨道站后,夏音便立刻投入到“苍炎”分舰队的整编事务中。 而本来应该跟着回归自己作为分舰队参谋长责任的天空,却以协助处理第三行星事务为由,终日泡在外务府中悠闲度日,似乎是打算到“苍炎”下次出任务为止,都一直这么堕落下去了。 “阁下,就算不打算协助工作,也请你不要在这里影响人家的热情!”在这座临时外务府中,其实也还是会有对此种欺上瞒下的恶劣行为表示抗议的人物存在。 至少,依旧担任着副特使一职的雅丽亚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这位实在无法专注工作的伊斯埃雷之女,对着那位不良上司愤怒地耸起了肩膀。 “就算你这么说,但我现在还是帝国特使啊,雅丽亚。” 天空放下茶杯,以似乎为难的目光注视着面前这张英气勃勃的美貌,“如果执务时间不呆在外务府里的话,不是好像偷懒一样吗?”“我认为阁下现在实际上已经在那么做了。” 雅丽亚点点头,“而且就算阁下不在外务府,这里的工作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或者没有了心理上的干扰,还能更有效率也说不定。” “呜……”天空一瞬间露出被狠狠伤害的表情,不过雅丽亚却是一付毫不动摇的神态,“总之,这里的工作就交由下官负责好了,阁下还是到翔士沙龙或者其它什么地方去打发时间好了,稍后我会将结果报告阁下的。” “是是,我这就离间…”被如此命令的天空,带着复杂的表情喃喃自语着,不过也只好乖乖起身离间了外务府,“……真是过分啊,居然把人当成寄生虫看待……”站在站内通道上,他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行程,“嗯,接下来,也不能就这么回到分舰队啊……”虽然协助夏音处理分舰队事务也是很有意义的事情,不过分舰队那边也还没有忙到缺了自己就不能运转的地步,而且,那位殿下难得表示出如此高昂的工作热情,作为属下当然也得好好体谅一下。 “嗯,那么就继续偷懒好了!”找到理由自动解除良知枷锁的天空,踏着轻快的步子迈向了枢纽轨道站那间翔士沙龙。 到目前为止,苍穹军已经基本上将散布在拉尔星系的彼安游骑舰队清剿一空——虽然自身也付出了相当沉重的代价,寻伐作战也可以告一段落。 接下来,斜对拉尔星系的侵攻作战亦进入最后的封锁阶段,只要在两扇通向共同体的“门”前架设起轨道要塞并驻留一支常备舰队,那苍穹军工程舰队便可以专注于对星系内诸行星的基地作业。 一旦拉尔星系完善了作为后方枢纽的诸项能力,苍穹军便会立即展开针对彼安共同体的侵攻作战。 虽然经由哪一扇门侵入共同体还尚未确定,而作为彼安共同体盟友的巴雷亚联邦的反应也必须警惕,但……“这些都是完成封锁作战后才需要面对的问题,所以现在第一舰队只要专注于封锁‘?月之门’的任务就好了。” 华德耸耸肩膀,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 “原来如此,也就是等事到临头再来发愁的意思吗?”天空沉稳地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舰队出征前应该有很多准备工作完成吧?席瑞拉素翎翔士肯在这时候放你出来,真是难得哦?”“嘿嘿。 正因为出征前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所以席瑞拉才没有空朋心我的行迹啊!根据我多年的经验,越是忙碌的状况就越是适合偷闲的时间。” 在黑发提督脸上的鬼笑,怎么看都不像是统率数万舰队的列翼翔士。 “说起来,在外务府忙到天翻地覆的时候,身为特使的你竟然在翔士沙龙出现……”华德对天空投以暖昧的目光,“看起来,你也已经领悟到‘忙里偷闲’这个词的真谛了啊!”“呃,这个……”天空仿佛不好意思般地搔了搔头发,“其实我是被雅丽亚赶出来的。” “赶出来的?被雅丽亚?”革德稍稍露出惊奇的模样。 “嗯,‘这里的工作就交由下官负责,稍后将结果报告阁下的’,她这么说着。 然后把我从外务府赶到了这里。” 天空的语气有些委屈,不过随即却注意到对面那位列翼翔士正露出奇妙的表情看向自己,“呃,阁下?”“尽管我已经几次修正对你的评价,但看起来似乎还是有些过低的样子,公子阁下。” 华德长长叹了一口气,显出异常憧憬的模样,“被席瑞拉赶出舰桥休息啊,一次也好,我也想试试看呢……”“……虽然我很好奇阁下到底是以什么标准来评价我的。” 天空提出相反意见,“不过以席瑞拉素翎翔士的严肃个性,应该不会作出这种事情吧?”“不是个性的问题哦,公子阁下。 要知道雅丽亚在担任第一舰队副官的时候,她的性格可是比席瑞拉还要严厉得多啊!就连身为上司的尤希斯都向我哭诉过好多次,重逾生命的藏酒被恶魔副官统统收缴的事情,而且自从她调到了第二舰队后,第二舰队的纪律三年可都一直维持在刺盾舰队的最上限……”“也就是说,那始终在最下限徘徊的那支,是第一舰队喏?”天空右手握拳锤了一下左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我就一直觉得很奇怪,有着第一舰队存在的刺盾舰队,为何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受到律令院的‘清剿’,没想到竟然是雅丽亚的功劳。” “呃……”即是厚颜如华德者,这时也不禁稍稍滞了一滞。 “总之我想说的是,那个严厉得不近人情的雅丽亚,为何一到特使团便成为如此任劳任怨的优秀助手了呢?这会不会和身为特使的你有所朋系啊,公子阁下?”“……如果需要我回答的话,请不要使用这种陈述句的语气,阁下。” “如此说来,果然是你的原因了吗?”革德沉稳地点了点头,然后更进一步确认道,“那么,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过雅丽亚该不会是连忠诚的誓约都对你许下了吧?”“……知道这些你打算做什么?”天空马上露出了警惕的表情。 “哪里,我只是觉得尤希斯应该会很乐意购买这些情报而已,毕竟是朋系着自己未来数年安宁的重要事情。” 华德开始低头喝咖啡,以掩饰嘴角不自觉流露出的不良弧线。 “我说啊……”正当天空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枢纽手环处突然响起了接到通讯的声音,稍稍犹豫一下后,他开启了通讯端口后,在耳膜处直接响起的竟然是夏音的声音。 “天空,今天之内把外务府的工作结束,然后立刻回到分舰队来。” 夏音的声音就像在竭力压抑着不满似的,“已经接到命令了,‘苍炎’明天出征。” “呃?明天……难道是封锁作战提前进行了吗?”天空一边询问一边向着对面的黑发提督投以质疑的目光,“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我一点都没有听到过……”“不是,封锁作战将在一周后进行,而我分舰队要立即前往地……是后方的彼亚诺斯星系。 在那里的巴雷亚联邦似乎很不安份,详细情况等你回来后再说,“说到这里,夏音顿了顿,”总之,赶快结束外务府的工作回来,反正你在那也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虽然到这里夏音便挂断了通讯,但天空也已经清楚了这位殿下如此不满的原因。 “在重要作战开始前被调派到后方待命,也难怪她会如此郁闷。 不过彼亚诺斯星系的话,确实是‘三通之地’吧……”彼亚诺斯星系,位于巴雷亚联邦、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以及夏兰人颠帝国三国交界的中央,虽然其边缘同时存在着三扇通向其一星际国家的“门”,不过该星系诸行星却不具备作为人类适宜生存场所的潜质,并且其中也未曾发现足以令其中一国冒着丧失贵重战略缓冲带的危险而占领它的珍贵资源,所以长久以来一直作为均衡三国势力的边缘地域而存在。 该星系中没有居民,所以当然也就谈不上星系政府。 不论是对夏兰帝国还是巴雷亚联邦来说,都是块仅仅具备战争预警作用而无开发价值的废地。 虽然两国还是在通向自国的门后驻扎了相应规模的警戒舰队,但过去近一世纪中却从来没有出动的机会。 只有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担负起人类世界流通载体之责任的商人国度,将这处连接三个星际国家的地域视为聚宝盆般的存在,并在其中修建了数座大型贸易枢纽站,以提供往来三国的商船以交易的平台。 当然,帝国或联邦都对这样的行为皱起了眉头,但由于同盟始终没敢安排任何同盟军舰驻扎其中,并且其余两国的商人也还能利用这些贸易枢纽站从中获益,所以帝国和联邦也就默认了同盟此种行为。 彼亚诺斯星系在建立在贸易枢纽上的新平衡到现在已经持续了数十年,并且就连帝国和联邦内部也都开始出现“就这么持续下去也不坏”的意见。 事实上,同盟已经开始构想进行一次三国会议,将彼亚诺斯星系作为中立贸易枢纽的功能通过具有约束力的协议决定下来。 天空曾经从翼之长的祖父那里得知,帝国这边有意回应同盟的此种期待,而联邦那里似乎也有着相同的意见,然而……“巴雷亚联邦那边,终于开始行动了吗……”说这话时,天空以疑惑的目光看着对面那位高级翔士,“不过,为什么到现在才参加战争?一年前共同体入侵利德菲两星系时,开战的机会明明要好得多的。” “嗯,它们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华德点点头,“如果不是帝国将一半舰队驻守在纳德斯星系的话,或者在利德菲尔战争中帝国稍露败势的话,与联邦的战争应该早就开始了吧?”“但是,联邦从彼亚诺斯星系入侵帝国这种事情……”天空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没有记错,彼亚诺斯此后的五个星系都是只有两扇门的直线通道吧?而且在直线通道最后还是帝国重兵驻守的纳德斯星系,从战略上来说,如此大费周折的迂回不是毫无价值的吗?”帝国和巴雷亚联邦交界的星系一同有两处,其一为纳德斯星系,其二为彼亚诺斯星系。 幸运的是,由于彼亚诺斯星系其后基本呈直线通向纳德斯星系,所以拥有两处侵入口的事实并没有造成帝国战力配置上的严重困扰。 毕竟不论联邦打算从何处入侵,都不得不面对配置在纳德斯星系的帝国舰队,只是时间早晚的些许差别而已。 反过来说,帝国倒可以利用两处入口随意入侵巴雷亚联邦。 “并不是完全的直线,其中还是有一点分叉的。” 华德纠正了天空的说法,但表情接下来却变得有些沉重,“不过如你所言,巴雷亚联邦经由彼亚诺斯星系入侵帝国,从战略上来说是毫无价值的。 然而,若入侵的对象并非帝国的话,那就很值得探讨了……”“入侵对象……并非帝国?”“嗯,事实上,在彼亚诺斯星系中联邦军呈现出的一系列不稳状态,我倒认为其中警告的意味还要更多一些。” 华德说到这里就停下,然后对天空投以期待的目光,当然,后者也马上回应了他的期待。 “警告?警告帝国吗?”天空稍稍顿了顿,然后就像想起什么般的,脸色瞬间苍白,“果然,是彼安军打算过境联邦,入侵同盟吗……呃?”“……果然?”这次换成华德对天空投以质疑的视线了。 ) 第九章 质问 从拉尔星系调往隆特星系——也就是与彼亚诺斯星系相连的帝国边境的分舰队共计五支,而突击分舰队“苍炎”则是其中一支。 由于调遣舰队中还包括行动迟缓的重列分舰队,所以在战争随时可能爆发的情况下,实在很难要求所有分舰队统一行动。 故军部下达的命令是,要令诸分舰队各自以最快速度赶到隆特星系,在“门”前的轨道要塞汇合,并将有分舰队纳入其警备舰队的指挥之下。 作为突击分舰队的“苍炎”,在航行速度上有着先天性的优势,而百战锤炼出整体默契也非其它舰队所能比拟,因此在长达三周的疾速行军中,它将诸同僚远远抛在了后面,可以说创下了分舰队行军的全新记炼。 虽然如此,但在旗舰“雷霆”的舰桥上,却始终弥漫着一股与战斗时不同、但莫名紧张的气氛,而诸人心理压力的来源,则是那位端坐在指挥席上,带着一脸不甘不愿表情的公主殿下。 “我想你也不用这么不满啊,夏音。” 天空站到指挥席旁边,轻轻说道。 “我并没有不满。” 大概是觉得这样的话建自己都骗不过去,于是夏音又补充了一句,“只是,觉得很不甘心而已。” “嗯,是这样啊。” 不满和不甘心之间的差别,究竟有多大呢?天空露出暖昧的笑容,不过并没有追究下去,“战斗的话,彼亚诺斯星系也会有的。 而且我认为,军部对‘苍炎’应该是寄予厚望的,要不然也不会特意将我们调派到另一边的前线去了。” “呃?”那双流转着青蓝光华的眼眸中逼出疑惑的视线。 “你想想看,夏音。 活跃在拉两星系的彼安游骑舰队已经在寻伐作战中被悉数剿灭,因此苍穹军跟着进行的封锁作战也就没可能再受到干涉了。 除非彼安军打算孤注一掷,否则拉两星系那边将在很长一段时期保持平静的局面,”天空试着分析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继续将精锐战力保存在共同体这边,不是非常浪费的行为吗?所以提前将他们调遣到最有可能爆发战争的另一边前线,从活用战力的指导思想上来看,是相当合理的调配。” “……嗯,原来如此。” 夏音以似乎不可察觉的动作点了点头,那双青蓝眼瞳中的阴郁渐渐为理智所取代。 最后这位殿下还在嘴角流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你的看法很有道理,天空。 不过你其实可以更早一些说出来地,而不等到‘苍炎’已经差不多抵达隆特星系的现在。” “呃,还是真是抱歉噢……”天空苦笑着搔了搔头发,“总之,我们还是先进轨道要塞报到再说吧?看起来我们好像是第一支到达的分舰队,大概可以期待能占到最好的座位。” “嗯。 就这么做吧……对了,分舰队的脱队情况如何?”“到目前为止,有六艘突击舰脱队。” 天空耸耸肩膀,“以高速行军的标准来看,大家的表现已经是难得一见的优秀了,所以我觉得在旗舰进驻要塞期间,或者可以让分舰队诸舰趁机修整一下?”“……这点事情我还是知道的。” 夏音稍稍露出了不满的表情,不过还是下达了全舰整修的命令,并示意“雷霆”直接驶进那座作为指挥中枢而存在的轨道要塞。 在帝国防御战略上,隆特星系并非其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因此帝国此前也就仅仅在这里配置了最低限度的防御战力,除了一座中型轨道要塞外,还有四支分舰队构成的警备舰队。 进驻要塞后,夏音直接朝司令室走去。 虽然透过通讯终端直接与新属上司联系要更为便捷一些,但自律严谨的公主殿下还是打算遵从基本礼仪,亲自前列司令室向上司报到。 当然,随同的还有位于分舰队指挥序列第二位的参谋长海特兰德素翎翔士。 “说起来,我们的新上司是哪位人物,夏音你清楚吗?”在要塞通道上,两人并行前进着,而天空突然向着夏音如此问道。 “嗯……”夏音则罕见的疑惑表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艾尔佛达阁下建议我们对此稍稍期待一下,所以我想应该是某位我们熟悉的人物吧?”“熟悉的人物吗?”某个名字突然以异常强势的姿势出现在脑海中,不过天空随即摇头轻笑起来,“不可能的,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天空,”在一处拐角前,夏音突然停住了脚步,跟着停下的天空则对她投以不明所以的视线,不过回应来的却是公主殿下那评头论足的视线,“前面就是司令室了,把你脸上那种傻傻的表情稍稍收敛一下。 还有,仪容也要好好注意才行……”说到这里,夏音的目光停顿在了素翎翔士那有些偏斜的翔士胸章上。 而当天空察觉到这视线的含义而反射般全身僵硬的时候,那双白晰的纤手已经完成了扶正胸章的动作,而且还顺便拉直了军服上有些凌乱的皱褶。 “嗯,这样就可以了。” 夏音点点头,露出满意的微笑,“走吧,天空。” “……啊,好的。” 天空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这才小跑着跟上了那位殿下的步伐。 由于中型轨道要塞本身就没有多少空间可以闲置,所以作为警备舰队最高指挥官办公地点的司令室,其实也只是一间五十诺码平的复合功能室而已。 在包含办公室、书房及休憩室等区域后,留给主人可供发挥个性的空间可以说少之又少。 不过即使如此,两人在踏进司令室的一瞬间还是禁不住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毕竟,眼前那座巨大几乎可以替代屏风使用的薄壁鱼缸,就绝对不应该是出现在战场上的东西。 至于在其中两尾一青一红的龙鱼,虽然比起翼之宫邸的夏蝉之间中喂养的那两条鲸鱼来是差上数阶的次元,但也是普通士族所望尘莫及的高级奢侈品,以至于看到它们在珊瑚水草中悠然游弋的模样,天空便禁不住生出一种仿佛放松懒散的无力感来。 “‘苍炎’突击分舰队奉命到达驻地。 所属指挥官,菲恩伯德片翼翔士向您报道,阁下。” 相对于天空呈现出的稍稍呆滞状态,夏音的反应就更接近正常水准。 而在注意到身旁久久不曾反应后,这位殿下还有用脚跟轻轻提醒同伴。 “呃,同分舰队所属参谋长,海特兰德素翎翔士向您报告,阁下。” 天空这才将目光移到那背对着他们、正将目光凝固在星系图上的青发倩影来,顿时又涌起一股莫名荒谬感。 不过随即摇头甩掉这种感觉,慌慌张张地报上名字,并右手抚肩致上军礼,“你的声音有些僵硬哦,海特兰德素翎翔士。” 回过头来地那位青发女性,脸上带着仿佛似曾相识的笑容。 在注意到那双和夏音同样冰蓝色的眼眸后,天空突然想起了那个极具存在力的名字。 “亚琉妮王姐?”不过先喊出那个名字的却是身旁的夏音,只见这位公主殿下正露出一付怎么也不能相信的表情,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位正走过来地诺拉维亚王家长公主。 “嗯,是我哦,小夏。” 走到两人面前的亚琉妮,已经恢复到与天空初次见面时的语气,不过这次却总算没有再抚摸夏音的头发,天空感到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正悄悄松了口气。 “小空也好久不见了,已经升到素翎翔士了啊,真是了不起哦!”正窃笑着夏音反应的天空,冷不防一支柔夷放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就被似乎很是怀念的抚摸着,“不过,是不是应该说你还好只升到片翼翔士呢?不然我就不能这么做了。” “唔……”虽然天空并不讨厌头上傅来的柔和感触,不过却感觉到身旁那位少女正对自己流露出的某种奇妙视线,让他觉得相当窘迫。 “亚、亚琉妮姐,原来你就是警备舰队的指挥官啊?已、已经晋升到列翼翔士了吗?”天空勉强转移了话题,同时不着痕迹地退后一步,拉开了与那双柔夷的距离,不过眼角的余光却察觉到夏音的尖耳正悄然竖起。 “不,还没有。” 雅丽亚摇摇头,脸上笑容依旧未变,“我依旧只是片翼翔土的准提督哦!毕竟隆特星系的警备舰队原来就只有四支分舰队的数量,就算再加上跟着调配来的五支分舰队,总舰数也还是没有超过一万,所以依旧符合片翼翔士的指挥权限。” “嗯,是由千至万的范围吗……”天空突然对旁边青发的少女投以奇妙的视线。 如果说夏音的军事生涯才刚刚跨进准提督的阶段,那亚琉妮就差不多要告别此阶段了,两者间的差距依旧保持在最初的水准上……“……你想说什么?天空。” 似乎察觉到他目光中甚为失礼的含义,夏音反射般地狠狠瞪了回去。 “不,没什么……”虽然那清蓝色的眼眸中流转着威势凌人的光华,不过天空却不知为何联想到一只猫咪被踩到尾巴后的模样。 当然,这完全是莫名因果下的错觉,被看成猫咪的这位殿下,其实有着就连猛虎都望尘莫及的警惕心和行动力(嘿嘿,综合起来也就是攻击性的意思)——而这一点,直到左脚小指头处傅来一股直浸心肺的痛楚后,天空才强迫性地回想起来。 “嗯,你们两人的关系还是这么融洽啊!”正当天空张大嘴巴发出无声的惨叫时,亚琉妮却改以一付趣味盎然的表情注视着两位亲族,“不过,小夏可是比以前要温柔多了,只可惜迟了一些……”“呃?”很难忽略过去的一句话,让天空和夏音同时露出讶异的神情,不过两人的着眼点却完全不同。 尽管最初是基于与亚姬姐的约定才隐瞒两人的关系以及若耶的存在,不过天空现在已经开始喜欢上了与夏音间这种颇为自然的关系,而且就算某天要面对不得不向夏音说明纯洁之翼存在的状况,他也有自信能在此前作足防备而将被害抑制在最小限度——至于如同现在这般突然暴露的状况,可以说完全没有预料过,所以此刻这位海特兰德公子呈现出难得一见的慌乱,“王姐,‘迟了一些’的意思是……”与天空期待相反,夏音只稍稍踌躇了一下,然后就认真追问起来。 “什么啊,小夏你还不知道吗?”亚琉妮突然对天空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不过我也不能告诉你,毕竟我是答应若琉亚妈妈决不泄漏出去后,才得以知道那个秘密的。 小夏,想知道的话,就直接问小天好了。” “……不,不用了。” 在目睹到亚琉妮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瞬间,夏音就干脆放弃了从这位恶质长姐处获得答案的打算。 “因为要整备舰队的缘故,下官就先行告辞了。 有任何命令,下官将在舰桥等候您的召唤,准提督。” 遵从礼仪至上军礼后,夏音以貌似淡然的目光扫过天空,然后就这么离开了司令室。 虽然天空本来应该跟上去的,不过却在犹豫中错失了时机,被放上头上的那支柔夷给留了下来。 只是,原本轻抚头发的手开始渐渐用力,到后来就建天空的身体亦不由自主地随着那股力量前后摇晃。 察觉到其中蕴含的不满情绪,被晃得头昏眼花的天空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向那位施暴者询问道:“呃,亚琉妮姐,您、您这究竟是……”“小天啊,虽然小夏的性格是稍稍骄傲直率了一些,不过本质上还是位纯洁少女哦?”亚琉妮的笑容依旧和蔼可亲,不过天空却不知为何打心底里感到一股深深的寒意,“而且,那孩子现在已经改掉了不少粗暴的地方,已经是我非常骄傲的妹妹了。” “是、是的。” “但是你,为什么不把亚姬和若耶的事情告诉小夏?”天空感觉头上的那支柔夷改用很大力气往下面按了,“告诉我,你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 第十章 恐吓 “呃,我并没有……”本来打算说出实情的天空,在出口的瞬间顿了一下。 如果把和亚姬姐的约定说出来,亚琉妮应该就能理解其中的缘由,不过这么一来就好像是在推卸责任似的,实在违背了自己贯彻至今的信念。 “……我并没有打什么鬼主意啊,亚琉妮姐。” 在对面那道紧迫盯人的目光下,天空好一阵陷入了沉思,总算是为夏音和自己的关系下了明确的定义,“很久以前我就已经决定,倘若夏音还需要我的力量,我就会一直陪在她身边,竭尽全力帮助她登上青玉龙座……虽然我并没有向菲恩伯德公主殿下誓言忠诚,但这却是我对自己许下的誓言,我会遵守到底的。” “只是这样而已?”那双青瞳中迸射出的目光显得愈来愈严厉,“也就是说,小天你没有成为她羽翼的意思吗?如果那孩子最后登上帝位,你也不打算跟着成为帝国之翼吗?”“呃?”天空眨眨眼睛,“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亚琉妮姐。 帝国之翼……不是海特兰德家族的别称吗?”“是没错,不过帝国之翼还代表着另一个意思,你该不会忘了吧?”亚琉妮伸出手指,仿佛责备般在青年额头上弹了一下,“皇帝的羽翼,这才是海特兰德家被称为帝国之翼的起源。” “这、这个我当然清楚,不过你刚刚的说法……”天空揉着额头上的红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好象帝国之翼并不只是仅仅的名誉而已啊?”“那是当然!你该不会认为身为帝国最高统治者的伴侣,对帝国连一点责任都不用承担吧?”亚琉妮认真地扳起脸,右手指则在青年额头上的红迹处连续不断地“问候”着。 “帝国的最高统治者是皇帝,而作为皇帝伴侣的帝国之翼,则是帝国万亿人口中唯一可以否定皇帝决定的人物,是防止皇帝国一己之私使帝国全体蒙受不必要损失的关键。 对帝国而言,就像安全阀一样不可或缺。” 亚琉妮替眼前这位是毫无自觉的青年解释起他的重要性来。 不过天空的目光却始终艰难地凝固在那支随时可能袭来的白皙手指上。 “因此,没有获得羽翼的皇帝候选人,就算本身如何优秀也不可能登上帝位。 而对那孩子来说,你已经成了唯一可能的选择……你,不许否认!”亚琉妮突然瞪视着天空,将他尚未出口的反驳逼了回去。 “所以啊,如果你拒绝成为那孩子的羽翼的话,她就算如何努力也没有可能登上帝位的。 现在,你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了吗?”“呃,知、知道了……”被对方的气势所凌迫,天空不自觉地低下了头,不过却马上发觉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等等,亚琉妮姐!你也是皇帝候选人之一吧?而且严格说起来,你和夏音应该是竞争对手的。 为什么会这么在意她的事情……”在亚诺莱维涅四大王家中,诺拉维亚王家与海特兰德家族,也就是那铭刻在遗传因子中、被称为“自由”的诅咒,有着最为亲近的血缘关系……突然回想起这件事的天空,开始对眼前这位走在通往青玉龙座的道路最前方的长公主殿下,投以异常怀疑的视线。 “我只是站在姐姐的角度,关心自己妹妹的恋情而已。” 诺拄维亚王家长公主,毫无疑问持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强韧精神力,只轻轻一耸肩膀,就将青年视线中的质问之意尽数卸开。 “总而言之,不许背叛那孩子的思念!否则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半是强硬地结束了尚未发生的争谇,亚琉妮又转回了温柔御姐的模样,伸出手,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膀,“小天啊,你可要好好努力噢!就连十三议会都对下届帝国之翼充满了期待,所以千万不要让人家失望哦?”“……我尽力而为。” 天空克制住想翻白眼的冲动,以沉重的语调回答道。 “嗯,不错,不错。” 亚琉妮再度拍了拍他的肩膀,显出很是满意的表情,“对了,作为奖励,就再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对于军队参谋系统的幕僚来说,战争开始前才是最能体现他们价值的时刻。 预测故人可能的行军线路及进攻方式,从成百上千种应对方式中选出最适合的战术,尽一切可能在开战前为自军创造出更有利的战争条件,抑或是将敌方战力抑制在最低限等等,伴随这些课题而生的诸多千奇百怪的想法,总是不断扰乱着这些奋战在不同战场上的谋士们。 然而,能够以理智之剑切开眼前迷雾,洞悉掩藏在诸多杂乱无章之情报中的真实,并借此一线光明将自军导向胜利的谋士,从来都是少数中的少数。 毕竟,知识可以学习,经验可以累积,甚至思维方式都可以通过训练而改变,但惟有能在瞬间洞察要点的直觉却与生俱来的。 虽然并非只要具备此种天赋的人就能成为那少数中的少数,但缺乏此种天的谋士,就算靠着长时间的累积却也只最多能做到杰出的程度。 此刻,在要塞通道上那位佩戴着素翎胸章的黑发青年,正是那发挥出天赋才能的少数中的少数。 在此前作为参谋长而导引“苍炎”分舰队行动的过程中,表现出远远超过优秀的水准。 然而,紧抿嘴唇、皱眉疾行的他,虽然大脑正处于罕见的高速运转状态,不过其中计算的却并非任何舆战争有关的事务。 如果将心中弥漫的那股莫名低落的情绪称为沮丧感的话,那此刻天空便正在思考着“自己到底答应了那位长公主殿下什么事情”以及“为什么答应了这些事情自己却毫无所觉”的问题。 虽然现在醒觉是太迟了一些,不过在此前的谈话中,主导权却由始至终都被那位诺拉维亚长公主殿下掌握在手中。 尽管在最初被逼问的时候,天空已经将夏音定位在了“誓言忠诚的人物”上,但到了谈话的最后却又演变成“必须追求的对象”……直到现在回想起来,天空都不知道亚琉妮到底是怎么将自己的意识诱导向截然不同地方向去的,只是一股莫名奇妙的寒意突然开始在心中蔓延而已。 “那位殿下,还是敬而远之的好……”天空悄悄收紧了领口的扣子,突然觉得就算要担任另一位公主的羽翼,甚至帝国之翼,似乎也不是多么辛苦的事情了,“唔,相比起来,还是夏音要可爱太多了。” 然而,回想起夏音此前负气离去的情景,天空不由得又感到一阵无力,“不过就算我这么说,她也应该不会有多高兴吧?”依照夏音的性格,大概不会主动向他询问有关“迟了一些”的事情吧?对于目前已经趋于平稳的两人关系而言,那可以说是犹如定时炸弹的存在。 而担负着解除任务的这位菜乌技师,在这方面却是完全没有任何可以作为参考的经验。 虽然解除成功的话,大概就能期待今后激昂并平稳的人生,然而遗憾的是,解除失败的可能性却是压倒性的高。 天空差不多已经可以预见自己被那绯红色的火焰炙烤得奄奄一息的未来了。 “虽然有些抱歉,不过我也不能随便破坏和亚姬姐的约定啊……”像是感到困惑般搔了搔头发,天空最后还是决定将目前的烦恼留给不确定的将来,“等下次休假回帝都,向亚姬姐说明情况好了。 反正我不会成为那家伙般不负责任的人……”“哦,你打算对什么事负责任啊?”旁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天空表情不禁动摇了一下。 “柯蒂亚?”天空回头看去,发现那位绿发青年正在自己身后露出暖昧的笑容,“呃,没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么快就过来了?”“嗯,接到你联络的时候,我恰好在要塞内办理分舰队物资补充事务,完成后马上就赶过来了。” 柯蒂亚点点头,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究竟找我有什么事情?”“是这样的,刚刚亚琉妮殿下告诉我,一位我们熟悉的人物正在要塞资讯中枢室里。” 天空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笑容,“我想应该是莱昂那家伙吧?‘伊曼纽之三角’已经分散好久了,你不觉得重聚一下是很好的主意吗?”“莱昂?”翡翠般的眼眸中透出疑惑的视线,“可是我听说现在他的小队正驻守在纳德斯星系,应该不会在这里出现吧?”“是这样的吗?”天空不禁搔了搔头发,“那么,究竟是谁啊?”“总之,去看看就知道了。” 柯蒂亚若有所悟般点点头,“说不定是意料之外的人物呢?”资讯中枢室,作为要塞处理资讯的核心部分,其重要性堪比战舰上的智能核晶,因此被设置在要塞中心区域,并且也有专人日夜严密护卫。 当沿着通道一路前行至目的地时,天空却发现某种颇为奇妙的现象。 通道两侧的护卫兵力明显比平日增加了一些,不过他却无法从这些护卫们感觉到任何紧张的情绪,流露在他们脸上的,竟是无奈并期待的苦笑。 “总觉得事情发展越来越诡异了诶……”站到资讯中枢室门前,天空间始犹豫着要不要打开眼前这扇门,然而柯蒂亚却已经轻笑着对枢纽手环下达了指令,“是吗?我却越来越期待了……呃?”虽然两人都对资讯中枢室里的情况进行了种种猜测,不过在门完全开启的时刻,还是禁不住露出短暂的呆滞表情,以茫然的目光扫视着在室内站成整齐三列的研修生们,“这、这是什么状况啊,柯蒂亚?”天空有些呆呆地询问着。 “呃,应是军才院的某种见习课程吧?”柯蒂亚是注意到正前方那位教官打扮的翔士后才得出如此结论的,“记得在一学年的时候,我也有到前线参观见习的经历,不过那时候去的是双子要塞,而且还是已绝不在的那一座。” “原来如此……”天空点点头,自动忽略了友人目光中的责难,而当他正待说什么的时候,那边站成整齐三列的研修生突然产生了少许的混乱,并且在接下来就演变成了盛大的惊愕。 站在队列中央的那位墨绿色长发的少女,似乎正蛮认真地在聆听教官的讲解,那稳静地美貌上没有表示出任何情绪。 然而,被那琉璃色的神秘之瞳所吸引的,却绝不仅仅只是她身旁左右两位正以目光互相对抗的少年研修生。 事实上,不论是后方或前方的少年研修生,就像被某种东西魅惑般,皆不由自主对她投以混合着仰慕及敬畏的视线。 也因此,当这位静若止水的少女突然无视纪律,化为欢快流畅的小溪奔离队列时,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将目光投向了这溪流所涌向的地方。 “兄长!”伴随仿佛异常怀念的叫唤声,芙兰轻轻投入了天空的怀抱。 不过另一方却似乎没有作好接受这冲击性拥抱的准备,抑或是还惊愕于这意料之外的展开,竟然就这么顺势坐倒在了地上。 “兄长,兄长。 好想见你啊,兄长……”芙兰当然也跟着倒在了天空的身上,不过却依旧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并且开始磨蹭着兄长的脸颊。 “等、等等!”鼻腔里傅来一股直沁心肺的芬芳,天空心神荡漾下差一点点就顺从本能抱了回去,不过还是在最后关头改成以轻柔的动作拉开了与怀中少女的距离,“芙、芙兰?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因为见习课程。” 从那双琉璃双眸中进出纯洁得耀眼的光华,“还有,想见兄长。” “可是,你就读的不是政才院吗?”天空显得越来越迷惑了,“还是说,什么时候政才院也开设了军事专门的课程啊?”“我想,应该是‘交换研修’吧?出于培养泛用人才的目的,三所学院经常进行这种交流,”柯蒂亚对看过来的芙兰挥了挥手,微笑着招呼道,“好久不见了,芙兰小姐,那孩子还好吗?”“嗯,‘红月’现在成长得很健康,”芙兰愉快地回答着,跟着以十分期待的目光看着柯蒂亚,“不过那孩子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啊?”“大概还要两年的时间吧?在那孩子真正长大前,请和它建立起亲密关系,这样翼化的成功率才会高起来的。” 柯蒂亚以颇为心虚的目光瞄了海特兰德之子一眼,然后又忧心忡忡地追加了一句,“呃,还有,一定要注意不要让它吃太多的东西,如果到时候它的体重超过标准的话,我可是拒绝给你植入结合端的。” “嗯,好的。” 芙兰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等等,柯蒂亚。” 在旁边皱着眉头苦苦回忆了半天后,天空突然对友人投以怀疑的视线,“交换研修,这东西真的有吗?为什么我在军才院的时候一次也没有遇到过啊?”“那是当然的,万年及格生。” 柯蒂亚轻笑着揭开了友人那段灰色的过去,“交换研修只在第一学年才有,而且惟有成绩优秀者才资格申请参加。 先不要说你有没有申请过,以那时候万年及格生的成绩,应该是怎么样也不可能被接受的吧?”“呃……”天空脸上稍稍泛起微红,正待出言挽回兄长的面子,却突然感觉某方向正传来一股强烈而尖锐的敌意,而当他望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股怨念的主人竟然是那些不知不觉就崩解了队列的少年研修生们。 (总觉得这样的情景好像在哪里看过?e……唔,是亚姬姐吗?)天空稍稍苦笑了出来,(温柔体贴的亚姬姐有那么仰慕者倒可以理解,可是芙兰现在还没有成年,展开异**往是不是早了一些……嗯,还是给他们一些教训的好。 )天空难得认真站在兄长的角度考虑起来,而此刻那些怨念的主人们依旧持续对这位不明身份的男子投以彻底敌视的目光。 然而遗憾的是,对于暴君来说,来自同性的怨念从来都没有构成过任何困扰。 天空拉着芙兰从地上站起来,稍稍闭上眼睛,然后又跟着睁开,一股冰冷的敌意顿时笼罩住了那怨念徘徊之所,那浓郁到近乎凝固的杀意轻易封冻了稚嫩雏乌们的所有行动,并且更进一步将对暴君的恐惧铭刻在了他们心中。 虽然杀意在短短几秒钟后便骤然消散,但那些不幸的研修生却已然汗透重衣,大部分人就这么腿一软坐了下去。 “不行啊,连这种程度的杀气都对抗不了的家伙,根本就没有资格追求我家的芙兰……”暴君对那些坐到地上的少年投以轻蔑的视线,然后又将目光移到少数勉强站着的少年身上,“嗯,你们的话,今后在战场上好好磨练一下,也许还可以成为亲卫队候补吧?”“喂,天空,”身旁的柯蒂亚突然压低声音提醒着他,“他们,可是政才院的研修生诶?”) 第十一章 盲点 在要塞某展望台的一角,一株以翡翠之冠笼罩整座展望台的古树下,两位承载着根源氏族之希望的稚嫩之翼正并排坐着,享受着任务前这段短暂而愉快的悠闲时光。 “芙兰,最近家里怎么样?”天空背靠着古树,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卧在膝盖上的少女,并轻轻抚摸着那墨绿色的长发,一股幽兰般的发香随即荡漾出来。 “……家里?”那双琉璃眼眸挣扎了一阵才勉强睁开,感觉上就像是心情太过惬意而不想开口似的。 “很好啊?”芙兰很简单地总结了一句,然后又闭上眼睛。 “呃……”看着不自觉流露出甜美与恬静的美貌,天空稍稍苦笑了出来。 因为彼亚诺斯星系至帝都的联络舰每月只往返两次,所以天空也只在十五天后才能收到亚姬的信件。 而由于此前三周分舰队都处于急行军状态,也不能指望有哪艘联络舰能赶上突击舰的全速,因此他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那座宫邸的消息,实在是蛮关心的。 “咳!芙兰,我想知道的是亚姬姐和若耶的情况,拜托好好告诉我吧?”天空轻咳了一下,先把最关心的两位问了出来。 虽然老公爵等诸长辈的事情也蛮在意的,不过若和前两位相比较的话,那根本就是不需要犹豫的问题。 “唔……”芙兰明显露出不怎么甘愿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带着恋恋不舍的表情离开了那舒服的膝枕,转而坐到天空身旁,并将半个身子都倚了上去。 “亚姬姐……嗯,因为要照顾若耶和希瓦的缘故,所以没有时间再去其它地方祈祷,于是很空闲的艾琉雅就在宫邸内建造了一座教堂,她每天晚上都会到那里呆一阵子。” 芙兰用平淡的语气叙述着,不过在最后稍稍皱起眉头,露出颇为歉意的表情,“休假回宫邸的时候,我也会帮亚姬姐整理兄长的房间。 不过,我实在很难相信那位绑在十字架上的大叔……”“这个嘛,其实我也不怎么相信……”天空露出暖昧的表情点了点头。 心中却极其感动。 其实对于亚姬姐那般聪慧并坚强的女性来说。 原本是没有信仰宗教的必要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征战一年的凯旋中,到底应该将其中多少看成那位静静守候在自己回归之地的天使的功劳,但他却非常清楚地知道,若没有亚姬姐的存在,那自己绝对不可能会有干劲作到这种程度。 “嗯,那么……若耶呢?”天空问得有些迟疑。 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多少身为人父的实感,然而被命运悄然捎来的女儿却已经三岁了。 虽然并不讨厌这种骤然降临的幸福感,不过还是时常会对目前的状况生出无奈兼无力的感慨。 “若耶,现在艾琉雅已经开始对她进行基础教育了,不过因为母亲也想当教育者的缘故,所以最后还是由亚姬姐决定那两人分别负责若耶和希瓦的教育。 而希瓦还有半年才到适宜教育的年龄,所以母亲现在每天都到军才院去打发时间。” 说到这里,芙兰突然露出气鼓鼓的表情。 “至于希瓦,则带着旺财在宫邸中四处捣乱。 三周前,他就胡乱驾着交通舟在宫邸内到处乱窜,结果把公爵的茶林毁了一大半,结果被狠狠惩罚了一次。 不过却完全没有接到教训,这次又把我在美艺课上画好的画涂黑了,我还想让兄长看看的说……”“唔,芙兰,你总算是姐姐啊,稍稍容忍一下弟弟吧?再说,画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再重新画一次不就好了……”完全没有调解家庭纠纷经验的天空,只有搬出那套被运用数千年的理论来安抚妹妹,不过却说错了最后一句话。 “那幅画是特别的,我为兄长画的昼。” 芙兰露出很不满意的委屈表情,“我很用心地画出来的,连雷纳德维斯导师都赞不绝口的。” “雷纳德维斯……那个晨曦之长?”天空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 (十三根源氏族中的艾莫索家当主,什么时候跑到政才院去客串教师了啊……呃,不过话说回来,艾莫索家负责的“文化”领域本来就蛮清闲的……)这么想着的天空突然感觉一阵无力。 (在前线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茶、伊斯埃雷家都忙到四脚朝天的时候,后方居然还有艾莫索家在悠然散播艺术的种子……帝国的这种体制,到底应该视为坚稳异常呢,还是僵硬死板啊……)“兄长?”感觉自己的不满被忽视的芙兰,开始使劲摇晃身旁的兄长起来。 “呃?啊,抱歉,我刚刚分神了……”天空转头看着芙兰,以柔和的语调至上了歉意,“对了,那幅画叫做什么名字啊?”“嗯,名字是‘空舞’,画的是兄长和亚姬姐那天在春蕾之间飞舞的模样。” 芙兰有些腾傲地回答着,然而却随即露出疑惑的表情,因为她发现那双清澈黑瞳中突然冒出愤怒的火光。 “那个死小孩,居然敢把我这么重要的画给毁掉……”天空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拳头,朝着帝都的方向投去森森的目光,“给我等着应!等哪天我回到宫邸后,绝对会手把手地告诉你这世界上还是有不能作的事情!”虽然在数千光年外的帝都,那位正拖着旺财到处乱窜的海特兰德家幼子现在只是小小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这位后来被冠以“毁灭”之异名的破坏王,终其一生对兄长怀有最高敬畏的事实,却是从此刻就已经注定。 “嗯……”芙兰以疑惑的视线注视着愤怒的兄长,从那双琉璃色的眼瞳中隐隐荡漾出异色的光华,但又随即隐去,然后一抹不可察觉的笑容浮现在那张已经恢复恬静的美貌上。 “兄长,”芙兰扯了扯天空的衣袖,然后从手上取下某件东西,放到他手中,“这个给您,请好好带着。” “手镯?”天空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手中的物品。 手镯似乎是以白银精致的,上面雕刻着异常精美的图腾,而外表则镶嵌着一圈小棱状的深紫钻石,单是作为艺术品就具有难以估量的价值,而若再将上面镶嵌的那一圈最高品质的深紫钻石计入其中,那就差不多接近无偿之宝的水准。 若放到黑市买的话……被遗传因子中渐渐觉醒的另一半恶质基因所影响,天空竟然反射般地开始为这支手镯估价起来。 “呃,不对!”海特兰德之子突然打了个寒颤,立刻清醒过来,不过却已然冷汗淋淋,“芙兰,这支手镯到底是?”“是雷纳德维斯导师送我的生日礼物。” 芙兰理所当然地回答着。 “不,我的意思是……”天空则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提问的方式有问题,“为什么要把这东西给我?呃,该不会是护身符之类的意思吧?”“护身符……嗯,这样想也可以噢!”芙兰像是很高兴地接受了天空的理解,“不过,兄长不久后就会有需要用到它的时候,所以请千万要随身携带。” “你说……我会用到它?”天空原本晴朗的心情迅速被不安的黑云覆盖,就连确认的语气都变得战战兢兢,“就像旺财那次一样?”在靠近共同体地前线拉尔星系,苍穹军正进行着该星系侵攻计划的最后一步,封锁“门”作战。 由于包括“答炎”分舰队在内的诸军努力,前期的寻伐作战以比预计更低的伤亡顺利结束。 所以跟着进行的封锁作战,从战力储备上来说要显得充裕许多,也因此才能抽调五支分舰队前往隆特星系协防。 原本出于慎重考虑,艾尔佛达计划依次进行两扇“门”的封锁作业,不过既然现实中的战力上还有富余,那其实也没有完全依照计划的必要。 毕竟巴雷亚联邦最近的一连串行为实在有些反常,能够早一步完成“门”的封锁、将刺盾舰队战力活用起来,哪怕只有一支舰队也能对战局产生有利的影响。 于是,艾尔佛达还是决定对两扇通向共同体的“门”同时进行封锁作业。 第一舰队负责“清音之门”,第二舰队负责“?月之门”,第三舰队则坐镇星系中央。 虽然共同体现在应该是没有再度出击的余裕,不过一旦彼安军打算铤而走险,从其中一扇“门”突破,那第三舰队便会配合驻守舰队歼灭它们,从而在指引帝国胜利的天平再加上一颗沉重的砝码。 封锁作战进行到第五天的时候,在“胧月之门”一侧,第二舰队共计十八支分舰队以“门”为中心仿佛同心圆般地放射分布着。 配置在最前列的是三支巡查分舰队及三支护卫分舰队的混编舰队,而次一级的则是由六支突击分舰队构成的圆阵最坚固部分,圆阵最外侧的是四支具备所有舰种中最强远程打击力的重列分舰队,剩余的两支补给分舰队则在游离在圆阵之外,以随时支援重列舰队的弹药消耗。 由席瑞拉负责的封锁圆阵摆得中规中矩,虽然那位不良上司最初撇撇嘴评价以“缺乏创意”,但在注意到副官那骤然握紧的拳头后还是紧急改口为“质朴坚固”,这才避免了那累计五天分量的怒火一口气爆发出来。 事实上,若以达成封锁作战的目标为前提的话,第二舰队要做的只是在一定时限内防止彼安军从“门”突破,以保障后方作业不受干扰而已。 在这样的条件下,老老实实地贯彻防守才是最适合的战法,若勉强玩弄奇谋的话反而会有弄巧成拙的可能。 既然席瑞拉都认同了这一点,那华德当然更是开始肆无忌惮地享受起这段无所事事的悠闲来了。 从封锁作战开始到现在的一百三十二小时中,作为第二舰队最高指挥官的某人出现在舰桥上的时间仅仅只有三小时不到,其余时间皆由席瑞拉代理指挥,甚至就建舰队参谋长列德纳片翼翔士都不禁开玩笑说“如副官小姐想叛乱的话,恐怕我们的提督就连一支十人组护卫队都组织不起来。 当然,本人是肯定会站在真正对第二舰队有贡献者一边的。” 当这番话傅到“副提督”那里时,席瑞拉难得皱起眉头,指出了参谋长分析的错误:“问题是,那个人真的会想起组织护卫队吗?说不定还会很高兴地双手奉上那根银翼饰杖,然后自己就乐呵呵地钻进寝室,一直离到战争结束呢……不,肯定会这样的。” 没有人能反驳席瑞拉的预测,甚至就连当事人被询问时,都不禁仰望着舷窗外的无尽苍穹,发出“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席瑞拉”的感慨。 而当这番对话传播出去的时候,“米虫提督”的名声更是一时间降……或者说是“升”到了一个全新起点,“唔,短短五天时间就已经差不多成型了啊……”华德注视着那座悬浮在漆黑虚空中的银色巨柱,不禁赞叹起来,“居然连轨道要塞都可以像搭积未一样组装,‘奇迹之手’果然是名不虚傅啊!”那银色巨柱正是此次封锁作战的关键,被称为“奇迹之都”的组装要塞。 而在第一舰队负责的“清音之门”处,也有被称为“噩梦之都”同型要塞正在完善中。 在半个多世纪前,由伊斯埃雷家当主首先提出此类构想,因为从物理学上无法实现“门”的封锁,所以诸星际国家均在各自的枢纽星系处设置轨道要塞,籍由硬体设施的武力来实现对“门”的封锁。 至于在侵入他国领域时,则以舰队武力封锁“门”。 虽然从结果来说是相同的,但如此一来无疑就扼杀了舰队引以为长的机动力。 所以,为了实现战术上更灵活的选择,有必要开发一种新武器代替舰队担负侵入敌境时的临时封锁任务。 因为刚刚结束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争的缘故,帝国上下都处在精神上的疲惫时期,所以这项提案当时并未有引起重视。 直到雷利娅就任新代“键之长”后,这项提案才被纳入了艾纽霍嘉尔宫邸的工作日程,而在一年前于共同体的战争爆发后更是被提上了最优先事项,到一季前才开发完成。 尽管两座组装要塞的性能总算是达到了军部制定的标准,但创造者的艾纽霍嘉尔一族却很不满意这两件“还有相当多的地方需要完善”的试验品。 直到赛恩元帅拍着胸口保证会“慎重使用这两件作品”后,苍穹军才勉强得到这两件尚未经过实战测试的新武器。 基于对“噩梦之手”累计数百年之威名的信任,刺盾舰队中几乎没有人会怀疑这两座要塞能否达到实战标准。 相反,对“己方能否顺利驾御它们”的忧虑却在军中普遍存在。 毕竟“在帮忙灭火之余会引来洪水滔天”可以说是艾纽霍嘉尔一族的传统,而谁也不能保证这两座要塞会是其中为数不多的“普通品”之一。 “阁下!”身后突然响起的怒吼声让华德反射性地打了个哆嗦。 “有空在这里陶醉噩梦之手的杰作的话,还不如好好思考一下如何应对彼安军可能展开的攻击。” 席瑞拉伸直手臂“唰”地将手中的文献递到革德眼前,“属下已经将参谋部进行的战术推演总结了一下,请您至少过目一下吧!”“呃……”从文献延伸出去的怒意,直抵某人喉咙,恍然间华革德不禁生出正有一把钢刀抵在喉结处的错觉,伴随着那若有若无的冰冷触感而生的战栗波动,若激电般在背后游走。 “好、好的……”吞了吞口水,华德乖乖地接过副官手中的文献,然后埋头专心致志地看了起来。 而席瑞拉则站到他旁边,对这位不知为何突然老实下来的不良上司投以警惕的目光。 “……呃,席瑞拉,既然这东西是由你整理的,那内容应该都记得吧?”看到一半的时候,华德搔搔头发,合上文献改以直接向副官确认,“在战术推演中,有出现可能导致我军战败的状况吗?”“……是没有。” 席瑞拉很不甘心地承认着。 “那我看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似乎找回了感觉,华德得寸进尺地将文献递还给了席瑞拉,“发现部下所没有注意到的盲点,这才是做为指挥官最重要的任务。 虽然看起来像是在偷懒,但我可是一直都在考虑可能导致我军战败的意外。” “那么,阁下你发现什么了吗?”席瑞拉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怀疑。 “不,没有。 就算彼安军动用意料之外的庞大兵力,凭着那封锁圆阵我军无论如何也可以支持到第三舰队赶来支援。 当然,我们这边也确实做好了随时支援第一舰队的准备。 毕竟彼安军不可能拥有同时突破两扇‘门’的兵力,而调虎离山的佯攻也要有相当兵力才能做到……”华德难得严肃地分析起来,“总之,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没考虑到的意外。” “说得也是,只要敌人从‘门’展开侵攻,那我军就没有战败的可能,您也可以继续悠闲……阁下?”席瑞拉突然以不安的目光注视着上司。 “我想,我已经找到了。” 华德此刻的脸色苍白一片,“那个盲点……”) 第十二章 激变 在通往舰桥的舰内通道上,华德皱眉疾行着,席瑞拉虽然露出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但还是紧紧跟在他身后。 “列德纳!”冲进舰桥的华德,无视诸将脸上那无法压抑的惊讶神色,直接呼唤着参谋长的名字,“立刻派出一支……不,两支巡查分舰队,把‘门’周围三百鲁诺码以内的区域重新搜索一次!”“呃?”注意到这位长官脸上难得严肃的表情,列德纳也跟着压下了挪俞的念头,不过却立即露出困惑的表情,“很高兴阁下总算想起了自己身为第二舰队指挥官的责任,不过能否请您告诉下官,我们究竟应该从何处派出两支分舰队?向第三舰队持求支援吗?”“预备兵力……没有吗?”华德这才想起,由于同时对两扇“门”进行封锁的缘故,所以分配到第二舰队的兵力也只能说是刚刚好而已。 也就是说,在完善封锁圆阵后,就连一支分舰队的预备兵力都没有留下。 “嗯,那就从前阵抽调一支巡查分舰队出来,越快越好!”华德的命令一反常态毫不迟疑,然而接到命令的一方却有些犹豫不决,“提督,虽然是可以从封锁圆阵中抽调分舰队出来,但一下抽调两支巡查分舰队的话,前阵会露出缺口的。” “那个没关系,反正还有中央的突击分舰队构成的第二层防御,总之现在尽快让两支巡查分舰队投入警戒搜索任务。” 华德就像截断参谋长疑问般挥了挥手,然后转头看向刚刚到位的席瑞拉,“席瑞拉,你立刻联络第二舰队,提醒尤希斯提督警惕来自‘后方’的威胁。” “来自‘后方’的威胁?”席瑞拉正打算问下去的时候,华德已经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答案,“该死!难怪寻伐作战进行得如此顺利,同等条件下战斗的伤亡率竟然连预计的七成都不到,原来那些家伙早就隐藏起来了,一直在等候着施以奇袭的机会。” “阁下的意思是……彼安游击舰队其实并没有被全数歼灭?”席瑞拉不禁大吃一惊,“这怎么可能!寻伐舰队可是将星系内所有区域都搜索过一次,没有再发现任何敌踪。” “并非所有区域,至少诸行星地表就没有侦察过,只是在大气层以上扫描过一次而已。 若能利用地表环境隐藏舰身的话,是完全有可能躲避我军侦察的。” 华德就像说服自己般开始分析着。 “等等。 若彼安军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实施奇袭,那就差不多在地表潜伏近了两月的时间……唔,对彼安人来说,这根本不是问题……该死!我军的反应步骤完全被预测到了吗?”“可是,拉尔星系五颗星行星中,只有第三行星地表才有海洋的存在,第四是冰河地带,第五行星是溶洞地貌……”说到这里,席瑞拉脸色突然苍白了一下,“难道是第五行星?”“啊,那颗行星三天前才转过这扇‘门’附近,如果我的预测没错的话,那些家伙现在应该已经迫不及待了。” 华德凝视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星系图,似乎有些烦躁地在桌上敲着手指,“可恶!能早些注意到就好了,希望现在还来得及……”“提督,已经抽调出了两支突击分舰队。 遵照您地命令让它们立即投入到了警戒搜索任务中。” 回到这边的参谋长列德纳,脸上的表情已然严肃起来,“不过封锁圆阵这边已经明显出现了断层缺口,而若阁下的推论正确的话,那区区两支巡查分舰队是无法阻挡对方奇袭地……”“嗯,我知道。” 华德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断然决定道,“那就干脆把封锁阵重新解体布置一次。 从前阵再抽出两支护卫分舰队、中阵抽出一支突击分舰队,以突击分舰队为核心,配合两支护卫分舰队及巡查分舰队编组成一支独立警戒舰队。” “那封锁圆阵这边?”列德纳立即着手开始调出数据,并进一步确认道,“取消前阵,直接将五支突击分舰队拉到‘门’前,并将剩余各一支护卫分舰队和突击分舰队分散编入突击分舰队战列。” 华德亦是立刻回答道,“另外,让外侧的重列分舰队分散排列,保持在随时可以转换打击方向的状态。” “但这么一来……”列德纳敏起眉头,似乎正准备说些什么,“我知道这会让封锁阵变得极不稳定,但也还没有到会被轻易突破的轻度。” 华德轻轻摇了摇头,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而若被敌人从后方奇袭的话,不光封锁阵本身会被立即击破,若对方将目标定在组装中的轨道要塞的话,那我军根本就没办法阻止,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种情况发生。” “不,这点轻重下官至少还能分辨出来,而我想说的是,”列德纳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阁下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把工作累积数天后在一口气布置下来?要知道,当初为了构建这座封锁圆阵,我们可是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现在又要重新解体调整的话……估斜今后四十八小时内,阁下会再度成为全体幕僚怨恨的对象。” “呃……”自知理亏的提督稍稍回避了参谋长无奈的视线。 尽管第二舰队这边已经以有可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在进行着战力调整,并且也立即向第三舰队提出了支援请求,然而在两支巡查分舰队刚刚从前阵抽调出来、投入警戒任务不过两小时的时候,隐藏在黑暗中的猛兽已然亮出獠牙。 那是一支仅仅三千艘的小型舰编组,不过却并非苍穹军交战记录中出现过的任何一型彼安舰。 全身上下以黑暗涂装、有着野兽獠牙般流线的它,似乎所有武装都集中舰身侧面,而舰首前端整个构成的锋锐棱角,实在很难让人不联想到苍穹军第七代突击舰的撞角。 并且与突击舰不同的是,这种新舰显然还具有相当程度的隐身能力,至少那支几乎擦身而过的巡查分舰队就没有能发现它们近在咫尺的影迹。 无视刚刚擦身而过的那支分舰队,它悄然无息地朝着那座悬浮在虚空的白银巨柱潜去。 若非尾部的推进焰暴露了踪迹,那苍穹军大概也没有在震惊后立即反应的机会了。 “果然……打草惊蛇了吗?”华德轻轻叹息着,脸上浮现出苦涩的神情,“不,还有希望。 如果那两支巡查分舰队能够拖延一小时……不,哪怕四十分钟时间地话。 那抽调出来的突击分舰队就应该能赶上地。 “虽然第二舰队全体幕僚都对那支英勇迎击的巡查分舰队投以无比期待的目光,但两支舰队刚刚接触不到十分钟即被突破的事实,却让所有人的脸色无比沉重。 就算数量上有所差别,但彼安军新舰表现出来地本身战力也远远超出了苍穹军的预测,“应该是极度强化攻击力后的重型巡查舰吧?在小型舰上配备如此程度的武装,会大大削弱持续作战时间的……不过在目前的状况下,它倒是最适合担负奇袭任务的舰种。” 凝视着那去势不减扑向组装要塞的漆黑舰队,参谋长列德纳反而镇静了下来:“提督,我想突击分舰队是赶不上了,要不要移动重列分舰队?现在的话,应该还能够阻击对方一下的。” “嗯,就这么作好了。” 华德点了点头,稍稍沉吟后又追加了一句,“把两支补给分舰队移到要塞附近,命令其下所有人员随时作好脱出准备。 若敌舰队对补给舰展开攻击的话,就立刻脱出。” “您打算牺牲它们以争取时间吗?”列德纳显得有些惊讶,忍不住稍稍皱起眉头,“虽然是很合理的判断,但没想到阁下竟然是这么冷酷的人呢?”“别这么说啊,列德纳。 我已经下令他们在敌舰攻击前脱出了的,人员伤亡应该会很小的。 而且,若敌方的指挥官够清醒的话,也许根本就不会去动它们。” 华德苦笑了出来。 “至少到目前为止,那支舰队的目标始终朝向那座组装要塞啊……不过时机挑得还真是好啊,如果再晚两天的话,要塞的外层装甲就安装完成了。 若等到五天后,那要塞的主力武装也可以发挥作用了啊……”“虽然我认为那支舰队不可能等到要塞装甲安装完成后再攻击,”列德亚以似乎谴责的目光注视着上司,“但是若不是阁下派出的警戒部队,那它们也大概不会立即就发动进攻的。” “嗯,这的确是我的判断失误。” 华德露出沉重的表情,不过下一句话却很难让人分辨到底是真心还是玩笑,“等着这场战争结束后,我会负起责任向军部递交醉呈的。” “谁也没有这么说,提督。” 列德纳再度皱起眉毛,“而且若要追究责任的话,没有注意到寻伐作战中的一系列反常,可是舰队全体参谋人员的失误……”就在第二舰队提督与参谋长互相对望、同时叹气的时候,两支补给分舰队带着悲壮的觉悟靠近了那座尚未完成的要塞。 事实上,它们距离那支彼安舰队的距离还要更近一些。 看着渐渐逼近的漆黑狼群,补给分舰队乘员的心跳逐渐加速,而到与敌舰队交错的时刻,所有人的心跳已然达到巅峰。 以至于就算看到敌舰擦身而过的背影,也还是有不少人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 另一方面,好不容易调转方向的几支重列分舰队,虽然立即对彼安舰队展开狙击,但造成的战果却极为有限。 来不及调整阵势下勉强进行的参差不齐的攻击当然是原因之一,而彼安舰队在最后时刻骤然加速却是让大部分磁轨炮准星落空的最主要原因。 在一切对应手段皆无效的情况下,第二舰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座白银的要塞如同襁褓中的婴儿般,在一片光与火的摇篮中被渐渐扼杀……事实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对应的方法。 如果直接解体封锁圆阵,让突击分舰队从最近直线距离赶过来的话,就算那支彼安新舰如何强悍也无法在火力上与中型战舰对抗,以同等数量的突击舰歼灭它们并非难事。 只是如此一束,面对随时可能从“门”另一边涌过来的彼安大军,第二舰队将丧失所有主动,而苍穹军对该星系进行的侵攻作战,亦将会被打回最初的起点。 两权害后,革德最终还是选择固守“门”前。 同时以最快速度调遣战力以期在那座要塞被完全破坏前能赶上。 发挥出有生以来最高积极性的黑发提督,只用了短短四十分钟的时间就从构成严密的中阵硬生生抽调出两个艘突击舰,同时却也保证了缩水不少的封锁阵依旧维持者足以抑制彼安军从“门”侵入的效果,其精巧手腕令幕僚们叹为观止。 承载其余依旧动弹不得的同僚们的怒火,突击舰队全速冲向那支还在要塞肆虐的彼安舰队,不过就在它们到达的前一刻,对手却非常干脆地舍弃了只差一步就完全破坏的要塞,转身朝着突击舰队正面迎击过来。 面对如此鲁莽无谋的愚行,突击舰队当然也没有丝毫犹豫的理由,同样加速迎了上去。 在巨大的相对速度下,中距离的炮击战只持续了短短数分。 在尚未对双方造成真正伤害的情况下就匆匆结束,互相逼至极近距离的两军转而开始凶险难测的肉搏战。 按理说,在所有常规舰种中,突击舰应该具备有最强的近战能力,然而,彼安新舰却有着出乎意料的机动力,虽然在突击舰的最初一轮攻击中有不下八百艘新舰化为虚空中飞散的电浆,但剩下的新舰中却有依旧有半数以上突破了束光炮的锁定,以舰首构成的撞角狠狠刺进突击舰舰腹中,并且迅速瘫痪了整艘敌舰。 “你是说……敌方以强陆队入侵战舰?”原本还在奇怪突击舰队反应逼钝的华德,在席瑞拉至上报告后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睛。 已绝不想再计算这是自己第几次吃惊了,在此次战斗中彼安军的表现一再出乎他的预料。 尽管其中有很大部分原因在于敌方新舰那极其诡异的能力,但对那位能将此新舰性能发挥得如此淋漓尽致的彼安将领,华德却也充满了兴趣。 “对方残余一支分舰队朝正这边冲过来。” 席瑞拉突然发出警讯,不过声音中却充满着无法置信的愕然,“是打算灸破封锁、经由‘门’返还共同体领域吗?难道要舍弃那些还在奋战的友军?”“唔,很像彼安的作战方式呢?不过问题是我们这边的封锁阵本来就只具备单方防御能力,再加上好不容易抽调出来的突击舰队,又被完全拖住了……”华德像是很烦恼般地搔了搔头发,然后苦笑了起来。 “嗯,还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呢?虽然不知道统领这支舰队的究竟是何人物,但作为敌人来说还真是相当扎手啊!”“阁下,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吧?”席瑞拉皱着眉头看向长官,“您打算让它们就这么逃走吗?”“嗯,反正我们也没有阻击的手段,所以干脆在被突破前老老实实地让开吧?这样对方大概也会安安静静地返回‘门’里面的。 只不过,始终还是得送它们一点东西作纪念才行。” 华德稍稍眯起了眼睛,注视着星系固上封锁阵和“门”之间的那一段真空地带,“席瑞拉,让重列分舰队作好齐射准备。” “看来对方也是通情达理的人物了,竟然主动让出一条通道来……”在彼安新舰队的中央旗舰上,一位黑发的女子注视影幕上的星系图,露出甚为愉快的笑容,“那我们也知趣地乖乖返回‘门’就好了。” “虽然到目前为止作战斗还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但对方将领亦非凡俗之辈,请大人保持警惕到最后一刻。” 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立即出言提醒着。 “嗯,我知道。” 黑发女子点了点头,稍稍沉吟后命令道,“葵,能替我接到敌方指挥官吗?我想问些事情。” “……是关于‘他’的吗?”葵点点头,动手与敌方舰队联络起来。 虽然她并没有抱太大希望,但敌方指挥官居然出乎意料地爽快接受了联络请求,而随即出现在影幕上的却是位明显不怎么精神的黑发男子。 “你好,夏兰的勇者。” 红夜稍稍打量对方后,露出很是失望的表情,不过还是依照礼仪问候着,“能拜托您一件事情吗?我想请您替我转告一句话给贵国某位人物。” “哦?”对方最初有些吃惊,不过随即就显出一付兴致勃勃的模样,“我很乐意为您效劳,尊敬的女士。 持告诉我那位人物的名字,以及要转告的内容吧?”“我知道他的名字是林-天空,还有着‘从云’的表字,应该是贵国的将领。” 红夜轻轻说着,“请您转告他,我一定要得到他作我的獠牙,就这样而已。” “……”影幕上的黑发男子就这么保持着无比愕然的表情停顿了下来,直到红夜开始忍不住怀疑通讯是不是出故障时,对方才很是为难地搔搔头发,重新开口,“呃,尊敬的女士,虽然我大概认识你说的这位男子,不过你现在才告诉我这些,是不是有些太迟了啊?”“咦?”下一瞬间,红夜耳边骤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以及仿佛炸裂般的纯白光线……) 第十三章 誓言 由于对拉尔星系的封锁作战功败垂成,使得刺盾舰队不得不继续守在彼安共同体的前线,至于第二舰队前往隆特星系支援的预定,也就只能半途而废。 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亚琉妮才刚刚完成对警备舰队的扩编。 五支增援分舰队再加上原有的四支分舰队,勉强组成了一支还算完整的编制舰队。 原本按照计划,这支警备舰队将只作为第二舰队的支援而存在,但现在情况的骤然变化,却让亚琉妮将不得不依靠手中仅有的兵力来应对前方三国交界地域可能发生的一切变故,实在是相当无理的展开。 为避免指挥迟滞,最初警备舰队中的新旧分舰队都是独立编制,而现在亚琉妮只得将诸分舰队解体后均匀重编,以此来平衡舰队的整体战力。 毕竟在己方兵力严重不足的情况下,继续让战力维持在一半精锐一半平庸的情况也没有太大意义,想办法引导出每支战舰的战力反而更有利于战术选择的灵活。 五支增援分舰队中有四支分舰队都被解体重编,而唯有那支冠以“苍炎”之名的突击分舰队被完整保留下来。 尽管夏音绝对没有对解体“苍炎”有任何期待,但更不想被亲族特别关照,因此在回到指挥室后她便立即向指挥官询问“苍炎”独善其身的缘由,而天空则颇为无奈地跟在她身后,“那是因为你的分舰队有保留下来的价值啊,菲恩伯德片翼翔士。” 出现在影幕上的亚琉妮,看起来一付似乎很疲倦的模样。 “希望你不要误会,这并不是对皇族成员的特别照顾,毕竟我也是其中一员。 站在指挥官的立场,我是从舰队整体考虑才这样决定的。 而且你也大可以放心,作为保留完整战力的交换,‘苍炎’今后的任务绝对不会和‘轻松’两字扯上任何关系。” 说到这里,亚琉妮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到时候你不怨恨王姐的话,那就已经很不错了……嗯,在开战以前我应该都没有什么空闲,所以下次这种肤浅的问题就不要再向我询问了吧?小夏,毕竟在你的身边可是有位足够优秀的参谋长在。 了解并活用部下的才能可是身为指挥官必须具备的能力哦?”影幕中的亚琉妮将视线移到了夏音身后的某方,语调稍稍变得愉快了一些,“啊,对了,稍后让‘苍炎’到‘门’对面去转上一圈吧?既然联邦军一再出入彼亚诺斯星系进行挑拨,那我们也得稍稍回应一下才行。” 亚琉妮脸上露出微微的笑容,并举手至上军礼,“那么,就期待着你的再度凯旋,亚诺莱维涅的勇猛之心。” “是……”直到影幕变得完全透明,夏音还维持着敬礼的模样发呆了好一阵子,不过随即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始终站在她身后的青年,只是语气有些沮丧,“你的预言又说中了呢,天空。” “我并没有预言什么的意思哦,夏音。” 天空耸耸肩膀,脸上显出困惑的神情,“毕竟从战术运用角度来说,‘苍炎’的完整存在能够带给警备舰队更自由的选?凇u庖坏隳阕约阂彩呛芮宄?匕桑俊?“嗯,我当然清楚。” 夏音点点头,率直地道出自己的心情,“但无论如何还是想确认一次,因为没有比被竞争对手特别照顾更让人不舒服的事情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竞争对手啊……”天空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一付奇妙的表情注视着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就建夏音也能听到。 “天空,你是有什么话想说吗?”感觉到自己又被隐瞒了什么东西似的,夏音不禁稍稍皱起眉头。 若在两人还维持对等关系以前,她还能比较容易猜到天空的心思,不过从一年前自帝都回归那一刻开始,这个人却突然急速成熟了起来似的。 虽然夏音也并非没有成长,但那种完全被抛下的感觉却让她时常觉得不知所措。 就像现在这样,夏音已经完全看不透天空暖昧笑容下面隐藏的东西。 “嗯,我只是在想,既然将亚琉妮殿下视为竞争对手的话,那夏音你果然还是以帝位为目标努力的吧?”“那是当然的。 参与以青玉龙座为目标的帝位竞争可是身为亚诺莱维涅家子孙的基本义务。” 夏音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天空,他应该是在很早前就知道这件事情的,为何现在还要再确认一次呢?“参与帝位竞争是基本义务吗……说的也是呢,为了保证最高执政者的贤明,确实需要以竞争来角逐出最优秀的帝位继承者了……嗯,这么说来,诺拉维亚王家的任性反而是动摇帝国根基的恶行了吗?”天空不知在想什么的喃喃自语着,然后就像得出结论似的点点头,“果然还是要稍稍提醒一下纹章院的好。 不过,既然连根源氏族之长的祖父都被禁锢得寸步难行,那对于拉凯希丝小姐来说,亚诺莱维涅家的长公主应该是更容易监督的对象吧?”“你究竟在说什么,天空?”夏音很是迷惑注视着喃喃自语的他。 “我只是觉得,亚诺莱维涅家果然还是要有像你这样认真严肃的性格才行啊,夏音。” 天空露出钦佩的表情,而被那样的目光所注视,夏音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起来“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说起来,你还没有告诉我成为皇帝后你打算如何治理帝国,或者那时已经是整个人类世界呢,夏音。” 天空轻轻摇了摇头,随即弯腰对青发的少女鞠了一躬,就像一位真正的贵族般优雅,“请问,能为我指引前进的方向吗?我的陛下。” “呃?”如果说刚刚还只是紧张的话,那夏音此刻就已然陷入了慌乱。 天空的言语甚为模糊,但勉强将此看作忠诚的誓言却无不可,而从那双深邃黑瞳中透出的光辉亦没有丝毫虚伪,但问题却在于接受誓言者一方,完全没有作好任何回应得准备。 “唔……”尽管早巳将天空视为通往青玉龙座的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助翼,但夏音却从未想过会誓言竟然是由天空开始的情况。 在这位殿下认真设想的未来中,两人缔结正式关系的时期,应该是自己至少成为大提督后,在菲恩伯德宫殿那座庄严肃穆的典礼堂中,由自己主动邀持这个人分享那承载在三叶权杖上的荣耀……“嗯,我……”夏音以艰难的目光注视着天空,白皙的脸上泛起绯红,但并非由于激动而是因为羞愧。 在迟疑了好半天后,这位殿下终于垂下了肩膀,以沮丧的语气向他坦认了自己的准备不足,“天空,我……”正待开口的时候,夏音突然想到天空说出这番誓言时需要下多大的决心,而在得到自己给予的苍白回应时又会怎样的失望。 霎时涌出的强烈不安感,犹如滴在水面的稠油般紧紧包裹住了心脏,一时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仿佛用尽全力才说出接下来的话语,“呃,我其实还没有想过这些问题……抱歉。” 天空似乎没有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状况而稍稍愣住了,夏音则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那张明显露出失望神色的脸,仅有两人的指挥室顿时陷入一片寂静。 在仿佛停止流动的时间中,夏音感到愈加羞愧,虽然几次动了动嘴唇,却终究没能说出任何一句话。 “我的殿下啊,你总是能让我惊奇不断呢……”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声充满无奈与苦涩的叹息打破了室内的寂静,“难得我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你摧毁了啊!”“抱、抱歉!我并没有任何轻视你的意思,天空。 只是认为距离继承帝位还有足够多的时间,而前面还有亚琉妮王姐在,所以还没有认真考虑过成为皇帝以后的问题……”除了反复一再的道歉外,夏音还想不出别的办法可以弥补自己愧疚的心情,“总之,这完全是我的失态,持原谅我。” “呃,算了吧,其实抱着半吊子态度的我也很有问题。” 天空似乎蛮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苦笑出来,“‘请允许我进到你的未来’,夏兰人通常都是这么说的吧?果然还是应该遵照传统方式来进行呢……”“不,就算你那样作,我也无法回答你的问题,因此也就没有资格对你的未来作出承诺。” 夏音终于不再回避,抬头凝视着天空。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不过你能给我一些时间吗?天空。” 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荡漾着坦荡如海的晶莹光革,夏音以有生以来最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今后会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而且一定会回答你。 虽然不知道那是不是你想要的答案,不过能持你等到那时候吗?”“好的,我的殿下。 到我完成继承爵位的义务为止,你都有足够的时间慢慢思考。” 天空轻笑着,对夏音伸出了手,“至于现在,还是让我们先到舰桥完成亚琉妮殿下的命令吧?”“嗯,好的。” 就像被那样的笑容安抚了心情,夏音跟着将手轻轻放在这个人的手上。 只是在被拉着离开指挥室的时候,从青发少女的口中漏出一句若有若无的叹息,“……想拥有你的未来啊,天空……”对彼亚诺斯星系的“军事不介入”方针,曾经是三国默认并共同遵守的规则,然而随着近期巴雷亚联邦军擅自穿过“门”的军事行动频频发生,该星系的形势已经变得极为紧张。 在两国战争一触即发的时刻,这条默认规则被彻底打破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虽然亚琉妮给予“苍炎”的命令是“到‘门’那边去转上一圈”,但却也并非完全是回应联邦军挑拨的意气用事。 这位长公主同时还给予了“苍炎”评价联邦军行动目的的任务,并且赋予其采取一切认为适宜之行动的权利,而其中也中包括战争。 也就是说,“苍炎”的行动说不定会成为帝国与联邦正式开战的导火索。 虽然在双方都已经作好准备在摩拳擦掌的现在,因此由哪一方先开始实在无关紧要,但对于仅仅还是位片翼翔士的夏音来说,这份责任不可谓不沉重。 事实上,自从离开“门”的那一刻,这位殿下便一直紧绷着神经,持续以戒备的表情注视着星系图上不断扩展的侦察区域。 “稍稍放松一下吧,夏音,我觉得联邦舰队不会主动来袭的。” 温厚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同时一杯散发着浓浓果香的橙色饮料被递到了面前。 “天空……”虽然觉得现在并不是喝饮料聊天的时候,但当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自己却已经将那杯温暖的橙汁端在了手中。 “算了,稍稍休息一下也无妨。 不过为什么你会认为联邦舰队不会主动来袭?天空。” 夏音耸耸肩膀将视线从星系图上移到天空身上,然而被问到问题的时候,后者却有明显敷衍过去的打算,“嗯,是直觉……”天空正试图将表情隐藏在红茶的蒸汽里,然而来自对面那道陡然严厉起来的视线却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雾的屏障,于是他不禁苦笑了出来,“呃,这么解释果然不行吗?”“你已经隐瞒了我太多东西了,天空。” 白皙的手指在指挥台上敲出甚为不满的音符,然而在组成旋律的瞬间却有了一刻的停顿,“当、当然,其中关系到个人隐私的部分,我无权过问……”夏音的语气稍稍有些沮丧,不过随即被高傲的她强压了下去。 “不过若是有关政治军事方面的情报,哪怕是推测也好,还请你能尽可能详细地告诉我,参谋长。 毕竟在战场上作出正确判断需要这些,而我也不希望直到最后关头才被人告知应该如何去做。” “……好吧,我知道了,夏音。” 目睹着那双冰蓝眼眸中渐渐荡漾出的绯红光华,天空就像认输一般举起了空着的左手,“我会把与华德提督就此事展开的讨论告诉你的。 所以拜托不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瞪着我吧?”“如果你一开始就告诉我的话,我根本不会瞪你。” 尽管还是一付不肯认输的语气,但那令人胆战心惊的绯红光华却骤然隐去,而下一刻这位殿下已经摆出一付认真聆听的模样。 “嗯……”天空稍稍思考后,以最明快的方式将结论说了出来,“简单地说,就是我们认为联邦军根本不打算经由彼亚诺斯星系入侵帝国,而至于它们在该星系展开的一系列军事行动,则可以从某方面看作对帝国的善意提醒。” “提醒……什么呢?”夏音皱着眉头苦苦思索,双手则无意识地搓弄着手中装有橙汁的纸杯。 “呃,会不会是……彼安军其实打算经由彼亚诺斯星系入侵自由星系同盟之类的事情?”天空以极为谨慎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说道。 “彼安军要入侵同盟?”若是夏音没有被发言的内容所冲击的话,应该能注意到发言者那甚为心虚的表情。 “……原来如此。 在两国同盟中,巴雷亚联邦本来处于弱势地位,就算被共同体逼迫与帝国开战,也不会心甘情愿地顺从,因此抓住时机扯一下彼安军的后腿是很有可能的。” 这位已经站在迷宫终点的殿下,正试着以逆向推论的方式将这场战争中的一系列不自然点联系起来。 “以自由星系同盟的兵力应该是无法与彼安军对抗的,因此若共同体能在短时间内吞自由星系同盟,那还可以赶得上与帝国继续战争的消耗。 而如此一来在后勤力量上,帝国的优势将不复存在……”夏音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推论,不过却又冒出更大的疑问,“不过天空,为什么你能推论到这种程度?毕竟就建艾尔佛达大提督都不知道的事情……”“嗯,这只是在华德提督的启发下偶然推论出来的结果而已。” 发挥出有生以来最高的自制力,天空以钢铁般的意志剔出了所有的心,让脸部的每一根肌肉都保持在“无奈”的表情上面。 “曾作为他部下的你应该知道吧?夏音,虽然华德提督确实有着被称‘米虫提督’的资格,不过也还是有偶尔灵光一闪的时候,我只是恰好遇上前方被照亮的那一刻而已。” “资格……”夏音喃喃重复着,似乎更加介意天空的用词,“天空,你该不会是打算成为苍穹军中第二只米虫吧?”这位殿下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同样黑发的翔士,语气充满怀疑。 ) 第十四章 方向 “有些奇怪。 明明这一带是联邦军最活跃的区域,为什么现在连一艘侦查艇都看不到?”夏音凝视着星系图上真空的某处,紧紧皱起眉头。 分舰队已经前到彼亚诺斯星系通向联邦的“门”前,然而曾经在此时常出入的联邦舰队此刻却已然不见踪迹,整个宙域内只剩下冰冷的黑暗以及在一片寂静中不断流逝的时间,“嗯,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呢……”天空也露出仔细思考的模样,“既然我们已经统一意见将联邦军的一系列军事行动视为警告,那么会不会是他们认为已经充分达到了警告的效果,所以就主动撤离呢?”“这种推测是蛮有道理的,不过我想还有另一种可能。” 夏音轻轻敲着指挥台,一幅标示着帝国西疆领域的星系图弹了出来,而天空的日光跟着移到那处以红色表示的军事重镇,驻守着八十六支分舰队的纳德斯星系。 “与联邦的战争,说不定已经从那里开始了。” 夏音轻轻将结论说了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刚好错过带来开战消息的那艘联络舰?”天空像是感到有些困惑般地搔了搔头发,“真遗憾啊,如果分舰队再推迟出发半天的话,也许就根本不用专程跑这一道。” “虽然我以前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天空,”夏音以一付评头论足的目光打量着自己的参谋长,语气变得冷淡起来,“但你确实越来越像那位提督了。” “若带上偏见的镜片,那看到的事物也自然都是扭曲的。” 天空耸耸肩膀,似乎没有将她的忠告放在心上,“作为有可能担负起帝国未来的人物,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学会随时保持理智的清明比较好,夏音。” “是这样吗?我倒觉得现在看到的才更接近事物的本质……天空?”夏音以冷淡的声音回应着,不过却注意到那人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事情般,露出一付忧心忡忡的模样。 “你说纳德斯星系现在已经进入战争状态,那两天前才刚刚从要塞出发的研修生们岂不是……”一旦注意到这一点后,海特兰德家长子便再也没办法保持向来的悠然了,“芙兰,应该不会遇上意外吧?毕竟她有那么特别的能力,但事情总有万一……”看着这位紧锁双眉、在指挥台上持续着毫无意义的圆周运动的参谋长,夏音突然想到“坐立不安”这个词。 并且不知为何竟稍稍觉得有些畅快。 “作为将来必然担负起帝国未来的人物,我倒觉得你应该首先学会随时保持理智的清明,天空。” 夏音的声音中不知不觉就带上了愉快的语调,“若换成感情的镜片,那看到的事物可是更为极端哦?好好计算一下航程就会知道。 在我们出发前十三小时,研修生们搭乘的交通舰就已经穿过了纳德斯星系,而那时候战争还没有开始。” “就是因为没有开始,所以我才担心那位不知轻重的教官,会不会心血**让研修生们再在纳德斯星系驻留上一段时间,这种可能性不能说完全没有吧?”天空看起来反而越来越不安了。 “虽然我觉得你应该是想太多了……”夏音稍稍皱起眉头,“不过就算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你在这里转圈又能改变什么吗?作为分舰队的参谋长,你现在还有更实际的问题需要思考。” “……嗯,说、说得也是。” 天空勉强接受了夏音的意见,深呼吸好几下后表情差不多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不过却也同时将问题还了回来,“那夏音,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我想从这扇‘门’直接突破到联邦境内。” 虽然明知道不太可能,不过夏音还是忍不住设想了一下这种可能性。 “反正准提督赋予本分舰队采取一切适宜手段的权力,所以若趁机让‘答炎’潜入联邦境内发挥破坏力的话,说不定还能狠狠拖一下联邦军的后腿……”“如果你的麾下是一支完整编制舰队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地。” 天空叹了口气,“不过就我们手中区区一千艘突击舰,若正面撞上对方布下的防御网,大概只会有十秒钟不到的时间挣扎。 所以,拜托你考虑一些更实用的对策……”夏音正待说什么反击的时候,视界突然被耀眼的红光侵染,刺耳的警报声也在同时间响彻全舰。 原本空无一物的星系图,骤然显出无数闪耀的红点,以“门”为中心呈弧月型排列,而“答炎”则处在其中央靠前的位置。 “中伏?”夏音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立即转向资讯参谋,“报告敌舰状况!”“敌舰身份不明,数量约为五千艘,其舰型资料未出现在过往记炼中。” 彼穆斯律令翔士的声音中有着极力压抑的紧张,“推测其可能具备消隐能力,所以以上数目还有增加的可能……不,已经在增加了。” 注视者从前方“门”中源源不断涌出的刺眼红涛,包括资讯参谋在内的舰桥所有成员都陷入了短暂的呆滞中……“身份不明的三万艘战舰……”夏音像是叹息般喃喃自语着,随后对天空投以复杂莫名的目光,“好像真的被你说中了,天空,彼安军是真的打算经由这边侵攻自由星系同盟。” “嗯,而且指挥这次作战的似乎还是我们曾绝交战过的对手哦?”天空以感慨万千的表情注视着影幕上显示出的那支最后从“门”里出来的舰队——凶狞的舰身上涂着如血般的红色。 “红之刃……”夏音无意识地叫出了它的名字。 算上最初的强行侦查作战以及随后的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答炎”已经是两度与这支铁血劲旅交锋了。 服从而不畏死亡的兵士,再加上理智且不吝牺牲的指挥,同时具备这两点要素的“红之刃”,可以说已经是最理想的军队形态。 在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的最后,就因为被这柄血色的锋刃狠狠截断了手中的弓弦,所以苍穹军才不得不放弃乘胜追击的打算。 “立即撤退!”判断故我强弱几乎没有花上夏音任何时间,压倒性的兵力差以及相差无几的均战力,若果再稍稍迟疑,等敌方主力逼近的时候恐怕就只剩几秒钟的挣扎时间了。 “敌方的包围网还没有完成,从那处缺口冲出去。 全舰……”夏音以指挥杖轻点星系图上那扇红色弧月后方的唯一空白处,不料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伸过来,将指挥杖托在了半空。 “那是圈套,夏音。” 天空以沉着的声音提醒着她,“注意看,缺口位置正朝着那扇通往隆特星系的‘门’,称为偶然的话不是太恰好了吗?而且敌方新型战舰具备消隐能力,谁也不能保证那里没有埋伏着更多的舰队……”“我知道那里可能有陷阱,但却是我们唯一能返回要塞的通道。” 夏音勉强收回指挥杖,却对天空投以不满的目光,“从敌方主力舰队刚刚跳出‘门’的情况推测,他们也是在极为匆忙的情况下布置下这道包围网的。 因此应该没有设下重重埋伏的时间,‘答炎’有能力突破埋伏返回要塞。” “虽然是这样……”天空沉默了下来,夏音说得当然有道理,但更重要的是他心中也有所迷惑。 包围圈露出的痕迹太过明显,坏人不禁怀疑敌人是打算利用对手的心理弱点而故布迷阵。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处缺口说不定反而是“答炎”得以逃出生天的生门……“全速撤退!”在天空犹豫期间,夏音已经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因此他也只能放弃进一步思考,将注意力转移到安排前卫舰队的警戒体制上来。 “红之刃”的主力突击舰队维持着厚实沉稳的体势暖暖逼近“答炎”,而原本呈弧月状分散在周围的新舰,此刻也缓缓朝中央收拢,配合着主力舰队的移动带给包围中的猎物以巨大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答炎”依旧发挥出令人惊叹的统合力,维持着整齐的防御棱阵,以和敌方舰队相同的速度同时后退着,未显出丝毫慌乱的迹象。 渐渐收拢的彼安军封锁了“答炎”的其余退路,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急迫,只是持续不断地缓缓逼近。 同时“答炎”的撤退也显得异常慎重,因此战场上呈现出一退一进的诡异场景。 “柯蒂亚,已经可以了吗?”注意到艾纽霍嘉尔之子脸上突然轻松下来的表情,天空也跟着松了口气。 “唉,竟然被共同体抢先了一步运用到实战中,实在是……”柯蒂亚叹息着摇了摇头,“没错,彼安新舰上搭栽的是消隐系统,不过还在最初级阶段。 因此就算以现有的侦测系统,在稍稍调整后也可以勉强发现它们。” 说到这里,柯蒂亚突然对在场中军阶最高的菲恩伯德公主投以责难的视线。 “不过,比这更完善的消隐系统应该早在四年前就配制到了侵袭舰上——连同新型侦测系统一起,但好像直到现在为止,苍穹军都没有让它们真正发挥过作用呢?所以才在封锁作战中被彼安军逼迫到那种程度,这也算是自作自受吧?”“这、这确实是帝室的疏忽…………”夏音表情稍稍狼狈起来。 虽然仅为一介片翼翔士的她其实也无需为军部上层的疏忽负上任何责任,不过责任心强过常人一倍的这位公主,还是将此事视为帝室全体的责任并认真感到愧疚起来。 “侵袭舰本来是以战略进攻为目的制造出来的舰种,在帝国最近一系列防御战中发挥不了什么优势,没有使用也并不是那么奇怪的事情吧?”天空忍不住出言替夏音辩护着。 “我也只是随便发发牢骚而已,你不需要用这么恐怖的目光瞪着我吧?天空。” 柯蒂亚苦笑着,双手在仪盘上弹出无声的旋律,星系图随即被一层深缘所覆盖,“好了,这就是还原后的星系图,上面可以看到被消隐的部分战舰。” “这、这是!”顾不上对那个人的援护表示感激,夏音立即将目光移到星系图上。 但随即却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在“答炎”前进的正前方,正潜伏着和先前同样数量的彼安新舰,且维持着和“答炎”相同的速度前进,“他们……打算作什么?”在动动手指就能够完成包围网,再翻一下手掌就能歼灭这支分舰队的情况下,夏音实在无法理解对方采取如此诡异行动的理由,于是习惯性地将目光移到了天空身上。 “呃……”天空在影幕上将彼安军阵从头到尾打量了一次,然后以很不确定地语气推测道,“那家伙,该不会是想把我们作为绣饵。 将要塞警备舰队引诱出来一网打尽吧?”“……也就是说,彼安军想在征伐同盟前先消除掉后方的不稳因子。 是这样的意思吗?”虽然最初也忍不住露出惊愕表情,但夏音却比天空更快接受了这番猜测,“原本还以为是小偷的,没想到来地居然是强盗啊……”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我们不能再前进下去了,准提督。 否则若警备舰队没察觉到前方的埋伏而过来营救的话,那帝国就没有力量可以在这边发挥作用了。” “嗯,就算派出联络艇……前路也完全被封锁住了,根本不可能达到得了‘门’那里。” 前方那庞大的彼安新舰队,夏音也稍稍露出丧气的表情,“天空,你有什么想法吗?”“既然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 那就只有选择从两侧突破了吧?”天空耸耸肩膀,“以‘答炎’的战力来说,要突破这层包围网并不是很困难,而且敌人的埋伏仅在正前方,所以我想应该没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地方。” “这我当然知道,问题是突破这层包围网后的方向。” 夏音有些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故意装蒜,“不能返回要塞,就算在星系内周旋,被敌人再度包围也只是时间问题,难道我们要一直逃到星系外面吗?”“说的也是。” 天空仿佛真心地叹息起来,“虽然这个星系有三扇‘门’存在,但我们也不可能前列联邦境内去避难啊?肯定会被打回来的……”“你……”顺着天空的目光,夏音注意到星系图上那一片呈中立黄色的地带,顿时涌起极为一个荒谬的念头,不过还是问了出来,“该不会是想到自由星系同盟境内去避难吧?”“哦,原来还有着这样的对策啊!”天空以右手轻捶了一下左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愧是准提督,竟然能想到这样的方法!即能保全分舰队,又可以扰乱彼安军的侵攻计划,简直就是一石二乌……呃啊!“得意忘形的海特兰德公子,惨叫一声后即刻陷入了不得不以一只脚支撑全部重量的窘境,而稍稍出了口闷气的菲恩伯德第一公主,则开始着手完成那简直是异想天开的作战。 “技术参谋,能想办法将彼安军的情报和……唔,我军采取的适宜行动,传达给要塞警备舰队吗?”夏音转头向柯蒂亚确认道。 “嗯,虽然即时通讯很难作到,不过若不计较些许延迟的话,可以采取的方法倒是挺多的……”柯蒂亚稍稍思考后,提出了将情报封入资讯卫星、伪装后静置在宇宙空间的建议,“相信彼安军也不可能长期驻留在彼亚诺斯星系,而要塞那边迟早也会派出搜索舰队的。 只要侦测到我方搜索讯号,资讯卫星会自动解除伪装,将情报传达给他们的。” “这就好,请立即着手执行吧!”夏音点点头,然后向作战参谋下达了命令,“克里帕斯,立即以潜入同盟的‘门’为目标确立一份作战方案,十分钟内完成,要尽可能将我军损失抑制在最小程度。” “……我将尽力达到您的要求,准提督。” 克里帕斯行礼后,随即以小跑步奔向了位于舰桥外侧的作战中枢室。 从那背影中收回目光的夏音,则以眼角的余光瞄向依旧持续着腿部**的海特兰德公子,稍稍皱起了眉头,“你可以停下来了吧?天空,我其实根本就没有用那么大的力气。” “但事实上我却受到这么大的伤害哦,殿下。” 天空迈着貌似艰难的步伐走了过来,不过从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丝毫的痛苦痕迹,“虽然比起初次见面被扔出的时候要好上了许多,不过总觉得你其实可以对我更温柔一些的,夏音。” “……如果你有空闲在那里装模做样的话,”一抹绯红浮现在那张向来凛凛美貌上,夏音将头别向了星系图的方向,“还不如过来跟我讨论一下应该怎么样让自由星系同盟接受我们的‘侵入’。” ) 第十五章 小战 “不觉得这支敌军的动向有些问题吗?”在彼安军旗舰“血断亡”的舰桥上,寂凝视着星系国上那支正试图从包围网左侧突破的敌舰队,向身旁的副官咨询着意见,“竟然选择从侧面突破,我们布置在前方的影袭舰应该已经被发觉了吧?抑或是,对方指挥官是那种疑心重到宁愿选择以面对已知危险也不愿意面对未知恐惧的人物?”“我想应该是前者,大人。” 诺恩以沉静的声音回应着,“毕竟在科技领域上共同体从来都没有领先过帝国,而这次影袭舰搭载的消隐系统,其实在帝国内也早巳着手开发。 虽然看起来我方要先一步运用要实战中来,但若只是侦测系统的话,相信帝国应该已经开发完成的。” “也就是说,我们将对面那支主力舰队引诱出来歼灭的打算行不通了。” 寂对前方那扇“门”投以颇为遗憾的神色。 “算了,一旦我军完全展开对自由星系同盟的侵攻,那支舰队也不可能追得上‘狼群’的脚步……不过话说回来,军部花费那么多经费开发出的消隐系统,竟然还没派上用场一次就被破解了,技术本部也许需要稍稍肃正一下了。” “我倒认为这套系统不久前已经在红夜大人的手中发挥出了最大功效。 毕竟若让帝国完全巩固了拉尔星系前线基地,那我们这边就不得不时时留心背后了,侵攻同盟的速度也会大大减缓的。” 诺恩似乎保持不同的意见,“而且,这套系统也还是有继续完善的潜力……”“算了,关于肃正技术本部的讨论就到此为止。” 寂举起左手制止了部下的发言,而诺恩也立即闭上了嘴,跟着上司将视线投向了敌方那支极不安分的分舰队。 “既然更大的猎物不肯上钩,那就勉强以它来祭旗好了,你认为如何?”“我并不反对大人的决定,不过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我们的打算,现在正在努力使我们的期待落空。” 诺恩仔细观察着星系图,上面表示自军的蓝色半圆正在红色棱型的逼迫下从一角开始溃散。 “看起来影袭舰是无力拦下它了……也罢,毕竟是小型舰,即使在如何强化武力也始终无法和中型舰相抗衡的。 而且是在牺牲相当机动力的情况下。” “你好像也对这种半吊子的新型舰很不满意嘛?”寂露出意外地表情,“看你刚才那么热心地替它辩护,我还以为你很欣赏技术本部的这份创意呢?”“我只是认为它还有继续完善的潜力而已。 而且就算帝国已经破解掌握了消隐系统,但同盟就不见得有这种科技力,所以在接下来展开的侵攻作战中还是有它们发挥战力的地方……”注意到上司表情的诺恩停下了滔滔不绝的发言,轻咳一下将话题转移回了目前的战局,也就是如何逮到那支马上就要挣破罗网的舰队上。 “咳!从目前的情况推测,敌舰队会在十分钟内突破包围网的,即使现在派出‘红之刃’也已经赶不及了。 请指示我方对应之策,大人。” “就让强陆队出动好了,我记得那种半吊子战舰好像有强袭登陆能力,没错吧?”寂向副官确认着,而诺恩脸上明显流露出困惑的表情。 “虽然是没错……但本舰队和红夜大人麾下的‘葬送者’不一样,并没有那么充足的强陆战士配置到每艘影袭舰上,因此具备强陆作战能力的影袭舰只占全舰比例的五分之一,我实在不认为它们能拦下敌方那支精锐舰队。” “我并没有要求他们拦下那整支分舰队,只要把敌方旗舰攻陷下来就好了。 若对方因此而出现稍稍的迟疑,那‘红之刃’就可以赶上歼灭它们……另外,如果可能的话我想见见敌方那位指挥官,看看能将舰队统御到这种程度的究竟是何许人物。” 寂对影幕上那支进退有序的红色棱型投以趣味盎然的目光。 “嗯,就这样,把我的意思传达下去吧!”“贸然冲出敌阵会让影袭舰队付出至少半支分舰队的代价……”诺恩稍稍皱起眉头,不过随即化为了无奈叹息,“不过现在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毕竟一旦让这支敌舰队逃脱的话,那就得浪费更高价的时间去重新捕获它们了。 下官这就下去传令。” “敌人的动作似乎越来越诡异了啊?”从分舰队各处不断反馈来的情报中,天空得出这样的结论。 “最初它们只是停留在适当距离不断向我们炮击而已,但现在却一付无论如何都要渗透到极近距离的模样。 虽然这对提高命中率或许有所帮助,不过我怎么看都像是靶子自动送到眼前……”“是没错,但我总觉这种行动模式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似的……”夏音皱着眉头沉入了回忆之海,不过答案却在她重新睁开眼睛的一刻自动浮了出来,“是登舰战!它们打算进行登舰战!”“嗯,这下可麻烦了。 光是被那尖刀般的舰首戳一下就会给舰体带来相当损伤,而且本舰也没有配置强陆队护卫……”天空眯起眼睛凝视着影幕上彼安新舰的放大映像,以沉稳的语调抱怨着。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会想到将这么多难以应付的东西硬塞到一起,共同体的技术开发部和军方的协调度应该比帝国要高出不少吧?”“虽然我不否认这是事实,但艾纽霍嘉尔家可是一直扮演着努力配合的一方哦?”柯蒂亚开始认真替自己家族辩护起来,“就像你所知道的,伊斯埃雷家那一贯强势的性格实在很难让人生出亲近之心,而在方面亚诺莱维涅家就要好上一些,至少他们懂得尊敬科学,不会随便提出一些让人困扰的要求……”“嗯,原来如此。” 天空以颇为同情的目光注视着柯蒂亚,“你们也是蛮辛苦的哦……”“你们两人,是打算无视我的存在吗?”夏音就像主张自己存在的事实般敲着指挥台,将另外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不过接下来正待这位殿下打算说点什么的时候,“雷霆”舰首的六门磁轨炮却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将自前方袭来的两艘彼安新舰化成两团灼热的电浆在虚空中飞散。 下一刻,齐射对舰体带来的反作用力尚未平息时,一场发生在极近距离的爆炸又让舰体再度剧烈颤抖一下。 一艘悄悄潜至“雷霆”后方的彼安新舰,朝着尾部喷射口射出一枚核融合飞弹。 虽然束光炮群交织成的火力网立即将这名偷袭者撕成了支离破碎的残片,但要捕捉那枚以不规则轨迹高速逼近的飞弹却花了很大的力气,尽管好歹在最后一刻赶上,但却无法完全阻止这枚飞弹完成它的使命。 “第一喷射破坏,附近装甲部分融化……不过幸好核心部位没有损伤,本舰机动力暂时不会受到影响。” 埃萨亚轻轻呼了口气,然后向那位正露出同样神色长官进言道。 “准提督,敌舰队似乎正以本舰为目标行动,推测接下来本舰遭受攻击的频率应该会越来越高。 为了避免分舰队指挥中枢被直接破坏,能否再增加一部分护卫分队的数量?”“不行,那会影响分舰队整体前进速度。” 夏音想也不想便拒绝了,稍稍思考后才又追加了一句,“而且其余僚舰也在全力对渗透本阵的敌舰进行拦截。 所以本舰遭受攻击的频率就算再高也会有上限的。 在达到此上限前,持你好好发挥身为翔土的能力吧,舰长。” “看来您是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赌属下那并不怎么可靠的运气上啊,殿下……”埃萨亚似乎没有什么自信地叹了口气,不过待他将目光移到夏音身旁的黑发青年身上时,又好像得到了某种保证般表情稍稍放松了一些。 “不过属下可打算将赌注压在苍穹军最高幸运的持有者身上。” 埃萨亚对天空露出期待的微笑。 “参谋长阁下,我知道您在空闲的时候曾时常就格斗战指导本舰从士,虽然接下来我会全力让本舰摆脱沦为登舰战场的噩运,不过作为最后的安全阀,能否持您现在就开始准备呢?”“嗯,我是没有问题的……”天空耸耸肩膀,接下来两人将目光移到那位沉默不语的指挥官身上。 而此刻又有一阵不知是敌舰还是飞弹的引起爆炸余波袭向舰桥,并且环绕舰桥的虚空之幕上同时闪出一片白光。 看起来,爆炸应该发生在舰首前置映像端口附近。 “天空……”在骤然交错的光与影中,天空以惊讶的表情看着青发少女的靠近,凛凛的美貌上秀丽的嘴唇轻轻开合,而下一刻,他耳中确实捕捉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呢喃。 “呃?”不禁立即怀疑起自己听觉的他,正待开口向承诺的对象重新确认一次的时候,脚下的地面却猛烈震动起来,同时视界中充斥着一片耀眼的红芒。 “大人,刚刚接到报告,我方已经有强陆队侵入敌旗舰了。” 诺恩向长官报告着最新的战况,“不过我方也付出了预想以上的代价,共有七百多艘影袭舰被摧毁,而且一半以上是被敌方突击舰的副炮摧毁的……看起来,这种新舰的防御力也很有完善的必要。” “你好像很不甘心的模样?”寂以挑拨般的目光注视着副官。 “我想这应该是您多心了……”诺恩以沉稳的语气回应着,不过随即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大人,您的右手?”“呃?”似乎毫无所觉的寂将视线移到自己右手上,这才注意到自肩膀以下的右臂正莫名其妙地颤抖不停,下一刻,他将这只曾一度丧失的手臂举到眼前,虽然过程中并未感到任何迟滞,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停止颤抖。 “这是……恐惧?”简直就像身体自己在害怕什么似的……凝视着颤抖不断的右手,寂感觉到心脏同样不明理由地骤然提速,若有所悟的他将视线移到影幕上那幅被传送回来的敌旗舰影像上,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果然……是那位吗?”注意到长官表情的变化,诺恩仿佛确认般点了点头,然后将视线投向了敌舰地方向,“如果真是那个人的话,单靠影袭舰上的二流强陆战力是无法与之为故的,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得到那支强陆队溃败的消息了。 “不,或许已绝发生了……”寂轻轻叹息着。 那支敌舰队此刻已经突破了最后一层封锁,影袭舰就像被驱散的狼群般给远远甩在了后面。 甚至就连那艘理应被强陆队侵攻的旗舰,在毫不犹豫地以束光炮切割掉舰身外侧的半艘敌舰后,其前进速度似乎未受到任何影响。 “竟然悍勇如斯,果然是名符其实的‘暴君’呢……”寂就像感到眩晕般轻轻捂住额头。 在两位始祖的直接御令下,共同体的情报部门曾花费大量精力来收集关于他的情报。 本来以为仅仅为苍穹军一介下级幕僚的他应该不会有多么丰富的情报可供挖掘,然而结果关于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传闻却多到了令人口愣目呆地程度。 而情报搜集工作也延长了足足一年的时间。 当然,在围绕于这位年轻帝国之翼的诸多耀眼光辉中,最触目惊心的无疑是那名为“暴君”的传说。 不论是红夜还是寂,抑或是血衣诸使,曾与之交手的彼安将领私下均开始用“暴君”来称呼这位几度让共同体受挫的人物。 尽管其它人对“暴君”不是心存敬畏便是一心憎恶,但唯独红夜在称呼“暴君”的时候,眼中总会荡漾出莫名昂然的光辉来,就连寂也看不透那其中蕴合的东西。 “姑且不论始祖下达的那道御令,这支分舰队的航向似乎很奇妙啊,大人。” 诺恩也露出颇为头疼的表情,不过却没有漏看战场上的变局。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们的航向应该是朝着……”诺恩操纵着指挥台上的仪盘,星系图上那支疾速前进的红色四棱体前方延伸出一条模拟航线,而航线的终点则落在那扇通向自由星系同盟境内的“门”上面。 “果然,它们一开始就打算潜入自由星系同盟避难,”诺恩点点头确认道。 “也就是说,共同体的战略已经被帝国看穿了吗……”寂的眉间陡然涌上一阵暗云,不过随即摇摇头将这份不安甩掉,“不,看穿共同体战略的应该只是暴君而已。 而且还如此大胆地带着整支分舰队潜入同盟,是打算伺机阻碍我军侵攻同盟吗?”“……那就干脆让它们如愿好了,大人。” 诺恩从沉吟中抬起头来,“尽管暴君的军才亦令人叹服,不过麾下舰队绝对数量的严重不足却远远超过了才能所能弥补的界限。 对这样一支孤军弱旅,就算放着不管,可能造成的妨碍也极为有限。” “把你的意见一次性说出来如何?”寂以幽邃的目光注视着副官。 “下官只是认为,或许有兵不刃血的方法可以完成始祖的御令。 虽然这和大人的期待也许有所违背……”诺恩压低声音轻轻说出了自己的意见,而寂的表情则始终僵硬在淡漠的程度。 结束一场短暂的登舰战后,天空正指挥着“雷霆”从士清扫战场,将最后一支小队分派到登舰口加固临时密封后,他注意到身后傅来那总爱以军鞋金属端敲击地面的熟悉节奏。 “看来是场完璧的胜利啊,天空。” 不出所料,下一刻站到他身旁的果然是那位青发少女。 夏音环视着周围被破坏扭曲的四壁以及地面上四处撒落的红血,露出颇为悲伤的表情。 “虽然已经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不过我却始终没办法习惯……”“我倒觉得你应该稍稍感激一下,夏音。” 天空耸耸肩膀,“毕竟两次遭遇彼安强陆舰的侵入,而且到现在都还安然无恙的,就算找遍全宇宙恐怕也只有‘雷霆’这一艘了。 作为它曾经的主人,你其实可以稍稍自豪一下的。” “你这是在夸耀自己的功续吗?天空。” 夏音以眼角的余光瞄着他,然而天空却显出更加吃惊的表情,“原来你一直认为这是我的功续啊?夏音。” “……看到这个样子的你,谁都会认为这是你的功续吧……”尽管夏音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过看向那人翔士制服上斑斑血迹的轻柔目光,还是将这位殿下的心情泄露了出来,“因为我的失策而让你不得不面对这样的危险,实在……”这时,两根指头轻轻抚在了嘴唇上,将致歉的言语堵在了嘴里,夏音惊讶地瞪大眼睛注视着作出这无论如何也应该被视为冒犯行为的人物,却发现对方眼神中竟也有着些许的慌乱,似乎刚刚只是下意识的举动(桀桀桀,这次先预热一下,下次的“吻别”会更热情一些的,大家好好期待吧……)。 “啊!抱歉!”醒觉过来的天空赶紧收回了手,而夏音也跟着转身背对着他。 “你还是先去把这身制服换下来比较好,天空,我先回舰桥等你。” 从那背影中傅来跟平时一样的声音,这让天空稍稍安下心来,因此也就没注意到夏音的右手正轻轻抬起……) 第十六章 同盟 “没想到居然这么容易就获得入境许可,自由星系同盟的管理还真是出乎意料的松懈……”凝视着那扇渐渐远去的“门”,夏音显得有些无法理解。 “因为帝国和同盟间向来都维持着良好关系缘故。 毕竟两国都是以商业流通统合国内诸邦,所不同的是,帝国有着凌驾于利益之上的理念,而同盟唯一奉行的原则却只有利益。” 曾以自由星系同盟居民的身份活了十六年的天空,以仿佛自嘲般的语气说道,“对同盟边境舰队来说,与其冒着激怒帝国的风险拒绝我们入境,还不如接收我们的请求,顺便卖个人情给帝国以期待得到今后的援助。” “难道他们就不担心我们心存不轨吗?”夏音似乎像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仅仅一支未满编的分舰队,和足足四万彼安精锐战舰相比较,谁都知道究竟哪一方更需要担心吧?”天空耸耸肩膀,“再说,如果不斜较质量的话,同盟可是拥有仅次于帝国和共同体的庞大舰队,镇压一支分舰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好像对同盟很熟悉的样子,天空。” 夏音以颇为佩服的目光注视着他,“说起来,自由星系同盟是你最初的故乡,因此应该是很解的。” “你说,同盟是我的故乡?”天空突然轻笑了出来,“没这回事,我的故乡只有康定大地而已。” 自由星系同盟其实可以看作诸星系政府在方便贸易流通的前提下缔结的合作协定,从政治结构上来说相当松散,而且在国家凝聚力上其实也同样衰弱。 由于在“次元震”冻结银河时的独自演化数百年的缘故,同盟所拥有的近八百个有人星系皆形成了与其它诸星完全不同的文化风俗,在价值观、政治体制等方面诸星系当然相差甚人,不过甚至就连在地方语言上都很难找到两处相同的。 因此,尽管同盟的星际贸易发展得比帝国还要繁荣,但国民整体意识上却始终处于数百年前银河封冻时独自演化时那般四分五裂的状态。 虽然有数届同盟政府企图推广统一官方语言,并以此提高国家凝聚力,不过认可努力的却始终只有少数确实从国家体制中获得利益的星际商人。 对大部分生活在地面上的同盟居民来说,自由星系同盟仅仅只是一个远在大气层之上的抽象性概,所以当然会把“故乡”这个概念加诸到脚下更具体的事物上去。 “……大概就是这样了。” 为帝国公主殿下补充一堂关于同盟的常识课后,天空注意到夏音脸上露出些许沉重的表情,不禁愣了一下。 “你还有什么疑问吗?夏音。” “疑问倒是没有,我只是觉得这个国家实在……很不对劲。” 夏音皱着眉头,试图将自己的感觉描述出来。 “为方便贸易流通而合作这一点是无可厚非,但若建国数百年后其国民却依旧连身为国民的基本自觉都没有的话,那这样的国家还有继续存在的必要吗?”“嗯,你其实也不用这么严肃。” 天空就像安抚她般继续说道,“事实上,若从帝国的体制中把夏兰人抽离出来,大概也会演变成和同盟一样状况吧?”“也许你说得没错,天空。” 然而那对秀美的蛾眉靠得更紧了,“不过我始终认为,所谓的国家,应该是有着共同理念的人类集合才对。 即使一开始没有统一的信念,在后来潜移默化的过程中也应该会产生某种根植国民全体的信念才对。” “对于同盟诸邦而言,你的要求太理想化了,夏音。” 这次换天空皱起眉头,“毕竟同盟只是为方便独占空间利益才产生的国家,其核心价值观也只有利益而已。 你不可能期待商人们对国家有着利益以上的忠诚心,毕竟就算统治者如何更换,他们也还是有着充分盈利的空间。 而对于其它大部分生活在行星地表的国民来说,同盟统治者究竟何人,甚至连同盟本身是否存在,都是不痛不痒的问题。” “……虽然我这么说没什么依据,”夏音凝视着他,眼中流露出奇妙的神色,“不过你对同盟的看法会不会太悲观了一些?天空。” “会这么觉得是因为你还不了解这个商人国度啊,夏音。” 天空稍稍苦笑起来,“事实上,只要考虑到这里是诞生那厚顾无耻之徒的场所,你就不会怀疑我的判断了。” “……算了,反正从制定军略角度来说,是有必要将最坏情况考虑到的。” 夏音轻轻敲着桌面,将两人讨论的焦点转移到了今后的行动方针上。 “若按照你所说的,那同盟的前景岂不是很糟糕?不光是军力上差别明显,就连对抗意识都那么薄弱。 一旦同盟舰队战败,国内就不会再产生任何抵抗势力,不,或许还会出现不少投降势力吧?”夏音以手指敲击桌面的节奏越来越快,“而待共同体顺理成章地并吞同盟后,帝国在国力资源方面的优势将不复存在,接下来的战争就将变成两个对等势力间的旷日持久的大战……第二次银河战争吗?”“如果照你说的这么演变,或许真的会成为第二次银河战争也说不定呢?毕竟彼安所追求的本来就是战争……”天空耸耸肩膀,却不小心说溜了嘴,“不过既然我们已经上到这处事关重大的舞台,虽然并非本意,但也应该能做些事情稍稍阻碍一下彼安的打算。” “以手中不到千艘的战舰,我们能做什么吗?”夏音一针见血地问道。 “你别逼我啊,殿下。” 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自从穿过那道‘门’后,我可是一直都在考虑,‘苍炎’究竟应该在这座舞台上扮演何种角色呢……”“也就是说,你已经有结论出来了?”察觉到隐藏在那双黑瞳中的得意神色,夏音也跟着露出了期待的微笑。 “结论是,以‘苍炎’半吊子的战力根本就扮演不了什么角色。” 以得意的语气说出结论后,那对修长的蛾眉立即倾斜成为危险的角度,天空于是跟着慌了起来。 “呃,不过纯粹是军事角度分析的,站在政治角度,其实还有更有效的方法。” “政治角度?”那对蛾眉间酝酿的风暴化为了疑惑的阴云。 “简单地来说,就是在同盟对彼安战争失利的时候,我们代表帝国和同盟作出援助的约定。” 天空试着将大致计割说了出来。 “一来可以方便帝国今后直接出兵阻止彼安军的侵攻,二来也可以从同盟这边有所获益,或许还能趁机将同盟拉入帝国一方也不定。 毕竟帝国和同盟都是尊重既成契约的商业国家,比起彼安来要更受信赖一些。” “……现在才发现,天空,原来你也有谋土的才能啊……”夏音凝视着他看了好一阵子,然后才叹息般吐了一口气,“不过很遗憾,这是行不通的。 因为我们这次出征并没有被赋予任何政治权限,所以没办法和同盟作出任何约定。” “我想这不是问题。” 天空轻轻摇了摇头,“毕竟‘苍炎’中可是罕见地共有着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在旁人眼中这事实本身就已经有很大的政治意义。 再说,姑且不论同盟是否了解海特兰德家和艾纽霍嘉两家对帝国的存在意义,单以你身为皇族亚诺莱维涅家一员、帝国公主的身分就足足让同盟信服。” “天空,你误解我的话了。” 夏音以严肃的表情注视着他,“我的意思是,没有被赋予任何政治权限的我,就算我勉强和同盟作出约定,帝国方面也绝对不会承认的。” “哪怕会因此给帝国带来巨大的利益?”天空不甘心地确认着。 “嗯,就算会因此给帝国带来任何利益。” 夏音点点头,“如果亚诺莱维涅无视义务及伴随而生的束缚开始任意妄为的话,那势必动摇帝国赖以统治的基石。 这一点,帝国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忍的。” “这么说也没有错……”天空摇摇头,露出遗憾的表情,“不过这样的话就没有办法了。 我们只能从另一条路暂时返回帝国,向陛下报告后再等待他的决定了。 这样可以吗,夏音?”“就这么返回帝国?”夏音显出很不甘愿的模样。 “不然也没办法啊,毕竟手中只有一支分舰队的战力,就算如何活用也没有办法与彼安大军对抗的吧?而且补给还是很大的问题。” 天空劝慰着她。 “一支分舰队也还是能有所作为的。” 夏音提出了不同的意见,“虽然无法正面对抗彼安舰队,但采取游击战术的话,也还是能稍稍扰乱彼安军侵攻的进程的。 至于补给,分舰队可以雇佣军的形式协助同盟作战,而同盟则支付报酬并提供后勤补给,这样不就可以了吗?”“呃,这倒的确是个方法……”天空愣住了,“不过我始终认为先让帝国了解共同体的战略计划要更重要一些。” “不用担心,在离开彼亚诺斯星系前,我就已经让技术参谋释放了数颗伪装资讯卫星,并将彼安侵攻的详细情报放了进去。 只要警备舰队对‘苍炎’的失踪展开搜索的话,就能很容易发现到它们。” 夏音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 “帝国不可能坐视共同体完成它的战略,出兵支援同盟只是迟早的问题。 到那时为止,一直在同盟境内奋战的‘苍炎’,就能够作为向导指引帝国舰队走向胜利。 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的战斗并不是没有价值的。”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打算战斗了啊……”天空似乎有些无力地喃喃自语着,随即鼓起精神对夏音敬了一礼,“算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也就只好服从了,准提督。” “嗯,抱歉,请原谅我的任性。” 夏音点点头,向天空露出感谢的微笑,“至于分舰队其它属士们,我会亲自向他们说明的。” “我想这倒不是什么问题。” 天空搔了搔头发,很轻易就消弭了夏音的决心,“分舰队诸翔士当然不会违抗你的命令。 至于下属从士,只要他们承诺来自共同体的丰厚报酬,那想必他们也就不会在意作战区域稍稍不同的这件事情。 所以最麻烦的事情是……”“如果是关于战斗方面的事情,你其实不必那么担心。” 夏音一挑眉毛,“这方面我会把握好分寸,不会随便冒险的。 况且以‘苍炎’的精锐,只要不是遭遇上彼安主力,就绝对不会被逮到。” “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夏音。” 那张凛凛的美貌上正流露出不满的神色,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只是觉得比起单纯的战斗来,与同盟打交道还需要前者数倍分量的谨慎而已。 狼群虽然危险,但攻击总来自明处,因此还算好防备。 而若盟友是毒蛇的话,那我们就不得不防备随时可能从背后袭来的毒牙了。” “……会不会是你忧虑过头了?”尽管夏音一度皱起眉头,但最后还是决定接受天空的告诫,“好吧,和同盟打交道的事情就全权交给你处理好了。 天空,同样是谋士,我相信你的资质绝对在毒蛇之上的。” “……感谢你的称赞,殿下。” 天空稍稍滞了一滞,然后无言地回望着这位群星之女,好一阵子后才从那双纯粹无瑕的冰蓝双瞳中找到安慰。 (嗯,她应该只是无心的吧?)“那么,下官这就和同盟边境舰队的指挥官联系。 虽然接下来的‘亚凯迪亚之门’防御战差不多已经注定了结局,不过还是得先把‘苍炎’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确定下来。” 天空再度对夏音敬了一礼,然后转身走向通讯席。 “嗯,尽量挑个少出力、又能多看戏的位置。” 只是身后傅来的嘱咐让这位参谋长突然失去平衡了一下。 彼安军对同盟边境的“亚凯迪亚之门”正式展开攻势,是在“苍炎”进驻同盟的三小时二十四分后。 虽然在得到帝国警告的情况下,那位同盟指挥官将麾下战力作了最合理的调配,但在绝对数量偏少而相对质量又无法比拟的情况下,彼安军只用了短短十六小时就将其布下的封锁阵破坏殆尽,而那座轨道要塞持续承受的饱和攻击,也差不多达到了界限。 此刻同盟边境舰队差不多已经损失殆尽,但“苍炎”却由于被委托护卫民间商船先行避难的缘故,因此得以免于伴随同盟舰队一起步向败北的厄运,虽然也同时失去了观战的机会。 二十小时前,彼安舰队停驻“门”前作最后休整,而所属同盟的数座贸易枢纽站亦同时迎来了命运的终点。 虽然有极少数自信过头的同盟商人带着来不及表达的亲善和贸易枢纽站一齐被历史的火光焚境殆尽,但大部分商人还是明智地选择接受“苍炎”的警告跟随其潜入了同盟境内避难,而这也是“苍炎”能够如此顺利得到同盟认可的原因之一。 从贸易枢纽站中涌出的商船不下万艘,虽然大都是中小型舰,少见大型舰,但要统合如此数量的乌合之众却是件辛苦异常的工作,并且其中还有少数无论如何也不能开罪的大商族成员,光是推拒那些派出护卫舰队的要求就已经让同盟指挥官苦不堪言。 事实上,若真按照这些大商族的要求派出舰队分别护送的话,那就算将这支边境舰队全部搭上都不够。 在这样的情况下,那支拥有全银河最尊贵身份的指挥官、且愿意以雇佣军方式协助同盟的帝国分舰队,简直就是犹如天赐福音般的存在。 为了赶在开战前将这群乌合之众驱离自己的视界,同盟指挥官几乎想也不想就从舰队军费中预先支付一大笔雇用费,甚至还无条件奉送了一次全面补给,只要求“苍炎”护卫这些商团舰队向同盟境内深处出发。 反正若这次防御战胜利了的话,舰队得到的奖金足以弥补这笔赤字支出。 而若战败了的话,那就更不必烦恼这些事情。 于是,在找不到理由可以拒绝的情况下,“苍炎”只好率领着这近万艘大小不一、型号迥异,甚至就建基本协调性都缺乏的“舰队”朝着同盟境内驶去。 不过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虽然其中不少商人确实目中无人而又爱惹是生非,但他们也还是不至于大胆到敢面对帝国公主的愤怒。 而经有暴君一手**出来的治安维持队,在出勤时也从来没有顾虑过暴君命令以外的事情。 所以,这支庞大却毫无战力的“舰队”,一路还算平安地前到了同盟境内的另一枢纽星系…… 第十七章 宴会 “又有你的邀持来了哦!殿下。” 天空轻轻扬了扬手中厚厚一叠的请帖,声音里似乎有着正竭力压抑的笑意。 “你好像很高兴的模样?”夏音以颇为不满的目光注视着天空,而待将目光移到递过来的请帖上时,脸上已变成了困惑异常的表情。 “为什么那些家伙还有这样的闲情啊?我们现在应该是在逃亡中啊……”“亚凯迪亚之门”陷落的消息,已经在两日前由数艘侥幸逃脱的同盟战舰带了过来。 此后这支由“苍炎”护送的商船舰队又陆续经过三处有人星系,并且消耗不少时间在补充燃料物资上。 由于期间陆续有新逃亡者加入的缘故,因此到现在舰队中商船数量已经骤升到一万八千艘,而且在统合上也更加困难。 大概因为如此庞大的商船队列实属罕见,因此在同盟商船间亦开始弥漫着一股放松般的安全感。 就像突然注意到现在是和帝国公主殿下建起良好关系的最佳契机般,随着三十八小时前的第一份请帖出现,到现在“雷霆”咨询中枢室中已经堆积了不下三百份邀请参加晚宴的请帖。 虽然夏音的指示是将这些烫金镶钻的纸片当作废品处理,不过站在中枢室管理从士的立场,这些难得以实体出现的资料却有着比贵重情报更高的价值。 看起来返回帝国后,会有一笔意外之财降临到他们头上。 “也有你的哦,柯蒂亚。” 天空转头看向那位正窃笑不已的技术参谋,像变魔术般从身后又取出四封请帖,只不过那张正流露出极为愉快之笑容的脸,怎么看都像正写着“居心不良”四个字般。 “来,艾纽霍嘉两家的少爷。 虽然稍稍迟了一些,不过第一次就同时接到四份邀持,看起来你的前途似乎比殿下更值得期待。” “为、为什么我也会有邀持?”柯蒂亚立即显出强烈动摇的模样。 “这个嘛,我想他们大概是觉得比起难攻不落的亚诺莱维涅来,艾纽霍嘉两要容易对付一些吧?毕竟同为根源氏族之子,想和帝国拉近关系的话,效果其实也差不多的。” 天空的语气悠闲自在,跟着强行把请帖塞到了柯蒂亚手中。 “这些可都是商团千金们亲自书写的邀请哦。 闻闻上面的淡雅香气就知道,作为一名谨尊礼仪的根源氏族之子,你应该不会将她们的心意视为无物吧?柯蒂亚,嗯?”“可是我……”虽然无意识中接过了请帖,但柯蒂亚却下意识用对待危险物品的方式将持帖举得老远,“说起来,天空你也是根源氏族之子,难道就没有一两份请帖到你手中吗?”“嗯,完全没有。” 被如此质疑的海特兰德公子,仿佛无奈地耸耸肩膀,以颇为遗憾的语气说道。 “其实我倒觉得偶尔参加这么一次宴会也无所谓的,不过看起来,负责维持秩序的从士们似乎把暴君的恐怖宣传得过头了一些……反正对于小姐们来说,比起地上世界出生的粗暴男人,群星世界的英俊公子是要魅力得多的对象。” “是这样吗……”柯蒂亚继续着困惑的表情,不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满怀希望地看向亚诺莱维涅家的同辈,“准提督,由于统辖近两万舰船,技术组此刻正面临严重人员不足问题,故持允许下官以军务为先。” “这些邀持皆是以私人名义发给你的,艾纽霍嘉尔公子,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所以一切请自行判断。” 夏音立即表明了立场,“而且我认为,技术组的任务并不包括维护帝国战舰以外的舰船,所以你主张的人员不足其实并不成立。” 说到这里,夏音以食指轻轻敲着桌面,对柯蒂亚投以稍稍严厉的目光。 “此外,你最好告诉麾下从士们,我虽然不介意他们在军务以外的时间挣外快,不过若因此而造成突击舰维护不利的话,那我就让参谋长直接来处理这些怠工者。” “呃?”天空忍不住露出惊诧的表情,“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维护舰队秩序也变成参谋长的工作了耶?夏音。” “别介意,天空。 因为本分舰队的参谋长有着与象不同的特质,而身为指挥官的我当然有义务将此种特质作最大限度的活用,仅此而已。” 那微微上扬的唇角流露出愉快的笑意,不过接下来却以认真的语气劝诫着技术参谋。 “而且柯蒂亚,你对部下也太过纵容了吧?稍稍像天空那样,拿出一点身为‘噩梦之手’的威严如何……嗯,只要不破坏舰内设施,就随便你怎么做好了。” 以一句决定“苍炎”分舰队中数千名技术从士全部背负上永久精神烙印之命运的这位殿下,接着将话题移回了根源氏族正面对的问题上。 “还有,就是关于这些邀请的问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象征着同盟,而我们则代表着帝国。 在持续受到三四百份邀持的情况下,考虑到社交礼仪,我想我们至少应该回应一次才对。” 那双青蓝色的眼瞳中突然流露出期待的神采,“所以柯蒂亚啊,虽然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不过站在私人的角度,我还是期待你能代表帝国出席一次邀持,你觉得呢?”“准提督啊……”柯蒂亚以近乎悲愤的目光注视着夏音,而后者也露出一付正受到良心谴责的表情,勉强开口辩解般地说道。 “这、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本来我是认为让天空代表帝国出席最合适不过,但他却连一份持帖都没有收到,根本找不理由出席,所以只能让你担负起这份责任……不过放心好了,等回到帝国后,我会将这份功续上报军部的。” “既然如此,那准提督亲自出席不就好了?毕竟比起艾纽霍嘉尔或海特兰德来,他们更希望看到的可是帝国公主的风采。” 柯蒂亚露出毫不动摇的表情,坚持拒绝着。 “我们当然也不能完全按照他们的期待行动,毕竟‘苍炎’代表的可是帝国的威仪,而帝国到目前为止还从来没有迎合过任何势力。” 夏音进一步将此问题升华到了政治外交的高度。 “那就干脆全部拒绝掉不就好了?”相较之下,柯蒂亚就显得稍稍幼稚,不过提出的意见倒是比较中肯,“而且只要接受过一次邀请,其它人就一定会以不公平的理由提出抗议,反而是更后患无穷的选择。”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夏音显出很是苦恼的模样,“决定分舰队今后的行动方针需要更多的情报,而现在我们对同盟的了解却仅仅来自参谋长模糊的印象,作为参考远远不够。” “原来准提督你是想获得情报吗?”柯蒂亚露出意外的表情,随即释然,“这样的话就算派我出去也没有什么用处,毕竟搜集情报并不是我的专长,而要对此展开分析的话则更需要具备相关常识的人物才行。 从这一点来考虑,我远远不是适合的对象,没错吧?天空。” “呃?”遭遇意料之外的奇袭,措手不及的天空反应稍迟了几秒,也因此错失了施以反击的机会。 “原来如此,具备相关常识的人物啊……”若有所悟的夏音跟着将目光移到“苍炎”中唯一符合此条件的人物身上,“看来是我的考虑不足,结果还是只能你代表我出席宴会才行,天空。” 夏音转身将手中的请帖放在了呆愣着的海特兰德公子手上,不过柯蒂亚手里的那几份就被这位殿下有意无意地无视过去,“你就从里面随便挑选好了,不过从搜集情报的效率方面考虑,我建议你参加比较大型的宴会。” “呃……”完全没有抗议的空闲,天空皱着眉头看着手中那一摞前一秒钟还是别人的烦恼,好一阵苦笑了出来,“呃,准提督,比起硬从这些请帖中选一份出来参加,我这边显然还有更好的主意,你要听听吗?”“……不,不用了,随便你怎么做。” 注意到那双深邃黑瞳中闪烁着的暗色耀芒时,夏音突然心生警惕,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拒绝再和这件事情扯上任何关系。 “你只要把结果告诉我就好了,天空。” “这样啊……”天空露出颇为遗憾的神色,然后将手放在了还来不及表态的艾纽霍嘉尔之子肩膀上,以轻轻的声音确认道,“吾友啊,你会协助我的吧?” 第十八章 拼图 以绝对容积而言,突击舰相当于一栋三十层左右的复合功能建筑,而担负着分舰队旗舰功能的“雷霆”更是在后期的旗舰化改造中腾空出了不少空间,因此就算作为举办个人宴会的场所,需要忧虑的也绝对不是空间问题。 事实上,天空只是指挥从士们将舰内甲板腾空,然后在稍稍以军品装饰,便俨然成就了一间足以代表苍言军威严的宴会场。 尽管身处其间感觉到的更多是颇为压抑的肃然,但相信那些宾客们的胆量还没有大到敢质疑帝国根源氏族的品味,更何况天空原本就打算以此来稍稍警惕一下这些近日来过度松懈的商人们。 让这位参谋长感到烦恼的是关于参与人数的问题,虽然分舰队这边已经确定为一百人参加,但听说商人团那边似乎始终无法决定那四百份请帖的所属,为了争夺传闻中和帝国公主共舞的机会,数万商人们拼尽全力参与这场资格争夺,其惨烈程度可以形容为哀鸿遍野、血流成河。 实在看不下去的海特兰德公子,一拍手出动护卫队替他们解决了这份烦恼。 帝国邀请的当然是同盟中最具实力的人物,而在以商为尊的同盟,衡量实力的标准则是清晰且唯一的。 四百份请帖被依次标上序列,而序列后的金额则由商人们自由填写,到时间结束为止,出价最高的人获得参与宴会的资格。 对于如此熟悉的竞争方式,商人们当然是欢迎之至,而由海特兰德公子亲自主持也少去了他们不少忧虑,毕竟支配如此庞大帝国的根源氏族是绝对不可能在意那区区利益的,而就如公子阁下“不小心”透露出来的,就算将那笔钱作为宴会费用也只是“刚刚好”而已。 “没想到居然飙到接近百万一份的均价,是不是有些作过头了啊……”天空貌似无奈地搔搔头发,然而那情不自禁左右上弯的唇角却将主人愉快至极的心情暴露无遗,“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处理这笔收入,但先向准提督报告一下会比较好吧?”柯蒂亚露出忧虑的表情,注视着友人,“毕竟就算站在分舰队的角度来说,四亿也不算小数目。 而对于个人来说,这笔钱已经超过了‘外快’的概念。” “还记得准提督是怎么说的吗?‘随便你怎么做,我只要结果就好了’。 你不认为这是她拒绝参与此事的表示吗?”天空对柯蒂亚眨眨眼睛。 “而且负责筹备宴会以及维持秩序的从士们付出了不少军务以外的时间,他们的辛劳也应该得到报酬,不然你认为光凭暴君的声名真的能统合他们如此之久吗?”“原来如此,一张一弛,就是驾御人心的方法吗……”柯蒂亚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过随即以好奇的目光看向天空,“不过,你打算支付他们多少报酬?”“这个嘛,毕竟护卫队只有两百二十五人,所以我想二十份持帖的金额就应该够了。” 天空微笑着说道,而柯蒂亚则反射般地打了个寒颤。 “……总觉得就算和‘白银之恩布利昂’比较,你也不会避色多少的,从云。” “……谢谢你的赞美。” 突然醒觉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能如此自然地运用继承自那家伙的才能时,天空不由得坠入了一时的郁闷中,不过很快又振作起来,重重拍了拍柯蒂亚的肩膀。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们出发吧,司仪大人?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处盛大的舞台,接下来请好好指挥你的舞者吧!”因为一份请帖允许三人同时出席,而诸位商人又已经习惯不浪费任何投资的缘故,所以四百份持帖一共招来了一千二百宾客,再加上分舰队中被点名出席的一百位夏兰翔士,足足超过预定三成的人数让会场显得拥挤不少。 “嗯,难道是我的预算错误吗?”一只端着酒杯的手无意识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顺着水晶壁荡漾出奢华的光泽,不过手的主人却并没有把注意力放在这上面。 “算了,反正这点场面柯蒂亚还不至于应付不来……”站在大厅的角落,天空对前方高台上那动作和声音皆稍稍坚硬的身影投以同情的视线,不过却完全没有参与这份烦恼的意思。 “您还真是个残酷的人啊,参谋长。” 一边响起了略带苦笑意味的叹息声,天空转头望去,只见“雷霆”舰长埃萨亚正露出一脸疲惫的表情向这边走来。 “抱歉哦,舰长。” 天空轻举酒杯,向这位刚刚离开战场的翔士稍稍致敬,“不过作为宴会场的主人,你若不出席的话怎么样都说不过去吧?”“我倒无所谓,毕竟已经有过几次经验了。” 埃萨亚无意识地拨弄着那缕从左鬓垂下稍嫌过长的深绿发束,将目光移到了天空此前注视的方向,以不确定的语气向他询问道,“您难道不认为主持这样的宴会,对我们的技术参谋来说还是很艰难的负荷吗?”“嗯,也许是困难了一些……”注意到艾纽霍嘉尔之子额头隐约可见的汗珠后,天空的目光已经变得有些歉意,但随即决定不在这件事上纠缠下去。 “不过我认为经历这次考验后,柯蒂亚会更懂得应该如何统合部下,毕竟他已经是分舰队的技术主管,今后说不定还会成为帝都技术总监,现在吃点苦头是很有益处的。” 想了想,天空又追加了一句。 “要知道,为了磨练幼狮的爪牙,狮子也会忍痛把爱子推下悬崖的,雷蒂娅大人当初就是这么对我嘱咐的。” “是这样啊……若是来自键之长的委托,那就没办法了。” 埃萨亚点点头,然后将目光移向气氛热烈的中央会场,对天空建议道。 “话说回来,难道您不打算加入他们吗,参谋长?既然这次宴会的目的是尽可能搜集有关同盟的情报,那光是站在一旁期待对同盟一无所知的吾等的努力,是不是太过消极了一些?”“……其实我一直都伪装成偷闲的模样在暗中观察。” 天空稍稍沉默了一下。 “是这样啊,那还真是夫敬了。” 埃萨亚瞪大眼睛,蓝色眼瞳中流露出惊讶并疑惑的视线,“不过持问您究竟在观察什么,参谋长?”“当然是……有关情报搜集的问题。” 天空再次顿了一下,不过接下来那双黑瞳中却散发出某种奇妙的光彩,“在开始贸易谈判前,确定何者手中确实拥有想要的货物,这可是交易的基本哦,舰长。” “这么说,您已经确定交易的对象了吗?”埃萨亚依旧将信将疑。 “就是正向这边走过来的那位,阿尔法恩商会会长,莫里斯-阿尔法恩,他的持帖可是所有人中最重的。” 天空以目光示意埃萨亚要注意的方向,同时举杯轻轻泯了一口水酒。 “……我看他的体重也差不多是所有人中最重的。” 埃萨亚只瞄了一眼就别过头来,然后就像要镇定心神般稍稍闭上眼睛,接着向天空致上军礼,并慎重请辞道。 “参谋长,请允许我告辞一下,技术参谋那边似乎正面临麻烦,我想我去也许可以稍稍提醒他一下。” “嗯,虽然我这边也很需要帮助……”注意到这位舰长脸上一瞬间流露出的坚毅神色,天空只得苦笑着挥了挥手,“不过你还是去柯蒂亚那边帮忙好了,这里我勉强还能应付。” 得益于调整遗传因子而诞生的优良基因,夏兰人不论男女都拥有着令人叹服的美貌,然而遗传因子的祝福还不仅仅只有这些。 虽然夏兰人很少出现饮食失控的情况,不过其实就算他们暴饮暴食到消化不良的程度,身体内也还是不会堆积多余的能量。 基本上只要不刻意锻炼,他们的体态就会始终维持在优美的水准。 尽管夏兰人颇为欣赏这样的体态,但也只会将此视为某种类似天赋的存在,并不会因此生出任何傲慢。 相反的,在面对一部分因体内储备过多能量而导致体态稍稍与优美绝缘的地缘之民时,他们也绝少表现出任何的歧视或偏见。 而像埃萨亚这般沉稳性格的主人竟然也会有先前的失态,或许应该说,对方的存在已经彻底坠过了这位夏兰翔士所能容忍的美学下限了吧?天空将目光移到那具正朝这边移动过来的巨山上,竭尽全力控制着想要笑出来的冲动。 光是以身高而言,对方要比自己要高出一个头的高度,虽然按理说如此身高是很有潜力发展为“七尺男儿躯”的,不过那过于突出、以至需要以一条纯金腰带支撑固定的腹部,却只能让人怀疑其中是不是正孕育着新的生命。 然而,这样的疑惑只需仰头一望便立即烟消云散,和“饱经风霜”扯不上任何关系的满头银丝,以及仿佛被脸部肆意发展的横肉侵占不少空间的小眼睛,配合着那缓慢掀起的肥厚嘴唇,“爆发户”的感觉就像直接被打进意识般,自脑海中猛然蹦出来。 “贤侄啊,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你,实在是太令人惊喜了!”反射般将目光移到对方热情伸出的双手上,肉肠化的五指上深镶着四枚光泽不一的硕大钻戒,这更一步加深了天空刚刚“爆发户”的自觉,“贤侄?”虽然有些疑惑对方的称呼,但天空避让的动作却丝毫没有迟疑,行云流水般退后一步,避开那绝对会对自己造成巨大精神伤害的拥抱后,静立一旁对那位正努力调整平衡的袭击者投以疑惑的视线。 “请问,我们曾经见过面吗?阿尔法恩会长阁下。” “不要用‘会长阁下’这样生疏的称呼啊,叫我伯父就好了,贤侄。” 好不容易转过身来的莫里斯,仿佛毫不介意似的再度伸出手拍了拍天空的肩膀,如同面对至亲好友般笑得很是灿烂。 “不然的话,我就称呼你为‘海特兰德公子阁下’了哦?”“……请你一定要这么做……”天空喃喃自语着。 尽管大部分时候“海特兰德公子阁下”的称呼都会让自己没来由生出一种陌生的疏远感,但他现在却真心地希望对方能够放弃那声肉麻不已的“贤侄”。 “会长阁下,请问你所谓的‘贤侄’,该不会是和‘林氏商团’有关吧?”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么一个理由,而问出来的时候天空还是反射般皱起了眉头,“啊,我和你的父亲可是相交多年的挚友哦!所以称呼你一声‘贤侄’也毫不为过吧?”莫里斯再拍了拍天空的肩膀,然后就像遗忘般将手一直放在那里。 “原来如此,不过……”天空不动生色地轻抖肩膀,将那只带来强烈不适感的厚手御下,正待发表断绝父子关系地声明时,突然会想起了自己的任务所在。 (嗯,就让他这么误会下去也不错吧?毕竟在同盟内,林氏的名号应该比海特兰德家的声名更管用一些……那么,现在先确认一下,“林氏”究竟能被用到何种程度好了。 )“莫里斯先生,既然您知道我的身份,那想必也清楚我最近数年来都一直在帝国的事情吧?虽然有些抱歉,不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听他提起过阿尔法恩家的事情……”天空露出困惑的模样。 “什么?这还真是……”莫里斯顿时显出异常惊讶的表情,不过很快就释然了,接着仿佛很尴尬般搓弄着双手,八支戒指间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嗯,考虑到贤侄的状况,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不过子杨公居然没有对你提过阿尔法恩家的事情,那我岂不是枉作小人了吗?”“嗯,我想这也不是需要您来愧疚的事情,莫里斯先生。” 天空出言安慰着他,接着再确认一次任务以坚定决心,然后才问了出来,“不过,阿尔法恩家和林家原来是这么亲密的关系吗?”“那是当然!”那张横幅过长的脸上一瞬间进发出异样的神采,连带着堆积其上的肥肉都颤抖了一阵。 “要知道,在诸恶根源的凯撒克家一手遮天的情况下,林家和阿尔法恩家可是同盟中仅有的自由希望。 就算在同盟最高议会中,两家联合起来手中足足握着半数席位,近十年来一直联合对抗着来自邪恶的凯撒克家的压迫,可以说是比战友还要亲密的关系。” “半数席位?虽然我国身在帝国还没正式参与商团事务,不过原来林家在同盟中有这么大的权力吗……”天空最后的感慨倒是真心的。 “子杨公啊,可以说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商业天才,而且挺身而出与邪恶抗争的勇气也让人钦佩不已!虽然在同盟内迅速发迹的人物也不少,不过能顽强抵抗邪恶的凯撒克家的迫害,并真正站起来和阿尔法恩商会并肩作战的,到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林氏商团啊!”“嗯……”天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感到莫名郁闷。 “不过,竟然能娶到帝国根源氏族的新娘,并且还有贤侄这么一位优秀的继承者,从这点来说,我就望尘莫及了。” 莫里斯毫不吝啬赞美的言语,看向天空的目光变得热情而炽烈。 “话说回来,能同时继承帝国根源氏族的荣耀和同盟林氏商团的财富,贤侄也是足以让人羡慕的人物啊!”“呃,您过奖了。” 那家伙,该不会是真的这么打算着的吧?天空像是感到头痛般摇了摇脑袋,然后又继续问道,“莫里斯先生,您刚才提到的凯撒克家,说他邪恶究竟是……”“难道贤侄你还不知道吗?”莫里斯这次似乎真的有些吃惊,“就是被你摧毁的那颗罪恶行星的幕后主使啊!”“被我摧毁的罪恶行星……”天空有些发惜,因为当时在帝都的时间都花在宫邸中陪伴亚姬的缘故,所以他并不清楚有关诸玛行星后来被十二支分舰队大清洗的事情。 当莫里斯详细说明后,天空才醒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中成就那家伙阴谋的事实,于是当即坠入深深的郁闷中。 “……总之,从武器贩卖到毒品交易,甚至还进行过奴隶贩贵,无恶不作的凯撒克家简直可以说是同盟的毒瘤!如果不是贤侄你狠狠斩断了他们胆大妄为伸向帝都的毒手,说不定连帝国都会被他们腐朽……”虽然莫里斯尽力显出义愤填膺的模样,但目睹那堆肥肉组合的天空却只感到滑稽。 “从某种意义上说,邪恶的凯撒克家简直就是人类的毒瘤!”莫里斯最后努力挥舞着右手如此总结道。 “毒瘤吗……”反射般回想起自称“天敌”的彼安,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虽然一幅错综复杂的银河关系图已经在他心中渐渐成形,但完成的瞬间却从他口中吐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这次同盟之行,说不定会出乎意外的复杂啊……”) 第十九章 管家 在某座恒星系的边缘有着一颗散发着奇妙光华的球体,其表面正不断荡漾出点点波澜。 一艘艘来自低阶次元的战舰正从波澜中降临到这无限宽广的次元来。 以深红涂装的战舰犹如潮水从“门”中不断涌出,转眼间就凝成一片遮天蔽日的血色,仿佛末日来临的征兆似的,让“门”前同盟管理站的役者看得胆颤心惊。 他们的恐惧当然是有根据的。 事实上,在这低阶次元的起点入口处,也就是另一恒星系边缘的漆黑虚空中,此刻正漂浮着一座被撕得四分五裂的巨大金属物的残骸。 原本为中心轨道要塞的它,其实正是彼安军侵入同盟后遇上的第二次顽强抵抗。 虽然要塞将士们为捍卫家园、挺身而出与强敌抗争的勇气足以百世流芳,但在双方压倒性的实力差面前,这点微弱的烛火却还是立即就被吹灭了下去。 而作为胜利者的彼安军,一战之后甚至建舰队序列没有出现任何混乱。 因此,待管理站将目睹的情景回报地表后,星系政府也就没花上多少时间来考虑投降与否的问题。 “又投降了吗?这一来就已经陷落五座星系了……”寂像是欲求不满般敲着指挥台,“除了边境一战和刚刚摧毁的那座要塞外,竟然连一点像样的抵抗都没遇上,它们难道就不能稍稍认真地战斗一下吗?”“毕竟对方是商人出身,大人的期待对他们来说或许过于沉重了。” 诺恩像是劝慰他般开口道,并同时开启了同盟星域图的投影,寂则跟着将目光移到了上面。 “一周时间,竟然连三分之一的路程都还没有走到吗……”在那块被点和线切割成数百板块的方圆数千光年上面,此刻已经有五块板块转为蓝色。 蓝色区域块建成一线,直指星域图中央那座以耀眼红色标示的星系,同盟首府星系阿索斯。 “到达同盟首府星系前,还要经过十九座有人星系。 一个个征服的话可是很费力气的。” 诺恩提醒着上司。 “而且在那之前,就算再怎么反应迟钝,同盟舰队也肯定会出动的。 姑且不论战力如何,它可是比我们要高出近一倍的数量。 若大人您太大意的话,说不定会让舰队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没有必要挨个征服这些星系,作战第一阶段的目标只有阿索斯!”寂猛地一挥手在星域图上划出一条笔直的黄线,而黄线的终点则停在代表那块阿索斯的耀眼红色上。 “要彻底粉碎同盟商人的抵抗意识,必须一开始就给予雷霆一击!与同盟正规舰队的战斗只要接下来的一次就行了。 只要完整地歼灭它们,那同盟内以后就很难再形成规模化的反抗战力了。 ““嗯,没错。 毕竟我方舰队在绝对数量和后勤补给上都处于劣势,让侵攻演变成长期战的话可是会很头疼的……而且,一旦帝国得空介入,那先不要说侵攻同盟,就建本舰队的存亡都会成问题。” 诺恩点点头,伸手点亮了同盟东部边境与帝国接壤的板块,“不过,在联邦和帝国开战的现在,应该不用忧虑苍言军从比亚罗斯星系介入的可能,所以至少我们的后方是安全的。” 跟着他又点亮了同盟南部边境的板块,从板块延伸出去的灰色影像正是帝国的诺拉维亚邦国。 一块红色三角随即自灰色虚空中浮现,一路朝着蓝色区域移动,仅用短短数秒就吞食掉了星系图上的所有黄色,而就像呼应它行动般,同盟星域内也浮现出另一些小得多的黄色三角,并配合着红色三角将最后的蓝色星域紧紧包围了起来。 “若帝国从这里,若拉星系出动舰队增援同盟的话,那我们可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同盟内的反抗势力也必然会趁机而起。 再加上暗处还有那位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暴君存在……”诺恩像是感到头痛般轻弹着额头,苦笑了出来。 “虽然始祖的御令是俘虏那位人物,不过一旦形势真的演变到这一步的话,需要作好被俘虏心理准备的反而是我们了。” “关于暴君和那支分舰队的问题,你不是已经有对策了吗?一旦占领阿索斯,我们就立即着手控制同盟议会。 若成功收买了同盟的最高权力者的话,不需要我们动手,那支分舰队就自然会迎向毁灭末日。” 虽然同样眉头紧锁,但寂同时也提出了解决问题的意见,“我想这样的计策应该同样适用于封锁帝国的行动,不是吗?”“是的,我们还可以让同盟议会多发挥一些作用,譬如控制这道‘若拉之门’的事情……”诺恩让星域图退回数分前的状态,接着从蓝色区域中刻出一支小三角前到代表若拉星系的黄色,将这处板块侵染成了诡异的黑色,亦同时截断了红色三角前进的路线。 “这样一来,除非帝国打算和同盟开战,否则我军的侵攻作战就不会受到影响……当然,以同盟驻守在‘若拉之门’的兵力,就算加上我军分舰队协助也无法阻挡苍穹军前进,不过对于和同盟缔结和平通商条约的帝国来说,无形的契约却是比武力更具束缚力的东西。” “……不是很好的计谋吗?”寂稍顿了一下,才以颇为复杂的语气评价道。 “只是,若要让同盟议会协助我们到这种程度,先前准备的承诺条件或许会有所不足,如果能得大人您允许,我想再加上一些对商人来说更有**力的东西。” 诺恩就像持示般朝着寂微微鞠了一躬。 “反正所有承诺的有效时限也只到这次作战结束,你就随便作吧!”寂轻笑起来,接着将目光投向了舷窗外的漆黑虚空,以仿佛遗憾般的语气喃喃自语道,“不过若有可能的话,我还真想再和那位暴君交手看看呢?”“这个,恐怕会让大人失望了……”诺恩将头再压低了一些。 经过数日的高速行军,“苍炎”护卫着那支庞大商队一路前到了同盟的中枢星系维纳斯。 此刻,从彼此间的绝对距离上来讲,分舰队已经将“红之刃”抛下了差不多八百光年。 但考虑到星系间存在着名为“门”的通道,两者其实也只隔着四座恒星系的路程而已。 若对方全力挺进的话,最多七十二小时就能追上“苍炎”以及它伴随的那支庞大商队。 因此,夏音的心情可以说一刻都未曾放松过。 而受最高指挥官的影响,“苍炎”上下也皆呈现出一片兢兢业业的警戒状态。 不过,在这位准提督影响力以外的地方,也就是那支庞大商团中,却开始漂浮着一股仿佛极度放松般的松懈感。 然而夏音也无法责难护卫对象此种明显对展开工作有不利影响的心态,毕竟在“维纳斯之门”前,此刻已经聚集着同盟的七万新锐舰队,且正布下严密防线等候着彼安军的前来。 虽然对这支庞大舰队的实际战力依旧有所疑问,但至少对方在行军列阵上的表现出合格以上的水准,因此夏音也不禁开始稍稍期待彼安军的战略在维纳斯星系刻下休止符的可能性来。 幸运的是,当初和那位同盟边境舰队指挥官签定的契约在商队平安到达维纳斯星系的一刻起就已经宣告完结。 虽然沿途中加入了差不多同样数量的逃难者,但“苍炎”和他们之间却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契约——尽管其中一部分商族对参谋长的态度稍稍有些暖昧,不过夏音却完全没有将他们的请托放在心上,而且也不打算对那个人加以任何限制。 毕竟,在这片“苍炎”上下都极为陌生的环境里,他是唯一可以信赖的人物。 将对同盟的外务全部交由天空负责后,夏音开始专注于“苍炎”本身的任务,即阻止彼安军对同盟的侵攻上来。 虽然“苍炎”是以雇佣军的形式介入共同体与同盟的战争中的,然而对于向来为彼安海盗所苦、常常需要雇佣保镖护卫商团的同盟来说,境内大量存在着的雇佣军本来就是一股纳入战略考虑的武装力量。 事实上,在“维纳斯之门”前布阵的七万舰队中,就有五支分舰队是与同盟军部建立起密切关系的雇佣军。 迫不及待想要一战的夏音,在得知这一点后立即联络同盟舰队指挥官,希望能像那五支雇佣军一般,同样参与到这场也许会产生决定性结果的战役中来,然而却被断然拒绝。 “……我承认您麾下的舰队有着远远超出那五支雇佣军的战力,同样也期待着能获得与殿下您并肩作战的荣耀,但本人却无权更改由最高议会确定的战争预算……因此虽然万分遗憾,但也只能在这里向殿下说声‘抱歉’了。” 出现在影幕上的褐发男子,以完美无缺的礼仪婉拒了夏音的建议,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免费”这个词的亚诺莱维涅公主,只好郁闷不已地向对方致上告别,然后就凝视着那片已经透明化的影幕发呆起来。 “……看起来是被拒绝了呢?”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已经站到她的身边,同时一缕甜甜的果香味侵入鼻腔。 回头望去的夏音,却见那张熟悉的容貌上正流露出温暖的笑容,只不过那双黑瞳中却有着些许捉弄的意味。 “要吗?”天空微笑着,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玉杯。 “不要。” 夏音将视线移回虚无的影幕,很干脆地拒绝了橙果汁的**。 “呃,不要说这种令人伤心的话嘛,这可是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哦?”不过那个人却走进一步,将玉杯放到了她的面前。 “而且我还特意放了许多糖在里面,已经差不多到了令普通人类望而生畏的程度。 如果你不要的话,那这杯橙果汁就只能倒掉,而柯蒂亚又会抱怨我浪费食物,将当作帮我的忙,请喝掉它吧?殿下。” “嗯,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帮你这个忙好了。” 夏音这才转身接过玉杯,小泯一口后露出似乎很满意的表情。 然而却随即皱起眉头,因为她发觉身旁的参谋长正以奇妙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天空,你现在,是不是正想着什么失礼的事情?”“没有啊。 我只是在心中感慨遗传工学的伟大而已。” 天空耸耸肩膀,显出很无辜的模样。 “竟然能在统一调校肉体特征的时候,还将个体特征保留到如此鲜明的程度,不愧是诞生出夏兰帝国的技术啊!”“对一位淑女来说,这样想法就叫做失礼!”夏音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开始替自己辩解起来,“而且,我也不认为个人爱好和遗传工学有任何关系。 就像尤希斯提督喜欢饮酒一样,虽然这种爱好在苍穹之民中确实比较罕见,但据我所知,在任何一个地上世界都有许多狂热的酒精饮料拥护者,不是吗?”“虽然你说得没错,但我还是不认为这种甜得腻人的橙果汁,会在任何地方找到多少共鸣者……”天空搔了搔头发,主动结束了这番虽然令人愉快却其实没有多大意义的对话。 “不过算了,还是让我们回到更严肃的话题上来吧?有关行动方针的……”“我可是一直都在考虑‘苍炎’接下来应该采取何种行动的问题,而且先将话题带到滑稽方向的人不是你吗?天空。” 夏音以倔强的语气如此主张着。 “呃,那还真是抱歉啊……”天空苦笑着,稍稍整理一下思路后将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既然已经被拒绝了参战的要求,我想下一步我们或许可以直接前往同盟首府星系去碰碰运气。” “前往……阿索斯星系吗?”也许是曾经考虑过这个问题,夏音并没有显出任何吃惊的模样,只是凝视着天空,静静等候他接下来的话。 “嗯,是阿索斯星系。 首先那里距离帝国更近一些,就算事态不向我们期待的方向发展,‘苍炎’也有更大的选择余地。 再说那里也是同盟的政治中枢,如果三位帝国根源氏族之子同时出现的话……呃,你别那么瞪着我啊,夏音,我已经没有利用帝国公主号召力的想法,事实上,就算我们什么也不作,帝国根源氏族协助同盟作战的事实本身,也会推动同盟和帝国的关系,这点你无法否认吧?”“……是没错。” 夏音勉强点点头,跟着却显出犹豫不决的模样,“天空,虽然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嗯,你该不会,是想留下来参与‘维纳斯之门’的战争吧?”天空猜测道。 “不行吗?”夏音的表情仿佛在期待这个愿望能得到认同似的。 “请放弃吧,殿下。” 天空的语气与其说是在请求,不如说是断然否决了她的想法,“就算我们留下来,在十万规模的战役中,一支千艘不到的分舰队能发挥什么作用吗?而且‘苍炎’还是没有被纳入编制的力量,肆意行动说不定反而会造成同盟军判断上的困扰。” “可是彼安军也有因此而判断失误的可能,不是吗?”夏音再次强调了自己的主张,“而且就算是一支分舰队的战力,若在关键时刻投入关键部位的话,也可以对战争造成举足轻重的影响。”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被排除在同盟指挥系统外的你,究竟要如何掌握战场全局,又打算依靠什么来判断那两个所谓的‘关键’呢?”天空一针见血地指出,而语气也稍稍严厉了一些。 “拜托冷静下来吧,夏音。 虽然我理解你渴求一战的心情,但‘苍炎’全体属士数万条性命却是更需要优先考虑的事情。 作为分舰队的参谋长,我可是有将指挥官从冲动的悬崖上拉回来的义务……”说到这里,天空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不过还是将话说了出来。 “而且站在帝国之翼的立场,我也不能让你背负上因一己之私而拖累舰队全体的罪名,我的……殿下。” “……”虽然从夏音的表情上看不出察觉这微妙表达方式的迹象,不过这位殿下却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保持着仿佛凝固的姿势,而那仿佛极力抑制感情般的声音,则是在她转身背向天空以后才响起。 “嗯,我明白了。 那就照你说的做吧,天空。” 虽然在夏音面前作出自信满满的保证,但回到那间属于参谋长的私室后,天空却立即坠入了深刻的烦恼中。 不久前的会议上,分舰队一致接受了前往同盟首府星系的提议,同时他也有足够的自信,不论接下来的事态如何发展,这次选择都能为“苍炎”带来最有利的位置。 然而,以雇佣军的身份行动和以编制编队的身份行动,这两者着眼的基础却完全不同。 其中最大的区别在于,编制舰队的后勤补给一切都由国家无偿提供,而雇佣军却连反物质燃料费都得自己掏腰包。 尽管从上笔护卫商团的任务中收获了一笔足令普通人头晕目眩的利润,但维护千艘战舰行动的金钱消耗却同样庞大。 粗略计算后,那笔利润可能还不够支付分舰队列阿索斯星系的单程路费——更可悲的是,诸幕僚中对此有着清晰认识的,却只有那位同样拿着补给清单发愁的技术参谋,“难道只能动用那笔私房钱了吗……”仰望着天顶透出的繁星点点,海特兰德之子的内心陷入了痛苦的挣扎。 而这时候,被放置在工作台上的枢纽手环响起了请求通讯的声音。 第二十章 敌意 “究竟是谁在这时候找我……”喃喃自语的天空,取过枢纽手环,发现通讯持求竟然是来自分舰队以外的同盟频道,不禁有些吃惊,然而稍稍犹豫后还是开启了通讯终端。 “很荣幸见到您,海特兰德公子阁下。” 出现在影幕上的褐发男子,竟然就是不久前拒绝夏音参战提议的那位同盟舰队司令官。 “在下名为奥索斯,奥索斯-凯撒克。 公子阁下,对于您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接见一事,在此致上由衷的感激。” 褐发男子以恭敬的礼仪朝他低头致谢,然而从影幕上那张沉稳并坚毅的脸上,天空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谦卑的元素。 “凯撒克?”反而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表情不禁动摇了一下。 因为在上次宴会中被那个叫莫里斯的死胖子不断灌输“凯撒克是诸恶之源”的念头,因此尽管理智上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不过潜意识中似乎已经被埋下了厌恶的种子。 更何况,在得知自己曾绝无意间沦为那家伙的阴谋工具后,他就对那个不幸承受根源氏族震怒的凯撒克家产生了某种近似负疚的复杂情感。 当然,天空也清楚地知道凯撒克家其实是罪有应得,所以还不至于会同情他们的遭遇。 “……能拜见同盟舰队的司令阁下,或许应该是我这边说荣幸才对。” 天空苦笑着,朝对方点头回礼,然后直接将谈话带入了正题,“日前您才刚刚拒绝了‘苍炎’参战的建议,虽然我并不认为您会突然改变主意,但除此以外,我还真想不到别的理由可以解释您联络的动机了。” “拒绝和公主殿下及公子阁下并肩作战的荣誉,其实在下也是非常遗憾的。” 奥索斯跟着苦笑起来,“不过因为能决定战争经费的只有同盟最高议会,所以这点还望阁下见谅。” “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毕竟从来都没有哪位商人会逼迫顾客购买他的商品。” 天空轻轻摇头解释道,“不过,您找我究竟所谓何事?”“嗯,其实并非公务,只是一些私人性质的事情……”奥索斯脸上显出稍稍踌躇的表情,然后仿佛试探般地问道:“说起来,阁下与凯撒克家的因缘并非始于今日,不知您是否知道这一点?”“如果您指的是斯诺德亚星系第三行星诸玛的事情,我想我已经知道了。” 天空点了点头,以慎重的语气确认道,“这就是您联络我的缘由吗?”“嗯。 因为在下很想见见那位统率数万帝国舰队、举手之间就摧毁凯撒克家数年苦心经营的人物。” 天空注意到,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影幕上那对褐色眼瞳中闪过一瞬的凶芒。 “虽然自从林恒先生迎娶他那位身世显赫的新娘后,凯撒克家就对此类事态有所准备。 不过您一口气将地表一百二十四座都市全部夷平的雷霆手腕,却远远超过我们的预料,实在是……令人钦佩。” “……我想您应该或许是误解了什么东西,司令阁下。” 虽然并非出于畏惧,但天空却更讨厌替那家伙承担任何责任,就算会被误解为懦弱的行为,他还是将一部分事情的真相告诉了这位凯撒克家成员,“您的意思是说,那其实并不是一起帝国策划的、针对凯撒克家的围剿行动,而仅仅是……”那张始终带着毫无诚意之恭敬的脸上,此刻亦忍不住流露出诧异的表情。 顿了一下,奥索斯才以要说服自己接受般的语气总结道:“根源氏族在游玩自己后花园之余,稍稍作出的类似清理杂草般的事情?”“嗯,就是这样的意思。” 天空不禁对那位仿佛受到沉重冲击的褐发青年表示出稍许的同情,“虽然这么说也许很抱歉,不过对于随时可以让星星还原到最初熔岩态的帝国而言,区区一介同盟商会并不是需要特别在意的存在。” 想了想,天空又加上了一句,“至于作为根源氏族一员的我与林氏商会有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联系,这也完全是偶然罢了。” “……您真的很擅长打击对手的斗志啊,公子阁下。” 奥索斯脸上浮现出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苦笑,“这样一来,我不但无法再憎恨您,就建想继续和您对抗的心情都没有了。” “抱歉,其实我也并没有打击您的意思,只是把事实讲出来而已。” 天空耸耸肩膀,以淡然的语气如此说道。 “竟然如此轻易地将吾等的自尊践踏到这种程度……”奥索斯闭上眼睛,仿佛呻吟般喃喃自语着,“所以我才这么讨厌那些自命清高的夏兰人啊……”“因此你才拒绝‘苍炎’的协助吗?”天空稍稍感兴趣了。 “嗯,虽然仅仅是私人的理由。” 奥索斯以感慨并遗憾的目光注视着天空,“我听说阁下您是在地上世界出生成长的,然而看起来,此刻您也已经完全站到了苍穹之上了啊……”“是这样的吗?”天空将诧异的心情完全表现在了脸上。 作为同时拥有大地和苍穹生活经历的罕见幸运儿,他可以说比任何人都清楚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之间的基础观念差异,虽然初到艾法霍尔帝都时,他就已经在那位公主殿下的身上体悟到这种让人很是无力的精神高差,但却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站到同样的高度来俯视大地……是不知不觉间就被夏兰文化潜移默化了吗?天空不禁苦笑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这是幸运或不幸,不过事到如今他也不打算再勉强自己改变什么了。 “阁下,您接下来是打算前往阿索斯星系吧?”无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脸上喜乐参半的表情,奥索斯再次提出了问题。 “嗯,我的确是这么计刻的。” 因为并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所以天空也就很干脆地承认了。 “那么,我想拜托阁下一件事情……不过也许不算拜托,毕竟站在您的立场,采取那样的行动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我就稍稍提醒阁下一下好了。” 奥索斯注视着天空,以严肃的语气说着。 “就算被认为独断横行,凯撒克家也一直努力结束同盟此种持续数年的散乱局面,因此绝对不容许其它势力来侵占同盟。 无论是彼安共同体也好,还是……林氏商会也好。” 虽然察觉到对方那露骨的敌意,但不可思议的是,天空竟然没有产生任何不快感。 “但是阿尔法恩家却不同,他们是真正的商人,只要价格合适,任何东西都可以出卖地。 虽然露瑟丽娜小姐有着继承自其母的善良天性,不过她却太相信她的父亲和兄长了。” “我好像不太清楚您的意思……”天空回应他以深邃的视线。 “接下来,我将指挥这七万同盟舰队与彼安一战。 当然,会竭尽全力争取胜利。” 不过奥索斯却没有进一步解释意思,只是按照自己的意思径自说着。 “然而相对于百战磨练的彼安军来说,同盟军素质低下却是不争的事实,因此如果……如果万一发生彼此都不愿意见到的事情,请您务必能守住帝国在同盟的利益。” “……我记得,您刚刚才说过讨厌夏兰人的。” 天空试着确认他地本心。 “我讨厌夏兰人,同时也憎恨着彼安人。” 奥索斯好像不情愿似的开口说道,“不过以交易对象而言,帝国的声誉比共同体要好上许多,仅此而已。” “原来如此,我想我已经理解你的意思了。” 天空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这么承诺有些奇怪,不过我会努力争取同盟站到帝国一方地可能性——当然,就算事后您再向我抗议,我也会置之不理的。” “嗯,这样就可以了。” 奥索斯脸上流露出真正的笑意,并朝着天空鞠了一躬。 “不过这件事请务必对家父保密,因为诸玛行星是他寄予很大希望的运营,所以在阿索斯星系时可能对阁下有所冒犯,请容我在此代替家父先致上歉意。” “呃,请问您的父亲是?”天空突然涌起某种不祥的预感。 “家父正是同盟最高议会主席。” 目睹到海特兰德公子发愣的模样后,那张由坚毅线条勾勒的轮廓上,显出些许微笑的迹象,并再次低头致意。 “那么,由于军务繁忙,请容许在下先行告辞。” “……等等,”沉默中的天空突然出言叫住了他,并在随后一段时间内露出稍稍犹豫的模样,但最后还是作出了决定。 “统率彼安舰队的是共同体一员悍将,名为寂,其用兵好勇,虽韧性不足,却少有一合之敌,战时应尽量避免与其正面冲突,拖延时间以待其锐气耗尽。” “公子阁下?”奥索斯以呆然的目光注视着他。 “此外,他麾下应该还有一位名叫诺恩的副将,其用兵偏险,兵好奇路,常险中求胜。 战时应时刻保持警惕,不要轻易袭击敌方任何破绽。” 无视对方正待言语的表情,天空就像结束谈话挥了挥手,随即按下通讯终端上的按钮。 “就这吧,司令阁下,祝您武运昌隆。” 虽然在确定下步行动上花费了不少时间,但将决定付诸实施却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得益于伴随庞大同盟舰队而来的一大批机动整备站,“苍炎”只用了短短十二小时就完成了分舰队整体的补给——当然,相当于护卫任务一半酬劳的金额也就挥舞着翅膀,在参谋长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离开了分舰队的腰包。 “没想到军用整备站竟然也对民间船只开放……”在启航离陆的“雷霆”上,夏音以很不可思议的表情注视着整备站上商船进出的情景。 “没错啊,这个国家的商业气息还真是浓厚到无可救药的程度。” 直接负责与对方接洽的技术参谋,苦笑着回应道。 “不过就本舰队地立场来说,这反而应该是值得感激的情况,毕竟对民用补给站来说,要完成一支分舰队的补给可是相当沉重的负荷,而若要将舰队分散到不同补给站的话,那对本来就人手不足的后勤管理体系来说又简直是一场噩梦。” “……我倒希望这样的噩梦能够上演。 毕竟那样至少还有杀价的机会……”天空则仰望天顶,仿佛怨恨般地嘀咕着。 当然,这完全是由于彼此着眼点不同的缘故,所以不能责怪这位参谋长的冷酷期待。 “你在嘀咕什么啊?天空。” 夏音跟着将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只是那仿佛无忧无虑的目光却只是使得这位从来不曾如此为金钱所苦的青年进一步坠入郁闷的深渊而已。 “……不,没有什么,那完全不是需要殿下在意的事情。” 天空以闹别扭的语气回答着,而夏音则转而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过正待她准备追问下去的时候,天空的终端手环却突然响起通讯请求地声音。 “嗯?又是同盟频道的?”天空不禁愣了一下,以目光向夏音请示后,随即走到舰桥的某角落,以私密模式开启了通讯。 “贤侄啊,好久不见了!”直接震动耳膜的波动,就好像在听觉神经上涂上一层滑腻粘稠的油脂。 而那张从虚空中弹出的与人类美学基础完全相反的容貌,也在第一时间对海特兰德之子的视觉神经构成了巨大冲击。 “……嗯,好久不见了,莫里斯先生。” 因为需要同时消化两处神经异常的缘故,所以天空的反应稍稍迟钝,语气也有些呆滞,“持问有什么事吗?”“贤侄啊,听说你的舰队准备前往阿索斯星系,没错吧?”莫里斯一口一个“贤侄”,那仿佛粘稠的语气令天空不由得毫毛直竖。 “是……是的。” 在作出回答的同时,他亦注意到兴奋的波纹瞬间在那张由脂肪堆砌的脸上扩散开。 “那真是太好了!事实上我也打算前往阿索斯星系,不过由于战争在即,维纳斯的商船流量突然减少了许多,我正在为找不到交通舰而发愁了……”从那双相对近绿豆大小的眼睛中遥出热切期待的目光。 “不知道我能不能顺路搭乘你的战舰前往阿索斯星系呢?”“你要……搭乘‘雷霆’?”来不及思考,强烈拒绝的意思已经凝固在天空的脸上。 而察觉到这一点后,莫里斯的热情却未有丝毫动摇,反而提出了这位参谋长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的条件。 “当然,我也会支付相应的报酬……这样好了,在到达阿索斯星系前,‘苍炎’的一切开支就有由阿尔法恩商会支付,你看这样可以吗?”“当然没……没请示准提督前,我也不能给你答复。” 天空用尽所有意志力才在最后一刻凝住了那只仿佛直接从喉咙里伸出来的手。 “我这就去请示她,持稍等片刻。” 匆匆告辞后,天空踏着踌躇的步伐回到了指挥台,不过却实在想不出应该如何向夏音开口。 事实上,在听取那场宴会的报告后,这位殿下就已绝对阿尔法恩商会会长表示出绝对彻底的反感,甚至声称“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对自然法则的亵渎”。 在这样的情况下,天空实在无法想象这位高洁的群星之女会允许对方踏上她如此珍视的爱舰。 “是那位会长有什么持求吗?”然而在天空踌躇的时候,夏音主动把问题提了出来——因为这位参谋长并没有开启视觉屏蔽的缘故,所以若只是图像的话,从指挥台这边也还是可以看到。 “呃,事实上,他请求搭乘分舰队前往阿索斯星系,并且答应支付报酬……”天空抱着听天由命的心情将实情说了出来,“虽然我觉得这是很划算的交易,不过还是由您定夺好了,准提督。” “嗯,可以。” 夏音以沉稳的动作点了点头,“真、真的吗?”这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天空一时间感激涕零,不过却又同时涌出疑问,“可是,我记得你不是很讨厌那家伙的吗?”“我当然讨厌那家伙,不过也还是懂得区分私人感情和集体利益。” 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颢出彻底厌恶的表情,不过看向天空时目光却立即柔和了下来。 “分舰队的资金状况并不乐观吧?天空,你其实可以早点告诉我的,我这边也还是能想想办法的。” 这么说着的夏音,从枢纽手环上取下一枚微小的四棱晶体,然后放到天空手中。 “这、这是!”欣喜若狂的光线从那双深邃黑瞳中进射而出。 “这里面储存二百一十万帝币,是父亲大人每年替我存下的。 同盟这边的银行业也接受帝币交易吧?”尚未理解舰队后勤那庞大概念的公主殿下,一派天真地建议道,“我想将它们兑换成同盟货币后,应该能够舰队支撑一段时间吧?”“是哦,应该……能够支撑到下次补给吗?”那双黑瞳又渐渐黯淡了下去。 第二十一章 魅力 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境内共有八百二十七座有人星系,就数量上来说在人类世界里是仅次于帝国及共同体的庞大。 然而,在这八百座有人星系中,不同星系间的经济水平、政治形态乃自本土文化都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虽然很难找到依据来评判两种不同文化的优劣,但若从经济水平和本土政治形态来比较的话,阿索斯星系无疑是最适合作为同盟首府的场所。 而事实上,它也正是最初缔结同盟协定的五十四座有人星系的一员,因此从这个星际国家诞生之初便一直作为其首府星系而存在。 得益于同盟内自由通商的便利,“苍炎”在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的情况下轻松穿行了十五座有人星系,抵达了阿索斯首府。 虽然沿途进行了两次补给,不过在阿尔法恩商会承担全部运营费用的情况下,两笔足以榨干分舰队微薄积蓄的补给费最后还是留在了“苍炎”的口袋中——这让近日来每晚都抱着帐簿长哭而眠的参谋长稍稍松了口气,然后再看那位慷慨解囊的会长时,竟然也觉得这胖子并不是那么不顺眼了。 到达阿索斯首府后,莫里斯很爽快地再次支付一大笔雇佣费,然后就匆匆离开了分舰队,只是临走时拍了拍天空的肩膀,留下一句让他颇为烦恼的话,“贤侄,有机会到罗德亚科星系来的话,请务必到阿尔法恩商会一叙,我将替你介绍你的兄弟,而露瑟丽娜也一直期待着能见到你噢?”“呃?”等天空回过神来正待追问时,莫里斯却已经钻进那辆前来迎接的磁浮车中,在足足一队保镖车队的护拥下扬长而去,径直将一团由猜疑不安构成的阴云留在了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心中。 “我说啊,就算你再感动,也不会就这么被他骗过去了吧?”然后,直到柯蒂亚拍了拍他的肩膀为止,天空都持续凝视着车队消失的方向。 “虽然那家伙一直表现出一付爆发户的模样,但其实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呢……而且,我总觉得他好像一直把重要的事情对我们隐瞒着似的。” “这点我也看出来了。 同盟中应该隐藏着某种更深远黑幕,不过遗憾的是,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得到可以作出判断依据的情报……”天空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虽然他一直想要确定这份不安的来源,不过却始终没有任何头绪,“算了。 好不容易到达阿索斯首府,总算是暂时摆脱了彼安的追击。 虽然还不确定这份安全是否长久,不过就先稍稍放松一下来吧?”柯蒂亚长长地伸了下懒腰,如此自我安慰道,然后一句话就将友人刚刚安逸下来的心情摧毁得一干二净。 “总之,这段期间我会尽可能从资讯网中搜集同盟方面的情报,而你就把维持分舰队正常运作列为最优先好了。” “……还真是感谢你哦……”天空嘀咕着,带着哭笑不得的表情摇了摇头,很无奈地望向停机坪的出口,“我想到诺亚地表去逛一逛,大概会在晚些时候回来,替我转告准提督一声吧?”“你这样可不算是以身作则哦,参谋长。” 柯蒂亚轻笑道,“诸位从士都还安分守己地待在舰内,他们可是比你更想下到地上世界呢?”“嗯,没办法,这就是所谓的‘特权’了。” 天空像毫无愧疚感地耸耸肩膀,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流露出些许不良缘由的愉快,“而且,分舰队中有权同意他们下舰休息的,只有准提督一人而已,就算我如何同情他们的处境,也还是不能动用这份不属于我的权限。” “你打算让我作坏人吗?”冷不防从背后响起的声音让天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反射般回头望去时,却目睹到一双漠然望来的冰蓝眼瞳。 “夏、夏音?为什么……”天空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不过却作出了完美的对应,摇摇头露出模糊的笑容。 “没有这回事,我只是把作好人的机会让给殿下您而已。 如果你同意从士们下到地上世界休息的话,他们一定会对你感佩得五体投地的。” “像这种一拆就穿的谎话就不要再说了,天空。” 在微微下垂的青蓝刘海下,那双眼瞳依旧冷漠如冰,只是冰层底下却涌动着温暖的水流。 “在帝国境内姑且不论,现在我们可是身处战乱中的异乡,如果真的同意从士们下到地上世界去休息,那士气肯定会一下子散掉的。” “所以你就把从士们关在舰内不放出来吗?”天空以谴责般的目光看向夏音,“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残忍的人呢,夏音……”“我至少还是有同意他们在轨道站的范围内活动!”那漠然的美貌上终于燃起了绯红的火焰,并且愤怒地耸起肩膀,“而且天空,你是打算就这么把刚才的事情瞒混过去吧?”“呃……”被亚诺莱维涅公主凌迫的海特兰德公子,不由得求助般向旁边望去,然而却愤怒地发现到,几秒钟前还在这个位置的艾纽霍嘉尔公子此刻已经站到偏远的位置,正带着赞叹不已的表情打量着那支其实并不怎么样的交通舰,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位世交好友的求助。 “知、知道了,我向你道歉,夏音。” 天空只好垂下肩膀,向这位司掌着宇宙中最恐怖传说的主人至上歉意,而那双流溢着淡淡绯红光辉的眼瞳也在一瞬间恢复了原本的冰蓝色。 “……总觉得你越来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我可是你的上司哦,天空。” 夏音就像提醒他一般用手指了指胸前那枚象徽片翼翔士之身份的纹章,以倔强的语气抗议着,“你应该更尊敬我一些的。” “这绝对是您的错觉,我可是一直都对殿下您抱持着比亚伦萨陛下还高的敬意哦……”当目光跟着那支玉手移到翔士纹章上时,天空却突然愣住了。 四年前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才刚刚进入成长期,所以就算穿着紧身军衣,除了显得相当苗条外,也实在让人感觉不出多少作为女性的魅力——当然,那时候地天空距离“成熟”的标准亦同样遥远。 然而,在时光之河静静流淌过十六季的现在,少年不知不觉间成长为七尺男儿,而少女也已然亭亭玉立。 虽然夏音此刻穿着的翔士制服,依旧是以深黑为底、青色镶边的紧身衬衣,然而腰间的饰带上却多出一枚白银权杖,并且勾勒出颇具魅力的弧线。 至于那枚铭刻在制服左胸位置的“咆哮之龙”的纹章,相比起四年前仿佛静止不动的直板来,此刻则呈现出在深黑色虚空中翻腾欲飞的殷实姿态。 或许是夏兰和彼安两族在美学见解上有所差异的缘故,夏音的体态并不若红夜那般来得惊心动魄,不过至少对天空来说,这气质迥异的两人在杀伤意志的等级上是完全相同地——唯一不同的是,后者显然很早就注意到这一点,并且已经屡次投入实战,而前者却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所拥有的魅力,更不要说动用这份影响力了。 “你的话可没什么诚意哦,天空。” 夏音轻轻摇了摇头,青蓝色的长发在还原氧的空气中荡漾出一缕淡雅幽芳的香气,“而且我觉得你对陛下根本就没有抱持多少的敬意。 比较的基准本身就非常可疑……嗯,天空?”(突然想起来,这位亚伦萨陛下大概是所有小说中最没有存在感的皇帝了吧?而且还是作为统率着三分之一人类世界的实权者……啧啧,这还真是不幸啊……)“呃,我在听着……”天空很艰难地从那枚诱人的纹章上收回了视线,然后就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似地搔了搔头发,半天后才勉强蹦出一句话来,“不过夏音啊,你好像真的已经成长起来了,为什么我以前都没有注意到呢?”“不要小看我。” 然而,夏音却回应以倔强的表情,以颇为不满的语气说道,“了解士兵们的心情是对指挥官最基本的要求。 虽然是苍穹之民,但我至少也知道从士们对大地的眷恋。 同意他们在轨道站休假,是与现实妥协后理所当然的方案,为这种简单事情而受到欣赏,我可是一点也不会高兴。” “……嗯,说得也是的。” 天空没来由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不过却并没有把这份对未来的忧虑表现出来。 “算了,接下来我打算到诺亚地表去逛一逛,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用的东西,你呢?夏音。” “你是打算一个人下到地上世界去吗?”夏音间言皱起眉头,犹豫几秒钟后随即露出坚毅的神色,向他建议道,“那我也跟你一块去好了,天空,毕竟这里是同盟首府,偶尔我也应该看看帝国以外的世界。” “你说……你也要一块去?”天空像是很不可思议般回望着她,“可是分舰队的事务怎么办呢?我们两人同时离开的话,万一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不是会出现指挥混乱吗?”“不是还有柯蒂亚在吗?上次宴会以来他已经成熟了不少,这段期间舰队后勤系统可是被管理得井井有条。 再说,诸位幕僚也会辅助他的。” 夏音说着就动手以枢纽手环将命令传达了下去。 “而且,我也不认为短期内会出现什么紧急,反正傍晚以前会回来的,没错吧?”“虽然是这样没错……”天空像是感到困惑般搔了搔头发,然后露出慎重的样子确认着,“不过你真的要下到地上世界去吗?就以这样的装扮?”“这样的装扮有什么问题吗?”夏音开始检查起身上的不整之处来。 “嗯,算了,如果你无论如何都坚持要跟来的话,我也不会反对……”注视着夏音试着拉直军服褶敏的动作,天空的嘴角悄然浮起一缕意味深长的弧线,随即摇摇头,以自信满满的声音保证道。 “反正有什么万一的话,我会好好保护您的,所以就请安心地期待着降到地上世界后的乐趣吧,我的殿下。” ……“边境小村落”的康定星不同,作为同盟首府的诺亚行星,同时也是同盟内商业最发达的中枢星系,其地表七块大陆上共耸立着足足三十五座轨道塔,联结着大气层以上的轨道站,以此担负起庞大的物流交换责任。 两位根源氏族之子降临的轨道塔是位于第三大陆中央的一座,名为“休斯敦之塔”的它耸立在同样名称的地表都市中心,并源源不断地为该都市的居民带来庞大的财富,以及偶尔的惊奇。 因为帝国和同盟互相通商的缘故,所以作为贸易中枢地休斯敦市也还不至于没有见过作为星际贸易者的夏兰人。 如果不是夏音坚持穿着军服……不,或者应该说,没意识到将由此产生的一系列问题的话,那现在她应该不会面临着如此困窘的状况。 “你好像很不满意的样子啊?”在她看来,那张突然变得很可恶的笑脸上充满了言不由衷的伪善。 不过即使如此,这位高贵的殿下还是尽量控制着怒气,只是表情显得有些生硬。 “总觉得我们好像成了某种珍稀观赏品似的……”在无数目光聚集的焦点,那对修长的尖耳忍不住微微颤动。 “难道在这里,夏兰人是这么罕见吗?”“不是‘我们’哦,夏音,他们看的只是‘你’而已。” 天空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正压抑着盛大的笑意。 “虽然夏兰人在这里并不是那么罕见,不过穿着苍穹军制服到这里的夏兰翔士,你应该还是第一个吧?而从这推究出去的代表意义又极其深远,所以难怪会吸引到这么多好奇的视线。” “你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吧?”夏音用力瞪着他。 “请好好回想一下吧,殿下,我可是有提醒过您的哦?”天空对她摊开手,显出极其无辜的模样。 “你应该说得更具体一些,那样我就绝对不会穿着军服到地表来了。” 那对淡雅的蛾眉一边倾斜成危险的角度,目光也渐渐变得冰冷。 “提醒长官没注意到的盲点可是参谋长的责任,因此海特兰德素翎翔士,这完全是你的失职,回去后写份检讨书报给我。” “……总觉得你最近越来越霸道了啊,夏音。” 乐极生悲的海特兰德公子改以郁闷的表情看向顶头上司。 “我的仁慈和宽容只对遵从规则的部下才有。” 亚诺莱维涅公主眯起眼睛,将稍稍出口气的畅快心情掩藏在冷澈的目光中。 “而且对于那些不断企图挑战上司权威的规则破坏者来说,这样的处罚已经是很轻松的了。 下次可不是仅仅一份检讨书就能够原谅你的了,天空。” “那还是真感谢你的仁慈啊……”为避免在这危险的话题上继续纠缠,天空间始在周围寻找能够转移注意力的东西,并且很快就发现了想要找的东西。 “奇怪,那里聚集这么多人是在干什么……”透过大厅二层的玻璃幕墙,天空注意到在下方轨道塔入口前正聚集着数量不下万人的群众,并且部分人手中正拿着一些写有标语的横幅。 “好像是某种游行……不对,应该是在迎接那辆车里的某位人物吧?”夏音也跟着站到了玻璃幕墙的边缘,并将目光从人群移到远处驶来的一辆加长型磁浮车上,然而在注意列车顶铭刻着的龙颜图案时,顿时露出讶异的表情。 “天空,那个图案不是子扬公的……”“啊,没错,是林氏商团的标志。” 若有若无的苦笑浮现在天空的脸上,抬头仰望着玻璃幕墙外那蔚蓝无垢的苍穹,喃喃自语道:“竟然会在这里碰上那家伙,难道是天意弄人吗……”“你不打算去见他吗?”无法理解这份烦恼的夏音,一派天真地追问着。 “……在这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去换套比较普通的装扮比较好,一直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的话,我们可是很难展开行动的。” 天空耸耸肩膀,直接将这个问题丢给了接下来的时间,然后向夏音建议道,“总之先找间服装店,然后挑选一套不那么引人注目的装扮……”“服装店的话,在大厅三楼就有。” 在背后至近距离响起的声音,让天空一瞬间毫毛倒竖,反射般侧身闪出一段距离,然后才摆出戒备的姿势回头望去,不过却又立即露出愕然的表情。 “御使长?为什么你会在这里!”那对幽蓝双瞳中遥出冰封万里的寒气,而铺天盖地涌来的杀意更是让天空全神戒备不敢丝毫动弹,片刻间已然汗遗重衣。 “嗯,本来我是打算先执行始祖追杀令的,不过捕俘子君您的命令却有着更高的顺位序列,所以现在只好暂时放过那位林先生了。” 葵泰然自若地踏出一步,那股仿佛连空气都一并冻结的杀意顿时烟消云散,她朝天空伸出一只手,以柔和的语调确认道。 “那么,子君,您打算抵抗吗?” 第二十二章 援护 “……你打算在这里挑起争端吗?”天空摆出慎重戒备的架势,他当然了解这位御使长的武力,不过却并不认为自己没有逃脱的可能,只是顾虑到身后那位无论如何都要守护的对象,他还是打算先试着说服强敌改变主意。 “虽然不知道你们潜入同盟到底有何目的,但若在这里把事情闹大的话,同盟政府彻底调查起来,对你们来说也是相当困扰的事情吧?而站在我的立场,也不进行这种毫无意义的战斗,所以我认为我们现在还是彼此收手比较好……”“那可不行。” 葵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朝他靠近,声音也完全感觉不出一点敌意或紧张,“作为让您逃脱的直接责任者,我有义务将子君您重新带回彼安,哪怕不得不用上稍微粗暴一些的手段。” “呃……”就像被什么东西压迫似的,天空不由自主地跟着后退了几步,“难道始祖……穆猊下也来了吗?”“嗯,也许吧……”葵若有若无地摇了摇头,接着朝着天空伸出右手,一股无形而强横的力量骤然在手掌中凝聚,如芒似刃的气劲瞬间切割了方圆数十米的空间,“想必您是不会束手就擒的,而我也没有太多时间,所以就尽快结束好了。” “一开始就用上全力吗……”天空不禁苦笑了起来,原本还打算多少拖延一下时间,不过从御使长解放的力量看来,若抱着自己还抱着如此天真的心态,那接下来的战斗也许真的会在几秒钟内结束。 “天空,我需要作什么?”即使对武术一无所知的夏音,也清楚地看到了那支白皙手掌中一处呈现轻微扭曲的空间,并且立即判断出这绝对不是自己能正面挑战的对手,如果勉强参与其中反而会成为同伴的顾忌,因此并没有提出协助战斗的请求。 “找机会避到安全的地方!”虽然很感激夏音的明晰理智,不过天空却也没有将这份心情表达出来的余裕,来自前方的庞大威压已经牢牢封锁了他的行动,并且这股压力还越来越庞大。 “喝啊!”在被逼至界限的前一刻,天空一步踏出,伴随着虚无中响起的薄壁破碎之音,他的身影同时消散在人类知觉所能捕捉到的时光之流中。 “这是……”葵在瞬间露出惊奇地表情,而右掌却毫不迟疑地袭向左侧虚空,从她右掌停顿处开始,仿佛静止的空间荡漾出一圈无形的涟漪,然而在接下来却化为两声闷哼响起。 “唔!”就像被猛地弹出时光之流似的,虚空中骤然现身的天空,以颇为狼狈的姿势朝后飞退了近十米,直到坠地前一刻才调整好体势。 落地后的他喘息不定,而制服的左肩部位也已不见踪迹,**的肩关节处则呈现出一团淤血般的伤痕。 “呃……”葵则是轻轻晃了晃就站稳了脚步,虽然全身衣装未有丝毫破损,不过在那张冰雕般的美貌上,却轻轻迸开一道狡小的裂缝。 红色的血液顺着新雪般的肌肤滑下,然后在下额处凝集成温润的液滴垂下,滴在那盈盈雪白的胸膛上,一部分化为碎玉飞溅,而另一部分着顺着肌肤流淌,仿佛不小心倾倒在光洁丝绸上的红酒,肆意流淌之余也在那件低胸长裙上勾勒出血腥而绣惑的弧线。 “您再一次让我吃惊了,子君。” 葵伸出手指抹过那道伤痕,凝视着指尖的红迹,仿佛怀念般喃喃道,“说起来,我已经好久没有看过自己的血了啊……就连作为战士的直觉,也不知不觉退化到这种程度,不然的话,那一击应该是直接麻痹您心职的。” “彼此彼此,要不是因为第一次同时操纵‘极音’和‘气剑’的缘故,我也不会就这么傻傻地一头撞到你的掌上……”天空任由左手垂下,却开始在右手凝聚起内气。 几秒钟后,随着“波”的一声脆响,一股寸许长的淡淡青芒在他的右掌中浮现,“要继续打下去的话我奉陪到底,不过你最好有所觉悟,这次可不仅仅一道伤痕就能结束的。” 天空眯起眼睛凝视着对手,试图表现出极具威慑力的模样,不过却在心中打起了鼓。 (可恶,完全不是对手啊……明明是瞄准左肩的一击,竟在命中瞬间被罡气弹开,而且还只擦破了一点脸皮……这家伙的力量简直比定信还恐怖……)正在努力克服心虚的海特兰德之子,突然注意到对面那双幽蓝双瞳中竟闪过出一抹仿佛喜悦般的光华,“是这样吗?那我就期待着……您的征服。” 葵轻轻点了点头,那张仿佛冰封般的美貌上流露出稍稍兴奋的神情,然后悄然无息地向前迈出一步。 而当这一步落下的时候,她已然欺入了天空的怀中,对着无比惊讶的他挥出不带丝毫气劲的一掌。 “超高速移动的话,我其实也作得到的……”在这番话傅入耳中的时候,天空那一瞬间只来得及交叉双手防御,然而却诧异地发现那支手掌竟然没有任何力道。 “呃……呜哇!”气劲的爆发是在稍后两秒,穿透双手的防御,直接作用在胸前的爆劲,将这具一百六十斤的身躯弹飞了出去,并且就这么撞破了大厅二层的玻璃幕墙,朝着地上直坠而去。 “这是‘遥劲’,一种以牺牲威力为代价换来破防属性的力量。” 在半空中企图调整姿势的天空,耳边突然傅来御使长那仿佛低低盘旋的呢喃之音,然后在转头的瞬间目睹到那自上而下袭来的旋踢。 “我勒……”千钧一发之际,百战磨炼的反射神经跳过大脑直接支配双手完成了防御动作,不过这份努力却又再度被无视了过去。 “然后,这是‘穿刺’,一种纳入‘遥劲’的旋踢,威力比起单纯的推掌来要高出不少。” 当御使长的说明傅入耳中时,天空已经被骤然爆发的气劲给轰向了地面。 虽然幸运地有一辆停泊的磁浮车作为缓冲体解消了大部分冲击,但连续承受两次重击(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地喷了出来。 此时这从天而坠的冲击已经引起了地面群众的注意,一半人想远离那辆破碎的磁浮车,而另一半人则试图靠近事故现场。 几位在人群外围负责维持治安的警察最先赶来到磁浮车那里,发觉其中伤者后正待呼叫紧急救护时,几缕暗色的辉芒闪过,将尚未作用的通讯器及几具肉体一并切割。 接着,从那位轻易肢解警察小队的黑发女子转身回望的时候开始,人群便由最初些许的混乱演变成了彻底的恐慌。 目睹万人奔走回避、一片狼藉的混乱,葵就像没什么感觉般依旧凝固着漠然的表情,不过将目光转回正艰难从车内站起来的天空身上后,那双幽蓝双瞳中又燃起了仿佛炽烈的火焰。 “……没有必要杀了他们吧?”天空勉强平复下动荡的血气,有些内疚地看着那些曾经忠于职守的警察,感觉就像是自己连累他们一般。 “这样比较方便。” 葵轻轻说着,“稍稍展露力量后,如果它们足够明智的话,在聚集起充分战力前,是不会再来干涉我们了。” “……看起来你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将我带回了去……”天空苦笑着摇了摇头,轻挥右手招出那股被击散的气剑,逼出两寸长的青芒,不过颜色却已经淡了许多。 “你还打算抵抗吗,子君……唔!”葵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然而在下一瞬间却急速扭转为警戒之色,一道凝聚着破环性能量的光束自远方朝着她的眉间直袭来,就算以御使长的反应也只来得及以左手挡在前面。 镶嵌在护腕上的小型磁场勉强抵消了束光枪最大能量的射击,光束凝聚的能量在虚空中扩散成无形的涟漪,然而在道道涟漪尚未消散殆尽前,数道束光又接踵而至,且落点全部都在御使长的眉间。 堪称神技的一连串精准射击让葵完全没有回避的空间,而在连续承受数道高出力的束光狙射后,集成在护腕上的磁场防御阵列终于在最后一击时化成碎片溃散,葵则趁此机会避入了建筑的阴影中。 “夏、夏音?”天空有些呆然地看着那位正以傲然之姿走出大厅的公主殿下。 “并不只是被你守护,我也有保护你的能力,天空。” 夏音朝着他露出夸耀的笑容。 “你……”天空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从葵隐入的建筑那里却突然响起某种盛大的撞击声,接着一具人体撞穿了墙壁飞了出来,依着固有的惯性落地后翻滚了几周,一直到两人的至近距离才停下来。 俯视着那位仿佛正完美诠释着“灰头土脸”之意义的人物,天空从心中涌出无法抑制的笑意。 “……好久不见,吾友,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啊?”) 第二十三章 毒舌 “所以啊,那时候我本来是完全可以制服她的,结果看在对手是女人的份上稍稍心软了一下,然后才被扔出来的!”谦行很是激动地挥舞着左手,以颇为亢奋的声音辩白着。 “我一开始就没有对你的说法表示任何怀疑啊……”天空以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几分钟前还一付重伤垂危模样的友人。 虽然不知道谦行的武力现在究竟达到何种程度,不过单以这蟑螂般旺盛的生命力来说,他就自认望尘莫及。 “没错,但也完全没有相信的意思呢?”谦行对他投以质疑的目光。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好不好?我从来都是言而由衷的。” 天空稍稍皱起眉头,显出受冤枉般的不甘心表情。 “君子?在哪里啊?”谦行间始举目四望,然后露出一幅失望的表情,对天空无奈地耸耸肩膀,“我没看到诶?”“……如果是小人的话,我倒是刚好知道一位哦?”天空弯腰从地上拾起一块玻璃碎片,然后将它举到谦行的眼前,“看,这就是那位恬不知耻偷袭女性的无赖,被灰头土脸地踢出来的狼狈模样……”“嗯,先前被那位女性打得吐血三升,不得不靠这位无赖的援手才得以逃出生天的家伙……”谦行一脸认真的比较后,得出如此结论,“我觉得好像更逊一点哦?”“我也刚刚发现,”天空眨眨眼睛,“借着援手的大义以掩盖自己丑恶的欲望,畏惧正面挑战、反而从背后对女性施以无耻偷袭……的这类卑鄙小人,在世界上其实也不是那么罕见的啊……”“在友人生命如风中残烛般摇摇欲灭的时候,毅然放下视愈生命的骄傲而断然援手,对如此高贵的觉悟不但没有丝毫理解,反而在旁不断冷嘲热讽……”谦行以悲伤的目光注视着天空,并轻轻摇了摇头,“从云啊,你的个性究竟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别扭了啊?”“呃,抱歉……”天空仿佛很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虽然我不太想泼你冷水,易人,不过自我意识过剩到这种程度,实在是相当危险哦?而且,所谓的‘援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自作多情吧?至少受害者一方从来没有提出过这种请求。” “至少从结果上来说,我是救了你没错吧?”谦行间始退而求次道。 “这个嘛,如果你不是从一开始抱着看好戏的念头躲在旁边观战的话,我倒是也不介意向你直率地表示出感激之情……”天空露出稍稍踌躇的模样。 “天空,差不多就好了。” 这时旁边的夏音向前一步,就像要终结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似地拦在了他和谦行之间,“如果不是这位先生出现,并给对方造成一定伤害的话,那个女的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放弃,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救了我们没错,你就不要再倔强下去。” “看吧!果然还是这位夏兰小姐更明白事理,”谦行瞬间笑遂颇开,而天空恍然间则似乎看到友人背后正摇晃着一根透明的狗尾巴。 “高贵的小姐啊,小生复姓南宫,名谦行,表字易人。 虽然目前尚未有家室,不过却绝对是认真负责的好男人。” 谦行依着康定的礼仪,彬彬有礼地朝着夏音拱手问候,然而配合着那身残破的衣衫,却很难让人联想到“滑稽”以外的东西,只不过他本人似乎未有这样的自觉,“我有这荣幸得知你的芳名吗?”“嗯,你好,谦行先生。” 看得出来,夏音正在辛苦地压抑着笑意,不过还是以标准的动作向谦行致上军礼,“我的名字是夏音,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 对于此前施以援手一事,在此致上十二万分的感激。” “原来是夏音小姐,多么高雅的名字啊……呃?亚、亚亚亚亚诺莱维涅!”从谦行一瞬间陷入呆滞状态的情况看来,他显然比前四年前的天空要更富有群星世界的常识,“你好像成功地把他吓住了哦,夏音。” 天空以颇为同情的目光注视着脸上开始淌下汗珠的友人,然而心中却涌起一股莫名其妙的畅快感。 “看起来,‘绯炎之怒’的威名就算在同盟这边也是如雷贯耳啊……”“我并没有吓他的意思,只是依照礼节报上氏名而已。” 夏音显出不满的模样,并向天空解释着。 “而且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也是同样报上了氏名的,因为你没有表现出任何失态,所以我还以为康定人都是这么镇静呢……”“……呃,你说得没错,只是这家伙比较喜欢大惊小怪而已。” 在强化个人形象和维护故乡名誉中,天空稍稍犹豫后选择了后者,也因此声音中少了许多心虚的意味。 “是这样的啊,我还以为他应该是更勇敢一些的人了……”夏音以有些失望的目光看向谦行——已将百口莫辩的后者此刻正一脸沮丧,不过却在这位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对天空狠狠竖起中指。 “不过,我认为你还是应该向他表示感谢才对。” 夏音接着向天空建议道。 “这个嘛,也许你说得没错……”天空耸了耸肩膀。 “应该向您表示感谢的或许是我这边哦,殿下。” 当这样的声音从后方傅来时,正待说些什么的天空立即闭紧了嘴巴,对正走过来的那人投以警惕的视线,不过对方却一如既往般将这份敌意忽视了过去。 “从警察方面调查的情况看,那名彼安刺客似乎本来是以我为目标的。 如果不是殿下您拦截下她的话,或许我就没有机会在这里向您道谢了。” 林恒朝着夏音鞠了一躬,“持接受我的谢意。” “我其实没有救助你的意思,子扬公。” 大概是受到海特兰德公子以及根源氏族诸长老潜移默化的影响,夏音并没有对这位成功聚齐了帝国十三根源氏族的反感,然而直到现在却依旧活蹦乱跳的绝世奸商表示出任何热情。 “如果不是对方突然向海特兰德公子阁下攻击的话,那我们肯定不会介入这场战斗中的,所以如果你要道谢的话,还是向公子阁下道谢好了。” 夏音顺手将天空拉了过来,似乎要结束这场颇耗精力的谈话般。 “啊,这个我想就不必了。” 林恒轻轻摇了摇头,以眼角的余光瞄向儿子,“毕竟孝顺父母本来就是为人子女的责任,而且若认真追究事件根源的话,罪魁祸首还是这家伙……所谓的‘自作自受’,也就是别人完全不必同情的意思。” “……嗯,这确实是我的失策。” 天空沉稳地点了点头,“虽然是到事到如今不能拿来作借口,但如果我早一点注意到那名刺客存在的话,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避到不会对她构成任何干涉的地方去。” “看来我们父子间的羁绊还真是越来越深厚了啊……”林恒稍稍皱起眉头,凝视着天空,露出认真反省的模样,“为什么会这样呢?”“这还用说!当然是……”天空显得稍稍有些激动,然而在他把话说完前,林恒这边却已经得出了结论。 “嗯,果然还是因为反抗期的关系吧?”林氏统帅貌似头疼般地搔了搔头发,仿佛悲伤般地叹息着。 “真是令人头疼诶……如果让你就这么成长下去的话,个性说不定会越来越扭曲的,那向雅承诺把你抚养成堂堂男子漠的我,岂不是没有再见她的颜面了吗……”“哦,原来你还答应过母亲这样的事情啊?”天空冷笑起来,“不过我倒觉得这并不是需要忧虑的问题。 毕竟此前七年中你也从来没有看望过她,就算今后就这么继续下去,我也不会觉得特别奇怪的。” “至少在你去帝都留学的期间,我可是每年都有抽空回去陪她的。” 林恒开始显出一付志高气昂的模样。 “而且,整整四年没有为母亲献过一束花的你,也没什么责难我的立场吧?”“这究竟是谁造成的!”天空终于先沉不住气地吼了出来,而林恒则像完全没有感受到这份怒气般,以仿佛疑惑的语气向他确认道,“最后,不是你自己决定去帝都的吗?”“可、可恶……”天空咬牙切齿,显得颇为暴躁。 “说起来啊,儿子,”就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林恒对他投以责难的视线,“两年前我曾经寄过一封信给你,不过好像至今没有受到你的回信哦?”“信?”天空显出努力回忆的模样,好一阵后才恍然大悟般轻锤两手,“说起来,好像真有过这么一件事情,不过当时我正在厕所,所以就顺手拿来用了。” “……真有你的啊,儿子。” 林恒愣愣地望着他,语气则颇为关切,“就是因为顾虑到会发生这种意外,所以我才特意用硬质纤维纸写的那封信诶?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没有受伤吧?”“……让你失望了,我其实是打开之后才发现完全派不上用场,所以就顺手丢给旺财磨牙齿了。” 天空的声音中有着些许挫败的因子。 “唔,那还真是遗憾啊……”林恒耸耸了肩膀,“不过既然你已经收到那封信,并且没有回复拒绝,我们这边可是已经当成你默认的情况了,所以就算有什么不满要抱怨也已经太迟了。” “……什么事情?”此时天空不论表情或语气都充满了警惕和拒绝的味道。 “艾琉雅……难道她什么也没告诉你吗?”林恒这次的苦笑倒像出自真心,不过天空却也没有了嘲讽的心情,沉声回答道,“没错,从头到尾我都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等等!该不会……”林恒突然露出恐惧的表情,额头上亦浮现出斗大的汗珠,以微微颤抖的声音询问道,“她其实连诸位眷族都没有告知吧?”“好像是这样……”天空越来越不安了,“可恶!到底是什么事情!”“……唔,还是让我们忘掉这件事好了,儿子。” 林恒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摇了摇头,“虽然我认为那孩子会是位很好的贤内助,不过考虑到根源氏族的干涉,现在大概也只能对她说抱歉了。 稍后有空的时候我会亲自登门替你向她谢罪,趁什么都没有发生的现在,你们还是赶紧回去帝国吧,殿下?”“……呃?”虽然曾经体验过这对父子间的唇枪舌战的谦行依旧维持着清醒的神志,不过尚未经历毒舌洗礼的夏音,却早巳露出头晕脑胀的表情,此刻被叫到时,反应亦不由自主地慢了一拍。 “啊,这方面我们已经有所计划,所以不劳子扬公多虑。” “……嗯。 果然还是打算看到结果后再走吗?”林恒闻言显出一付苦恼的模样。 “虽然我也许应该劝您对同盟军多抱持一些信心,不过这个国家已经习惯长久以来的和平却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尽管同盟舰队有着数量上的优势,但其实建我也无法判断最后的胜利会属于哪一方……而若从最坏的情况考虑,殿下您留在这里可是非常危险的。” “子扬公,你难道不打算作些什么来避免那种最坏的情况吗?”夏音凝视着他,以认真的语气确认道。 “凯撒克家族正在着手这样的工作了,殿下。” 林恒轻轻回避了夏音的问题,“战争方面他们可是比林氏要精通得多,而且考虑到那个家族和林氏向来不合的事实,如果我擅自作些什么的话,恐怕只会对战争结果产生负面影响吧?”“你该不会等着投资胜利的一方吧?”天空冷冷地发言道,而伴随着这唐突的提问,现场的气温则骤然间仿佛下降了几度。 “唔,虽然这的确是很有魅力的提议……”林恒稍稍沉吟了一下,随即苦笑了出来,“不过如果我真的这样作的话,艾琉雅可是会把我大卸八块的哦,儿子。 虽然我确是很怀念雅的文静和温柔,不过也还没有打算这么早就去见她。” “……可以相信这句话吗?”天空凝视着他,再度确认道。 “啊,以生我育我的康定大地起誓,我刚才的话绝无半句虚言。” 林恒右手抚胸,以最诚挚的语气说出了誓言。 “嗯,原来如此,我确实了解你对母亲的眷恋。” 天空沉稳地点了点头,而林恒的表情则一下子慌乱了起来。 “夏兰人对爱情可是很专一的,我想艾琉雅妈妈知道你的期待后,在感动之余应该会变得更温柔一些吧……哎哟!”乐极生悲的海特兰德之子,被身旁的公主殿下施以沉重的一脚,于是立即陷入了不得不以一支脚支撑体重的悲惨窘境。 “天空!不许一直把话题带入奇怪的方向!”以雷霆手段震慑了不安分的部下,夏音才转而看向林恒,露出歉意的表情。 “我代替部下向你致上歉意,子扬公,不过我还是不打算就这么回到帝国去……子扬公?”“啊,啊!”从目睹刚才一幕的惊讶中清醒过来时,林恒看向夏音的目光已经变得趣味盎然了,“……原来如此,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她才没有把那件事告诉眷族吗?”需要说明的是,基于某种奇妙的戒备心理,海特兰德家对这位由林氏争夺来的继承者采取了严格情报封锁,因此林恒其实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升级为祖父的事实,所以也难免产生了如此误解。 “看来您是无论如何都打算留在这里了……”林恒轻轻叹了口气,“这座首府星系目前还驻守着三万同盟舰队,所以我想您的部队在这里其实发挥不了多大作用。 而且,考虑到同盟议长大人对林氏相关者的彻底敌视态度,‘苍炎’的处境实在不算充满希望呢?殿下。” “是这样的吗……”夏音回头看了参谋长一眼,然后沉思起来。 “要不这样吧?我听说您的分舰队在远离帝国的现在,正以雇佣军的方式维持着运营,不知接不接受林氏商会的委托呢?”林恒提议道。 “那要看委托的内容而定。” 夏音以淡然的语调回应着。 “嗯,其实在靠近帝国边境的阿兰特星系,一直都有着彼安海盗的出没,不过自从彼安军入侵同盟以来,同盟境内的其余海盗势力就好像呼应它们似的,开始朝那座星系聚集。 事实上,那里已经聚集了超过八百艘的彼安海盗舰,而且林氏商会的交易船也曾遭到多次洗劫。” 说到这里,林恒突然苦笑了起来,“虽然阿尔法恩家的那位笨儿子此刻正统率着他家的私人舰队围剿那些海盗,不过我实在不认为他能逮到那些狡猾如狐的家伙……如果让彼安海盗继续聚集下去的话,将直接威胁到同盟腹地的安全,所以能拜托‘苍炎’讨伐那些家伙吗?当然,我会支付足够的报酬。” “……好的,我接受你的委托,子扬公。” 沉吟片刻后,夏音点了点头,“至于报酬问题,就请你和我舰队参谋长直接交涉好了,这对磨练他的谈判技巧想必很有帮助。” “呃?”父子两人同时一愣。 “那么我这就去准备讨伐事宜,先告辞了。” 在转身离去前,夏音忍不住再看了这对父子一眼——只见两人视线交汇处近似隐隐有雷光进出,于是又追加了一句。 “总之,我期待你们能尽早达成共识。” ) 第二十四章 福利 不同于帝国或共同体这种以单一民族为核心进行统治的国家,也不同于前身为对抗海盗而建立的星系武装联盟的巴雷亚联邦,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可以说是一个借由商人们的贸易活动才得以统合的星际国家,因此在这个国家中,商人阶级占有绝对的主导地位,并以他们的价值观治理着国家。 为了控制庞大的军事预算,由商人主导的议会持续削减着宇宙舰队的规模,仅仅将其维持在“保护国家安全所必要力量”的最下限。 同时,为了彻底断绝军方势力坐大的可能性,议会亦在同盟宪章里严格限制了军方将领的权力。 规定在和平时期,同盟军的唯一任务便是抑制同盟境内彼安海盗的数量,并确保星系间自由贸易的安全——但事实上,即是这样的任务也时常被某商会的私人武装取而代之。 同盟境内到一定规模以上、被政府承认的星际商会共计五百七十六个,其中排名前三的分别是凯撒克商联、阿尔法恩商会以及林氏商团。 这三个商会皆各自支配着数十座有人星系,并在其上建立起足以与同盟正规舰队相媲美的私人武装,就算是嚣张至极的彼安海盗也不敢直撄其锋。 当然,其余商会也还是有各自的私人武装,然而不论是规模或质量,却连三者中排名最末的林氏都望尘莫及。 至于长期以来控制着同盟议会的凯撒克商联,更是拥有哪怕第二、第三的阿尔法恩商会和林氏商团,也不得不联合起来才能对抗的强横私人武装。 对于饱受海盗侵扰的同盟商人来说,讨伐海盗大概是唯——件会让他们不考虑资本消耗的交易,毕竟从猎物转为狩猎者的那一瞬间的快感,绝对是花上再多金钱也无法买到的顶级奢侈品。 不过,能够有机会体验这种顶级奢侈的,仅仅只有同盟内几座大商会的继承者而已。 虽然动辄以数千艘战舰去追逐歼灭不到百艘的海盗舰,就算在非军事专门的普通人看来也完全不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情。 不过自动忽略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而只着眼于“敢于挑战海盗的勇敢气魄”,似乎已经成了商人们约定俗成的规则,“讨伐海盗”后凯旋归来地胜利者将成为社交界一时的宠儿,这是促使那些少爷们挺身涉险的主要动力。 至于那些大商会的主人们也认真地相信着,这样一番经历将有助于磨练继承者的统率指挥能力,并不适余力地为他们提供支持——当然,客观上不具备“继承者”此前提条件的林氏商团例外。 “……原来如此,这样我就稍稍明白了。” 听完天空的说明后,夏音冷静地点点头,然而凝视着星系图上那庞大的友军阵列。 这位殿下的眉间还是没有放松下来,“不过,仅仅是围剿区区千艘不到的海盗舰,有必要动用足足十二支分舰队吗?如果是我的话,单靠‘苍炎’就能歼灭它们……”“嗯,以通常动辄上百的战力比例来说,这位阿尔法恩商会的少爷可以说已经相当朴素了……”天空也不禁苦笑了出来。 “既然有动用万艘战舰追逐千艘海盗舰的余裕,为什么不干脆把这份战力运用到和那支彼安舰队的战斗中去?”夏音开始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朝着影幕中的“友军”露出责难和质疑的表情。 “难道他们就这么确信自己胜利?还是根本就不了解那支彼安舰队的恐怖?”“就算你对我抱怨也……”天空像是感到困惑般搔了搔头发,“我并没有向你抱怨的意思,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苍炎’就再没有出场的机会了,所以感到有些遗憾而已……”夏音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凝视着星系图,上面那个代表着海盗舰队的红色圆点,在周围十倍阿尔法恩商会舰队的炽烈攻势下正明显地缩小着。 “毕竟我们可是收了子扬公那么大一笔契约金,却建一艘海盗舰都没有击落,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夏音以手指轻敲着指挥台的金属面,发出清脆但略嫌烦躁的声响。 “唔,现在把‘苍炎’移上去一些的话,或许至少还能赶上最后一波攻击……”“我倒认为我们已经做足了酬劳份量的工作哦,夏音。” 天空就像安抚这位殿下般将手放到她的肩膀上,“所以啊,你其实可以把肩膀稍稍放松一下的……”“是这样的吗……”回头看过来的那张美貌上有些许的疑惑,不过从那双晶莹冰遗的蓝瞳却流露出某种温馨的默契——夏音很自然地就接受了他的安抚。 “当然,如果不是‘苍炎’那么卖力的演出,海盗舰队又怎么会晕头转向地撞进商会舰队的包围网里面。” 虽然这么说着,但回想起在“苍炎”到达前,商会舰队被海盗舰队反复翻弄的狼狈模样,天空还是感到有些头疼。 “不过话说回来,居然能让十二支分舰队被不到一千的海盗舰玩弄到只差一步就解体的程度……那位尤拉姆少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人物了吧?”“嗯,和你刚好相反呢?”夏音将视线移到身旁的男子身上,唇角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缕淡淡的笑意,“如果现在你手中掌握着同样战力,而又能够自由行动的话,那彼安舰队对同盟的侵攻,相信只能无疾而终吧?”“呃……”突然觉得这位殿下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期待,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顿时从心头闪过,天空不由得打了个哆嗦,然后就开始装糊涂起来。 “……我说夏音,你该不会是想让我先去绑架那位少爷,然后再威胁他交出舰队的指挥权吧?”“我当然没有这么期待。” 夏音稍稍皱起眉头,“只是突然想起,天空,你在同盟其实有着和他一样的身份吧?而且,林氏商团的私人舰队好像还比阿尔法恩商会还要强上不少。 如果由你出面交涉的话,子扬公或许会答应出动林氏舰队抵抗共同体的入侵呢?若由你统率那支舰队,我也会全力协助你的,再加上同盟正规舰队的配合,肯定能够在维纳斯星系击溃那支彼安舰队。” “嗯,原来是这样啊……”天空沉稳地点了点头,“也许你说得没错,不过在时间上好像迟了一些。 首先,我们现在和维纳斯星系可是相距足足三千光年以上,就算立刻赶回去,‘门’前的战争也早就结束了。” “所以,我也只是讨论一下这种可能性而已。” 夏音对他投来奇妙的目光。 “不过,我没想到你对子扬公的反感,好像还尤在海特兰德公爵大人之上……算了,对帝国来说,这样反而更令人安心的状况。” “……嗯,不知不觉间你也变得善解人意了啊,夏音……”天空呆呆地望着她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似的耸耸肩膀,“算了,虽然我的确很不想借助那家伙的力量,不过若是你强烈希望的话,我也还是可以去试试看的。 如何?”“不用了。” 夏音断然摇头,将目光移回了影幕上,“这边的战争似乎已经告一段落,我们差不多也该作撤退的准备了,天空。” “那么,请阁下明示分舰队接下来的行动。” 天空以恭恭敬敬的态度把问题呈给了这位殿下。 而察觉到这一点的夏音,虽然不满也只能作出回应。 “总之,就让‘苍炎’先到最近的有人星系停泊好了,在那里应该能探听到有关‘维纳斯之门’的战争情况。 结果是同盟舰队胜利的话当然最好不过,但若并不是我们所期望的那样,那‘苍炎’还是在局势演变到最坏方向前撤回帝国的好。” “你不打算尝试一下以一支分舰队挑战数支整编舰队的壮举吗,夏音?现在这样的机会,可不是什么人都能遇上的哦?”大概是与昔日友人相遇时的那一番唇枪舌战,这位海特兰德之子的毒舌最近苏醒了不少。 “我突然很好奇,在你心目中我到底是什么样的指挥官。” 夏音则回应以冰冷的目光,“莽撞?无谋?冲动?还是干脆这三者的集合体?”虽然条件反射般出口后,天空立刻就后悔了,不过还是只能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 “请不要这么贬低自己啊,殿下。” 海特兰德之子貌似惶恐地低下头,以诚恳的语气安慰着她,“在我的心目中,您可一直都是最高水准的勇气及行动力的持有者哦!像‘无谋’或‘莽撞’这样粗鄙的词,怎么能用在您身上……”“我认为两种说法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夏音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用力瞪视着他,眼中似乎燃起绯红的火焰,“而且,捉弄我难道是这么愉快的事情吗?”“呃,我只是觉得……”天空眨了眨眼睛,正待说些什么的时候,来自“雷霆”舰长埃萨亚的报告,终结了参谋长和准提督间的对话朝着没营养方向发展下去的可能性。 “阁下,一艘同盟联络艇正向本舰发出着陆请求,上面搭乘的是那支同盟商会舰队的指挥官,请问要许可它登陆吗?”“是那位尤拉姆先生吗?”夏音立刻转了注意力,“但是,那边的战斗不是还没有结束吗?”“嗯,大概是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表功吧?毕竟那边的战斗结束也只是几分钟的时间问题而已。 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不会再发生什么变数了。” 天空耸耸肩膀。 “这么说也对……”夏音点点头,从指挥席上站了起来,“虽然我不太愿意这么做,不过为了不让同盟把根源氏族视为傲慢而不懂礼仪之辈,天空,我们还是去停机坪迎接一下这位少爷好了。” “实在是件让人提不起劲的事情啊……”天空叹了口气,跟在了夏音的身后。 在停机坪上缓缓降落的,是一艘比普通联络艇大上足足一号的舰船。 舰身上下随处可见的贵金属装饰让这艘舰船显得金碧辉煌,不过却也同时将原本就极为稀少的优雅气息彻底掩盖了过去。 若以作战参谋的话来形容,“简直就是座恶心、品味的珠宝盒子”。 首先从这座“珠宝盒子”里走出来的,是十二位青春美貌、婀娜多姿的少女。 鱼贯而出的少女们分成左右两排,以垂首静立的姿势沿通道两侧站立——虽然天空猜测接下来应该是一卷红得恶心的地毯沿着通道一直滚到面前,不过看起来那位少爷至少还懂得一些节制——倘若他真的胆敢在这艘旗舰上铺那种恶心、品味的奢侈品的话,那感觉被冒犯了矜持的这位公主,此刻就不只是微微皱眉头而已了。 “……排场还真是夸张啊……”天空忍不住咋了咋舌,不过当目睹到那位最后走下联络艇的人影后,他又马上把疑惑地目光移到身旁的技术参谋身上。 “柯蒂亚,艾纽霍嘉尔家难道有旁系分支在同盟吗?“呃?不,据我所知并没有……”柯蒂亚似乎有些糊涂,“可是,这家伙看起来怎么那么像还没有觉醒性别特征的艾纽霍嘉尔啊?”天空以很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着那位将俊美和柔弱融合到外表极致的少爷,看着他以抬头挺胸地昂然姿势向这边缓缓走来,突然涌起一股想要把这男的暴打一顿的欲望。 “……我倒觉得,比起艾纽霍嘉尔的遗传特征来,他们父子俩人的遗传因子倒更具有研究的价值,毕竟两人外表上具备如此巨大的特征差异,而反应在遗传因子上,就绝对不是单纯的‘突变’就能概括得了的。” 柯蒂亚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如此说道。 “啊,殿下,尊敬的殿下,我打心底里挚爱着的殿下哟,”来到夏音面前地尤拉姆,突然一矮身跪了下去,以盛大的热情朝帝国公主致上问候。 “呃……”夏音明显是被吓了一跳,不过随即就皱起眉头,“尤拉姆先生,我此刻只是苍穹军一介片翼翔士,不需要您动用如此礼仪来迎接,请起来。” “不不,对我而言,您就仿佛那生长在云梦之巅的梦幻之花,就算再如何恭敬也是绝不为过的事情……啊,请嘲笑我吧,殿下,请嘲笑这位就连在梦里都只能见到您的美貌、被您的光辉所吸引、犹如飞蛾扑火般拜倒在您脚下、如小丑般的男子吧!”尤拉姆以颂诗般的声调朝夏音致上源源不绝的赞美,而亚诺莱维涅公主则好似初次遇上这种的状况般,露出茫然不知所谓的表情,不过随后就向正在旁边窃笑不已的某人投去坚定的求助视线。 “我愿献上千万颗钻石来换得殿下您展颜一笑,我愿能集齐宇宙间最美的鲜花束映衬您的美貌。 无论如何,持允许我亲吻您的手背好吗?殿下哟……”尤拉姆带着无比的期待朝夏音伸出了右手,不过却在触及目标物的前一刻凝在了空中,自旁边伸出的另一支强健有力的手抓住了他,任由他如何挣扎,那只手都纹丝不动。 “我不得不提醒你,尤拉姆少爷。” 天空尽量控制着想把掌中那只纤细手腕一把捏断的冲动,以冷澈至极的语调劝诫着这位阿尔法恩商会的继承者。 “能够触碰殿下的人,只有同为根源氏族的亲族,若是在帝国,这样的行为已经构成了对皇族的冒渎,是会受到严厉惩罚的。” “……抱、抱抱抱抱歉!我、我我完全没有任何冒渎的意思!”天空放开手腕后,尤拉姆顿时坐倒在地上,柔弱的美貌上涌起一片病态的苍白——虽然在女性而言应该是我见犹怜的状况,不过现在的状况却是……天空不得不费很大力气才抑制住想要直接废掉这伪男人的念头。 (啧啧,性格越来越狂暴了啊,不愧是持有暴君之名的男人,我喜欢!)“天空,为什么说谎?”身后傅来夏音悄声的问候,不过稍稍心虚的天空却直接无视了过去,伸手扶起依旧哆嗦不已的阿尔法恩少爷,天空轻声致上了歉意。 “抱歉吓到您了,尤拉姆少爷,持问您这次亲自前来,是有什么要事吗?”“啊,对了!”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来似的,尤拉姆顿时恢复了活力。 “殿下,这次讨伐海盗多亏了您的协助,实在是感激不尽。 阿尔法恩商会的总府就在邻近的罗德亚科星系,持务必光临寒舍,我将竭诚向您表示谢意。” “感谢您的盛情邀持,尤拉姆先生。” 夏音摇了摇头,“不过因为尚未清楚‘维纳斯之门’的战况,所以本舰队还无法决定接下来的行动……”“那样的话,殿下您就更有理由接受我的邀持了。” 尤拉姆的脸上突然放出光彩,“阿尔法恩商会的情报网遍及同盟各地,‘维纳斯之门’那边胜利的消息也会在第一时间传达到罗德亚科星系,所以殿下完全可以在那里好好休憩一番,同时等待捷报。” “是这样啊……”夏音稍稍沉吟了一下,然后不自觉看向天空,却发现这位参谋长正流露出罕见的犹豫神色。 ps:因为偶不确定以下的情景是否会发生,所以人家就当成小品系列看吧?题目为“蜜月”……“……为什么突然沉默下来啊,夏音?难道是累了吗?”“我只是在思考,天空……”“思考……什么?”“就是刚刚我们进行的事情……虽然从效率上来说是比较差上一些,不过过程却很令人愉快呢?所以我想不明白,为什么祖先们会舍弃如此愉悦的繁殖方式……”“效、效率……噗!”“……天空,你又在心中把我当成笨蛋看待了吧?”“不,绝对没有这种回事!”“别骗人了!你的眼睛正笑得很开心呢……呜伊!”“……不用心急啊,我可爱的殿下,关于婚姻,我们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的呢……”) 第二十五章 陷落 在一颗闪耀着淡淡青蓝光华的异星前,是一片依旧流溢着灼热破坏气息的虚空。 无言的观察者从上空俯视这处刚刚陨落了万亿生命的战场,视线从一片片巨大金属骸骨上划过,不论是铭刻着同盟军微的舰首碎片,还是那些铭刻着七族图腾的舰身残骸。 这是被他杀死的强故,这是为他而死的悍卒。 不论前者或后者,都让他感到自豪而腾傲。 就像要捕获那些不断消逝的魂灵般,他朝着虚空伸出了手,然后缓缓收拢五指,最后握成拳头。 一股奇妙的躁动随着血脉的搏动而传遍全身,全身肌肉瞬间紧绷,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中苏醒过来似的。 “现在的话,应该能够和他对抗了吧?”对着虚空的某方吐出无人听闻的言语,他挥手散去了凝聚的气劲,稍稍放松了表情,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正侍立着一位不知等候多久的部下。 “大人,有件事情必须向您报告。” 待他回过头后,诺恩才上前一步行礼,“关于您下令捕获敌方指挥官的事情……”“结果,还是被他逃走了吗?”与其说疑问,不如说是想确定一下。 “是的。 因为一部分敌舰队死命断后的缘故,所以我方的追击受到了相当大的妨碍,最后还是有七千艘左右的故舰队逃脱……”诺恩低头报告着。 “考虑到敌方对周围地理的熟悉远在我方之上,所以就算继续追击,我想也不会有多少可以期待的成果。” “……嗯,让追击舰队撤回来。” 寂坐回了指挥席上,轻轻敲着金属扶手,发布再度进攻的命令。 “删除破损严重、无力再战的战舰,立刻向同盟首府发进。 至于进一步的整编,就在行军过程中完成好了,总之务必让舰队在最快的时间内到达阿索斯星系。” “是。 明白了……”诺恩再次致上军礼,不过却没有立即退下去。 “还有什么事吗?”感觉到部下那欲言又止的目光,寂将视线移了过去。 “不,只是觉得大人您似乎蛮高兴的……”诺恩露出疑惑并好奇的表情。 “然而似乎不单纯是因为胜利的喜悦。 还是说,与敌人交战是这么令你感到愉快吗?”“诺恩,如果你不是混血种,而是纯血统的话,就一定能了解这种喜悦的。” 寂朝着他露出傲然的表情。 “与旗鼓相当的强敌交战,凝聚全身全灵的力量,竭尽所能压倒对方,其过程本身就是对自身力量的肯定……”“强敌……是吗?”从表情上看,诺恩似乎有着相同的意见,而他也跟着把相关的佐证列举了出来,“可是在我看来,那支同盟舰队完全是战争的生手呢?仅仅在承受我军最初突击的时候就自乱阵脚,而接下来的战斗我方则自始至终占据着优势……从这种状况看来,对方应该不能称为强敌吧?”“嗯,我军的确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占据着优势,不过却始终没有完全攻陷敌军。 反而在最后被他突破了包围,不是吗?而且,统率那支完全是战争生手的雏乌舰队,在我军的攻势下维持如此之久的军势,难道还不能称为强敌吗?”寂坚持着自己的意见,跟着一挥手,显出傲然自信的笑容,“虽然这次获胜如此轻松,有很大原因是‘红之刃’的战力。 不过就算下次他以同等程度的战力来挑战,我也还是会胜利的就是了。” “……我倒强烈希望他能够就此安分下去。” 诺恩像是感到困惑般皱起眉头,“毕竟本舰队还担负着征服自由星系同盟的任务,而‘维纳斯之门’的战斗也让本舰队消耗了近两成的兵力。 若这样的战斗再来一次的话,那第二阶段的‘群狼作战’可就没办法实施了……”“真可惜啊,诺恩,那种唤醒远古血性的跃动感和充实感,以你那冷澈至极的头脑,是无论如何都体验不到的吧?”寂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怂恿这位心腹,“如何?下次要不要和我对战试试看?或许能唤醒你身上的一半彼安血脉呢?”“不用了,属下对目前的自己很满意。” 诺恩慎重拒绝道,“毕竟任何组织都需要安全阀的存在,而‘红之刃’里的危险分子更远在其它舰队之上。 如果连属下都跟着大人一起激昂起来的话,那今后舰队暴走的时候。 谁又来扮演泼冷水的角色呢?”“虽然说得有道理,不过你的性格还真是无聊啊……”寂像是遗憾般地点了点头,“话说回来,当初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从父亲手下救出你的啊?”“这个啊,如果早知道大人对我是抱有如此奇妙的期待的话,当初我也不会向您伸出手的……”诺恩稍稍苦笑出来,不过跟着就恢复了向来冷静的面孔。 “那么,我这就去传达您的命令了。” 诺恩朝着寂敬了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通往阿索斯星系的“门”前,一艘全身上下被贵金属包裹得金碧辉煌的交通舰,正隐藏在附近行星阴影之中。 目视着那以整齐阵列从虚空彼岸滔滔不绝涌来的血色狂潮,一具臃肿的身躯似乎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果然还是失败了吗,雷蒙德的儿子……”那张横幅巨大的脸因恐惧而苍白,但那对细小的眼睛中却又进射出仿佛狂热的视线。 汗水从光秃的额头垂下,历经几层褶皱后垂到地上,持续将华贵的手编绒毯打湿了一大片。 “只有作了,现在不作的话,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且就算我不作,也会有人争着作的,与其让这些家伙侵蚀埃两菲娜的心血,还不如由我亲手……”那只紧握成拳的左手因过度紧张而不断颤抖着,而另一只右手则仅仅抓住胸前的坠链,两手的主人就像下定决定般闭上眼睛。 “雷蒙德,等着!马上,我就让你也尝到……失去至爱的痛苦,把你所爱的自由星系同盟……毁灭!”作为阿尔法恩商会的总府,罗德亚科星系在繁华程度上几乎已经赶上了同盟首府阿索斯星系,而至于那座在历代主人的爱好下不断扩建的总府宫殿,就完全超越了阿索斯星系的同盟总务府,成为同盟八百诸邦中最奢华的场所。 当踏进这座直接以一座方圆数万顷的岛屿为基础建设的宫殿时,就连天空也不禁呆然于阿尔法恩家的奢华,不过夏音却似乎没什么感觉——对于生活在无垠无限的群星世界的苍穹之民来说,这座宫殿其实并不比一艘驰骋星际的舰船更让人愉快。 在接受尤拉姆招待的同时,夏音也终于同意“苍炎”属士们下到地上世界轮流享受三十六小时的假期。 仅留下一半乘员在停泊于外层空间的战舰上执勤。 于是,这座总府宫殿一口气增加了足足四万宾客,不过却也还是没有显出任何不胜负荷的迹象——当然,从士们不可能得到与几位根源氏族之子同样等级的待遇,但阿尔法恩家对他们的招待也还算得上殷勤。 最初的一日,尚不习惯这处地表环境的公主殿下是在持续紧张地等待中度过的,而柯蒂亚沉迷在星系地表那奇妙的生态系统中,克里帕斯则从最初就开始享受阿尔法恩家提供的诸多新奇娱乐。 除了这三位受海特兰德之子影响最大的苍穹之民外,包括埃萨亚在内的其它夏兰翔士则人都更愿意留在战舰上执勤。 因此第二天,夏音也只好在这有限的三人中选择交流对象,而答案则是唯一的。 “我说夏音啊,”踩在发烫的沙滩上,天空肆意伸展着躯体,然后回头对那位明明讨厌炎热天气,却非要坚持避在树荫下看书的公主,露出无可奈何的笑容,“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跟过来的啊,如果真的这么讨厌热带气候,回到凉爽的宫殿去如何?”“我讨厌那里的气氛,还有,更不想见那位浪荡子。” 夏音坚定地摇了摇头,“那,反正第一批从士们的休假也差不多要结束了,你就干脆搭乘接下来的交通艇返回‘雷霆’吧?”天空再次建议道。 “我会继续留在这里的,如果有任何消息会马上与你联络……”“天空,你难道这么不想我在这里吗?”夏音以颇为不满的语气打断了他。 “我是在担心你啊,夏音。” 感觉一番好意被误解,天空稍稍皱起眉头,“这样炎热的天气,对夏兰人来说是相当不适应的吧?而且你还穿得和战舰上一样严实,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流汗,这么下去说不定会中暑的。” “不用担心,即使是苍穹之民,身体也还没有柔弱到被恒星之光晒一晒就会倒下的程度。” 夏音放下书本,转头看向天空,仿佛感到歉意般解释着。 “而且我在出门前也有好好补充水份,所以应该不会中暑的。” “……那至少把这身制服稍稍换一下,可以吗?事实上,我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好像要干掉了……”天空以无可奈何的语气向夏音拜托道。 “这套制服其实也并不是那么热……”夏音显得有些困惑。 “不过你说得也许没错,那,换成什么样的比较好一些?”“嗯,就像那些从士们穿的泳装不就很好吗?”说出这话的瞬间,天空突然听到恶魔在耳边吹响的号角声。 “呃……呃?呃!”当回想起昨天看到的从士们嬉闹的情景时,那对国炎热而原本有些下垂的长耳一下子竖得笔直,而尖耳末梢瞬间透红,就连声音都顿时变得有些结巴起来,“你、你、你要我穿成那、那种模样?”在服饰穿着方面,夏兰人其实是非常保守的民族。 而从历史追溯起来,这颠习俗则产生在夏兰人空间流浪时代的实用主义中。 毕竟在宇宙间随时可能到来的危机中,一件将身体大部分置于保护下的衣服,比起**太多不必要部位的衣服来,能提供更高的生存几率,是绝对不用怀疑的事实。 此后,这样的思想就一直延续到他们建立起庞大帝国的现在。 身为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夏音,拥有诸多足以令大部分地上世界居民叹为观止的精美服饰,但那些千姿百态的服饰中,却没有一件是露出颈部以下、或小腿以上肌肤的。 因此,海特兰德公子那仿佛无比期待的目光,对这位殿下而言,可以说是一项异常沉重的负荷。 原本打算立即拒绝的夏音,突然回想起先前看到的男女从士们互相嬉戏的情景,不由得稍稍迟疑了一下。 “……天空,地上世界的男性……果然希望看到……嗯……女性**人部分肌肤的模样吧?”当这位殿下问出这话的时候,一缕绯红沿着那尖锐的耳梢向下蔓延,“你、你也是这样吗?”“这个,呃我好像不能否认呢……”稍稍想象一下后,天空的脑海中浮现出万马奔腾地景象,“不、不过,如果你能穿上它们的话,我想我会很高兴的……”“是这样啊……”夏音似乎有些动摇了,“可是,万一有其它人过来的话……”“不用担心……”天空立即屏气凝神,瞬间以神念将方圆千米扫荡数遍,“我以康定武术的名义保证,这附近绝对没有第三个人!”“……嗯!好吧,我就稍稍尝试一下地缘之民的生活方式好了。” 夏音终于下定了决心。 “毕竟我是帝位候选者,今后要统治帝国的话,尽可能多了解国民生活方式是很有必要的。” “说得没错,我也会尽全力协助你的,殿下。” 天空马上就接受了这个理由,并且终于愉快地笑了出来。 他举目四望,随即在附近一座巨岩上发现了人工斧凿的方形痕迹。 “那里刚好有座自动贩衣店,虽然其中的泳装全是合成材料制品,不过款式和尺码倒挺齐全的……”恶魔的号角又一次在耳边响起,天空于是跟着追加了一句。 “呃。 需要我替你挑选吗?殿下。” “嗯,可……”正准备点头答应的夏音,突然从那双漆黑的眼瞳中察觉到某种令人不安的辉光,于是慎重地摇头拒绝,“不用了,我自己会挑选的,你在这里等着就好了……还有,不许跟过来!”“是是,我会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的……”长长叹了口气后,天空便直接坐在了沙滩上,背对着那座巨岩望着望着远方一线海天发呆起来……本来天空已经作好长时间等候的准备,不过夏音换装的时间却比他预计的要短上许多,估计这位殿下大概是直接挑选其中布料最多一件穿上,所以来回才仅仅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嗯,好了,天空……”当身后傅来那微微怯懦的声音时,天空当即深吸一口气,回头望去,然后脑海中浮现出跟几分钟前颠似的昼面。 不过,这次奔腾的却并非千匹烈马,而是仿佛万头猛玛象群带着震天动地的威势踏破岩浆奔流的大地。 如同他所预料般,这位殿下挑选的果然是最朴素的那类,一件青蓝为底、银白镶边的建体泳装——以这座宫殿的平均标准而言,算得上是相当优雅的款式,而紧贴在身躯上的部分则勾勒出精致曲线——当然有**力,不过却更能让人感到一种接近艺术的纯美感。 “……嗯,果然还是差上一些……”勉强从夏音身上收回视线,天空不由得回想起那位远在数千光年外的纯白双翼的主人,无意识地喃喃自语着。 “还差上一些……什么?”夏音微皱眉头。 虽然不知道天空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不过不知为何她就是觉得很不愉快。 “诶?不,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天空在心中狠狠给了那溃散的注意力几个巴掌。 “总、总之,我们去游泳吧?夏音,既然换上泳装的话,那就一定要下海才行!对了,你会游泳吗?”“如果是无重力空间翔游的话,我就会……”夏音露出稍稍畏惧的表情,不过却也忘掉了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快感。 “这样的话,就让我来教你的好了!”天空脸上一瞬间进发出灿烂的光彩,随手扯掉披着的毛巾后,拉着夏音的手就奔向大海。 “等、等等,天空,我还没有作好心理准备……”“没有什么困难的,你就把这片大海想成一座巨大的浴池好了,洗澡并没有什么可怕的吧?”“但是,我没有和异性洗澡的习惯……啊!天、天空!你怎么突然倒下去……呃?这是……血!”在清澈透明的海水中,摇曳生辉的阳光下,两股红色开始缓缓扩散…… 第二十六章 吻别 不知不觉中,“苍炎”已经在罗德亚科星系停驻了一周以上的时间,然而从准提督下到地上世界的那一刻起,有关同盟战争的情报就再没有一丝一毫流入。 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最没有警戒心的从士也差不多嗅出了在空气中缓缓流动的危险气息,而诸位在外层空间待机的翔士更是紧皱眉头,从高空日夜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地表那处岛屿宫殿。 至于而阿尔法恩商会所属的两万私人舰队,则以同样的戒心警惕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那么,差不多该得出结论了吧?”夏音轻捂额头露出有些头痛的表情——不久前,她花了很大力气才从那位浪荡少爷的纠缠中脱身,然后才得以和几位心腹部下避到这处隐秘地小会。 “嗯,虽然我想大家的意见应该是一致的,不过还是由我来统合一下吧。” 天空跟着发言道。 “首先,以时间推算,‘维纳斯之门’的战争应该早就结束,如果彼安军行动迅速的话,现在说不定已经攻到同盟首府的阿索斯星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同盟军在‘维纳斯之门’直接击溃了彼安舰队,不过从阿尔法恩家对待我们的暖昧态度上看,这种可能性实在很小。” “尽可能满足你的一切要求,除了自由离间外……他们借口维护修理,已经将这座宫殿的轨道塔关闭了整整三天。 我今天去询问的时候,得到的答复是可能在下周内完成。” 克里帕斯以轻蔑的语气说道。 “就算撒谎也应该更专业一些吧?这样一眼就看穿的毫无诚意的谎言,实在是很难让人生出揭破的斗志……”“总之,阿尔法恩家似乎打算就此把我们留在这里。” 从柯蒂亚的表情上感觉不到一点紧张。 “轨道塔的问题我想不用担心,以天空的武力加上我的技术,随时都可以突破那些薄弱的封锁,所以我想我们还是讨论一下回到‘苍炎’后的问题吧?最坏的情况,如果是被那两万艘战舰包围的话,‘苍炎’无论如何都没有脱出的可能。” “阿尔法恩家会做到这种程度吗?”夏音显得有些惊讶,“舰队与舰队间的对抗一旦发生,那就意味着向帝国的宣战,这可是与软禁我们完全不同概念。 而且,作到这种程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嗯。 我也不认为那位白痴少爷有向帝国宣战的勇气……”克里帕斯点点头,“譬如说,那位花痴少爷迷恋我们公主殿下的美貌,为了独占她的爱情,不惜发动与帝国战争……”天空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搞不清楚这究竟是认真的推测,亦或是单纯的玩笑。 “不觉得有可能这样演绎吗?”“天空,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夏音忍不住皱起眉头,“而且首先,我对他根本连一点好感都没有。” “既然对方都已经决定和帝国战争了,那无视你的意志也就是顺利成章的事情了吧?”天空的语气依旧模糊,“而且,我并不认为那位白痴少爷是和‘深谋远虑’有任何关系的人物,所以凭着一时冲动而铤而走险的可能性,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吧?”“虽然你说的没错……”夏音的表情就像是吞了只苍蝇,在三位部下那颇为暖昧的目光下,她隔了好一阵子才将讨论继续了下去,“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你打算如何处理?天空。” “简单啊。 直接杀掉就行了。” 暴君竖起拇指,在脖子上比出极具魄力的姿势。 “首先让‘苍炎’立即强袭登陆,直接侵占这座星系的指挥中枢,把那家伙暂作人质以逼迫其麾下舰队无法行动,然后联络林氏商团,让他们协助接收阿尔法恩商会的资产,将这家族由内到外的彻底破坏……这么一来,就完全不必担心后遗症问题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暴君脸上没有显出任何动摇的神色,不过周围三人却好像感觉有着寒风从心中吹袭而过,于是皆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天空,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夏音忍不住皱起眉头,“到目前为止,我们还没有确定阿尔法恩家打算与帝国为敌的迹象。 若弄巧成拙,说不定反而会削弱同盟抵抗彼安的力量。 ““当然,所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 天空轻笑了出来,原本肃杀的气氛骤然散去,不过回想起几秒钟前的情境,却没有人相信那轻泻而出、仿佛刺痛肌肤的杀意是仅仅玩笑的产物。 “虽然这么做是最简单的办法,不过就如同殿下所说的,现在阿尔法恩家还没有明确表示出对帝国的故意,所以不能让帝国这边主动负上背信忘义之名——你们,不要用这么奇怪的目光看着我啦,我偶尔还是有身为根源氏族的自觉的……咳!总之,我们只要考虑如何逃走就是了。” “那问题又回到原点了。” 觉得刚才自己的一番忧虑实在是徒劳,夏音不禁叹了口气。 “就算平安返回‘苍炎’,我们到底要怎么才能从那两万商会所属舰队中脱身?”“……如果能够让轨道站与地表的联络断绝一段时间的话,那应该能制造一些可以利用的空隙吧?”克里帕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打算在轨道站掀起一场骚乱吗?”天空挑了挑眉毛,随即稍稍沉思了一下。 “……嗯,也许是出乎意料外的有效也说不定,切断舰队与地表指挥中枢的联络,同时让轨道站的机能陷入瘫痪的话,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无法得到行动指示的商会舰队也会对应不及而陷入混乱吧?最起码,不会出现全力拦截‘苍炎’的状况,而以‘苍炎’的战力,突破那些杂牌舰队半吊子的包围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嗯,突破包围后直接前往若拉星系,‘苍炎’就从那里返回帝国。” 夏音点点头,接受这份作战方案。 “虽然在没有达成任何战果的情况下不得不返航,实令人遗憾,不过从目前的状况来说,我们实在是太无力了……”“呃,哪个……”艾纽霍嘉尔之子突然举起手,以颇为疑惑的语调确认道,“听你们的语气,好像已经确定作战执行者了诶?可是我还没有发表意见……”“柯蒂亚,你该不会是想告诉我们,你没办法切断地表与轨道站的联络吧?”天空以很是奇妙的语气反问了一句。 “……就算你不用激将法,这些东西对噩梦之手来说也是小事一桩。” 柯蒂亚轻轻叹了口气,露出认输的表情。 “好吧,我知道了,我们什么时候返回‘苍炎’?我会把障碍时间设定在开始行动后三十分钟,没问题吧?”“嗯,没问题。” 天空点点头,然后看向夏音,“殿下,迟则生变,我想我们最好今晚就行动,可以吗?”阿尔法恩家总府宫殿的岛屿中央,耸立着一座直接舆外层空间相连地轨道塔,作为消耗大量能源的内空登陆舰的经济代替品而存在,这座轨道塔承负着宫殿每日庞大的物流消耗,同时也担任着通讯中枢的职责。 在轨道塔的地下部分,除了固定塔身的沉重基础外,还有着诸多用途不明地空间。 而此刻,身为阿尔法恩商会继承者的尤拉姆,正在位于地下负一层的通讯终端前,向着银幕一再确认某件事情。 “不惜任何代价留下也要俘虏那位海特兰德公子……爸爸真的是这么命令的吗?”尤拉姆露出明显怯懦的表情,脸色也不禁泛起病态的苍白。 “是的,老爷确实命令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歼灭那支分舰队,也要俘虏那位的海特兰德公子。” 影幕上那位白发苍苍的管家毕恭毕敬地低下头,不过语气却坚冷如冰。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要与帝国开战了吗?”尤拉姆全身似乎有些无法抑制的轻微颤抖着。 “这个老仆就不知道了,只是老爷确实这么命令的,并为此才授予少爷商会舰队的指挥权的。” 老管家仿佛冷漠般摇了摇头,“不过,就算有两万商会舰队助阵,要俘虏那位海特兰德公子也绝非易事。 他的异名是‘暴君’,据说就连那些彼安魔鬼也曾经被他屠杀了数万之众,所以若不好好计划,设下埋伏再行动的话,我们这边恐怕将付出莫大的牺牲……”“那、那那那……那那家伙曾经屠杀过数万彼安人?”回想起被捏住手腕时那瞬间贯穿全身的压倒性恐惧,以及数日间自己曾经与这般恐怖的人物几次近距离接触,尤拉姆突然两腿一软,坐倒在靠椅上。 “……少爷?”“就、就这么办吧!”似乎陷入瘫痪状态的尤拉姆,就像被管家的声音刺激到一般,从靠椅上蹦了起来,冲到影幕前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俘虏海特兰德公子的任务全权交给你负责了,莱斯特。 连这两万舰队的指挥权一起,只要能完成爸爸交过来的任务,随便你动用。” 然后,尤拉姆就像迫不及待般向后退去。 “我马上就搭升降梯来外层空间,你立刻在旗舰上给我安排一处舒适的房间。 直到将那位暴君俘虏,并送离这座星系为止,我就暂时呆在那上面。” “少爷……”老官家以仿佛彻底失望的目光凝视着他,好一阵之后才深深叹了口气,再次低头鞠躬道,“明白了,那么老仆就在‘埃尔菲娜’上等候着您的来……”在老管家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影幕上突然闪出耀眼的白光,随后就像脆玻璃般在虚空中折成数段消散。 而同一时间,房间内的照明系统也全部熄灭。 “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处于神经高度紧张状态的尤拉姆不由得惨叫了出来,不过幸运的是,仅仅几秒钟后照明系统又恢复了运作,而通讯士也在第一时间向他报告了情况。 “报、报告!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庞大信号流袭击了宫殿的管制中枢,完全超出了处理核心的负荷极限!因为这个缘故,现在这座宫殿包括通讯在内地所有机能都处于停顿状态。 目前技术部正尝试重新启动处理核心……”说到这里,通讯士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一些。 “不、不行!无法进入系统!对方直接在处理核心上打上了封锁,而且……”“给我想办法解决它!”尤拉姆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这……恐怕很困难,对方使用的并非同盟通用锁码,虽然有些类似帝国制式,不过却更加复杂……主处理核心被封锁的情况下,无法解读!”“混帐东西!”尤拉姆挥手狠狠给了通讯士一个巴掌,“无能的家伙!真不知道爸爸雇用你们来做什么的!回头就让爸爸解雇你们!……算了,升降梯现在还能使用吧?喂,立刻把我护送到升降梯上,我要到‘埃尔菲娜’上去避难!”在行星大气层外的虚空中,一支由千艘战舰构成的整齐战列正静静悬浮着。 它们是苍穹军精锐,突击分舰队“苍炎”,麾下清一色为配置着帝国最尖端武装的第七代突击舰,人类世界中最高等级的杀伐之器。 在经历了长速一周地整修后,不论战舰本身还是其上属士,皆恢复到了最佳临战状态,等候着指挥官随时可能下达的战争命令,而目标已经近在眼前。 在战列最前沿的,是一艘有着狰狞外形的突击舰,已绝无法彻底修复的舰身上,交错着数道粗大的伤痕。 并且在中腹位置还有一处扁圆的伤疤。 虽然伤到如此程度的战舰,一般情况下要么返厂大修,要么直接作废,但这艘名为“雷霆”战舰却依旧流溢着悍烈的生命气息,并且作为“苍炎”的精神中枢,得到全体僚舰的一致敬畏。 此刻,它的尾部间隙不断地喷射着青蓝色的火焰,仿佛一头猛兽正不断以爪牙拔地,以此抑制着想要扑向猎物咽喉的欲望。 事实上,不光是炮术士,就建身为舰长的埃萨亚都已经有几次咽下已经涌到咽喉的攻击命令,凝视着前方后方一列排开的商会舰队,“雷霆”舰桥上流溢着一股仿佛紧紧拽住心藏般的紧张。 “嘶”背后傅来闸门开启的声音,所有人第一时间转头望向那边,而在目睹那青蓝色身影进入的瞬间,一阵仿佛吐尽肺里空气般的叹息声,在舰桥内迅速扩散。 “抱歉,来迟了。” 踏着急促而沉稳的步子,夏音迅速上到了指挥台。 而跟在她之后进来的,则是那位幕僚们同样熟悉的黑发青年。 视线在青年身上稍作停留后,诸人一致将诧异的目光投向了青年肩上的人形物体上。 “嗯,虽然过程中遇上了一些意外,不过最后总算是给人家带来了一份厚重的礼物。” 天空顺手将肩上扛着的人形放到地上,然后轻轻拍了拍那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 “尤拉姆少爷,你可以醒过来了吧?”“……呃?呃!”在醒过来的瞬间目睹到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瞳,尤拉姆立刻惨叫了出来,“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听你的,要多少钱也好,所以千万不要杀我啊!”“呵呵,尊敬的尤拉姆少爷,委屈你来‘雷霆’稍稍作客一阵了。 放心吧,只要你和你那些部下们好好配合我们的话,相信一定能诸事圆满的。 “天空的笑容简直就像在挑选待宰的牲畜,尤拉姆顿时一阵哆嗦。 “……什么时候苍穹军竟然堕落成海盗了啊……”埃萨亚像是感到不堪入目般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将目光转向了夏音。 “阁下,能麻烦您说明一下吗?我们在尚未作好准备的情况下就被敌方包围——我想,现在这么称呼应该没错了。 虽然马上就列阵防御,不过现在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已经被封锁住了所有退路。” “啊,发生了一些意外,我们在进入轨道的时候恰好遇上这家伙,暴露了行踪。 然后当机立断把他俘虏。 相信商会舰队也是被我们行动惊动的,这是我的考虑不周,抱歉。” 夏音稍稍低下头,但马上又抬起来,“不过,关于这些事情的责任以后再追究吧!现在先把如何脱身到在最优先好了。” “说得也是……”埃萨亚像是有些无力般松下肩膀,然后转头看向了影幕上的星系图,“不过就算您回来了,‘苍炎’要想脱身看来也并不容易。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指挥,不过布下的包围网可是相当严密。 如果我方轻举妄动的话,等待的应该是一场迎头疼击吧?”“……总之,先联络对方指挥官试试看好了。 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能够不付诸战争手段。” 夏音的表情也跟着沉重起来。 “嗯,好的……”正准备交待下去的埃萨亚,突然苦笑出来,“呃,对方已经发出通讯请求了,可以接通吗?阁下。” 待夏音颔首后,一位白发的老管家模样随即浮现在影幕上,并且彬彬有礼地向她致上问候,“老夫是阿尔法恩家管家莱斯特,很荣幸拜见您,夏兰帝国亚诺莱维涅皇家的公主殿下。” “难道……商会舰队是你在指挥吗?”因为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那般手腕的军人,所以夏音显得有些吃惊,“正是不才……”微微颔首的老管家被人打断了谈话。 “莱斯特!快救救我!莱斯特,我被他们捉住了,快来……呃!”尤拉姆突然冲到影幕前求救,不过身后的暴君只在他的膝关节处轻轻一脚,这位浪荡子便立即跪倒在地,回望过来的两眼已然垂蓥欲滴。 “请稍稍克制一下自己啊,尤拉姆少爷。” 天空冷冷地说道,“虽然我打算尽可能保证您的体面,不过若是您自己主动放弃它的话,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海特兰德公子阁下,持问您为何绑架我家少爷?难道阿尔法恩家对贵舰队的招待还不够殷勤吗?”不知是苦恼于自家少爷如此丢脸的模样,还是恼怒于暴君对待他的方式,莱斯特的白眉拧成了急角。 “那里,您过谦了。 除了不能自由离开外,阿尔法恩家的招待已经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了,恐怕就算皇帝陛下亲临也挑不出任何毛病来。” 天空回应以温和的笑容。 “关于这件事,恐怕您有所误会,公子阁下。” 莱斯特恢复到了那付毕恭毕敬的模样,“难得公子阁下驾临府邸,而小姐却因为到其它星系进行商务视察而错过,老爷非常希望您能留下来与小姐见面一下,所以才要求少爷尽力让公子留下,却想不到造成了这样的误会……实在是万分抱歉,不知公子阁下是否能就此理解呢?““虽然有些抱歉哦,可是我想不出有什么非得见那位小姐的理由。” 天空弹了一下手指,“而且,更不想成为阿尔法恩商会与彼安交涉的筹码!”“原来如此……那个混帐东西!”老管家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仿佛愤怒般的潮红,然后重重顿了一下手中的拐杖,“既然如此,公子您也应该知道我是不可能放你们离间的,即使……付出任何代价!”“任何代价,包括这家伙在内吗?”天空愣了一下,然后象征性地提起了尤拉姆——后者此刻正抖成一团,并且立即从对方神情中得知了答案,于是不禁搔了搔头发,苦笑了出来。 “人质作战居然不管用了,这倒是我没有预料到的情况,看来你家的少爷还真是没有人望呢……”“请放弃吧,公子阁下。 据老夫所知,共同体对您并无恶意,就算是最坏的情况,您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莱斯特试着劝说天空放弃抵抗,“如果您坚持抵抗的话,整支舰队都为您陪葬呢?”“相对的,你们也得付出终生难忘的代价。” 夏音强行插入了两人的谈话中,“姑且不论对此种卑劣行为,帝国今后必定降临的雷霆报复,就算现在想要歼灭‘苍炎’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殿下啊,我老了,大概是等不到帝国今后的报复了。” 莱斯特的表情未有任何动摇,“不过要歼灭这支小小的分舰队,老夫自信还是能够做到的。” “是吗,那就试试看好了……”夏音眯起眼睛,从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进射出凌属的视线,战争一触即发,而埃萨亚已经轻打手势示意部下准备战斗了。 “等等啊,”不过这时,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傅来温柔的言语弥消了她愤怒的力量,“我可不能让你的生命消逝在这种地方啊,殿下。” 天空站到夏音身前,凝视着影幕中的老者,“你们和彼安的约定只是我而已吧?既然如此,只要能保证‘苍炎’平安离间的话,我愿意过去你们那里。” “那么,可以将少爷一起带过来吗?”看得出来,莱斯特也是终了一口气的模样,“当然,公子您可以等到确定贵舰队安全离间后再将他交给我们……”“不行!天空!”夏音想也不想地拦在了两人之间,瞪视着天空的那双冰蓝眼眸中燃起绯红的火焰,“我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卡斯托雨要塞的时候也是这样!你又打算舍下我一个人去承受危险吗?““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即使如此……即使如此,我也不同意!”夏音用力摇着头,不断拒绝着。 心中一个冷澈至极的声音在主张以分舰队数万性命为先,而另一个激昂无比的声音则要求牢牢抓住这唯一的一人,菲恩伯德王家的第一公主还是有生以来初次遇到这样的状况。 从来没有想过,理智和感情对立竟然会尖锐如斯……不过,将两者骤然统合起来的,却是那轻轻放在肩膀上的温暖。 “殿下啊,”天空以柔和的目光注视着她,轻声请求道,“请给我一点更多的信赖吧?”“天空……”那一如既往般温厚的笑容,正传来某种恒久不变的情感,被触动心弦的菲恩伯德公主,突然想起了某种交换誓约的仪式,虽然那应该只是恋人间的行为,但夏音却发现,将它付诸实施起来,在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自然。 “夏……”天空仿佛呆掉般看着那红瞳的主人,虽然只是微风般掠过嘴唇的短暂温暖,但从心职处傅来的高亢鸣动,却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这是交换誓约的仪式。 天空,我们在此约定……”那双呈现出黄昏色的眼瞳凝视着他,声音里同时充盈着相信和挂念,“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也一定要平安回来。” ) 第二十七章 杀戮 作为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政治中枢,同时也是立于同盟庞大星际贸易网络顶点的阿索斯首府,此刻已绝不复几日前那般船来船往的繁华景象,一支以铁血涂装的舰队牢牢封锁住了这座星系的三扇“门”,擅自靠近者不予任何警告,一律击沉。 至于那些在群星间的间隙中不断游弋的狰狞战舰,也铭刻着和那些血色战舰同样的图腾。 在它们的监视下,阿索斯星系中三颗有人星系之间亦完全断绝了联络。 而且自从那些下到行星地表避难的商人将消息傅出去后,恐惧着随时可能自外层轨道降下的炮击,这三处地上世界在极短时间便陷入了彻底的混乱,“同盟的首府星系,没想到竟然脆弱到这种程度……”从虚空中俯视着下方狼狈不堪的大地,寂仿佛难以接受般微皱眉头,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侍立一旁的臃肿身躯,尽量抑制着涌上来的厌恶之情,以淡然的语气说道。 “阿尔法恩商会长阁下,这次我军能轻易破坏那三座‘门’前轨道要塞,多亏了您的协助,这份功续我已经铭记在心。 等彻底陷落同盟后,共同体一定会重重酬劳阿尔法恩家的。 在这之前,持继续协助我军。” “那里,只要阁下遵守那份承诺,阿尔法恩家也必定会不遗余力支援彼安军行动的。” 莫里斯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不过阁下,贵军在三天前已经攻陷了总务府,难道至今还没有发现雷蒙德议长的行迹吗?”“雷蒙德……就是那个凯撒克商联的统帅吧?对我军而言,强硬派领袖的他也是非常碍眼的存在,所以当然希望尽早找到其踪迹。 虽然现在他藏身地表世界,搜索起来相当困难……”寂将目光移到了星系图上那颗以血色标示的行星上,嘴角弯成残酷的弧线。 “不过请放心吧,在四十八小时内若依旧无法找到他地话,那我军将对该行星地表展开破坏性轰炸。 以每五小时摧毁一块大陆的频率进行。 如果那家伙没有在第一次轰炸中就死亡的话,相信应该能很快作出决定的。” “没、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阁下……”莫里斯脸上陡然苍白起来。 “没关系,至少这项决定已经告诉了那颗行星的居民,所以会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太。” 寂回头望向莫里斯,稍稍眯起了眼睛,“话说回来,会长阁下,你承诺协助我军摧毁那支帝国舰队,还有俘虏其中暴君的事情,不知现在进行得如何呢?”“那位暴君的话,此刻应该已经在前往这边的途中了。” 莫里斯颇为不安地搓弄着手指,戒指间摩擦发出了略略刺耳的噪音。 “不过那支帝国舰队的实力却出乎意料的强悍,虽然我商会舰队给予它了相当损害,但还是被它成功突破包围,现在似乎已经逃回了帝国境内……实在抱歉,阁下。” “被那支舰队逃掉了吗……”寂以掩去感情的目光凝视他,稍后便摇了摇头,“不,会长阁下,你无须感到不安。 其实单是能将那位暴君俘虏这件事,就已经超过我方的期待了。 看起来,选择阿尔法恩商会为合作伙伴,实在是件非常明智的事情……”“阁、阁下过奖了……”闻言,莫里斯地表情显得相当复杂,“那么接下来,说服其它中立商会协助我军的事情,就拜托您了,可以吗?”寂以沉稳的语调继续说道。 “无论如何,要完全徽服同盟庞大领域的话,单靠我军执行作战有些困难,所以希望他们尽可能派出舰队协助。 当然,作为报酬,他们将得到瓦解后的同盟版图上的相应权利。” “好的,我会尽力说服他们的。” 莫里斯点点头,转身就待离去。 “如果没有其它事情的话,阁下,那我就先告辞了……”“……持等等,会长阁下。” 就像想起什么事情来似的,寂突然皱起眉头,叫住了转身离去的莫里斯,“说到这里,我突然想确认一下,请问你们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来押送那位暴君的呢?”“押送方法……吗?”莫里斯显得有些困惑,“当然是利用交通舰……”“仅仅是一艘交通舰?”寂猛地从座席上站起来,“难道没有安排护航舰吗!”“呃,因为将大部分兵力都调派去追捕那支帝国舰队了,所以并没有多余的舰队……”莫里斯明显有些不安,不过依旧故作镇静地分辨着。 “不过持不用担心,阁下。 那艘交通舰上的囚房是特制的,就算雷射刀都无法切割开。 而且,我们也听闻了暴君的武勇,所以专门安排数百人的护卫小队,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佣兵战士……”“看来你完全没有理解我的警告呢,阁下。” 寂以冰冷的目光看向他,“那位暴君,可是在百万彼安军中来去自如的悍勇人物,区区佣兵可能是他的对手吗?马上把那艘交通舰的位置告诉我,我立刻派出一只分舰队去接应!”说完,不顾脸色陡然苍白的商会长,寂转头将目光移向了虚空的某方,那颗名为阿索斯的恒星,此刻正悄然隐入行星的阴影中,骤然降临的黑暗同样在这位彼安上将心中洒下一片浓郁的阴影。 “希望……还来得及吧?”“嘶”耀眼的青芒一闪即逝,而在接触点的地板上却仅仅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而在四周墙壁、甚至天顶上亦有着同样的印痕。 “呼呼……”连续劈出十一道“气剑”后,天空仿佛脱力般半跪在地板上,徒劳无功的两小时尝试,让他终于理解到当初的地下都市群与此时的自由星系同盟间科技力的巨大差距。 “……就连最大威力的‘气剑’都无能为力吗……”苦笑着摇了摇头,天空勉强从地上站起来,踱到房间一角的床前,然后直接倒在了上面。 “卑鄙啊,居然用这种东西来关我……如果有‘解水’在的话,根本就不堪一击地说……”天空喃喃自语着,然后突然想起那位名为红夜的彼安女性来。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解水”现在应该在她的手中吧?既然那位御使长都出现在阿索斯首府,那为始祖和她来到同盟的可能性也相当大——当然,如果坏事态就这么发展下去的话,大概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能确定这个推测,“可恶!我才不要就这么被绑到共同体去!难道没有其它办法吗?至少‘龙歌’在……呃,在若耶那里啊……“突然感到一阵无力的天空,很是郁闷地将头埋到枕头里面,发出一阵毫无意义的闷喊。 “唔,看起来对孩子太过溺爱,并不是什么好事情呢……”虽说当初把视为分身的龙歌留下,有着代替自己陪伴女儿的意思,不过这位依旧是雏乌的父亲,此刻总算是领悟到第一条至关重要地教育经验。 “亚姬姐,若耶。 芙兰……现在究竟在干什么呢……”天空在**翻了个身,改成仰面对着天花板的模样。 觉得有些刺眼的他,伸出左手试图挡住部分光线,然后才注意到佩戴在左手上的,并非原本那付镶嵌着三枚白羽的枢纽手环,而是一只雕工精美的白银手镯。 (看起来,把枢纽手环留在“雷霆”是相当正确的决定了,要不然绝对会在最初搜身的时候就被没收的,那可是亚姬姐为我制作的护符啊……)看着这只闪着白银辉光的精美艺术品,天空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话说回来,当时我是为什么才戴上这东西的呢?芙兰说可能会用得上……嗯,虽然那些家伙确实没有连这东西都一起没收。 不过究竟要怎么用啊?而且,真的是现在使用吗?)闲得无聊的天空取下手镯开始细细打量起来这是晨曦之长雷纳德维斯赠予芙兰的礼物,而芙兰又把它强行送给了自己。 从表面上看,这只手镯似乎仅仅由白银精雕而成,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构成手镯的材质比起纯粹的白银来,有着略微偏向灰色的差别。 至于构成那些精美绝伦之图腾的纹路,好像也呈现出某种独特的排列方式。 “看起来,也许还真的可以使用哦?”天空开始来了兴趣,然后更专注地打量起这只手镯来,在翻来覆去摆弄到第五次的时候,他终于发现了铭刻在手镯内环的文字。 “获得无中生有的力量……想象力……创造的源泉……无畏者……”文字是夏兰文特有的花体,所以天空花了一些时间才将上面的文字解读出来。 “想象力是所有创造的根源,无畏者将获得无中生有的力量……什么意思啊?”敏着眉头苦苦思索了半天后,天空依旧一无所获,不过却意外地回忆起曾经听闻过关于这位晨曦之长的传闻。 身为艾莫索家的当主,雷纳德维斯确实是站在群星世界的艺术金字塔最顶端的人物,不过这位据说是就连艾莫索家也百年一出的天才人物,其造诣并不仅仅局限于艺术,在纳米工学及心灵理论等诸多领域也有令人叹为观止的建树——若将这些因素纳入考虑分析的话,就会得出这只手镯应该不仅仅是件观赏用艺术品的结论。 “想象力……创造……无畏者……无中生有的力量……”反复把弄着手镯的天空,突然若有所悟,猛地从**蹦起来,将手镯移到眼前细细观察。 “‘无中生有的力量’……也就是说,这东西应该是是由纳米机械构成的吧?所以才能做到‘无中生有’的自由组合。” 越看越觉得那灰银光泽有些眼熟的天空,骤然回想起“解水”剑身的光泽,然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那么,‘想象力是所有创造的根源’地意思是,这东西是直接由意识流操纵的喏?”虽然觉得自己的推测有些不可思议,但天空还是立即将它付诸了实施。 “……嗯,反正就算猜错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先试试看好了。” 将手镯交到常用的右手上紧紧握住,天空闭上眼睛,开始想象手中握着的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匕首。 最初毫无反应的几秒钟过去后,手镯被握着地部分感觉仿佛化为了某种粘稠**般。 “呃?开玩笑吧?是真的?”待感觉**凝固后,天空睁开眼睛,然后马上确认了自己右手物体地变化——那只精工雕刻的手镯已经化成了一柄异型匕首的模样。 大概是持有者当时的想象并不清晰的缘故,匕首整体构成某种诡异莫名、让人不寒而栗的曲线。 虽然这把异型匕首有着和手镯相同的灰银光泽,不过在锋刃边缘却呈现出深紫色的结晶状锯齿,闪出如同钻石般凌属迫人的辉光。 “芙兰那家伙,其实早知道这东西可以这么用吧?”天空突然觉得有些郁闷。 “如果一开始就告诉我的话,根本就不必烦恼这么久了的说……”“算了,这东西还挺称手的,配合上‘气剑’的话,大概就可以切开这些墙壁了……”试着挥舞了一下,天空露出满意的表情,“先测试一下好了!”原本跃跃欲试的天空,在唤出“气剑”的瞬间突然感到一阵疲惫,而好不容易调集的内气也在瞬间四散崩溃。 下一刻,这位海特兰德公子无力地倒回了身后地**,发出虚弱的呻吟。 “今、今天好像不行了……吃完饭后赶紧睡觉,先养足精神后再说吧……”为了防备那支帝国舰队以及林氏商团可能的袭击,运送暴君的交通舰一路采取了极端隐秘的航路,并且沿途作为能源补给的中继点也压缩到了三个。 对于被茫茫虚空包围的逃亡者来说,中继点附近存在的有人星系,是他唯一可能安全逃脱的遐挥。 尽管身处完全封闭的囚房里面,但在中继点停泊时那必然发生的一瞬间的重力改变,却让天空清楚了解到的外界状况。 第一次重力变动发生时间是大约三天前,那时候他还没有作好逃狱的准备,因此只能叹息这错失的良机。 第二次的重力变动发生两分钟前,那时候他正难得正经地打坐调息,已经将身体机能调节到了最佳状态。 研磨得灵敏异常的五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那些许的重力变动,并且建舰身接舷时轻微的振动都能察觉到。 当机立断调出那柄异型匕首,内气全力贯注下,硬度勘比钻石的锋刃轻而易举切开了地板,经由下方储藏室脱身而出,来到舰内通道。 对方似乎完全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展开,因此并没有在下层特别配制兵力看守,天空一路前行可以说毫无障碍,就算偶尔有那么一扇不长眼的闸门,也皆被暴君手中那柄无名凶匕肢解为不成形状的碎片。 “呃,出口究竟在什么地方啊……”在舰内小心翼翼地转悠了大半天后,天空终于放弃靠自己力量寻找出口的想法,改打别的主意。 “还是捉一两个人质来带路好了……有了!”就像相应他呼唤般,从通道拐角处转出两名衣冠不整的佣兵,虽然全身勉强披挂着武器装备,不过却连基本的戒备心都丧失殆尽。 两人一边闲谈一边慢悠悠地朝这边走来,注意到天空的身影时,左边那位甚至还挥手向他打招呼。 “哟,伙计,要不要去到那边去放松一下啊?现在去的话可是刚刚好哦!如果再过一小时,排队的人可是又会多起来的……”左边的刀疤男露出**邪的笑容。 “不过话说回来,阿尔法恩家的侍女素质都挺高的啊!”右边的独眼男跟着笑了起来,“虽然老子在不少商会里干过这种事,不过慷慨到这种程度的雇主,还是第一次遇到!”“……我想,我或许知道阿尔法恩家这么慷慨的原因。” 回应他们的是冰刃般锋锐冷澈的声音。 “将我护送到彼安军后,不论结果如何,这艘舰船上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再活着回去了,所以就算你们现在如何肆虐,那也是无妨的……”“你说什么……”独眼男正待开口追问,却突然失去了目标的踪迹。 而下一秒,左侧傅来重物坠地的身影,他转头望去时,刚好目睹到同伴那具失去头颅的身体朝外喷血的情景。 恐惧瞬间麻痹了他的身体,而一只手自他背后的虚空中伸出,捂住了独眼男的嘴巴,将尚未出口的惨叫声封锁在了咽喉里。 “闭上嘴,最好不要反抗,我要割断你咽喉可是很容易。” 将匕首架在对方颈脖处后,天空压低声音吩咐道,“立刻把我带到这艘交通舰出口去。” “这、这这这这也就是说,到、到到到时候会放、放了我吗……”独眼男竭尽全力争取生存的机会,不过暴君却无视了过去,“我没有什么耐心的。 看看你的同伴,如果不想变得跟他一样的话……”天空跟着将目光移到已经坠地的尸体上,然后又暖暖移回了自己脚下,突然觉得那团暖暖流动的红血竟然是如此鲜艳,就好像建心都被那份艳丽所侵蚀似的,他不由自主地轻舔了一下嘴唇……“呃?”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天空才发觉原本架在手中的独眼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和他同伴一样的状态,而自己右眼似乎不小心那股血潮喷到,此刻看什么东西都成了和血一样的颜色。 天空勉强以还清澈着的左眼看向那只原本佩戴枢纽手环的手,然而在左眼的视界中并没有出现那纯洁白羽的光辉,于是接下来几秒钟内,就连这仅有的清澈也被慢慢地染红……) 第二十八章 两极 “第五小队,报告状况!第五小队,报告状况!第五小队?第五小队!”通讯士呼叫的声调逐渐高亢,与此形成对比的,则是那漫漫苍白如纸的脸色,并且几秒钟后,这份苍白也传染到周围荷枪实弹的佣兵脸上。 压倒性的恐惧感紧紧拽住了众人的心脏,宽敞的厅堂里只剩下越来越沉重的心跳声在回荡。 “……不、不行!无法接通!”几分钟后,通讯士以绝望的声音宣告了事实。 “混账!给我继续联络!一直试到接通为止!”佣兵团长一脚将通讯士踢了出去,声音中透着无法抑制的狂躁。 “不可能会这样的!第五小队可是足足五十人的重甲战士,怎么可能在短短三分钟内就全部歼灭?可恶!我们护送的到底是什么怪物啊!该死的阿尔法恩……““接、接通了!”半边脸犹在流血的通讯士以狂喜的声音报告着。 “给我打开!”从恐惧的深渊浮上安心的水面,佣兵团长的表情霎时放松了下来,从通讯士手中抢过终端器,直接呼叫起来,“喂,第五小队!已、已经干掉那家伙了吗?”“……我的名字是,暴君……”低沉的声音从通讯终端里傅出,简直就像饥渴的野兽磨砺着獠牙般,瞬间蔓延而出的恐惧感化为冰做的刀刃沿着众人脊骨剑下。 一部分佣兵在剧烈颤抖下,甚至失手让武器掉落在地上。 “……在那里等着,马上就来,收割你们的性命……”听到这里时,就连佣兵团长都无法抑制手腕的颤抖,让通讯终端掉落在地上。 发愣好一阵子后,他下意识地弯腰,准备拾起脚边的终端器,然而却在伸手的一瞬间凝固了动作。 “看到了……”依旧低沉的声音中仿佛蕴含着战栗般的喜悦,并且同时自两方响起,一方是触手可及的终端器,另一方是舰内通道的正前方。 “呃……”佣兵团长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接着就像看到什么惊悸画面般立即低下头去。 然而眼前地视界却陡然翻转,随后他才发觉,原来竟是不断颤抖的膝盖绊倒了自己。 那位全身浴血的怪物,左手握着一具半边残缺的身躯。 正朝这边慢慢走来。 沿途留下一串艳红的足迹,偶尔会有一些碎肉和内脏从那具半残的躯体中掉落出来,在血液中蠕动挣扎。 从外表上看,他的身体并不算魁梧,甚至还没有手中那半具已经丧失生命的肉块人,不过却像毫不费力般仅用左手就举起了那具尸体,至于他的右手,五指已经化为锐利的爪牙,不断有血从锋锐的末端滴下。 而在血滴坠下的瞬间,似乎能从那一闪即逝的银芒中看到些许深紫色的晶莹流转,“人挺多的啊,这下可以痛快杀戮了……”他轻挥左手,将尸体以及外甲上的通讯终端一起摔向旁边的墙壁,四分五裂的血肉反溅回来,在腥风血雨中,他的唇角弯起一丝仿佛畅快异常的弧线,然后,他骤然化身为血影突进……一人对百人进行的杀戮仅进行了不到五分钟便结束,象佣兵连同其手中的武器一起被切成了碎片。 混杂着肉块的浓稠血液在地板上缓缓流动,空气中充斥着足以令正常人为之疯狂的血腥气息。 在一片红色的世界中,他昂然而立,就像陶醉般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这艳红的空气,全身开始洋溢着一种昂扬的充实感,就像身体中有什么东西苏醒过来似的……“咚”仿佛某物掉落的声音从旁边傅来,他不悦地睁开眼睛,转头望向这红世的角落——还有一个人活着,那个通讯士,此刻正把手中通讯终端当成束光枪般对着他,并神缍质地不断扣动着那实际上并不存在的扳机,“这是……朝我爪牙相向的意思吗……”他显得有些困惑,不过还是向那个人走去,并朝他伸出那只化为凶爪的右手,接着一步踏出……“镪”右手突然响起仿佛金属破碎的脆响,他诧异地转头望去,却发现一道肉眼可见的裂痕正在护手上迅速绵延。 “呃?”下一刻,整付护手崩解为无数白银的碎片,而与护手同时崩解的,还有那一片血红的视界……在人类已经涉足银河的四千八百多座恒星系中,有着唯——座存在着四扇“门”的星系,那是人类世界中最强大国度的首都所在,帝都艾法霍尔,一座有着“白银之都”异名的巨大人工星群。 在帝都艾法霍尔最内层轨道上,那座呈现出优雅巨舰外形的宫邸,有着支撑帝国航向野心终点的羽翼的存在,夏兰十三根源氏族之一,被誉为“帝国之翼”的海特兰德家。 过去百年间,因为那铭刻在遗传因子中的“自由”诅咒,这个家族始终处于不断衰落的状态,而在四年前的时候,这样的衰落终于到了界限——那位一开始不被任何人认真期待的地上少年,只用了短短四年的时间,就在群星世界里谱写下了令人叹为观止的传奇!而现在,更是作为帝国未来栋梁而受到所有根源氏族的一致期待!他的才能当然是难得一见的优秀,然而其运势更是在这之上的罕见。 散落在银河各处的黄金之翼,就像被磁铁吸引般纷纷聚集在他的身边,那座空旷百年的翼之宫邸,到现在也总算呈现出一片欣欣向祭的景象。 “呼……”从虚空的某方收回视线,芙兰轻轻呼了一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总算是平安了啊,兄长……呃!”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那张精巧的美貌骤然扭曲,随后,将视线移到那位行凶者身上时,琉璃色的眼眸中显出愤怒并无奈的视线。 “希瓦!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不许拉我的头发!”据说当人类注视着遥远方向地时候,往往会忽略近在咫尺的危机。 专注于时光之流的芙兰,大意之下没有注意到悄悄潜到身旁的黑影,于是,一边梳理得柔顺整洁的墨绿发束,被那毫无怜悯的手狠狠摆弄了几下,呈现出发丝飞扬的混乱状态,“站住!不许跑!”在那升腾着绯红色怒火的视界中,一个矮小的身躯手脚并用迅速开溜,躲到一贯的保护着身后,探头显出一付可怜兮兮的模样。 “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也没用,今天一定要好好教训你一下!”拥有傅承自暴君的强韧精神防线,芙兰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目光中的哀求般,带着坚冷的表情朝海特兰德家幼子走去。 然而,到一半时却被拦了下来。 “难得放假回来,就不要这么生气吧?芙兰。” 若琉亚苦笑着将希瓦护在后面,以温和的口吻劝慰着,“你毕竟是姐姐,所以原谅希瓦吧?他也应该在认真反省了……”“……我看不出来。” 芙兰以闷闷不乐的声音回应着,而下一刻,躲在若琉亚背后的希瓦则开始扮起了毫无反省之意的鬼脸来。 理所当然的,芙兰更加愤怒了,她试着向前一步,然而却依旧被母亲拦了下来。 “唔……”芙兰咬着嘴唇露出委屈的表情,然而看向希瓦的视线中突然流溢出一缕奇异的辉光。 随即无声的笑容在她的嘴角扩散,“你就趁现在尽管得意好了,希瓦,等兄长回来的时候,我看你还敢怎么嚣张,哼哼。” 在目睹这笑容的瞬间,海特兰德家幼子终于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如果说希瓦三天两次惹事生非的特性是父母双方恶质因子叠加的效果,那对于同时继承了暴君和亚姬之特性的若耶来说,两种截然相反的因子则处于互相中和的状态。 虽然一开始若耶表现出了强烈的父系特征,甚至就连集恶质因子之人成的希瓦都被她压制,然而在母亲的认真教育下,这位海特兰德家小公主现在终于有了文静乖巧的性格,并且被海特兰德家以及诸眷族视为掌上明珠般加以爱宠。 在春蕾之间里,一对纯白的羽翼在和风轻抚下荡漾出柔和的涟漪,轻轻覆盖在熟睡的幼女身上。 不过在这之前,被若耶抱在手中的旺财,轻叫一声扭动身子穿了出来,然后径直扑进女主人的怀中。 “嗯,辛苦你了,旺财。” 亚姬爱怜地抚摸着艾纽霍嘉尔之鼠的皮毛,而旺财也仿佛很是惬意般哼叫了一声——虽然到现在为止,它的行动范围依旧被限制在若耶周围三诺码以内,不过生活却早巳不复以前沦为玩偶时那般凄惨,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它或许才是亚姬对女儿成功教育的最大受益者。 “真好,你都没什么烦恼啊……”亚姬出神地抚摸着旺财,轻轻叹了口气,“公子,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真想早一些让您看到,我精心培养的宝物呢……”从熟睡的女儿身上收回了视线,亚姬顺手将旺财放到草坪上,示意它自己玩耍,然后将目光移到身旁的书木上,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 “……嗯,宫邸事务都运行顺利,为小小姐准备的家宴也安排就绪,离祈祷也还有一小时的时间……所以,就稍稍看一下,没关系吧?”亚姬有些胆怯似地将手伸向那本书,尖耳末梢轻轻抖动,虽然跟着一抹绯红浮上,不过这位纯洁之翼还是带着坚定的表情开始阅读起来,并且渐渐专注其中……直到二十分钟后,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亚姬才猛然书中的世界中惊醒过来。 “呀!拉、拉凯希丝?”亚姬发出反射般的惊呼,然后慌慌张张地将书本藏到身后,不过因为动作太过明显的缘故,所以反而让纹章院长轻皱眉头,“……亚姬,你把什么东西藏到背后呢?”看到友人罕见的慌张模样,拉凯希丝心、中不禁涌出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 “没、没什么,只、只是一本书……真的。 只是一本书而已。” 面对那几乎凑到眼前的红瞳,亚姬更加慌乱起来,不由自主地后退几步,然而却忘记了一边正被若耶抓在手中的白羽,吃痛之余失去平衡坐倒在地上,并且藏在背后的书本也顺着草坪滑了出去。 “这是……植物纤维纸的?地上世界的?亚姬。 你什么时候开始对地缘之民的文化感兴趣了啊?”低头看着那本滑到脚下的书,拉凯希丝感到更加好奇。 于是无视友人的阻止,弯腰将它拾了起来。 “爱的……方式?”拉凯希丝试着封面的标题读了出来,稍稍翻看后露出似乎头痛的表情“亚姬,为什么你会突然想看这种东西?”“这、这是因为……呃,就是……那个,心、心血**……”看着手忙脚乱解释的友人,拉凯希丝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亚姬投以意味深长的目光,“原来如此……是为了他吧?难道进行得不顺利吗?”“没、没这回事,公子他并没有……啊!”不小心说漏嘴的亚姬,顿时羞得脸红耳赤,垂头不敢再看拉凯希丝一眼。 “看来我是猜对了……”拉凯希丝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书本递还给友人,“不过,我觉得比起阅读这种完全抽象的文本来,应该还有更直接有效的学习方式吧?”“更直接的学习方式?”亚姬眨了眨眼睛。 “嗯,你难道没有考虑过直接向艾琉雅请教吗?”拉凯希丝不知为何苦笑起来,“以地缘之民的伴侣而言,她可是远远走在了我们的前面。” “艾琉雅……”稍稍思考一阵后,亚姬才明白友人的意思,不过马上就摇头拒绝,“这、这种事情,我根本就问不出来……”“是吗?随便你好了……”拉凯希丝偏头看着亚姬,“不过,我现在要去向她确认一些重要事情,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吗?”“嗯,应该是在茶园里吧?自从和共同体开战后,老师整天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就把照顾茶园的责任交给艾琉雅,而她好像也乐在其中的样子……”“这样啊,那我先过去了。” 拉凯希丝点点头,转身就待离去。 “等等,拉凯希丝,我也和你一起去好了。” 亚姬弯腰抱起熟睡中的女儿,快步赶上拉凯希丝,和她并肩前行。 “不过,你要向艾琉雅确认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啊?纹章院的公务吗?”“嗯,也可以这么说吧……”拉凯希丝显得有些犹豫。 “咨令院安排在同盟内的谍报人员偶然得到一份奇妙的情报,然后便持求纹章院对此进行调查。 虽然这样的工作其实不应该是由纹章院进行的,不过由于当事双方对帝国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人物,而事情本身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严重事件,所以我决定还是亲自找她确认一下比较好。” “呃……能说得具体一些吗?”亚姬露出困惑的表情。 “简单来说,支配自由星系同盟的三大势力中,第二、第三势力有着联姻的打算,但其中确却似乎牵连到帝国根源氏族,所以我不得不过来确认一下。” 那双艳丽的红瞳中开始闪动着危险的光辉,“不过,若事情属实的话,那纹章院大概就得出面干涉这次联姻了。” “同盟商会的联姻……和根源氏族有关吗?”亚姬好像还是没有理解,拉凯希丝不由得叹了口气,把说明进一步下去,“……同盟第二势力的名字是阿尔法恩商会,而第三势力的名字则是林氏商团,这下你明白了吧?”“……呃?”亚姬突然停住了脚步,瞪大眼睛露出愕然的表情,“你是说,艾琉雅她……把公子……”“考虑到她的个性,这种可能性很大,而且还连我们都一起瞒着……”拉凯希丝跟着叹了口气,然后注意到身旁的友人似乎陷入了某种茫然失声状态,不禁有些担心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亚姬……”向着那望过来的黄玉双眸,拉凯希丝轻声持求道,“把若耶给我抱抱。” 在翼之宫邸中腹,那间过去曾经受几度浩劫的小小花园里,此刻荡漾着一股新茶的清香。 结束一天劳作的艾琉雅,就这么穿着工作服坐到新建的那座小小凉亭中,开始享受起悠闲的时光束。 “希瓦那家伙,应该又和芙兰闹起来了吧?不过有若琉亚在,我就不用担心了……”艾琉雅伸了个懒腰,然后直接趴到了石桌上,露出十分惬意意的表情,“嗯,话说回来,偶尔这么偷闲一下也挺不错的哦……”“嗯,确实不错。” 身后突然响起的冰冷声音,让她不禁反射般打了个寒颤,回头望去时,却见那位血色红瞳的主人正带着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而在其身后不远处,亚姬怀抱幼子静静而立,只是那堆纯白的羽翼仿佛不安般轻轻闪动着。 “拉凯希丝,还有亚姬,你们这是……”本能感到那近在咫尺的危机,艾琉雅立即放弃了追问的念头,换上殷勤的笑颜打算糊弄过去,“呃,难得我们三人有空聚在一起,来,坐下,我泡茶给你们喝……”“啊,谢谢。” 拉凯希丝轻笑着,和亚姬上前坐到石桌的两边,而暗暗松了一口气的艾琉雅,则立即动手为两位来意不明的友人沏茶。 “说起来,露瑟丽娜这个名字……”拉凯希丝注视着那忽然自友人手中掉落的茶壶,然后才以悠然的语气确认道,“你有听过吗?艾琉雅。” ) 第二十九章 邂逅 自由星系同盟的八百诸邦内,共存在着三十二座“三门”星系,除了由于受到星系本身自然环境限制、无法将其改造为适宜人类居住场所的五座异常星系外,其余二十七座“三门”星系都以其得天独厚的条件,成为了同盟那庞大贸易网中枢纽节点一般的存在。 阿尔法恩商会支配下的“三门”星系共有八座,从数量上而言仅次于凯撒克商联,但作为阿尔法恩商会一半收入的来源,这八座“三门”星系的繁荣程度却要略胜于后者。 伍兰佐星系正是这八座“三门”星系之一,处于阿尔法恩商会势力线边缘。 虽然在和平时期这是独占庞大贸易利润的绝佳场所,但在彼安军已经侵攻到阿索斯首府的现在,这里却是最有可能遭遇成为战场的地点——不过,前提是阿尔法恩商会打算抵抗彼安军的话。 在途中得知就连阿索斯首府都遭遇彼安军侵攻时,正在南方巡视的露瑟丽娜不禁人吃一惊,并且临时决定追加伍兰佐星系为此次巡视的最后一站。 当然,这项决定立即遭到了随行部下岚与奥辛的一致反对,不过最后她还是以罕见强硬的态度让他们接受了自己的意见。 让交通舰降落在其中一座轨道站后,露瑟丽娜便在这两人的陪同下来到轨道站中层的贸易区。 虽然这里依旧是一付人来人往的繁华模样,然而比起昔日那浩荡延绵的人流与喧哗来,却不禁让人感到些许萧条的味道。 “……果然,这里也被战争影响到了吗……”露瑟丽娜轻皱眉头,“这是当然的事情。 对于自由星系同盟来说,这种规模的战争还是第一次遇到,而且对手还是以冷血残酷而闻名的彼安人,所以人们的不安并不难以理解。” 作为助理的岚向她报告着刚刚调查到地情报。 “事实上,轨道站上的商人们还要好一些,毕竟就算彼安马上来袭,他们也还是赶得及搭乘商船前往其它星系避难。 然而对于生活在行星地表的人们来说,却没有任何手段对抗彼安的暴虐,所以现在伍兰佐地两处地表世界都相继陷入恐慌状态。” “其实这里的气氛也已经足够紧张了……”奥辛悄悄握紧了怀中的束光拾,轻轻舔了一下嘴唇,“从刚才起就我一直感觉到有多股不怀好意的视线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敢打赌那些家伙绝对在打着什么不良念头……小姐,为了安全起见,需不需要把这座轨道站的警备队召过来?”“他们……应该是轨道站的雇佣工人吧?”露瑟丽娜转头向身后看去,几个衣着朴素的身影慌慌张张地避逃开了她的视界。 “原本是地表居民的他们,因为被商会雇佣才来到轨道站工作,应该很害怕被商会舍弃而沦为战争的牺牲者吧?所以,会想尽快离开这里也是无可厚非的……”这么说着的露瑟丽娜稍稍沉思了一下,然后转头看向身旁的助理,如此命令道:“岚,现在就暂时中止伍兰佐七座轨道站上雇佣工人的契约好了,然后,立即安排舰船尽快将他们送回地上世界。” “小姐,您是认真的?”岚间言皱起眉头,“姑且不考虑遣送这近十万雇佣工的不菲费用,一旦他们离开后,轨道站的所有功能都会立即陷入停顿状态。 由此造成的损失一天将达……唔,我估计会长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 “关于遣送费用的问题,我想可以和雇用工人这么约定,战争后阿尔法恩商会将再次雇佣他们,而现在的遣送费将从此后的薪金中逐月扣除。” 露瑟丽娜掩口轻笑道,“当然,如果岚你能说服他们的话,还可以加上一笔利息。” “小姐!我到底是为了谁才……”岚仿佛委屈般用力耸起肩膀。 “真是缺乏幽默感的女人啊,小姐是在跟你开玩笑的。” 奥辛貌似沉重地叹了口气,然后无视同伴那炽烈的目光,将视线凝固到露瑟丽娜身上。 “不过小姐啊,就算把他们遣送回地表世界,也还是改变不了那里混乱的状况哦?虽说确实比轨道站要安全一些,但那些彼安海盗在轰炸行星地表的事情上,可是从来都没有犹豫过的。” “这个的话,我想应该没有关系。” 露瑟丽娜轻轻叹了口气,“毕竟和以往的海盗掠夺不同,彼安军的这次入侵是以征服整个自由星系同盟为目的,所以在完全支配外层空间前,应该没有精力再分心行星地表世界的,因此那里暂时还算安全……而且,我也从林伯父那里得知,夏兰帝国已经作好准备支援同盟迎击彼安军。 这么一来,或许彼安军根本就没有肆虐地表世界的机会吧?”说到这里,露瑟丽娜的表情稍稍放终了一些,“虽然阿尔法恩商会并不能干涉行星政府的应对方针,不过还是可以向他们说明一下状况,这样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地表世界的混乱。” “嗯,以交易对象来说,那个国家确实是蛮有信誉的。 只要同盟这边开出合理的报酬,也就不用担心有被趁火打劫的危险。” 奥辛点点头,然而跟着却露出了厌恶的表情,“不过若是那家伙牵头就是另一回事了,就算最后击溃了彼安军,林氏商会也绝对会独占最大利益的,我敢以祖父留给我的名字打赌!”“真是完全让人提不起劲来的赌注呢……”岚在旁冷冷地加了一句,然后转头向露瑟丽娜持示道:“不过小姐,那一天数亿的贸易损失要如何处理呢?”“我会亲自去向父亲说明的,想必父亲也能理解雇用工人们的立场。 嗯,若他无论如何都不肯原谅的话……”露瑟丽娜露出稍稍犹豫的表情,然后断然说道,“我会用穆法商会的收入来弥补这些损失的。” “穆法商会……那不是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吗?”岚地眉头反而皱得越来越紧了。 “这么一来,到见姑爷时小姐的立场不就……”“谢谢你为我担心,岚。” 露瑟丽亚轻笑起来,“不过,虽然比不上林氏商会,穆法商会毕竟也是进入同盟前十位的经济实体。 这种程度的支出还不至于会动摇它的根基,稍后只要花点时间很快就能弥补回来。 而且……”说到这里,露瑟丽娜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我想,那位大人不会是这么小气的人物。” “……说得也是。 毕竟他是支配那个庞大帝国的十三氏族的继承者。 所以这点钱应该不被看在眼中吧……”岚若有所思地说着,突然注意到身旁小姐正露出沮丧的表情,于是马上后悔起刚才轻率的言语来,不过也只能以笨拙的语言安慰她。 “呃,小姐,我并没有那个意思……其实除了穆法商会的陪嫁外,小姐您本身也是非常出色的女性啊!我想姑爷一定会喜欢上你的,而且……不、不是就连那位艾琉雅公女阁下都认同了小姐吗?所以绝对没有问题的!”“嗯,我也这样相信着那位大人的……”虽然这么说,但露瑟丽娜的笑容却显得有些虚弱,而岚也跟着感到更加不安起来。 对于穆法行星的女性来说,由双亲安排婚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而成为贤妻良母则是社会对她们的唯一要求。 虽然同为穆法女性的岚并不打算否认这样的习俗,但还是希望尽可能让露瑟丽娜获得幸福。 因此在这样的念头下,她瞒着露瑟丽娜暗中调查了不少关于她那位未婚夫的情况。 虽然关于根源氏族、尤其是这位海特兰德公子的情报,帝国封锁得异常严密,但仅仅凭着那些在群星世界中流传甚广的传说,岚就得出了非常满意的结论。 然而,在她还来不及报告的时候,期待被那人所爱的露瑟丽娜,却先陷入了某种低落的复杂情绪里面。 在理解小姐这份不安情绪的根源后,岚便打消了向她报告的念头,甚至还开始祈祷那位尚未谋面的姑爷尽可能普通一点……“小姐,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要过去看看吗?”奥辛的声音中断了两位女性复杂的思绪,露瑟丽娜跟着抬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在某间流动餐厅前,几位侍者正殴打着一位衣着破烂的流浪汉,“奥辛,能阻止他们吗?”露瑟丽娜轻皱眉头,如此命令道。 “当然!”被命令者舔了舔嘴唇,然后就朝那边走了过去。 期间虽然岚一度露出想开口说什么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只能对那些被一股突然擦过头皮的破坏能量吓得摔坐地上的可怜人,表示同情般摇了摇头,“那么,能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吗?”从发烫的枪口上收回视线,这位阿尔法恩商会直属佣兵对侍者们展露充满威胁的笑容。 “没、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侍者以颤抖的声音回答着,并挣扎着试图从地上爬起来。 然而先站起来的,却是刚刚那位似乎一直被殴打的流浪汉。 “我打算在这里吃饭,不过却被发现没有钱付帐,仅此而已……”流浪漠以淡淡的语气说着,就像在陈述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般。 随后,他低头拍打了一下那套明显不合身的衣服,仿佛侍者们的暴行没有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似的,接着转身就待离去。 “你……等等!”看着那漠然前行的背影,奥辛突然涌起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并伸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把他硬转了过来,“我说啊,虽然我不期待你的感谢,但你难道没有让他们道歉的……呃?”回头看过来的流浪漠,脸上有着似乎许久不曾清理的胡须渣子,看起来很是落魄。 右眼位置胡乱缠着一些布条,就好像失明一般。 而仅剩的左眼,在那深邃无比的漆黑中也让人感觉不到一点生气,仿佛吸尽所有感情般的彻骨冰寒。 “……放开。” 虽然只是淡淡的、甚至一点情绪都没有的一句话,但在奥辛有所犹豫之前,身体却擅自服从了这道命令,而流浪漠则继续前行着,其前方正是两位女性的所在。 “……小姐,请站在我身后。” 岚抢先一步拦在露瑟丽娜身前,不过似乎也遇到了和奥辛相同的状况。 明明感觉不到任何敌意,但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摆出警戒的体势,并且随着那位流浪漠的前进而步步后退。 “岚,你这是……”被逼得不得不同样后退的露瑟丽娜,对同伴的行为表示出无法理解的疑惑,不过全神戒备中的岚根本没有回答的余裕,反而从怀中抽出一支精巧的束光枪对准那人,属声道,“不许过来!否则……”然而,她这份威胁并没有发挥实质上的作用。 事实上,在她举枪之前,流浪漠就已经有向前倾倒的迹象,而在她喊出“不许过来!”的时候,流浪漠的前身也同时接触地面,发出“咚”的闷响。 “真是属害啊,居然这么一喝就把人给吓死了诶?”奥辛带着诧异的表情走过来,然后对同伴露出歉意的表情,“抱歉哦,岚,虽然我一直劝你要学着温柔一些,不过看起来似乎是这么期待的我的错啊……”“小、小姐!那家伙很危险……”岚的注意力专注在了擅自动作的露瑟丽娜身上,因此没有听到他的这番话,否则两人间大概又会爆发出一场唇枪舌战。 “……不用担心,岚。” 露瑟丽娜在流浪漠的身旁蹲下,仔细察看了一下他的状况,然后露出安心的表情,“这位先生只是应该只是饿昏了而已,并不是被你吓倒的。” “我并没有在担心……”岚以闷闷不乐的声音回答着。 “奥辛,能把这位先生带回交通舰吗?”露瑟丽娜站起来,转头向保镖佣兵持求道,“我想帮帮他。” ) 第三十章 亡国 周围是一片无垠无限的虚空……没有声音,也感觉不到风的流动……有的只是艳丽如血的红,和沉默摇曳的光影……偶尔会有些耀眼的东西环绕在身边,但却完全没有温暖的感觉……就这样缓缓地、持续下坠着……直到沉入那仿佛死水一般的红海中,也不知经过多久的时间……天空暖暖睁开左眼,有些费力地转动脖子,打量起周围的状况来。 自己似乎正浸泡在类似再生槽的容器里面。 虽然容器外壁是透明材料,不过中间却有某种淡金色的乳浊液隔着视界,因此只能勉强看清容器外面的狡小空间。 而在这范围内,似乎没有任何人在。 “……原来如此,我……好像是饿昏过去了……”随着大脑渐渐脱离沉睡状态,天空也跟着回忆起在失去意识前所发生的事情,然后不由得稍稍苦笑出来。 “当时……只想尽快离间那艘船,竟然建一点钱都没有带……会遇到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不知道是谁帮了我……”天空抬起左手按在容器外壁上,透明外壁自动收束,而他也得以从容器中起身。 在离开容器前,他试着舔了一下手臂上残留着的淡金色乳液,唇角弯起了些许的弧线。 “……比起帝国的来,味道还算不错。” 虽然那些修复液并没有会刺激到人类嗅觉的味道,不过天空在试着走几步后,才发现那种粘稠的感觉还是同样不会让人感觉愉快。 跟着注意到的是身上服装的改变,当初随手捡拾的那件工作服已经被换成了一套睡衣样式的套服,本应是宽松舒适的款式,但在完全被修复液侵湿的此刻,却给穿着者带来非常不快的触感。 天空向四周望了望,跟着在房间的左边角落发现了一座似乎立式浴室的设备。 然后就走过去,就着套服直接冲洗掉了那些残留的修复液。 不过,浴室本身好像没有设置便捷的烘干装置,而是以旁边一套造价更高的更衣间来代替。 “真是有钱人的兴趣啊……”天空稍稍愣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他为自己挑选了一套比较朴素的制服,当他换掉裤子,跟着准备穿上衣服的时候,突然注意到旁边饶中自己的模样,顿时人吃一惊。 不知是柯蒂亚所说的基因强迫症的效果,还是同盟那付再生槽的副作用。 原本整齐的短发此刻已经长及腰部,就连脸部胡须也呈现出仿佛数月未清理的茂盛状态——当然,也有可能是真的沉睡了如此之久,不过至少天空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任何重伤者需要在再生槽中呆两周以上的时间。 而仅仅营养不良的自己更不会是首先创下此记录的人物。 “……总觉得,好像很难接受的样子……”天空颇为困惑地看着镜中的影像。 虽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突然成熟了十年,不过却完全感觉不到属于长者的壑智,也丝毫没有壮年的精强……以通俗的比喻来形容的话,他此刻已经和书中描述的那颠穷困潦倒、贪寒落魄的街头艺人相差不大了。 “……算了,从藏匿身份的角度来说,这付模样应该能发挥一些作用吧?”天空苦笑着,然后伸手抚上了那只始终紧闭的右眼。 从外表上看,这支眼睛并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但事实上,他却已经失去了对这处器官的支配权。 无论他如何命令,这支眼睛始终拒绝着来自身体的一切命令,因此先前才不得已用眼带将它封起来。 穿好衣服后,天空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然后走出了更衣室。 出乎意料的是,在那里已经有一位束着马尾的黑发女性在等候着了。 “……一直在监视我吗?”天空以警惕并漠然的目光望向她,而从对面那双漆黑眼眸中却回应以生气勃勃的视线。 “你的态度很恶劣啊,陌生人。 我们好歹也算你的救命恩人,需要监视救助对象吗?只是设定了再生槽的苏醒时间而已。” “是这样的吗……抱歉。” 天空朝黑发女性低头致歉,然而语调却一如既往般漠然。 “真是完全让人感觉不到诚意的歉意呢……”岚像是感到不快般轻轻皱起眉头,不过跟着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他始终紧闭的右眼上。 “你的右眼……似乎没有受伤的样子,为什么要一直闭着呢?”“这个,因为某些生理上的缘由……”天空清楚表示出了拒绝回答的意思。 “哦……算了,如果你已经恢复到能走路的程度,那就跟我来好了。” 在那只毫无感情的漆黑左瞳注视下,岚最后还是松松肩膀,放弃了对这份好奇心的追求。 “总之,这样看着很奇怪的。 跟我来好了,我会替你找付眼带佩上,另外,有什么要求的话你可以提出来,看在你穿着商会制服的份上,我这边会尽可能帮你的。” “商会?阿尔法恩商会吗?”天空轻轻挑了一下眉毛。 “嗯,你就当作是那样好了。” 岚似乎不打算明确说明,转身开门走在了前面。 天空则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才跟了上去,不过还是向她先确认了一些事情。 “……那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当然,还是在那座空间站上。” 持续前行着的岚,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们已经在这裹足足耽搁了两天的行程!呃,虽然不完全是因为你的缘故,不过在战争进行得如此激烈的时候,小姐还执意留在这样危险的前线,也多亏了有你这个借口……”似乎累积了相当怨气的关系,等一口气发泄完毕后,岚跟着就陷入颇为尴尬的沉默。 不过还是停下来,向他致上了歉意,“呃,抱歉,其实你是没有责任的……”“不必在意,反正我也听不懂你说什么。” 与其说宽宏大量,还不如说完全没放在心上。 无视对方那似乎很不满意的目光,天空将注意力集中在了舰内环境上,然后向岚确认道,“这艘舰船,是星际舰吗?”“嗯,‘洛亚法尔’确实是具备穿梭‘门’的能力……”岚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天空继续追问着。 尽管岚试着猜测他的意思,不过却完全看不透那只深邃幽深的左瞳。 反复试了几次后,她放弃般叹了口气,直接告诉了答案,“当然是马上离开,既然你已经苏醒了,那我们也完全没有理由再继续滞留这里了。” “这样啊……”天空点点头,转头将岚纳入了视界中,“那么,能带上我一起吗?这就是我的要求。” “呃……”岚一瞬间皱起眉头,露出警戒的表情,“完全不过问航线和终点,以乘客的角度来说,还真是非常独特呢?我应该认为你是自由旅行方式的过激拥护者吗?”“我只是想离开那座空间站而已。” 即使被如此质疑,那只左瞳中依旧没有任何动摇地情绪,“比起在彼安军的炮火下分解为电浆来,不论终点在哪里都是要好得多的选择,有错吗?”“虽、虽然是这样,”岚露出稍稍挫败的表情,“但我也不能让一个名字都不知道的家伙留在‘洛亚法尔’上,而且这里也没有可供流浪汉白吃白住的余裕。” “我的名字是……希瓦,穆-希瓦。” 天空只停顿了一秒就报出了名字,“而且,我也并非白吃白住的流量汉,这艘船上应该有我发挥一技之长的空间。” “穆-希瓦?好奇怪的名字……”岚偏头打量这位不可思议的男子,开始对他的一技之长有些期待,“那么,告诉我你能干什么?”欠身。 “百闻不如一见,请带我去到这艘舰的厨房好吗?”天空朝她微微躬身。 十分钟后,阿尔法恩商会专属交通舰“洛亚法尔”增加了一位厨师长。 据说,其过程创下了那位总监助理审核商会员工资格的最短记录。 处理完伍兰佐星系诸务后,在岚和奥辛的坚持下,交通舰“洛亚法尔”启航返回阿尔法恩商会驻地罗德亚科星系,沿途大概需要三天时间。 不过对于在康定大地时曾独立支撑起白鹤楼一半盛名的天空来说,征服交通舰上诸乘员的胃口,却仅仅只需要一天不到的时间。 对于那些长期被自动调理机那单调饭菜所毒害的舰内诸人而言,色香味全的康定菜肴可以说是具有致命般的吸引力。 事实上,就连原本同属厨务组的另外三位厨师,到后来都忍不住加入了顾客的队伍,而那足足超过平日五成的营业额更是让这三位其它星系精英厨师,心甘情愿在新厨师长的手下担任杂工系的职务。 以至于到第二天的时候,天空不得不将自己负责的营业时间大幅缩减,这样稍稍空出偷闲的机会。 虽然立即受到包括总监助理在内多人抗议,不过削减薪金之类的威胁对他来说并没有实质上的影响力。 天空就这么在舰内偷闲了整个下午,到很晚的时候才回到餐厅,此刻晚餐时间已经结束,部下厨师也因为操劳过度而早早回去了寝室。 百人的餐厅中就只剩下几台自动清洁机在打扫卫生,低沉的轰鸣声在餐厅上空盘旋回响,却反而显得四周环境分外寂静。 “没想到这里也会有如此安静的时候啊……”天空苦笑着,随便找了处座位,以颇为放肆的姿势靠在上面,然后开始分析其下午搜集到的诸多情报来。 (……虽然不清楚彼安军究竟用什么方法攻破同盟轨道要塞的,但阿索斯首府的陷落,应该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了。 这也就意味着,同盟正规战力的抵抗亦在同时结束,战争的第一阶段以彼安军的完全胜利而告终……)天空突然感到有些无奈,就算自己能掌握彼安军的行动,但在缺乏行动实力的情况下,他也依旧无力改变什么。 (接下来,战争应该进入第二阶段。 尽管阿索斯首府陷落,但同盟诸商会手中还握有绝不亚于正规军的战力。 如果这股力量能联合起来对抗彼安军的话,那可以施以焦土战术断绝其补给,并以游击战术四面侵袭,而连续经受几次集团会战的彼安军,应该没有分兵应对的余裕。 如此一来,就算帝国不出兵援助,彼安军被拖垮耗尽也只是时间问题……)想到这里,天空不禁苦笑了一下。 如果是帝国的话还有可能,但在意识形态上四分五裂的同盟而言,考虑实施这种战术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的话。 (彼安军也应该看到这样的危机而有所准备,共同体没有能力再跨越任何星际国家增派舰队。 所以它们消耗的兵力只能从同盟内获得补充。 想以相对劣势兵力征服整体处于优势的同盟诸商会,最有效的办法便是在其中制造分裂,将一部分商会拉到自己一方来……武力逼迫和利益**,若两种手段使用得当的话,很快就能在敌国内组织起一股盟军势力,这样也就不会存在兵力不足的问题,并且也大大遏制了焦土战和游击战的使用空间……那些家伙,在阿索斯首府案按兵不动这么些日子,应该就是在进行这类事情吧?)天空双手抱在后脑上,以隐去感情的目光仰头看向餐厅正前方悬挂着的阿尔法恩商会标志。 (最初投降的,大概就是阿尔法恩商会吧?毕竟若不是一开始就有和彼安交易的打算,是不可能那么快反应过来捕俘我的……这下麻烦了。 以阿尔法恩商会的影响力,会带动很大一批商会投靠到彼安军那里,而作为抑制力量的凯撒克家又在此前战争中损失了太多实力。 虽然林氏商会大概会坚强站在帝国利益一方,但在大势所趋下,也只能见风使舵的操作了……)想到这里,天空不禁轻轻叹了口气,“像自由星系同盟这样毫无凝聚力的国家,真的有存在价值吗?既然迟早都要毁灭的话,还不如交到帝国手中的好……”作出决定的天空,开始沿着此方向思考起来。 (那么,我还是尽快回到帝国的好。 先搭乘这艘船前列罗德亚科星系,再找机会混进去帝国的贸易船中,应该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只要把同盟现在的情况告知十三议会的话,想必帝国也会很快作出决断的。 一旦苍穹军脱离了契约的束缚,再加上林氏商会的协助,兵力不足的彼安军和素质偏低的同盟军是没有任何胜算的……)正认真烦恼着的天空,突然听到腹内傅来不安的鸣动,不禁愣了一下,然后才回想起自己尚未吃午餐的事情。 “说起来,那时候光是给别人做饭都已经慌到手忙脚乱了,结果把自己的份给忘了吗……”天空苦笑走向料理台,稍稍检查了一下储藏柜里剩下的材料后,决定为自己弄一份简单的炒饭。 开火、起锅、翻铲……专注于调理的他,竟没有注意到餐厅门口不知何时出现一位素衣轻纱的窈窕身影。 直到满心期待地端着炒饭回到座位,填饱肚子后露出满足的表情时,他才听到身后响起的轻轻脚步声,并且马上回头望去,然后忍不住露出稍稍眩目的表情。 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立的,是一位和岚差不多年龄的女性。 她有着一头闪耀着黄金般光泽的齐腰长发,不过却将此编成一条粗硕的辫子,很富个性地从左肩搭下。 至于眼瞳则是碧绿色的,仿佛微风下轻轻荡漾着水波的春之湖,宁静而富有生命力。 虽然并不若亚姬或夏音那般受到遗传因子祝福后的绝世美貌,但以地缘之民的标准来说也绝对算得上倾国倾城的美女。 天空将视界稍稍拉逮了一些,然后注意到这位女性那身同样罕见的民族服饰。 虽然那件纯白纱衣也绝对算得上精致典雅,但配合着其它饰带却将穿着者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手腕和颈部以上的地方露出了肌肤,可以说比夏兰人的服饰还要谨慎。 大概因为这套服饰的缘故,天空从那位女性身上很难感觉到“性感”元素的存在,但一种端庄宁静的感觉却慢慢地在他心中沉淀。 在赏心悦目之余,心情也跟着平静了不少下来。 “你、你好,厨师长。” 露瑟丽娜提起裙边朝他行了一礼,动作优雅自然,唯独声音有些紧张。 “露瑟丽娜小姐?”天空立即想起了这位女性以及自己的身份,然后马上离开座位,站起来朝她恭敬地垂头问候,“小姐大驾光临,不知是否有需要我效力的地方?”“嗯,是的……”虽然露瑟丽娜一度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但很快就以坚定的目光直视着他,“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第三十一章 血眼 “我能为你作些什么?小姐。” 虽然有些惊讶,但天空微微欠身的动作并没有一点迟钝,“嗯,我想请你听一听,我的话。” 露瑟丽娜就像凝聚注意力般闭上眼睛,然后以颇为生涩的康定语说出了一番话。 “请问,能听懂,我的话吗?”“……康定语?”天空这次终于忍不住将惊讶表现在了脸上——除了被捕前在阿索斯首府和谦行再会时的交谈外,这还是他在过去四年中第二次听闻故乡大地的语言。 “还好,差点失礼了……”露瑟丽娜安心般吐了口气,右手轻轻抚在了胸口上,“昨天尝到你作的菜肴时我就在猜测了,厨师长你果然是康定人。 冒昧试探你了一下,因为我对康定的文化很感兴趣,所以想和你交谈一下。” “对康定文化感兴趣?”天空愣了一下,随即轻皱眉头,“为什么?承州星系到现在也是同盟八百诸邦中默默无闻的一个,我不认为那里有吸引阿尔法恩商会实质管理者的商机……”天空突然察觉对方脸上流露出不知所措的茫然,跟着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开始用康定语对露瑟丽娜说话的事实,于是尴尬地搔了搔头发,向她致上歉意,“呃,抱歉,好久没听到故乡的语言,所以惜不自禁就……”“没关系的。” 露瑟丽娜轻轻摇了摇,脸上却浮现出沮丧并失落的情绪,“不过果然不行呢……虽然学了这么久的康定语,但离开对译机后,还是没办法听懂了啊……唔,这样下去,我要怎么和那个人见面呢……”看着这位自言自语陷入烦恼的佳人,天空不禁回想起童年在学塾中苦修同盟官方语言的痛苦经历来。 到现在为止,不知不觉中他也已经掌握了同盟、帝国以及共同体的三国官方语言。 若在以前的自己看来,这完全是无法想象的奇迹!或许得感谢进到群星世界后,那一连串波澜壮阔的经历吧?“你,在学习康定语言吗?”天空稍稍来了兴趣,“虽然有些生涩,不过也还是能够听懂,谁教你的?”“嗯,那是……我自学的。” 露瑟丽娜笑得有些虚弱,“我曾经去过康定行星四次,不过每次都只能依靠对译机进行交流,实在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所以想在今年拜祭前,至少学会一些日常用语。” “拜祭?”天空挑了挑眉毛,“难道你有亲人埋葬在那里吗?”“呃。 这个,虽然现在还不算是我的亲人……”露瑟丽娜的脸稍稍红了一下,“不过从礼貌上讲,我应该去拜祭那位大人的。” “听起来好像挺复杂的样子……”天空耸耸肩膀,没再追问下去,“算了,反正与我无关。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倒是不介意作你练习康定语交谈的对象。” “真、真的可以麻烦你吗?”那张婉静的美貌上瞬间绽开了欣喜的笑容。 “不过只是说说话而已,没什么麻烦的。 况且我也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使用故乡语言了,所以反倒感谢这样的机会。” 说到这里,天空顿了一下,然后补充了这么一句,“嗯。 只不过从餐厅现在的运营情况看来,我有空的时间大概很少就是了。” “说、说得也是呢……”露瑟丽娜稍稍沮丧了几秒钟,不过很快就向他微笑了起来,“在我尝过的菜肴中,只有康定的白鹤楼比得上希瓦先生的厨艺,所以人家会趋之若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希瓦先生?”“你、你连白鹤楼都去过?”天空勉强从刚刚的冲击中找回平衡,不过却再也无法掩饰动摇的情绪。 他仰望着天顶喃喃自语,语气颇为复杂,“这个宇宙,说不定真是出乎意外的狭小啊……”“嗯。 那个……啊!”正当露瑟丽娜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一阵剧烈的震动突然袭来,失去平衡的她向前倾倒,而天空则反射般扶住了她。 “遇袭吗?可是哪来的敌人……呃!”专注于紧急状况的天空,突然感到怀中娇躯陡然僵硬,然后便开始奋力挣扎。 虽然醒悟过来的他立即松开了手,然而露瑟丽娜却因为用力过猛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上。 “抱、抱歉,你没事吧?”天空立即上前准备扶起她,然而一声喝斥却让他硬生生停住脚步。 “请不要过来!”露瑟丽娜垂头看着地面,将表情隐藏在刘海的阴影中,不过那紧握在胸口处轻轻抖动的右手,却将这位穆法女性此刻强烈动摇的心情表露无遗。 可以看出,这份动摇绝对不仅仅是受到惊吓而已。 时间在沉默中流动了几秒,跟着响起的则是宣告着交通舰遇袭的警报声,两人同时抬头望向那处迸射出警戒红光的标示,然而第二次更强烈的震动却又立即傅了过来,并且还伴随着仿佛极近距离内的爆炸声。 在这场天翻地覆的冲击中,露瑟丽娜完全无法掌握身体,被甩向了一旁墙壁。 虽然墙壁上铺垫着一层吸收冲击力的柔性材料,但在头部直接冲撞的情况下,也无法完全保证承受者的生命安全,因此天空不得不冲到前面,以身体为盾将她接了下来。 “放、放开我!”不出所料,刚刚安定下来,那位佳人又开始奋力挣扎,然而天空这次并没有放开她,反而转身更进一步将她牢牢抱在了怀中,并转身将她迫到墙壁上。 “你!”那双翡翠般的绿瞳中瞬间燃起愤怒的火焰,但在注意到施暴者的左眼后却不禁愣了一下。 因为在那只深幽如夜的黑瞳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欲念,依旧是仿佛吸尽所有感情般的彻骨冰寒。 剧烈震动的冲击粉碎了餐厅琉璃天顶的结构,那些精美眩目的工艺品化为大小不一的锐利碎片自高空坠落而下,在一片刺耳的玻璃碎裂声中,将下方的桌椅切割得支离破碎,而撞到地板地碎片则碎裂成更细小的碎片向四周飞溅。 因为避到墙角的缘故,天空和露瑟丽娜得以避免被琉璃碎片直接切割。 然而横向进射的细小碎片却无法回避,就算天空运足内气全力护体,依旧有三块来势凶猛地碎片刺进了他的背后,不由得闷哼了一声出来。 几秒钟后舰体震动停止,天顶碎片也跟着不再落下,天空这才放开怀中的佳人,并以淡淡的语气向她简单解释道,“……刚才情非得以,请原谅。” 然而,露瑟丽娜却持续以僵硬的表情凝视着他,就算看到那些支离破碎的桌椅,也似乎没有任何原谅的意思。 虽然目睹到天空背后的伤口后,那双缘瞳中进射出的视线稍稍柔和了一点下来,但她却依旧没有开口的打算。 “小姐!你还好吗,小姐?”从随身携带的通讯终端上傅来岚不安焦急的呼叫,露瑟丽娜取出通讯终端,稍停后以稳静的声音回答着,“嗯,我没事。 不过,刚刚的两次冲击是怎么回事?”“嗯,我们遇到彼安海盗的攻击了。 是一艘小型强陆舰。” 岚的声音显得有些疑惑,“根据商会的报告,这里盘踞的海盗应该在不久前被少爷全部剿灭了的,怎么会还有留下来的……”“这件事以后再追究好了,现在有办法处理吗?”露瑟丽娜打断了她。 “可以。 在附近并没有发现其余海盗舰,而奥辛现在正带着护卫队赶往对方的登舰口……嗯,他说十分钟内就会结束,所以在此之前,小姐您请好好待在房间里。” 岚的声音中洋溢着十足的信心。 然而天空却突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顾不上礼貌问题,他从露瑟丽娜手中夺过通讯终端,直接朝着里面吼起来。 “喂!告诉我,对方登舰口的位置在什么地方?”“呃?希、希瓦先生?为什么你……”就像突然想到什么可怕事情般,通讯那头突然沉默了几秒钟,随后便响起刺疼耳膜的惨叫声,“为什么你和小姐都在舰内餐厅?对方的登舰口和你们就只隔着一扇闸门而已啊!”“叫护卫队以最快速度赶过来……切!”还来不说完这句话,舰内餐厅的大门便在一片破坏性能量的轰击中化为片片木屑飞散,而天空也只赶得上将露瑟丽娜扑倒在地上,甚至还未不及确认位置的安全。 幸运的是,对方的攻击只持续了几秒钟就结束,而餐厅里的一切已经全部呈现出粉碎状态。 由于爆炸所产成的烟尘稍稍屏蔽了海盗们的视线,所以天空才得以带着露瑟丽娜潜行到一套桌椅残骸堆成的掩体处。 “就这么趴在地上不要动……”天空低声嘱咐着,跟着却感到那支手依旧在挣扎着试图脱离他的掌握,于是只好放开她,苦笑着劝说道,“我说啊,大小姐,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就不要闹脾气了吧?”“我拒绝。”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一双流溢出坚定神光的翡翠双瞳,“对我而言,这是比生命更重要的事情。” “……随便你好了。” 天空不禁滞了一下,然后才弯腰朝着另一处掩体潜去,“总之,这些家伙我来想办法应付,大小姐你还是躲在这里的好……”“你打算一个人……”露瑟丽娜突然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人骤然消失形迹的场所,直到餐厅入口处的第一声惨叫响起,她才将茫然的视线移向那些海盗身上。 在手中连一把餐刀都没有的情况下,天空也拿那些身披重甲的彼安海盗没什么办法。 虽然厨务区中有足够数量可以作为武器的刀具,不过到达那里前却必须在海盗们的视线下穿越很长一段空间,而在此期间,天空猜他们手中的重火力武器大概很难保持沉默。 虽然踏入“极音”应该能够在海盗反应过来前穿越那段距离,然而天空却不能肯定以自己现在半吊子的状态,会不会在跑到一半时像以前那般骤然脱力,然后就沦为束光拾的活靶子。 权衡之下,他决定采取稍稍可靠一些的方法进行冒险。 而散落地面的琉璃碎片则成了此种条件下最合适的暗器。 悄悄拾起三块棱型碎片,贯注内气后朝着前面的三人疾射而出,分别命中对方的咽喉,然后切割出一条喷射的血线。 在海盗因骤然变故而惊慌失措的一刻,天空从地上一跃而起,朝着厨务区狂奔而去,然而在避入门内的最后一刻,却因为牵动背部的伤势而动作稍微迟缓。 海盗们胡乱宣泄的破坏性能量终于在这时产生了实质上的效果,一束光贯穿了他的左肩,另一束光则在极近距离擦过他的左鬓,将几缕毛发连同眼带的绑绳一起烧灼殆尽,“呃?”随着失去绑绳的眼带慢慢滑落,天空惊讶的发现原本对所有意识都毫无反应地右眼,此刻已然睁开。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呈现在他眼前的视界竟然混合着一半的红色。 “锵”被身后的轻响所惊动,天空回头望去,一枚爆弹被投了过来,落在地上反弹起来。 此刻正处于缓缓上升的状态。 他跟着发现,自己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爆弹落地时所激起的烟尘缓缓扩散的情景,简直就像时光的流动突然停缓了下来一样。 天空试着向旁边避让,动作却比以前迟钝了不少。 然而那枚爆弹的炸裂却更加缓慢。 事实上,直到他避入一处安全的墙角,还要稍后一阵那枚爆弹才炸裂出来。 强烈的暴音却比以往持续更长的时间,而烟尘的扩散也清晰可见。 不待烟尘散去,天空便先站了起来,顺手取过旁边一把精钢厨刀,内气贯注下再次唤出锋锐的青芒,然后欣慰地发现,虽然身体的动作不知为何迟钝了不少,但至少内气流动还依旧如往常般顺畅。 天空转身在未散尽的烟尘中寻找着目标,然后立刻发现数团浓郁如血的红影。 虽然诧异于自己看到的东西,但待他注意到的时候,身体却已经擅自前到了对方的面前,并且那被切裂的咽喉中正仿佛慢镜头般迸出鲜血。 “这是……”天空跟着将视线移到旁边的海盗身上,隔着透明头盔,他注意到对方的视线依旧停留在爆炸发生的地方,似乎完全没有看到近在咫尺的自己。 轻挥右手,在对方咽喉部为同样留下一道割痕后,他便不再去管那依旧如同慢镜头般迸出的红血,开始专注于这奇妙的状况上来。 “极音?”在踏入“极音”的最初瞬间,也会出现这般类似时间变缓的感觉,然而就算穷尽人类体能的极限,也不可能将超高速移动保持十秒以上的时间。 至于现在的状况,天空更是从未有所听闻。 “是右眼的关系吗……呃!”天空试着闭上右眼,然后确认了自己重新掌握这处器官支配权的事实。 然而,随着视界中的红色消失,下一瞬间骤然而至的,却是一股巨大到就算以他的反射神经也无法克服的失速感。 无法控制身体的他一头撞到了前方海盗的身上,然后就跟对方一起滚到在地上。 海盗们这时才注意到已经欺身到极近距离的敌人,并且立即举抢朝向混乱中的两人。 然而,就在他们扣下扳机的前一秒,一只殷红得仿佛要流出血来的眼瞳吸聚了他们的视线。 海盗们跟着发现,在被交织火力轰成碎片的躯体中,并没有那位敌人的痕迹。 大约两秒钟后,天空才在他们的身后现身,并且立即跪倒在地上,仿佛消耗了巨大体力般,脸色苍白,喘息不定。 不过海盗们却已经没有举拾射击的能力,数十股不分先后进射而出的血线,让他们带着无法置信的表情追随先前的两位同伴躺倒在地上。 天空依旧跪在地上喘息不定,露瑟丽娜则从掩体走出,小心翼翼地越过那些犹在**的身体,来到了他的身边,“那个……你还好吗?”回应她的却是一双诡异莫名的妖瞳,左边是仿佛吸尽所有感情似的深邃幽暗,右边却是如同沸腾岩浆般的如血殷红。 光是被这样差异天壤的异瞳所注视,露瑟丽娜就感觉到一股莫名恐惧感压得自己快要窒息似的。 “我……”天空仿佛很是艰难的开口,不过话还没说完就托虚般晃了晃,然后直接倒在了地上。 “呃?希、希瓦先生?希瓦先生!”露瑟丽娜愣了一下,看着倒地不起的天空露出挣扎犹豫的神情,然而伸出的手却到凝固在了半空,下一刻,伴随着杂乱脚步冲进来的,竟是全速赶来的护卫队。 “小姐!您没事吧?小姐……呃?”杀气腾腾闯进来的奥辛,在注意到餐厅内诡异场景的时候,一失手竟让端着的重火器掉落在地上,“这、这究竟是……”“你来得正好,奥辛……”露瑟丽娜仿佛松口气般站起来,以掩去感情的声音向他命令道,“能拜托你替我把希瓦先生送到医务室吗?”) 第三十二章 离乱 数天前,阿两法恩商会总府的罗德亚科星系,一艘交通舰在三艘巡查舰小心翼翼地拖拽下,缓缓靠近了行星轨道站的停机坪入口。 从外表上看,那艘交通舰并未有任何损伤,而舰内动力设备运转得也相当正常,本来是可以无须拖拽直接驾驶它进入轨道站的,然而在这支由阿尔法恩商会秘密派出的调查小队中,不论出多少报酬,硬是找不到一位愿意驾驶这艘交通舰的操舵士。 事实上,就连当初硬着头皮进入其中的调查队员,都仅仅只待了不到十分钟,便跌跌撞撞地跑出来。 至于随后脸色煞白的蹲在地上呕吐的人,则占了一半以上的比率。 于是,调查小队跟着草草作出了“舰内乘员全部死亡”的结论,然后就不惜浪费庞大的能量和劳力,将这艘交通舰由伍兰佐星系一路拖拽回来。 而至于舰内那些残缺不全、支离破碎的尸体,则在填充氮气后,就这么原封不动地保存了下来。 因为大概很难找到愿意清理那杀戮现场的人员,所以这艘交通舰在交会商会检查后,被连同其上尸体一起销毁的可能性很大。 交通舰进港后,靠停在一处沿途铺着大红地毯的接舷桥上,随后,其中填充的氮气被迅速抽离,并以正常大气取代,而舰内温度也跟着恢复到了正常状态。 “少爷,你真的打算进去吗?”白发苍苍的老管家再一次劝阻着尤拉姆。 “你很烦啊,莱斯特。” 尤拉姆就想要赶走什么东西似的挥了挥手,“这艘联络舰已绝在低温高氮的环境下运行了三天,就算暴君再如何属害,也不可能还活着的。 除了那怪物以外,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我吗?”“可是,里面的环境……”莱斯特依旧紧皱着眉头,“你以为我是谁?”尤拄姆开始显出一付志高气昂的模样,“指挥舰队将共计三万以上彼安海盗舰打入地狱的我,会害怕区区尸体吗?不要说多余的话,跟我来就对了!”尤拉姆不耐烦地转身,径直踏上通向交通舰的接舷桥,而被他抛在身后的老管家,则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召来两队护卫,跟着走了上去。 尽管莱斯特事先指示在循环大气中加入了大量除臭剑,然而在舱门开启的一瞬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还是张牙舞爪立即扑了出来。 尤拉姆马上露出想要呕吐的表情,不过挣扎了几分钟后,还是勉强压了下来,跟着就迈步向里面走去。 一开始的步伐还有几分意气用事的昂然,然而随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愈加浓厚,他的脚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并且步子也越来越慢,而到一处拐角的点时,终于停了下来。 “少爷?”莱斯特在他身后停住,然后朝前方望去,只见在这条并不算宽敞的舰内通道上,竟然横七竖八地躺满着几十具尸体!这些尸体大部分还算完整,有少数只缺了一只手臂或脚的,它们全部朝着出口的方向倒下。 手则绝望地伸向此刻他们所站立的地方,就像要抓住什么似的。 在那些狰狞僵化、隐现森绿的面容上,一半是逃出生天的希望,而另一半则是恐惧冰冷的绝望。 “这些……应该是没有被立即杀死的人,企图逃离这艘交通舰……”莱斯特吞了一口唾液,感到手心中渗出冷汗,“在这里倒下,或许是暴君拦在了他们前面……不过,这些尸体上并没有别的伤口,那暴君究竟是怎么在同时杀死这么多人的?”为了减缓这份令人呼吸不畅的冰冷恐惧,莱斯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个问题上,然后马上就得出了答案。 “难道是……恐惧?”在注意到死者们那隐隐泛起森缘的脸色后,他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但也同时被那骤然而至的冰冷恐惧感所捕获,一时间心跳激增、呼吸困难,“难道彼安人口中的‘暴君’,竟是‘恐惧’之帝王的意思吗……”正当莱斯特无法控制地胡思乱想起来时,身旁从刚才起便一直沉默不语地尤拉姆,仿佛失去平衡晃了晃,然后就直接倒在地上,全身呈现出诡异莫名的僵直状态,“少爷?少爷!你……果然不该来这里的啊……”莱斯特轻轻叹了口气,拍手将那些同样愣住的护卫队员叫醒,然后让他们把尤拉姆送回寝室去。 看着那些如蒙大赦,拖着尤拉姆转身溜开的护卫队员时,莱斯特不禁苦笑了出来,“在那种情况下都能逃脱,小姐啊,你的夫婿果然是……”被抬回寝室的尤拉姆,足足躺了二十四小时才苏醒过来,而第一件事便是立即召来五队护卫守在寝室里外,然后才把那位正忙于处理那艘交通舰善后事宜的老管家叫过来。 “有、有那家伙的尸体吗?”当莱斯特来到寝室的时候,尤拉姆正在侍女的服侍下喝着镇静精神的汤药,不过声音却依旧在颤抖。 “非常遗憾,少爷……”虽然“那家伙”实在是很模糊的指代,但老管家并没有费多少力气来理解他的恐惧,“我已经确认过了交通舰上面的状况,虽然乘员一百八十三人全部遇难,不过其中并没有任何一部分残躯是属于那位暴君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是趁着交通舰停泊补给的时候逃走的……”“你是说……他、他还活着?那个怪物!”尤拉姆一翻手将侍女和她端着的药汤一起打倒在地上,白瓷的汤碗在名贵的地毯上泼洒出很是碍眼的杂色。 “是的,这种可能性很大……”莱斯特稍稍皱起眉头,看向少主人那紧握在一起,不断颤抖的双手,心中突然涌起一种莫名不安,“少主?”“不、不不不能让那家伙靠近这里!绝对不能!给我召集两万护卫队,二十四小时守在这座宫殿里面!不,那些佣兵已绝不能信任了,必须找到能够制服那个怪物的人……”尤拉姆歇斯底里地大喊起来。 “彼安!没错。 只有彼安人才能对抗得了那个怪物!莱斯特,立即联络爸爸,让他派一队……不,派一支彼安舰队过来保护我!要多少钱都可以,马上!”“少爷!”莱斯特上前一步,声音突然严厉起来,“这样一来,彼安人很可能就会借此侵占阿尔法恩商会!甚至,就连商会舰队也会沦为他们征服同盟的武器的!你打算让同盟灭亡在自己的手上吗?”“那……那不是刚刚好吗!”虽然尤拉姆一瞬间露出畏惧的表情,但马上又声嘶力竭地吼了出来。 “反正爸爸已经决定和彼安军合作,那舰队的指挥权也迟早会归属到彼安军麾下的!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一步表现出忠心,反而可以得到彼安人更多的信任,说不得还能够独占更多灭亡同盟后的利益!这是命令!莱斯特,不许反对我!”“……父子俩人都疯了吗……”莱斯特以旁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着,并试着最后努力了一次。 “至少,请等到小姐回来以后如何?若是小姐的话,应该能想出更稳妥的办法来保护少爷的安全的。” “露瑟丽娜……对了,还有露瑟丽娜!”然而浮现在尤拉姆脸上的,不是找到依靠的欣喜而是更彻底的恐惧,“他是露瑟丽娜的未婚夫。 如果露瑟丽娜知道我对他作了这些事情的话……不、不行!绝对不能让她回来!无论用什么办法,也绝对不能让露瑟丽娜回到罗德亚科星系来!”待天空击溃海盗的先锋强陆队后,奥辛随即指挥护卫队将剩余的海盗全数歼灭,但交通舰“洛亚法尔”在此过程中亦承受了不轻不重的损伤,因此不得不稍稍改变航线,在邻近星系的一座轨道站停泊整修。 在交通舰的休闲沙龙里,露瑟丽娜手中拿着一份贸易文件,不过从她心不在焉地玩弄着钢笔的情况看来,这位大小姐的心思却明显没有在这上面。 时而闭目沉思,时而黛眉轻皱,直到身后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露瑟丽娜才从一直烦恼的事情中解放出来。 “小姐……”岚在她的旁边停下,以算不上轻松的语气向她报告着,“已经完成了初步检查,要完全修复‘洛亚法尔’大约需要三十二小时的时间。” “这么久?”露瑟丽娜愣了一下,几秒钟后作出了决断,“告诉他们,不需要完全修复,但务必在六小时内让‘洛亚法尔’恢复到可以航行的状态。” “小姐,有必要这么赶吗?”岚的声音似乎颇不赞同。 “嗯,一分一秒也好,我必须尽快赶回罗德亚科总府……总觉得,好像迟一些就会发生什么无法挽回的事情似的。” 露瑟丽娜轻皱眉头,自从那场莫名其妙的海盗袭击后,一种无法言明的不祥感就如同阴云般始终笼罩在她的心上。 “或许是我的多疑也说不定,但就先这么办好了。 至于剩下的修复,可以等回到罗德亚科总府后再进行也不迟的。” “……事实上,我认为这并不只是小姐的多疑。” 岚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藏在身后的另一份报告迁了过去,“这是奥辛对这次海盗侵袭的分析报告,其中发现了相当多的疑点。” 露瑟丽娜接过报告书,稍稍迟疑后立即翻看起来,而岚也同时报告着,“对方好似对本舰的航线了如指掌,这样才能刚好埋伏在侦察器的盲点上。 而且前来侵袭的只有一艘强陆舰,从彼安海盗过去的行动模式来说,实在有些不可思议。 至于那些入侵舰内的海盗也很问题,比起掠夺物资来,他们好像更专注于杀戮,手持的全部是大破坏力的重火器,而且完全没有携带格斗武器,根本不符合彼安人的一贯作风……”说到这里,岚不禁轻笑了起来,“事实上,建奥辛都不得不承认,如果不是我们的厨师长出手解决了大部分敌人的话,那就算最后能消灭这来历不明的海盗,我方也会付出巨大伤亡”……嗯,希瓦先生确实很属害。 海盗来袭的时候,是他挺身而出保护了我,必须好好感谢才行……“露瑟丽娜勉强微笑了一下,随后表情便沉重了下来,”岚,没关系的,把你的结论说出来吧?““……小姐。” 岚显得有些惊讶,不过稍后便露出一付下定决心般表情。 “我认为其中最可疑的,便是少爷不久前才报告说那里的海盗已经被清剿一空的事情。 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份报告的话,我们是不会为节省时间而去穿越那座偏僻星系的。” “……岚。 你想说的事情,我大致已经明白了。” 露瑟丽娜就像要镇定精神似地闭上眼睛,好一阵后才重新睁开,翡翠般的眼眸中流溢出没有一丝杂色的纯净视线。 “父亲和兄长是这世界上唯一与我血脉相连的亲人。 而体内流着母亲一半血液的兄长,应该不会作出这种事情……所以这件事,就当作是一艘不慎漏网的彼安海盗舰好了。” “但是!若是真的话,那小姐就这么回去……”岚试图说服露瑟丽娜改变主意,但她却不为所动。 “在彼安军已经攻陷阿索斯首府的现在,三人商会将成为抵抗他们的中坚力量。 在这样重要的时候,阿尔法恩家是不允许出现任何不稳的……放心吧,等回到罗德亚科总府,我会跟兄长好好谈谈的。” “小姐,你……你去哪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的岚,向着站起来的露瑟丽娜确认道。 “我去探望一下希瓦先生,现在他应该已经醒过来了。” 在交通舰“洛亚法尔”的医疗室里,天空正望着手中的眼带发愣。 虽然总算是恢复了对右眼的自由支配,不过他已绝不敢再睁开了。 一旦视界中混入了那诡异的红色,身体便立即强制性进入了那要命的超加速状态。 根据仪器检查,那一刻自己心跳每分钟竟然超过了四百下!普通人的话,早就因全身血管爆裂而亡,但即使是不断锤炼这具肉体的自己,也没有办法在这种状态下支撑多久的时间。 而一旦闭上右眼、解除超加速状态,结果往往不是全身脱力,就是更直接地立即晕倒。 “难道我要一辈子带着这东西?”天空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将眼带在脑后绑定,然后才小心翼翼地睁开右眼。 这一次,那要命的红色并没有出现在视界里面,他不禁长舒了一口气。 “咚咚”此时,医疗室门口响起轻轻敲门的声音,并伴随着清澈的女声,“希瓦先生,是我,持问可以进来吗?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小姐?”天空间言有些慌乱,手忙脚乱地对着床柜旁的镜子调整了一下眼带,然后才通知露瑟丽娜进来,“嗯,可以了,请进来吧。” “你好,希瓦先生。” 令人意外的是,露瑟丽娜手中竟然提着一束鲜花!看着那仿佛害羞般微微泛红的美貌,天空突然有些把持不定。 “那个,小姐?你也没有受伤吧?虽然我不太清楚之后的情况……”“嗯,只是不小心被碎片刻破了手而已,现在已经差不多愈合了。” 虽然露瑟丽娜依旧是那副将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模样,不过却举手左手让他看了看那只白皙手掌处的红痕。 跟着,露瑟丽娜来到床柜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个花瓶,把那束鲜花插在里面,摆成一个错落有致的优雅造型。 “我不知道你还有插花的才能呢?”天空情不自禁地吹响了口哨。 “因为……这是穆法女性的必修课的缘故。” 露瑟丽娜垂头以花束阻隔了天空的视线,然后把花瓶摆在他身旁的床柜上,“请问,希瓦先生,你的身体怎么样呢?虽然医疗师说你是因为脱力才突然晕倒的,不过现在好一些了吗?”“当然,就算现在再来那样一场战斗也没有问题!”原本来担心着那几次不得已的接触会造成隔阂的天空,现在终于安心下来,不过随即又涌出一些好奇,“你……什么都不问我吗?像身份之类的。” “嗯,因为我相信,在康定大地出生的你。” 露瑟丽娜轻轻说道,然后退后两步,低头朝他鞠了一躬,“而且,即使遭到我那般无礼的对待,你还是奋不顾身地救了我……在这里,我必须向你道歉和感谢才行。” “不,没这个必要,我只是做了想做的事情而已。” 天空的心情完全放松了下来,不禁对露瑟丽娜开起了玩笑,“不过,我还以为大小姐你是更骄傲的人呢?”“我,并没有不必要的骄傲。” 露瑟丽娜以淡淡的声音说道,然后从衣袖里面取出一张卡片,放到摆着花瓶的床柜上,“另外,这是你保护我的酬劳,请收下。” “呃?”天空原本微笑的表情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 第三十三章 忠贞 “酬劳……是吗?”天空皱着眉头看向露瑟丽娜,此刻她的目光正停留在那束插花上,静立原地,露出一付等待他收起那张卡片的模样。 到最后还是用钱来解决吗?那此前的寒暄问候到底算什么!一想到这里,天空心中突然燃起一股无名之火,就连语气都变得生硬了不少,“我说过,我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而已,并不是特别为了小姐你而战斗的。 所以,这份报酬不要也罢。” “但就结果而言,你确实保护了我,并且在过程中还受了伤,所以我有义务支付足够的酬劳给你。 如果还有其它的要求你可以提出来,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我会尽可能满足你。” 停露瑟丽娜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所以,请接受这份酬劳吧?”“……原来如此,在你的心中,是什么东西都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失望之余,天空不禁冷笑起来,“不愧是阿尔法恩家的女儿、支配同盟三成星际贸易的人物啊!最初我还以为你和那些商人稍稍有些不同,原来竟是我看走眼了吗?”“你……不打算收下它吗?”露瑟丽娜像是叹息般,从床柜上拿起那张卡片。 “嗯,抱歉,我并没有出售品行的意思,也不打算用它来挣钱。” 天空耸耸肩膀,冷漠地说道,“就这样吧!我留下我的理念,你留下你的金钱,彼此都不会损失重要的东西,不是刚刚好吗?”“……”露瑟丽娜下意识的握紧了那张卡片,紧咬着嘴唇,脸色泛起悲伤般的苍白,翡翠眼眸中流溢的光华也一时黯淡了下去,一付我见犹怜的模样。 “呃……”天空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刚才是不是说得有些过火了。 “……不是这样的……”露瑟丽娜仿佛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来,跟着又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对于穆法女性来说,结婚后是不可以再与丈夫以外的男性接触……我,虽然还没有结婚,但却已经有了想为他守贞的对象……所以,那时候才会如此无理的拒绝希瓦先生的救助。 不过……结果却是我的心动摇了。” 露瑟丽娜的目光留在那束插花上,以淡淡的语气诉说着。 “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决定,在见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以前,要让自己的身体和心都保持着最纯洁的模样,以最完整的自我去爱他,和被他所爱……所以,这样的动摇,是不被允许的。” “……呃,是、是这样的吗……”天空就想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似的搔着头发,同时苦笑出来,“抱歉,我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说得太过分了……”“不,希瓦先生……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卑鄙的商人……”露瑟丽娜将那张卡片移到自己视界里面。 “这份酬劳,虽然名义上是报答你的救助,但其实却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使我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曾经发生过的事情,为了使我的心不再继续动摇下去……”露瑟丽娜双手拿着卡片的一端,再一次将它送到天空面前,“希瓦先生,能拜托你收下它吗?”“……伤脑筋啊,收下这份酬劳的话,那我岂不是还得继续留在阿尔法恩商会干上一段时间了吗……”天空以困惑的目光注视着那张卡片。 “不,我没有这个意思。 嗯,当然,阿尔法恩商会非常需要你的力量,我也很期待今后能继续得到你的帮助,但并没有借此束缚希瓦先生的打算……”露瑟丽娜急忙解释着,但天空已经伸手取走了那张卡片。 “算了,反正一介佣兵的我接下来也没有什么特别打算。” 天空在手里把玩着卡片,然后向露瑟丽娜微笑道,“就当作今后护卫工作的佣金,我把它收下好了,这样可以吧?”“……这还是我第一次为如何把钱花出去而烦恼呢……”露瑟丽娜苦笑起来,不过还是接受了这份妥协方案,“希瓦先生,您是位自尊心很高的人,康定男性都像您这样吗?”“不,那块大地上其实偶尔也会诞生出一些奇怪的家伙……”想到那位已经沦为邪恶爪牙的故乡友人,天空不禁稍稍皱起眉头,不过在注意到露瑟丽娜跟着露出忧虑神色后,他便勉强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事情上。 “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你倒是很像康定女性啊?”“是、是这样的吗?”露瑟丽娜间言露出高兴的表情,并且进一步确认道,“康定女性,究竟是怎么样的呢?”“嗯,男性掌握着力量和勇气,女性则拥有善良和温柔,这是康定社会的习俗……”天空为她简单说明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榜作出结论,“不过在我看来,比起康定女性来,大小姐你倒是更有魅力一些。” “真、真的吗?”露瑟丽娜显得更加高兴,不过马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顿时慌慌张张地解释起来,“不,我的意思……嗯,因为那个人也是出身康定大地的缘故……所、所以,并不是对希瓦先生有什么……”“我知道,我已经知道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下去。” 感觉到自尊心受到了不少的伤害,天空稍稍苦笑起来。 (说起来,如果那时候我留在康定大地的话,也会有机会和这样的女性恋爱的吧……)当这样的想法不知不觉出现在心中的时候,天空不禁哑然失笑。 (事到如今,我的心中竟然还对已经失去的过去有所眷念吗?来到帝国已经四年,而若耶也都三岁了……倘若我此时依旧眷念着那被夺走的可能性,对于她们来说,应该是怎么样也无法原谅的背叛吧?)“忠贞的爱情吗……”天空将目光移向旁边的佳人,轻轻说道,“我好像,稍稍能理解你的想法了啊,大小姐。” 按照露瑟丽娜的要求,交通舰“洛亚法尔”只用了六小时的时间进行了基本整修,随后便启程离间了轨道站,一路朝着阿尔法恩商会总府星系驶去。 至于身体已经完全恢复的天空,则是在交通舰启程前一小时就下床离开了医疗室,回到自己第一份工作的岗位上——从现在起,每天都同时有两份薪水汇入那张卡片上。 一份是属于舰内餐厅的厨师长,另一份则是属于护卫队的一级佣兵。 只不过,就算拿着足以令旁人眼红的丰收薪酬,他也依旧是那付我行我素的散漫品行,让诸多苦苦等候的食客们狠得咬牙切齿。 启航开始到第二天的时候,“洛亚法尔”距离罗德亚科星系只有四小时的航程。 事实上,只要再穿越最后一扇“门”,商团诸人就可以回归总府。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却陷入了某种无法前进的奇妙状态。 “岚,发生了什么事情?”赶到舰桥地露瑟丽娜,立即向助理确认道。 “嗯。 小姐,其实……”虽然岚一度露出想开口说明的表情,但最后还是叹息着摇摇头,直接将影幕调了出来。 从上面可以看到,在前方不远处那扇“门”前,正密密麻麻地停驻着近万艘商船。 这些商船形状不一、规格迥异,不过却都不断喷射调整气流,显出烦躁不安的模样。 “这是……”看到这难民潮般的景象,露瑟丽娜有些发愣。 “就像你所看到的这样,小姐。” 岚再次叹了口气,“前方的商船想退出来,后方的商船又想潜进去,现在整个场面已经混乱不堪。 ‘洛亚法尔’就连想靠近‘门’都没有办法……““……‘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露瑟丽娜直接问道。 “还不清楚,不过奥辛已经去调查了。 佣兵组织的情报更灵通一些,如果联系上他们的话,应该就能知道事情缘由了。” 岚以颇为无奈地声音报告着。 “是这样啊……”露瑟丽娜轻皱眉头,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并没有等待更长的时间,大约过了五分钟,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奥辛出现在舰桥入口,而天空则带着颇为好奇的表情跟在他身后,“罗德亚科被彼安军占领了!”不待露瑟丽娜询问,奥辛便直接抛出一颗重磅炸弹,轰入了诸人的精神回路。 随后,在数十对呆滞目光的焦距下,他稍稍喘了口气,然后才将说明继续了下去。 “在罗德亚科星系那面,彼安舰队将‘门’封锁了起来,所以这边才会呈现出如此混乱的状况……”“总府星系被占领了……这怎么可能?”露瑟丽娜摇了摇头,试着让自己从那突然而至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彼安军才攻陷了阿索斯首府,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余力出兵这里?而且商会还有护卫舰队在,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我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还重复三次向佣兵工会确认过,不过他们给我看了这样的映像,似乎是最后逃离总府星系的商船录下来……”奥辛摇了摇头,走上前调整了一下输入终端。 影幕画面一转,上面显示出一支混编舰队寻伐时的景象。 混编舰队中,一半是涂装成红色的彼安舰,另一半则是青白相间的阿尔法恩商会所属护卫舰。 两种截然不同的战舰并入同一编组,似乎正由彼安舰主导着行军中……即使不用附加任何说明,单是这幅画面就已经能够让诸人了解一切了。 “怎么会……”在一片死寂般的沉默中,露瑟丽娜失声轻唤了出来。 “小姐,会不会是……”岚以担忧的目光注视着脸色苍白的她,说出了连自己都不相信的推测,“彼安人抓住了在阿索斯首府的老爷,并以老爷的生命威胁少爷,所以少爷才迫不得已就范的?”“父亲的话,我昨天才接到他的信件,说现在一切平安的……”露瑟丽娜勉强露出的笑容充满了悲伤的味道,“所以,这种可能性很小的。” “或者是,尤拉姆那家伙擅作主张地把彼安军召到总府星系来地?”奥辛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至少,从眼前这支混编舰队的情况看来,总府星系中彼安军的数量应该相当稀少。” “……或许,是这样呢?”露瑟丽娜轻轻闭上眼镜,喃喃自语道,“竟然做出这种事情,兄长究竟在想些什么啊……”“不用去管那家伙在想些什么,反正只要把这些彼安海盗赶走后,有的是时间向他好好询问!”奥辛很豪气地一挥手,“从现在的情况看,既然总府星系中的彼安战舰并不是那么多的话,护卫舰队是有足够能力消灭它们的。 以小姐的影响力,只要潜入总府星系后登高一呼,相信舰队中大部分人都会服从你的命令……”“呃,很抱歉泼你冷水……”一直沉默不语的天空,突然以很无奈的声音插了进来,“不过,我想这样做应该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还是别白白送死的好。” “希瓦先生?”露瑟丽娜对他投来诧异的视线,不过天空还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那些红色的彼安舰,是彼安军精锐舰队‘红之刃’的所属战舰。 从单纯战力上来说,绝对不是护卫舰队能够对抗得了的。 就算占有数量上的优势,若没有经过仔细策划而仓促起兵的话,恐怕反而会沦为杀鸡儆猴的榜样。 “你……怎么知道?”奥辛以怀疑的目光注视着他。 “再说,若我是彼安人的话,护卫舰队中那些忠于商会的指挥官,此刻恐怕已经被撤职囚禁,或者干脆永绝后患了吧?”天空依旧将他的发言无视了过去,“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恐怕不是那位少爷的擅作主张哦?”“你!”本来就对他的态度有所不满的岚,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一步踏出,却被人拉住了衣袖而不得不停下来。 “希瓦先生,你这么推测……想必定有所依据。” 露瑟丽娜凝视着天空,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目光却已然坚定,“可以请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吗?”“你……真的想听吗?”原本以为这位小姐至少会茫然迷惑一段时间,没想到她竟然坚强如斯,因此天空反倒犹豫起来,“那其中可没有一件好事哦?”“……是的。” 露瑟丽娜就像坚定精神似的闭上了眼睛,几秒钟后又睁开,直视着他,以缓慢而清晰的声音说道,“请告诉我吧。” “……数周前,一支帝国舰队协助阿尔法恩商会围剿海盗的事情,应该是知道的吧?”天空首先确认了这件事情,“在那以后,这支帝国舰队跟着被邀请到罗德亚科星系,在那里休假了一周的时间。” “是的,但我接到报告说这支帝国舰队因为公务繁忙,已经辞别兄长,返回帝国了……”露瑟丽娜轻声回答着。 “应该说,是‘逃’回帝国才对。” 天空冷笑起来,然后半真半假的一路鬼扯了下去。 “事实上,就在这支舰队启航准备回国的时候,阿尔法恩商会的护卫舰队突然对它展开了攻击,虽然最后它勉强突破了护卫舰队的包围,不过却遭受了相当惨重的损失……”“有这种事!”露瑟丽娜立即显出强烈动摇的模样,“这是不可能的!兄长他没理由会作出这种事情,而且向帝国宣战这种事情……”“嗯,那位少爷确实没有胆量向帝国宣战,不过令尊倒是似乎蛮勇敢的,”天空点点头,将鬼扯深化了下去。 “统率那支帝国舰队的是夏兰的公主,估计令尊应该是想把她作为货物,从彼安军那里换来丰厚的报酬吧?真不愧是同盟第一商族,举国交易也实在是够豪气的……”“够了!”岚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的话,“你这是在嘲讽吗?”“不,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天空间言露出稍稍惊讶的表情,然后朝着露瑟丽娜低下了头,“抱歉啊,大小姐,你其实也是被令尊瞒在鼓里的,请原谅我的失言。 因为照这么下去的话,这艘交通舰肯定会一头撞进陷阱里面,所以我才不得不把事实说了出来,只是希望你今后在行动方面能更谨慎一些。” “是……是的……”就算是再坚韧的丝线,也总会有达到界限的时候。 露瑟丽娜坚持回答了天空的话,然而身子却仿佛脱力般晃了一下,而身旁的岚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小姐!”在岚焦急的呼喊中,露瑟丽娜勉强露出苦涩的笑容,“抱歉,岚,能扶我回房间去吗?我想,我需要稍稍休息一下……嗯,只要一下就好……”“你这家伙,绝对不是单单的佣兵。” 注视着两位女性消失在舰桥入口,奥辛转头朝着天空,目光中满是怀疑和警戒,“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吗?”从那柔弱的背影中收回了歉意的视线,天空微笑着看向奥辛,“其实,我是林氏商团的执行者之一,你相信吗?” 第三十四章 古汉 帝国历四百二十八年,即同盟历三百四十五年十一月,艾亚诺思自由星系同盟首府,阿索斯星系沦陷。 同月,在阿尔法恩商会的主持下,同盟南部共计一百八十三个商会与彼安军秘密签署一份合作协议:共同体承诺让这一百八十三个商会独占彼安所有支配的的贸易权,以此交换同盟南部的二百七十六座星系的支配权,以及南部商会所属五万护卫舰队的指挥权。 事实上,在南部诸商会中,也不是没有断然拒绝帮助侵略者的商会。 只不过在彼安军压倒性的实力差面前,它们的抵抗也只持续了等同于距离阿索斯首府所需路程的时间而已。 成功将同盟一分为二后,彼安军随即侵攻作战深入到了第二阶段,即“群狼”作战。 近八千艘受创较重的战舰留在阿索斯首府缓缓整修,同时剩余两万艘彼安战舰,以及新获得五万同盟战舰,一并化整为零,对依旧未表示臣服之意的中部诸邦展开了地毯式侵攻。 尽管就战力而言,中部诸邦和南部诸邦的护卫舰队几乎不相上下,然而担任战争先锋的彼安军却有着远远凌驾于它们之上的战力,因此胜利的天平从来都没有向中部诸邦倾斜过。 不仅如此,同时还作为督战队而有的彼安舰队,以不计代债的铁血手段,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同盟舰队中沉积百年的惰性一扫而空,不过同时也对战争中立下功劳者予以厚重的褒奖。 寂以恐惧和利益支配着这支乌合之众的南方舰队,然后在对中部诸邦接连不断的战争中慢慢统合了它们。 长达三月的战争中,中部诸邦没有投降者,或者说,彼安与南部诸邦的联军拒绝接受任何形式的投降。 对于抢先一步与共同体达成交易的南方商会来说,今后独占贸易利益的对象当然是越少越好,而作为联军统帅的寂也有其它考虑,并没有束缚联军的肆意行动。 因此,中部诸邦被融入了贪欲与邪念的战争之火灼境殆尽——二百一十七个部商会,其中一百七十五个断绝了血脉。 联军将其所属总府行星洗劫一空后,再从外层轨道对行星地表肆意轰炸——近两百个发展得高度完善的人类社会,就这么一瞬间倒退回了原始时代……到“红之刃”的主力于某枢纽星系汇合的时候,在与彼安军协同作战两个多月的南方舰队,已经一改往昔散漫凌乱,呈现出军队般的秩序,然而改变得最多的,却是在经历无数杀戮后,已经深深植入这支舰队意识中的、那种对破坏和血的渴望。 就仿佛彼安军一般。 “看起来,磨合效果还不错啊……”看着虚空中那一队队秩序井然、沉默中透出凶属气息的联军舰队,寂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副将确认道,“这应该是最后回归一支的分舰队了吧?”“是的,除了两支在归途中失去联络的分舰队外,六十八支分舰队已经全部到齐。” 诺恩以淡淡的声音回答着。 “嗯,三百二十六座星系,七十支分舰队舰队用足足八十七天的时间才全部攻陷……”寂叹了口气,“虽说磨合本身就是一种很耗时间的过程,但这样的速度还是在我的估计以外啊……”“不过取而代之的,却是相当不错的磨合效果。” 诺恩回应道,“虽然比较幸运的,帝国现在还没有出兵同盟的迹象,但最后我军肯定无法避免与其一战。 如果不在此之前尽快凝聚起相当程度的战力,等苍穹军正式出动大军进攻时,我方绝对会一败涂地的。” “……就好像老虎窝外面安陷阱的感觉,而且还不知道那头凶兽什么时候会扑出来一样……”寂忍不住苦笑了出来,“说起来,派往若拉星系的分舰队顺利接管那座边境要塞了吗?”“嗯,在我们盟友的协助下。” 诺恩脸上浮现出奇妙的笑容。 “那座边境要塞本来就只是象征性的装饰,其中驻军也不过三千,所以我方分舰队在很短时间内就完成了接收工作……当然,对驻守要塞的那些同盟舰队来说,他们只是首府派遣过来的援军而已。” “是吗……”寂明显像是松了口气,“千万要好好运营那座要塞啊!尽管完全称不上牢固,但那可是目前唯一能阻止那头凶兽的锁链。” “当然。” 诺恩点了点头,随即正色道,“不过大人,你到现在还没有放弃收编凯撒克商联那两万战舰的打算吗?”“如果是你的话,能够这么轻易就决定放弃吗?”寂再次苦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吧?在前次攻防战中它们的表现,和同盟其它乌合之众不同,那两万战舰的战力基本上和我军接近。 若和苍穹军开战的话,大概会比那五万南方舰队还更有用一些。” “虽然是这样,不过……能够顺利收编他们吗?”诺恩似乎不太赞同,“凯撒克家可是反抗我军的强硬派领导,尽管该家族两位统帅此前都没有在那座星系中,但他们的抵抗依旧是那么激烈……”“两位统帅?”寂愣了一下,“我们的盟友正极力想缉拿的同盟最高议长,雷蒙德是其中一位,不过另一位是谁?”“就是在‘维纳斯之门’前逃脱的同盟军统帅,他是雷蒙德最高议长的儿子。” 说到这里,诺恩轻轻皱起眉头,“此外,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切的情报可以证明,不过我想我们那两支失踪的分舰队,大概也和他脱不了关系。” “……是这样啊……”寂稍稍沉吟了一下,不过随即就挥挥手抛开这个烦恼。 “算了,反正现在我们也没有搜索那支残军的余裕。 这里是凯撒克商联的总府所在,同时也是中部诸邦最后的堡垒。 如果他不打算看着故乡被摧毁的话,应该会在近期内作出一些动作吧?到时候再对付他好了。” 说到这里,寂就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向副将确认道:“说起来,北方的林氏商会如何?虽说始祖对他的统帅下达了即杀令,不过也只在共同体境内生效。 待摧毁中部诸邦后,有可能将它连同北部诸邦一起说服过来吗?虽然同盟中部诸邦的毁灭是不可避免的,但我还是希望能将南北诸邦完整保留下。” “我想,这大概……应该很困难吧?”诺恩的语气中有着罕见的迷惑,“虽然不知道这条消息是否属实,不过林氏商会的统帅似乎与帝国贵族有着婚姻关系,而他的孩子……”说到这里,诺恩顿了顿,仿佛平静心情般深呼吸了一下,“正是那位暴君。” “呃?”寂的眉毛急速拧到了一起,迟疑了几秒钟后,他才以充满无法置信的语气向诺恩确认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暴君的父亲?”“是的。” 诺恩也是一付忧心忡忡的模样,“事实上,若从情报本部那里关于暴君的记录推测回去,也刚好能得出这样的结论……”“林氏商会的实力如何?对我军的态度呢?”寂马上跟着确认道。 “林氏商会……关于它的情报,简直就像藏在浓雾里一样。 我军的情报机构就不用说了,哪怕是曾经和它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阿尔法恩商会,都无法提供任何确切消息……”诺恩谨慎推敲着使用的言语,“至于它对我军的态度,应该说是……嗯,非常奇妙吧?”在已经废墟化的中部诸邦,一艘以暗黑涂装的交通舰正在虚空中飘行着,一张巨大的光帆自它的尾部撑开。 来自恒星的高速粒子撞击在上面,荡漾出奇异的辉光。 在恒星之风地吹拂下,这般商船以缓慢而持续的速度前进着。 “……这还真是,很环保的航行方式呢……”天空趴在舰内通道的护栏上,透过舷窗,以很是无奈的目光望向舰尾的光帆。 虽然荡漾着七彩辉光的磁力屏障看起来颇为壮观,但在被迫连续观察一个多月的情况下,这位康定之子已经再没有当初那感慨“天地之悠悠”的心情了。 毫无疑问,交通舰“洛亚法尔”此刻正处于严重的燃料不足的状态。 虽然依靠随舰携带的小型光电转换装置,好歹解决了维持舰内生命系统运作所需的能量,但却再也无发负担对冲引擎所需要的庞大消耗,因此只能以此种效率低下的方式前进——当然,航行速度也是异常的缓慢。 不过光帆推进也带来意料之外的好处,那就是在没有推进喷射的热量辐射的情况下,也很难被彼安军的侦测系统侦测到。 虽然在通过“门”的时候还是必须启动对冲引擎,但依靠此种方式,这艘交通舰已经穿越了六座有人星系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好毒辣的手段啊,彼安军……”天空朝着虚空吐出仿佛异常怨恨的言语。 经过联军舰队的洗劫,中部诸邦可以作为燃料补给的轨道站基本上处于全部毁灭的状态,就连生产反物质燃料的轨道工厂也在彼安军的严密控制下,根本连靠近都没有办法。 就算利用光帆推进的方法将燃料消耗抑制在最小状态,但剩下的燃料也最多只能再支持通过两扇“门”的消耗……尚若那时候还找不到补给地的话,这艘交通舰大概也只能迫降到某颗有人行星的地表世界,然后就在那里静候着这漫长战争的结束了吧?“不过在那之前,这艘船的食物储备大概会先消耗殆尽吧?”回想起自身的职责,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这艘交通舰现在已经下达了禁行令,非轮值人员必须待在寝室内休息,不得进行非必要活动消耗多余的能量,同时一日三餐也已经削减掉了一顿。 尽管身为厨务长的天空也活用了自身特长,在口味上对食料日益稀少的事实作了最大限度的补足,也从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乘员的不满情绪,不过却始终有所界限……事实上,大概也只有傅自康定的厨艺才能将食料利用彻底到那种程度。 “难道真的得迫降到行星地表吗……”天空不禁敏起眉头。 交通舰“洛亚法尔”并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出入大气层的舰型,如果非要执行迫降程序的话,大部分舰体都会在与大气摩擦中灼境殆尽,能保留下来的只有核心居住部分。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没有足够的好运,自己大概一辈子都不再有重返宇宙的机会……“呃?”天空的视线无意识的在虚空中游弋,然后在悬窗的边缘位置注意到一处奇妙的光点。 那种亮度并不像是反射恒星之光的陨石类星体,并且其移动轨迹也颇为独特。 “舰船?”他的疑惑在几分钟后得到了解答。 那奇异地光点迅速逼近,然后放大为一艘巨舰与这艘船并行前进。 虽然将虚空的距离纳入考虑的话,肉眼的估计并不准确,但那艘巨舰至少有着“洛亚法尔”三倍以上的体积。 这那艘巨舰有着类似康定龙纹的流线,而在舰体外则铭刻着的诸多纹路。 “那是……图腾?”天空惊奇地发现,这些纹路竟然与故乡康定的风格十分相似,于是不禁陷入了奇妙的迷惑里面。 (难道说,在我去帝国的这几年,康定的造船技术已经突飞猛进到这种程度了吗?不,不对。 彼安军应该已经封锁了中部诸邦才对,为什么这艘船们还能畅通无阻?或者是,承州星系已经臣服彼安了吧?那不就说明,就连准备前往的北方诸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接舷的声音在舰内响起,天空才从这骤然而至的混乱中惊醒过来。 “……看起来,掌握的情报太多有时候也不见得是好事啊……”天空摇头苦笑了起来,随后轻弹手指做出了决定,“算了,既然大小姐已经做出决定,那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好了!反正最坏的情况也比饿成干尸在虚空中飘荡要好……”虽然最后一句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但天空还是快步赶向了接舷口,而与他抱持着同样想法的人物似乎也不在少数。 以至于当他赶到接舷口的时候,这里已经沸腾一片,“还真有活力啊,这些家伙……”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天空很干脆地放弃了挤进去的念头,随即施展“八步赶蝉”的轻功,踩着那些此起彼伏的脑袋直接飞了进去。 被众人所包围的是一对身着素衣青巾的男女,就连那服饰也像极了康定大地的风格,注意到这一点的天空不禁再愣了一下。 此时,那位儒士装扮的男子也正转头望向这边,在看到他施展轻功穿越众人的瞬间露出极为震撼的表情。 “奥辛,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天空直接落在正忙那位着维持现场秩序的护卫队长的身边,向他询问着。 “是你啊,希瓦……”奥辛以见怪不怪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声音中有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简单的说,我们遇上贵人了!他们自称古汉共和星系的巡礼者,在知道我们的状况后,竟然主动提出分给我们燃料和食物,而且还是免费的!真是的,宇宙中竟然会有这种好心人,我连想都没有想过呢!”“……古汉,共和星系?”天空迟疑着说出了这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虽然在康定基础教育时就已经知道这支配银河的五大势力之一的名字,不过直到现在他却都还不清楚这个星际国家的任何事情。 因为古汉人几乎不在本国疆域以外活动,并且对其它国家入境人员筛选也极为严格,这就导致了虽然它同为人类世界的五大星际国家,但其存在感却远远不及其它四个星际国家的事实。 不过,根据那些有幸进到古汉共和星系的人描述,那里却是弥漫着宁静与祥和的世外桃源。 此外,虽然古汉共和星系从来不曾将武力付诸侵略,但不论夏兰帝国或彼安共同体,都从来没有考虑过与这个国家为敌的可能性。 事实上,那些曾经侵略过它的或大或小的势力,在经历漫长的历史后已经全部沦为其辽阔疆域中的一部。 距今三百年前,为了对抗彼安海盗而建国的巴雷亚联邦,立国之初也是主张实施军事扩张的强硬国家,并且其实力还犹在彼安共同体之上。 然而,在连续并吞五个星际国家后,它跟着将目标定在了这个始终沉默的邻国身上,并且马上付出了侵略舰队的全军覆没以及其北方诸郡沦陷的代价,并且还一度被古汉舰队前到其首府星系。 尽管古汉人并没有灭亡巴雷亚联邦的想法,而仅仅将其侵略根基的北方五十郡纳入了版图,但原本就对其虎视眈眈的彼安共同体却趁机出兵,一下子丧失大半实力的巴雷亚联邦就这么迅速沦为了共同体的隶属,历史也因此朝着完全不同的方向前进……“这位兄台,在下楚良。” 正当天空努力回忆的时候,那位儒士打扮的男子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颇为古风的拱手一礼后,以极力压抑着激动的语气问到,“请教兄台高姓大名。” ) 第三十五章 文化 在得知天空告知康定行星的状况后,古汉巡礼者变得更加慷慨。 交通舰上原本统统告急的消耗物资,在持续五小时的搬运作业结束的时候,已经全部恢复到了正常以上的储备水平——事实上,若不是露瑟丽娜坚决命令那些家伙停下来的话,奥辛他们大概会一直搬到舰内空间开始告急为止。 得到充足补给的“洛亚法尔”,在岚的提议下举行了一次宴会,以慰劳诸人近日来的辛苦忍耐。 当然,古汉巡礼者们也被邀请作为宴会主宾参加,而天空则担负着照顾两百人胃口的主厨职务,一直忙到宴会过半后才得以空闲下来。 “……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天空用仅有的力量将象征厨师长权力的锅铲交到了下属厨师手中,然后迈着虚弱不堪的脚步走向了那间有舰内餐厅临时改制而成的宴会场。 “不、不行了……从来没有想过做饭居然是这么辛苦的工作……”天空呻吟着,身为白鹤楼主的嫡傅弟子,他其实也还是第一次挑战负责百人以上的饭菜,尽管口味上好歹没有和平日的水准偏差太远,不过体力消耗却极其恐怖。 “可恶啊,难怪鲁伯的功夫会变态到那种程度,这简直比和那位御使长战斗还辛苦啊……”天空边抱怨边走进了宴会场,然而却悲哀地发现到,这里可供他选择的能量补给品已经非常有限了。 “怎么可能!我才刚刚作好‘万里锦绣’,竟然就只剩下……”天空以无比呆滞的目光注视着那横跨半张席桌的方盘,这道足足耗费数小时心血才烹成的精心杰作,短短几分钟内已然化为乌有,并且……天空眨眨眼睛,从那付不知被什么东西抹得光洁如镜的方盘中,清楚看到了自己悲愤莫名的脸色,并且跟着惨叫了出来。 “啊啊啊啊!你们这些丧尽天良的家伙!居然连一口汤都没有给我留下!”那双充满暴虐的黑眸向左右扫去,而接触到他目光地宾客皆心虚地回避了他的视线,以澎湃四溢的杀气在周围硬生生迫出方圆两米无人空间,天空缓缓走到了中央主桌旁,然后惊喜地发现竟然还有一笼香喷喷、冒着白气的包子,在周围花饰的掩护下,还依旧保持着洁白无瑕的可爱模样,于是赶紧一步踏出……“啊!原来你在这里!”身后突然响起岚的招呼声,使得天空不禁全身一震。 在一股莫名其妙的不祥预感的催促下,他毅然无视了声音主人的存在,并且更进一步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至少!至少要拿到一个包子!”抱着破釜沉舟之决心的天空,以只差一点就踏入“极音”的速度前到了目标物面前,以惊喜的表情伸手欲拿……然而,他却明显低估了自身厨艺的吸引力,以及人类可以被食欲激发的潜力了。 “嘭”毫无预兆地,桌面突然猛震了一下。 虽然其它物品仅仅只轻轻摇晃了一下,唯独那笼包子高高飞起,并以天女散花的姿势朝桌子的另一方落下……“啊、啊啊、啊啊啊啊……”来不及反应的天空,只能瞪大眼睛注视着那个属于自己的包子,在虚空中刻出曼妙的弧线后降落在别人的餐盘里,并在下一瞬间转移到了餐盘持有者的口中……霎时间悲愤莫名、欲哭无泪。 那群抢夺者明显把身着便服的他当成普通船员看待,以志得意满的目光瞄了他一眼,随即转身一哄而散,又再度潜入了纷乱的人流里面。 而天空伸出的手指就这么凝在了半空中,几秒钟后才颤抖起来。 “我勒……”无法发泄的阴郁之火在胸中徘徊郁积,终于在“咯啦”一声脆响中,暴君失手按掉那张厚重木桌的一角……“请原谅他们吧,穆兄。” 身后傅来了楚良那略带苦笑的声音,天空回头望去,只见这位古汉人正朝他走来。 “因为太久没有尝到如此地道的故乡菜,所以他们才会如此失礼……”说着,楚良朝着他一揖,“容在下替他们向你道歉。” “……算了,没关系吧……”天空以颇为生硬的动作摇了摇头,然后决定不再这令人郁闷的话题上纠缠下去,“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到底多就没有回古漠共和星系呢?”“嗯,已经差不多三年了吧?”楚良露出沉吟的表情,“不过托穆兄的福,总算是完成了巡礼,所以我们应该会在近期内返回古汉的。” “托我的福……是康定的事情吗?”天空搔了搔头发,“能说得更详细一些吗?有关巡礼的事情,还有古汉的事情。” “当然,其实就算穆兄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 楚良点了点头,“我们巡礼的目的,是寻找源文化的残片。” “源文化的……残片?”第一次听到的词,天空显得有些迷惑。 “是的。” 楚良点了点头,“与夏兰帝国或者自由星系同盟这般诸行星各式文化共生的情况不同,我们国家内,古汉共和星系内其实只存在着一种文化……不,这么说其实并不准确。 或者应该说,后来陆续并入共和星系的诸多异文化,都全部融合进古汉最初的文化中,所以古汉内现在只呈现出单一的文化。 而我们则将形成古汉最初的文化称为,源文化。” “由单一文化构成的星际国家?”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想起了彼安共同体,“源文化是在人类历史上最初诞生的原生文化之一,同时也是经历千万年时光之流后唯一存在的人类原生文化,直到‘黄金银河’时代,它也依旧如常青树般不曾枯萎。” 这么说的楚良,露出自豪而腾傲的表情。 “不过,在‘次元震’切割人类世界的同时,源文化的种子也被分散到银河各地,而我们古汉最初也只是其中的一颗种子而已。” “原来如此……”天空点点头,开始对这番谈话产生了兴趣,“既然你们是从源文化上发展起来的,为什么还要专程寻找那些所谓的‘残片’呢?”“我们古汉所继承的,只是源文化的极小部分而已,并且在此后不断融合其它异文化的过程中,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态——事实上,我们已经无法分辨现在的古汉文化究竟有多少是属于源文化的部分了……”说到这里,楚良苦笑了出来。 “我们一直希望能够再现源文化的全貌,所以才每年派出数支巡礼者前往银河各处,寻找到源文化的残片,并借此弥补自己缺失的部分源文化……所以我们巡礼者的使命,是发现这些相同源头的种子,并将它们带回古漠。” “总觉得……好像有些不可思议……”天空仿佛无法理解般搔了搔头发,“文化这种东西,并不是能够量数的具体存在吧——当然,同源文化之间确实有着相似的地方。 不过所谓的‘弥补’,却不是那么能轻易进行的东西吧?再说,就算是同样源头的文化,在经历数百年时光后也会有各自独特的发展吧?你们到底怎么分辨其中属于源文化的部分呢?”“区区数百年的时光,根本无法动摇源文化经千万年精淬的核心的。 不论外表形态如何改变,源文化也始终是源文化。” 楚良继续解释着,“所以,我只需要将源文化的种子带回古汉,其核心自然就会融入古漠文化里面,并进一步补足我们所遗失的源文化。” “……呃,我好像有些理解了……”天空突然觉得有些口干,于是顺手从桌上取过一杯果汁喝掉,然而却觉得腹内更加空虚,于是不得不勉强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其它事情上去,“这么说,你们接下来会前往康定行星吗?”“是的。 待这次宴会结束后就马上动身。” 楚良微微点头,“承州星系位于同盟的北部,要到那里的话,必须得穿过彼安军封锁的枢纽星系才行,你们打算怎么去?”顿了一下,天空又跟着问道,“事实上,从见面起我就有这样的疑问:中部诸邦应该全部在彼安军的封锁之下,为什么你们却能自由出入?而且,好像完全不担心物资补给的问题?”“那是……”楚良面色一黯,正准备说些什么,然而却注意到奥辛正面色慌张地走过来,于是转而向他问道,“奥辛先生,请问发什么事情了吗?”“是的,楚大人。” 奥辛在两人面停下脚步,左右看了一下后,才压低声音报告道,“本舰刚刚侦察到一支彼安小队正朝这边靠近,如果继续维持目前速度的话,再过四十三分钟它们就将与本舰接触。” “什么?”天空间言不禁皱起眉头。 (这也太巧合了吧?)“虽然以本舰的性能,全速航行的话,在这个距离上应该能甩掉它们。 不过小姐想先确认贵舰是否需要协助。 如果可以的话,本舰愿意掩护贵舰先行脱逃。” 奥辛继续说着。 “……感谢露瑟丽娜小姐的好意,但请容在下谨辞。” 楚良稍稍沉默了一下,然后拒绝道,“彼安军不会与古漠为敌。 如果愿意相信的话,贵舰也最好留下来,它们是不会向古汉的友人动手的。” “为、为什么?”奥辛满脸的不可思议,而楚良只是淡淡地解释了一下,“在彼安人面临危机的时候,古汉曾经伸出过援手,而他们似乎直到现在也还铭记着这份恩情,所以……就算留下来也没关系的。” “果然……”看着奥辛匆匆离去的背影,天空点点头,向楚良确认着,“彼安也是源文化的种子吗?”“不,并不是这样……”楚良就像在烦恼如何说明似的皱起眉头,不过最后还是叹了口气,把事实说了出来。 “三百多年前,我们第一次和彼安接触,那时候他们刚被新兴的夏兰帝国击溃,民族整体徘徊于存亡的边缘。 而且就连自身文化都在战争中丧失殆尽……我们协助他们在一处星系内安顿了下来,并试着以源文化影响他们,以期待他们能够从遗传因子的枷锁中摆脱出来。” “结果……失败了吗?”天空立即猜出了结局。 “嗯,那是一次失败的尝试。” 楚良苦笑了出来,“他们并没有深入到源文化的核心。 只是依照自身特性吸收了源文化中相应的极少一部,反而由此衍生出一种极为偏激的文化……”“那是,”天空迟疑着将自己的感觉说了出来,“以战争为核心的文化吧?”“是的,那种文化将战争完全合理化,并以此为核心价值观统合了民族的发展,实在是一种相当危险的文化。 事实上,此后彼安人类共同体宛如爆炸般的发展,也完全得益于此种战争文化……”楚良露出愧疚地表情,“遗憾的是,古汉当时并没有察觉到此种文化的危险性,所以对他们采取了放任自流的态度,因此而失去了纠正的机会。” “原来如此,就像教出坏学生的老师那种感觉吧?”天空点了点头,“不过,就算现在开始也还来得及的,古汉共和星系难道没有纠正这份错误的念头吗?如果动用你们的影响力,应该能在一定程度上抑制彼安共同体的危害才对。” “不,没办法的。” 楚良摇了摇头,“彼安现在已经完善了它们的文化,所以已经没有古汉介入的余地了。 更何况,现在我们也已经改变了想法。” “改变了想法?”天空偏着脑袋注视着他。 “是的。” 楚良沉默了一下,然后向天空提了一个问题,“穆兄,你能够想象,整个人类世界都处在某种单一文化支配下存在发展的情况吗?”“你的意思是……”天空的脑海中浮现出极为单调的色彩。 “不同文化间的撞击才构成了人类的绚烂历史,倘若让人类世界都染上同一文化的色彩,那人类自身便会停滞不前。 这是我们的结论。” 楚良以淡淡的语调说着,“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彼安的存在也是有其必要的——事实上,不论对错,它现在已经开始尝试一种新的进化方式了,和夏兰人一样。” “……我从来没有想过,竟然可以这么看待战争……”天空露出仿佛受到巨大冲击的表情,“我所接触的夏兰、彼安甚至同盟的文化,都主张将人类世界纳入统一国家之下,所以有些难以接受……”“穆兄,你难道忘记了自己故乡的康定文化了吗?如那般包容万物的沉稳,才是源文化的核心。” 楚良轻笑起来,“当然,这也只是我们擅自的意见,并没有强迫任何人接受的意思。” “难道……这就是古汉共和星系从未发动战争的理由吗?”天空又继续问道:“你们打算成为作为历史的观察者,而自身并不介入历史之中吗?”“不,我们并没有这样的打算。 而且,古汉共和星系的存在本来就是历史的一部份,”楚良以淡淡的声音说道。 “只是,在今后漫长的时光之流中,一些文化又会诞生,一些文化又会消亡吧……而从人类诞生时繁衍至今的源文化的存在,应该能对这些过程产生一些有益的影响——至少,我们这么相信着的。” “你的意思是,古汉共和星系存在的理由……”天空试着将感觉概括了出来,“只是为了延续源文化而已,对吗?”“嗯,虽然顺序有些颠倒,不过可以这么认为。” 楚良苦笑着回答了他,“当然,古汉共和星系不介入外界还有更现实的原因……”说到这里,楚良突然改用古汉语,即康定语,对天空说话,“事实上,光是弥消那场‘次元震’延续至今的影响,就消耗掉了古汉的大部分国力,所以就算我们有传播源文化的打算,也没有将此付诸实施的能力啊……”“‘次元震’的影响?”天空愣了一下,然后同样以康定语问道,“经过数百年的时间,时空流的紊乱不是已经平息下来了吗?所谓的影响,究竟是……”“穆兄,你不知道的……”楚良苦笑拍着他的肩膀,依旧以古汉语说出了一句涵义深远的话,“现在的人类世界,其实非常脆弱啊……”在仅有稀薄粒子流动的虚空中,五艘彼安战舰划出长短不一的弧线,犹如发现猎物的狼群一般,欢呼着扑向了前方两艘不明身份的舰船。 为首是一艘以红色涂装的彼安突击舰,此刻它已经完成了磁轨炮的反物质弹填充,舰首护甲缓缓开启,露出其中那支黝黑锋利的撩牙——在如此近距离内承受反物质珲的轰击,就算以护卫舰的防御磁场亦会受到严重创伤,而对于前方两艘民用舰而言,更是有毫无悬念的一击致命效果。 然而,在将那两艘民用舰纳入视界的瞬间,这艘彼安战舰却硬生生刹住了脚步,巨大的反向加速甚至让合金舰体都发出痛苦的呻吟。 而下一刻,其余四艘彼安战舰也作出了相同的动作。 前一秒钟还犹如恶狼般的彼安舰,此时却仿佛虔诚至极的信徒般,在虚空中排成整齐的一列,以极为恭敬的姿态目送着那两艘民用舰的离去。 第三十六章 赠剑 “露瑟丽娜小姐,你们真的不和我们同行吗?”楚良最后向露瑟丽娜确认了一次,“既然同样都要前往北部诸邦的话,我认为还是结伴上路的比较好。 而且,在中部诸邦战乱不断的现在,这样也更加安全。” “再次感谢你的盛情,楚先生。” 露瑟丽娜向楚良轻轻鞠了一躬,“虽然我们最后的目的地是北方诸邦,但在去之前还有件必须去做的事情,所以……对你们的好意,实在是抱歉了。” “是吗?”楚良苦笑了一下,转头看向旁边的天空,“那么穆兄,我们只能在这里告别了……对了,我观穆兄身手不弱,不知道可有趁手兵器否?”“呃?不,我的兵器已经遗失了……”天空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既然如此,我愿赠穆兄铭剑一把,请务必收下。” 楚良转身从身后妻子处取过那件以青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扯掉青布后双手移给天空。 “此剑名为‘瀚海’,意海之浩瀚,乃我古汉名匠禹隋所铸五剑之一。 我从父亲处得来,现转赠穆兄,望不负它百炼千锤之锋。” “那么……就先谢过楚兄。” 天空很是干脆地朝着楚良抱拳一礼,随即同用双手接过这把名为“瀚海”的铭剑,开始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柄长有五尺、宽约一尺的巨刃,沉眠在某种似木非木的暗红剑鞘中,剑形古朴而粗犷。 剑柄处包裹着褐色的软皮,带来极为舒适的触感,然而同时全傅来的,竟然还有一种仿佛脉搏般的奇异跃动。 “呼……”天空深吸一口气,抽出了“瀚海”。 在那玄青色的刃光进射而出的瞬间,他竟然没来由生出一种仿佛视界被切裂的感觉,“呃……”天空摇了摇头,再度凝神看去,只见“瀚海”那宽约一尺的剑身自上而下玄青一色,仅在刃锋边缘呈现出稍稍明亮的色泽——刚刚那道宛如切割空间般的刃光,正是从这里进射出来的。 (大工若拙吗……)不知为何,天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这个词。 随即举剑试挥数下,比起夏兰科技精淬而成的“解水”来,古汉百练千锤的“瀚海”明显要沉重许多,但他却是立刻喜欢上了这种沉稳异常的手感,于是忍不住再挥动了一下。 然而这一次,“瀚海”割过的地方时竟然残留下青光的轨迹,并且凝在虚空久久不曾散去。 “咦?”目睹这异景后,楚良脸上初次显出诧异神色,并稍稍呆愣了几秒,因而错失了阻止对方轻率行动的时机,“这是……”觉得那抹青芒并非单纯的残影,天空伸手欲抚,却在接触的瞬间突生警兆,反射般收回了左手,但食指处却已留下一道见血的割痕。 他转头看向“瀚海”,竟发现在那亮青色的锋锐上正流动着一抹同样的血色。 “恭喜穆兄!”楚良露出欣喜的表情,向他拱手致意,“铭剑通灵。 看来‘瀚海’已决心成为穆兄之利器矣!”“楚兄,你……真的把它送给我吗?”爱不择手的抚摸着手中的铭剑,天空反而有些患得患失起来,“如此珍贵地宝器,我好像受之有愧啊……”“宝剑赠英雄乃理所当然之事,穆兄不必介怀。” 楚良轻轻摆了摆手,“而且,比起在我这里积灰深阁,还不如让它在穆兄手中痛饮寇血……‘瀚海’会择穆兄为主,想必也是受兄之烈气所引之故。 赠与穆兄再合适不过。” “……如此,我便受之不恭了。” 天空抱剑一礼,再不推醉。 “嗯,那么诸位,有缘再会!”楚良向诸人随手一礼,便携妻子飘然离去。 与古漠巡礼者一行告别后,交通舰“洛亚法尔”一路朝着同盟中部诸邦齐塔星系航去。 在那场席卷中部诸邦的荒狂战火中,这里是仅有两座没被彼安军攻陷的星系之一。 虽然隶属于凯撒克家的它拥有较之其它诸邦更稳固的守备力量,但真正击溃来袭彼安军的,却是另有其人。 尽管叛离了阿尔法恩商会的“洛亚法尔”诸人,已绝不能再利用原来的情报网,但露瑟丽娜拥有绝对支配权的穆法商会却是完全独立的商业组织,因此当岚试着联络上穆法商会的时候,便立即取得了想要的情报。 根据情报显示,将联军分舰队击溃在来路上的,正是在前次维纳斯防守战中最后逃脱的同盟军残部,而统率他们的,依旧是那位年轻的同盟将领,同时也是凯撒克家少主的奥索斯。 所以,露瑟丽娜才会拒绝古漠巡礼者的同行邀请,准备在前往北部诸邦前去见这位凯撒克家少主,并希望能说服他与林氏商会联合,共同抵抗彼安军的入侵,然而却立即遭到了两位部下的同时反对。 无论自身意愿为何,露瑟丽娜在外人眼中都是阿尔法恩商会长,也就是将同盟出卖给共同体的罪魁祸首的女儿。 更何况,对方还是跟阿尔法恩家有数代恩怨,而最近又添了一笔重重血债的宿故,就这般以一艘交通舰径自前去的话,很有可能被当作复仇的对象而枉送性命。 奥辛和岚难到一致的反对着露瑟丽娜,而他们的意见也相当合理,但露瑟丽娜却也表现出罕见的强硬态度。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以“林氏执行者”身份参与决策会议的天空,担负起了仲裁者的责任,并站在露瑟丽娜的一方说服了另外两人。 “虽然你们的顾虑很有道理,不过作为判断依据的情报却稍嫌不足啊……”天空轻弹手指,以充满自信的语气将意见说了出来,“与阿尔法恩家少爷不同,那位凯撒克家少主可是位清楚事理的人物,不会在没见面前痛下杀手的,这点我可以保证。” “见面之后呢?”大概还对天空隐藏“林氏执行者”身份的事情耿耿于怀的缘故,因此岚的态度并不很友善。 “当然是由我来保护她的安全。” 天空轻笑起来,仿佛理所当然般的承诺道,“既然拿了额外的酬劳,当然得将工作做到尽善尽美才行。 我以执行者的名誉保证,大小姐此行绝对不会掉一根毫毛!”如此坚定自信让两人折服,而其实他们也找不到办法来阻止露瑟丽娜的一意孤行,因此交通舰“洛亚法尔”也只好在一片无奈叹息声中转而航向了齐塔星系。 从古汉巨舰那里分得足够资源的“洛亚法尔”,终于收起撑了两个多月的磁帆,启动对冲引擎进行高速潜航,航行速度当然快了许多,但同时也增加了足以提醒侦测系统的热量。 不过好在敌人并没有把花心思在这些荒地的维护上,因此在一路小心翼翼的潜航下,“洛亚法尔”得以平安无事地到达了齐塔星系。 然而,他们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 在刚刚从“门”里跃出的瞬间,“洛亚法尔”便立即沦陷在凯撒克家舰队的包围之下。 面对这场毫无悬念的战斗,就连主张最为激进的奥辛都只能选择停舰投降。 在露瑟丽娜欲通报身份的一刻,天空阻止了她,并取而代之地报上了自己的“林氏执行者”身份。 在认真确认过他出示的林氏标徽后,不知何故,那位凯撒克家舰队长的脸色顿时柔和了不少。 命令护卫舰小队引导“洛亚法尔”入港停泊,并答应立即通报少主他们求见的要求。 “还真是顺利过头的展开呢……”岚以颇为尖锐的目光注视着天空,不过说话的对象则是对面的佣兵,“说起来,在彼安军侵攻前,林氏原本应该是与阿尔法恩家联合对抗凯撒克家的吧?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呢?”“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奥辛摸着下巴,露出沉思的模样。 “……咳!其实在彼安入侵前,林氏和凯撒克家的关系确实就像你们所知道的那样恶劣。” 为了扮演好“执行者”的身份,天空只能勉强自己解释下去。 “不过在‘维纳斯之门’凯撒克家战败的时候,我们曾对这支残军伸出过援手,而且直到现在也依然暗中支援着他们的抵抗活动。” 天空试着将自己放到林氏商团主席的位置上考虑,然后竟将尚不知晓的事实分毫不差的猜了出来,末了还跟着感觉补充了一句,“事实上,虽然林氏和凯撒克家一直是对手,但彼此间却并没有任何成见,作为互相承认的对手,就算突然和解……嗯,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哦,互相承认的对手啊……”岚的目光依旧那么尖锐,但奥辛却接受了这个理由。 “原来如此,就像男人间的打架打出来交情那样的东西吧?说起来,林氏和凯撒克家也的确是有些相似,若是阿尔法恩家的话……呃!你踩我干什么!““猪头!你的眼睛难道是瞎了吗?”岚将奥辛的脑袋强行扳向了相反的方向——静坐在席位上的露瑟丽娜,此刻正露出仿佛苦涩的表情。 “呃,小姐,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奥辛慌忙解释,然而露瑟丽娜却已经先恢复了向来稳静的表情。 “没关系的,父亲和兄长确实做了大家都无法原谅的事情,所以我才会想竭力想弥补他们犯下的罪过。 倒是很抱歉让人家不得不配合我的任性……”说到这里,露瑟丽娜的表情黯然下来,“不过,在以前母亲还活着的时候,阿尔法恩家其实并不是那个样子的……”“嗯,人家都曾经受过夫人恩惠的……”岚的表情也跟着沮丧了下去,奥辛则在旁边露出一付被罪恶感所谴责而不知所措的模样,最后不得不将求助的目光移到另一位同伴身上。 “……有人来了。” 大概感觉到了他的目光,凝神倾听的天空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露瑟丽娜,“有七人左右,应该是凯撒克家少主和他的护卫吧?大小姐,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了哦?”“嗯,好的。” 露瑟丽娜点点头,起身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就仿佛化为雕像般静静屹立在原地。 “不用这么紧张啊……”天空稍稍苦笑了起来,“反正就算谈判破裂,我也绝对会保护着你安然离开的,所以你可以再稍稍放松一些的。” “不,我一定要让它成功!”然而,回头望来的那双翡翠之瞳中,竟不见丝毫动摇或软弱的情绪,能让人感觉到的,只有那在暴风雨中依旧坚如礁岩的意志。 “还真是败给你了啊……竟然坚强如斯……”仿佛受到某种冲击,天空像是眩晕般摇了摇头,然后嘴角突然莫名扬起,“那么,作为对大小姐你坚定意志的回礼,我也承诺好了,尚若你能说服宿敌凯撒克家协助的话,那……”天空顿了一下,然后以下定决定的语气说道,“在将彼安军逐出同盟全境前,我将成为你手中之剑,为你斩断一切阻碍之物!”自由行星同盟的北部诸邦,是在最近两百年中加入艾亚诺斯盟约的星系。 因为独自演化更长时间的缘故,因此可以说是同盟内自闭倾向最严重的区域,而其中又以承州星系为代表。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位叫做林恒的男子前到群星世界为止。 姑且不论其人品行如何,但在商业方面确实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天赋。 以枢纽星系艾利特为中心,他以同盟政府愿意提供低息贷款的条件说服邻近二十七座星系构建通商贸易网络,同时又以该星系代理人的身份向同盟政府申请修建贸易交通网络的贷款。 一直苦于北部诸邦发展严重滞后而又无能为力的同盟政府,对此要求可以说求之不得。 不但贷款程序方面的限制,甚至还破例将贷款利率调整到了趋近于零的程度。 至于因两种利率间的差额而省下来一笔庞大资金,便悄然无息地成为林氏商团的启动资金。 在贸易交通网络建成后,由于拥有私下和诸邦约定好的贸易优先权,所以这条由同盟政府花费巨资铺设的黄金通道相当于被林氏商团独占。 并且其庞大的利润也源源不断地滚入了林恒的口袋。 当资产像滚雪球的方式不断增加的时候,林氏商团便立即把触角伸往了北部诸邦的其余星系。 而这一次,由于不再需要政府提供贷款,因此它的动作更加肆无忌悍。 只用了短短八年的时间,同盟北部的一百四十六座星系便已然在林氏商团的利益**彻底沦陷下。 事实上,若不是林恒在一次远程贸易途中与当时的海特兰德公女邂逅,而临时决定将发展路线转向帝国的话,那大概就连包括承州星系在内的剩余北部星系,也都会在他回归康定前便并入到林氏构建的专用贸易网络中。 尽管北部诸邦内还有其余三所商会存在,不过那却是林氏为了应付艾亚诺斯盟约中的不当竞争法而刻意保留下来的。 虽然林氏商团完全没有介入对手的营运,但事实上,在北部诸邦的全部轨道站皆为林氏商团主权的情况下,那三所商会就连选择贸易路线的自由的没有,也因此发展得极为郁闷——只不过,林氏商团一直都没有给他们倒闭的机会。 独占轨道站的好处还不只有这样,当时几乎支配着同盟一半邦国的凯撒克家,不论是实力或名望都远远胜过林氏,然而就因为无法获得充足的补给,所以几次派出的远征商团都析戟沉舟而归,无法侵染北部诸邦半步。 只能同样郁闷地在门外看着对手独占那一笔庞大的财富,而暗暗恨得咬牙切齿……事实上,就算是爪锋牙利的彼安军也同样啃不动北部诸邦这块硬骨头。 连接北部诸邦的枢纽星系共有两处,其中一处作为凯撒克家最后的堡垒,正聚集着该家族最精锐的两万舰队,以及一座超弩级轨道要塞。 即使以彼安联军的压倒性强势,从正面攻陷也得付出足以让其统帅犹豫不决的代价。 通往北部诸邦的另一座枢纽星系,则是在林氏商团的支配下。 原本打算绕道此处夹击凯撒克家的彼安军舰队,终于在这里见识到了比他们更绝的人物——林恒不但一口气将所有轨道站破坏殆尽,甚至就反物质工厂都让它直接飞到了恒星里面——而且最让联军抓狂的是,那座反物质工厂竟然在他们刚刚准备接收它时突然移动的!眼睁睁看着唾手可得的贵重燃料源消失在恒星的光辉中,那股强烈的反差让联军胸闷得差点窒息……对于跨越联邦远征同盟的彼安军来说,根本无法指望本国支援,所有补给都必须现地调度。 所以,林恒这招釜底抽薪可以说是点中了彼安军的死穴。 就算南部诸邦和部分中部诸邦还可以提供战争消耗物质,但中部诸邦被破坏大半的交通网络却严格限制了其物资运输,因此在缺乏现地支援的情况下,彼安军的补给线无论如何都延伸不到同盟北部。 再加上,还有那支依旧诡异莫名的林氏舰队的存在……自从侵攻同盟以来,彼安军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强烈的挫败感,而造成他们诸多烦恼的罪魁祸首,此刻正在数百光年外的某处地表世界,一座康定酒楼的二层包厢里,一边非常惬意地喝着小酒,一边观看下方正在上演的戏剧。 “嗯,人生果然要像这样忙里偷闲才行呢……”林恒随手挟起一颗落花生丢在口中,然后向后靠倒在逍遥椅上,并就这么一摇一晃地喝着酒。 “……亲爱的,你看起来好像很悠闲啊?”就在他晃到第八下的时候,身后却突然响起了极为熟悉的女声,然而那阴郁的语调却仿佛能坏人感觉到声音主人那熊熊燃烧的怒火。 “噗!”林恒忍不住把酒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第三十七章 风暴 “……艾、艾琉雅?”林恒足足愣了几秒钟才问出来,“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在这里,有什么不合适的吗?”艾琉雅偏着脑袋看向丈夫,表情一如既往般淡然,然而语言中却具备不同平日的攻击性,“嗯,如果打扰到你偷闲的话,那我现在就回去好了……”“不,没有这回事!”林恒赶紧站起来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妻子。 “我只是……有些吃惊罢了,因为上次你不是说打算在帝都悠哉游哉地休息两三年吗?”“所以呢?你尊重我的意见,过去一年中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我和孩子们吗?”艾琉雅将双手抱在胸前,青蓝眼眸中射出仿佛凌属的视线。 “不,我……”林恒苦笑了出来,颇为无奈地转了几圈后,又坐回了沙发上。 “你知道的啊,艾琉雅。 自从上次那个小小的、无伤大雅的玩笑后,我就被帝国纹章院列为重点监察对象了。 所以,就算我有这个意思去见你们,但在踏进海特兰德家宫邸前,至少得先在纹章院的隔离室中浪费掉一周左右的时间吧?”“……我认为,这是你自作自受的事情。” 艾琉雅叹了口气,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语气也稍稍温柔了一些,“不过你可以放心了,海特兰德家现在已经不在意这件事情了——当然,身为纹章院长的拉凯希丝也不可能一直把这些琐屑小事放在心上。” “真、真的?”林恒的脸上瞬间荡漾灿烂的笑容,不过妻子的下一句话却将他仅仅持续两秒钟的好心情,直接打入了绝望的深渊,“嗯,他们现在关心的是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的未婚妻,也就是露瑟丽娜的事情。” 艾琉雅以一付完全与己无关的语气说着,“那孩子可是夏兰根源氏族的贵重继承者,注定担负起帝国未来是人物。 虽然纹章院尚未专横到干涉个人爱情的地步,不过却也不能坐视根源氏族之子的自由意识被强行束缚的状况。” 艾琉雅以微笑的目光看向林恒,“所以啊,亲爱的,你现在已经正式成为纹章院永久监管名单上的一员了——随便一提,就算数遍全银河,也只有区区十六人能获得如此的荣耀,感到高兴吧?”“……”就算以林恒那强韧到几乎无视任何敌意的精神防线,也无法完全弥消这惊天噩耗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因此呈现出极为罕见的短暂失神状况。 “太、太过分了吧?艾琉雅!露瑟丽娜那孩子你也见过的,而且还赞同他们订婚的,不是吗?”面对丈夫悲愤的指责,艾琉雅却极为淡然地耸了耸肩膀:“嗯,我当然还是有向他们说明过这些状况,不过大概是因为先入为主的偏见的缘故,所以人家一致认为你才是罪恶的源头。” “偏见……”林恒深深叹了口气,“我说艾琉雅,你难道从来没有试过弥消丈夫和自己的家族之间的种种不幸的误解吗?”“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喜欢做徒劳无功的事情。” 艾琉雅耸耸肩膀,“你知道得,不论是海特兰德家,还是十三根源氏族全体,对你的偏见都已经根深蒂固了。” “哈……”林恒长长叹了口气,认命般放弃了挣扎,“算了,反正从迷上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有和帝国为敌也再所不惜的觉悟了。 事到如今再来害怕也无济于事……唔,我就像现在这样,作为第一个集齐夏兰十三根源氏族的人,一直活跃到最后一刻好了!”“嗯,不错嘛,这才是我所爱的男人。” 艾琉雅微笑起来,“不过,亲爱的,还有件不怎么有趣的件事情要向你确认一下……”从那立即变得无精打采的语气上看,艾琉雅似乎对接下来的话题不怎么感兴趣,“我是搭乘林氏商团的舰船从南部诸邦过来的,一路看来同盟的大部分领土已经被彼安军侵占。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能力攻入北部诸邦,不过你难道不打算采取任何行动吗?”“……我倒觉得这件事情比前面一件要重要许多。 你也还是一样的任性啊,艾琉雅。” 林恒苦笑起来。 “我当然不打算坐视彼安军就此侵占同盟,但彼安联军却拥有足足七万舰队的兵力哦?以林氏商团不到两万的护卫舰队,光是保护北部诸邦不受侵占就已经费耗尽全力,根本远远不够资格向向联军正面挑战。” “是这样啊……”艾琉雅稍稍沉吟了一下,跟着又提出新的意见,“和其它反抗势力联合对抗彼安军如何?虽然南部诸邦人都投降了共同体,但中部诸邦还残留着不少可以联合的势力吧?例如,凯撒克商联之类的。” “嗯,我已经尽可能收容了从中部诸邦逃亡过来的势力,不过就统合其全部护卫舰队也只有参差不齐的五千战舰而已。 老实说,就连当作游击舰队使用都很勉强,我根本不敢把它们编入舰队里面。” 林恒像是颇为烦恼般用手指敲着扶手,“虽然凯撒克家倒还保留着两万精锐舰队,但我已经三次送出信使邀请他们到北部诸邦联合了,却完全没有任何回音。 看起来,即使两位指导者都不在,那个家族也还是这么顽固啊……”“也就是说,以林氏商团的力量也只能够维持现状了吗?”艾琉雅点了点头,随即注意到丈夫那炽热如火的视线,不禁愣了一下,接着才以颇为困惑的语气说道,“……就算你这么看着我也没办法啊,能够指挥苍穹军行动的只有皇帝陛下一人而已,更何况关系到夏兰国势的问题,更是要经过十三议会的同意才行。” “帝国难道没有阻止共同体的打算吗?”林恒以不可思议的表情问道。 “可能的话,帝国并不打算介入这场属于同盟的战争,但也不能坐视共同体吞并同盟,所以如果同盟提出援助要求,帝国当然也会作出回应。 不过在这之前还必须解决两个问题。” 艾琉雅以沉稳的语气说道。 “什么?”“你可别忘了,帝国和同盟间可是缔结着和平通商协议的。 而其中有一点便是两国的军事力量不得侵入彼此境内。” 艾琉雅轻皱眉头,“遵守既定契约可以说是夏兰的立国之本,所以就像我刚才所说的,帝国援助的前提条件,便是同盟政府这边主动提出要求。” “可是同盟的首府星系已经……”林恒眨了眨眼睛,突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你该不会是要我组织起同盟临时政府吧?”“我可没有这么说哦……”艾琉雅轻笑起来,“不过除了凯撒克家以外,北部诸邦此刻已经差不多聚集了同盟所有残余抵抗势力,所以就算要构成临时政府,我想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得不站到反抗阵线的最前面了啊?”林恒苦笑了出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虽然喜欢钱,但对权力没有兴趣……再说这么一来,我不就更没有时间探望你和孩子们了吗?”“无所谓,反正此前你也从来没有探望过我们。” 艾琉雅很是冷漠地耸耸肩膀,以锐利的目光打量着这间装饰精致的雅室,然后皱起了眉头,“而且,现在好歹是战争时期,你也差不多该把这种懒散的习性稍稍收敛一下了吧?如果最高指导者都这么缺乏斗争心的话,那你打算拿什么来维持部下的士气?”“……咳!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林恒以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嗯,就是‘若拉之门’前的那座要塞。” 艾琉雅点点头,继续说道,“投降共同体的那些南部商会倒是无所谓,将视为反叛势力连同彼安军一起歼灭即可,但那座要塞驻守的却是依旧隶属于同盟政府的正规舰队,苍穹军是不能对他们出手的。 现在那座要塞在同盟叛军的控制下,所以不解决这个问题的话,帝国亦无法派遣舰队进入同盟。” “唔,从‘三通之地’那里进来……不行吗?”“我说啊,帝国现在可是正同时和两个星际国家交战中哦?”艾琉雅叹了口气,“虽然针对共同体那边的封锁已经完成,但与巴雷亚联邦间的战争却还没有余裕到能抽调大量兵力的地步,所以只能从驻守拉尔星系的舰队中调遣兵力。 而帝国西部也只有‘若拉之门’这么一条通往同盟的路,所以这个问题你是无法逃避的。” “但是,‘若拉之门’是在中部诸邦耶,而通往中部诸邦的两扇‘门’又全部在彼安军的支配下……”林恒紧紧皱起眉头,“那就是你接下来要烦恼的事情了,亲爱的。” 艾琉雅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反正我到这里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向你转达帝国的意志,二是确认那孩子的平安无事,既然现在都已经完成了,那我也可以稍稍休息一下了。” “你已经调查过了吗?”林恒稍稍敏起眉头,“但执行者的存在,应该是林氏商团的最高机密……呃,不过对艾琉雅你来说,林氏商团是没有任何秘密的。” “嗯,但过我倒没有想到,那孩子竟然能这么快从叛军那里脱身了,而且还持续以林氏执行者的身份活跃如斯……”说到这里,艾琉雅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露出沉思的表情喃喃自语着。 “说起来,拉尔星系的时候也是这样……从纳德斯星系那场讨伐战开始,他总是在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出现在风暴的中心。 同盟也好,共同体也好,简直就象为他准备好的舞台一样……就算是帝国,现在大概也没有办法能够束缚那孩子了吧?”“嗯,这就是康定所谓的……”林恒露出志得意满的表情,“天命吧?”“天命吗……”说到这里,艾琉雅突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看向丈夫,“说不定真的是这样呢?毕竟从遗传因子上来说,那孩子的诞生本来就是千万分之一的奇迹,对吧?”“呃……”林恒突然露出不安兼心虚的表情,“艾琉雅,你的意思是……”“本来我是打算就这么回去帝国的,不过现在改变主意了。” 艾琉雅嘴角荡漾出奇妙地笑容,转身朝门外走去,“暂时我就留在林氏好了,我想亲眼看看,那孩子究竟能够去到什么程度。” 在齐塔星系边缘的小型轨道要塞中,同盟两大势力继承者正无语地凝视着那些在虚空中静静悬浮着的战舰。 虽然眼前的战舰足足有七千的数量,但状态却逮逮称不上完备。 从维纳斯星系,彼安军所导演的那场盛大歼击战中勉强逃生出来的它们,又连续经历了数场战斗,不少舰体已经呈现出仿佛下一刻就要四分五裂的状态,“真是凄惨啊。 亏你们竟然能够以这种状态战斗到现在……”天空终于从影幕上收回了视线,虽然是钦佩的语气,但却混入了忧虑的叹息。 “那是因为彼安军根本没有把我们放在眼中的缘故。” 奥索斯苦笑出来,“虽然我也尽可能鼓舞士气,不过撑到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事实上,就算下次战斗的时候突然解体我也不会觉得丝毫奇怪……我实在太无力了。” “你也不用这么妄自菲薄。 我听说在那场战斗最初,同盟舰队还是给予了彼安军相当大的损害,如果不是海盗舰队的偷袭扰乱了同盟舰队阵列的话,彼安军也不是那么容易获胜的。” 天空拍了拍这位凯撒克少主的肩膀,而后者则报以苦涩异常的表情。 “不过话说回来,以舰队现在的模样也确实很难撑过下一场战斗……对了,整备方面进展如何?”“整备吗?虽然隶属齐塔政府的整备队正全力以赴对这些战舰进行维修,但在补给断绝的情况下,就连备用零件都没办法获得,因此也只能临时加固部分舰体的损伤,根本就谈不上恢复战力……”“就算是这样,你也还是打算到诺亚塔尔星系去?”天空皱起眉头,语气中流露出强烈的反对,“你认为,凭这支舰队能够突破彼安军的封锁吗?”“我知道这非常困难,”奥索斯以坚定的语气说着,“但是凯撒克家的人们现在依旧在那里坚持着战斗!身为少主的我,绝对不可能舍弃他们、独自前往北部诸邦避难的。 这一点,我在会谈的时候就已经说清楚了。” “嗯,我当时也确实听到了,并且答应将这两万舰队迎入北方诸邦的联军。” 天空点点头,“不过现在我再怎么看,都觉得这只是种华丽的自杀行为罢了。” “自杀吗……”奥索斯的脸色浮现出不正常的苍白,“其实在维纳斯之门战败的时候,我就应该死去的,却直到现在还在苟延残喘……这条性命什么时候终结,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想死的话,我是不会阻止你的。” 天空以淡淡的语气说道,“不过在连续失去两位指导者的情况下,凯撒克舰队很可能会就此投降彼安军。 所以只有这件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它发生的……或者,你可以试试看?”天空以没被眼带遮住的左眼看着他,仿佛黑洞般将光辉吞噬殆尽的暗瞳,稳静如海。 虽然并没有任何动作,但奥索斯却发现自己刚刚生出的斗争心竟毫无理由地迅速萎靡了下去,甚至连带着身体都像麻痹似的不想动弹。 “你……确实拥有我所不具备的强力,海特兰德公子。” 就像被无形的力道所压迫一般,奥索斯不禁退后一步,“但是,就算是持有如此力量的你,也没有办法改变这场战争吧?”“不,我当然有办法。” 虽然依旧是平淡得毫无波澜的语气,但却能让人感觉到蕴合其中的坚实自信,“只要你愿意协助的话,我自然能把你和你的舰队送到诺亚塔尔星系。” “……你果然是非常危险的人物啊,作为敌人的话……”奥索斯露出复杂的表情凝视着天空,好一阵后突然放松了肩膀,“不过,幸好现在我和你站在同一条船上。 请把你的计谋告诉我,如果确实能行得通的话,我愿意服从你的命令。” “我并没有争夺你指挥权的意思……”天空轻轻皱起眉头,“不,不论什么情况下,军队中只能有一个声音,这是绝对不能改变的铁则。” 奥索斯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如果你的军才确实在我之上,那么由你指挥舰队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当然,身为其中一员的我也会服从指挥的。” “……嗯,这样也好。” 天空稍稍颔首,然后开始说明起来。 “首先,将这七千战舰去芜存菁,压缩到五千艘即可。 破损严重的战舰拆卸后可以作为其它战舰的备用零件,如此一来便能够物资匮乏问题。 待战舰整备完成后,舰队士气也应该跟着恢复过来——就算称不上高昂,但接下来的战斗非常短暂,所以也没什么大碍……”天空花了十分钟的时间说明了自己的计划,不过到完全理解为止,奥索斯却用了两小时以上的时间。 ps:桀桀桀,到现在暴君终于脱离枷锁、获得独立指挥权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第三十八章 复杂 同盟历三百四十六年二月,一口气侵占了同盟六成领土的彼安联邦军,其势如破竹般的攻势终于在北部诸邦的“门”前停滞了下来——作为凯撒克家最后堡垒的诺亚塔尔星系,当然是他们无法回避的障碍,但就连林氏掌握的另一座枢纽星系,也以极为彻底的焦土战术让缺乏补给的联军不敢轻进。 在过去三周的时间里,彼安联军对诺亚塔尔连续发动五十六次小规模的侵攻战,然而却都被凯撒克舰队坚持了下来。 渐渐耗尽耐心的彼安军,终于放弃收服这股战力的打算,开始调遣兵力准备,一举歼灭这支同盟残余势力中最强的军事力量。 然而就在这时候,中部诸邦那里却连续傅来了数份告急文书——在彼安军控制下的诸邦反物质工厂,一一遭到不明势力舰队的袭击,数量急剧锐减中。 在侵攻中部诸邦时,为了断绝诸星系间联合抵抗的可能性,彼安军执行了极为辛辣的灭绝战术,几乎将中部诸邦所有轨道站都摧毁殆尽,而仅仅留下少部分舰队监管其反物质工厂,并将其生产燃料直接补给到战争前线。 事实上,这项战术也确实取得了相当出色的战果。 交通网络被破坏殆尽的中部诸邦,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在联军如火如茶的侵攻下迅速沦陷,其所属舰船也被破坏殆尽。 到后来,除了隶属彼安联军的运输舰外,中部诸邦几乎看不到其余任何往来舰船。 若是这样的作战执行完美的话,彼安军对中部诸邦的统治应该是如铜墙铁壁般牢不可破,然而那支从维纳斯之门逃脱的同盟残军,却成为这铜墙铁壁上唯一可能的破绽。 彼安军之所以放慢针对诺亚塔尔星系的侵攻,也是为了将这份潜在的威胁引诱出来加以歼灭。 事实上,战争形势一直朝着诺恩所计划的方向前进着。 倘若奥索斯真的率领同盟舰队支援诺亚塔尔星系的话,那在它们跳出“门”的一刻,早已等候多时的“红之刃”将在第一时间将它们彻底歼灭,而从此彼安联军后方再无忧患,北部诸邦也不得不承受彼安联军雪崩般的全部攻势,即是那深不可测的林氏商团大概也无力回天。 然而,获得同盟舰队指挥权的暴君,却拒绝朝着彼安军安排的方向前进,甚至更进一步将它们拉入了自己的步调。 去芜存菁、整编一新的五千同盟战舰,兵分两路急袭彼安军控制下的反物质工厂。 将一月前彼安军在中部诸邦上演的戏码重新演绎了一遍。 因为彼安军仅分派了少数舰队驻守诸邦,因此根本无力抵抗同盟舰队如怒涛般的攻势。 作为贵重燃料来源的反物质工厂被破坏殆尽,而其中堆积后勤物资则成为同盟舰队的补给源。 毫无后顾之忧的同盟舰队,以离弦之箭的速度在星系间疾走,并将拦在前方的弱势敌军一一击破。 偶尔遇到分舰队规模的敌军,则避而不战,破坏反物质工厂后便逃之夭夭。 以如此方式,短短一周的时间内,通往南部诸邦的三条补给线中,左右两条就已经陷入彻底瘫痪状态。 接获补给线告急的报告时,寂正好在困惑着应如何破解林氏商团实施的焦土战术。 而在得知自军后方竟然也出现了采取同样战术的敌军时,这位身经百战的彼安将星也不禁呆滞了很长一段时间,而旁边的诺恩则仿佛听到上司口中傅出罕见的恶毒咒骂。 虽然寂接下来立刻派遣了高机动舰队急援中央通道,但此时的同盟舰队却仿佛隐入黑洞般消失了形迹,如何搜索都无法发现其踪迹。 为了保全这唯一的补给线,彼安联军不得不分出十二支分舰队驻守补给沿线,而如此一来,对诺亚塔尔星系发动总攻的时间又不得不向后推迟了数天。 在这数天中,陆续有隶属南方商会的补给舰从那两条后勤通道中来到联军战阵。 他们是幸运避过那两支同盟舰队的先行补给舰,不过数量却相当稀少,因此注意力全部放在维护中央补给线的彼安军,也完全没有将它们放在心上。 直到其中一艘隶属阿尔法恩商会的补给舰,在回航途中悄然无息地潜入“诺亚塔尔之门”为止,反应过来的彼安军才发现自己无意间犯下了究竟何等严重的错误,“是吗,奥索斯他平安无事地潜入‘门’里了啊……”接到报告的天空,总算是放松了维持数日的紧张心情——世界上不存在百分之百成功的计谋,即使穷尽人类才智极限拟定的计划,也可能因为命运之神心血**的一笔而遭遇意外失败,不过至少这一次看来,那位向来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厄运之神并没有横插一脚的打算。 “还好,总算没有演砸……”天空跟着安心地长呼了口气——这并非刻意表现出来的演技,而是确确实实将奥索斯上将的安危放在心上——注意到这一点的同盟诸将,摒弃了最后一丝怀疑,向着这位带着他们跨越重重死地的人物低头至上最高敬意。 凯撒克家与林氏的联合,会使北方诸邦在军事上对抗彼安联军成为可能,就算依旧不能战胜彼安联军,但以林氏的睿智配合凯撒克家的精强,彼安联军也绝无可能在短期内打破这两者的联合。 因此,姑且不论以后战争形式如何演变,但至少彼安军迅速侵占同盟的计划已绝不可能实现了。 “接下来该执行第二步计划了……”天空仰头看向天顶上那一片闪耀的星群,稍稍沉吟后如此宣布道,“通令全舰,拔锚启航!”“是!”同盟诸将以整齐一致的声音回答着,而从那转身疾走的脚步声中,可以听出以前所没有的充沛活力。 “看起来,连续不断的胜利才是提高士气的最好补药啊!”回想起担任强陆队长的时候,天空稍稍自满的笑了出来,然而在嘴角浮现的弧线却渐渐弯成了苦涩的角度。 “……呃,也差不多应该去见见大小姐了吧?”因为这支舰队到现在依旧维持着同盟军的编制,所以没有军衔的露瑟丽娜只有一个“客卿助理”如此暖昧不明的头街,但实际上却掌握着整支舰队几乎所有的庶务。 全赖于她运营管理方面的过人手腕,自己才能够毫无顾虑地专心指挥战斗。 站在舰队统帅的立场,实在是非得好好感谢不可……这么想着的天空,迈向那间客室的脚步却仿佛在水银中行走般缓慢而迟钝,并且随着那扇合金门的靠近,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近乎胆怯的感情。 事实上,自从那次与奥索斯会谈后,两人就没有在公务以外的时间见过面。 其中一方面的原因固然是被舰队军务占用了大量时间,而另一方面他本身也有意无意地回避着露瑟丽娜。 虽然在那次会谈的最末,被曾经一面之缘的奥索斯辩出自己的声音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他却怀疑露瑟丽娜是否也已经跟着知道自己海特兰德公子的身份。 尽管事到如今已经没有隐藏身份的必要,然而不知为何,天空却很不希望这位善良女性发现自己曾经欺骗过她的事情。 (这种感觉就像……亚姬姐?)天空不由得回想起每当做错事情时,总是悲伤而温柔地凝视自己的那双眼睛。 然后不禁哑然失笑。 (怎么可能?她可是已经订婚的女性,而且对未婚夫如此忠贞……不过,要说一点不羡慕那家伙也确实是骗人的就是了……)来到客室门前站定的天空,花了几秒钟时间来坚定意志,然后才抬手敲门,“请问……是哪位?”从那断断续续的声音判断,露瑟丽娜似乎正在作着什么颇为费力的事情。 “大小姐,是我……呃,林氏执行者。” 原本打算报出“穆-希瓦”之名的天空,突然顿了一下,改以自己的真实身份之一代替。 “希瓦先生?不好意思,能请你稍等一下吗?”客室里傅来的声音让天空神经为之一松——看来奥索斯并没有向露瑟丽娜透露自己的身份。 他不由得暗暗感激起来,并控制着情绪以尽可能平稳的声音回答着。 “没关系。 我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来,大小姐。” 不过这位知节守礼的穆法女性并没有让外面的客人等候太久的时间,在天空数到五十下的时候,客室门便打开了,身着便服的露瑟丽娜在那里朝他露出歉意的笑容,“让你久等了,希瓦先生,请进来吧。” “唔,那么打扰了……”天空稍稍踌躇了一下,然后跨步走进了客房。 因为这艘战舰曾经担任着同盟舰队总旗舰的职务,因此上面除了有着种种强化指挥能力的军事设施,还设置着相当丰富的生活设施以供高级幕僚们使用。 露瑟丽娜所暂居的这间客室原本是为可能来访的同盟高管所准备,除了客厅和寝室外,甚至还有一间直接连通旗舰处理核心的单独书房——这位“客卿助理”每天都花上六小时在那里处理舰内大部分庶务,而岚则协助她完成剩下的部分。 天空跟随露瑟丽娜进到客厅,在柔软的獐皮沙发上坐下,正酝酿着怎么开口的时候,露瑟丽娜却先问了出来,“希瓦先生,请问你喜欢喝茶吗?”“呃?啊,当然喜欢……”天空逼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如此回答道。 “那么持稍等片刻,我这里刚好有一些特别的茶叶。” 露瑟丽娜微笑一下,然后转身来到位于客厅一角的简易调理台上,伸手从台柜中取出一套青瓷茶具和银质茶罐,以优雅的动作将茶叶舀入壶中,掺入滚水后稍待片刻,将茶盘放在移动架上推了过来。 露瑟丽娜斟茶的动作谨慎而轻柔,宛如流过山涧的一缕清泉,光是看着就让人感觉说不出的写意,天空也不由得沉醉在这谐和的气氛里面。 直到那氤氲的雾气侵入视界,他才如梦方醒般伸手欲接——然而,露瑟丽娜却避过他的手,将碎纹青瓷杯直接放到了茶几上,似乎打定主意不让曾经的偶然再度重演。 “……呃,谢、谢谢……”天空苦笑着端起了青瓷杯,跟着却注意到从杯中流溢而出的香气竟然是熟悉至斯,于是立即小泯一口,露出惊喜异常的表情,“这是……茉莉绿茶?康定的?”“嗯,是康定特产的茉莉绿茶。” 露瑟丽娜露出愉快而满足的笑容,“虽然这种茶叶并不在市场上流通,但林伯父每年都会赠给我一些。 我想同样是出身康定的希瓦先生,应该会喜欢故乡的味道,所以便拿了出来。” “林……伯父?”天空露出古怪的表情,“难道是,林氏商会的那个林吗?”“是的,正是林恒,林子扬伯父。” 露瑟丽娜以疑惑地目光看着他,“阿尔法恩商会和林氏商会的关系非常亲密,作为执行者的希瓦先生难道不知道吗?”“不,我当然知道……”天空低头嘀咕了一句,然后随便岔开了话题,“说起来,刚才我来的时候,大小姐你好像正在做什么事情啊?我该不会是打搅到你了吧?”“嗯。 我正在梳理头发,不过现在已经完成了,所以没关系的。” 露瑟丽娜以手指轻轻裕弄着那条编织得精巧异常的黄金发辫,翡翠般的眼眸中荡漾出柔和的情感,不过这份思念的主人却并不是对面地那位。 “我现在才发现,你好像一直都是这种发型诶?”天空眨了眨眼睛,“老实说,虽然这样看起来也不错,不过我觉得应该还有更适合你的发型……”“谢谢,不过我像这样就好了。” 露瑟丽娜以谨慎的微笑拒绝了天空的建议,“这是穆法行星的风俗,同时也是我对自己的戒律。 虽然每天确实要花上不少时间,不过却能护住我的心不再动摇。” “这也是……为了你那位未婚夫吗?”看着那稳静如水的微笑,天空突然觉得心情很是复杂,“说起来,你不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吗?对一位素未谋面的人爱到如此程度,我实在是无法理解。 ““我和夫君确实没有见过面……”这么说着的露瑟丽娜,将目光移到左手无名指上那枚翠玉银戒上,“不过从戴上这枚戒指的那一刻,我便决定去爱他了,不论花上多少的时间。” “哪怕订婚的对象是十恶不赦的坏蛋?”在某种奇妙感情的支配下,天空又追加了一句。 “我的夫君,是勇气和力量的主人,有着温柔而宽广胸襟,并非那样十恶不赦的坏蛋。” 露瑟丽娜稍稍皱起眉头,不过还是没有让这份不快流露到话语中来,“虽然我没有见过夫君的模样,但林伯父和艾琉雅伯母却告诉了我许多关于他的事情,所以我能感觉得到……”“噗!”正佯装喝茶以掩饰自己尴尬的天空,突然将茶水连同茶叶一起喷了出来,然后在露瑟丽娜惊讶的注视下,在好一段时间中持续露出失魂落魄的表情。 “那家伙!”天空在清醒过来的瞬间转头看向露瑟丽娜,那原本如同黑洞般黯然深邃的左瞳,此刻竟进射出炽烈无比的辉光,“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林-天空……”仿佛被他的魄力压倒似的,露瑟丽娜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然后,伴随着“锵”的一声轻响,天空手中那只名贵异常的碎纹青瓷杯被突如其来的暴力捏成了碎末,然而手的主人却犹不自觉,“那个混账家伙!竟然又给我擅作主张……”天空紧握的右手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一股莫名狂躁的情感在心中急速飒升,他几乎能听到那头沉眠在意识之海的凶兽苏醒前的低沉咆哮声……然而,在目睹到那双翡翠玉瞳的瞬间,这股几近暴走的感情却没来由地骤然萎靡了下来。 “……希瓦先生?”露瑟丽娜以忧心忡忡的表情看着他,“你认识夫君?而且你刚才那么愤怒,难道是和夫君有什么过节吗?”“……不,恰恰相反,我和他是亲如半身的兄弟。” 虽然并不觉得这句话是在说谎,但天空却发现自己无法直视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我的愤怒完全是针对另外一个家伙的,和……嗯,从云没有丝毫关系。” 天空试着以亲密的语气叫出自己的表字,然后心中浮现出一种极为荒谬的感觉,不过露瑟丽娜却因此而安下心来,朝他露出了腼腆的笑容。 “我都不知道,一直以来真是失礼了……啊!”露瑟丽娜突然注意到天空被茶水溅得颇为狼狈模样,于是慌慌张张开始收拾起茶几上的青瓷碎末来。 “不、不好意思!我先告辞了!”天空则趁机站起来,向露瑟丽娜一礼后,飞一般地冲出了“未婚妻”的房间…… 第三十九章 狼烟 让彼安联军中部诸邦的补给线陷入一片混乱的同盟舰队,在星际和星系之间急速穿梭,以乱数行进的路线甩掉所有追击而至的联军舰队,此后便一举跃入了同盟南部诸邦。 由于彼安联军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中部诸邦,在南部诸邦仅有驻守阿索斯首府的八个受损彼安舰,以及诸南方商会残留的少数护卫舰,虽然合计起来也还是有两万的数量,但却各自处于完全不同的指挥体系下,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对抗这支无论士气或舰况都处于最佳状态的敌军。 这支舰队活跃在通向中部诸邦的枢纽星系附近,一旦捕捉到隶属南方商会的运输舰便立即加以包围歼灭,然后又在联军驻留舰队闻讯赶来前销声匿迹——在熟知南方地理的露瑟丽娜的支持下,天空如鱼得水般玩弄着联军舰队,并持续破坏着彼安联军的补给源。 随后,在彼安军的强硬要求下,南方商会不断增加护卫舰的数量,然而却都被天空逮到痛脚而一一加以歼灭。 虽然在兵力有限的情况下,偶尔会有一两条漏网之鱼逃脱同盟舰队的拦截,但就算它们能平安抵达联军那遥远的前线,比较起足足七万舰队的庞大消耗来说,这些仅仅几支补给舰队却是犹如杯水车薪般的存在。 在这样的情况下,彼安联军的战争物资犹如退潮后的沙滩般迅速干涸,被困在通往北方诸邦的“门”前进退两难。 而这时候,在中部诸邦持有绝对影响力的凯撒克家和支配北部诸邦的林氏却已经联合起来,并在林氏总府艾利特星系组建了同盟临时政府。 同时,隶属凯撒克家的两万精锐舰队也跟着闯入了北方诸邦,并且在撤退前爆破了诺亚塔尔星系的所有轨道站和物资工厂。 因此,虽然彼安联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打通向北部诸邦的“门”,但却依旧无力向那片辽阔星域踏出半步……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事,使得七万联军舰队陷入如此窘境的,却是区区不足五千的同盟军残舰。 在战术上,五千对七万的战斗,应该只是一瞬的包围及二瞬的全歼而已吧?哪怕是如何天才的战术家,最多也只能让被歼灭的时间延长到三瞬罢了。 不过,天空却有着超越了战术局限的视界,将战局全体纳入了考虑。 从战略上而言,彼安军侵攻同盟至今所采取的行动都按照计划行进着。 而它们唯一犯下的错误,是让后方残留下一支弱势敌军。 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未加以足够重视。 然而,这一错误却被天空敏锐察觉,并将此活用到最大限度,以此促成了彼安军战略全体的崩坏。 在私室的书房内,同盟舰队统帅正无言地凝视着墙壁上那幅同盟星际图——上面显示出的是由刚刚到达的那艘联络舰送来最新情报。 虽然将由中部诸邦至此的路程已经让它滞后了两天,不过还是可以提供相当程度的判断依据。 “果然……还是不敢前进吗?”在星际图上的诺亚塔尔星系处,依旧聚集着那一团浓郁的红芒,比起一周前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在北部诸邦内,却可以看到两处稍稍淡薄的青色光点迅速移动,一点在诺亚塔尔星系前缓缓展开,另一点则朝着通往中部诸邦的第二座枢纽星系快速挺进中。 “兵分两路吗……”由于种种原因,这支舰队列目前为止还没有和北方诸邦建立起统一情报体系,因此天空只能根据露瑟丽娜提供的情报来判断战争形势,不过却也猜得八九不离十。 “在诺亚塔两星系前展开的这一路,大概是由林氏舰队,不过……它该不会是打算正面挑战彼安军吧?不对,事到如今根本没这个必要……“天空轻皱眉头,将目光移到另一支快速移动的光点上,然后愉快地笑了出来。 “原来如此,是声束击西吧?的确,由凯撒克家舰队出击中部诸邦是最合适的选择,那么这支舰队的目的是……”天空的视线在星际图上寻觅,最后凝固在了一处以暖昧不明的黄色标示的星系上——同盟中部边境的若拉星系,那里有一扇通向帝国的“门”。 “帝国也打算出动了吗?”天空为自己的想法感到愕然,不过旋即又点点头表示理解。 “嗯,的确,虽说林氏这边的战力增加了不少,但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战胜彼安联军的程度。 要想在彼安军彻底控制南部诸邦前击溃它们,还是只能以苍穹军为主力进攻……对了,我要不要也去参一脚呢?”就像受到**般,天空将目光移到若拉星系上,不过几秒钟后还是摇了摇头,放弃了这缺乏计划性的行动。 “算了,都已经帮同盟做了这么多,接下来还是看那家伙表演好了……可不要演砸了啊……”从星际图上收回了目光,天空伸了个懒腰后起身离开了书房,前到客厅准备找点东西填饱肚子,不过却突然听到了敲门声。 “嗯?是谁?”专注于搜索贮藏柜的天空,头也不回地随口问道。 “希瓦先生,”虚空中跟着弹出了一位端丽佳人的影像,“我是露瑟丽娜,能占用你一些时间吗?”“呃……”天空停下了手中动作,不过望向门那边的表情却颇为复杂。 不得不承认露瑟丽娜是非常理想的妻子,而在康定长大的他本身也对这类端庄贤惠的女性有着与生俱来的好感——事实上,只要一想到露瑟丽娜此前的种种冷漠和拒绝竟都缘于对自己的思念,天空便没来由的生出一种奇妙的幸福感——在自己所不知道的地方,竟然有位女性对自己思慕到如此程度,对男人而言,实在没有比这更大的惊喜了……然而,一想到将露瑟丽娜和自己联系起来的人,竟然是那个一再翻弄自己命运的厄运之化身时,天空便反射般涌起一股混杂着怒气的厌恶感。 虽然清楚知道露瑟丽娜对此没有丝毫责任,但他却没办法率直地接受这位女性的思慕之情……至少,现在还没办法。 “露瑟丽娜小姐吗?请进。” 天空透过影幕遥感打开了房门,露瑟丽娜跟着走了进来。 她依然将那头秀丽的金发编成精巧的长辫,很富魅力的从左肩搭下,动摇间流溢如夕日余晖般的光华。 “呃……”天空强迫自己从那条发辫上移开注意力,以尽量平稳的声音问道,“露瑟丽娜小姐,请问有什么事情吗?”“嗯,是有件事情想和希瓦先生商量一下……”露瑟丽娜偏头看向主人身后的沙发,端丽的容貌上流露出颇为困惑的表情。 “嗯,若是你现在很忙的话,我就下次再来拜访好了……”“啊?不,当然没问题!请、请随便坐。” 天空慌慌张张地把露瑟丽娜引到沙发上坐下,跟着又到调离台那边调了两杯速溶咖啡放在彼此面前。 凝视着那氤氲的雾气在视界中升腾变幻,天空花了一些时间才让心情镇静下来。 而在此期间,对面的佳人则很体贴的专注于杯中的深棕色**上面,静静等候着他开口。 “抱、抱歉,我这里好像只有这种东西……嗯,果然还是茶比较好吧?”“没这回事。 偶尔喝一下其它饮料也是很不错的体验。” 露瑟丽娜毫不介意地微笑着,不过一会儿后却露出些许犹豫的表情,仿佛决心般沉默一段时间后,那双翠玉般的眼眸中映出了天空的脸。 “希瓦先生,”露瑟丽娜以稍嫌慎重的语气开头,而天空也跟着让表情严肃了起来,“请问,这支舰队今后会如何行动呢?还是,继续留在枢纽星系附近破坏联军补给吗?”“呃?”因为没想到露瑟丽娜问的竟然是这种问题,所以天空稍稍愣了一下,“啊,不,无论何种战术都有它的极限存在,更何况我们已经将联军补给线破坏到这种程度,如果它们还想侵攻北部诸邦的话,就必须得先集中兵力解决掉我们才行。 最近联军逐渐增加了搜索舰队的数量,估计正式扫荡也不会太远了,所以我打算让舰队先隐蔽一段时间。” 想了想后,天空又追加了一句,“放心吧,彼安军的攻势已经接近强弩之末,而且和凯撒克家联合后,林氏也获得了足以挑战它们的兵力。 等帝国正式介入这场战争后,彼安军的败亡就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了。” “是这样啊……”露瑟丽娜稍稍沉默了一会儿,“那么,如果近期内没有军事行动的话,我想暂时离开这里一下,请问可以吗?我不再期间岚会代替我处理诸务,所以短期内应该不会影响舰队效率的。” “当然没问题。” 天空点点头,“而且说起来,露瑟丽娜小姐本来就不属于同盟军,没有必要特意请示的……呃,当然,我本来也并不属于同盟军就是了。” “嗯,这倒是……”露瑟丽娜掩口轻笑着,不过天空却注意到那双翠玉之瞳中想隐藏的不安与迷惑,于是不禁开口问了出来,“如果可以的话,能告诉我你打算去什么地方吗?虽然我也许帮不上什么忙,但或许意料之外的还能出出主意。” “不,希瓦先生专注于统合舰队已经很忙碌了,我不能再增加你的负担,所以……”露瑟丽娜就像要告别般站起来,“我这就告辞了,谢谢你的款待。” “等、等等啊!你这么说,反而让我更放心不下了!”天空跟着站了起来,以颇为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你要去的地方,该不会是什么危险的场所吧?请把更详细一些的情况告诉我,不然我是不放心让你离开的……嗯,毕竟你是从云的未婚妻,如果有什么万一的话,我可是很难向他交代的。” 露瑟丽娜一直以稳静的表情聆听着天空的话,直到天空抬出“未婚夫”的名号,那端丽地容貌才显出稍许动摇的迹象。 “……明白了。” 闭眼沉思了半分钟左右,露瑟丽娜才重新睁眼看向天空,语气则有稍许的低落,“我想去罗德亚科星系,去说服父亲和兄长,让他们停止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 “说服……阿尔法恩商会吗?”天空愣了一下,然后嘴角浮现出一缕苦笑,“就算他们曾经作了那些事情?嗯,家族果然不是能够轻易放弃的东西呢……”“嗯,这样下去的话,在彼安军败亡的同时,罪魁祸首的阿尔法恩家也会跟着烟消云散的……”那对翠玉双瞳蒙上一层黯淡的雾气。 “如果是现在的话,或许还来得及将父亲和兄长拉回来。” “原来如此……”天空点点头。 以露瑟丽娜的善良,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坐视血亲走向末路,而不顾自身安危想挽救家人的心情,也决不是能够轻蔑的对象。 然而,即使源于高尚情操的行动,时常也会遇到无法圆满的时候。 以阿尔法恩商会为首的南方商会,在中部诸邦犯下了永远也无法饶恕的罪孽,而从那时候起,它们就不再有任何退路了。 这一点,从刚刚成立的联合政府正式宣布南方商会的叛国罪名,并加以永久通缉的事情上就可以看出来。 “露瑟丽娜小姐,”天空以艰难的声音开口,虽然不想剥夺露瑟丽娜的希望,但想让她平安生存下来的念头却更是压倒性的强烈,为此就算被当事人憎恨厌恶也在所不惜。 “聪慧的你应该知道,从中部诸邦毁灭的那一刻起,阿尔法恩商会就已经没可能再获得同盟的原谅,追随彼安军在毁灭之途上走到终点,是它唯一的选择……所以,虽然这么说实在遗憾,但你还是放弃的好。” “失去商会没有关系,我只想保住父亲和兄长的性命。” 然而,露瑟丽娜轻轻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知道阿尔法恩家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我也是阿尔法恩家的一员。 如果能得到夫君同意的话,我愿意花上一生的时间来偿还阿尔法恩家的罪孽。” “如果我……的友人不同意呢?”天空下意识地问出这个问题,由此可见他已经或多或少有了身为“未婚夫”的自觉,“这……”露瑟丽娜闭上眼睛,露出挣扎犹豫的表情,好一阵后才以仿佛万念俱灰的表情说道,“如果夫君真的如此希望的话,我将顺从他的意志。” “不,其实我……从云也并非那么不讲道理的人啦!”被突然涌出的罪恶感所逼迫,天空一下子变得慌张起来,“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帮你说服他的,所以绝对没有问题的……嗯,放心吧!”“希瓦先生……”那双被雾雨打湿的翠玉迅速恢复了光泽,露瑟丽娜朝未婚夫的挚友深深地至意,“实在是非常感谢你!”“……咳!但是,有一个条件。” 天空轻轻咳嗽了一下,强迫自己从那犹如天鹅般优美的颈部移开注意力,“作为我替你说服从云的代价,你也必须把我一起带去罗德亚科星系。” “呃?但是,舰队的事情……”“反正暂时又不会有军事行动,只是隐蔽行动的话,就算只有那些家伙也能作得很好的。” 天空表示“不用担心”般地耸耸肩膀。 “再说,我去了的话,或许能让那原本微不足道的成功机率提升不少哦?”“咦?”露瑟丽娜疑惑地看着他。 “你忘了我的身份吗?若以林氏执行者的身份承诺阿尔法恩家的安全,在这样的前提下,你的父亲应该会作出更贤明的选?凇r残恚?鼓艹没??戏缴袒崛?坷?轿曳秸獗呃础??媸钦庋?幕埃?挡欢u挥玫酃?龆?湍芙饩霰税簿?!?天空的期待貌似非常乐观,不过有时候,人们确实有必要让别人相信一些连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 “希瓦先生……”那双翡翠般的眼眸中再度浮现氤氲的雾气,不过却闪烁着和前次不同的光辉。 南部诸邦某地表世界,在一片荡漾着粼粼波光的海岸边,一位黑发少女正坐在椰林的阴影下,颇为无聊地望着眼前海天一线的风光,稍后又将目光移到了远方的同伴身上。 那是位目光偏冷的青年,他的全身都包裹在一件白色披风下,虽然头顶烈日当空,但额头却完全看不到丝毫汗迹。 “……有什么事吗?穆。” 像是感觉到少女的视线,青年会回应以淡淡的语言。 “为什么你会跟来?”少女仿佛很不满意地皱起眉头,“隋族不是正在准备下次征战吗?身为始祖的你,这种时候根本不应该离开的……”“不用介意,关于战争的准备一切顺利。” 青年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再说,是秦拜托我看着你的,有意见就向他抗议好了。” “监视吗?”少女在小巧的鼻梁上刻出几道皱纹,“嗯,也许吧……”青年的嘴角微微翘起,“只不过,我本身也对那孩子很感兴趣,确实想见见他。” “这样啊……”少女的表情顿时缓和了下来,以骄傲的声音宣布道,“那么,我就特别允许你跟着好了。” ) 第四十章 共鸣 “果然还是不得不去吗……”天空颇为心烦地拨弄着那头彷如黑绸的暗色头发,漆黑如夜的眼眸,透过回廊的舷窗,眺望着脚下那片即将踏上的大地。 他将陪伴露瑟丽娜前往阿尔法恩商会的总府宫殿,并协助她说服那颗隐藏在臃肿身躯下的不轨野心。 倘若此行成功的话,这场战争将至少提前数月结束,而所造成的损害也会被抑制在最小程度。 然而,不论是露瑟丽娜还是他自己,对于能否完成目标没有超过一半的信心。 要将阿尔法恩商会拉入己方,则必然要承诺相应的条件,而且还得出示足以让对方信赖的证据。 北部诸邦的同盟政府那边比较容易处理,只要以林氏的名义保证他们的财产和性命,那对方也会安心接受下来吧?毕竟到目前为止,林氏所承诺过的事还有没一件是落空的——当然,至于这个承诺最后到底会不会实现,就要看那家伙重视林氏的信誉到何种程度了。 然而,阿尔法恩家开罪的却不仅仅是同盟政府,他们还曾犯下了偷袭苍穹军分舰队、绑架根源氏族之子的罪行。 对于高傲的苍穹之民而言,这无异于伤了帝国的体面并在那伤痕上抹盐一般,是绝对无法饶恕的卑劣行为。 或许,帝国之所以介入这场原本属于他国的战争,最大动力就在于想惩罚犯下如此愚蠢罪行的阿尔法恩家也说不定。 因此,天空实在很难想象被要求到这个地步是应该如何对应。 最坏的情况,也许他不得不把那对愚蠢父子直接绑架到战舰上,然而如此一来,露瑟丽娜的立场却会变得相当尴尬。 “真是头痛啊……要不直接干掉那两个家伙算了……”困在沉思的迷宫中久久徘徊,天空不由自主地想到直接破坏迷宫墙壁的手段。 虽然他对露瑟丽娜有着相当的好感,但朝向她父兄的感情却又到了另一个极端,因此并没有太多阻止他如此行动的理由。 “更何况,让他们活下去也只会成为露瑟丽娜的负担……”仿佛被这样的念头所**似的,天空反射般舔了舔嘴唇,随后却感觉到右眼开始莫名其妙的燥热起来。 “切,又开始了!”天空将绑着眼罩的侧脸贴到前方冰冷的结晶壁上,同时凝聚意志以对抗心中那股再度涌动的黑暗情绪。 自从产生那种诡异变化后,他的右眼每隔两三天就会出现一次莫名发热现象,就算以眼罩屏蔽也无济于事,并且同时还伴随着一股不断飙升的沸腾杀机。 最初发作的一次,暴走的情绪在理智之涯边上才止住了脚步。 而后来却一次比一次严重。 不过幸运的是,在这股狂暴突破理智界限前,他就先得知了露瑟丽娜与自己的姻缘,而非常奇妙的,自此以后这位女性就仿佛成了他精神安定剂般的存在。 不但使得发作的频率减少了许多,就连发作时的强度亦下降了不少,如同现在这般暗暗涌动的黑色情绪,天空只要凝聚精神就足以对抗它的侵蚀,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暗情绪也慢慢地消于无形。 (竟然不知不觉间被影响了心智,看来还是不能丝毫放松啊……)苦涩的弧线从嘴角慢慢浮现,天空感到仿佛精神之源被抽空似的疲倦。 (嘿嘿,只差一步就成了冷血的坏蛋,如果我真的做出这种事情的话,那还有什么面目去见露瑟丽娜?未婚夫竟是杀父弑兄的仇人,这样安排也太……嗯?)锻炼到极限的敏锐五感,捕捉到自回廊起点响起的平稳脚步声,天空转头以眼角的余光看向来者,却又立即缓和了视线。 在他背后停下的,正是露瑟丽娜。 “希瓦先生,本舰已经取得入境许可。” 温和的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初次见面时那犹如水下流冰般的疏远,露瑟丽娜已经确实把穆-希瓦当作未婚夫的亲密挚友,并且视为自己的同伴托付信赖。 “如果你这边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就可以降落地表了。” 考虑到极有可能发生的逃亡情况,天空并没有选择停靠轨道塔,而是专门挑选了一艘具备出入大气层能力的军用登陆舰为交通工具——当然,也对舰身施以了种种伪装,甚至连船籍都进行过慎重的修改,力争将此行危险度降到最低限。 “嗯,那就走吧!”天空用难以察觉的动作点了点头,伸手拿起那柄靠在墙角的古朴巨剑,跟露瑟丽娜并行在了一起,不过却有意无意地避开了未婚妻的目光。 “这就是古汉的楚先生赠给你的那把剑,‘瀚海’吗?”露瑟丽娜却对他手持之物投以趣味盎然的表情,“希瓦先生,你打算带它一起前往总府宫殿?”“嗯,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以轻松的动作扛起沉重的大剑,天空的声音中也透出足以让人信赖的自在,“有‘瀚海’在的话,即使对方是千军万马,我也有把握保证你的安全。” “希瓦先生,那个,阿尔法恩家的护卫好像都装备着近代武器,所以,嗯……”看起来,露瑟丽娜似乎正困惑着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就算是装备更精良的苍穹军,也有在登舰战中输给仅持着一柄战斧的彼安军的先例。” 小声对过去的战友说句抱歉后,天空朝露瑟丽娜耸耸肩膀。 “放心吧,在康定以外的战斗,我还从来都没有输过,所以绝对能够保证你的安全……”自信满满如此放言的天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仿佛冰雕般的美貌,而同时回想起的,还有那一记震彻肺腑的旋踢,顿时滞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啊……”露瑟丽娜以很佩服的目光看着他,却又突然涌起身为未婚妻的好奇心。 “希瓦先生,你……嗯,有和夫君交过手吗?”露瑟丽娜是在问出问题后才发觉其中的失礼,立即露出后悔的表情。 不过被询问的对象却有着出乎意料的胸襟,天空只是苦笑着摇摇头,仿佛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言语,“嗯,我和从云,应该说是……旗鼓相当吧?虽然从小到人打架过许多次,不过我一次也没有赢过他,而他也从来没在我手中占过便宜。” “你和夫君……从小就开始打架?”露瑟丽娜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天空,“就算这样,你和夫君也还是成了亲如半身的兄弟?”“啊,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啊……”虽然表面上听起来是满满的自豪及骄傲,然而隐藏在这份意气和演技下的,却是有若欲哭无泪的哀号。 (不、不好,越扯越夸张了!这样下去,今后到底要怎么向她解释啊……不,或许怎么解释都没有用吧?)露瑟丽娜有着温柔地婉静性格,待人和蔼,处事中庸。 虽然这种性格的人很少生气,然而一旦真心愤怒起来,那份怒火也绝对不是能够轻易承受的……天空此刻总算是理解到,为什么故乡康定中要把“信”放在君子七德之首加以推崇,不过却似乎迟了一些。 “果然……”被那美貌上流溢出的纯洁微笑所迷惑,天空恍然间似乎看到那名为穆-希瓦的半身正一步步走向前方万丈深渊的模样。 “还是得把那对父子救出来才行啊……”深蓝色的夜空中闪耀着星星们的光辉,而在大地上仰望着它们的那双眼眸,却也是同样深邃的颜色。 “……”穆无言地凝视着那覆盖大地的苍穹,冷澈的视线锐利得仿佛要刺穿这片无限深远的迷雾般。 “吾子哟……”穆仿佛要抓住什么似的,朝苍穹伸出手,以轻轻的声音呼唤着那孩子。 虽然秦似乎对那孩子抱有什么奇妙的期待,不过那些东西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之所以会放下穆族诸务来到这里,只是想见见那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而已。 这份思念不断累积,满满充盈着她的心胸,却始终找不到宣泄的机会,因此在心中郁结成坚硬的磐石,让她不时感到呼吸困难,“流星?”几颗星星突然坠下,而追随着那残留在虚空中数道痕迹,葵眺望苍穹的视线也急速作了修正,随后却又黯然下来。 她曾听说在人类某些文化中有着朝流星许愿的独特习俗,然而那些却并非真正的流星。 舰船突入人气层时,由于持续减速效果,在虚空中刻出的轨迹更加持久,却远不若星星被大气焚境殆尽时那般明亮。 “……葵,”从那支配百亿生灵的唇中吐出轻轻的叹息,而被呼唤的对象,踩着有若雌豹般悄然无息的步伐来到她的身后,“从诺恩那里傅来的情报,已经确认了吗?”“是的,已经确认了。” 持有共同体中最高等级武力的御使长,以恭敬的声音回答着她的询问,“最近活跃在南方诸邦的那支同盟舰队,确实是由林氏一员统率着,不过目前还没有办法进一步确认他的名字。” “我知道的,就是那孩子。” 不可思议的,那竟然是流溢着骄傲与自豪的声音。 “以仅仅半支舰队就将彼安军的整体战略破坏到这种程度,在林氏中也只有那孩子能够做到……他现在,一定就在南部诸邦中,或许出乎意料的靠近我们也说不定。” “若是如此,”葵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不甘心,“那待诺恩卿实施那项作战的时候,子君应该连同那支舰队一起被逮到吧?”“你想再和他交手吗?”轻易洞察了她的心理,穆回头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注视着部下,“或者说,还想得到他的遗传因子?”“始祖,属下并没有……”葵的脸上,流露出少许困窘的表情,使得那如同冰雕般的美貌也添入了少许生气。 “你真是容易坏人看穿的性格呢,葵。” 穆轻笑起来,“不用隐藏也没关系,我知道的,是那孩子的遗传因子。 强者的血脉在呼唤着你吧?想得到他的孩子。” “……”葵就像要掩饰表情般将头转向了另一方向,然而穆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把视线立即又转了回来。 “放心吧,若那孩子真的来到彼安,这次我会让你二十四小时跟着他的。 而且……”那唇角弯成一丝难以让人察觉的苦笑,“只要你向他誓以忠诚,作为褒赏,我就特别允许你可以向那孩子持求遗传因子。” “……谨遵御令。” 这一次,葵深深地低下了头。 离开登陆舰后,天空和露瑟丽娜两人搭乘飞空艇来到阿尔法恩家总府宫殿所坐落的那座岛屿——因为大多数时候都需要隐秘行动地关系,所以此行的人数被压缩到了最小。 就连对此安排颇有怨言的岚都被露瑟丽娜强行留在了那艘登陆舰上。 这座岛屿是双重构造,后半部为总府宫殿所在,因而对出入人员有着严格限制,至于前半部则是隶属于那座宫殿的前庭城市,因为以旅游观光为发展方向,所以管制相当轻松。 因此他们并没有花多少力气在证明自己身份的事情上。 眼前的城市繁华并洋溢着活力,随处可见来自其它星系的旅客嬉戏游晃,混合着海与森林的味道,给人一种悠闲自在的清新感。 然而,天空却朝耸立在正前方的那座巨大的仿古欧式城堡皱起了眉头,“真是恶心的趣味呢……”“呃?”露瑟丽娜以相当意外的表情看着他。 “以开放旅游的方式聚集同盟各的的人们,然后以这些羡慕的视线来满足自己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果然是像暴发户会作的事情呢……啊!”天空突然注意到,身旁佳人正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 “嗯,这座城市,其实是我在管理的……不过,果然还是没办法改变人们的这种感觉吗?”“呃?呃?啊,我的意思是……”由尴尬凝成冷汗自额头淌下,天空不禁慌慌张张地解释着,“呀,不愧是露瑟丽娜小姐呢,居然能够将这座诞生在恶心品位上的城市,运营得如此繁荣!嗯,从游客们的表情上看,他们确实是真心喜欢着这座都市的吧……”“没想到希瓦先生也有令人意外的一面呢……”以漠然的目光看了天空一眼,露瑟丽娜径直前行着,而刚刚领悟到“慎言”重要性的康定之子,则在原地稍稍反省了一下后才跟了上去。 维持着那若近若远的暖昧距离,两人在都市中缓缓前行着。 虽然身旁不时有代步马车经过,但天空和露瑟丽娜都没有开口招呼的意思。 “……希瓦先生,你好像对这座城市很熟悉?”露瑟丽娜突然开口问道。 虽然最开始是她走在前方带路,不过后来两人并行在一起时,身旁的这位同伴却常常在她之前就转向正确的方向。 方向感敏锐到这种程度,实在不能不让人疑惑。 “嗯,过去被令兄招待的时候,曾经下到这座城市溜达过几次。” 天空耸耸肩膀,以实情相告,“不过那时候你去南方巡视了,所以有些遗憾呢……”“兄长曾招待过希瓦先生?”露瑟丽娜闻言却露出沉思的表情,“可是我去南方巡视只有最近的一次,而那时被招待只有那位夏兰公主殿下和她的舰队而已啊……为什么希瓦先生会在那上面?”露瑟丽娜的善良,并非属于常人那种无可奈何的德行,而是建立在睿智之上的温柔与宽容——这一点,从她同时将两座商会管理得井井有条的事实上就可以看出来。 虽然她也可以无条件地相信着某人,不过却并不代表着能够一直容忍别人毫无节度的欺骗。 现在,这位聪慧的女性露出狡诘的笑容,稍稍提醒了一下未婚夫的友人,而原本就问心有愧的天空则立刻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 “呃,这个……”不论如何催促,以往敏锐的头脑此刻仿佛生锈似的紧紧锁死,找不到理由来搪塞的天空,开始挣扎要不要干脆趁现在这个机会把事情说出来。 “我,其实……呜!”然而就在这时,被黑暗封锁的右眼突然变得异常灼热,翻腾咆哮的红芒穿透了眼罩的障碍,直接将那个屹立在城堡塔尖的身影纳入了视界。 “这究竟是……”天空捂住右眼,感觉眼罩依旧完好无缺,但那被红色侵染的世界依然清晰可见。 “终于……找到了你呢,子君。” 红世中的那位女子轻轻举手指向他的方向,天空甚至能听到她低低的呢喃之音。 “葵?为、为什么……”右眼傅来的感觉愈加灼热,天空捂着右眼退后几步,声音却穿越了两者间数公里的空间,“因为我听到了,你的遗传因子在呼唤着我……”不知是否错觉,葵的眼睛竟然隐隐现出和周围红世同样的颜色。 “那声音,比以前还要更炽烈、更狂暴呢,就像……野兽的咆哮,不可能听不到的。” 第四十一章 修罗 “赶快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大小姐!”下达如此命令后,天空也不管露瑟丽娜愕然的表情,径直朝前飞奔而去。 (失算了,没想到葵竟然会驻留在这种地方……该不会是连始祖都来了吧?)身法全力展开,天空化为一闪即逝的黑影在屋顶间穿梭,以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极限朝城市外的森林奔去。 (在闹市区展开那种程度的战斗,至少会有几百名无辜者被牵连进来,而且万一阿尔法恩家卫队也出动的话,露瑟丽娜会变得相当危险,必须得把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这边来才行……)灼热的右眼已经冷却了下来,那泛红的视界也跟着被漆黑覆盖,天空于是得以冷静下来,专注思考于应对之策上。 (不行,这里太窄了!对手是那个葵的话,耍小伎俩根本没有用。 要完全发挥“瀚海”的力量,必须在更开阔的地方……)在树尖与树尖上起落,天空四下搜索着周围可作战场的区域,然而却将不远处那个正和他奔驰在同一水平面上的身影纳入了视界。 “已经……”从发现到承受攻击间,留给天空反应的,只有不到一秒的时间,当他调整好视角捕捉到那急速潜行的身影,自上而下的旋踢已经来到了眼前。 “切!”在来不及拔剑的情况下,天空只得双手架挡这威势十足的一击,然而葵的透劲却轻而易举地崩散了他的防御,随后爆发的气劲更将他轰落地面。 “唔……”因为背负的“瀚海”挡住了不少冲击,因此葵那打招呼般的一击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伤害。 从烟尘浮土中一跃而起,天空后退几步摆出警戒的体势,同时以目光继续搜寻着葵的所在。 “在这里哟,子君。” 那声音,竟然从身后傅来。 “好快!”天空反射般向前跃出,葵的手掌却更快触到他的后背,不过,下一刻傅来的气劲却远不若刚才一击的强劲,就像被人猛推一把似的冲了几步。 “……呃?”天空诧异地转身向葵,发现这位御使长竟然正看着左手发呆——在如新雪凝成的玉肤上,有一道不甚显眼的剑痕,其中正渗出一点红血来。 “子君,那就是你的武器吗……”葵轻轻甩了甩手,目光落在了他所背负的大剑,幽蓝双瞳中闪耀起生动的神采。 “不过仅仅是一点发劲,就产生那么大的反弹,的确是非常凶暴的武器。 和暴君的您很匹配啊……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呢?”“……不会让你失望的。” 光是拔剑出鞘的声音,就像切割精神般的锐利,而当天空将“瀚海”握在手中时,那人剑一体的浑厚感让葵也不得不稍稍眯起眼睛。 “原来竟是通灵之剑,难怪会有护主之能。” 葵点点头,“我能知道它的名字吗?”“嗯,它的名字是……”下一刻,玄青的剑锋在虚空中剑出蜿蜒曲则的弧芒,天空踏出诡异难测的步法,隐入了那戏留虚空的道道青芒之中:“瀚海!”原本来自左侧的横斩,在侵入视界后陡然急转,以止水之势静候原地的葵,也不得不向后跃退以避开那自下往上的挑袭,不过却也因为这意料之外的一击而失去了稳态,被逮入了接下来建绵不绝的斩击之中。 “唔……”玄青的迹线持续不断地斩裂着身旁的空间,葵以行云流水般的动作——回避,不过却被逼得步步后退。 虽然表面看似攻击一方占有压倒性优势,但剑路大开大阖的天空,和以最小动作闪避的葵相比较,体力上的消耗却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若如此继续的话,在猛攻结束的那一刻,这场战斗大概也会同时分出胜负。 眼前的对手绝非如此蛮勇之人,深知这一点的葵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但天空却并没有给她多少思考的时间,再度加急的攻势如暴风骤雨般将葵逼到了预定的伏击方位。 “果然……”身后是一株三人合抱的古木,而左右两侧皆被那锐利的青芒封锁,面对那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上方自斩下的一剑,无从闪避的葵终于确认了对手的狡猾。 然后,竟在嘴角浮现出一缕仿佛愉快的笑意,然后轻轻喊出:“三式……”葵不闪不避地迎向那一剑,伸出左掌,以人类动作所能达到的精准极限,避开剑锋,轻轻按在剑脊上,而右掌则同时跟随而至,与左掌重合。 “崩牙!”陡然爆发的气劲重重轰在了“瀚海”的剑身左侧,必杀的一斩急速向右侧偏移,玄青的辉芒扭曲着,在身后那株千年古未上级出深深的凹槽。 “噢!”天空发出愤怒地吼声,不过眼中却流露疑惑的神色——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那双冰瞳中的幽蓝确实染上了一抹血红。 另一方面,虽然成功地崩散了那道青芒,但葵的左臂也被四溅的锐利剑刃划伤,在如雪的肌肤上留下数道深浅不一的划痕,不过却不至于会影响行动。 “真是失礼了,子君……”葵以漠然的目光注视着左臂,随后又转移到对面的人上。 “看来上次战斗,您远远没有拿出全力呢?而就算是现在,我也感觉到你在隐藏着什么……既然如此,请允许我取出武器与你对抗。” 葵掀起长裙,从人腿两侧的绑带上取下两根血红的短棒,然后合在了一起。 而天空的注意力则在一瞬间被那片耀眼的雪白所吸引,直到对面傅来一股重愈泰山的敌意,他才猛然从那极富**力的圆润曲线中回过神来。 “这是我的武器,铭抢,‘闪煌牙’……”葵手中的长枪,长约两米,自下而上一片血红,仅在顶端锋锐处透出一抹金芒。 感觉那金芒锐利得就像要刺伤眼睛一般,天空不禁眯起眼睛。 “接下来我不会留手,请您注意了。” 说完,葵伏下了身子,一手后拉,一手前置,犹如满弦的弓般绷紧了身体,而血枪则是搭在铁弓上的那支绝杀一箭。 “……”感受到这份凝重的杀意,天空收起了一切怠慢之心,双手持剑在胸,棍出极其慎重的架势,黯然无光的左眼将枪尖的金芒一点不漏地纳入了视界。 突然,那抹金芒晃了一晃,跟着就消去了行踪。 “射拔!”比声音更快的,是光。 左眼的视界一瞬间被红色的血光所覆盖,杀意的枪尖在人类无法感知的时间中越过了数十米的空间。 尽管还有毫历之差,但那锋锐的气颈已经在对手的左眼印下了穿刺的标的。 然而在最后一刻,想刺穿这身体的红芒,终究还是被想拯救这身体的青光所弹间。 嗜血的狂蟒带着愤怒地咆哮擦过目标的右脸,将眼罩的绑线和被冷汗浸湿的鬓毛一起咬碎,擦身而过后奔向前方的虚空。 “躲开了?”稍稍失神下,葵动作滞了一滞,然而下一秒却不禁毫毛直竖。 一股浓郁得近乎实质的杀气在由身后骤然逼至,那擦着地面疾驰而来的追击,即使以她的反射神经,也只来得及回枪架挡而已。 “镪”瀚海与闪煌牙的接触只有千万分之一秒的时间,爆出的辉光却射穿了方圆数里。 “呜!”即使在经验与技巧方面有着压倒性优势的葵,也始终受制于铭刻在遗传因子上的枷锁,在暴君的全力一斩下,仿佛被砸飞似的朝后飞了出去,沿途撞折无数植株后,总算在最初那颗千年古木下停住了脚步。 “咳!咳咳!”虽然手中不知何物所铸的血枪丝毫未损,但持枪的她却忍不住咳出一口血来,同时将视线移到那正朝这边走来的身影上。 那人的脚步缓慢而规律,配合着杀气的起伏,就仿佛要直接将心脏踩碎一般的沉重。 他的左眼,依旧是反射不出一丝光辉的深黯,但右眼,却红得仿佛由鲜血凝炼而成,无穷无尽的威压从这血眼中涌出,将葵压得完全无法动弹。 “修罗之眼……”葵恍惚地摇了摇头,再抬头望向那正俯视着自己的血眼,以轻轻的声音确认道,“子君,你竟可以化身修罗了吗?”“修罗……”天空偏着头,“那是什么?”“……人类被赐予肉体才得以生存于世,而锻炼肉体则可以获得力量,但由于遗传因子的束缚,借由锻炼肉体而获得的力量始终有所界限。” 清晰的语音,从森林的一角响起,穆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树木的阴影中走出,朝天空露出透明的微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粉碎那遗传因子的枷锁。 若是有着兽之魂的战士,在历经亿万杀伐后,是有可能唤醒沉眠在基因最深处的原始凶性,并以此彻底突破肉体的界限,踏入非人的领域……所谓修罗,便是如此非人的战鬼,司掌万物生命的死神。” “同时,也是彼安内最崇高的名誉,其标志便是那双被亿万之血所染红的眼睛。” 在另一方向响起的声音,以安稳的语气补充着穆的说明。 “初次见面,穆的孩子。 我的名字是隋,就像穆的兄长一般的人物。” 从阴影中踏出来的白衣青年,朝天空优雅地鞠了一躬,“虽然出发前,我已经尽可能收集了关于你的讯息,但没想到竟还是低估了你那近乎无限的潜力,实在惭愧……”“隋……你也是,始祖?”天空转动右眼,将他纳入了那红色的视界,跟着看到一团象征生命的焰光在他身上摇曳——比较起葵那冲天的橙黄之焰来,他的命焰竟是苍白得有若无形,不过却完全没有熄灭的迹象——虽然诡异莫名,但却感觉不到足以构成威胁的力量,天空稍稍放下心来。 “从云,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吗?”就像以前的那些芥蒂完全不存在似地,穆毫无戒备地走到君的面前,微笑着朝他伸出了手。 “呃……”伸到面前的小手中,承载着没有一丝杂色的纯粹善意,而无法回应这份善意的天空,不禁心虚地后退了几步,咬着嘴唇露出困惑的表情。 虽然至今仍未弄清楚其中的因缘,但穆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地那份温柔,却和在记忆中已经远去的母亲一模一样——发觉这一点后的天空,意志不由得为之动摇,甚至就连那已然狂暴的右眼,也缓缓褪去了血色。 葵与隋也都无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时间在静谧中流动……若是这份温暖再持续久一点的话,那历史的风也许从此就会吹向完全不同的方向吧?然而,杂乱的脚步声和重型机械压倒林木的声音灸然傅来,让那几乎已经尽褪血色的右眼,再一次迸射出炽烈的红光。 “到底是……”隋转头望向喧哗靠近的方向,却突然握紧了拳头,露出森白的牙齿,“阿尔法恩家的杂碎。” “是什么人?竟然敢在我的宫殿中闹事!”一辆重型战车辗碎了前方一棵古木,出现在四人的面前。 在战车高台的顶端,摆放着一张奢华至极的黄金座椅,就像其主人一般,与周围环境不协调到了极点,“我看看……就是你们吗?”尤拉姆志高气昂地俯视着下方四人,然后朝身后一挥手,“包围起来!”跟在战车后面的百名阿尔法恩家护卫队,顿时蜂拥而出,将四人团团围住,并以束光枪封锁了他们地行动——只不过,从那四人的脸上完全感觉不到丝毫不安的痕迹就是了。 “阿尔法恩之子,你这是什么意思?”少女清冽的声音,带着指向性的愤怒,摧毁了尤拉姆的悠然。 尽在掌握的志得意满,一瞬间化为谦卑至极的惶恐不安。 “猊、猊下!”大惊之余,尤拉姆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高台上下来,朝着穆倒头便拜,“属下实在不知道竟是猊下在这里,请看在父亲的份上,饶恕属下的无意冒犯……”“够了,退下!”穆的表情就仿佛不想在他身上多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而尤拉姆也?惶?恐地退了下去……只不过,临走时还是作了一件多余的事情。 “喂,你就是露瑟丽娜的保镖吗?”转向天空时,阿尔法恩家少爷又恢复了先前那付志高气昂的神态,“你的主人命令你停手,所以不要反抗了,乖乖听从猊下的命令吧!”“露瑟丽娜……你把她怎么了?”天空陡然沉下脸来,那肆意奔腾的杀气让尤拉姆狠狠打了个寒颤。 “咦呀!”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惨叫后,他跌跌撞撞地躲入了护卫队中,从那辆战车中拽出一柔弱的身影,举拾指着她,歇斯底里地吼道,“不、不许过来!”“兄长……”露瑟丽娜以悲哀的目光凝视着尤拉姆,然而天空却注意到,在那张熟悉的美貌上有似乎耳光留下的红迹,不由得为之心痛不已,而同时,右眼的红芒也愈加狂烈。 “你究竟要堕落到何种地步啊……”喃喃自语的末音尚未消失,尤拉姆手中那把指向血亲的凶器,已经被自虚空中跃出的青辉绞成了碎末,而出现在露瑟丽娜身旁的天空,则珍而重之地将失去依靠的佳人,轻轻拥在了怀中。 “啊……”尤拉姆以充满恐惧的目光看向天空,然后突然顿了一下,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立即坐倒在了地上。 “是、是你!海特兰德公子!魔鬼!不要靠近我!走开!”尤拉姆狂叫着,拼命向后退去,而天空也完全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他不得不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了露瑟丽娜身上。 “……诶?”被拥在怀中的露瑟丽娜,停止了动作,抬头凝视着这份温柔的主人,虽然没有言语,却在那对翡翠之瞳中掀起了滔天的狂澜。 “……抱歉,稍后我会向你解释的。” 天空下意思地避开了露瑟丽娜的目光,转头看向穆,请求道,“始祖,她是我的未婚妻,能不能让她安全离开呢?”“啊……”嘴角尝到一点咸咸的东西,露瑟丽娜却浑然不觉,只是凝视着那如此宣言的男子,仿佛要将那棱角分明的侧脸,直接烙印进灵魂的记忆中。 “原来她是你的未婚妻吗?”穆打量了露瑟丽娜一番,露出很是满意的表情,“阿尔法恩家的翠玉,竟然比传闻还要优秀……嗯,让她离开当然可以,不过这样真的好吗?这座岛屿已经处于全面封锁的状态,离开这里后,她也只会再被其它人逮到而已。” “嗯……”天空露出踌躇犹豫的表情。 “我不走……”轻轻的声音中,有着无以伦比的坚定,露瑟丽娜紧紧握住未婚夫的手,站在了他身边,“和你一起的话,无论什么地方,我都愿意。” 第四十二章 恸哭 阿尔法恩家的卫队,跟随着狼狈不堪的主人一起逃也似的离开,寂静静的森林中只剩下天空、露瑟丽娜和另外三位彼安要人。 “……”天空无言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竟被包围在了三角的中心点——穆和隋从后面封住了他的退路,而前方的葵则早就从刚才的小挫中恢复了过来,试着挥舞了一下闪煌牙,那锐锋在地面上剑出一条狡长的斩线。 “看样子,这孩子已经迫不及待了……”以溺爱的目光注视着手中的血枪,葵转而以跃跃欲试的表情朝向天空,“子君,可以开始第二回合了吗?”“唔……”那双幽蓝的冰瞳中此刻漫溢生机,而天空则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好像不小心打开了野兽的牢门似的感觉。 而且看起来,就算刚刚交手中依靠血瞳之力压倒了葵,他也并没有对其造成能够增减胜负概率的伤害。 “等一下,葵。” 在葵踏出那一步前,穆举手制止了她接下来的动作,然后转头望向天空,再度尝试着邀请他,“从云,刚才被打扰了一下,我还没听到你的答复……如何?你,愿意来到我的身边吗?当然,你的未婚妻也会受到共同体最高规格的礼遇。” “露瑟丽娜……”天空以询问的目光朝向身旁的伴侣。 “夫君,持按照您的心意决定。” 露瑟丽娜轻轻垂头,以沉静的表情向他托付了信赖。 “是吗……”天空微笑了起来,用力握紧了手中的柔夷,然后朝向穆,“抱歉,猊下,我还是没办法接受您的邀请。” 预想中的恼羞成怒并没有出现,穆就像不知道如何责罚逃家孩子的母亲般,站在原地露出苦恼的表情,“唔,竟然对夏兰执着到这种程度吗……”“呃。 能不能……”看到事态竟然出乎意料地朝着良好方向发展,天空不由得有些得寸进尺起来,“让我们就这么离开啊?”凄冷的秋风扯着口哨似的漩涡刮过这突然陷入静寂的空间,卷着地上几片枯叶飘向灰茫茫的苍穹,而身后原本就颇为尴尬的气氛,更是因此骤降数度。 “……果然,还是不行吧……”天空垂头丧气地耸下了肩膀,很是艰难地勉强自己凝聚起斗志。 “不过,我也不会这么简单地束手就擒!想要我接受意见的话,就以力量来说话吧!葵,来……”“嗯。 可以啊!”简简单单地一句话,就将天空提升到极点的烈气摧泄得一干二净。 “始、始祖?”倘若葵在这时发动攻势的话,那就算强如暴君大概也只能饮恨败北了吧?不过,蓄势待发的御使长闻言也表现出不亚于天空的震惊,那对冰瞳在收隐红芒的同时转向了穆,因而错夫了这绝佳时机,“我可以让你和你的未婚妻离开,而且直到你们离开这座星系为止,我还可以帮你制止阿尔法恩家的动作。” 穆以狡诘的目光注视着幼子,“但是,有一个条件。” “什、什么条件?”不知为何,天空突然感到后背生寒。 “你和葵认真战斗一次——当然,我和隋都不会介入。 如果你赢了的话,我就协助你们离开这座星系。” 此前那稳重的神态不再存在,穆的表情就像在策刻什么鬼点子的顽皮小女孩,“但若你输了,就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天空渐渐冷静了下来,试着分析目前的局势,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实在没有什么讨价还债的余地。 事实上,就算穆不提出这样的条件,他要逃走也还是得先过葵这一关。 启动血眼的话,一个人也不是没有可能逃掉,但若加上露瑟丽娜,那成功率就会降到几乎绝望的地步。 而且,倘若阿尔法恩家把这颗行星的外层空间一起封锁,那单靠一艘军用登陆舰突破封锁的几率,和带着露瑟丽娜在两位始祖加一位御使长的手中逃脱的几率差不多……所以,哪怕穆的要求再过分一些,天空也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的。 “如果输了的话,你……”穆顿了一下,然后很用力的说了出来,“要叫我一声‘母亲’。” 离开森林后的尤拉姆,依旧无法摆脱暴君的威压。 回想起那四散着断肢残躯的血狱,以及日日夜夜包围自己的梦魇,尤拉姆的心爱得愈加狂乱,“那家伙……那家伙是来报复我的!他会杀了我的,杀了我……就像那艘交通舰一样,毁灭我的宫殿……”尤拉姆抱头缩在私室的角落,全身瑟缩不停。 “我不想死……不想死……救救我,爸爸……露瑟丽娜,露瑟丽娜和他的丈夫来报复我了……”恐惧的呻吟渐渐低落了下去,颤抖不已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那双绿瞳中闪出狂兽般的光芒。 “对了,我可以杀了他啊!在他杀掉我以前,就先杀了他!没错,只要杀了他,我就不用死了……”就像在殆尽的篝火中倒注了些许燃油,被恶念所驱使的尤拉姆猛然踢门而出,就连声音也充满了狂热的味道。 “来人啊!”“镪!”伴随着最后一声金属交击的脆响,瀚海终于被崩离了主人的手,在虚空中留下一串久久不散的青迹后,落到了一株衫树身上,却颇为不驯地暴出一团光刃,将这株倒霉杉树的上半部分斩成数截。 子君,您的剑……好像很不服气呢?“握着闪煌牙的右手纹丝不动,葵仅以视角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跟着轻笑了出来,”和您的性格真的很相似啊!““唔……”那张近在咫尺的娇颜,宛如初夏日光下的静湖般,摇曳着耀眼的笑容,而同时自咽喉处傅来的那一抹寒意,却仿佛仿佛封冻所有生机般冰冷。 “我……”天空反射般咽了口唾液,努力压抑着从心中涌出的此种奇异感觉,艰难地开口道,“认输了。” 并非一路蛮冲到底才能称为勇敢,看清彼此的差距,承认对手的强大,这也是是一种很需要勇气的行为。 葵经历的战斗是天空的百倍以上,因而无论是经验或者技巧,她都占据着压倒性的强势。 就连依为靠山的血眼之力,也被轻而易举地破去——从目睹那对幽蓝双瞳突然转红的那一刻,天空就体悟到这位御使长此前一直对自己留手太多的事实。 尽管在康定文化中,女性绝非持有力量的一方,但败给葵的天空,却丝毫不觉得耻辱。 或者有一天,他能够将其视为女性加以爱护,但在此之前,作为战士的葵却是令他不得不尊敬的存在。 意志松懈下来的同时,战斗中被忽略的伤痛就像被突然放大数倍般,化为四窜的雷蛇在神经中疾走。 天空忍痛审视着自己的伤势,发觉除了几乎消耗殆尽的内气外,全身上下二三十处深浅不一的伤口,也几乎流干了接近濒死界限的血液。 “您认输了吗……”带着八分满意、两分遗憾的表情,葵收起了闪煌牙,而天空则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夫君!”露瑟丽娜飞奔到天空身边,心痛地将未婚夫扶在怀中。 虽然从伤口渗出的血液马上染红了她素白的罗衫,但这位佳人却只是凝视着那张勉强挤出苦笑的脸,晶莹的泪滴犹如玉珠般不断滴下。 “对不起,我不该留下来的……”如果不是自己坚持留下来的话,这个人应该能够凭自己的力量逃走的,而绝不会伤到如此程度……如此想着的露瑟丽娜,不自觉将嘴唇咬出了鲜血。 “你在说什么啊,露瑟丽娜……”天空苦笑着,伸手摩挲着那渗血的柔唇,“如果没有你在旁边看着的话,我就不会这么努力地想表现出未婚夫的意气,那样说不定会败得更惨的……”“是、是这样的吗?”那张我见犹怜的美貌显出困窘的神色,不过总算是少了一些自责。 “当然,我不是告诉过你吗?男人就是这么奇妙的生物。 而且……唔!”虽然面上沉稳的表情一度崩溃,但天空最后还是成功地从露瑟丽娜怀中坐了起来。 “这些都只是表面上的伤口而已,就算放着不管,最多一两周就能复原。 所以不用担心的……”“放着不管的话,在伤口愈合前,子君就会国失血过多而死掉的?”葵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无视露瑟丽娜的戒备表情,从怀中取出伤药静静地替天空包扎起来。 散去所有杀气的葵,神情谐和宁静,美得有若初雪的森林。 虽然过程稍显粗暴,但却有着战场上洗练出来的高效,葵很快地完成了包扎,而天空伤口处原本火辣辣的感觉立即被舒适的冰凉感所替代。 “等等!你的伤……”天空这时才注意到,这位御使长身上几处红迹依旧在持续扩大——在刚刚的战斗中,她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受伤的。 “都是小伤,就算放着不管也没关系。” 葵站起来,以淡淡的声音说道。 “你还是去治疗一下吧,葵。” 穆也走了过来,朝御使长露出暖昧的笑容,“可不要辜负了这孩子的心意哦!”“……是。” 葵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有意无意地瞄了天空一眼后,她去到一株古木的后面。 “非常精彩的战斗哦,从云。” 从葵那里收回目光,穆朝天空露出仿佛很是愉快的笑容,“葵可是持有彼安最高武力的战士之一,而且十年前就踏入了修罗之境,我也没有料到你竟然能对抗她到那种地步……嗯,拥有这样的天赋,战胜葵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吧?”“是这样啊,她十年前就……”天空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两位修罗啊,诞生出的纯血之子究竟会强到何种程度呢……啊,对了!”穆就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取出一白瓷小瓶,然后倒出三粒丹药在手上,然后伸到天空的面前,“这是碧血,能够让身体机能尽快恢复地伤药,吃下去吧?”小指大小的碧色丹药,散发出沁入肺脾的幽香,天空毫不迟疑地吞了下去,感觉到那团温热在腹中化开,原本空空如也的四肢百骸渐渐有了内气流动地迹象。 “有效吧?这可是彼安内最高等级的伤药。 只有葵那种等级的战士才能得到少量配给的,就给你吧!”穆颇为得意地将小瓷瓶放到天空手中。 跟着以暖昧不明地目光注视着他,就连声音都充满了某种不良的意味,“不过说起来啊,从云,刚才地战斗是你输了吧?”“是的,我输了……”天空貌似迷惑地点了点头,“嗯,很好。” 穆点了点头,以稍稍不满的目光凝视着爱子,不过还是继续问道,“按照我们先前的约定,你需要作什么呢?”“呃,我需要……作什么吗?”天空的表情显得更加迷惑。 “唔唔唔,真是很别扭的个性啊!雅究竟是怎么教育你的啊……”穆一挑眉毛,举手作出要敲他头的姿势,不过这只小手最后还是轻轻落在了那茂密的黑发上,改以温柔地抚摸。 “我的孩子啊,快叫我母亲吧?”“唔……”被这份母性的温柔所俘虏,桀骜不驯的暴君,也不得不放弃继续抵抗的念头。 天空耸下肩膀,胆怯似的从口中漏出一句极轻极轻的话语:“母……”在后面半句出口前,穆已经紧紧抱住了天空!她抱得那样紧,小小的身子努力展开,就像在灾厄来临前,用尽所有生命守护孩子的母亲!若是葵没有隐到那株古木后面疗伤,或者,天空的失血不至到影响五感的程度,那应该能够察觉到那藏于一里外某茂密树冠中的那支凶矢吧?然而,包括狙击目标在内的四人,谁也没察觉到灰天下的那一抹寒芒。 只有面朝着狙击手的穆,在其射击的瞬间,感应到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爱子的危机,不过,也只来得及挡在他的前面而已。 “呃?”感觉到怀中的身子猛震了一下,然后紧紧绷直,低头看去时,穆的脸色急速苍白下去,天空随即被恐惧所擒获,“猊、猊下!”“始祖!”葵由古木后飞奔而至,一看之下已然了解了情况,那双幽蓝之瞳中再度泛起冰冷的血色,骤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秒,森林的某方响起一声凄属至极的哀号。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狙击弹从穆的左肩射入,伤口流血并不严重,天空因此稍稍放下心来,然而一股莫名的怒火却开始在心中澎湃,质问的声音也不由得人了一些。 “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倒在怀中的穆,伸手抚摸着爱子的头,苍白的脸上勉强挤出笑容,“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啊……别看我这样,我可是很顽强的,这点小伤……啊呀?”那只小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晶莹的黑瞳也跟着失去的焦点,“穆!”察觉情况不对的隋奔到她的身边,立即检查起左肩的伤口,然而一看之下,不由得为之呆然,“这是……病毒弹?不可能,这东西不是在百年前就公约禁止了吗……”携带着致命病毒的弹药,一旦注入人体,会在顷刻间破坏掉所有细胞组织,没有任何救治的手段,这是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武器。 而早在一百二十七年前,由夏兰和彼安主导、银河五国签署的特罗雷亚公约,就已经全面禁止了这类黑暗武器的制造和流通……然而,此刻将穆的生命力腐蚀殆尽的,确实是那只存在于历史中的凶弹。 “从云……”病毒已经侵蚀到了视觉神经,在一片模糊的视界中,穆竭力寻找着爱子的身影,虽然感觉对方的悲伤,不过却连举手安慰他都做不到。 “你……还没有……叫我母亲呢……”勉强凑出的微笑,终于耗尽了穆最后一点生命力,那双被病毒完全侵蚀的黑瞳,不甘心似的缓缓闭上,看起来就仿佛睡着了一样,然而却永远失去了睁开的可能。 “开玩笑吧……”天空愣愣地注视着怀中直到最后都还努力微笑的“母亲”。 前一刻还充满活力的身驱,散去魂魄后,现在竟只是一具触手冰冷的有机体……不过,他却紧紧抱住了这具失去生命的躯体。 同时,骤然而至的悲痛,仿佛要将他压扁似的,排山倒海般涌来。 而被暗涛卷入意识之海深处的天空,在那里看到一位黑发男孩,在母亲的葬礼上伏棺恸哭的景象……“母亲……”真心喊出的言语,然而想传达的对象却再也无法听到了……“葵,把那座宫殿的人……一个不剩地,给我全部杀掉!”“是……”“夫君,你……”身边傅来短暂的喧哗,天空却浑然不觉,甚至直到隋从他手中抱走穆的遗体,他也还是没有从那重合的悲伤中醒来的迹象……灰茫茫的苍穹渐渐转为铅黑,仿佛在哀悼什么般,倾盆的暴雨自虚无中洒下,偶尔划破天际的雷光,映出了那在黑暗中疾驰的身影。 “前面就是交通港了,岚应该已经作好了启航的准备。” 天空怀抱着露瑟丽娜,却仿佛丝毫没有影响前进速度,“这座岛屿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了,我们可以趁机离开……”“夫君……”轻轻抚上他右脸的柔夷,抹去了貌似坚强的脆弱,露瑟丽娜以悲痛的声音请求道,“请不要再忍耐了,哭出来吧……”“说什么忍耐,我并没有……啊咦?”被雨水打湿的脸颊上,开始流淌着另一种东西,之所以能分辨出来,则是因为它有着冷雨所没有的温暖。 在这份温暖中,沉积十四年的冰冷霎那间消融殆尽……“这是……”天空在登陆舰前停下脚步,以手指抹过那依旧肆意流淌的温暖,然后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指尖,跟着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眼泪?”) 第四十三章 枷锁 凯撒克家与林氏联合后,北方诸邦也由此获得了可以对抗彼安军的力量,而攻陷诺亚塔尔星系、打通北部诸邦的入口的彼安军,自此以后却反而不再动弹,在该星系持续滞留了数周时间。 建都艾利特星系的同盟临时政府,为此迷惑不解,不过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直到一艘隶属穆法商会的交通舰抵达林氏总府,同盟临时政府才得知那支维纳斯之战的残军,已经从根部替他们挖断了这株缠绕在同盟身上的彼安毒藤的事实,举国歌庆的同时,也对那位统合如此残军成就这般堂功的林氏执行者,至上了最高的敬意。 不过,到那位客卿提督以骄傲自豪的语气发表“那是我的孩子!”的宣言后,这满满的赞誉声顿时化为无奈尴尬的苦笑,渐渐低落了下去。 虽然关于林氏统帅与帝国公女的故事,已经成同盟内脍炙人口的爱情傅说,但牵涉到退敌复国的要事,竞由帝固的根源氏族主导,说起来也实在不是值得什么骄傲的事情。 然而,一手酿造国内武风不兴的状况的同盟政府,也确实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收复失土,只得独自咽下这亲手种下的苦果。 唯一可以作为心理安慰的,是那位海特兰德公子身上流着同盟林氏之血的事实,或者可能说服他在战后继续留在同盟?若以同盟军副司令一职相邀的话,现在仅是苍穹军中一介素翎翔士的他,也或多或少会动心一下吧……尽管花了不少精力在实现这种可能性的计划上,但同盟政府还是也很快对穆法商会带来的情报作出了反应。 判断此刻为退敌复国的最好时机的它们,在拟定作战计划后,立即对麾下四万六个舰队下达了出击命令。 原隶属林氏的两万舰队,编为同盟第一舰队,在客卿提督艾琉雅公女的统率下,从正面侵攻彼安军盘踞的诺亚塔尔星系。 当然,第一舰队的作战目的只是吸引彼安军的注意力,为另一只舰队的潜行创造条件。 原凯撒克家的两万舰队,编为同盟第二舰队,统率者当然是凯撒克家的末子。 第二舰队的任务是由另一座枢纽星系突入中部诸邦,直袭若拉星系,在最短地时间内打通通往帝国的“门”,并在此配合这支强大的友军,歼灭彼安军。 至于剩下六个诸商会舰队,因为来源繁杂,实在难以形成规模化的战斗力。 所以只能游伐在艾利特星系附近,担任补给舰的护卫职务。 对应同盟军的行动,彼安军似乎也有所动作,然而就在枢纽星系被重重封锁的情况下,同盟军无法掌握到其行动的确切情报,因此作战计划也出现了相当的漏洞。 “真是一群勇敢的战士呢……”凝视着影幕上那支急速突进的敌军,艾琉雅轻轻赞叹着——即使承受了那样炽烈的攻势,眼前的敌舰队也没有颢出丝毫怯懦,让人难以相信它们不久前还是一群在和平中驯养的家犬……看起来,彼安在统合军队战意方面,确实有着其它诸国所远逮不及的地方。 “不过,也仅仅是勇敢而已。” 如此放言后,艾琉雅的嘴角弯成一抹冰冷的弧线,低声下达几道命令后,同盟军的阵形也产生了相应的变化。 同盟军原本整齐的方阵,从被突破的地方开始向内凹陷,仿佛无法对抗敌舰队的锋锐般,凹陷处的舰队——被逼到两侧,而方阵其余各部也呼应般随之形变,纵深不断增大。 到彼安军突破方阵最后一层、将同盟军完全截断时,自身却已绝不知不觉被爽在了三明治的中间,而分布左右的则是应该已经溃散的同盟军。 看着敌军在极近距离内露出的森森獠牙,无法回避也无法反击的彼安军,从心中涌起深深的恐惧。 然而,对方并没有留给他们太多后悔的时间,“就是现在,让我们献上适合勇者的祭礼!”艾琉雅从指挥席上站起来,抽出指挥杖指向前方,用力挥下。 “齐射!”充盈着破坏性能量的光雨,毫无保留地倾泻在彼安军的侧壁,几乎将其拦腰斩断。 灼热的光旋,在黑铅的苍穹中涌起而又散去。 仿佛带有巨大质量的黑暗,彼此来回碰撞,碾碎了夹在其间的战舰。 失去禁锢点的能源,化为肆意奔腾的浊流,贪婪吞噬着周围的金属和人体……光尘散尽后,彼安军庞大的中部舰列,已经在那团灼热的光旋中焚烧殆尽。 短时间内承受了同盟军全部火力的彼安军舰队,一下子丧失了六成以上的战力,而同时失去的,还有前一刻钟还昂扬奋发的战斗意识。 虽然彼安军中部舰列损失惨重,但其前锋及后卫舰列共计五千艘的舰群却毫发无伤,倘若其趁势反扑的话,尚未来得及调整的同盟军,大概会胜利前再付出一笔沉重的代价吧?然而,在失去战意的瞬间,嗜血的狼群就已然崩散,沦为丧家之犬的彼安军落荒逃亡,为了争夺那渺小的生机甚至不惜朝友军开火,不过却只是制造出更多的混乱,“真是出乎意料的脆弱啊……”从影幕上目睹了彼安军的丑态,艾琉雅一时间竟然兴不起追击的念头,然而考虑到这些四散逃亡的残军今后可能带给那位担任同盟议长的丈夫的诸多烦恼,她还是勉强下达了追击命令。 “左列舰队追击敌后卫舰队,右列舰队目标敌前锋舰队,立即整列追击……”“客、客卿提督!”通讯士的声音蒙上了紧张的阴影,刺激着她的听觉。 一般来自后方的联络舰,带来了第二舰队遭遇伏击的消息。 二十七小时前,第二舰队刚刚由枢纽星系跃入中部诸邦,尚未着手整列,一支以血色涂装的彼安舰队便从黑暗星云中跃出,以雷霆万钧之势伏击了猝不及防的两万同盟舰队。 在整体战力上,“红之刃”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而占尽天时地利地事实,更使得这场原本就不对称的战斗,在短短二十分钟后便演变成一面倒的杀戮。 杀戮的时间持续了近一小时,最后残余三千艘不到的同盟舰队,在同伴的掩护下拼命撤回了北部诸邦。 虽然彼安军并没有趁势追击入北部诸邦,但同盟军打通前往“若拉之门”的作战,却已经彻底宣告了失败……“居然能够预测到我方行动的路线,予以伏击,看来彼安军中也有相当有能的策士……撤得这么干脆。 应该是准备放弃北部诸邦,回南部诸邦重整旗鼓吧?不过如此一来,从云那边不就危险了吗……”沉吟一阵后,艾琉雅以掩去感情的目光看着信使,“那么,军部对本舰队的指示是什么?”“呃……”从那双冰蓥青瞳中透出的威压,让信使不由得感到呼吸困难,“请、请第一舰队立即回防北部诸邦。” “哦,回防啊……”艾琉雅稍稍眯起了眼睛,露出明显不甚愉快的表情。 “难得本舰队才把诺亚塔尔星系夺回来,居然又要求放弃它退回北部诸邦,这不是等于将战争主动权拱手让给彼安军吗?下达命令的是谁?”“这个,下、下官只是负责传达命令而已……”被客卿提督的锐气所迫,信使不由得退后了几步。 “嗯,我知道。” 艾琉雅点点头,让语气温和了一些,“不过,这道命令并至少不是最高议长直接下达的吧?”“确实如此……”在信使困惑的目光下,那受到遗传因子祝福而生的美貌上,突然绽开狡捷的笑容。 “嗯,那就无视吧!”艾琉雅堂堂正正地如此宣言着。 在被丈夫拜托担任客卿提督、统领第一舰队时,艾琉雅就提出了“只对最高议长负责”的条件。 因此在决定舰队行动方针上面,这位客卿提督有着相当大的自由裁量权。 因此同盟临时政府目前那形同虚设的最高指挥部,也只能以“请”作为命令书的开头,而从上面并没有最高议长的签名来看,林恒说不定已经预料到艾琉雅会拒绝这份命令的情况。 “那、那么,”虽然舰内温度维持人体舒适的范围,但信使的额头却浮现出不少冷汗,“请阁下告知,贵舰队接下来将前往何方呢?”“本次作战的最终目标,是打通连接帝国的‘若拉之门’,在目前第二舰队溃败的情况下,改由本舰队完成这项任务,今后将视情况采取适宜应对……嗯,你就这样回报吧!”“是、是……”信使低下了头,“那下官这就返航回报。” “啊,等等!”艾琉雅突然叫住了他,沉吟一下后嘱咐道,“如果是最高议长问起的话,你替我传话给他……‘我会把孩子带回来的’,就这样。” 与寂告别后,诺恩统率着三万彼安军舰队返回其根据地的南部诸邦,以强势的兵力封锁了通向中部诸邦的三座枢纽星系,然后立即着手掌握那些国暴君舰队的一系列行动而有些浮动的南方诸商会。 “刚刚从前线傅来捷报,伪政府派遣急袭中部诸邦的两万舰队,遭遇我第一军伏击,已经被悉数歼灭。 统率那支舰队的凯撒克家末子,也和他的旗舰一起化为微粒子沉入黑暗星云的深渊中。” 在诸商会长聚集的会议上,诺恩公布了“红之刃”歼灭第一舰队的消息。 经过一阵短暂的沉默后,欢呼声响彻天宇。 “以伪政府此刻的残余兵力,单是防守北部诸邦就极为勉强,断无再度出兵中部诸邦的可能,因此诸位不必恐惧。 而我第二军班师回朝,就是应诸位要求,剿灭那支在南部诸邦肆意破坏的同盟残军,将之作为伪政府灭亡前的献祭。” 诺恩继续说明后,商会长们的热情更加高昂,会议场面喧哗到几乎失控的境地。 然而发言者却始终维持着那无动于衷的表情,以冷漠的目光观看着眼前或拙劣或精湛的演技。 不伦是否出自真心,重新确认过彼安军的强势后,这些纯粹的商人们,应该会更加谨慎的考虑是否改变交易对象的事情吧?至少在第一军返回前,南部诸邦的形势暂时稳定下来了。 而接下来需要考虑的,就只有剿灭那支同盟残军,以及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沉默一阵后,诺恩长身而起,向诸商会长致上告别的言辞,“为了尽快夺取胜利的果实,与诸位分享利益,大人直到现在依旧奋战在北部前线。 所以,也请诸位尽快履行约定的义务。” 那双仿佛弥漫着森寒冻气地干冰色眼瞳,一一扫过四周,商会长们忍不住齐齐打了个寒颤,低头朝他告别后,逃也似的离开了会议室。 “阁下,我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地方吗?”商会长们离开后,莫里斯走到静坐原地的诺恩身边,奉上了殷勤的笑容。 刚才的会议上,这位阿尔法恩商会长确实收到了要求他留下来的暗号,不过却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因。 “……阿尔法恩会长,你之所以协助我们,其实并不完全是为了利益吧?”诺恩开口了,声音中却没有半点温度,“你的妻子,在十六年前死于和凯撒克家冲突中,自此以后你便时时刻刻想向凯撒克家复仇。 我军入侵同盟时,你看到了机会。 所以才想借用了我军的力量完成复仇,没错吧?”“……阁下所言甚是。” 莫里斯的表情虽然一度苍白,不过很快又镇静了下来,“为妻子复仇确实是我追求的目标,但若能顺便为阿尔法恩家赚取利益的话,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所以绝对没有背叛之类的念头,请务必相信这一点。” “不,我并没有怀疑……”诺恩以仿佛遗憾的目光注视着他,“阿尔法恩会长,在那些唯利是图的家伙中,你其实是我最期待的合作者,我原本计划在侵占同盟后,向大人推荐你担任南部诸邦的管理者,然而实在是遗憾……”“遗憾……什么?”不安化为电流在脊背上游走,莫里斯不由自主地后退数步。 “遗憾你竟生出了那样愚蠢的儿子!”从那双干冰之瞳中进射出凶属的视线,诺恩以缓慢的动作从怀中抽出束光枪,对准了他的胸腔:“让我告诉你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你的儿子尤拉姆,那个不该出生的杂碎!竟然准备谋杀我穆族的始祖!”“呃……”锋锐的杀意,有着凌驾于冲击性事实之上的震慑力,莫里斯无法动弹,甚至就建思考都没办法进行。 “他犯下的罪万死难赎,而身为其血族的你,也同样辞醉其咎!所以,死吧!”诺恩毫不迟疑的扣下了扳机,而被肥大身躯所累的阿尔法恩家长,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束闪耀的蓝光,由黝黑的枪口奔腾而出,在心脏部位留下指姆大小的空洞。 然后,马上被疯狂涌出的鲜血所填满,“为何……”莫里斯瞪大眼睛,重重地倒在地上。 在渐渐黑暗的世界中,他看到那双居高临下俯视过来的灰瞳。 “作为前往冥土的礼物,我最后再告诉你一件事情好了。 其实早在三个月前,你要复仇的对象,也就是那位同盟最高议长,就已经被我军秘密处决。 至于你的儿子,也早巳在前往冥府的路上了,所以啊,你就赶快追上去吧……”从“门”中跃出,是一艘没有任何标志的交通舰,而等候在前方的,则是数以万斜的血色战舰,以及中央那艘几乎和小型要塞相当的白银巨舰。 交通舰朝白银巨舰笔直驶去,而随着它的靠近,数万血色战舰以难以置信的整齐动作掉头朝向它,像是致敬、又仿佛哀悼一般。 鸦雀无声,令人难以呼吸的沉重感支配着这静寂的宇宙,直到交通舰潜入白银巨舰的那一刻为止,从万艘战舰上迸射出的耀眼红光,在一瞬间将宇宙涂染成了血的颜色。 “……”白衣的青年在无人的通道上缓步前行,而跟随在他身后的水晶之棺中,则沉睡着一位坠入恒久长眠中的少女。 “秦……”在通道尽头出现那位灰发的男子,白衣的青年稍稍抬头看了过去,却发现那张没有任何皱纹的脸上,竟浮现出浓浓的衰老和灰败的气息,于是再度低下头去。 “抱歉,有我跟着,竟然还发生这种事情……”“事情的经过我已经知道了,这是穆自己的选择,况且你的专长并非战斗,所以不必自责……”就连迈向水晶棺的脚步,都显得无力而虚浮。 “说起来,这已经是第几次了呢?”久久凝视棺中的少女,秦的声音就像自虚无中响起。 “算上前次特例的话,穆族已经是三十六次了。” 隋以沉静的声音回答着。 “特例……改名雅的穆吗?”秦似乎在苦笑,“说起来,这数百年来,她可是我们中唯一获得幸福的人呢……”“是这样吗?”隋偏头露出疑惑的表情,不过跟着确认了更重要的事情,“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还是继承她的名字吗?”“就由教导者的你来决定好了,像这样重复千百次也无法习惯的悲伤,我已经很疲倦了……”秦闭上眼睛,转身离去。 “能够继承这宿命的,只有那孩子啊……” 第四十四章 思念 “……母亲的名字是雅,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她的容貌了,不国记忆中的母亲,好像不太喜欢与人交往,一天的大多数时间总是静静呆在那间别庄里,眺望着外面的草原和森林,那时候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即使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母亲始终眺望着的究竟是什么……”远方的星雾透出琉璃色的辉光,无痕的轻纱朦?了两人的身影,天空眺望着那诞生星群的场所,而露瑟丽娜则以湿巾轻轻擦着他漆黑的长发,“但是,母亲却一直温柔爱护着我。 虽然我差不多遗忘了关于她的所有事情,不过,母亲微笑着抚摸我头发时的那份温暖,就算现在也仿佛闭上眼睛就能感觉到似的,和穆那时候一模一样……所以,当这样的母亲突然去世的时候,我真的非常害怕和伤心。 那时候,我守在母亲灵前,哭泣了足足五天,却始终没有人来安慰我,甚至到出殡的时候,来参加的也只是定信一家而已。 我到最后都陪伴着母亲,但父亲……那家伙却逃走了,根本就没来参加母亲的葬礼,甚至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将天空头发打湿后,露瑟丽娜把湿巾放回银盆里,然后从旁边的盒子中取出一把精巧的雕银剪刀,左手轻轻抚摸着那微湿的黑发,以温柔的动作将之束成一束,接着剪了下去。 “所以我无法原谅他,就算现在他为我作任何事情,我都无法原谅他……不,我憎恨着他,九年来音讯全无,却突然回来,又擅自将我的人生出卖给根源氏族,世界上也有无耻到这种程度的人类啊……”黝黑的头发一束束落下,一部分沾在披风上,一部分落下地上。 虽然视界中不时有黑发掉落,但天空叙述的声音却平稳得近乎安详。 “虽然我应该是憎恨着他安排的命运,然而,海特兰德家却全心全意地接纳了我。 不论是亚诺特公爵、艾琉雅公女、亚姬姐,还是诸位眷族之长,即使从来没有开口说过,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关怀和善意……后来,我从亚姬姐那里学会了接受这些关爱的方式,然后,我得到了她的爱情,以及血脉相连的羁绊。” 露瑟丽娜细心地梳理好理完的头发,跟着从未箱中取出某种泡沫丰富的药剂,用软毛刷涂在天空那多日不曾修理的胡须上。 “那座宫邸是我的……家,想一直呆在那份温柔中,和家人一起度过宁静祥和的时间……当这样的想法出现在我心中的时候,我已经变得不想再战斗了,不过我曾许下誓言,要跟随那个人一起走到青玉龙座面前。 所以不得不继续战斗,但心却开始迷茫起来……”锋利的剃刀沿着颔下的弧线轻轻滑动,持有者只要稍稍施力便足以切开其血脉,但天空却反而放松了身体,沉浸在这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中。 “如果我不是抱着半吊子的心态来战斗,彼安军侵攻同盟就不会这么一帆风顺……若在开战之初便调用林氏的力量协调同盟诸邦的话,也许连阿索斯首府都不会被攻陷……然而,我却在犹豫不决中错失了时机。 被彼安人轻易逮住,最后,还是不得不动用林氏的力量,却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颔下傅来清爽的感觉,天空却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头,续而放松,不断重复这样的动作。 “所以,中部诸邦的毁灭,我大概得负上一半的责任……”渐渐缓慢的语速,将那份悲痛的沉重扩散到空气中。 “然而,比起同盟千亿居民的死亡来,我却更在意那一条生命的消逝……当时,如果我不是那么优柔寡断的话,她也许就不会死了。” “抱歉,都是兄长……”那握着湿巾的手抖了一下,隔了两三秒钟才继续擦脸的动作。 “露瑟丽娜,这与你无朋。” 天空缓慢而坚决地摇了摇头,“只是,尤拉姆犯下了不应该犯的罪,而我却没有做应该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但、但是……”取下右边的眼罩后,那曾经狂暴的血色已绝不复存在,在那片让人安心沉眠的恬静黑暗中,传达着某种稳静如海的情感。 “既然他已经付出性命赎了罪,那我也不会再憎恨他了……”天空将视线重新移向了那团象征着新生的星雾,声音不大,却有着驾驭时光之驹也难以追迹的坚决。 “即使现在如何后悔,也已经没用了,所以从今以后,我会让自己爱得更果断坚决,即使必须毁灭那另外半个人类世界,我也要守住所爱的东西。” 天空转头将稍稍发愣的佳人纳入了视界,声音坚决,不容反驳,“露瑟丽娜,这其中也包括你。” “我……我是不行的……”欣喜的辉光,在那双翠玉中一闪即逝,露瑟丽娜低下头,声音哀伤而低落,“父亲背叛了同盟,兄长又害死了您的亲人,我是背叛者的血亲,留在您身边也只能成为您的困扰,所以如果您愿意的话,婚约就此……”“这和其它人没有关系!”稍显粗暴的动作,却并没有让少女感到任何不愉快。 相反,贴在男人宽厚的胸膛上,聆听着那有力的心跳,一股奇异的安心感俘虏了她的身体。 虽然想着要离开,却凝聚不起丝毫的力量。 “露瑟丽娜,你是我的未婚妻,我所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不用担心其它人的看法,如果有人胆敢侮辱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们打进地狱!”凝视者那被水雾笼罩的翡翠双眸,天空朝露瑟丽娜伸出了手,而语气与其说是询问,还不如说是要求,“露瑟丽娜,我希望你今后继续留在我的身边。” “……但、但是,这样对亚姬小姐不是……”在就要握住那只手的前一秒,这位善良的女性不禁想起自己刚刚那一瞬间的悲伤,不想这种心、情出现在曾经给予所爱之人如此关爱的那位女性身上。 “亚姬姐,从来没有向我要求过什么……”天空仿佛惆怅似的收回了手,声音中却不再有曾经的迷惑。 “我确实爱着亚姬姐,想让她获得幸福……然而,我对你也怀有同样地心情。 露瑟丽娜。” 再一次伸出的手,更加坚定有力。 “我希望家人获得幸福,不论现在还是未来,我都不打算将这种心情进行比较……如果这样也愿意的话。 露瑟丽娜,那就舍弃阿尔法恩的姓氏,到林家来,成为我的妻子。” “……”沉默中流逝的时间,不知是几秒还是分钟,但从那张娇颜上绽放出光彩,却在一瞬间驱走了所有的黑暗。 “是,夫君!”露瑟丽娜喜极而泣,不禁垂下头去,但却被轻轻托起,跟着,柔润的嘴唇上被印下了灼热的烙印。 (咳!友情提示,以下为邪恶部分,不喜者请自动略过……)“唔……”最初蜻蜓点水似的一吻,如同水面上微微泛起地波澜,让两颗心轻轻荡漾了一下。 跟着接下来一吻,则是彼此灵魂的交融。 天空吮吸着那甜美的气息,同时也将自身的灼热注入到爱人那里。 左手楼着那殷殷一握的细腰,右手则在精致的娇躯上肆意游动的。 勾勒出玲珑曲线的青色旗袍,上半部分被慢慢解开,小家碧玉般的酥胸在施加地力道下不断变换着形状,那一点樱红却渐渐浓郁坚挺。 “夫、夫君……”男人的手指,拂过那奢华的雪肤,弹奏出娇媚的旋律,露瑟丽娜柔柔地靠在丈夫的胸膛上,仿佛失去力气一般,但抬头向像他的目光,却有着销魂蚀骨的湿润。 “露瑟丽娜……”天空的唇角,突然弯成出一抹颇为不良的弧线,并以轻轻的声音呼唤着她,“接下来,我们做点有趣的事情吧?”“有、有趣的事情是……”稍稍颤抖的声音显出些许的不安,不过露瑟丽娜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总之,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好了。” 天空将露瑟丽娜放到了茶几旁边,指示她将上半身伏在桌面上,由于露瑟丽娜本身有着修长圆润的腿部弧线,而茶几的高度又过分偏矮,因此在旗袍中原本就被刻意强调的部分,此刻被高高抬起,就像在强烈主张实现自我魅力一般。 “夫、夫君,是、是这样吗……”柔软的酥胸,在透明的玻壁压成魅力的形状,然而更令男人为之雄壮的,却是那忍受着不安、一心迎合爱人喜好的娇弱喘息。 “嗯,很不错……”在旗袍的覆盖下,那玲珑剔透的弧线若隐若现,当目光沿着那布料的沟壑移动时,就算是天空也不由得血脉贲张,“露瑟丽娜,你的身体真的很有魅力。” “真、真的……呀!”被掀起的下摆,带起一阵柔风拂过最贴身的布料,露瑟丽娜不禁轻喘一声,右手反射般地握紧,闭上眼睛等待着那随后的来临。 不过,接下来却许久没有动作,到内心的羞涩累积到让身体滚烫的时候,被持续掀起的下摆又落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唔,还是……算了吧……”听得出来,天空的话中凝聚了血泪般的意志,“露瑟丽娜是第一次吧?我们还是采用比较普通的方式进行……好了……”“夫君?”露瑟丽娜不明所以地起身,低头朝向爱人,声音有着沮丧和不安,“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吗?”“没这回事,我只是想给你更美好的体验。” 天空抬手轻拂着那我见犹怜的娇顾,轻轻吻了一下,以温柔而强势的动作将她送到了浴室那边。 “你先沐浴吧,我在那边等你。” 清晨,经重重过滤的恒星之光,以轻灵的形态穿越了天顶的玻壁,好奇地徘徊在下方恬静沉眠的那两人身边,却不小心惊动了其中的一方。 “唔……”天空很不甘心似的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地却是右手堂盈的温暖,然后才是从天顶洒下的那稍稍晃眼的光线。 “露瑟丽娜……”他跟着将目光移到靠在胸前上沉睡地娇颜上,那是正沉浸在甜美梦境中的笑容,不过在眼角却隐隐可见泪水的痕迹。 “……我居然整整要求了六次……”第一次在贪欲中暴走的男人,不禁心生愧疚,以轻柔地动作吻去那泪痕,并没有惊醒沉睡的爱人。 “嗯……”露瑟丽娜轻轻动了一下,将那温软之物整个贴在天空的胸膛上。 这动作,刺激着男人的雄昂,而那娇颜上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一抹绯红,“不好……”露瑟丽娜的身体,柔软而温暖,散发着令人陶醉的气息。 为了不惊醒熟睡的爱人,天空觉得竭尽全力控制着不断涌向下腹的雄气,同时后悔起昨晚最后的偷懒。 “唔……”违背天性的努力终究还是付诸流水,感觉到腹中的灼热,修长的睫毛轻动数下,露瑟丽娜自沉睡中醒来。 “夫君……啊!”睁开眼睛,梦舆现实慢慢重合,那张娇颜却陡然绯红,露瑟丽娜仿佛受到受到惊吓般撑起身子,却让自己形状完美的酥胸完全暴露在男人惊艳的视线下,同时腹内傅来的灼热感也更加浑实。 “呜……”那灼热驱散了她全身的力量,露瑟丽娜无力地伏回了那胸膛,抬头看着轻轻拥抱自己的丈夫,露瑟丽娜羞涩得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还是勉强致上一句普通至极的问候,“夫君,早、早上好……”“嗯,早上好……”天空苦笑着,似乎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不过在他找到话题前,露瑟丽娜却致上了莫名感谢的言语,“夫、夫君,谢谢您给我的爱……那个,果然和亚姬小姐是相同的呢……”“呃?”天空的表情突然混乱起来。 “国、因为……亚姬小姐诞生下了你的血肉,而您也给了我相同的机会……”露瑟丽娜勉强将话说完,仿佛再无法忍耐羞涩般把头埋进他的胸膛,“所、所以,谢、谢谢……”“……嗯,其实,我和亚姬姐的过程……”天空颇为汗颜地搔了搔头发,“稍稍有那么一点不一样……”“不一样……是什么?”露瑟丽娜再度抬头,翠玉般的眼瞳中流露出好奇并在意的视线。 “这个,等到见到亚姬姐的时候,你再自己问她好了……”天空以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她,“所以啊,就尽快结束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吧,露瑟丽娜……回到帝都的时候,我会向你介绍我的家人,那里也是你的家。” “夫君……嗯,好的!”虽然依旧残留着些许的不安和悲伤,露瑟丽娜的声音中更多的却是生气勃勃的希望,天空也不由得高兴起来,并轻轻拍了拍那构成玲珑曲线的雪肤,“那么,接下来的事情,让我们先起来再说吧……”“是……”这么回答后的露瑟丽娜,才回想起那团灼热依旧留在腹中,霎时间羞红了脸,以轻若蚊蝇的声音询问道,“夫君,那个……我可以出来吗?”带着三万联军舰队回归的诺恩,轻易镇压了南部诸邦的躁动,并且立即着手扫剿那支神出鬼没的同盟舰队来。 原本自“维纳斯之门”败走的五千残军,厉战磨练后,已然成长为一股即使“红之刃”亦无法轻蔑的战力,而引领将这支残军在荣耀大道上肆意驰骋的那位人物,却有着远胜它们之上的威胁。 几次交手都未占得丝毫上风的诺恩,将这支舰队视为较北部诸邦更大的威胁,倾尽全力布下天罗地网,不惜代价亦求歼灭它们。 因此,通往中部诸邦的三座枢纽星系,皆被万艘战舰封锁得滴水不漏,除了少数前往中部诸邦的补给舰外,其余所有商船都禁止通行。 至于诺恩本人,则亲自统率着驻留阿索斯首府期间已然整修一新的八千彼安战舰,在南部诸邦依次依次寻觅,一步步缩紧着手中的网索。 虽然以八千战舰讨伐暴君,并无绝胜的把握,但在他的计划下,歼灭同盟第二舰队后回归的第一军,即寂麾下的“红之刃”精锐,那才是歼灭这支同盟精锐的力量。 至于驻守诺亚塔尔星系的第三军,在计划中原本就是弃卒般的存在,只要它们在第一军回归前暂时抵抗同盟舰队的侵攻,那其下场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没有迅速完成侵攻,帝国的介入已经是迟早的事情,这场战争最后的结果,共同体或许只能侵占同盟的南部诸邦也说不定。 不过,只要成功俘虏了那位始祖御令逮捕的暴君,那就算战争结果不尽人意,身为统帅的寂也应该不会受到太大责罚的,而愿意顶罪的人要多少有多少……如此考虑的诺恩,在等候第一军回归的同时,也开始着手进行南部诸邦边境的永久要塞化工程。 不过,就像同盟临时政府当初没有预料的彼安军的伏击而导致第一舰队溃灭般,由于同盟方面那位客卿提督的介入,使得他对战争形势的整体掌握,也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第四十五章 红袖 在虚空中炸裂的光矢,映亮了宇宙的一角,被蕴含着对消灭能量的光辉所包裹,舰体外侧的防护磁场在短短几秒内便被侵蚀殆尽。 一枚携带着反物质弹头的机雷,在皓白的虚空中划出诡异难测的痕迹,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战舰一侧十二门束光炮的拦截。 外层装甲被瞬间的高温冲击摧毁,内层装甲则以其柔韧的结构将入侵机雷拦在最后的纤维层上。 然而,机雷丧失动力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一秒,下一秒引爆的对消灭连锁反应,将战舰的血肉吞噬为燃料,在虚空中点燃了微小的恒星,给予四周的黑暗以短暂的光明……同样的情景在彼安军的前锋舰队上反复演绎着。 同盟军朝那支被夹在恒星狡缝间、动弹不得的敌军,投出充满憎恨的复仇之矢。 而被来自两颗恒星的无穷威能所迫,即使精锐如“红之刃”,也只能紧紧缩成严密的防御阵,任由凶暴的光之狼群撕咬着外层的血肉,却毫无反抗之力——若换成“红之刃”以外的任何舰队,吃立在光与热的怒涛下,大概连这最低限度的防御阵都无法维持吧?即使有着坚韧无双的战意,在承受二十分钟的饱和攻势后,四千彼安战舰还是被啃咬得所剩无几。 事实上,如果不是艾琉雅顾忌到中部诸邦的补给困难而下令节省弹药的话,那么这场伏击战或许在五分钟前就已经结束了。 “一场完美的伏击战啊,阁下。” 担任同盟第一舰队参谋长的,是刚刚被晋升准将的瓦勒-格鲁斯。 这位年近中旬的男子,恭恭敬敬地朝手握指挥杖的客卿提督致上敬意。 “嗯,还不错吧……”艾琉雅漫不绝心地玩弄着手中的银杖,嘴角却浮现出一抹仿佛怀念的微笑。 “你知道吗?我可是很喜欢看敌人被伏击时,那种惊慌失措的模样呢!虽然在拿到银翼饰杖、有机会指挥舰队前就因为子扬而退役,不过,现在总算能再享受这种乐趣了……”“呃……”愕然的表情在瓦勒脸上凝固了几秒钟,这位同盟老兵随后以谨慎严肃的语气提醒着上司,“这个,请恕下官斗胆进言,阁下或许应该能认真地看待战争,毕竟这关系到士兵们的生命。” “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士兵的生命。” 仿佛受到不当指责般,艾琉雅挑起了一边的眉毛。 “就算是现在,我也……唔,算了,比起以语言解释来,还是让接下来的时间证明好了。” 耸耸肩膀,艾琉雅将目光移到了脚下的星系图上。 “已绝不可能再对敌人造成更人的伤害了。 命令减少攻击频率,准备撤退……”艾琉雅以指挥杖点着星系图上地一角,下达了命令。 “再迟一些的话,被截断退路就很难脱身了。 毕竟就单纯战力而言,敌方的血色舰队可是有着压倒性的强势。 所以绝对不能和他们正面开战。” “截断退路?”瓦勒疑惑地看向星系图,在两团巨大的能量体间,就只有中央一条狡长的小道,而彼安的前锋舰队正奄奄一息在这条小道的终点,“难道是……”若有所悟的他将视界扩人了一些,发觉在两颗恒星的边缘,也还是有一条没有显示出来的路线,不过散布在那里侦查舰并没有显示出任何敌迹。 “不用找了,若靠得恒星足够近的话,在光热辐射的掩护下,侦查系统是无法分辨其踪迹的,就像我们当初伏击他们一样。” 熟知天文的苍穹之女,以淡淡的声音提醒着部下。 “以敌方最快的即时反应为准,加上一路潜行到这里的时间,算算本舰队还剩多少撤退的时间。” “好的……”瓦勒苦笑着把命令传达下去,几分钟后,情报参谋报出了答案,“至少十二分钟,阁下。” “十二分钟吗……”艾琉雅轻弹手指,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看来没有多余的时间了,通令全舰,立即撤退!”在极近距离内承受了恒星火焰长时间的炙烤,到达预定攻击位的彼安军仿佛日冕般猛然从恒星中跃出,张牙舞爪地扑向那持续压制着前锋舰队的敌军,然而却愕然地发现,在恒星间通道的尽头,竟然只剩下残破不堪的自军前锋舰队,而那支同盟舰队则早在数分钟前就扬长而去。 他们能看到的,仅仅是那在虚空中越来越远的青色焰迹。 居然被贪弱的同盟军玩弄到如此程度!宿有高傲的战士魂魄的“红之刃”,当然为之狂怒不已,但从最高统帅那里下达的“停军整列”命令,却又让他们不得不收回了脚步。 “本来打算抄近路走双子恒星中央的,没想到反被敌人利用以伏击,这简直就像前周的战斗重演一般……”从那远去的青焰上收回了视线,寂沉沉地叹了口气,“不过,居然将我军的行动把握到这种程度,那支舰队的指挥官究竟是何方神圣……”“那支舰队,应该是同盟第一舰队。 担任其指挥官的,似乎是答言军前提督的样子。” 身旁的同伴以冷澈的声音回答道,“不过,你打算就这么放过它们吗?放任这支舰队在中部诸邦活动,会对我军造成很大妨碍!或许会花点时间,但我还是建议追上去歼灭他们。” “不用了,我大概知道它的去向……”目光移到星际图上唯——处以黄色标示的星系上,无奈的苦涩顿时在寂的脸上扩散开,“倘若帝国已经正式介入了战争的话,那我们追上去反而会成为被歼灭的对象……更何况,以我军现在的兵力,已绝无力确保中部诸邦了。” “……你打算放弃这里,退守南部诸邦?”红夜反射般皱起眉头,随即又释然道,“嗯,在苍穹军参战的情况下,这么做说不定是最好的选择……是诺恩卿替你谋划的?他此刻是在南部诸邦吗?”“嗯,南部诸邦那里有些不稳,不过有他压制地话,应该没问题。” 寂稍稍回避了同伴的视线,“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到同盟来……是始祖的关系吗?”“啊,始祖再次进入十年的沉眠。 在她苏醒前,穆族的事务由始祖长代为统领,而我被赋予的任务,是讨伐阿尔法恩家的血族,不让这罪孽的血脉,在宇宙中留下任何痕迹……”“所以不止葬送者,就连穆族的御使,你都全部带来了吗……寂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好像说我浪费似的?”红夜以眼角的余光瞄了同伴一眼,“虽然并没接到这方面的命令,不过,在不与讨伐任务矛盾的情况下,我也是可以帮你一把的。” “那还真是谢谢了……”简单就被人看穿想法的事实,让寂不由得苦笑起来,“不过据我所知,阿尔法恩家的血族,似乎在罗德亚科星系的时候就被御史长杀得一干二净了。 其家主莫里斯虽然因为身在阿索斯首府而逃过一劫,不过也在诺恩的监控下,随时都可以下得了手的……”“那家伙的话,已经被诺恩卿处死了。” 红夜将目光移向窗外,冷澈的声音中掩去了所有感情,“阿尔法恩家的血族还剩下一人,莫里斯的女儿露瑟丽娜,她还活着,并且……”红夜伸手抚上了腰间的长剑,声音冰冷,黑瞳中却仿佛蕴含着某种炽热的火焰,“现在正和子君在一起。” 在无法联络到当事人的情况下,同盟临时政府将那支正游伐在南部诸邦的维纳斯残军纳入了正式编制,称为同盟第三舰队,同时授予其指挥官,林氏执行者,林-天空以同盟准将的军衔。 虽然临时政府立刻派出使节舰,准备将此任命传达给第三舰队,然而统率彼安第二军的诺恩,以三万战舰完善了南部诸邦边境的严密封锁,即使以林氏的力量亦无法渗透其中。 诺恩同时以八千战舰构成了讨伐舰队,以地毯搜索的方式过滤着南部诸邦,一步步确实缩小了对同盟第三舰队的活动范围,慢慢将它们逼上了绝路。 对于第三舰队来说,倘若无法突破南部边境的封锁,那待彼安第一军回归后,他们可以选择的未来大概只有投降或死亡之一了,而考虑到其摧毁彼安军整体战略的事实,或者后一种可能性还要大一些。 虽然形势一天天恶劣下来,但第三舰队却成功地将不安抑制在了最小限度,士气也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身为指挥官的天空以稳静若海的态度处理着不断逼近的危机,连带着部下们的心情也镇静下来。 回想起这位被赋予“暴君”之名的青年,曾经为同盟带来的一系列奇迹般的胜利,就没有人会怀疑他不能引导第三舰队安然度过这次危机,“真是麻烦的家伙啊,那个叫洛恩的……”天空把腿放在书桌上,仰躺在座椅的靠背上,发愣似的凝视着天顶反射透壁上映出的琅璨星群,嘴里喃喃自语着。 诺恩采取的战术,虽然效果缓慢,但却坚实稳固,根本找不到可以施以计谋的空隙,不过他也并非没有对策。 事实上,若只是保证人员最低限度的生还,那至少有三种以上的方法可以实现这一点。 或者,就算要求更高一点,要将这支舰队的战力完整保留下来,他也有着不止一种的办法能做到。 唯一困扰他的,是在两种目标间如何选择的问题。 如果以保证人员最低限度的生还为目标,作战实行起来要容易许多,不过这也等于失去了介入后期战争的机会。 而若将保留第三舰队的完整战力列为目标的话,那他将不得不把舰队全员的命运作为筹码,与命运的黑手进行一次赌博——虽然胜算很高,但却绝非百分之百,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胜利后眼前的危机将不复存在。 “夫君?”轻轻开启的室门,为沉寂在黑暗中地空间带来了一线明亮,担心影响夫君的思考,露丝丽娜颇为细心地选择开启了附近台座上的浅光灯。 仿若烛火的橙黄光线摇曳着,在周围的墙壁上投下了或淡或浓的阴影,私室的空间却更显安静,然而却并非那种阴沉沉的沉滞感,而是一种流动着澄清时光的静谧。 看着那仿佛正专心调节亮度的娇艳,天空心中不自觉地浮现出“红袖添香”的一词,同时涌出的,还有一阵莫名幸福的感觉,祈望这一刻的宁静能持续得更久一点,“露瑟丽娜。” 天空以微笑的声音呼唤着所爱之人,末了还有些爱惜,“已经这么晚了,你还是早点休息的好。” “夫君也还没有休息啊,我为你作了一些宵夜……”露瑟丽娜以轻柔的动作从餐篮中取出一盘盘精致小巧的菜肴,放到书桌上,轻轻摆开。 “嗯,虽然比不上夫君的手艺,不过可以的话,请尝一尝吧?”不知何故,最后的声音稍稍低落了一点,“这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天空稍稍愣了一下,在随后二十秒内闭上眼睛,沉浸在极大的感动中。 “……放心吧,露瑟丽娜,你的心意就是最好的调味料,所以不可能不好吃的。” 天空以爱怜的目光看着身旁佳人,轻轻说出了心中地言语。 在如此的气氛下,菜肴味道的本身其实已经微不足道,不过当天空爽起一道小菜送入口中食,竟发觉其有着足以作为锦上之花的价值,实在让人找不到不合胃口的理由。 “……我收回前言,”天空静静放下筷子,而露瑟丽娜的表情一瞬间不安起来,“即使去掉其中的心意,这些菜肴也有着足以称为佳肴的水准,作宵夜的话,说不定还有些浪费呢?”“夫君……真的吗?”“当然,我从来不曾在这方面说谎,不过……”天空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露瑟丽娜,“这些,好像都是下酒菜吧?露瑟丽娜。” “嗯,因为我不知道夫君是否喝酒,所以,只准备了比较清淡的桂花酒……可以吗?”露瑟丽娜从餐篮取出一白陶酒壶,将八分的一杯送到天空的面前。 “……啊,已经无缺了。” 被佳人服侍到如此程度,天空也不由得稍稍反省了一下这太过的奢侈。 “露瑟丽娜,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轻泯一口醇酒,天空被似曾相识的幸福感所抱拥,他凝视着身旁的佳人,一度被血色侵染的右眼,此刻却静静传送着爱与信赖,“在前进和危险,后退与安逸里面,你会选择什么?”“呃?这、这个……”露瑟丽娜的表情最初慌乱了几秒钟,但随后回答的声音,平和并坚定,仿佛轻轻拍打者白细沙滩的波潮,“我选择,和夫君并肩。” “是吗……”仿佛安心般呼出一口气,天空的日光移向了天顶的繁星,跟着变得炽烈而昂扬,“看来,还是得让诺恩那家伙吃点苦头才行呢!”同盟历四百七十三年六月七日,即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一月十六日,凌晨,在同盟南部诸邦通向北部诸邦的枢纽星系齐塔诺斯,一支隶属穆法商会的输送舰队在“门”前要求通航。 输送舰队声称运送的是前往中部诸邦的补给品,但未曾接到此放行命令的彼安驻守舰队,并没有让出通向“门”的道路。 虽然其指挥官一再要求对方返航暂待,然而穆法商人的反应却异常激烈,于是终于挑起了他们的疑心。 在向上级查询后,驻守舰队得知穆法商会原本就被列入可疑势力监视名单的事实,同时发觉得,还有这批运输舰实在太过古怪的事实——透过外层装甲的缝隙,甚至还能看到其中貌似战舰的武装。 驻守舰队的指挥官几乎立刻识破了对方伪装逃逸的计谋,不过在下达歼击命令的前一刻,他突然想到或许有更简单的方式歼灭这支愚蠢的同盟舰队。 命令前锋舰队让出道路,把这五百艘“运输舰”引入了战阵的中央,然后立即以全军齐射的方式将此瞬间摧毁,或者能够不损一兵一卒地解决这支同盟舰队……这是他的打算,然而情节却并没有完全按照这份剧本进行。 事实上,在驻留舰队全军齐射前,五百艘“运输舰”就抢先爆破了伪装装甲,仿佛打算在几秒内用光全部弹药储备似的,疯狂朝着四周喷吐出狂热能量的浊流。 不可否认,同盟伪装舰队的骤然攻击出乎彼安军的预料,然而其攻击的准心却偏差到了令人压抑的程度,所以造成的伤害也就非常有限。 下一刻,彼安驻留舰队如怒涛般扑来的反击,将这支舰队彻底淹没在了白色的光暴中…… 第四十六章 归途 “……上当了。” 在远方行星的阴影下悠然观战的某人,放下荡漾漾着氤氲水雾的茶杯,从指挥席上站起,动作优雅自在。 “机雷点火,全军拔锚,战斗……”那白皙的手指在虚空中刻出一条从容不迫的弧线,直指前方开始陷入混乱的敌军,声音虽不大,却有着稳如山岳的坚定。 “开始!”齐塔诺斯星系的彼安驻留舰队,此刻正因为掌握不到状态而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刚刚被摧毁的五百艘“联军”运输舰,爆炸时所产生的并非光热和电浆,而是对舰体毫无杀伤力的金属薄片。 凭借爆炸的威能,大量金属薄片在极短时间内将以密集封锁阵排列的万艘战舰笼罩在了白银的光雾下。 虽然由于计算上的误差,一小部分金属薄片被过余燃料的对消灭反应所境融殆尽,但谋划者原本考虑到这种情况,而过量装填了一部分,所以这片白银光雾所造成的干扰效果并没有丝毫减弱。 散布虚空的白银之雾,将企图统合全军的联络磁波吸收殆尽,彼安军的通讯水平一时间跌入了最低谷。 被同时屏断的,还有其光感侦测系统的耳鼻,源自恒星之光至金属镜面上的折射,将万艘战舰包裹在光的空间中,同时失去了对外界绝大部分感应。 “什么也看不到啊!要、要撞上了!”“混蛋!立即给我启用热能侦查系统,敌人马上就来了!”狼狈不堪的彼安军,在回避友舰撞击上投入了大量精力,虽然在指挥官的训斥下想到暂时的替代方案,却因为在先前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以至于在开启热能侦查系统时候,从其左侧以排山倒海之势压来的同盟军机雷群,已经突破了来不及回避的至近点。 在无法闪避的情况下承受了全部机雷洗礼的彼安军,浑厚的战阵上被挖出了硕大的缺口。 一系列爆炸的余波,甚至连位于战阵内侧的舰列也受到了不小的震荡,彼安军随即陷入了更盛大的混乱中。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指挥官为调整阵式而发布了一系列命名。 然而在通讯磁波依然受到干涉的情况下,这份努力终究还是付诸流水,擅自反转的各舰,一致朝向第一波机雷来袭的左侧,将毫无掩护的后背留给了隐于黑暗中的另一排撩牙。 于是,当第二波机雷从右侧袭来的时候,开启热能侦查系统的彼安军虽然很快察觉到背后的危险。 不过这点时间差也仅够它们重新反转舰体,仓促迎击罢了。 攻击、转向、再攻击、逆转……按照预定持续翻弄着彼安军的同盟第三舰队,在其转向迎击后方机雷时,潜出了边缘行星的阴影,随即以最大加速度在维系行星和“门”的直线上疾驰。 到彼安军阵前时,刚好是第二波机雷攻击结束的一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切入了敌阵薄弱地侧翼。 因为此前的加速而获得巨人初速的反物质弹头,再经高压磁轨的二次加速,以近十分之一光速的速度穿透了根本来不及反应的敌舰,那穿破后依旧强势的冲击,甚至还将邻近战舰卷入其中。 彼安军已经差不多完全溃散的战阵,根本无力承受这锋锐之矛的突击,第三舰队在敌阵中前进,就像用滚烫的利刃切割牛油一般轻易。 只是,突入敌阵中央后后,第三舰队也被自身散布的光雾所笼罩,一时间丧失了通讯和索敌能力。 “不论发生任何事情,朝着‘门’前进!”指挥官单纯至极的命令将这一不利影响抑制到了最低限度,而天空同时下达的,还有在光雾群中严禁使用束光武器的命令。 “反击!不要管其它东西了,给我歼灭那支舰队!”被接连算计的彼安指挥官,终于丧失了冷静的判断力,他所下达的命令成为完善第三舰队脱走计划的最后一块拼图。 作为近距离格斗用的专属武器,束光炮被大量配置在包括突击舰、巡查舰及护卫舰等舰型上,并且其应用频率也一直都在其余武装之前。 当接到指挥官的反击命令时,除了极少数依旧维持冷静的战舰外,其它战舰皆在第一时间以朝着那支近在咫尺的同盟舰队施以束光炮的全部火力。 “完成了。” 当看到那瞬间耀眼起来的虚空时,天空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弯成一抹惬意的弧线。 虽然原本温和的恒星之光,一瞬间被换成了蕴含着炽烈能量的高能束光,但金属镜面还是同样尽职地完成了在诞生之初便被赋予的任务——漫天的光雾顷刻间被注入了足以消融舰体外壁的破坏性能量,而正面承受这股能量侵蚀的,却正是其最初的施与者。 当然,身处光雾中的第三舰队,也不可避免的遭受了无序反射的侵蚀,不过因为仅仅擦身而过的关系,所以损害却相当轻微。 事实上,直到它们突入“门”后为止,第三舰队的四千战舰中也仅仅只有一百艘不到的战舰外壁被侵蚀到需要修理的程度。 “真是凄惨啊……”在旗舰跃入“门”的瞬间,天空回头看了一眼那仍在灼热光雾中翻腾挣扎的彼安军,留下最后的临别赠语,“记住吧,所谓连环计,就是这样的东西。” 由于彼安联军的肆虐,原本同盟诸邦中最为繁华的中部,此刻已然化为一片荒无人烟的废墟,随处可见轨道塔及中间站的残骸,在虚空中静静飘浮。 偶尔有被行星重力擒获的碎片,拖着长长的焰尾在铅灰色的苍穹中划出境灼的痕迹。 不过,就算行星大气层来不及将其燃境殆尽,也已绝不用担心会伤害到地表的任何生物了。 甚至,维系帝国和同盟主要贸易的那条被“黄金商道”,也再不复昔日那商船往来络绎不绝的情。 事实上,在最近数月中,仅有一支所属不明的血色舰队曾经通过它前往若拉星系。 在双子恒星的伏击战中,艾琉雅统率同盟第一舰队给予彼安军以迎头痛击。 随后赶在对方反击前撤离了该地。 在这位客卿提督看来,比起和那支浴血舰队缠战不休来,尽快解开束缚着另一支强大友军的枷锁,才是战略上的最优选挥。 更何况,较之前者来,后者在施行的安全度上至少要高出十倍以上。 彼安军收缩兵力后,中部诸邦的警戒跟着真空化,第一舰队在“黄金商道”上疾驰,一周间竟然没有遇到任何势力的任何舰船,有的只是众多人造星体的残骸。 不断重复的凄惨景象,让高洁的苍穹之女为之哀伤,虽然艾琉雅表面上依旧平静,但那双时常颤抖的尖耳还是暴露了那股在心中肆意流淌的冰冷愤怒。 而若说身为苍穹之民的艾琉雅,其愤怒源自生而为人的良知,那其麾下将兵的愤怒中,则混入了对彼安民族的仇恨。 这份憎恨在沉静的时间中不断积郁、升腾,虽然艾琉雅竭力引导这股双刃剑般的锐气,但终究无法完全掌握,因此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误伤事件。 在跃入若拉星系前的最后一座枢纽星系时,第一舰队的先锋侦查队发现了停泊在某座废弃中间站附近的第三舰队,下一部的动作原本应该是确认对方身份,然而在沸腾憎恨的偏轨下,“友军不可能出现在敌境”的想法也就顺理成章地支配了先锋侦查队的行动。 来自第三舰队的友好通讯在稍后几秒到达,而在此之前,先锋侦查队已经将所有火力倾泄而出。 磁轨炮和束光炮的攻击,因为彼此距离遥远的关系,并没有对第三舰队造成伤害,然而随后而至的攻击机雷,却成功地击中了部分还未不及拔锚的战舰,其中包括第三舰队的旗舰。 尚若不是敌我识别系统在最后一刻代替使用者作出正确判断的话,那说不定代替彼安站在同盟面前的敌人,就是前来为海特兰德公子复仇的苍穹军了。 接到第三舰队通讯与机雷反馈信息后,第一舰队先锋侦查队立即停止了攻击。 但随后的时间里,漆黑的虚空却陷入了更甚尴尬的死寂中。 “……呃,先、先联络那支舰队的指挥官,告诉她,本舰队需要一个能够接受的解释。” 就连威慑三邦的暴君,此刻的脸色也不禁透出隐隐苍白,而负责传达此命令的通讯士,则和大多数同伴一样,声音和动作都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持续着颤抖。 “开玩笑!好不容易突破了敌人的包围,居然差一点死在自己人手中!”炽烈的怒火在随后几秒爆发出来,天空一掌拍在指挥台上,而承受这份怒火的硬质纤维面,在炸裂的气劲中彻底还原为了最初的结晶粒。 “夫君,请不要如此生气。” 在暴君的威势下,诸将皆畏缩不前,只有那对触感舒适的柔夷轻轻安抚着他的怒气,“我想,他们只是复仇心切而已,在和我们一样目睹过中部诸邦的惨状后…所以,请原谅他们吧?”“露瑟丽娜,刚才如果有任何差错的话,现在你就……”天空的语气中依然有着难以压抑的怒气。 两分钟前,他正和诸将讨论着如何攻陷“若拉之门”的那座轨道要塞,露瑟丽娜也参与其中。 当那阵天翻地覆般的冲击骤然而至的时候,完全没有任何准备的天空,心中一瞬间被恐惧所擒获——害怕的并非死亡,只是刚刚许下诺言要不惜代价保护的爱人,竟然因为自己的疏忽而丧生……“从云!是你吗?从云!”伴随着热情洋溢的呼唤声,一张影幕自虚空中骤然弹出,而在目睹影幕中那位人物的时候,天空脸上的怒容顿时被混乱与愕然所替代。 “艾、艾琉雅妈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嗯,你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艾琉雅花了一些时间才让语气平静下来,“我现在正担任第一舰队的客卿提督啦,不过这件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好了……对了,关于刚刚的事故,因为我这边都是些血气旺盛的家伙,你的舰队没有受什么伤吧?”“呃,还好。 包括这艘旗舰在内,都只是被机雷突破外壁,现在正在进行机雷解除作业……”除了苦笑以外,天空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如果解除过程中幸运地不出现任何差错地话,那就应该没有人员伤亡了。” “连旗舰都……”银幕中的那张美貌上仿佛掠过一缕战栗的波动,稍稍沉默了几秒,艾琉雅毅然道,“等我一下,我立刻把罪魁祸首带过来。” “呃,艾琉雅妈妈,罪魁祸首……是他吗?”天空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个光着上身、背绑荆条的壮汉,在感叹艾琉雅对康定文化的深厚了解之前,心中先出现的疑问却是那根荆条究竟从何而来。 “这是……”同样对康定文化有所了解的露瑟丽娜,以好奇并羞涩的目光瞄了一眼,然后道出其中典故,“负荆持罪?”“嗯,他是先锋侦查队的指挥官,就随你处置吧!”艾琉雅以满意的目光看了露瑟丽娜一眼,然后朝向天空如此说道。 “喂喂,这样可以吗?比起负荆持罪这种古老习俗来,还有军事法庭之类更正式的东西吧?”天空继续着哭笑不得。 “将在外,君令有所不授,所以身为最高指挥官,我可以从权处理诸务。 再说,当事人也是愿意接受这种处罚。” 虽然艾琉雅对康定文化的理解还是有些偏差,不过其理由倒也不是让人难以接受。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先锋侦察队还需他的指挥能力,所以不能解除他的军务……不过作为歉意,在再生槽能够治愈的范围内,你们就随便处罚好了。” “……我明白了。” 天空轻弹了一下手指,唤醒了第三舰队诸将已然呆滞的注意力,“你们听到了吗?把他带下去谢罪吧,记得‘在再生槽能够治愈的范围内’哦?”诸将犹豫着彼此互望了一眼,确认上司并非在玩笑后,跟着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将那位负荆持罪地同僚带离了指挥室,留下艾琉雅、天空和露瑟丽娜三人。 “好了,接下来就是家族间的对话了。” 艾琉雅说着放松了表情,走道露瑟丽娜身边,以寓意深远的目光打量着两人,“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竟和露瑟丽娜在一起……看起来,应该已经知道婚约的事情了吧?”“艾琉雅妈妈,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虽然已经接受了露瑟丽娜,但天空或多或少还是有些怨气。 “因为一直没有机会说出来啊,”艾琉雅轻易回避了这份指责。 “不过。 你好像已经接受了这孩子啊?”“嗯,是的。” 天空转头看向露瑟丽娜,朝她点点头,“我要把露瑟丽娜迎入林氏。” “啊呀!这还真是……”艾琉雅愕然地眨了眨眼睛,“从云,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男子汉气概的了啊?”“不,我只是……”天空稍稍顿了一下,“爱上露瑟丽娜而已。” “夫、夫君……”露瑟丽娜似乎羞涩般拉了拉天空的衣袖。 “嗯嗯,还真敢说呢!”艾琉雅仿佛赞赏似地抚摸着天空的头发,不过却凑到天空耳边,以仅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我警告你噢,从云,如果你打算隐瞒露瑟丽娜的事情,亚姬可是会很伤心的,拉凯希丝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没有隐瞒的打算,回到帝都后,我会带露瑟丽娜去见亚姬姐。” 天空的声音虽轻,却流露出足以让人感觉到的坚定意志,“绝对,不会让她们两人伤心的。” “……你真的是从云吗?”艾琉雅退后了几步,以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爱子,“这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我都差点认不出你来了……告诉我,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天空最初竭力控制着情绪,然而那青色的温柔却将他抱在怀中,随即傅来温暖的感觉再次触动了心中柔软的部分,泪水在不知不觉中涌了出来。 “从云?”初次目睹爱子哭泣,艾琉雅不由得有些慌张,持续以温柔的动作抚慰爱子,同时柔声问道:“告诉我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惜?”“穆……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失去了重要的家人……”天空的声音没有太大起伏,却给人一种仿佛无声恸哭似的感觉,“所以,我决定让自己……更果断一些……”“是这样啊……”艾琉雅并没有追问事情的详情,只是紧紧拥抱着爱子,在他耳旁轻声道,“一个人努力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了,我的孩子。” “艾琉雅妈妈……”) 第四十七章 序奏 在同盟第一舰队和第三舰队汇合的同时,彼安第一军也已经回归南部诸邦,错综复杂的战局霎时间清楚明了。 同盟临时政府以北部诸邦为根据地准备反攻,彼安联军以南部诸邦为根据地展开防御。 至于陷入溃灭状态的中部诸邦,则开始活跃着由同盟临时政府派出的救援船队,它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搜救诸星系的幸存者。 由于彼安军全部撤出中部诸邦,所以救援船队的护卫工作仅靠留守艾利特星系的残余舰队便能胜任。 在这样的情况下,第一、第三舰队终得以专注于“若拉之门”的攻略。 在艾琉雅的好意下,历战艰辛的第三舰队诸将有了一次短暂的沿途休假。 同时,天空考虑到自己还有着苍穹军素翎翔士的身份,因此在回归帝国前将第三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了并无这方面顾虑的艾琉雅,于是第一、第三舰队正式合并为同盟联合舰队。 由于帝国和同盟的长期友好邦交,“若拉之门”的驻留舰队最初仅仅被赋予象征意义,数量仅为四千。 而且,其轨道要塞也只是一座由小行星改造而成的类似城塞都市般的半军事基地,武装亦相当有限,就算加上被南部诸邦以最高议会的名义派遣过去的一千彼安督战队,也还是无法对合计二万四千艘战舰的同盟联合舰队构成任何威胁。 不过,在舰种构成中严重缺乏攻略舰的情况下,艾琉雅也不打算真的用手中这股以突击舰、巡察舰为主的战力去攻略那座要塞都市。 虽然就算实行强攻也未尝不可,但付出的伤亡将远远超过获得战果的价值。 此外,居住其中的百万平民也是必须顾虑的事情。 因此,艾琉雅考虑把这座要塞的事情交给昔日的同僚去头痛,直接无视那座要塞,进入“若拉之门”——当然,前提是必须截断敌军乘机突袭侧翼的可能性。 而己方相对充足的兵力,又使封锁要塞变得简单易行。 安排十支巡查分舰队在要塞武装的射程外游弋,五支突击分舰队在“门”前负责守护侧翼,艾琉雅就这么统率着同盟舰队在敌人眼前进入“门”中。 要塞内的五千敌军,虽然曾一度突击,却立即沐浴在十支巡查分舰队交织成的光雨中,丢下数百残舰后狼狈逃回要塞,从此不敢再有任何动弹。 至于潜入“若拉之门”的同盟舰队,用五十二分十七秒的固频时间穿越了贯穿帝国和同盟的次元之河。 在其跃出“亚迪维斯之门”的时候,前来迎接它们地,是一支舰体外侧铭刻着青色火焰图案的分舰队……“虽然看到‘翼蛇’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预感……”搭乘着联络艇,艾琉雅来到那艘彰示塞缪尔斯一族那古怪品味的异形战舰上,跟着对其主人露出毫不掩饰的质疑神情。 “不过,就算现在亲眼目睹,我还是有些无法相信,竟然是你担任‘响弦’舰队司令,华德卿……”不知何故,艾琉雅的言语颇不客气。 “牙之长也终于老糊涂了吗?如此重要的军事行动,我还以为应该是由稳健的尤希斯卿负责指挥呢?”“嗯,确实如你所言啊,公女阁下……”那张多年不见、未曾改变的容貌上,竟然显出由衷的赞同之色。 “无论怎么看,尤希斯都比我更适合指挥‘响弦’啊!埃尔佛达大提督啊,到底为什么要把我推蔫上去呢……”“埃尔佛达卿推荐的?”艾琉雅愣了一下,稍后点点头,露出了然并无奈的表情。 “原来如此,尽可能消除指挥上的不稳定因素,确实很像她的作法啊……”“海特兰德公女阁下,持恕下官失礼!”在被评价为“不稳定因素”的当事人提出异议前,身旁副官就先向前一步。 “但是!就算是公女阁下,刚刚的发言不是太过失礼了吗?”席瑞拉以激昂的语调抗议道。 “虽然提督有时看起来确实有些不太可靠,但身为列翼翔士,他还有着与那根银翼饰杖相符的才能!塞恩元帅正是看到这一点,才任命提督指挥‘响弦’的!公女阁下的质疑,难道不是在否认跟随提督战斗至今的将士们的努力吗?”艾琉雅以诧异的目光看向席瑞拉,而后者以同样强的视线将她顶了回去。 两位女性的视线在虚空中对峙,交错处似乎隐隐有雷光迸出。 而察觉气氛不对的导火索,则冒着冷汗贴把身体贴到了墙壁上。 “……如你所言,我确实失言了。” 首先收回目光的是海特兰德公女,艾琉雅感到歉意似的朝对方稍稍低头,“华德卿姑且不论,但我确实不该轻视将士们的信赖,持原谅我。” “不,我……我说得太过分了,应该道歉的人是我,海特兰德公女阁下。” 冷静下来后的席瑞拉,骤然回想起眼前之人的身份,顿时心情被惶恐和不安所擒获,“我很少对人低头,你好好接受就是了。” 艾琉雅抬起头,以汗然的目光看着席瑞拉,“话说回来,像你这样严肃性格的人物,配华德卿还真是浪费啊……担任他的副官,很辛苦吧?”“是的,确实非常辛苦的!……拟定作战也好,分析情报也好,甚至就建物资申请都是下官在处理!虽然以前还会大致看一下,但最近根本就是直接签字了,连标题都不看一下……就算下官提出抗议,他也总是用‘这是因为席瑞拉的处理能力越来越出色’之类的无聊理由来搪塞……”席瑞拉的表情就仿佛找到了知己一般,将这一年来累计的怨气全部倾吐了出来,未了还加上了这么一句,“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立刻转任其它舰队去!”“是这样啊?”艾琉雅的眼睛似乎正在微笑着,“那么,要不要我帮你一把?如果不介意职务的话,亚琉妮殿下的那里倒刚刚缺了一位百翔长。” “真、真地吗!”席瑞拉的脸上一瞬间进出耀眼的光彩。 “咳!公、公女阁下!”千钧一发之际,华德慌慌张张地插了进来,“关于本舰队今后行动方针的问题,我想请教一下担任同盟客卿提督,统率那支联合舰队的你的意见!”“行动方针啊……”艾琉雅偏头,以嘲弄般的目光看着华德,直到后者额头上的冷汗清晰可见后,才悠然开口道:“当然是尽快击溃彼安军了,帝国是这样命令‘响弦’地吧?有关这方面的情报,在刚刚资讯联结的时候就已经全部输入了‘翼蛇’智能核晶里面,分析并拟定作战计割,那是你的工作了,华德卿。 还是说,你连这种事情都要我帮忙吗?”“不,公女阁下。 我的意思是……”华德额头上的冷汗终于滴了下来,“关于那座要塞,贵舰队好像还没有攻陷它啊?根据十三议会的要求,本舰队是不能和隶属同盟政府的正规军交战的耶……”“那座要塞早就不是属于同盟政府了。” 艾琉雅轻弹手指,一份储存在枢纽手环中的文件随即直虚空中浮现,“这是由同盟临时政府发布的正式声明,如此一来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吧?……真是的,被一张纸片束缚到这种程度的国家,人类历史上大概也只有夏兰帝国了吧?”“别这么说啊,公女阁下。” 华德以苦笑的语气劝诫着她,“‘尊重契约的绝对性’,可是构成帝国基石的最重要一项。 同时也是吾等一族的荣耀根源。 如果连身为根源氏族的你都否认的话,那我等平凡贵族应该如何置处呢?”“我才没有否认它,只有……偶尔觉得有些不方便罢了。” 艾琉雅稍稍皱起眉头,跟着以强硬地声音决定了随后的分工。 “总之,我的舰队一路行来,物资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了,我带它们下去整备一下,那座要塞交给你负责解决。 没有问题吧?你可不要告诉我,帝国最新锐的‘响弦’舰队只是好看的装饰品而已。” “呃,虽然没有问题,不过……”华德困惑般搔了搔头发,“不过据我所知,那座要塞中似乎还有百万平民滞留其中,我军一旦展开攻击,很难兼顾到他们的安全。” “那就是你的烦恼。” 艾琉雅转身朝舰格外走去,在闸门前回头看了华德一眼,“你不是很擅长谋略吗?就像在战术模拟中打败我的时候那样,兵不刃血地攻陷那座要塞吧,塞缪尔斯前辈?放心,这次我是不会再说你卑鄙了。” “喂喂,已经过了这么久,你还记恨那次战术模拟啊……”属于研修生时代的称呼,让十六年前的时光漫漫浮出记忆的深远,被昔日的情感所染,华德不禁苦笑了出来。 “那纯粹只是侥幸而已啦,如果现在再来一次的话,我肯定会输给你的,公女阁下。” “别说这种没有诚意的话,你其实一次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过吧?”艾琉雅冷冷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出了舰桥。 稍后几秒,从舰内通道那里傅来了仿佛腾傲的宣言,“虽然到现在我还是赢不了你,塞缪雨斯前辈,不过我的孩子们可是不会输给你分毫的,你就好好看着吧!”帝国边境与同盟若拉星系相连的是亚迪维斯星系,该星系的战争配置其实原本并不比若拉星系要齐备多少,不过由于“响弦”在五十六天前到达该星系后,立即着手完善了其战争基本配置,所以即使此刻两万多艘同盟战舰同时要求整备,也还不至于无法容纳,只是需要按照舰况分批进行维护罢了。 在同盟军退至后方整备的同时,苍穹军开始了对那座要塞都市的攻略战。 按照华德的计划,“响弦”所属的三十二支分舰队全部出动,在虚空中构成庞大的包围网将要塞重重封锁,从心理上震慑敌军的同时,以连绵不绝的攻势消耗其能源和士气,同时劝降要塞内的原同盟军及居民。 考虑到要塞中真正属于彼安军的只有那一千战舰的督战队,而其余四千战舰的原同盟军和百万平民皆无强烈的抵抗意志。 所以此作战的成功率相当高,唯一不能确定的,只是要塞投降的时间问题。 突击分舰队“苍炎”,由于其舰种并不适合攻略要塞,所以和其它突击分舰队一起安排在包围阵的后方待命,虽然远离了前线,但此刻舰队内部的气氛,却比战争最炽烈时还要高昂。 三月前,由于阿尔法恩商会的阴谋,“苍炎”曾一度面临破灭的绝境,那时候挺身而出、以自身自由换得全体舰队安全撤离的人物,终于再度回归了“苍炎”!虽然前方战争仍在进行着,但一场盛大的接风宴已经在菲恩伯德准提督的默许下,开始策划准备起来。 “没想到会这么垮张……”天空看了看自己身上那套已绝不成形状的同盟军制服,回想起进到“雷霆”时那热烈过头的欢迎仪式,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那些家伙,该不会是看不惯这身制服,而故意扯乱的吧?”“这身同盟军服,难道让你这么不舍吗?”身后的开门声让天空反射般打了个寒颤,而随后傅来的声音却带给他一股安心感。 “夏音,你别吓我啊……”天空回头看向青发的少女,目光有着怀念般的温柔,稍后却不禁愣了一下,“刚才人太多我没注意到,不过……你剪头发了?”和三个月前相比,那英气勃勃的美貌依旧没有改变丝毫,不过原本垂至腰间的秀丽青发,此刻却缩短到肩膀的位置,并且短发边缘呈现出如利刃般齐整的直线。 虽然少去了一些偏向少女的柔媚,但却增添了不少成熟的魅力。 在目睹那双流溢出稳静光辉的青瞳时,天空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拜见先代皇帝洛菲纳猊下时的情景。 “嗯,这是我的戒律,为了让自己记住那次教训……”差一点就失去了你……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让任何人听到,夏音稍稍羞涩般的拨弄着前额的刘海,向天空确认着。 “如何?看起来会很奇怪吗?”“不,好像一下子成熟了许多,很有魅力的。” 天空率直地说出了心中的感想,“不过,我记得你很宝贵自己的长发吧?其实也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比起你的觉悟来,天空,这种事情根本算不上什么……”夏音静静地将手中的口袋送了过去,“大家都在舰桥等着你,这是你的军服。” “嗯,谢谢。” 接过口袋的天空,准备等夏音退出房间后再换,然而这位殿下在随后的时间里就这么发愣般一直凝视着他,于是他不由得苦笑了出来,“呃,那个……夏音,你在这里的话,我是没办法换衣服的。” “……啊,抱歉。” 夏音点点头,然后转身背对天空,不过跟着就没有继续移动的迹象,“这样可以了吗?”“呃……虽然我没有关系,不过你不介意吗?殿下。” 天空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试着开玩笑道。 “帝国公主和**男子共处一室,怎么看都不是件名誉的事情吧?”“在帝国公主的身分之前,我还是你的长官……不,是并肩战斗的同伴。 所以,没关系的。” 从夏音的声音中听不出什么情绪,“不过,如果你真的觉得碍事的话,我会回到舰桥等你的。” “唔,那、那就这样好了,我尽快换完……”稍稍察觉到她心情的天空,只得苦笑着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一边打量夏音的动静,一边手忙脚乱地换衣服。 “……天空,我还没有向你道过歉吧?”在天空固定制服扣具的时候,夏音突然开口。 虽然依旧是稳静如常的声音,但却有着千倍以上的真挚心意,“抱歉,因为我的失误而让你不得不面对那样的危险。” “夏音……”天空动作凝固在最后一扣上。 “这三个月来,我一直在烦恼,待你平安归来后,我究竟应该如何向你致上歉意……”夏音抬头仰望着天顶。 “我……害怕听到你无法归来的消息,所一直让自己只考虑着你平安归来的情况,然而……”轻轻转过来的那双青瞳中,荡漾着水雾般的辉光,“最后还是只能以这样普通的方式向你致歉,实在是抱歉。” “……没这是回事。” 在抚上那微微颤抖的肩膀前,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天空伸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去。 “夏音,我是因为相信着你,相信着你的未来,所以自愿跟在你身边的。 这是我以自身意志的选择,你不必觉得愧疚……事实上,你平安无事的事实,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比任何东西都要珍贵的报酬了。” “天空……”夏音不得不闭上眼睛,以抑制心中那股喷涌而出的感情。 “……夏音,”稍稍顿了一下,天空的脸上露出毅然的表情,“也许会令你不快,但我不想对你有所隐瞒,所以必须告诉你一件事情。” “什么?”“艾琉雅公女在同盟替我订下了一门婚约,而我……决定接受它。” ) 第四十八章 起弦 “婚姻?”夏音稍稍愣了一下,“那是……地缘之民的风俗,就像海特兰德公女和子扬公那样的关系吗?不过,订下婚姻的意思是……”“呃……订下婚姻的意思,就是说我有一位未婚妻。” 夏音的反应出乎意料的迟钝,天空不得不继续解释,然而却让这位苍穹的公主更加糊涂,偏头以困惑的目光看着他。 “未婚妻?”“那个啊,夏音……”盛大的无力感涌上来的同时,“就这么糊弄过去好像也不错”的想法不自觉地在天空的脑海中闪现,但立刻就被暴君以强硬的意志力压了下去。 “唔,所谓的未婚妻,就是……”思考片刻后,天空终于为夏音的疑问下了一个准确无误的定义,“将来注定要结婚的爱人。” “爱人,所爱之人的意思吗……”夏音的视线在天空脸上停顿,就建身体的动作都仿佛凝固般。 沉默的时间流逝了片刻,这愕然的僵直才慢慢融解。 “天空……”夏音把视线转向房间的角落,虽然脸上的表情变化并不明显,但低落的声音中却已不复往日的凛凛威风,“你的意思是,那位‘未婚妻’……是你所爱的女性吗?你的羽翼?”“我不知道能不能称为‘羽翼’……”就像夏音不清楚地上世界的“婚姻”一般,天空同样对苍穹之民的“羽翼”的概念很是模糊,“但是,我确实是爱她的,要迎娶她为我的妻子。” “并非羽翼,却获得了你的爱情……”对异文化的疑惑冲淡了悲伤,连带着那份莫名涌出的炽热情绪也稀释了不少,不知不觉已然绯红的青瞳中映出那熟悉而陌生的容貌,夏音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响起。 “天空,我不太了解地上世界的风俗。 这种事情……我应该,祝贺你吗?”在青白的星光映射下,那双红瞳中一度炽狂的烈焰慢慢缓滞了下来,呈现出仿佛落日余晖般的柔和色彩。 天空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故乡大地上那黄昏时的苍穹。 “不,没这回事……”第一次发现,这双红瞳地主人实在是美得太过火了一些,跟着仿佛就连说话都变得艰难起来,“我只是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而已。 ““是吗……”夏音转过身,背对着他,虽然无法看见表情,但那双尖耳却微微垂下,肩膀仿佛正用力抑制着感情似的微微颤抖,“原谅我,天空,我说不出来……祝贺的言语。” “夏音……”天空迟疑着抬起手,却犹豫应不应该把它放在那或者会负担起半个以上人类世界的肩膀上。 “……”仿佛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动作,不知如何选择的夏音放弃了决定的权力,在沉默中闭上眼睛,静静等候着。 那铭刻着“黄金之翼”的护手慢慢升高,渐渐靠近了那看似柔弱的肩膀,却又在最后一刻凝住了动作,停顿几秒钟后,又颓然沉下……“抱歉,我还是……唔!”在那只手下沉到最后一刻前,脚下的地面却突然猛烈震动起来,毫无准备的两人同时跌倒,更快调整好平衡的天空,反射般将那倒过来的身躯扶助,双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托利亚舰长!发生了什么事?”在找回平衡的同时,夏音便启动枢纽手环和旗舰舰长取得了联系,不过舰桥处似乎也承受了同样的冲击,所以对方的回复稍迟了一些。 “那些家伙!竟然……”埃萨亚的声音中充满着无法置信的愤怒,“准提督,请链上枢纽网络看吧!现在上面正在报告这件事情……”“明白。” 夏音立即切断通讯,同时将枢纽手环切换到视频模式,一张方寸大小的影幕自虚空中浮现,而在看到其上画面的瞬间,两人的身躯都不禁僵硬了一下。 影幕上显示出的,是一颗小行星在不断炸裂的光与火中,逐渐解体、消亡的景象。 在光与暗的边缘,还能看到几艘民用舰在能量风暴中苦苦挣扎的模样,不过也马上被急速扩张的耀光所吞没。 “这究竟是什么!”夏音仿佛无法抑制愤怒般,一拳捶在旁边的墙壁上,虚空中的影幕也随即消隐其中。 “……那爆炸,看起来似乎发生在要塞内部,所以不应该是苍穹军的攻击……”天空仿佛眩晕般退后几步,背靠着墙壁,试着让自己冷静下来,“那些家伙……难道是自己引爆了要塞吗?”“那当然!不然苍穹军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夏音猛地转身瞪视着天空,再度炽烈的火瞳中,流溢出并非针对他的愤怒。 “那些家伙!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只要稍稍了解历史的人就知道,帝国从来没有加害俘虏的先例!为一己之私而让百万平民陪葬,这种事情!这种事情……可恶!”“我想,引爆要塞的应该是那些彼安督战队。” 天空以右手按着额头,轻轻分析着。 “华德提督的策略应该起到了相当大的效果,在那种震慑性的攻势下,要塞内同盟叛军和平民的抵抗心大概都被削弱到了最低限度,再无法控制局势的彼安人,最后选择引爆要塞来阻止它落入苍穹军手中……”“就算不想投降,若把平民当成人质作威胁的话,苍穹军至少会保证它们安全离开的!”夏音的愤怒依旧没有平息,“然而,竟然作出这种毫无益处的事情……”“大概,那位彼安指挥官并没如此柔韧的思维吧?”天空把手从额头上放下,低头看着脚下地面,声音中透出浓浓的懊悔。 “降敌之耻重于死亡,这在彼安文化中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会作出这种选择也并非无法预测……可恶!如果我应该早些想到的这一点,提醒华德提督的话,事情说不定就不会朝这方面发展了……”天空一拳捶在墙壁上,而夏音却跟着沉默了下去,只是出神地盯着随即出现在虚空的影幕,看着上面小行星持续崩坏的情景,很长时间里不再言语,“……天空。” 夏音突然叫着他,声音中似乎掩去所有感情,“我听说,彼安在侵略同盟的时候,曾把中部诸邦的数百颗有人行星连同其上居民一齐毁灭……这件事,是真的吗?”“……确实如此。” 回想起那位身为彼安的血亲,天空点头的动作有些迟疑。 “原来是真的啊……”夏音再度沉默了许久,然后抬头凝视着他,轻声确认道,“天空,你曾经问过我,成为皇帝后的期望是什么吧?”“嗯,是的……”天空以颇为疑惑的目光回应着她。 “统治帝国的方针。 虽然到现在为止,我也还没有可以说出来的构想。 不过现在已经确认了一点……”那双升腾着炽热愤怒的红瞳转向遥远的虚空,穿逼了数千光年的距离,将远方那巨大的灾厄纳入了世界。 “彼安,这个不断在银河中制造着诸多惨剧的国家,人类的噩梦,在我所统治的人颠世界中,绝对不会容许它们继续存在!”“……”天空无言地凝视夏音的侧脸,由愤怒和坚定所构成的线条,正以最完美的方式诠释着人类信仰至今的“正义”。 夏音的愤怒中没有任何私心,无疑是正当而贵重的。 站在生而为人的角度,天空找不到任何理由来质疑她的主张。 然而,在人类恒久以来的历史中,却也早已证明了正义并非唯一的,即使同样起源于正直的理想,也往往会因彼此的差异性而走上互相对抗的道路,在战争的最后将原本想要守护的事物都一并破坏的例子,从古至今也不知道有过多少。 天空从来不曾怀疑这位殿下的意志坚强,却也是第一次为这份强硬所忧虑。 然而,无法确定这份忧虑中是否混入私心——那位血亲的存在,让他无法像夏音这般彻底的否定彼安——的他,虽然张了张嘴巴,还是没有说出任何话来。 “从今以后,我将朝着这个目标全力前进……为此,我需要你的帮助,天空。” 夏音将视线移回了他的身上,虽然视线依旧炽烈沸腾,但传送过来的,却是平稳深厚的信赖。 “不论你爱上何人,或者被何人所爱,在前往青玉龙座的道路上,我都希望你能站在我的身旁,天空……”夏音仿佛邀持似的朝天空伸出手。 “你,愿意吗?”“……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的殿下。” 稍迟几秒钟,天空执起这支白晰的柔夷,如同一位真正的贵族般,弯腰将嘴唇轻轻贴在了上面。 “直到您登上青玉龙座,或这身体在黑暗中腐朽,我都会一直跟在你身边的。” 在要塞爆炸的时候,在战阵前列的战舰承受了最大的冲击,而其中也包括了“响弦”的旗舰“翼蛇”。 尽管分布在前后八支异型辅翼上的动态喷射口,让它具备比一般重型护卫舰更高的平衡性,但其舰桥还是被那骤然而至的震波翻弄得犹如被洪水袭击过一般,而其它诸舰要比它狼狈得多——由于华德并没有让部队真正投入攻略战,所以虽然诸舰上轻重伤者不少,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死者,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居然自己爆破了要塞!那些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啊!”在搞清楚到底发生何事的瞬间,席瑞拉便愤怒地吼了出来,“上面生活的民众,根本就与战争无关的!竟然连他们也一起……”“……这是我的失策。” 华德费力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影幕上的画面,脸色亦苍白一片,“确实顺利地将彼安人逼入了绝境,但没想到比起投降来,他们竟更宁愿选择死亡……而且,还把要塞全体作为陪葬……”“百万平民,难道建作为人质的价值都没有吗?”席瑞拉好象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 “应该是不屑利用吧?虽然以战士而言,确实是值得称赞的正直,但若民族全体都呈现出这种特质的话,那结果就只是……如同现在这样的疯狂了啊……”华德仿佛平息心情般闭上眼睛,几秒钟后又再度睁开,声音中不再有平日的慵懒。 “席瑞拉,立刻派出两支巡查分舰队,从左右方向搜索幸存者,注意不要被卷入行星崩坏中。” “是!”端正一礼,席瑞拉转身正准备去执行这道命令,却听见身后长官与资讯参谋对话的声音。 “资讯参谋,要塞爆炸时的影像,有记录吗?”“呃?啊,因为战斗结束后要进行战术分析的关系,所以应该有自动记录下来……”资讯参谋丹玛修低头检查了一下系统,随后报告道,“没问题,刚刚的冲击并没有影响到‘翼蛇’主智能核晶,资料还在。” “嗯,那就立刻将这段影像资料发布在同盟星间网络上,附上关于状况的说明,尽可能让南部诸邦详细了解若拉要塞毁灭的经过……”“可、可是,这样的话……”在资讯参谋迟疑不决的时候,席瑞拉已经转身一掌拍在桌子上,以迫人的气势质问着上司,“提督阁下!这才是刚刚发生的事情而已!你连死者都要利用到这种程度吗?”“所有的责任由我承担!”华德用力一挥手,以罕见的强硬态度驳回了所有的反对意见。 “即使如何懊悔,死者也不会再回来了。 我们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用他们的死亡,给还活着的人更多的生存机会,仅此而已。” “大人,你的意思是……”“我无法确定在征伐彼安军期间,同样的事情不会在同盟南部继续上演,希望能借此必须警告那里的居民,这样或多或少也能减少一些伤亡……”华德以抑制着感情的低沉语气,向两位部下解释着。 “再说,同盟南部商会和彼安本来就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上的同盟,如果让他们知道与前者合作,不但不能带来新的利益,反而可能连同自身基础都一起毁灭时,那么支持彼安军的意志应该就不会如此强烈了。” 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华德的右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必须尽快结束这种战争,无论用何种手段!”若拉要塞的惨刷,透过星间网络在极短的时间内传遍了同盟全域。 北部诸邦的反应当然是愈加愤怒,“讨伐诸恶之源彼安”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并且,在有更大的罪恶出现的情况下,南方商会曾经犯下的那些罪行,也变得不如原来那般显眼了。 再加上,中部诸邦最强硬的凯撒克家,其末子亦已葬身在黑暗星云中,所以当海特兰德公子代表帝国的提出那项能在短时间内结束战争的建议时,同盟最高议长在说服议会时也没有再遇到先前那般的阻力,临时政府得以迅速通过了修改后的“南部诸商会处理方案”。 至于仍在彼安控制下的南部诸邦,若拉要塞的毁灭也引发了相当大的恐慌和动摇,就建那些曾经死心塌地支持彼安的商会,也不由得开始怀疑起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否正确。 在彼安军的视线所不及之处,悄悄涌动着一股诡异的暗潮,而这股暗潮在不久后变得更加汹涌——同盟历四百七十三年七月十六日,同盟临时政府宣布了那项“南部诸商会处理方案”,即在愿意赎罪的情况下,允许南部商会重新从回归同盟——而诺恩为镇压一系列**而付出的艰苦努力,在这项方案宣布的同时归于流水。 从侵攻北部诸邦受挫开始,继而被迫放弃中部诸邦,到现在连南部诸邦的统治都岌岌可危,此前持续着胜利的彼安军,经过转折点的诺亚塔尔星系后,沿着事物既有规律弧线一口气滑到了波谷。 倘若不是寂统率着彼安第一军及时归来,抑或是作为南方商会领导的阿尔法恩家还存在的话,那南部诸邦或许在那份方案宣布的一刻,就已然陷入了对苍穹军一方极为有利的混乱中。 然而,依旧保存着强大战力的彼安军,一改昔日合作的态度,转而以铁腕统治南部诸邦,短短一周的时间内,南方诸商会被监禁或处刑的负责人就超过了两个。 取代他们的,是被派驻到商会继任者身边担任监视役的葬送者卫队,而这些卫队唯一的任务,就是不挥手段地保证军事资源的供给。 寂重新构建的统治结构,在运行效率上远远不及先前,但还是暂时压制住了那汹涌的暗潮,将后方交给红夜和诺恩管理后的他,统率着最后的五万彼安军,和已经潜入中部诸邦的帝国-同盟联军隔河相望,决战一触即发……) 第四十九章 决战 同盟历四百七十三年七月二十八日,帝国-同盟联军正式侵入南部诸邦,六万舰队集中一处,从三座枢纽星系的中央侵入。 在此压倒性的战力差面前,诺恩苦心经营的边境防线顷刻间毁于一旦,而几乎毫发无伤的联军舰队,则一口气穿破了前方三座双门星系,前到了作为彼安临时基地而存在的梵利纳星系。 出现在士气如虹的联军舰队面前的,是以逸待劳许久的彼安舰队。 五万战舰沿轨道要塞的前方一字排开,那稳重如山的沉默中,仿佛蕴含着足以令人胆战心惊的攻击力。 联军舰队的士气,几乎在那一瞬间就被压回了起点,“果然是不可小看啊,彼安军……”看着影幕上那宛如狼群般的漆黑舰队,就建华德也不禁感到头皮发麻,习惯性地搔了搔头发,以颇无诚意的声音抱怨起来。 “啊啊啊,如果当初军部再多给我一倍的兵力的话,至少还可以稍稍玩弄一下计谋……像现在的情况,不是只有和彼安军面对面的对攻了吗?可恶,我最不擅长的就是这种战斗方式了啊……”“阁下的意思是,您在阴谋诡计上其实有着比身为战术家更高的造诣吗?”虽然聆听上司的抱怨并非副官的责任,但就像通常那样,席瑞拉还是没办法控制住反驳此人的**。 “另外,虽然也许不用我提醒,但阁下应该清楚吧?帝国现在可是同时两线作战,能够编组这么一支‘响弦’舰队,帝国财务司和统合作战部已经付出了相当大的努力。 如果您还不知足地要求更多的话,那我想……‘翡翠之长’和‘牙之长’也许会很有耐心为您仔细解释无法增兵的理由,直到您完全理解为止。” “呃……”一瞬间的僵硬后,华德用手抹了抹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席瑞拉啊,你越来越会吓唬人了诶?”“我并没有吓唬您的意思……”席瑞拉就像不甘心、被误解似的,稍稍敏起眉头,“如果阁下希望的话,我或者能替你向两位根源氏族之长陈情,那两位御下应该会乐意接受的。” “不,完全没有必要!身为荣耀之苍穹军一员的我,绝对能理解帝国的苦衷!”华德的表情坚毅,声音中亦有着叫人无法怀疑的热情,“席瑞拉,有机会的话持替我转告财务司和统合作战部,对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依旧将本舰队照顾到这般程度的它们,不才华德在此至上由衷的感激和最高的敬意!”“……阁下,你地演技似乎也越来越好了呢?”认真观察了半天的席瑞拉,最后得出了这样的结论,而那位始终保持着沉默的旁观者,终于开口拯救了舰内濒临溃散的作战气氛。 “……虽然想感谢你们让我看到这难得的一幕,但现在差不多该回到作战模式了吧?”艾琉雅的影像从虚空中弹出来,对两人投以无可奈何的目光,“席瑞拉啊,没想到连你都被华德卿影响到这种程度……”“抱、抱歉!”一瞬间回过神来后,席瑞拉注意到舰桥诸员朝这边投来暖昧的视线,立即羞愧至极地低头致歉。 “另外,华德卿,虽然刚刚的演技确实缓解了舰桥的紧张气氛,不过这次的对手可是彼安军,如果连一点紧张感都不保留下来的话,那战斗起来大概会同样困难吧?”艾琉雅转头看向华德,语气却并不严厉。 “哎呀,这个啊,”华德仿佛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露出羞涩的表情,“因为席瑞拉实在太有趣的朋系,所有不知不觉就作过头了……”“……原来如此,这孩子的确是很好的**材料。” 转向这边的那道青色视线和视线主人唇角流露出的诡异弧线,让席瑞拉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为了摆脱这莫名强烈的恐惧感,她强迫自己专注于星系图上。 “阁、阁下,敌军已经开始行动,我方应该如何对应?”彼此距离缩短到二点五光秒至二点七光秒后,帝国一同盟联军(以下简称联盟军)和彼安军便不再前进,将舰队展开阵型,在虚空中静静对峙。 联盟军将战力最强的三万帝国舰队布阵中央,而实力相对较弱的三万同盟舰队,则在帝国舰队后方排成一条游离不定的战线,艾琉雅似乎打算以精妙细致的战术指挥来弥补己方舰队在战力上的差距。 彼安军似乎完全放弃了利用后方那座简陋轨道要塞的打算,布阵则相对奔放,位于战阵中央的是,同样是战力最强的近三万彼安自固舰队,而剩余两万原南方商会护卫舰队,则分成左右两翼守在中央舰队两侧。 尽管护卫舰队的战力还是无法与“红之刃”匹故,但不论战斗意志还是战斗经验,都是凌驾于同盟舰队之上的。 两军在虚空中对峙的时间为三小时二十七分,就像某种海洋软体生物扩展触角般,维持着缓慢的速度,渐渐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在双方即将把彼此纳入射程范围的时候,彼安军的中央舰队突然加速挺进,径直冲向前方华德统率的帝国舰队。 “没有耐心的家伙,一开始就直接进入决战阶段吗……”华德苦笑了起来。 敌方采用的是正面突破战法,很明显是打算以纯粹的力量来压倒帝国舰队,不过即使洞悉了敌方的打算,除了以同样的力量对抗外,他也没有更有效的对应方式——在此退缩的话,后方的同盟舰队将不得不直接对抗上这支血色涂装的彼安舰队,一旦唯一的友军舰队被击溃,那这场战斗的胜败也就差不多注定了下来。 剩下的,也只是帝国舰队能够坚持多久的问题。 “那么,我们也跟着前进好了……”华德跟着下达了一系列指示,虽然在力与力的对抗中,原本没有多少容纳谋略的空间,但将这些有限的空间作最大限度的利用,却是这位苦于正攻战法的提督颇为擅长的事情。 帝国舰队看似要正面迎战彼安舰队似的加速前进,却在前进过程中逐渐偏离了原本的轴线,在虚空中巧妙地划出一条偏向左侧的弧线避开了敌方犀利的攻势,并趁对方尚未反应前朝其相对薄弱的侧翼倾泻出近程武装的全部火力,立即就造成了大量的出血。 然而,帝国舰队尚未脱离轴线的尾部却被彼安舰队逮到,近三千舰队仅承受了不到两个攻击波次便灰飞烟灭。 可以说,在最初一回合的交手中,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随后,帝国舰队试着拉开彼此距离,同时以中程火炮轰击彼安舰队侧翼。 然而彼安舰队此刻已经调整好方向,大量经由磁轨炮射出地反物质弹头,不是被护卫舰的束光炮击毁,就是被吸往了无止境的虚空。 回避了最初一波的攻势后,彼安舰队随即加速朝敌方挺进。 而帝国舰队也以同样的速度后退。 磁轨炮炸裂的光辉,在漆黑的虚空中映出了一条长长的轨迹。 苍穹军的突击舰以磁轨炮为主力武装,同时兼具护卫舰的防御能力,在配制冲击撞角后,其近战能力更得到了进一步的强化,以单舰作战能力而论,突击舰毫无疑问是所有舰种中最强的一类。 隶属“苍炎”的三支突击分舰队被配制在持续后退的帝国舰队前方。 事实上,也只有这支百战磨练的铁血舰队,才能够在彼安舰队那怒涛般的反击下屹立如此之久。 不断炸裂的破坏性能量将宇宙的一角耀亮,而淋浴在光与热的辐射下,“苍炎”始终未显出任何动摇,以精准有效的集中攻击将来犯之敌一一击溃,稳稳当当地守住了自军的防线,和胜利的方向。 “又有一支彼安分舰队,自两点钟方向袭来……”报告的声音,虽然急迫却并无紧张感。 而其中隐伏在那谨慎表情的微笑,或者可以视为对被报告对象的信赖和期待,“对比情报分析为巡查分舰队。” “巡查分舰队吗……”夏音的语气就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接下来的指挥也谨慎而确实。 绝技术参谋的“奇迹之手”优化后的统合指挥系统,自动协调了来自旗舰的指令,让三千舰队的行动犹如一人般整齐。 于是,那支好不容易冲破弹幕封锁的巡查分舰队,立即就迎来了三倍于自军数量的磁轨炮齐射攻击,在一阵耀眼的对消灭反应中,被侵蚀掉了大半身躯,就连侥幸留下的小半残余,亦在随后被淹没在不断前进的弹幕中。 当然,在“苍炎”集中火力解决那支巡查分舰队的短暂时间里,其前方的防御弹幕不可避免地有所减弱,而此时来自后方重列舰队的掩护机雷,穿过突击舰间的空隙,奔袭向那打算乘机突进的彼安舰队前锋,其指挥官捕捉时机的手腕堪称绝妙!由此可见,作为“响弦”指挥官的某人,在战术指挥和即时反应方面确实有着足以配得上胸前列翼纹章的手腕,就连郁闷不已的席瑞拉也不得不叹息着承认这一点。 一枚配备着小型消隐装置的机雷,穿过由灼热气流和光热辐射构成的弹幕,将彼安前锋舰队纳入视界。 几秒钟内搜集到的情报,汇合至中枢核晶处分析比较,在确定袭击目标后,便将航向修整信息反馈到动力系统。 下一瞬间,这枚机雷急速修正了航向,朝着最近处的一艘彼安战舰袭去。 命名为“仁王”的重型突击舰,担任着彼安前锋舰队的旗舰,其指挥官夜雩亦为深得寂信赖的一员骁将。 这位有着健硕身躯的褐发壮汉,和旗舰一起亲自立于战阵最前方,以刚劲强硬的手腕维持着麾下舰队高昂的进攻意识,屡屡给“苍炎”带来不小的麻烦。 “一枚机雷朝本舰袭来!”由于消隐系统的屏障效果,直到机雷尾部的喷射焰几乎肉眼可见时,“仁王”才发现这枚凶弹。 炮术士那近乎惨叫的报告声让舰桥的诸人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至、至近距离!已经来不及击落……““不要慌!将全部能源集中到防御磁场上!”指挥官刚劲的吼声唤回了诸人的心魂,机工士在回过神来的瞬间将右手的节流间推倒了极至,下一瞬间,包围着“仁王”的防御磁场荡漾出肉眼可见的青蓝辉光,犹如实质般。 被青蓝光辉包围其中,“仁王”诸人的心情依旧没有丝毫放松。 虽然防御磁场确实能有效减轻能量冲击的伤害,但对于机雷或磁轨炮这般拥有一定质量的实体弹来说,它的影响效果却相当有限。 或许,只能祈祷友军能趁那枚机雷被防御磁场挡下的一瞬间,击坠这枚要命的凶弹。 然而即使这样,爆炸的余波最轻也会给“仁王”带来难以续航的伤害……事实上,这枚机雷并没有真正接触到“仁王”的防御磁场,下一秒钟从两侧疾速赶来的护卫舰,在它面前以束光炮交织成了一张火力网。 极近距离掠过的高能光束,将机雷尾部的喷射口融化。 然而它却依然按照既有的惯性倔强地前进着。 前到至近距离的机雷,按照既定程序启动内置磁场中和系统,这时候,一艘名为“咏剑”的僚舰以舍生忘死的势态猛冲了过来。 在仿佛慢镜头播放的时间里,这枚机雷,连同延迟两秒的对消灭反应,一起被撞离了“仁王”的身边,而代价则是护卫舰“咏剑”上六十八位乘员的性命。 “阁下!请将我军导向胜利!”和爆炸余波同时傅到“仁王”的,是“咏剑”最后的遗言。 在波及全舰的震荡中静静屹立的夜雩,以掩去感情的目光注视着在“仁王”身后那团渐渐消逝的辉光,突然间握紧了拳头。 一退一进下,帝国舰队和彼安舰队在激烈的对攻中逐渐偏离了战阵的中央,将原本应由它们主演的舞台让给了作为配角登场的另外两支友军舰队。 看着影幕上以逼人气势从左右直朴而来的两万彼安护卫舰队,艾琉雅以手指敲打着指挥桌的金属面,很明显地流露出不快。 “真是让人讨厌的习惯啊,总喜欢把这种麻烦的事情留给别人解决……”她已经确实理解了华德遐挥的战术,帝国舰队和彼安舰队,同盟舰队和护卫舰队。 虽然帝国舰队和彼安舰队间,因为指挥能力和舰队战力极为近似,互相对抗的话,大概要很长时间才能分出胜负来,然而同盟舰队和护卫舰队间的战斗却并非如此。 就算整体战力上不分上下,但兵力占优势的同盟舰队,若施以灵巧而确实的指挥,是有可能在短时间内击溃彼安护卫舰队的。 而直到它击溃护卫舰队赶过来支援为止,帝国舰队只要维持住相对轻松的不败势态就可以了。 而之所以在战斗之初便将彼安舰队引开,也是为了尽可能让彼此的战斗单纯化——帝国舰队对彼安舰队,同盟舰队对护卫舰队——以方便同盟舰队的指挥官发挥其指挥手腕,尽快压倒眼前的故人。 “……算了,看在从云经常受照顾的份上,我就让你得逞一次好了。” 艾琉雅从指挥席上站起来,轻轻抽出腰间的指挥杖,“通令全舰,准备战斗!”从左右夹击而来的护卫舰队,在汇合的前一刻丧失了眼前的目标,同盟舰队的整体呈现出仿佛不断波动的弧线,而被视为攻击目标的中央舰队,在被夹击前自然地缩回了波谷,同时带动两侧延伸出去的战线,以左右交互的波状攻击将两支护卫舰队逼到了中央。 承受不小损伤的护卫舰队,如果就此退缩防守的话,或许艾琉雅也不得不在这场战斗上花费更多的时间,然而,在合作期间感染了彼安军那股狂热战意的护卫舰队,却反而乘势集中兵力,继续朝着同盟战线的凹点,也就是中央舰队突进,全然不顾那正在自军后方圈拢的同盟舰队左右两线。 认为只要击破了中央舰队,那敌军的包围势态就会自然瓦解。 这项认知当然算不上错误,然而问题在于,同盟中央舰队的前身,却是那支一度被冠名为“暴君”的铁血舰队,其战力就算比起“苍炎”来也不遑多让,因此它们的计划在实践之初便遭到了强烈的阻击。 受到来自两侧的猛烈攻击,无法展开全部兵力的彼安护卫舰队,根本无力突破同盟中央舰队的防线,而待它们死心后退、打算重整势态的时候,来自后方的炮击正好提醒它们已经被包围的事实。 “嗯,真不愧是从云亲手打造的舰队,彼安军完全不是对手呢!”抚摸着旗舰的指挥台,艾琉雅就像得到什么珍贵礼物般,显得很是愉快。 “好了,我想尽快赶到那孩子的身边,所以啊……”美貌的指挥官轻轻举起手中的指挥杖,然后用力挥下,“你们就退幕吧!” 第五十章 愕然 当“苍炎”赶到琉恩星系的时候,隶属彼安的驻留军早巳离开,在没有任何意外干扰的情况下,“苍炎”得以立即着手进行第三、第四行星的危险物排除工作。 然而,这却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两颗行星的地核破碎弹一共有四颗,分别安放在它们的两极,作为人类为毁灭同类而创造出来的最高等级的杀戮之器,这四枚炸弹拥有足以分裂行星的威力,而构造也极为复杂,所以解除过程容不得任何差错。 比较幸运的是,“苍炎”中存在着那位拥有“奇迹之手”的最高等级技师,因此至少在舰队内,关于解除失败时的恐惧可以说被抑制到了最低限度。 然而,生活在行星地表的居民,却没有办法像这些在宇宙中游弋的苍穹之民般安心等待。 在柯蒂亚进行炸弹解除作业的五天中,地表世界可以说陷入了严重的恐慌和混乱中。 夏音并不清楚应该如何安抚这些地缘之民,但即使是被委托执行这份任务的天空,也同样无法控制人心的混乱。 为维持地表世界的基本秩序,“苍炎”不得不派出部队降落地表,却有立刻收到了同盟居民希望搭乘交通舰离开这颗星球避难的持求。 第三、第四行星人口超过十二亿,相对于“苍炎”中仅仅少量的具备穿梭大气层能力的交通舰来说,实在一个非常恐怖的数目,再加上同一星系内并不存在第三个可供避难的有人行星,因此夏音想也不想便驳回了他们的持求。 于是,为同盟居民作解释缘由的工作便落到了天空和其它不幸被派遣到地表世界执行任务的将士身上,过程当然是辛苦异常,甚至有一次差点爆发了严重冲突。 面对那些言语无法通用的暴民时,就连天空本人都有几次到了暴走的边缘……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五天后,露瑟丽娜到来为止。 琉恩星系是隶属穆法商会的势力,因此作为商会长的露瑟丽娜在此处拥有着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影响力。 在这位魅力的主人以全域广播的形式劝慰其居民后,地表世界的**竟然不可思议的平息了下来。 虽然居民们还不至于完全放心,但干扰“苍炎”执行任务的情况,却从此没再出现过,“不可思议,竟然如此简单就安抚了人心的混乱……”坐在指挥椅上的夏音,翻看着地表世界的状况报告书,喃喃自语着。 在得知地表世界的混乱状况后,她曾一度想下到地表去作点什么,但却被天空谨慎而坚决地推辞了回来。 此后便一直处在无能为力的状况中,所能做的也只是透过每天两次的状况报告了解一下任务执行情况而已。 “这就是时间和努力累积下来的人望啊……”身后傅来混入了疲惫和倦怠地叹息声,夏音回头看向舰桥入口,只见她的副官正走过来,向他行了军礼,“提督,炸弹拆除任务已经完成,现在部队正在撤离中。” “嗯。 辛苦了,柯蒂亚呢?”已经从报告书中知悉情况的夏音,对天空的归来并未感到惊讶。 “那家伙这五天来只睡了不到四小时,在返回交通舰时就已经睡着了。 我是把他送回寝室后才过来向你报告的。” 天空脸上浮现出无奈的苦笑。 “虽说军队的天职是保护人民,但这样辛苦的工作,下次还是不要再有的好……”宁愿和血衣使大战三天三夜,也不想再经历心力交瘁的过程了,这是天空的真实感想。 “你看起来很憔悴啊……”夏音仔细打量着副官那仿佛耗尽精神能量后、呈现出稍许苍白的脸庞,声音里有着真挚的歉意,“抱歉,我没想到是这么辛苦的工作,如果当初对**采取直接镇压的话,或许要更简单一些。” “也许是这样没错……”回想起那最后被证明毫无效率的安抚工作,就连天空也不得不同意夏音的一部分意见。 “但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友邦,如果仅仅因为救助时的粗暴方式而破坏彼此情谊,岂不是太可惜了吗?考虑到这一点的话,我们的辛苦还是有所价值的。” “嗯,你说得没错……”夏音以钦佩的目光看着天空,不知不览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那作为你们辛苦的补偿,我以‘苍炎’指挥官的名义宣布,从明日开始,所以参与地表任务的将士将获得为期三天的自由休假。” “呃?”天空稍稍愣了一下,然后露出稍稍忧虑的表情,“这样没关系吗?万一在此期间有任务的话……”“没问题的,这项任务从一开始就没有被安排完成时限,而且彼安军已经全部撤出了同盟,发生紧急状况的机会并不大。” 夏音自信满满地说道。 “再说,就算按照平均标准来斜算,‘苍炎’完成任务的时间也已绝大人提前了,所以空出三天的余裕是不会有问题的。” 夏音的主张当然是有根据的。 事实上,或早或晚到达其余十一座目标星系,负责解除炸弹的舰队,都和“苍炎”一样陷入了不得不花费大部分精力来维持地表秩序的状况中,而解除工作的进展也异常缓慢,因此从这方面来说,无论是柯蒂亚的存在,还是露瑟丽娜的援手,都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事情。 “原来如此……”天空苦笑了出来,“那样的话,我就不客气接受这份好意了,稍后我会把这份命令传达下去的,那些家伙大概会狂欢一个晚上吧——当然,那也要他们还剩下那份力气才行。”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 夏音点点头,然后像想起来似的又追问了一句,“对了,天空,你打算如何使用这份假期?有什么预定吗?”“呃……”露出茫然的表情苦苦思索了两分钟,天空还是苦笑着朝夏音摇了摇头,“老实说,这份假期来得太突然了一些,我还没想到应该怎么使用。” “那位叫露瑟丽娜的女性……你的未婚妻,现在不是琉恩星系吗?”因为需要处理地表事务上的缘故,夏音和这位穆法商会长有过数次接触,并且对她的能力似乎有着很高的评价,“她是位聪慧贤明的女性,如果和她商谈的话,应该能给你好建议的。” “也许是这样……”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声音中有着少许不透明的因子,察觉到这一点的天空,谨慎地回答着,“不过,因为地表世界的**已经告一段落的关系。 所以她在昨天就离间琉恩星系。” “是这样啊……”夏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稍稍迟疑了一下,青色的眼眸中流露出稍许紧张的绯红,“既、既然如此,那要不要听听我的建议?”“呃?啊。 好的……”“嗯,天空,承州星系是你的故乡所在吧?它就在琉恩星系旁边。 穿过‘门’只要半日的距离就能够到达,也许你可以趁着这次假期回去看看?““咦?”那双漆黑眼眸中流露的疑惑,一瞬间被极度的愕然所替代,天空呆呆看着青发的少女,好似初次认识她一般。 “啊,不……”夏音似像是感到困窘般,将视线移到脚下投影的星群上面,“我、我只是突然看到星际图才想到的……那个,关于上次子扬公提到的‘上香’,虽然我不太明白康定文化,不过那应该是很重要仪式吧?嗯,如果你想去的话,我可以特别放宽休假的地域限制。” “这样啊……”天空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涌起了千百倍的感动。 虽然辅佐这位殿下已经被认为是理所当然之事,但没想到,夏音竟然也是如此注意着自己的事情,“那么,我就不客气接受您的好意了,殿下。” “嗯,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夏音继续确认着,“可以的话,希望能够等到我向华德提督报告任务完成后再动身,毕竟我是不能放自己假的。” “可以啊,反正我又不着急的……”正待点头答应的天空,突然注意到由这位殿下言语推测出去的事实,不禁大吃一惊,“夏音,你该不会……打算和我一道去吧?”“要到承州星系的话,调用一艘联络艇,由**舵送你过去,是最便捷的方式吧?”夏音仿佛理所当然似地说道,“还是说,你比较喜欢等待那两天一次的定期航船呢?”“虽然是这样……但舰队里同时失去主副将,这不太妥当吧?”站在私人的角度,天空其实非常希望让这位苍穹的公主去看看自己的故乡,但作为舰队副指挥的立场,他却不得不提醒自己的长官。 “不是还有柯蒂亚在吗?反正目前暂时没有战争的可能,就当作对他能力的考验好了。” 夏音自动将艾纽霍嘉尔之子划归到留守人员中,跟着露出稍稍不耐烦的表情,“再说,我会随时间启枢纽手环的通迅端,就算出现紧急状况也能即时指挥,你就不要再担多余的心了。” “……如此,一路就拜托了。” 最后,代表公正的一方无力地耸下了肩膀,而代表私欲的一方则低头致谢。 从某星际商人归乡间始,此后四年间,由于来自林氏财团和海特兰德家的资金源源不断地涌入,承州星系的星际产业有了长足的发展。 那座被画家们描绘过无数次的白银之塔,在三年前化作实体屹立在康定上空,同时完工的还有通过“风道”与此相连的五座贸易中转站。 虽然设计师们估计这套交通系统至少能满足承州星系十年左右的发展要求,但事实却是,就在今年初,他们又不得不追加建设了一座休闲街道风格的空间站,以满足康定大地那创下同盟内发展记录的星际旅游业。 被这片大地流传出来的神奇文化所吸引,进而不远千里前来康定旅游、乃至定居的星际旅客,几乎是每年十倍的数量增长着,而一度面临废弃命运的移民管理局,现在也成了承州星系政府中仅次于贸易管理局的繁忙机构。 此前那场席卷同盟全土的战争,混乱了同盟诸邦的经济秩序,承州星系则因为身处星际交通网的末端而得以避免了战火的洗劫。 在战争之火暂时平息的时候,这里亦是最先恢复活力的地区之一。 当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穿过风道来到康定行星的时候,那座负责入境检查的空间站前却早巳排列着上百艘交通艇在等候许可。 虽然动用林氏执行者或根源氏族的特权,都可以更简单地获得入境许可,但夏音最后还是否决了天空的提议。 于是到这艘军用联络艇通过空间站时,已经是两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并且在其后方又多出一支数量可观的候列队伍。 (没想到,变化竟然这么大……倘若是以前的话,一年中大概都看不到这么多舰船吧?)正当天空忍不住感慨故乡繁华的时候,身旁的同伴突然对他投以疑惑的视线。 “……天空,你地故乡原来是如此繁华的地方吗?”“呃?啊,算、算是吧……”源于故乡的思慕之情,就算是谎话也应该不会被责备吧?康定之子如此安慰着自己。 “那为什么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表现得简直就像从不知那颗乡下行星出来的一样?”夏音偏着头,稍稍眯起的眼睛中进射出危险的辉光,“该不会,你那时候……其实是在愚弄我吧?”“不,绝对没这回事!”非常严重的罪名。 因此天空立即予以否认,不过却心虚地避开了夏音的视线,“那时候,我只是……稍稍有些紧张而已。” “真的是这样吗……”夏音的眼睛却眯得更细了。 “呃……”额头上的冷汗滴下来前,天空终于领悟到,无论是基于何种善意理由的谎言,本质上也还是谎言的事实。 “真的啊!相信我吧,夏音!”在联络艇持续航向康定行星的时间中,夏音只是沉默地看着天空,后来,这张美貌的一部分表情肌开始无法抑制地**起来,最后这位亚诺莱维涅之女终于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了哦,夏音。” 天空朝着苍穹发出无奈的叹息。 “你也对我隐瞒过不少事情哦,所以现在就算扯平了。” 夏音压抑着继续笑出来的冲动,转而将注意力集中到操舵工作上。 “嗯,已经到达康定行星上空,我要开始减速了。 天空,记得要把自己固定好了哦?”“啊,好的……”点头答应后,天空感觉到舰体反转时些许的重力变化,而且上下的景物似乎也都跑到了各自相反的方向。 “我说,夏音……”注视着下方的康定大地,天空的声音中突然混入了不安的因子,“你该不会是打算,就以这艘联络舰直接突入行星大气层吧?”“嗯,因为我想体验一下直接由大气层降落地表的感觉。 要不然,我才不会选这种笨重的登陆型联络舰。” 夏音以理所当然的语气解释着,而在天空认真考虑两分钟后、准备提出严正抗议的前一刻,减速开始了。 经柯蒂亚调整过体质后,这位诞生地表世界的根源氏族之子已经差不多克服了星际航行所带来的一系列肉体不适症状,并且也比较能够忍耐高加速的冲击,原本以为已经彻底告别了那样痛不欲生的感觉,结果天空这时才悲哀地发现,原来这位殿下过去的操舵手法,还远远没有达到粗暴的界限。 虽然有柔软的座椅作为缓冲,弥消了大部分足以压碎肉体的作用力,但胸前的肋骨却仿佛被一头恐龙踩着似的,就算下一刻会断掉也毫不奇怪。 在巨大的加速度下,心藏根本就没有办法把血液送到手脚的前端,而眼前的视界却一片血红。 天空咬紧牙关拼命忍耐着,并勉强转头将身旁的青发少女纳入了视界。 原本以为这位苍穹的公主殿下应该还是那般镇静自若的美貌,没想到竟然在夏音的额头上竟然也看得到冷汗的痕迹。 “我、我说,夏音啊……”虽然惊讶于自己此时还有心情开玩笑的事实,但天空还是忍不住把感想说了出来,“你其实完全没有想过吧?突入大气层竟然会是一次如此难忘的体验……”“闭、闭嘴,天空。” 不知是紧张或生气,夏音稍稍涨红了脸,视线跟着落在右边的制御笼手上,“我在研修生时就接受过突入大气层的训练,那时候操作明明根本没有这么困难的……”“那、那么,有问题的说不定是训练模式哦?”虽然建呼吸都变得困难了,但天空心中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莫名昂扬的情感,恐惧被吹拂得无影无踪。 “如果有机会活着回去的话,我一定建议祖父大人在这方面采取更谨慎的态度……”“开玩笑!不过是突入大气层而已……”夏音一口气将制御笼手拉了回来,青色的眼眸中泛起绯红的光辉,“以亚诺莱维涅家的名誉起誓,我绝对会让这艘联络舰安全降落!”当晚,在康定行星的第三人陆上,一半以上的居民都看到了那颗拖着长长焰尾划过天际的奇异流星……) 第五十一章 归乡 清晨,耀白的光辉穿透薄纱的幕帘,在沉睡者的睫毛上留下轻灵的舞迹。 在沉香木的芳郁气息中、于恬美的梦境中游荡一晚的旅客此刻,被那耀眼的晨曦所擒获,睡意伴着那静谧的黑暗一起渐渐褪去后,很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啊,夫君,早安。” 正将幕帘拉起来的佳人,向他露出灿烂的笑容,其金发闪动着的光辉,比晨曦更加生动,仿佛一团流动的金黄,带着林木香熏的潮风,从琉璃的缝隙中涌进,霎时间驱走房间中残留着的属于夜的倦怠气息,而初醒者的耳中,也确实听到了融入这阵风中的森林谐音。 “……露瑟丽娜?”大概是因为好久没有睡得如此恬美的缘故,就算在睁开眼睛两三分钟后,天空的头脑依旧停滞在那静谧的黑暗中,而到掌握目前的状况为止,则又经过了五分钟的时间。 昨天傍晚,一艘承栽着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联络艇,以惊人的气势突入了康定行星的北部洋,在平静的海面上刻出一条长达六公里的直线,随后就像丧失所有动力般,靠着自动弹出的气垫在海面上漂浮着。 夏音确实实现了她以亚诺莱维涅之名许下的誓言,让这艘联络艇毫发无伤地降落到了行星地表,然而没有包括在这誓言内的物体,也就是联络艇内的两位搭乘者,却都在最后那骤然而至的冲击下丧失了一小时左右的知觉。 在这一小时间,康定政府已经发现了这两位以粗暴方式入境的旅行者,并派出水上巡逻艇将那艘联络艇拉回了岸边——天空是在靠岸之前醒来的,不过也只是更早一步得知两人将以非法入境的罪名而被处以刑事拘留的事实而已。 当天空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表明身份的时候,一艘铭刻着穆法商会标志的交通舰骤然从天而降,而跟着从上面下来了一位他所熟悉的人物,担任着露瑟丽娜秘书的岚。 稍稍交涉后,康定政府便抽身离去,而已经清醒的公爵公子阁下,以及依旧在回忆中酣睡的帝国公主殿下,则连同这艘交通艇一起被带到了另一座都市的私人港口。 因为在空降过程中无谓地消耗太多体力的缘故,疲惫不堪的天空在嘱咐岚照顾好另一位同伴后,便投降在了这张香木床的召唤中,一直睡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才醒过来。 “……原来如此,那时候的交通舰确实是穆法商会的……”天空敲了敲头,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这么说,是露瑟丽娜你让岚来接我们的。” “嗯。 我听说那艘联络舰是苍穹军所属,心想或许和夫君有什么关系也说不定,因此就让岚抽空过去看看能否帮上忙……”踩着柔软的地毯,露瑟丽娜来到木床处,并从旁边的未架上取过湿毛巾,以双手奉给了初醒者。 “啊,谢谢……”冰凉的感觉覆盖了脸部的肌肤,同时泛起的,还有一种莫名幸福的温暖。 天空不禁惊讶自己竟然如此轻易地接受了露瑟丽娜的服侍。 而交还毛巾的动作也同样自然——似乎不知不觉间,露瑟丽娜就以她特有方式踏入了自己的世界。 “抱歉,若早知道那是夫君你们的话,我应该亲自来迎接的……”“没关系的,其实就算这样也已经帮了大忙了……对了,和我同行的那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她现在还在休息吗?”“公主殿下的话,在半小时前就已经起床了,现在应该正在餐厅享用早餐吧?如果康定的菜肴能合她的口味就好了……”“是这样啊,那我也该起来了!”天空翻身下床,从露瑟丽娜的手中接过备好的衣物,仔细穿戴起来。 “不过,为什么露瑟丽娜会在这里?你是离开琉恩星系后就直接过来的吗?”“是的,因为接到伯父……父亲大人的通讯,他告诉我,由于今后要专于最高议长的职责,希望将承州星系及大半北部诸邦的星际产业交予我管理,因此我想从承州星系开始,花点时间把北部诸邦巡查一次……”替丈夫调整领口的同时,露瑟丽娜苦笑着解释道。 同盟北部诸邦星际产业的年收益高速数千亿,就算放到帝国中,也仅有恩布里昂家等少数氏族能够舆之相比。 然而,不论是轻易就将这笔财富赠送出去的父亲,还是不得不接受这笔财富的女儿,在心中都不曾将它放在与其庞大价值相符合的位置。 “那家伙,难道真的打算就此从政吗……”天空稍稍沉默了一下,转而向未婚妻确认着。 “那,露瑟丽娜,你准备接受这份委托吗?如果觉得勉强的话,就算拒绝也没关系……”说到这里,天空突然摇了摇头,以认真的表情看着露瑟丽娜,“不,事实上,我希望你拒绝它。 同盟的战争已经告一段落,稍后我会有一段不短的假期。 那时候,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回帝都,亚姬姆、若耶、亚诺特祖父、若琉亚……我想把我的家人介绍给你,也想你能和他们一起在那座宫邸中生活,作为我所重视的家人。” “夫君……”期待与喜悦融成的雾气在那双水色的眼眸中迅速弥漫,露瑟丽娜就象要掩饰感情般垂下头,将滚烫的脸颊贴在面前那宽厚的胸膛上。 “能成您的妻子,我真的很幸福啊,夫君……”“那么……”“但是,我不能就这样一直躲在你怀中……”听得出来,这是极力压抑某种感情的声音,“在这场战争中,包括中部诸邦的毁灭在内,阿尔法恩家犯下了无法饶恕的罪孽,而我是阿尔法恩家最后的末裔,因此必须偿还父亲和兄长的罪过……”“但那些罪根本就与你无关!”天空以激烈的声音主张着,“不论是帝国还是同盟,都从来没有问罪于你的想法!琉恩星系的居民不是依旧如此信赖着你吗?倘若他们有任何视你为背叛者的想法,就根本不会接受你的意见……”“不是的,夫君。 即使阿尔法恩家没有犯下这样的罪孽,我也还是会想留下来协助同盟的战后复兴……”露瑟丽娜静静看着爱人,澄清的目光中流溢出确凿无疑的纯粹爱意,然而在这蓝瞳的深处,却蕴含着更深沉的悲悯。 “和夫君共同拥有的时光,对我而言是比任何东西都贵重的幸福,想让这样的时光永远持续下去的念头,直到现在都还在动摇着我的决心……但是,在数亿同胞们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时候,即使如何希望,我也不能就这么独自获得幸福。 我不想成为只会逃避的懦弱者,那样是无法与夫君并肩的……”露瑟丽娜将目光移向了窗外那片晨光下的森林,声音渐渐低落了下去。 “在丧失中部诸邦及贸易枢纽的现在,同盟若要维系其国家形态,必须以另一种东西来代替过去‘利益至上’的核心价值观。 而夏兰的理念应该是最适合的代替品吧?中部诸邦的复兴,以及核心价值观的统合,大概会消耗掉十年左右的时间,而到这些工作完成的时候。 同盟和帝国应该会合并为统一国家的形态……”露瑟丽娜仿佛下定决心般将视线移到了未婚夫的身上,但声音中却流溢出无法抑制的不安。 “夫君,到那时为止,我也许只能在偶尔的假期中陪伴你短暂的时间,能够……允许我的任性吗?”“露瑟丽娜……”天空哑然地看着未婚妻,虽然早巳知道露瑟丽娜是位外柔内刚的女性,但没想到在那善良谦和的美德下方,竟然还有着由智慧与意志混铸而成的坚韧基础。 而相较起来,自己刚刚的主张则可以称得上自私透了……“抱歉,我的想法太自私了。” 天空羞愧难当地低下了头,感到脸颊发烫,“夫、夫君?”露瑟丽娜的声音突然慌乱起来,“该、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啊!夫君的要求是理所当然的,反而是我辜负了您的好意,作为您的妻子,实在是……非、非常抱歉!”“不,没这回事……”在摇头否认的同时,天空突然发现,爱上露瑟丽娜的理由似乎又多了一个。 “露瑟丽娜,你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身负军务的我,虽然无法陪在你的身边,但我会尽可能帮助你……”“这可不行哦,子君……”唐突的声音自窗外响起,天空瞬间转身摆出戒备的体势,将身后的露瑟丽娜置于守护之下。 然而,下一刻抓着窗棂翻进来的那具曼妙身躯,却让他不由得心神一震。 “红夜!是你?”这位彼安准将恢复了天空所熟悉的侍忍装扮,而其身后背负那柄长剑亦正是他曾遗失的武器,因此实在没有认不出来的理由。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我以为彼安军已经全部撤出了同盟。” 倘若没有露瑟丽娜在,天空或许还有向这位有着奇妙缘分的女性打招呼的余裕。 然而,红夜所放出锐利的杀意直指他的身后,因此天空不得不提高十二万分的警惕。 “嗯,彼安舰队确实已经全部撤出了同盟,至于我们,则是奉命前来追伐阿尔法恩家最后的血族,露瑟丽娜-冯-阿雨法恩的……”红夜以貌似随意的步调在地毯上漫步着,目光却始终锁定着他身后的露瑟丽娜。 “你们一直都在跟踪露瑟丽娜?那又为什么挑最不可能的时候下手?”天空的视线将红夜的一举一动都收于眼下,同时注意着房间周围的气息。 “彼安在同盟内的情报网络并不完善,四天前我们才得知阿尔法恩之女现身琉恩星系的消息,不过伪装身份却花了不少时间,所以赶到的时候。 她已经前往承州星系……”红夜的声音平淡,却蕴含着某种令人战栗的因子。 “当然,我们也立即跟到了承州星系,以星际旅行者的身份降落康定大地。 不过,却一直无法确定阿尔法恩之女的所在。 直到昨晚那艘联络艇坠落北部洋为止。 一路跟随那艘穆法交通舰,我们才得以发现这座别墅,而到五分钟前才准备好突袭不过,我倒是怎么也没想到子君你会在这里就是了。 否则是绝不会如此唐突的。” “原来如此……”尚若时机不是这般巧合,自己或许已经永远地失去了所爱的人——在为这番假设感到恐惧的同时,天空也第一次对那反复无常的命运之神至上由衷的感激。 右手五指收放间,一抹耀眼的青芒自虚无中弹出,仿佛强烈主张自己存在般,朝着四周持续放射出凛冽无匹的剑气,其中一道落在红夜的脚边,悄然无息间将地毯级碎成绒屑飞舞。 “退下吧,红夜。 有我在,你们是不可能伤得了露瑟丽娜的。” “抱歉,只有这件事,我无法遵从您的意愿,子君。” 红夜自身后将“解水”抽出,轻抖手腕间,白银的剑身在高频震动下失去了固有的形态——看起来,她已经能很熟练地使用这柄粒子切割器的全部功能了。 “谋害始祖的罪人是阿尔法恩家的末子,而我得到的命令便是抹去所有与他血脉相连的存在……再说,露瑟丽娜-冯-阿尔法恩的死亡,或许还能稍稍延后同盟复兴的时间,对葬身异乡的千万英灵来说,这是我等此刻唯一能献上的慰籍。” “……看来,你是无论如何都打算和我对抗了啊……”天空轻轻叹了口气,同时放低了右手,自然垂下的青芒在地毯上剑出一道狡长的斩痕,红夜的注意力有一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而当下一瞬她将目光重新移回原处时,眼前已经不见了暴君的身影,唯有架在咽喉处的那柄青芒,以冷冽的寒气冻结了她的一切行动。 “如何?愿意再考虑一次吗?”身后响起的声音,有着撼动心神的魄力,而隐隐傅来的威压,犹如般山岳般将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我曾听说子君的武力已经能和御使长比肩,当时并未完全相信……”红夜惨然一笑,松开了右手,“解水”掉落地毯,恢复了银之长剑的形态,“不过,现在我不再怀疑了。” “你愿意放弃了吗?”颇感意外的天空,以慎重的语气确认着。 “不,子君,我只是负责指挥而已,执行抹杀行动的其实另有其人。” 红夜后退一步,仿佛疲倦似的轻轻靠在天空的怀中,喃喃自语般地说道,“七十六名‘葬送者’的精英战士,还有十二位‘血衣使’,此刻正在这座别墅的各处执行任务……说不定,现在别墅里还活着的人,只剩下您和她了。” 说到这里,红夜觉悟般闭上了眼睛。 “错估了目标的实力,是我失败的原因。 您就取走我的性命好了,子君……只是最后,希望您能记住这件事,不论我或彼安,都从来没有把您当作过敌人……”“唔……”天空突然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那是一种想笑又笑不出来,要严肃又更无力的感觉。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以颇为歉意的声音,向怀中那位怀着悲壮觉悟的女性解释了起来。 “那个,红夜啊,既然是伪装成星际旅行者的身份,那么到达康定后,你们应该没有惹是生非过吧?”“咦?”那双闭上的黑瞳再度睁开,流露出疑惑的视线。 “呃,我想告诉你的是,在这片康定大地上,我其实只是很平凡的武者而已。” 莫名奇妙感到惭愧的天空,不由自主地回避了红夜的视线,转而向露瑟丽娜确认道。 “而且,露瑟丽娜,这栋别墅的侍从和管家,应该都是从康定雇用的吧?”“确实是这样的……”当露瑟丽娜以疑惑的语气肯定了天空的推测后,红夜的脸顿时困窘似的涨红了起来,“这、这么说,难道我的部下们……”“呃,应该是吧……”天空散去了气剑,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事实上,连血衣使那种程度的武者都在没有任何动静下被击倒,所以我估计这栋别墅里应该还有位功至化境的强者在吧?呃,露瑟丽娜,你心中有数吗?”“我、我并不是很清楚……”这时,竟然连露瑟丽娜的脸上都浮现出些许的挫败神色。 “怎么会这样……”红夜仿佛丧失所有斗志般颓然坐倒在地上,而天空则突然涌起了想安慰她几句的念头。 不过,在他将此念头付诸行动前,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卧室那扇厚重的木门竟被人一脚踹飞了出去。 “天空!你平安无事吗?”抢先自烟尘中走出的,是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身影。 虽然她的右手握着束光枪,不过从那呈满格状态的能量表来看,这位殿下一路上似乎从来没有过开枪的机会。 “啊,夏音,我没事……呃?”天空的视线突然转到了夏音身后的人物身上,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跟着苦笑了出来。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啊……” 第五十二章 困惑 彼安部队对穆法商会别墅的突袭,在定信出现的那一刻便毫无悬念地迎来了无果而终的命运。 七十六名葬送者以及十二位血衣使,几乎在侵入宅邸的那一刻便悄然无息地湮灭在了或佣人或管家的手腕中,甚至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若说这栋别墅曾遭受了什么无法弥补的损失的话,那就只有在暴君激荡的剑气下灰飞烟灭的那条手工编织的精美地毯而已——那是在数年前,由某地表世界的十二位高超工艺人花费一年时间才完成的、价值万金的艺术品。 当然,身为拥有者的露瑟丽娜不可能向彼安共同体提出赔偿要求,而从结果来说,红夜等人也确实没有伤害别墅内的任何人,再加上原本就内疚于兄长谋害未婚夫之血亲的事实,因此她主张就此放过这些暗杀者,这让天空不由得终了口气——尽管露瑟丽娜的安全被置于所有顾虑之先,但他亦无法否认红夜等人行动的正当性——事实上,倘若那个叫尤拉姆的恶德人形还活着、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话,那他也没有能控制住将杀意付诸行动的自信——因此,从这份因缘来说,天空或许还需要对为他解决掉此烦恼的彼安至上感谢之意。 只不过,另外两人却似乎难以理解。 顾虑到自己并非当事人的立场,夏音虽然维持着困惑的表情,但始终没有将反对付诸言语。 而定信则是在指挥佣人们将一干丧失战斗力的暗杀者送离别墅时,才向身旁这位四年不见的义子提出质疑。 “就这么让他们离间好吗?说不定会再来袭击小姐的哦?”“就算将他们留在这里,不解决问题根源的话,也还是会有下一波暗杀者被派过来的啊!说不定还会是更麻烦的对手,而义父你也不可能整天都守在露瑟丽娜身边吧?”天空无奈地耸耸肩膀,苦笑了出来。 “我已经向红夜好好解释过了,露瑟丽娜早巳放弃阿尔法恩、以‘林’为姓氏的事情。 倘若彼安能够就此接受的话,今后应该不会再有这类事情发生了。” “原来如此……”天空的主张,自然有其正确性。 但定信只是沉稳地点了点头,一语道出了他的真意,“其实只是对那位叫‘红夜’的下不了手吧?”“……难道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天空略略狼狈起来。 “也不是,至少比起以前来,你的演技已经进步了不少。” 定信拍着天空的肩膀说道。 不过却慢慢加重了力道。 “事实上,若不是看到那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我也不会想到已经成为小姐夫婿的你,竟然还有关切其它女性的余裕啊!”“我、我也没有想到义父你竟然作了穆法商会的执行官啊……”被完全压倒的天空,一边忍受着背部那震撼肺腑的重击,一边竭力岔开了话题,“不过,你为什么要辞去外务府长的职务呢?”“啊,外务府长的职责是负责星系政府的对外交涉,在承州星系并入北部诸邦的贸易网络后,这份职务就相对于在那家伙的手下任职了,这让我觉得很不愉快,所以便辞掉了。” 即使不用充分说明,天空也能充分理解蕴含在那第三人称代词中的感情,而接下来的问题,与其说源自理性的推测,还不如说发于本能的预感。 “但是,那家伙应该有邀持你担任林氏商团的要职吧?”“……唔,确实有过邀请,好像是执行者什么的……”定信在回忆中皱起眉头,继而开怀畅笑,“不过被我狠狠拒绝了五次后,那家伙也终于懂得收敛了。” “那,担任穆法商会的执行官是因为……”“唔,这个啊……”仿佛想起什么不光彩的往事,定信的畅笑顿时转为苦涩,“露瑟丽娜小姐可是登门拜访了七次啊!最后竟然建希都站在她那一边责难起我未了,我根本没办法再拒绝了啊……”“嗯,我好像能够理解……”虽然这么说着,天空却忍不住向定信投以责难的目光,“毕竟连续七次拒绝那样真诚的邀请,就算再怎么冷酷的人,也差不多应该到了极限……”“……咳!不过,我现在倒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 定信轻咳了一下,稍稍回避了他的目光。 “毕竟和林氏商会不同,穆法商会的主人可是同时拥有智慧和慈悲的人物。 若是露瑟丽娜小姐的话,就算掌握再多的财富,也只会成为社会进步的动力而已。” “嗯,确实如此……”天空点点头,毫无异议地赞同了这一点,“另外,那位夏兰公主殿下也不是池中之物啊!”定信对义子投以感慨良深的目光。 “仅仅以气势便便镇压住两位武力远胜自己的暗杀者的人物,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亚诺莱维涅那高高在上的荣耀,我等地表世界的居民,果然还是只能仰望啊……”“是……这样的吗?”天空回答得有些迟疑。 虽然一开始他也认为那位青发少女应该是更高不可攀的人物,但回想起来,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间站到了和她并肩的位置上——事实上,夏音就曾经数次指责过自己对待长官的态度缺乏诚意,不过那时候感觉到的,却是一种类似愉快的莫名情绪,因此也就从未认真把亚诺莱维涅之女的抗议放在心上。 “总之,你迷恋的这两位都是不得了的女性啊!如果身为男人不振作起来的话,那将来可是会辛苦的哦!”定信大笑起来,重重拍着义子的肩膀,“这可是过来人的忠告,你就好好接受下来吧!”“是……”天空低下头去,谨慎地接受了这份忠告。 ) 第五十三章 扫墓 下午的森林,比起晨间来要稍稍沉郁,高大的林未与矮小的灌木,在自然的授意以错落无间的姿势和谐共生着,其分泌物在浩白的日光下蒸发,升腾为某种令人舒爽的香薰。 在绿色帷幔中翩翩起舞的风,也因此被赋予了能为人类知觉所感应到的存在力。 而偶尔响起的乌鸣声、细小爪子踩断地上枯枝的脆响,还有枝叶晃动时的沙沙声,都仿佛呼应着清丽舞蹈的节奏,奏演出悄声而美妙的旋律,让来访者的激昂心情不由得稍稍为之沉淀。 目标是位于森林边缘的一座木屋,虽然确实是由木头及少量石材搭成的没错,但分为上下两层构造的它,其实已经和一座小型别墅差不多了,甚至还要多出一道位于顶层的日光回廊。 以简单粗糙的材料便搭建起这栋足足堪称别致的木屋,足见那位建设者所有的灵巧手腕。 虽然诞生在落成后的两年,没能亲眼见到木屋主人为妻子亲手搭建爱巢的情景,不过沿着那条已经有些裂纹的石道前进,每一步都仿佛在时光的回廊中逆行。 憎恶的冰冷在怀念的温暖中溶化,被冻结的回忆若水底的气泡般,争先恐后地冒出了意识之海,破裂。 进而融成一幅在夕阳洒落的余辉下,端坐餐桌前的两人,伸长脖子看向厨房那四溢香气之源头的温馨光景。 “唔,那时候的生活,似乎也和艰苦没有什么关系呢……”满溢而出的怀念思潮没过明晰的理智,深沉若海的思绪,最后也只能以如此贫乏的言语来表现。 站到那扇曾经进出过无数次的木门前,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错觉,仿佛一推开门就能看到那已经在记忆中模糊了十三年的笑颜似的,因此按在门上的右手迟迟不曾用力。 “夫君?”左耳傅来的声音让被回忆俘虏的青年从长久的恍惚间回过神来,同时也得以察觉到右边那道颇为忧虑的目光,定了定神后,他终于在右手上施加了力道。 “吱呀”老旧的木门,呻吟着移开了残破的身躯,而呈现在怀着美好期待前来的昔日主人面前的,却是冰冷而残酷的现实。 荒废了差不多十三年的住宅,在时光之流的冲刷中逝去了曾经以为会永远驻留的温馨,只剩下厚厚的积灰和腐朽的痕迹。 “……”天空呆然地看着眼前的光景,一阵之后,低沉而苦涩的声音从勉强弯成弧线的唇角漏出来,“说起来,自母亲去世后我便没再来过了啊,那家伙也一直都在宇宙逍遥自在,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那个,夫君,”露瑟丽娜轻轻来到他的身边,“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收拾一下这里,用不了多少时间的,虽然无法恢复原状,但至少……”“不,不用了,露瑟丽娜。” 天空将目光移到未婚妻的身上,笑容稍稍恢复的活力,“谢谢你。” “真的没问题吗?就连我也能看出来,继续荒废下去的话,这栋建筑迟早会垮塌的。” 不知道是否感觉到空气单单哀伤的气息,菲恩伯德公主殿下那向来平静的声音中也掺入了少许的感性因子。 “嗯,那就让它垮塌好了……”天空的发言,让门内的两人和坚持留在门外的一人为之愕然,“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和那家伙似乎都不是那种会被过去束缚的多愁善感的人。 昔日时光,只要有记忆保留在心中就好了,没必要建物品都保存下来……再说,就算这栋木屋一切都维持着昔日的模样,我也和过去的少年不一样了,没错吧?”被确认的对象,是和他拥有相同身份的少女,亚诺莱维涅家的女儿,最初不禁露出意外的表情,但随即就向他投以真心佩服的目光,“嗯,虽然知道被过去束缚是没有创造性的行为,但能像这般毅然决定的人却是少之又少……你越来越有男子漠气概了哦,天空。” “呃?”因为平常很少有机会听到这类最高等级的褒扬之词,开始怀疑自己耳朵的青年,不禁稍稍愣了一下,跟着才苦笑出来。 “没这回事,夏音。 等到你登上青玉龙座后,我还是回到这里来的,说不定会重新建造一栋木屋,和家人在这片大地上共同生活……毕竟对于地缘之民出身的我等来说,这种生活方式才是最适合的。” “是……这样的啊……”夏音在沉默中将目光转向了露瑟丽娜,声音也流露出颇为奇妙的情绪,“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考虑的,天空……但是,亚伦萨陛下的任期还有三十年,如果他无意提前隐退的话,你得等到那时候为止哦?而且,我不认为还有比你更适合担任帝国之翼的人物,所以或许要到第二十八任皇帝上任后,你才有实现这份愿望的机会……啊!”夏音突然注意到、并为之后悔的事实,亦让天空咧开嘴唇,发出无声的苦笑。 “等到那时候,我应该已绝不在人世了吧?不过,至少最后还能回归故乡,也还算是值得欣慰的事……”拥有两百年以上的寿命、并或许要在其中四十年内统治整个人类社会的少女,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被恐惧的梦魇所擒获,以指尖触碰着那理应伴随自己一生的羽翼,夏音脸色陡然苍白起来,“天空。 我……“接下来的话,被门外更大的音量盖过,在门外枯等了半响的定信,不耐烦地踏着脚,在原来的台阶上制造出笃实的敲击声。 “喂喂,不是来扫墓的吗?还是要先在里面休息一下啊?”“啊,马、马上就出来!”天空慌忙退出了这间沉淀着过去时光的故居,也因此没有注意到夏音不正常的表现,反而是转身前稍稍停步地露瑟丽娜,其目光在那紧咬着嘴唇的美貌上停留了一段时间,“殿下,你……”十二支香分四组被点燃,若有若无的淡香刺激着人类的嗅觉,虽然与空气中漫溢的林木香薰格格不入,但却传说有着传达生者与死者之祝福的功效。 四位生者依次向长眠大地的死者奉上祝福,而定信是最后献上香的一位,因为前面的那位殿下在恍惚中用了太多时间原因,轮到他的时候,天空最先奉上的香已经燃掉了近五分之一。 “你的母亲,其实是非常强势的女性哦……”静静退到天空身旁的定信,似乎怀念般开口说道。 “那家伙原本也不是懦弱的性格,不过他在结婚前向我诉苦,喝醉后说两人最初相遇的时候,竟然是女方主动的求爱,他根本无法拒绝,所以此后就在雅面前始终抬不起头来了……”“呃?”第一次听闻的秘史,让少年心目中的温柔慈母形象稍稍有了裂痕。 “在你的记忆中,那家伙有违背过雅的时候吗?”定信似乎很愉快地将这道裂痕拓展下去,“没有吧?那是当然的。 因为那爱妻如命的家伙,和雅争执的时间,就只有在你出生前的唯——次……”“呃?”天空继续保持着愕然的表情。 “在你的记忆中,雅的身体一向很不好吧?那其实是一种名为‘细胞劣化’的先天疾病,虽然我不太清楚遗传工学的事情,不过这种罕见症状应该只是出现在克隆生物体上的……”定信跟着将目光转向了那青石的碑牌上,“嗯,总之,她似乎是为寻找死地而在星系间旅行的,而最后的目的地便是康定,不料却对某位木工学徒一见钟情——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没有弄明白,到底她那时候看上了那家伙哪一点?”“……”由于听到太多冲击性的事实,天空这时已经说不出任何话了。 “那两人结婚后,或许是那家伙每日都用内气为她养息的缘故,雅的身体渐渐好转,直到怀上你以前,她已经能够和健康人一样的生活了……”定信将视线转回了义子的身上,以淡淡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的诞生完全是那家伙的粗心大意,但雅却坚持要把你生下来,而对她依旧衰弱的身体来说,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选择,因此那家伙唯——次反对了妻子的意见……嗯,只不过最后还是被压倒了过去。” “然、然后呢?”身为最终结果的人,这时竟然不由自主感到战栗。 “当然,你平安地生了下来,不过雅的身体却一下子衰弱了许多。 虽然那家伙想尽了所有办法,不过也只能尽量让她的生命延长而已……“说到这里,定信似乎有所顾虑,但最后还是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嗯,现在的你应该能够承受事实了,所以就告诉你好了……事实上,在雅葬礼的那天,那家伙在白鹤楼醉得一塌糊涂,我去迎接的时候,他痛哭着告诉我,他其实是憎恨着你的,作为夺走所爱之人生命的不祥之子……会走上星际商人的道路,应该主要是为了避开你吧?”“……”在定信的视线下,天空持续沉默着,一层阴影掩去了他的所有表情,身体也有若冰雕般僵直。 直到旁边的两位女性亦开始用很不安的目光看着为止,终于开口,仿佛艰难地嚅动着嘴唇,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因为你已经成年,有权力……不,有义务知道自己背负的爱和憎恨。 那家伙大概是不会告诉你这一切的,所以只有我来担任这令人讨厌的角色……”定信自嘲般苦笑了一下,然后鼓励般拍了拍义子的肩膀。 “总之,爱也好,憎恨也好,是男子漠的话,就挺起胸膛接受这些吧!”) 第五十四章 起点 彼安人类共同体对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侵攻,由于后期夏兰人类帝国的介入,最终以其完全败北而结束。 出征时的四万舰队,仅有四分之一得以生还。 近三万艘战舰,连同其上的四百万士兵,亦全部在埋葬在了征途的风尘中。 当然,在同盟一方来说,其死者更是在其千倍以上。 仅仅以叛逆者身份加入侵略者一方、并随之共同溃灭的南方联合舰队,其战死者人数就在彼安远徽军的伤亡之上。 而若将中部诸邦近两百颗废墟化的驻人行星斜算在内,那死者人数则超过立即超过了百亿!事实上,直到此刻为此,死神的马车依旧来回在那些尚未获得救助的中部诸星上……尽管南部诸邦和北部诸邦都还保留着相对完整的社会结构,但在丧失作为政治经济中枢的中部诸邦后,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国力可以说是一落千丈,倘若缺少了帝国的援助,那其复兴之日恐怕会遥遥无望。 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四月二十三日,在双方边境的若拉星系,帝国和同盟签署了后来被称为“若拉协约”的一系列援助条款,同时亦将同盟以特别行政区的身份并入帝国版图的未来,以文件形式先确定了下来。 自此以后,帝国实质上已经将一半的人类社会纳入了支配之下,但付出的代价也相当高昂。 中部诸邦的救助和复兴,在今后百年间将成为帝国财政预算中的黑洞,吞噬掉帝国的大半国库。 在若拉星系这边签署协约的时候,帝都艾法霍尔这边关于中部诸邦的复兴预算,也完成了最初的校核。 统领帝国财务府的恩布里昂家当主,格蕾斯大公,在深呼吸数次后,以觉悟的表情翻开了面前报告书地一页,然而一看之下却立即晕厥过去。 几秒钟后醒来,这位端丽高雅的贵妇人,以颤抖的手指向苍穹,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持续着不明对象的诅咒着。 十三根源氏族中,除了司掌“经济”的翡翠之长,司掌“开拓”的方舟之长,埃塞林纳家当主修亚恩大公,也陷入了更甚帝国财务府长的繁忙状态。 紧急征调的五十万艘作业舰,编成最初的救援船队,浩浩荡荡地开向废墟化的中部诸邦。 修亚恩大公的使命,首先是安排舰队救助那些依旧在废墟中挣扎的幸存者,然后才是重建这些地表世界被破坏殆尽的生态系统。 同时重建近两百颗行星的生态系统!在埃塞林纳家的家史中、甚至人类的历史上,这都是前所未有的庞大工程!被铭刻于遗传因子上的家族烙印所感染,虽然还不至于兴奋到兴高采烈的程度,但据说这位方舟之长已经在出发前暗中将当主的位置傅给了子代,似乎已经打算在中部诸邦里耗掉余生的时间了……至于其余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也都因此陷入了不同程度的烦恼中。 即使自身职务与此完全无关的海特兰德家,也捐献出了一笔庞大的金额,并且其成员之一的艾琉亚公女,也会以帝国特使的身份长期驻留在同盟。 同时在最高议长的请托下,兼任同盟宇宙舰队总司令一职。 从头到尾目睹这场侵越战争的两位根源氏族之子,海特兰德公子和亚诺莱维涅家公主两人,以特邀嘉宾的身份出席了四月二十三日的签署仪式,随后亦各自踏上征程。 夏音统御着麾下三千突击舰,跟随“响弦”舰队前往彼亚诺斯星系。 在那里,帝国对巴雷亚联邦的战争正进行的如火如茶——就如同某人所策划的那样,巴雷亚联邦是在彼安军侵攻同盟的同时,向帝国宣战的。 一开始的攻势可谓凶猛,但却被负责该方面防御的米尔丁大提督,以更强硬的铁腕予以粉碎。 最初的攻势结束后,这位被赋予“深红之牙”异名的三叶翔士,将麾下六十二支分舰队投入反攻,一举击破联邦军中枢舰队,并此后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持续扩大着优势。 然而,由于“深红”的攻势太过炽烈,导致后勤补给的负担过重,最后在攻入联邦首府星系前达到了强弩之末,而此刻联邦军的抵抗也极为激烈。 遭遇意料之外的反击,损失了相当数量的舰队后,“深红”舰队不得不退回其中一座枢纽星系,暂作休整,但亦已攻陷了巴雷亚联邦近四分之一的领土……至于天空,由于在此次战争中表现得异常活跃,军部决定将其晋升为片翼翔士,并责令其返回帝都接受任命。 同时,作为其勇武功勋的奖励,直到其统率舰队整编完成为止,他将享有一段不短的假期。 作为以一己之力扭转战局的传奇英雄,海特兰德之子在离开之际受到与其身份相符的送别之礼,同盟舰队全体将校数百人齐聚在若拉星系,在总司令及最高议长的倡导下称颂其武勇。 同时有不知出处的小道消息,帝国之所以如此急召这位根源氏族之子返回,其原因之一是同盟军总司令提出他担任副司令的邀请,其原因之一,是对此表示出最大程度赞同的,竟然是担任最高议长的那位人物——由此推测出去的事实,让始终对继承者的所属保持深刻危机感的海特兰德家当主,不惜直接上书皇帝亚伦萨陛下,要求予以家族之子“与其功勋相称的奖赏”,而结果同盟军就此失去网络了一位前途无量之青年将校的机会。 在夏音跟随“响弦”出发后的第三天,好不容易将诸务处理完毕后,天空在露瑟丽娜的陪同下前往停机坪,准备向帝都艾法霍尔出发,却通道在拐角处遇上了意料之外的人物。 “哟!吾子,行色匆匆啊?”悠然靠墙而立的男子,侧头看向了这边,以称不上正经的声音招呼道。 “……有什么事吗?”天空稍稍迟疑了一下,回应以掩去感情的目光,不过声音中却没有了平日浓厚的敌意。 “嗯,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给!”困惑似的搔了搔头发,男子顺手将一土制的酒坛抛了过来,天空反射般接住,浓郁的酒香随即侵入鼻腔,却不由得为之疑惑,“这、这是……”“上次回康定的时候,从白鹤楼那里挖出来的最后一坛百年‘醉红尘’,就当作饯别之礼,拿去尝尝吧!”男子背对他,告别般挥挥手,然后很快就消失在通道的另一路口。 “等……”伸出的手在半空停顿,天空仿佛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一阵之后突然拍开酒坛的泥封,仰天狠狠灌了一大口。 “切,原来这就是百年陈酿的味道啊……”海特兰德之子将表情掩在了酒坛的阴影中,但被溢出的铭酒打湿的唇角,却不知不觉弯成一抹微不可察的弧线。 “唔,倒也不是想象中的难喝嘛……”斯诺德亚恒星系边缘,有着一颗曾被“噩梦之手”施以粗暴改造的驻人行星,它是该恒星系的第五行星“琉恩”,一直以来作为苍穹军的首府而存在。 此刻,在统合作战部的复合功能要塞中,两位最高首长正处于某种相同的困惑中。 对于青年时代以来便一直交恶的两位根源氏族之长来说,这可以算得上是极其罕见的经历。 让他们陷入如此困惑的,其实只是能否接受一位流亡者加入苍穹军的问题。 原本,这类低次元的问题应该远远在他们视界的水平之下,但这位原为彼安军将校的流亡者却有着相当特殊的身份。 无论如何,他都是曾以数十亿平民的性命为筹码,以迫使帝国不得不让步的人物——当时帝国被迫接受的,除了彼安远征军的安全撤离外,还有他流亡帝国的要求。 关于前一项要求,尽管让人扼腕叹息,但这份遗憾在将来的战争中并不是没有弥补的机会。 然而后一项要求,却仿佛一粒碍眼的沙砾般,使夏兰人全体的精神视界为之不畅,却又毫无办法。 就像华德曾经说过的那样,尊重契约的绝对性是夏兰帝国的立国之本,同时也是苍穹之民那高洁之荣耀的根源。 在一度承诺保证其安全的情况下,帝国就算如何不快也只能忍受着这极度碍眼的存在,并给予其帝国公民的身份以及相应的权利。 现在,这位拥有帝国公民身份的流亡者,以正式手续提出加入苍穹军的申请,原本这也不是何等严重的问题,兵务司有加以拒绝的权力。 然而,不知出于何种动机,这位曾担任彼安军将校的人物竟然提出向苍穹军提供曾经效力之机构的情报的条件,作为交换,他则希望能够调派到某特定人物之下任职。 夏兰和彼安,以宿故之身份君临银河的两大民族,被深沉的憎恶所分隔,长久以来不曾在了解彼此上付出任何努力。 就如同彼安不了解夏兰一样,夏兰对彼安的了解也仅仅处于最初级的阶段,尤其是关于其军队构成的情报,不论是质或量都远远称不上足够,因此帝国其实很难接受这位流亡者提出的条件。 只是,无法判断诺恩的真正心意,帝国也不可能就这么同意他的要求,将其配属到那位重要性无可比拟的根源氏族之子麾下。 为此,帝国仅有的两位敕任翔士才不得不放下一世纪来的成见,着手整理这共同的困惑。 “唔,我还是认为不妥。” 担任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的亚诺特大公,就像要驱散心中烦躁般,将手中的资料抛到桌上。 “姑且不论他身为军人的能力如何,单是其绑架十二座枢纽星系的这份疯狂,就足以让人质疑其道德基准了。 甚至,哪怕站在彼安人的角度来看,这种作法也明显违背了他们向来奉行的战争原则,所以他才不得不要求流亡帝国……相当危险的人物啊,不是吗?”“卿之所言甚是……”塞恩元帅抚弄着灰白的胡须,目光则停驻在了桌面的那份资料上。 “不过认真分析起来,他如此行动的动机,归根结底也只是忠于效力彼安军的自身使命而已,判断明智冷静,处理手法也堪称精湛……作为参谋来说,或许是非常优秀的人才呢?”“确实。 这种看法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老公爵沉吟了一下,继续提出异议,“难道没有怀疑过对方动机不良的可能性吗?要知道,一手摧毁彼安侵攻同盟战略的人物,正是他要求调自其麾下的那位。 万一他的目的是伺机暗杀我军的希望之芽的话,那应该如何是好?”“希望之芽啊……”伊斯埃雷家当主以颇为复杂的目光注视着同僚,在觉察到对方脸上那不时流露出的得意神色时,心情不由得为之郁闷。 而这份心情也从稍稍低沉的语气中流露出来,“就算他的动机不良,但对象可是持有我军最高武力的暴君哦,卿真的认为他有可能成功吗?”“唔,这个……”老公爵不禁为之语塞。 “而且,说到危险性的话,我倒认为和你那位孙子比较起来,这家伙根本就像良犬般人畜无害……”当塞恩元帅以感慨莫名的语气说出这番评价后,回想起自从那位地缘之民的少年踏入群星世界以来,便持续不断困扰着十三根源氏族之长的诸多噩梦,老公爵也不由得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 “……我说,你该不会是打着什么奇妙的主意吧?”老公爵向同僚投以貌似怀疑的视线,“苍穹军新生代中,持有最高军才的竟然不是帝国之牙的族人,这种状况当然会使伊斯埃雷为之不快,我也理解,但若因此而刻意让其置于危险境地,以根源氏族之长来说,器量是不是太狭窄了一些啊?”“你说谁的心胸狭窄……呃,不对!”正待拍案而起的塞恩,突然反应了过来,“而且说起来,到底是谁决定‘持有最高军才的新生代’是海特兰德家的?仅仅以我家的雅丽亚来说,作为翔士的资质就远在你家那小鬼之上,如果得到表现的机会,绝对会做得比他更好的!”“哦,是这样的啊……”老公爵稍稍眯起的眼睛中,亦迸射出不服输的视线。 “那要比较看看吗?把他俩配属到同一舰队中的话,这样就可以很容易地分辨出来了,敢试试吗?”“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在苍穹军统合指挥室内,两位合计寿命超过三个世纪的老者,如同孩童般死不认输地互相瞪视起来。 在长达四周的航行中,海特兰德之子搭乘的交通舰跨越了近五千光年的航程,穿越数十道“门”以及与之相接的低阶次元,仅仅只消耗掉了五分之一的时间,而在通常空间的航行,即恒星系内的穿梭,反而用掉了更长的时间——尚若不是有“风道”的存在,或许这趟令人难以忍受的枯燥旅程还得延长两倍左右的时间。 事实上,这还是天空第一次独自作如此长途的星际旅行。 虽然担任舰长修伦特准令翔士给予他充分的尊敬及自由,但由于行程安排得相当匆忙,就连途中唯一的两次燃料补充,也都仅仅在军属轨道要塞中驻留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因此在舷窗边看着远方那些五彩斑斓的休闲轨道站极速掠过时,这位公爵公子也只得将无声的哀叹吞进了肚子里面。 在进入斯诺德亚星系前,航程简直顺利到令人乏味的程度,然而在接受第五行星管制中心的引导的前一刻,这位持有“暴君”之名的素翎翔士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被苍穹军最高武力所劫持的交通舰,无视管制中心的问讯,急速掉头直接开进帝都艾法霍尔,然后径直降落在那座有着优雅外形的宫邸中。 “切!”等不及自动阶梯降落地面,天空直接从开启的舱门中一跃而下,四分之一标准重力的微重力环境,让他这一跃出近三十诺码的距离,而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却在双脚触及地面的前一刻遭遇意料之外的撞击,顿时朝后坐倒在地上。 “……旺财?”怀中的纳米老鼠,貌似比上次见面时又胖了不少,油光水滑的毛皮被梳理得整齐柔顺,可以看出女主人在照顾它上面花了不少心思。 “吱吱!”旺财以晶蓥剔透的目光看着阔别数月的主人,毛茸茸的人尾巴一阵讨好似的猛摇,叫声亦充满了足以使人感动的味道。 “你这家伙……”天空伸手爱怜地抚摸着这只忠心耿耿的宠物,而下一瞬间却以猛烈地动作将它抛了出去。 “公子!”伴随着那铭刻在灵魂中的声音响起,暖暖飘落的白羽侵入了他的视界。 以星光璀璨的深蓝苍穹为背景,在那对纯白羽翼的承载下,银发的天使在他面前轻轻降落,那如冬日暖阳般的黄玉双瞳,此刻正充盈着升腾思念而成的盈盈水雾,“亚姬姐……”天空自地上站起,伸出手轻轻握住那白玉的柔夷,却在下一刻猛然用力,将舞降的天使扯入了怀中。 “亚姬姐……”亲吻着那纯白的羽翼中,呼吸着那温柔的芳香,黑发青年将满溢而出的思念付诸言语,“我好想你啊……”) 后记 嘿嘿,总算是把第四卷完成了,在此感谢大家的支持,同时也致上歉意。 《星群》是偶的第一部作品,因此在文笔风格下并不成熟,最初只是模仿名家的痕迹,即使到现在也还未形成稳定的文风……嗯,或许应该说,是偶刻意为之的吧?不知道大家有否发现,在第四卷中偶尝试了不同的写法,格斗,战争,还有更深层次的“邪恶”等等,其中有得到大家认同的,也有尚需要改进的。 不论如何,对于沿着梦想之道前进的偶来说,这些意见都非常贵重,在此致上诚挚的谢意。 不过,因为写法的不断变化,也许造成一部份读者的感觉混乱,在此也表示十二万分的歉意,谨以狮格保证此种情况不会在第五卷中出现……唔。 应该没问题吧?在第四卷中,最富冲击性的应该是穆死亡的那一幕吧?这一点,从当日的书评创下有史以来的最高记炼,便可以看出来……嘿嘿,嘿嘿嘿,嘿嘿嘿,让偶稍稍得意一下,没想到仅仅出场两次的穆竟能得到如此程度的认同,实在让人心情愉快啊!事实上,偶本来是打算再继续偷笑一阵子,等到卷末再出“枷锁”那一段的,不过还是输给了那铺天盖地而来的恶评……为了读者大大的心情,偶只能忍痛牺牲两周的乐趣了,实在令人遗憾啊!咳!话说回来,关于天空的身世和彼安始祖的秘密,差不多都已经猜到了吧?那就特别透露一下吧,一度死亡的穆,将转生为无口罗莉的类型(就是平时不开口,一开口就冷死人的那种),预定会在第六卷出场(嗯,几乎和女儿年龄相同的幼母,寒一下,想想偶还真是有邪恶方面的天赋啊……)。 在本卷中,籍由穆的死亡,总算是完成了天空精神上由男孩至男人的转变,应该还算自然吧?总之,这个曾经优柔寡断的少年,今后将展现出身为男子漠的魅力,不管恋爱关系上,在其它方面也应该当会有所改变,偶将尽力塑造出更成熟的暴君。 此外,在本卷中段登场、卷末暂别舞台的露瑟丽娜,应该说出演得相当不错吧?她的定位是具有东方古典美的传统女性,亦相当多的读者认同她的存在,实在是感动!虽然亚姬和露瑟丽娜都是温柔型的女性,但相较之下,亚姬不曾纵容“公子”的懒惰,而露瑟丽娜则很难违背“夫君”的意愿,这也就是两位女性的差别所在了……桀桀桀,只是不知道人家更中意谁呢?最后,还是按照惯例预告一下第五卷的内容吧!晋升片翼翔士的天空,终于名正言顺地获得一支舰队的独立指挥权,包括雅丽亚、诺恩、修迦等人在内,其麾下聚集了诸多极富个性的成员,彼此间的互动将会成为苍穹军的名景。 同时,沉寂多时的伊曼纽三角将华丽复活,并正式成为十三议会中被永远忌讳的名字。 而暴君的威名,将伴随着那艘漆黑的巨舰,在巴雷亚联邦中烙印下战栗的梦魇……那么,期待下次的见面!) 第一章 花蕾 帝国对巴雷亚联邦展开的反攻,在其枢纽星系昂塔两遭到了激烈的抵抗,占有地利的联邦军,和握有天时的苍穹军,两股犹如铁壁般的战意相互撞击,飞溅出的火花,每一滴都伴随着千条消散的魂火,使得昂塔尔星系那原本贫瘠的虚空,也侵染进了某种深入魂魄的寒意。 以昂塔尔星系为中心,战况始终以一进一退的模式循环着,未有寸进。 联邦军当然再无力冲破帝国的封锁,但帝国也始终攻不破对方那韧而不断的战线。 偶尔,还能从联邦军的防线上发现彼安战舰的行踪。 帝国历四二九年六月二十三日,“响弦”所属突击舰队“苍炎”奉命出击,袭击联邦军防线的一角,以猛烈的火力制敌先机,在承受其第一波反击后伪装后退,将追击而至的敌军引诱出其友军火线的边界,同时对其突出的前锋施以痛击,并趁其混乱之际沿左右逆行到后方,展开半包围阵形,以密集短程炮火加以歼灭。 巧致的战术,配合上精准的指挥,“苍炎”以此一举埋葬三千敌舰,摘取了最近数月来帝国方面的最大战果,然而却依旧无法从根本上改变两军僵持不下的战况。 “果然还是不行吗……”华德苦笑着,挥手对埋伏在后方的两万舰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不过话说回来,那位殿下究竟是什么时候锻炼出这般洗练的战术处理能力的啊……唔,果然是亚诺莱维涅之血的缘故吗?”原本这位提督是打算以“苍炎”和敌舰队混战为契机,尝试以持续投入少量兵力的方法,将驻守在对面防线上的敌军缓慢引诱出来加以歼灭的,然而却未将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那已经开花结实的军才纳入考虑,因此壮大的战术构想从一开始就夭折在了敌我双方指挥官的明显实力差上,于是不得不叹息着撤回根据地,然后开始烦恼起要呈给米尔丁人提督的报告来了。 “唉,为什么席瑞拉会忙到那种程度啊,居然连写份报告的空隙都没有……”严重缺乏自觉性的黑发提督,将下巴搭在软木桌面上,吐出了仿佛幽怨的叹息。 虽然已经在办公桌前坐了近二十分钟,但眼前构思报告的影幕上仅仅只显出不到一百字的内容。 “……‘人有所短,人有所长’,在这世界上,有缺乏某种才能的人,自然也存在着拥有此种才能地人,在数万生物消亡的诸世代中,人类就是靠着这样的互相弥补、彼此护持才走到今天的啊……”华德闭上眼睛,让僵硬的思想沉浸入数千年的时光洪流中。 “既然如此。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违背如此自然的道理呢?”似乎终于找到了名正言顺的偷懒理由,黑发的提督把手悄悄移向了输入终端的电源,然而就在他准备按下开关的时候,眼前的银幕突然发生了变化。 “哟,好久不见了,吾友。” 跨越数千光年的超次元通讯,以极其强硬的姿态挤掉了那份百字不到的草稿,出现在影幕上的,正是苍穹军千万翔士中唯一拥有如此权限的男子,和他从研修生时代便相交至今的恶友。 “尤希斯?”因为这道通讯来得太过唐突的关系,就连华德也不禁愣了一下。 跟着注意到友人那身一派悠闲的便服后,这位被报告书折腾了好半天的黑发提督,仿佛不满地皱起眉头,“你看起来似乎挺悠闲的啊?”“是啊……”出乎意料的,尤希斯竟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自从上次那次突袭后,‘门’后面的彼安军就一直不曾动弹了,就算我方主动攻过去,也只会被要塞炮轰回来而已,也因此埃尔佛达大提督贯彻防守,所以最近的日子过得相当枯燥呢……”担负若拉星系防御要责的提督,对着好友倾吐起苦水来,末了还高举双手作出仿佛祈祷的姿势。 “啊啊,倘若帝国再给我一百五十支分舰队的战力就好了!一口气突破彼安军的防线,攻陷共同体首府的话,战争也就此结束了吧?”集合帝国境内所有战斗舰,估斜勉强也能够凑齐这个数量,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有权限将此想法付诸行动的人物,都还有着明晰的理智……勉强压下想吐槽的念头,华德装出悠然的声音,却无法控制额头处隐隐浮现的青筋。 “嗯,我这边的战争倒是进行得如火如荼哦!既然你觉得那边无聊的话,尤希斯,那不若我们俩换换吧?”“呀,其实我也想这么做的,不过好不容易脱离了狼口,暂时还不想再进到虎穴里面……”尤希斯以同样自在的声音拒绝了这一邀持。 “虎穴?”被如此反问的时候,对面那位列翼翔士的脸上马上露出“小人得志”般的表情。 “嘿嘿嘿,看你的脸色,最近被席瑞拉折磨得很惨吧?”“呃……”被戳中痛处的华德,低头沉默了五秒钟。 再度看向影幕的时候,他注意到友人脸上有不正常的红润,一股浓烈的酒精气息仿佛跨越了数千光年的距离,直接扩散到了这边的空气中。 由此推测出去的事实是唯一的,华德国此感到吃惊不小,“……这么说来,你终于把雅丽亚调走了吗?”“哇哈哈哈!就是这样,那艘交通舰刚刚离开!”这时候,尤希斯才把一直藏于桌面下的右手拿出来,而同时出现在银幕上的,还有那瓶似乎庆祝用的硕大香槟。 “不愧是我的挚友啊,竟然这么轻易就猜到了!”“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你身上的酒气,就连这边都能够闻到……”看着友人那嚣张至极的笑容,华德不由得想起了那些刚刚结束流放之刑,重新回到文明社会的囚犯来,同时也感到好奇。 “不过话说回来,你究竟以什么理由把雅丽亚调走的啊?而且看起来,好像还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什么,你还不知道吗?”尤希斯在愕然中停下了狂笑,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友人,“我们的海特兰德公子晋升片翼翔士的事情。” “呃?呃……哎哟!”华德的惊讶表情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下一秒钟,这位列翼翔士整个人消失在了影幕上,同时响起的,还有某种重物撞击地面地声响。 “喂喂,没问题吧?”“嗯,大概吧……”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的黑发提督,扶正椅子坐好后,以头晕脑胀的表情回忆着,“说起来,上次好像的确有份敕任报告送到……”“你……该不会又是看也不看,直接在上面签署‘已?’吧?”一语道出真相后,尤希斯仿佛同情般耸耸肩膀,“唉,席瑞拉也真是辛苦啊……”“这个嘛,辛苦的到底是谁啊……”华德摇了摇头,让昏沉的头脑稍稍清醒过来。 “咳!海特兰德公子晋升片翼翔士,也就是……担任准提督的意思哦?这样的话,那雅丽亚过去不就成为了他的直属部下吗?实在很难想象牙之长会同意这样的人事调度呢……”“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老头子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一瞬间的困惑后,尤希斯转为意气昂然地模样,“反正这些都无所谓啦!重点是,以后我终于可以告别暗无天日的地下生活,正正堂堂地贯彻个人爱好了!”听起来,似乎个人爱好被摆在了比帝国安危更优先的位置,就连华德也忍不住出言谴责,“你还真是悠闲啊……难道就没有感到一点的良心不安吗?”“良心不安?为什么?”尤希斯的表情无辜兼纯洁。 “自己驾御不来的烈马,却硬把它当作名驹送给了别人……想想海特兰德公子的处境还真是令人同情啊,新舰队的整编本来就是件非常繁忙的工作,却还不得不在统合部下一事浪费更多的精力。” 华德摸着下巴,以现身说法作出了结论,“嗯,看来人生择友果然要非常慎重才行啊……”“哼哼,华德,没想到你的推测也会有失误的时候啊……”然而,尤希斯却一反常带,以颇有余裕的表情看向友人,“不过,因为对象本来就是难以用常理解释的人物,所以这次我就不嘲笑你了吧!”“……什么意思?”“你也知道的吧?雅丽亚曾经向他誓以忠诚,单从这一点来看,海特兰德公子作为指导者的器量,就绝对在你我之上,因此不可能出现你所期待的统合障碍。 说不定,雅丽亚反而会成为他的得力助手呢?”说到这里,尤希斯突然压低了声音,“还有,有件事我只在这里告诉你……”“什么?”被挑起好奇心的革德,也不禁放低了音量,房间内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尤希斯试着以稍稍沙哑的低沉声音重现那时的话语。 “‘雅丽亚小姐啊,现在还只是一株尚未盛开的玫瑰,而看到花蕾就急忙升手想去摘采的人,可是会被扎得鲜血淋淋的……就像培育花卉一般,所要做的事情,只是每日浇水和静静等待,虽然不知道需要花上多长的时间,但当这份希望得到回应的时候,所开出的绝对是群星世界中最艳丽的玫瑰’……”“那家伙曾经如此评价过雅丽亚,所以啊……喂,你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怀疑我在撒谎吗?”尤希斯以颇为感慨的语气如此说道,不过却立即注意到友人那仿佛贯彻怀疑的视线。 “不,我当然不会怀疑,毕竟以你那粗线条的头脑,就算再进化个几百万光年,恐怕也作不出如此精辟的见解……”华德就像受到某种冲击般摇摇头,“我唯一感到好奇的是,那位园艺师究竟是在什么情况下向你说出这番话的?”“呀,这个嘛……”尤希斯开始顾左右而言其它来了,“你应该知道啊,吾友,在人类的漫长历史中,酒都一旦担负着思维催化剂的重要作用,在那飘飘然的微醺感中,不知道曾经诞生过多少令后世叹为观止的艺术,多少壮绝的阴谋也都是以此为开端……”“简而言之,你是把他灌醉后才套出这些话的吧?”华德藐视着友人,如此总结道,“虽然以你的酒精免疫水平来说,实在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壮举……不过,既然当事人都秉持着这种意见,那作为外人的我们也就没必要再干涉其中。” “没错,我们只要在多在远处,看着这出好戏上演就对了!”曾被扎得鲜血淋淋的伊斯埃雷之子,如此强烈地主张着。 “但话说回来,倘若海特兰德公子真的把这株扎手的花蕾培育成艳丽的玫瑰,那……”华德突然露出古怪的表情,似乎想笑又觉得不太合适般,“嗯,到时候,帝国之牙和帝国之翼持续百年的恶劣关系,也应该会产生某种富有戏剧性的变化吧?”“嘿嘿,事实上,我已经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我家老头子在愕然震惊中摔下椅子的模样……”在海特兰德公子回归帝都的第五天,雅丽亚也接到敕令自拉尔星系出发,横跨四千光年的星际航行,需要消耗大约三周左右的时间,而暴君舰队的整编,预定也在那时候初步完成。 换句话说,到雅丽亚到达帝都为止,天空还有三周左右的休假时间。 本来身为公爵公子的他,按照贵族社会的一般规则,应该是不得不将其中一部分消耗在宫廷应酬上的,然而,背后的那对君临所有规则之上的绋红之翼,却以强硬的意志捍卫了主人的自由,天空也因此得以享受完全不受干涉的自由假期。 “那个,公子,不会重吗?”亚姬以担忧地目光看着身旁的爱人,光是那只巨大的绒毛熊就占据了他两手的面积,再加上其它大袋小袋的东西,使得他看起来已经处于某种摇摇欲坠的失衡状态。 “如果可以的话,请给我一些吧?”亚姬以温柔的声音持求着,但对方却固守着无谓的意气,不肯退让半步。 “不、不用!这些需要力气的事情,本来就是男人的任务。 再说这点这重量,根本就不算什么!”以暴君持有的武力而言,所持之物的重量确实不会构成任何困扰,但问题在于被遮挡住的视线,使得他在选择前进方向上已经屡屡失误。 “公子……”亚姬颇为茫然地看着爱人,虽然提议“偶尔到第三层环的休闲街散步也不错啊”的人确实是自己,但在聊到若耶一个月后的生日时,不知为何就突然变成了这位初为人父的青年极其热心地替女儿挑选礼物的状况了。 而且,从礼物的份量上看,他似乎打算一口气将四年份的遗憾全部补偿回来。 “公子,要不要先回‘雪花’把这些东西放下,再回来接着挑选礼物啊?”亚姬谨慎地提议着,“嗯,虽然这些负担对公子来说并不是问题,但始终还是不方便吧?”“既然亚姬姐这么说的话,那好吧……”似乎勉强同意的天空,将所持之物放进那辆被亚姬唤来的自动伺服车上,霎时间将两人位的后座堆得满贵满载,而自身则和亚姬一同坐到了前排。 “请到停机坪。” 即使对象是机器,亚姬依然秉持着应有的礼仪。 当她转头看向身旁时,爱人正仰靠在了座椅的靠背上,闭着眼睛,神态颇为疲倦。 “公子……”感觉某种温暖之物开始在心中流动,亚姬很自然将思念付诸行动。 轻轻靠过去的娇躯,让所依偎胸膛一瞬僵硬,跟着融化为轻楼腰间的温暖。 然后,直到伺服车提示到达目标点的语音响起时,这小小的空间内一直流动着静谧而温暖的时间……ps:嗯,昨天心血**翻阅手稿时,偶然发现一些有趣的东西,虽然是偶另一部小说中的情节,不过把人物的名字替换后似乎还相当配合《星群》的故事,大家姑且看看吧?“不行!爸爸是属于若耶的!不会让给任何人的!”若耶就像要守护什么似的张开手,很认真又很滑稽地盯着夏娃,完全没有注意到后面悄然举起的拳头。 “痛!”若耶抱着小脑袋蹲了下去,以很委屈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父亲。 “我不属于任何人哦!就算有,也是属于你妈妈的。” 天空颇为好笑地看着若耶,女儿正露出极为失望的表情,仿佛央求般的问道,“难道爸爸不爱若耶吗?若耶不是爸爸的另一半吗?”“……究竟是你教你这些东西的啊?”天空搔了搔头发,显得颇为困惑。 稍后,将笑意抑制在喉咙处,他蹲下身平视着那对晶蓥剔遗的黑瞳,以貌似认真的语气说道,“如果说我的另一半是你妈妈的话,那若耶最多只是爽在其中的一个加号,仅此而已哦,明白吗?”“呜……”若耶发出小小的呜咽声,稍稍沮丧了片刻,跟着却以很大声地宣言道,“若耶,比任何人都爱爸爸!绝对不会输给妈妈和夏娃的!”“你离谈情说爱的年龄还早得很呢,小野猫。” 这次,天空就干脆转身离开了。 ) 第二章 骚乱 以轻灵的轨迹在帝都第二层环上滑翔的,是一艘通体纯白的交通艇。 它的舰身有着犹如鹅绒般柔和的光泽,外侧则以一缕青丝勾勒出淡雅而精致的流线。 在来自斯诺德亚恒星的光辉映衬下,这艘纯白之艇看起来简直就像在朝阳下盛开的茉莉一般耀眼,也因此吸引了沿途诸舰的视线。 “抱歉噢,亚姬姐,本来应该是我把‘白龙’开出来的……嗯,下次再试试看看好了。” 当天空以颇为歉意的语气说出这番话时,“雪花”持续平稳的航线顿时曲折了一下。 “公、公子,你还打算继续驾御‘白龙’吗?”好不容易将舰体重新调整回安稳状态,亚姬以罕见的高音劝阻着爱人,“太危险了,请住手吧!”“但是,要完成‘空舞’仪式,必须以本命舰才行啊……”天空这边竟然也是出乎意料的固执。 “对夏兰人来说,‘空舞’仪式是如同婚礼一般重要的神圣仪式吧?既然如此,有什么理由不能让它进行吗?再说,要让十三议会承认我和亚姬姐的关系,也非得完成‘空舞’才行……”摇了摇头,天空收回了自己的意见。 “不对,就算没有十三议会这回事,我也想按照夏兰的习俗,完成和亚姬姐的契约。” 所谓“空舞”仪式,在夏兰文化那多姿多彩的习俗中,是少数具有神圣意味的仪式之一,如同地表世界的“婚礼”一样,是恋人们将爱情升华到永恒阶段的方式。 一般来说,恋人中比较强势的一方会先提出“空舞”的申请,而若对方接受后就可以开始仪式。 当然,参与“空舞”的舰船,必须是两者与生俱来的本命舰,而进行的场所,则是无垠无限的虚空——虽然富有个性的恋人们,偶尔也会选择诸如陨石带,或者恒星域等更激烈的场所进行,但常识中更普遍的选择,还是较为空旷的安全星域。 恋人们驾御着各自的本命舰来到“空舞”的场所,由接受邀请的一方先行出发,而提出邀持的一方则要滞留片刻后再行出发。 前者逃避,后者追赶,两艘本命舰在虚空中划出蜿蜒曲折的轨迹,并逐渐拉近彼此的距离,最后比翼并行。 以亲密无间的姿态返回出发点,接受亲友们的祝福……如此,便是“空舞”仪式的理想流程。 然而,由于恋爱关系的强弱和操舵技术的优劣并没有必然的联系,所以由此拓展出去的一系列矛盾。 常常令准备提出“空舞”申请的恋人们头疼不已。 譬如,常常就会出现因操舵技术的差距而无法追上先行出发的恋人,最后不得不宣布认输,并把“空舞”仪式、连同恋爱关系的主导权一并让给对方的情况……在这方面最有名,是十三根源氏族之一的伊斯埃雷家。 主张“男女关系也是战斗,只要是战斗就一定要胜利!”的帝国之牙,在恋爱关系中始终占有着强势地位,因此断然不能容许出现,在最后的“空舞”中失去主导权的情况。 而由此演化出的结果,便是伊斯埃雷家的成员拥有更甚“苍穹之亚诺莱维涅”的操舵技术的事实。 虽然在旁人看来,这是颇为有趣的现象,但对着迷于在那无垠无限之苍穹中翱翔、并以此为祭的亚诺莱维涅家而言,这却是时常让其感到屈辱的事实。 完成“空舞”仪式后的恋人,将彼此称为“羽翼”,并缔结下一生比翼建理的契约。 虽然和地表世界不同,这份契约并不付诸法律,而仅仅是彼此灵魂的承诺,然而,会轻易背叛这份契约的夏兰人,在帝国四百多年的历史中还未曾出现过。 对于天空来说,想与亚姬分享人生的念头当然发自内心、的真挚,但这世间却存在着不是单靠意气就能攻克的障碍,而驾御宇宙舰的才能,正是这位以暴君之名震摄苍穹的海特兰德公子所缺乏的少数天赋之一。 再加上,其本命舰“白龙”又拥有着与“暴君”之名相衬的凶烈特性一一哪怕完全放弃“空舞”的主导权,对现在的天空而言,仅仅平安完成仪式,也依旧是极为遥远的梦想。 (桀桀桀,现在知道偶为什么要把那艘怪物舰给暴君了吧?)“我不知道您是这么想的,公子……”感动于这份心意,亚姬的声音不禁有些颤抖。 虽然确实渴望着以“空舞”升华与爱人的羁绊,但期盼爱人平安的心情却更甚于此。 若硬要比较的话,前者根本就如同微尘般不足道哉。 “但是,‘白龙’太危险了啊……”回想起此前那场阻塞第一层环交通长达数小时的事故,亚姬不由得稍稍怨恨起艾琉亚的坏心来。 明明知道爱子不擅操舵,却偏偏给他“白龙”这般危险的舰船,实在很难仅仅以“作为母亲的期待”来解释……“没问题的,明天我会到帝都外侧训练,那样就不用担心撞上什么东西了。” 天空的笑容透明得犹如初夏日光中的静水,似乎完全没有把前几次的事故放在心中。 这不知畏惧的姿态,反而让亚姬更加担忧起来。 “但是还是太危险了……”准备认真反对的亚姬,突然灵机一动,改以柔和的语气持求着,“如果公子坚持的话,那持让我随行吧!在操舵技巧方面,我还是有一技之长的,或许,能给公子一些有用的建议也说不定。” “唔……”天空稍稍沉吟,随即向亚姬低头,“那,明天就拜托了,亚姬姐。” “好的,我会尽我所能帮助公子的。” 得到想要的承诺后,亚姬回应以心满意足的笑容。 就像要改变舰内稍稍沉重的气氛似的,她将目光移向了身后的客舱,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也还是有着几分认真地忧虑。 “不过公子,没想到您竟然一次送这么多礼物给若耶……也许会把她宠坏的哦?”“会吗?我觉得若耶相当乖巧啊,应该能够分辨出关爱和溺爱的区别吧?”天空不怎么相信地耸耸肩膀,跟着露出颇为烦恼的表情。 “只不过,另一个小鬼头就比较让人头痛了……”“头、头痛吗……”亚姬地笑容勉强而虚弱,低声喃喃自语道,“大概,也只有公子才能以仅仅头痛来形容吧……”作为承载帝国之翼未来的幼子,若耶和希瓦受到了夏兰举国一致的宠爱。 倘若是普通的氏族,或者早已养成侍宠而骄地性格,但对司掌“教育”的海特兰德家而言,其幼子在人格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负面”的偏差。 在亚姬的教育下,五岁的若耶亦形成了文静乖巧的人格,并进一步独占了宫邸上下的一致关爱。 对于身为人父、却未曾尽到其责任的海特兰德公子来说,这更是一份太过奢侈的惊喜。 尤其是当前日被女儿以稚嫩的声音要求为父亲捶捶肩膀的时候,天空甚至不由自主地生出某种类似受宠若惊的战栗感来……不过,虽然同样是继承了林氏血脉的幼子,但希瓦的情况却和若耶完全相反。 这份差别源于两位母亲的教育方针,若说亚姬的教育方针是以尽量弥消幼子的遗传因子中那份与生俱来的邪恶为目标的话,那艾琉亚的教育方针就是全力促成将这份邪恶才能的开花结果了。 当然,她的努力获得了期望以上的回应。 以“人型灾厄”之名而闻名帝都的希瓦,直到其兄长回归帝都为止,没有任何人能够抑制其破坏力。 包括艾琉亚自己也不能——这一点,从这位立誓悠闲人生的公爵之女毫不犹豫答应担任丈夫请托,担任同盟军总司令以远离艾法霍两帝都上便可以看出来。 当天空回归帝都时,海特兰德家的宫邸正在“人型灾厄”的肆虐下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甚至就连其它根源氏族的宫邸也曾遭到波及。 尚未对“暴君”威名有过确实体验的希瓦,当然没有理由对这位貌似陌生的青年感到任何畏惧。 只不过,这份胆敢朝暴君张牙舞爪的罕见勇气,却仅仅持续了不到十二小时的时间。 那时候,天空正享受着回归宫邸后的初次午睡,却被屋顶骤然喷出的水柱所惊醒。 那设定为延时启动的自动消防系统,将暴君难得恬静的心情连同寝室的淡雅环境一起破坏殆尽,而此时,一座交通坛正在春蕾之间内肆虐——虽然对“人型灾厄”而言,这仅仅是打招呼般的恶作剧,但却彻底激怒了暴君。 两分钟后,那座横冲直撞的交通遍被正面而来的一拳彻底崩碎,一只刚腕穿过屏蔽视界的烟尘,直接将操纵者的颈脖纳入其掌控之下。 “呜……”被刚腕牢牢固锁在空中、无法丝毫动弹的“人型灾厄”,在目睹烟尘中的那对暴虐之眼的瞬间,心中第一次浮现出某种名为“恐惧”的情感。 而那人接下来的行动,更是将这种情感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魂里面。 “真是的,居然弄得这么脏……”那人貌似无奈地摇了摇头,表情转为和蔼,“果然还是洗一洗比较好吧?”反射般感到一股莫名战栗的希瓦,还来不及挣扎便被随手抛飞,然后直接落到春蕾之间的湖中。 在口鼻浸水的同时,亦被源于生物本能的恐惧紧紧拽住,不由得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哦,原来还不会游泳啊……”在无边无际的恐惧侵过头顶的时候,希瓦听到那令他再度战栗的轻叹声,随即被那声音的主人提出水面。 “咳!咳咳……”本以为噩梦到此为止,然而就在他刚刚呛出鼻水的时候,一股大力将它再度抛了出去,不过这次却是垂直向上的加速。 “唔啊啊啊!”人工重力在距离投影天幕还差一毫的时候,才完全拉住希瓦。 悬浮在两种反向加速度互相抵销的瞬间,在至仅距离内目睹着那接缝痕迹都清晰可见的合金天幕,持续肆虐这座宫邸数月的“人型灾厄”,第一次因恐惧而嚎啕大哭起来,不过却也因此避过了另一半或许会造成其心灵创伤的坠落过程。 “嗯,不是洗得挺干净的吗?”谴声音傅来的时候,持续失重的感觉亦在猛然一震中停止。 那只仿佛司掌“恐惧”的刚腕,再度将希瓦稳在空中,虽然身体不可思议地没有受到任何伤害,但在目睹刚腕的主人那灿烂笑容的时候,希瓦全身竟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无法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同时感觉似乎某部分器官脱离了意志的控制。 “呃……”在希瓦渐渐远去的意识中,对方似乎露出惊讶地表情,只是声音不知为何流露出一点遗憾的味道,“什么啊,这样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了吗……”毫发无损地希瓦,在噩梦中昏睡了整整三天,虽然最后总算是醒了过来,但却落下奇妙的病根。 无论正在作什么,只要一听到其兄长的脚步声,便即刻陷入手足无措的恐慌状态,而倘若天空再出言招呼的话,这份恐慌便会自动升级成思维停顿的呆滞状态——事实上,就算天空本人不在现场,其他人光是呼唤“暴君”的名字,也足以让“人型灾厄”化为脱兔般惊惶逃窜。 在极短时间内,这条有效对策就被宫邸内饱受“人型灾厄”之苦的家臣们所采用。 此外,虽然身为海特兰德家当主的立场让老公爵没有对这场“家族斗争”的惨烈结果作出任何评论,但在第二天,老公爵那间荒芜一半的私人花圃中却突然出现一具和暴君极为相似的立体影像,并且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持续投影。 从这件事上,诸人或多或少也推测出了这位祖父的部分心情……以流畅的迹线从第二层过渡到第一层环,“雪花”在平稳的减速中靠近了那座以双翼巨舰之姿而闻名于世的宫邸,而在降落停机坪的过程中,手里的红茶甚至没有泛起一点波澜,天空不禁叹服于亚姬所拥有的特级操舵士的手腕,并且更坚定了放弃“空舞”主导权的信心。 “咦?”打开舱门后的亚姬,凝视着眼前不见人踪的停机坪,疑惑般皱起眉头,“好奇怪,为什么连一个人都没有……”“现……在刚好十二点,他们应该是去吃午餐了吧?”因为要一口气抱起庞大质量的缘故,天空的呼吸稍稍有些紊乱。 “但我已经安排了值勤的人,现在却建他们都不见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海特兰德家执事那对秀丽的蛾眉渐渐紧皱,“公子,请稍等一下,我先联络梅丽莎了解一下情况。” 亚姬跟着开启了枢纽手环的通讯端口,呼叫起临走时被委托代理其职务的侍从长来,“梅丽莎,宫邸内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怎么停机坪里连值勤的人都没有?”“亚姬小姐!”她的呼叫立刻就得到了回应,出现在方寸影幕上的侍从长,表情就像在黑夜中看到了太阳,不过其话语却让两人的呼吸为之一滞。 “是毒气!”“毒气?”预示不详的词让亚姬瞬间紧皱眉头,天空则要更快一秒反应过来,“报告详细情况!”“是、是!”暴君的声音恢复到战争时的魄力,一瞬间压倒了侍从长的紧张,“是这样的,大约十二分钟前,春蕾之间中突然开始弥漫着一股粉红的雾气,附近的家臣在不知不觉中被这股雾气感染,跟着便陷入昏迷状态……虽然我察觉后,立刻封闭了附近的气闸,并立即派出队伍营救,但这次竟然整座宫邸都出现了那种粉色的雾气!由于事发突然,一半来不及戴上密封头盔的家臣都被感染,就建公爵大人也……”“有死者吗?”镇静过来的亚姬,首先确认了这件事。 “死者……不,还没有出现。 到目前为止,被雾气感染的人都只呈现出颠似昏迷的症状……”侍从长的声音稍稍暖了一缓。 “那,已经向外界求救了吗?”“是、是的,不过就连最近的艾纽霍嘉雨家宫邸,也要六分钟后才能赶过来……”侍从长的声音已经不知不觉带上了哭腔,“这样啊……”亚姬沉吟了一下,继续问道,“还有多少可以行动的家臣?”“呃,因为冬雪之间没有出现这种雾气,我已经让所有能行动的家臣都聚集到这里了,大概有七百人左右……啊,这里还有四百多人,被雾气感染而昏迷的。” “能行动的人中抽三百人出来,分两批将那些被感染者送到停机坪。” 亚姬立即下达了指示。 “剩下的人,每十人一组,根据枢纽手环的指示各自营救宫邸各处的感染者,最后亦到停机坪汇合。” 稍稍顿了顿,亚姬仿佛征询意见般看向身旁的爱人,而天空则轻轻颔首以示同意,并代替她下达了命令,“全员紧急撤离这座宫邸!”回过头来时,亚姬已经从操舵室的一角取出仅有的两顶密封头盔,交到了他的手中。 “公子,我必须留在这里指挥,希瓦和若耶……这个时候应该在无重力庭院里面,能拜托您吗?”“嗯,就交给我好了!”感觉到达过头盔傅来的颤抖,天空握紧拳头,以自信满满的声音保证道,“放心吧!我绝对会把他们毫发无伤地带回来的!”) 第三章 救援 宫邸各处都弥漫着淡淡的粉红烟雾,而在密封头盔的帮助下,天空得以和外界成分不明的毒气隔离。 “若耶!你……呃?”来到无重力庭院前,开启闸门后,天空颇为意外地发现这里竟然没有红雾的踪迹,而在庭院贴近苍穹的上半部分,女儿正仿佛悠闲地飘浮着。 “父、父亲大人?”在天空回身关闭闸门的时候,女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来临。 若耶用力一按以柔性材料填充的庭院侧壁,朝父亲的方向飘了过去。 不过,似乎是还不太习惯无重力翔泳的缘故,所以在速度和准头上都有稍许偏差。 最后,还是天空伸手提住了这差点就冲过头的宝贝。 “谢、谢谢,父亲大……”稍稍脸红的若耶,秉持礼仪向父亲至上谢意,然而一顶从天而降的密封头盔却将她的话截断。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宝贝,现在……喂,能听到我说话吗?”天空将两顶头盔的通讯端口建了起来,向若耶直接确认着,“希瓦呢?他没在这里吗?”“嗯、嗯,希瓦的话,在大约三十分钟前就离开了……”大概是循环大气急速变化的关系,若耶的呼吸稍稍急促,但在目前的莫名危机下,其父也无法对此顾虑。 “离开了?”天空愣了一下,“知道他去什么地方吗?”“抱、抱歉,我不知道……”摇了摇头,若耶以不安的目光看着他,“父亲人人,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不,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你母亲要我来找你们而已……好了,我们走吧!”天空轻轻拍了拍若耶头盔的顶部,微笑着安慰她道。 随后,天空拉着女儿离开了无重力庭院。 而此时通道上的红雾似乎又浓了不少。 “亚姬姐?亚姬姐……”这个时候,“雪花”的操舵室大概是整座宫邸中最繁忙的地方了,因此足足延迟近两分钟的时间,天空才得以连上亚姬的通讯回路,并且立刻告知了女儿的事情。 “亚姬姐,毒雾并没有侵入无重力庭院,若耶平安无事。” “是、是这样啊……”耳中傅来了仿佛安心的呼吸声,不过随即又转为惶然,“等等!公子,只有若耶吗?希瓦呢?”“希瓦并没有在无重力庭院里面!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你那边能确定到他的位置吗?”即时定位是枢纽手环具备的基本功能之一,而两位羽翼之子所佩戴的,更是在某事件后经“噩梦之手”改良后的特殊品,所以亚姬很容易就在官邸内图上确定了另一枢纽手环的位置。 “公、公子!希瓦在……”混合着愕然和惊惶,亚姬的声音骤然提高几度,“在‘春蕾之间’里面!”“呃?”正在拐角处的天空,大惊之下差点就转错了方向。 不过马上退了回来,以同样愕然的声音确认道,“‘春蕾之间’?那里不是毒雾最先出现的地方吗?希瓦在那里的话……”“是、是的……”亚姬的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去,空气中顿时增加了无言的沉重。 “我马上过去!”天空仿佛要截断这不详推测般断言道,“亚姬姐,持查一下距离我最近的一支救援队在什么方向,在去救希瓦前,我得先把若耶交给他们。” “啊,好的!”亚姬也马上恢复过来,并很快告知了天空正确的方向——毕竟,此刻宫邸内的三千多人都面临着同样的危机,实在不是惊慌失措地时候。 在亚姬的引导下,天空在第三个拐角处遇到了一支十人组的救援队,他们正护送着四位被毒雾感染者前往停机坪。 将若耶交给领队的家臣,天空又再三嘱咐其务必万分注意肩膀上那颗海特兰德家瑰宝的安全。 被闻名遐迩的暴君如此委托,那位家臣一时间仿佛贯满了骑士道精神似的,激动得差点当场就要跪下立誓赌咒,保证以生命守护小公主的安全。 “若耶,好好跟着过去,母亲正在停机坪那边等着你的。” 天空朝女儿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顶,随即转身疾驰而去。 融合了人类世界中最高等级的生物工学和环境模拟论,海特兰德家以近两世纪的耐心打造出来的“四季幻景”,完全颠覆了地表自然界出生的植物群落,曾经奉为真理的四季盛衰之规律。 其中之一的“春蕾之间”,在温柔的日光和清爽的气候中,植物们整年都保持着最朝气蓬勃的模样,并且,在今日以前的数世纪中不曾出现过一例意外。 “呃……”在开门进入的瞬间,天空立刻被眼前浓郁到近乎实质的红雾狠狠吓了一跳,虽然还未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即使以他的目力,也最多只能看到三码开外的地方。 “这究竟是……”天空紧紧敏起眉头,情况恶劣竟然至此,这是他所不曾考虑到的。 姑且不考虑希瓦目前正处于何种状况中,在如此恶劣的视界下,就建搜索其踪迹都成为一件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春蕾之间”建成以来的数百年中,这还是第一次有海特兰德家成员叹息其内部过于辽阔。 最初,天空试着在红雾中缓缓走了几步,却立刻发现身后的入口竟然模糊不清,大惊之下马上退了回去,然后就陷入踌躇无法前进的状况。 “切!”看着眼前可憎的红雾,暴君忍不住狠狠顿足一下,这些来历不明的毒物有几乎完全屏蔽视觉的效果,倘若自己轻率深入其中的话,那不要说搜索到希瓦的行踪,更有可能的展开是,大概一分钟后,“春蕾之间”中的遇难者就会多出一位来……“可恶!既然不能依赖视觉的话……”倘若是这间宫邸中除海特兰德公子以外的任何人,面对这样的情况大概只能一筹莫展吧?但在四周充满不详之红的死寂里面,天空却只沉默了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在莫名毒雾的笼罩中,暴君闭上眼睛,轻轻取下赖以呼吸的密封头盔,屏住气息,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听觉上,希望能捕捉到任何能作为线索的讯息。 讯息,马上就出现了。 那原本是比呼吸声更微不可察的声响,仿佛微弱的气流从狭口中喷射而出。 然而,无数弱小的喷射气流声自四面八方汇聚在一起,却彻底掩盖过了其中应该存在的呼吸声。 “咦?”其中有一部分声响竟然是从自己脚边傅来的?天空在愕然中睁开眼睛,寻找着声响的源头。 那是几株貌似杂草的植物,有着稍稍纤细的茎叶,而顶端却仿佛硕大花苞般膨胀起来,给人一种不协调的诡异感。 从那硕大膨胀的顶端,不时有一团浓郁的红雾喷射而出,这就是声响的来源。 并且正在“春蕾之间”各处响起。 “……艾纽霍嘉尔……之草?”天空敢发誓这绝对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如此诡异的植物,但“艾纽霍嘉尔之草”的名字心中却仿佛自然而然地浮现在心中。 伴随而生的,却是一股不合时宜的盛大笑意。 “唔……”尚未笑出来,天空便被一股轻微的眩晕感所袭击。 于是赶紧摇头让自己清醒,以明镜止水的心诀重新控制了呼吸,并再度闭上眼睛,更加专注于聆听那夹杂在气流声中的微弱杂音来。 “……旺财?”大约两分钟后,天空仿佛不可思议地睁开眼睛,稍稍迟疑后,他解下左手的枢纽手环,开启了其上附载的音乐功能,并将之放到了入口闸门前。 “希望,千万不要落空啊……”苦笑着转向红雾的某方,天空最后凝神确认一次,随即大步踏向其中……在海特兰德宫邸发出紧急救援信号后,最先到达的是邻近艾纽霍嘉尔家的交通舰,而帝宫所属的急救舰在此后两分钟也随即登陆,跟着来到的是律令院的警备舰,在后来是通勤院……原本足足宽敞的停机坪,短时间内涌入了数百艘大小不一的舰船,顿时呈现出拥挤不堪的景象,而尚有一半以上的舰船,则不得不停泊在宫邸外的虚空,等候着降落。 “是,那就拜托了!”官邸内的救援工作基本告一段落,将剩下的伤者抢救和人员转移等任务委托予帝宫特使全权调度后,亚姬紧绷了数十分钟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虽然海特兰德宫邸的居民中,包括翼之长在内的重轻中毒者有近千人,但到目前为止至少还未有任何中毒者出现生命危险,或许那些莫名毒雾并不如想象中的危险也说不定……亚姬不禁如此期待着,并跟着从座椅上起身,朝舱门走去。 芙兰此刻正在数百光年之外的某星系进行实地研修,若琉亚则在今日更早些的时候就跑去斯诺德亚第五行星“琉恩”的苍穹军总府——这位“白银提督”似乎对孙子的那支整编中的舰队很感兴趣,若耶也已经被公子平安无事地救出来了,只要公子再将希瓦带出来的话,那这场无妄之灾的影响,大概就能够被抑制在最小限度……“公子?请问能听到吗?”亚姬试着以枢纽手环呼叫爱人,虽然很快就接通了,但傅来的却是莫名其妙的音乐声。 “公、公子,请问您在吗?公子?公子!”亚姬持续呼叫数分钟之久,傅来的却都是那一成不变的音乐声,无法释然的疑惑慢慢转为恐惧,无法抑制心中不安的亚姬,快步开启了“雪花”的舱门,然后,无视升降梯的存在,直接释放了那对隐于身后的纯白羽翼。 “咦?那、那是!”伴随着轻轻飘落的白羽,“纯洁之翼”在苍穹的天顶中自在飞舞,目睹这传说中的美态,停机坪上响起一片由惊呼和叹息汇成的声浪,紧张持续的救援工作也因此出现了几秒钟的延误。 然而,亚姬却完全没有在意这些或羡慕、或感慨的目光,只是一心一意地在地面上搜索着爱人的踪迹。 “呃?”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亚姬骤然回头看向与视界相平的某方。 那是一道单向启闭的闸门,而此刻正剧烈动荡着,并持续发出重物撞击般的声响。 “嘭!”终于,闸门被身后的某物砸飞了出去,而那一直被封闭在停机坪外的红色毒雾,则趁机扩散进了这处尚未受侵染的空间——当然,由于救援队已经作好了充分的准备,再加上其扩散速度比缓慢,所以根本无法对救援工作造成任何影响。 亚姬并没有戴密封头盔,因此或多或少也受到了稀薄毒雾的感染,然而,在目睹那冲天而起的巨大黑翼时,这肉体上的些许不适顿时被昂然的精神抛到了另一次元。 在数千人口愣目呆的注视下,那对巨大的黑翼缓缓挥动着,如此的苍劲有力,仿佛一举一动都铸入了钢铁的意志。 强烈的回旋气流构成风的屏障,侵袭而来的毒雾被一一驱散。 “公子!”唯一允许踏入黑翼之领域的,是那对纯白羽翼的主人。 黑白双翼的共舞,将那不祥的红雾撕裂成肉眼不可见的微粒。 就连宫邸外的诸舰也停下了一切活动,或仰望、或俯视,所有人都凝视这仿佛童话具现的光景。 “亚姬姐吗……”黑翼的主人仿佛很疲倦地睁开眼睛,声音就像在梦中徘徊。 而亚姬也同时注意到,他所持的那顶密封头盔,此刻正带在其怀中之子的身上,不禁立刻慌乱起来。 “请、请振作一些!公子,您已经到停机坪了,所以……”“希瓦……看起来只是昏迷而已……并没有生命危险……”天空似乎没有听到,依旧自顾自地说着,“不过……我现在也好想睡觉啊……”) 第四章 灾厄 帝国历四二九年六月四日,帝都居民安稳的日常被相隔五年后再度降临的噩梦所扰,与前次初到帝都的海特兰德公子失踪不同的是,这次被牵连的竟然是海特兰德家宫邸的全体!莫名来源的毒气,自海特兰德大公以下,包括象家臣在内的近千人,全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感染,而帝都中央医院,亦紧急调动人手对这些被感染的患者实施二十四小时全程监护,只是到目前为止,尚未找出诸人持续昏迷的原因。 在帝宫御医们全力攻克此莫名病症的同时,隶属纹章院的十字卫队也正式介入了“海特兰德家宫邸毒气事件之始末”的调查,而配合其行动的,包括律令院、封令院、庶务院等在内所有帝都管理部门,甚至连帝都近卫舰队都在皇帝的勒令下出动,在帝都外层空间布下层层管制,以拦截任何可能自帝都脱逃的舰船。 毕竟,在事件真相未解明以前,谁也不敢断言这不是一件针对海特兰德家的恶性阴谋。 倘若真有任何势力企图以此卑劣至极手段,折断这帝国之羽翼的话,那势必承受帝国不惜代价的血腥报复。 奥尔德家的纹章是“镰刀与十字”,其当主历代担负着制御纹章院的职责,所以隶属纹章院的另一支卫队,那支常隐于黑暗中不为人所知的特工精英群,便由此被冠以了“镰刀”之名。 对于以人类世界中最高等级的战争科技彻底武装的他们来说,在悄然无息中摧毁一颗驻人行星亦非何等困难的事情,因此帝国在动用这柄“镰刀”上也始终慎之又慎。 不过今次的事件,以及很早前就确认的彼安共同体中那支暗杀集团的存在,让帝国稍稍屏弃了这方面的顾虑,于是身为纹章院长的拉凯希丝,被赋予了在紧急情况下直接动用镰刀卫队的权力。 不过,在事件的真相尚未水落石出前,拉凯希丝也只能对镰刀卫队下达进行任务前准备的命令,同时督促十字卫队加紧调查的进程。 此外,这位绯红之翼当然也担忧着那位依旧在全程监护中的主人,不过因为那边已经有另一位更擅长照顾人的纯洁之翼在陪伴,所以拉凯希丝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追查真凶的事情上。 直到,那消息傅来为止……如同御医们所期待的那样,在近千名被毒气侵染而持续昏迷的感染者中,最先苏醒过来的是那位被冠以“暴君”之名的无双猛者。 远胜常人之强健的躯体,远胜常人之坚韧的精神,再加上被毒气侵染的程度轻微,以上条件构成了海特兰德公子在沉睡二十七小时十五分后,最先苏醒过来的事实。 当然,这些都是御医们根据医学常识作出的推测,而事实上,其他感染者持续昏迷的症状依旧在御医们的理解之外。 无论如何,海特兰德公子的苏醒,至少证明了那未知毒气并不会对人体构成严重破坏的事实,御医们也因此稍稍放下了心中高悬着的石头。 作为最初且唯一的样本,天空被迫在全息治疗室里接受了一系列生理指标的检测,并随后在长达两小时的折腾中耗尽了耐心。 如果不是顾虑到等候在外的亚姬的话,那他大概很难抑制住心中那股将暴虐付诸实施的念头。 “呃,尊敬的公子阁下,您的身体……”在那双压抑着阴郁之火的黑瞳注视下,御医亦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完全没有问题!那些莫名孢子的效果,似乎只是让生物沉睡而已……”“孢子?”天空马上想起了在“春蕾之间”中见过的那些诡异植物。 “该不会是那种看起来很像杂草的植物吧?”“原来阁下已经察觉到了吗?”御医看起来似乎很佩服的表情,点点头继续解释道。 “没错,纹章院调查的结果,制造毒气的元凶就是那种颠似夜香草变种的植物。 其孢子对生物有着强烈的催眠效果。 当然,仅仅如此是不会对生物体造成何种伤害,但在持续睡眠的状态下无法摄入营养,因此迟早会因细胞衰弱而死亡的……”“这么危险的植物,为什么会出现在海特兰德家的宫邸中?”天空追问着。 “呃,这就不清楚了……”御医显出为难的模样。 “事实上,那种植物此前从来没有在帝都其它地方被发现过,甚至就连地上世界都闻所未闻,所以要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话……”“艾纽霍嘉尔家呢?难道他们也不知道?”天空把心中的疑问提了出来。 “这个,纹章院长人人确实将那些植物样本交予艾纽霍嘉尔家分析的,不过到现在还没有任何结果……”御医的表情亦颇为困惑。 即使对生物基因一知半解的外行人,也能够看出那种植物和帝都流行为点缀植被的夜香草同属,然而作为遗传工学之权威的艾纽霍嘉尔家,却至今未得出任何确定结论,这种情况实在不同寻常。 “哦,是这样啊……”天空亦暖昧地点了点头,在心中基本确认了这起事故的罪魁祸首,不过却完全兴不起任何偏向愤怒的情感,反倒是涌出些许无奈并滑稽的感觉。 艾纽霍嘉尔家的成员都无疑皆为常人眼中天才般的人物,但引导这份天才的性格倾向却常常令人担忧。 如果和常识中的“普通”相距不远,那对帝国而言,自然是再强有力不过的“奇迹之手”。 但若其成员更偏向自身家族的“个性”,那几乎注定会成为“噩梦之手”,为帝国带来无法忽视的伤痛。 比较幸运的是,在帝国小心翼翼地看护下,艾纽霍嘉尔一族中出现“噩梦之手”的几率倒也不是那么大。 比较普遍的情况是,拥有艾纽霍嘉尔之姓氏的人物,在成为导引帝国科技发展方向的足以信赖的“奇迹之手”的同时,也偶尔会国抑制不住遗传因子中的那份疯狂而作出某些令所有人都膛目结舌的事情来。 今次海特兰德家的毒气事件,天空暗自估计或许是艾纽霍嘉尔一族中哪位尚在人格成熟期的人物,心血**所干下的。 考虑到海特兰德和艾纽霍嘉尔持续数世纪的深厚情谊,因此就算艾纽霍嘉两家以无言的沉默应对,海特兰德家大概也只能苦笑着包容这位世交挚友的无心过失吧?当然,若受害者换成海特兰德家以外的任何氏族的话,那艾纽霍嘉尔家大概不得不面对纹章院的傅讯吧?在缺少海特兰德家调解的情况下,十三根源氏族的凝聚力或许亦将受到削弱,甚至会更进一步动摇帝国的整体稳定……从这个意义上说,以宽敞胸襟包容其余诸根源氏族缺点的海特兰德家的存在,对帝国而言有其本身司掌之职能以上的价值。 然后,就像被设定好的命运般,海特兰德公子和艾纽霍嘉尔之子间亦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尽管在劳伦斯特之子加入后,这份友谊已经进化为了令诸根源氏族之长头疼无比,并且依旧看不到尽头的噩梦……“柯蒂亚那家伙,下次见面时一定要狠狠敲诈他一顿!”天空从检查**下来,试着活动了一下稍稍僵硬的身躯,很轻易便原谅了挚友的血族。 “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又到底是艾纽霍嘉尔哪位大人的杰作啊……”“公子!”检查结束后,病房的隔离亦自动解除,等候在外的亚姬仿佛迫不及待地走了进来,“您的身体……已经没事了吗?”“嗯,已经完全没事了!”就像证明自己主张似的,天空朝虚空挥出一拳,带出了风雷的破音,随后向着亚姬露出透明的笑容。 “就像你看到的一样,亚姬姐。” “真是太好了……”亚姬的神情这才稍稍放松了下来。 “是亚姬姐太操心了……”带着爱怜之心的责备,当然不会让爱人觉得委屈。 事实上,在下一秒突然想起另外两位幼子来的天空,自己也成了那“操心过度”的对象。 “对了!若耶!还有希瓦!”天空将视线移到亚姬的身后,却没看到想见的人,不由得慌张了起来,“亚姬姐,那两人现在……应该没事吧?”“若耶的话,昨晚好好睡了一览后,现在比任何时候都精神。” 亚姬以温和的语气让爱人镇静了下来。 “虽然希瓦还在沉睡着,不过御医也保证了他会在今日内苏醒过来,若耶现在正陪在那边。” “这样啊……”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会是个好姐姐呢,那孩子……”“公子,你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吧?”亚姬以轻轻的声音唤回了他的注意力,“我已经准备好了餐点,如果需要的话,我把它们送过来?”“呃……”就像被这句话提醒似的,天空马上注意到了胃部傅来的那股强烈的空虚感——尽管在沉睡期间以无痕注射的方式吸收了绝对足够的能量,但感觉上却仿佛饿了一个世纪般,尤其是在目睹到眼前可餐秀色的时候。 天空跟着亚姬来到隔壁休息室,对着满满一篮丰盛食物展开凶猛的厮杀,而亚姬则在旁边随时递上饮水,带着恬静的微笑……十分钟后,三人份的食物被暴君吞噬殆尽。 “呼,说起来啊,”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带着满足表情倒在沙发上的天空,这才想起还有位差点被遗忘的长辈的事情,“祖父大人好像也被艾纽霍嘉……不,那种莫名毒气给催眠了吧?”“嗯,确实如此。” 亚姬点了点头。 “老师的话,刚才已经醒过来了。 至于其它被催眠的家臣,应该也会在今日内苏醒过来……”“是吗?这样一来就没什么损失了,实在太好了……”天空的表情更进一步松懈了下来。 若是没有任何人伤亡的话,那就简直可以当作一出颇为刺激的喜剧来看待了……“”“没有……损失吗……”然而,亚姬的回应却稍稍迟疑。 就像医师们所预测的那样,身体机能渐渐苏醒的老公爵,在当日十九时四十分左右醒了过来,并从看守旁边的若琉亚处得知了事件的始末,同时也确认了确实没有任何人员伤亡。 “唉,似乎自从那孩子来到帝都后,海特兰德家在过去两百年的平淡中累计下来事故,都一口气爆发出来了啊……”老公爵叹了口气,苦笑着看向了房间另一边的若琉亚。 昔日的“白银提督”,不知何时竟对水果刀熟悉至斯,虽然老公爵有些感动于她那雕削苹果的专注模样,不过总觉得比起看护病人的目的来,哼着小调的若琉亚似乎更像是在享受这小小手艺的愉快。 “这跟那孩子没有关系吧?”大功告成后的若琉亚,将一盘被雕成兔子模样的精致苹果送到了老公爵的床边,同时对兄长投以谴责的目光。 “不,我并没有归咎那孩子的意思……”老公爵露出困惑的表情,搔了搔头发。 “而且说起来,这并不是一起需要责备任何人的事故,不是吗?虽然过程确实不尽愉快,但偶尔一次也挺有趣的啊……”“说这种话,也就是已经猜到罪魁祸首的身份吧?”若琉亚偏头看着老公爵。 “嘛,毕竟海特兰德家已经与之相交数世纪了,像这类意外少说也遇到过一百次了,所以不难猜到啊……”拿起一瓣苹果放到口中,那浓郁的酸味让老公爵马上皱起了眉头。 “……你喜欢捉弄人的性格还是没有改变啊,若琉亚。” “是吗?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口味的。” 将笑意藏于咽喉,若琉亚貌似无辜的耸耸肩膀,顺手将另一瓣融合柠檬基因的恶作剧苹果放入口中,细细咀嚼。 “不过,这次怎么处理呢?按照正常程序的话,氏族间的矛盾应该向纹章院申请仲裁的……”“喂喂,不需要这么严肃吧?”老公爵的眉头紧紧皱起,并非由于若琉亚的主张,而是源自口中那股迅速弥漫的酸性牙疼。 “唔,反正又没有任何伤者,这次还是当作不知道吧……”“嗯,既然兄长您这么决定的话,那我也不说什么了……”若琉亚转身向门外,以微笑的声音呼唤道。 “雷利娅,你可以进来了!兄长已经答应不再追究宫邸半毁的责任了!”“呃?”不知为何,老公爵突然感到一阵恶寒……) 第五章 迁移 夜香草是夏兰人很早以前自某地表世界移栽的诸多植物之一,本身可以分泌出具有镇定神经效果的化学成分,其生命力也极其强韧,因此在帝都常被流行为点缀植被。 至于傅言中,诞生自艾纽霍嘉尔家某幼子手中的基因改良版,则似乎过分强化其本身的镇定功用,以至于造成和催眠毒气相似的效果。 只不过,在施救及时的情况下,即使中毒最深的海特兰德家幼子,也在次日晚些时候便恢复到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当然,若仅仅只是如此结果的话,还不至于让历经风浪的诸根源氏族之长全体陷入愕然无语的状态,事实上,无论是“翡翠之恩布利昂”,还是“苍穹之亚诺莱维涅”,都无法对事态的骤然急变发表任何看法。 甚至连向来藐视对手的“牙之伊斯埃雷”,也都老老实实地收起了毒舌,屏气凝神地静观着事情接下来的发展。 至于“晨曦之艾莫索”,更是表现出比受害者要炽烈百倍的愤怒,只差一点就到了劫持海特兰德大公、全体冲到艾纽霍嘉尔之宫邸兴师问罪的程度。 毕竟,对于这全为艺术狂热者的家族而言,那被誉为“苍穹之瑰宝”的“幻之四季”的毁灭,绝对是件比在海特兰德宫邸中释放致命毒气更无法饶恕的事情!倘若现任晨曦之长不是有着艾莫索一族中罕见之沉稳性格的人物,而身为当事人的海特兰德家亦加以劝阻,那历史上第一次根源氏族间的群殴,也就会在帝宫的黄龙御厅前拉开序幕吧?不知不觉中已经在海特兰德之宫邸中繁衍数世代的改良版夜香草,其足迹悄然踏遍了这座宫邸的大半区域,倘若不是“冬雪之间”的环境实在太过恶劣,那或许也难逃厄运。 被“噩梦之手”调校得无比精准的基因时钟,将其绽放的时间锁定在第一世代六次结实的时候,而“春蕾之间”的适宜环境,则更进快地促成其世代交替,终于在海特兰德幼子溜到湖边偷闲的时候爆发了出来。 由异常孢子和水气构成的红雾,对生物体具有强烈的催眠效果,但除此以外并不会造成实质伤害。 然而,对这座宫邸中的其它植物而言,却是犹如致命毒气般的存在!在救助感染者后,十字卫队进入宫邸调查取样,只经过短短一小时的时间,充盈“春蕾之间”的绯红雾气已经尽数消散。 但原本生机勃勃的森林,却已然呈现出一片枯木死草的荒凉景象。 而同样的情景,也出现在了在毒雾曾散布的地方。 于是,海特兰德一族花费数世纪心血创造并呵护、被视作空间园林艺术的最高杰作的“幻之四季”,被就在短短一小时的时间内,毁灭在了小小的杂草身上——当然,老公爵拼尽全力从“人形灾厄”手中保全下来的一半私人花园,也和宫邸内所有自然环然一同被彻底破坏。 “哈、哈哈,哈哈哈,雷利娅,以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标准来说,你吓唬人的技巧已经算是炉火纯青了啊,而且还把若琉亚都拉过来作掩护……不过,我是不会被骗到的!”当被雷利娅告知此噩耗的时候,即使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老公爵,也下意识地产生了逃避现实的反射。 键之长足足用了二十分钟的时间,亦没有能说服这位同僚相信事实。 直到看不下去的若琉亚将兄长强行拉回家族的宫邸,亲眼目睹事实的老公爵,才在发愣数分钟后被再一次紧急送回了帝都中央病院。 事实上,海特兰德之宫邸被破坏的,只是其中的自然环境,包括大气循环装置在内的生命维持系统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若只是要求最低限度的生存条件,也还是能够作为居所继续使用。 然而,上至海特兰德公子,下至侍从家臣,没有任何人打算再回到那座宫地定居——记忆中的丰茂之景和现实里的荒凉死地间的巨大差异,带来的是宛如深陷噩梦般的不畅感。 至于老公爵,则是确确实贵地深陷噩梦里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根据数世纪以来的惯例,海特兰德家的毒气事件在官方正式记录上被当作大气循环装置的故障加以处理,但“噩梦之手”再度复苏的事实,已经在帝都居民们的口中被竟相传颂。 然后,十三议会便开始头疼如何为这件同时具备滑稽性和严肃性的事件进行善后。 虽然艾纽霍嘉尔家在一开始就表示出令顽石亦感动的诚意,但即使是拥有“奇迹之手”的他们也还是有所界限——要将那座宫邸恢复原貌并非难以做到,但就算最保守的估斜,也至少要花上半世纪的时间,并且,这还是在海特兰德家成员愿意协助的情况下才能成立。 然而,在老公爵尚未从精神创伤中恢复过来的目前,海特兰德其余成员没有统合出任何意见。 于是,司掌帝国财政的恩布里昂家又提出了另一种意见。 与其花费无尽的精力去勉强恢复那座宫邸的旧貌,还不如为“帝国之翼”另外新建一座宫邸。 毕竟海特兰德家现在居住的宫邸,其原身为夏兰人在空间流浪时代的战争母舰,就算进行过种种适应性改造,其内部也还是有相当多的空间无法加以利用。 更何况,在帝都最内层轨道上运行着的这座庞然巨物,对帝都整体的稳定性亦有相当大的影响,为了校正引力失衡的误差,负责帝都运营的庶务院几乎每年都要花上一笔不菲的费用。 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趁帝国国库还没有被同盟复兴资金影响到的现在,一口气解决掉财政预算上这每年一次的伤痛,也不失为一种明智的选择。 海特兰德一族中,以若琉亚为首的诸成员似乎比较倾向于第二种方案,但却遭到了部分眷族的拼死劝谏。 再度商议后的结果,便是交给刚刚从噩梦中苏醒的老公爵作选择——当然,并没有任何人为此定下时限,于是在心若死灰的老公爵决定选择期间,海特兰德宫邸中数千人的居所又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题。 家臣们得到了一段时限未定的带薪休假,作他们受惊的补偿,至于剩下的五位海特兰德家成员,则同时收到了来自七家眷族,以及其余十二根源氏族的邀持——为此困惑许久的诸人,最后将选择权交到了年幼的若耶手中(无责任一族啊……),于是作为若耶另一母亲的拉凯希斯,其奥尔德家的城馆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帝国之翼的暂时栖身之地。 “喝啊!”希瓦使劲全力朝前方的目标劈出一剑,不过却被对方轻而易举地避过,同时在一股仿佛天翻地覆的冲击下被扔了出去。 所幸周围墙壁填充的都是柔性材料,所以除了被摔得头晕脑胀外,他并没有受到其它伤害。 重新站起来后,希瓦朝手里吐了两口唾液,狠狠搓了搓——这是那人教他的鼓舞斗志方法——跟着捡起来被摔在一旁的木剑,然后再次将目标纳入了视界。 这一次,他明显采取了更慎重的攻势,放轻了脚步。 他以逆时针绕着目标旋转,到四分之三周时停下脚步,稍稍迟疑后又以顺时针旋转了四分之五周。 在确认目标依旧面朝正前方,没有丝毫动静后,他轻轻呼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握剑,以最快的速度刺了过去。 “梆!”这次,木剑整个从中央折断,而那只刚腕则去势不减地朝他袭来。 希瓦打算移动身躯避开,然而似乎被唤醒了深深烙印在记忆中的恐惧,竟然无法动弹分毫,于是轻而易举地被擒住颈脖……不过这一次,那只手只是轻轻放在上面而已,并且手的主人看过来的目光,竟流露出赞许的笑意。 “第二次的攻击不错,看来稍稍懂得运用头脑了……”天空睁开了眼睛,跟着收回了右手,改拍了拍希瓦的头顶,“不过目标有点选择错了,一般人的话,从背后下手应该会更容易的。” “我、我觉得……”头顶傅来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感觉,身体的颤抖渐渐停止,希瓦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那直到现在依旧被视为恐惧之源的暴君,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意见,“从后面攻击你的话,好像更困难一些。” “哦,原来被看出来了吗……”天空颇为意外地眨眨眼睛,声音中流露出些许的遗憾,然而希瓦却不禁狠狠打了个寒颤。 “父亲大人,请也教教我!”旁边响起若耶的声音,却罕见地带上了不平和不满的感情。 天空苦笑着转头望去,却看见女儿正费力地拖着一把硬质碳纤维战斧朝这边走来,顿时吓了一跳,赶紧冲过去一把夺过这柄边缘还闪着森森寒光的致命武器。 “呼……”直到将那柄战斧放进武器库,慎重锁好后,天空才安心地呼出一口气后,转而以谴责的目光看向女儿,尽量让声音冷漠下去,“若耶啊,这种东西很危险诶!下次不需再碰了,知道吗?”“但是……父亲大人这几天来都只教导希瓦一人……”若耶委屈似的低头摆弄着裙边,眼角开始有泪光闪烁,“我也想跟父亲大人学习啊……”“呃……”暴君的坚冷表情在三秒钟后彻底瓦解,天空轻轻拍了拍抚摸着女儿的头,苦笑着承诺道,“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开始教你,宝贝。” “真、真的吗?”若耶抬头看向父亲,那水光晶蓥的视线则进一步瓦解着暴君的意志。 “嗯,当然是真的。” 天空以严肃的声音向女儿保证着,却在心里面苦笑了出来。 虽然五天前只是心血**才把希瓦抓过来练剑,但在发现其确实有锻炼的价值后,便当作有趣的消遣而稍稍认真地投入其中了,却似乎在不知不觉中冷落了女儿,所以若耶才会以那样的行动来吸引自己的注意力吧?事实上,比起教导纤细的女孩来,天空更倾向于锻炼不用如此提心吊胆的男孩。 从康定文化中傅承下来的习俗,让他实在很难狠下心来谴责“拥有善良和温柔”女性。 但若对象是“拥有力量和勇气”男性的话,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天空不打算干涉亚姬姐的教育方针,同时考虑到心脏承受力问题,他也不准备去想象女儿挥舞战斧冲锋在战争前线的昼面。 思考数十秒后,这位康定之子才想起自己还有一项适合教授给女儿的特长。 “不过,女孩子舞刀弄剑始终不好,所以我会教你另一件东西,可以吧?”“嗯!谢谢父亲人人!”若耶兴奋地抱住了父亲,用脸在上面磨蹭着。 与和父亲相处的贵重时间相比,教学内容似乎成了随便怎么都好的存在。 “呃……”希瓦慢慢走了过来,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因为这个缘故,希瓦,明天的训练……”天空稍带恶意地顿了一下,而希瓦脸上如同预料般显出沮丧的模样,“提前到早晨七点开始,哪怕迟到一秒钟我都不等的,知道吗?”“是!”小男孩兴奋得满脸通红,以高昂的语调回答道。 “啊,对了,”摸摸下巴,天空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看向希瓦的目光转为锐利。 “自家的宫邸就算了,但我们现在可是借住拉凯希斯姐的地方,如果你再敢给我整出那些恶作刷的话,我就把你装进逃生舱,直接丢到帝都外面去……唔,说起来,你应该还没有试过一个人在无限黑暗的空间中待上两三天的感觉吧?要不要借这个机会试试看?”“不、不不不……不用了!”希瓦以猛烈的动作摇着头,步步后退。 “很好,还有另一件事,”暴君稍稍眯起了眼睛,有针对性的威压源源不断地迫向那又回忆起当时恐惧的小男孩。 “其它人倒无所谓,但从今以后,不许违逆亚姬姐!把她的要求视为我的命令,以最高的诚意贯彻执行,知道吗?”“呜……”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的希瓦,只能仿佛机械地点着头。 “嗯,那今天的训练就到此为止……”天空很满意地一挥手,领着两位幼子向训练室出口走去。 “难怪晚餐的时候,希瓦特别老实,原来是公子您吓唬他的啊……”亚姬把手放在爱人的头上,感受中那荡漾在心底的温暖,但还是提出了疑问,“不过,这样对那孩子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放心吧,亚姬姐,希瓦身上可是流着一半的康定血脉,而在我的故乡,这种程度根本就算不上吓唬……”头垫在亚姬的腿上,从脸一侧傅来温润的触感,天空以非常舒适的姿态仰躺在晚霞中的草地上。 “话说回来,没想到奥德雨家的宫邸也有这么舒服的地方呢……”天空喃喃自语着,并稍稍动了一下头,将那张比晚霞更美的娇颜纳入了视界。 “嗯,因为海特兰德家曾经有几位族人成为奥德尔家的羽翼,这座花园就是从当时一直流传下来的……”亚姬小声说明着,跟着却仿佛想到什么似的,轻轻笑了出来。 “公子,你该不会以为,既然是纹章院长的居住场所,那一定戒备森严的阴森堡垒吧?”“呃……”似乎被说中了心事,天空稍稍顿了一下,随即不甘心地反击道,“听起来,亚姬姐好像也曾经这么认为过哦?”“唔,那、那是我刚认识拉凯希斯的时候啊……”在那双笑意盎然的黑瞳注视下,亚姬显得有些困窘,忍不住伸手轻轻敲了一下膝上那颗脑袋,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受到教训。 “亚姬姐,这里风景很不错哦……”天空再把头逆时斜转过九十度,将那象牙般温润洁白的肌肤纳入视界,鼻尖也微微耸动,“而且也很安静……”“公、公子!”反射般伸手按住那颗正尝试着得寸进尺的脑袋,亚姬的尖耳几乎在一瞬间便红到了末梢,“这、这里可是空中花园?e!有其它人在的……““现在,这里只有你和我哦,亚姬姐……”百战磨练出的敏锐五感,此刻亦堕落为求爱的工具,天空就像孩童般向亚姬撒娇,而手段亦颇为无奈。 “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就要奔赴战场了哦,亚姬姐?说不定又要一年左右才能回来哦?你就忍心让我带着这份遗憾忍耐足足一年吗?亚姬姐啊,亚姬姐……”“但、但是……”善良温柔的亚姬,开始显出稍稍动摇的模样。 “没关系的啦,如果你担心有人来的话,我就联络拉凯希斯,请她暂时封闭空中花园的出入好了。” 天空全力撼动着纯洁之翼的矜持,亚姬的表情则愈加困惑,似乎在一刻就将点头应允。 “咳!”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突然响起了轻轻的咳嗽声,“抱歉,少主,我恐怕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 第六章 守护 “海特兰德-鲁-吉雨-林-天空,公爵公子阁下,我将询问您以下问题,根据纹章院长的权限,要求您据贵回答。” 拉凯希斯漠然的宣言,将亚姬残留的温馨气息一瞬间驱逐殆尽。 “……如你所愿,我将据实回答,纹章院长。” 天空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随即恭敬地低下头去。 直到现在他才稍稍了解到,帝国将这份几乎不受限制的庞大权力交给奥尔德家当主的理由。 虽然只不过是把坐的位置从草坪挪到一旁的石椅上,但被那双掩去感情后的红瞳所凝视的时候,即使以暴君的精神之强韧,也还是生出种在法庭上仰望权威之化身的感觉。 “因为是与阁下的身世有关,所以倘若询问过程中有令您不快的地方,敬持谅解。” 拉凯希斯类似开场白的说明让天空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紧了一紧,而接下来的询问,也证实了他预感的准确性。 “首先,阁下与彼安共同体的最高统治者,七位始祖之一的穆族始祖,有着至近的血缘关系……请问这件事情,属实吗?”“呼,终于来了吗……”天空轻轻呼了口气,同时一种类似完全放弃般的奇妙安心感,渐渐浸润了他的精神之原。 从在利德菲尔星系防御战中被绑架到共同体后开始,到罗德亚科星系阿尔法恩家灭族为止,与自身身世相关的所有事件,天空其实都未向帝国作任何说明或报告。 一方面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而另一方面,他心中也确实有着隐隐的恐惧,害怕就此断掉诸多与夏兰相连的羁绊。 若更深一步分析其精神的话,就可以发现,天空自身其实亦对帝国抱有某种非理性的期待——自己所作所为其实帝国均已知晓,并且基于对海特兰德家的信赖而予以默认——对他来说,这是最好的情况。 …当然,天空的精神中属于理性的那部分从一开始就否定了这种乐观过头的期待。 帝国或许确实了解其中一部分,但不可能全知全能,并且通常情况下,一知半解的认知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疑惑。 而从此意义上来说,一直都保持沉默的帝国,其实已经对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根源氏族之子付出了太多的信赖和等待,而在始终没有得到对方任何回应的情况下,现在,这份耐心似乎终于到了界限……“是的,这件事确实属实。” 或许是此前已经若干次想象过这类场景的缘故,天空回答的语气平稳到连自己都感觉惊讶。 “那么,您是在来到夏兰前就知晓这件事实的吗?”拉凯希斯继续确认着。 “不,并非如此。 事实上,我是在利德菲尔星系防御战中被俘虏到共同体后,才知道这件事的……”事到如今也没有继续隐瞒的必要,天空以简洁的语言将此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作了说明。 “……原来如此。” 拉凯希斯沉稳地点了点头,提出了当然的疑问,“但您的生母,不是已经长眠在康定大地上了吗?老实说,以常识的观点来判断,我无法理解。” “这个,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啊……”天空苦笑着耸耸肩膀,“毕竟那是在我出生以前发生的事情,就算想调查也无从着手,或许只有那家伙才清楚其中的因缘吧?”“确实……”拉凯希斯稍稍沉吟后,如此提议着,“那么,如果能得到您允许,稍候纹章院将对子杨公的过去展开调查,有任何结果的话,会在第一时间报告阁下的。” “呃,这倒无所谓……”天空反射般搔了搔头发,不过让他感到困惑的却并非拉凯希斯提议的本身。 从调查前还征询本人的意见上看,眼前这位化身帝国权威的纹章院长,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当成嫌疑者加以轻视……天空无法判断这是纹章院向来的习惯,还是拉凯希斯对自己的特别尊重,不过回想起就连那无法无天的尤希斯说起纹章院来都谈虎色变的事实来,后者的可能性或许还要高上一点。 “感谢您的协助,那第一个问题就到此为止好了,阁下。” 无视他的困惑,拉凯希斯自动把问讯进到了第二阶段。 “要确认的第二个问题是,阁下是如何看待夏兰的?”“我喜欢夏兰。” 因为是根本不需要犹豫的问题,天空马上就回答了出来,或许是后悔这太过直接的表达,天空在尴尬中沉默了几秒,随后仿佛说明般补充道。 “苍穹之民所拥有的,不论是那新雪般的高洁,还是与荣耀并存的骄傲,都是我憧憬并尊敬的东西。 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来否认它们,以及建立在它们之上的国家。” 天空再度停顿了一下,不过这次是为了鼓足勇气以说出下面这番话,“并且,夏兰里还有无条件对我付出爱和信赖的家族,想要守护的羁绊,和我所爱的人,所以对我来说,这里是除了康定大地以外的第二故乡。 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我都绝对不会背叛它。” “是吗……”在被询问对象没有看到的地方,那双红瞳中荡漾出一抹温柔的波澜,但随即被更强硬的意志掩去。 拉凯希斯不置可否地将询问进行到了最后的阶段,“最后的问题,阁下对彼安又是如何看待的呢?认为它是诸恶之源吗?”“呃……”相对于上一个问题的明快回答,天空这次可以说犹豫上了相当漫长的时间,但最后却依然只得出模糊不清的答案。 “我……并不认同彼安所作的事情……”虽然以犹豫的语调开口,但天空并没有隐瞒心中的困惑,“但是,也不认为它就是诸恶的根源……”“为什么呢?”拉凯希斯的声音中并没有责难或反对的意味,这让天空或多或少安下心来,得以专注于理清头脑中累计至今的种种疑问和答案。 “彼安始祖曾经说过,人类本能对进化的渴望才是导致战争的根源。 而这,也是支配彼安行动的理念……我并不想赞同这种思想,但它也确实有其合理的一面。” 天空以缓慢地动作,将纠缠不清的思绪一条条抽理了出来。 “在夏兰而言,虽然并没有付诸具体言语,但却相信着人类能够在进化中不断完善自身,最终弥消此种导引战争的本能,是这样吧?”“……我们确实不认为战争是进化中必要的手段。” 拉凯希斯点点头。 “彼安和夏兰选择的是截然相反的进化方式。 偏向现实的极端和理想化的极致,我无法判断其中谁对谁错,或者两者都过分偏激,或者两者都有合理的部分……”天空感到困惑似的抓了抓头发,然后作出了结论,“所以,至少在现在,我无法完全否定彼安。” “阁下……”在漫长的问讯中,拉凯希斯还是初次流露出感情,反问声音稍稍带上了惊讶,“难道您打算作历史的旁观者吗?”“历史的……旁观者?”天空露出愕然的表情,随即哑然失笑,“没这回事,那是属于‘时光之长’的专职。 我可配不上这般伟大的身份。 我所追求的,只是和家族安安静静地享受和平的幸福罢了……唔,当然,完成爵位义务后。 ““是这样啊……”拉凯希斯在沉默中闭上眼睛,就好像宣告问讯到此为止似的。 静静端坐的她,没有前一刻那般近乎神圣的肃然感,在偶透星光的夜色背景下,看起来就仿佛象牙雕成的绝美人形般,让人不禁生出种想要触碰的感觉。 “呃……”天空一边辛苦压抑着蠢蠢欲动的右手,一边坎坷不安地等待着。 时间在沉默中悄然流逝,直到他第六次忍不住**,把视线从脚下大地重新移到对面近在咫尺的美貌时,那双宛如红宝石的双眸才慢慢睁开。 “公子,”拉凯希斯开始以眷族的身份称呼着他,而红瞳中曾经的肃然已被某种更温暖的情感所取代。 “您对诺恩这个名字有印象吗?”“诺恩……该不会是那个彼安过来的流亡者吧?”天空立刻想起了那位劫持数十亿人质、胁迫帝国在梵利纳星系决战的最末妥协的狂人。 “嗯,就是此人。” 拉凯希斯点头确认,“不久前,他以帝国公民的身份提出入伍申请,并且要求分派到您的麾下任职,而他所提出的交换条件,则让帝国很难拒绝。” “什么条……”正反射般追问的天空,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紧急刹车车,“等等!拉凯希斯姐,可以告诉我这些吗?”虽然贵为根源氏族之子,但就阶级而言,天空目前也不过是一介片翼翔士,距离参闻此类军政机密的等级来,还差上至少两级军阶。 尚若拉凯希斯违背规定将超越其介入等级的机密透露给他知晓的话,那就算有着纹章院长的身份,也难逃来自帝宫的责罚。 “没关系,我原本的使命就是在确认公子的意向后,再将这件事转达给您的。” 虽然大概是错觉,但在那短短一瞬间,天空似乎看到拉凯希斯在微笑。 “事实上,关于公子和彼安始祖的事情,正是他提供给帝国的情报的其中一部分。” “果然……”因为当初在听闻诺恩提出流亡帝国的要求时,天空便已经有所觉悟,所以现在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讶。 “只不过,为什么那家伙会想到我的麾下来呢?他原本是彼安远征军的副官,我和他从头到尾也不过只见过两次面而已,而且第一次还是差点把他和主帅一起干掉……”“嗯,虽然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或许他对公子身上一半的彼安血脉,抱有某种奇妙的期待也说不定……”说到这里,拉凯希斯的语气转为急迫。 “当然,不论他抱有何种期待,公子都没有必须回应的义务。 事实上,帝国对他的承诺也只是向您推荐他为幕僚人员而已,而根据苍穹军法规,公子有权力选择是否接受他。” “我可以拒绝吗?”天空显得很是惊讶,同时亦颇为感动。 他已绝大概猜到了诺恩提出的交换条件,同时也确实理解其对帝国而言的重要性,在这样的情况下,帝国的决定竟然还是以个人意志为先。 比起某位擅自把儿子的终生自由当作筹码,换得自己爱情圆满的人物物来说,实在要崇高上了不知多少倍。 “是的,公子您有权拒绝。” 拉凯希斯点头确认。 稍稍犹豫后,又追加了一句,“……在我个人而言,我更希望您就此拒绝他的要求。 虽然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但公子身边的不安定因素,总是越少越好。” “唔……”天空闭上眼睛,让思绪沉浸在宁静的黑暗里。 比起至高无上的国家利益来,帝国反而更尊重自己的个人意志,虽然不知道在夏兰来说,这究竟是不是理所当然的情况,但以一介地缘之民被礼遇到这种程度,要说没有任何感动的话,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想稍稍回报这份信赖的心情,此刻正静静地浸润着这位自由之子的精神大地——若要称之为忠诚心的话,或许也并无不妥。 毫不犹豫便将数十亿人的生死置于死线上的诺恩,确实是非常危险的人物,但反过来的话,活用那冷酷谋略的头脑也可以在帝国对彼安的战场上立下同等的战果——当然,这是他确实有诚意为自己或者帝国奉上才能的情况。 “……拉凯希斯姐,我接受帝国的推蔫。” 仿佛做出了决定,天空睁开一只眼睛注视眼前的银发女性,以平稳的声音掩盖了心中的真意——就算现在暂时接受诺恩为幕僚也无妨,倘若其确实心怀不轨,那就即刻处断好了!帝国受限于高洁的自律,无法处置阵营中这颗不祥的种子,但自己对此却不会有任何犹豫,哪怕暴君之名会因此而沾染上洗不掉的污血……“既然您已经决定了,那我便如此回报帝宫。” 拉凯希斯轻轻叹了口气,“不过,在接受这危险人物为舰队幕僚的情况下,为了您和帝国的安全考虑,纹章卫队今后将介入你的护卫,这一点希望能得到您的谅解。” “呃,这个,我想我应该能够保护自己的……”天空的拒绝不甚坚定,因此拉凯希斯的坚持也就没有任何动摇,“并不会影响公子的自由,纹章卫队只是在暗中监视诺恩的行动,防止他危害您和您的舰队而已。” “可、可以吧……”被这位纯洁之翼的气势压迫,天空艰难地点了点头,“呃,还有其它需要我回答的问题吗,拉凯希斯姐?”“……不,问讯到此为止了,接下来我会向十三议会报告结果的。” 拉凯希斯仿佛致上歉意般朝他轻轻点下了头,“抱歉让您有不好的感觉了,公子。” “不,没关系,需要抱歉的其实是我这边呢……”天空喃喃自语地从石椅上站了起来,试着伸展了一下已经僵硬了一小时以上的身体,看向已经星光闪耀的天幕,稍稍苦笑了出来。 “嗯,竟然已经这么迟了,若是亚姬姐坚持等我们的话,那若耶也差不多饿坏了吧?我们得尽快赶去餐厅啊,拉凯希斯姐……”“等、等等!请等一下!”身后响起罕见急迫的声音,而天空也确实感觉到衣服的一角被人拉住,于是在疑惑中重新转了回去,却惊讶地发现那张冰雕般的美貌上,正渐渐泛起某种罕见的感情。 “公子,请问……”拉凯希斯松开了手,目光清澈而透明,“有关那位穆族始祖……不,您的血亲死亡的事情,您曾告诉过亚姬吗?”“不,我没有告诉亚姬姐……”天空的声音稍稍低落了下去,“因为那并非能够愉快诉说的回忆……”“那么,需要我转告她吗?”拉凯希斯提出的建议完全在天空的意料之外,于是就连反问的声音也充满了愕然的感情,“为、为什么?”“不,我只是认为……”拉凯希斯仿佛回避什么般将目光移到了左侧的草地,“亚姬的话,应该更能够安慰公子而已。” 在一段不短的沉默中理解了这位纯洁之翼的心意,天空花了更长的时间才压抑住那股自灵魂涌出的**,勉强将之化为朴素的言语,“……谢谢你的关心,拉凯希斯姐。” 稍后,深吸一口气,他道出了自己的心情,“不过这份悲伤,是我身为人子必须承受的东西,所以没必要去麻烦亚姬姐。 再说,包括照顾两位幼子在内,她所负担的责任已经够多了……”“虽然我认为亚姬不会把这些当成负担,不过既然您这么说的话,那我就保持沉默好了……”拉凯希斯勉强接受了天空的意见,随即却伸出双手,将他的右手轻轻握住。 “公子,我并不像亚姬那般擅长安慰别人,其才能也只是勉强够管理纹章院的事务而已。 但是,若您有什么无法向所爱之人倾诉的苦恼,我会成为一位很好的聆听者,同时也会尽可能帮助您的……这一点,希望公子您不要忘记。” “啊、啊,好的……”自右手傅来的温暖,和那绯红眼眸中流溢出的真挚一起,在黑发青年的记忆中铭刻下了永远的瞬间。 第七章 幕僚 帝国历四二九年六月十一日,继一周前海特兰德家毒气事件的骚乱后,帝都艾法霍尔向来平静的交通史上,再度迎未了一日的混乱——那座以“幻之四季”而闻名帝都的“翼之宫邸”,在六艘大型运输舰的拖拽下,缓缓离开了曾经运转过数世纪的轨道。 尽管从外形上看,它粗犷并优雅的外形未有丝毫破损,但对于曾经居住在其中的人们而言,却已然丧失了作为居所的灵魂。 因此就算继续留在原来的轨道上,大概也不会有人再愿意居住其中,将之迁出帝都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 当然,这件事已经获得了宫地主人的点头应允。 心若死灰的翼之长,在休养经一周后重新出现在十三议会上,艰难地点头同意了翡翠之长提出的意见,然而其脸色却苍白到近乎灰败,这让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不禁感到深深忧虑。 不过,在目睹到同席的海特兰德家其它成员那生气勃勃的模样后,这份忧虑却顿时消减了大半。 沿途目睹这座“翼之宫邸”的迁移,帝都居民的心境可以说是异常复杂。 对帝都名景“幻之四季”消逝的遗憾,占据了压倒性的情感,但在受害者自身都未作出任何表示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将这份苦涩化为无奈的笑意,感慨“噩梦之手”的无上威能。 不过,“晨曦之艾莫索”承诺将竭尽全力为海特兰德家铸造一座更壮美的宫邸,这又让他们或多或少抱了新的期待。 同时,“就把这起事件视为帝国之翼由衰败至中兴的象征也不错啊”的想法,似乎不知不觉间就在帝都内开始蔓延,到后来就连海特兰德一族都有所耳闻。 “中兴的象征吗……”在研修院的院长室里,老公爵久久端着茶杯,仿佛发愣般喃喃自语着,“原来如此,这么看也不是没有道理啊……”偷偷打量着正他视界边缘翻看资料的若琉亚,老公爵仿佛故意般叹了口气,“看起来,不论是海特兰德家也好,帝国也好,今后的时代,应该是不需要我这把老骨头了吧……”…“啪!”原本一付心不在焉的表情的若琉亚,闻言几乎是立刻合上资料,同时以充满警惕的目光看向兄长。 “我可是有言在先哦!兄长,我绝对不要继承那个翼之长,如果你在打着什么留言潜逃之类的奇妙主意,最好立刻换个目标,不然我就马上向纹章院举报……”“喂喂!”老公爵以很大的音量打断了若琉亚的发言,神情亦颇为紧张,“你在说什么啊,若琉亚?我怎么会有这种无聊的想法!而且,十三议会好歹也是帝国最高统计机构吧?能加入其中到底有什么不满的?”“既然兄长你这么想的话……”若琉亚恶意地顿了一秒,而老公爵的表情则不受控制地**了一下,“那又为什么委托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在‘青翼’上安装和‘白鹿’一样的泛用屏障呢?”“呀……”老公爵的表情在僵硬一秒后顿然崩溃,“若琉亚!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情!““忘记了吗?在兄长的影响下,我或多或少也对园艺有所兴趣,因此平常也会花时间来照顾那些花草……嗯,放心吧,到毒气事件前,只有我稍稍发掘了那座花园的古怪而已。” 完全掌握主动权的事实,让若琉亚掩口轻笑起来,“不过我倒没有想到,为了在暗中凑齐改造款项,你竟然会不惜把那些视若性命的花草出售呢?”“哼,‘生命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这可是海特兰德家的家训!而且,我也有认真替那些孩子选择合适的主人……”说到这里,老公爵仿佛完全放弃般大大叹了口气。 “好吧,若琉亚,我放弃把你推荐为‘羽翼之长’。 不过相对的,你也得保证不泄漏秘密……嗯,同归于尽的话,我还是作得到哦!”若老公爵真的铁心将“羽翼之长”作满期限,并按照正常程序推蔫继承者的话,那除了再度挑战纹章院已然严密数十倍的监视网外,若琉亚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拒绝的机会,所以他说的“同归于尽”,其实并非毫无根橡的恐吓。 “……成交。” 意识到对方的觉悟后,若琉亚放弃了更进一步的胁迫,苦笑着与兄长击掌为誓,从而得以独善其身。 “唉……”放下手后的老公爵,似乎显得更加烦恼,“艾琉雅此刻远在同盟那边,至少要等两国合并后才肯回来。 希瓦和若耶又还太小……这么说,只有从芙?和从云里面挑选吗?”“芙兰还没有结束研修,若要等她立下足够晋升列翼翔士的功勋,恐怕比艾琉雅回归还要漫长噢……”若琉亚不动声色地将女儿从候选者的名单上抹去。 “也对啊,从云的话,只要再晋升一级就到可以继承爵位的条件……唔以那孩子的才能,再加上目前的战争局势,想必也就是最近一两年的事情吧?”老公爵微笑着点了点头,显出一位和蔼祖父的模样。 “说起来,今天正是那孩子休假结束的时候,难怪他一早就跑去军部报道……对了,若琉亚,你不是一直都在关注这件事吗?除了雅丽亚和流亡者以外,其它的幕僚是否能配合得上那孩子的军才?”“嗯,都是在自身职务上极为优秀的人物,只要经过足够的时间磨合,应该是能够配合上暴君的步调的……”若是到此为止的话也就罢了,但若琉亚微笑着,又追加了令老公爵很是不安的一句。 “而且啊,他们亦都是丰富人格的主人,配合在一起的话,应该能组成一支颇为个性的舰队吧?”……苍穹军的舰队编制并没有固定的规则,通常根椽作战需要而即时调整。 以目前在巴雷亚联邦一线作战的“深红”统合舰队为例,其下九支列阶舰队中,米尔丁大提督直接指挥的第一舰队,亚琉妮提督的第二舰队,以及华德提督指挥的第三舰队,均是战舰数量超过两万的战争集团,而最近刚刚独立编制的第九舰队——其前身为隶属第三舰队的“苍炎”突击分舰队,却仅有五千战舰的数量,但在机动力上却远远驾凌于其余八支列阶舰队。 至于尚在帝都整编的“深红”第十列阶舰队,则在数量上更为稀少。 对于普通列阶舰队而言,就算将负责补给联络的附属后勤舰列压缩到最小,三千战舰的编制其实也已经抵达了独立作战的最低下限,其作战半径最多只能贯穿两座恒星系。 而在动辄跨越十数座星系的侵攻作战中,它能胜任的,大概也只有担任根据地的护卫职责。 然而,第十舰队在舰种构成上却有其特殊之处,并以其弥补了通常列阶舰队所面临的作战半径限制等问题——隶属第十舰队的三千战舰中,并无一艘后勤舰,清一色均为侵袭舰。 侵袭舰的定位是“长于远程奔袭”的“一举扭转战争形势的战略兵器”,由艾纽霍嘉尔一族主导其研发,采用了包括“同位消隐系统”、“多重磁轨炮”、“泛用式能源置换系统”、“束光防御阵列”等一系列革新技术。 可以说是帝国战争科技的最高结晶。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虽然其实早在六年前,侵袭舰就已经于斯诺德亚恒星域完成了最后的校验,并且在此后持续不断地改进下,其性能已经趋近完美,但却始终没有在虚空的战场上扮演过主力。 之所以会如此,一方面是由于帝国早期战争大多为防御战,并给这种倾向进攻的战略兵器留下太多出场的机会,另一方面,有关侵袭舰的基础战法尚未确立的事实,也确实让诸提督不敢随便使用这种造价几乎三倍于普通突击舰的昂贵兵器,而时常将之作为预备军力置于后方。 “……原来如此,也就是说军部希望由我来确立侵袭舰的基础战法,是吗?”看完舰队资料后,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虽然是项荣誉的任务,但下官真的能够胜任吗?”“嗯,不是已经有功成功的先例了吗?”塞恩元帅以食指敲打着桌面,发出不耐烦的声响。 “卿当初所拟定的强陆舰队的使用方案,现在亦为我军所广泛采用,由此足以看出卿的过人军才,帝国亦抱有厚望。” “呃,元帅阁下,依下官之愚见,先入为主的观念是不可取的……”虽然在木已成舟的状况下,基本上没有拒绝的余地了,但天空还是试着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却发现这位苍穹军最高统帅正以某种奇妙的目光看向自己。 “……果然已经被那家伙污染了吗?”塞恩元帅仿佛无力地叹了口气,喃喃自语般说道,“看来还是只能让雅丽亚过去了啊,若再出现第二只列翼翔士等级的米虫的话,那苍穹军的荣誉可真要坠落到地上去了……”“那个……元帅阁下?”大致能猜到那个被塞恩元帅放在口中、以牙齿反复研磨的名字,天空的表情不由得稍稍动摇了一下。 “总之!第十舰队的编制早已确定,不接受任何异议!”一个世纪前就已经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的牙之长,其气魄自然不是初出茅庐的菜乌所能抗拒的,即使是有着暴君之名的海特兰德公子,也被那凌属的视线所压倒,乖乖地点了点头。 “不过,根据苍穹军律规定的权限,卿在挑选幕僚成员上有着某种程度的自由。” 塞恩元帅的语气转暖,“当然,通常情况下是由军部直接推荐,但若卿有特别中意的人物……唔,在本人志愿的情况下,可以破例调遣。” “真的?那实在太好了!”天空很是愉快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片,恭恭敬敬地递到元帅的面前,然而语气却仿佛下订单似的。 “那么,其它幕僚就由军部直接推荐好了,下官只需要这些人而已。” “嗯,副官是……雅丽亚?不错,小子,挺有眼光的嘛!”虽然雅丽亚的就任已经差不多是既定事项,但由当事人主动提出来的事实,还是令塞恩元帅感觉颇为愉快,“诺恩……次席幕僚?”看到这里,塞恩元帅稍稍敏起眉头,“虽然能够体谅帝国的难处实在难能可贵。 但是……有必要把这家伙安排到次席幕僚如此重要的位置吗?他的危险性,卿应该知道得很清楚的。” “嗯,确实是位危险的人物,但以谋士而言,那份不受感情困惑的冷酷判断力却是相当优秀的才能。 既然必须接受他为幕僚的话,那与其害怕这份冷酷而将其闲置,还不若以谋士的身份活用其才能——当然,倘若其未能回应下官的期待,下官自然会依照苍穹军律严格处理。” “……既然卿已经决定了,那就这样好了。” 塞恩元帅向后靠在了靠背上,仿佛自言自语地说道。 “真是后生可畏啊……原本以为只是将兵之才,没想到竟然是将将之才,若是身在亚诺莱维涅家地话,那帝位竞争或许会更有可观性呢,却偏偏是海特兰德家……而且,还感染上了那家族任意妄为的恶德……切,若琉雅也好,这小子也好,为什么那家族总是会有如此众多人才可供浪费啊……”“呃,因为接下来要巡视舰队的缘故,请容许下官先行告辞。 天空低头朝沉思中的元帅一礼,”元帅,名单上的人事就拜托您了!““嗯,好的,卿就放心去吧……”塞恩下意识地挥挥手,而天空着转身离去。 “呃?”看着海特兰德之子的背影以似曾相识的轻盈脚步“飘”向出口时,塞恩元帅突然产生了某种强烈的即视感,同时伴随而生地则是一股莫名其妙、近似毛骨悚然的不安。 “这究竟是……”为主疑惑不解的赛恩元帅,目光无意识地移到了手中的纸片上,稍迟了几秒钟,一声仿佛吐血般的惨叫骤然响起,“可、可恶!面对那两人果然不能有丝毫松懈啊!那小子,竟然敢提这种要求……”从地面轨道塔直接升到外层空间站,天空在极近距离目睹了那些即将配属麾下的侵袭舰列。 被以暗色涂装的战舰,仿佛和黑暗融为一体般将四周光线殆尽,如果不是依靠着对应“同位消隐系统”而研发的反侦测设备,天空绝对无法分别无法分辨眼前的这片漆黑究竟是侵袭舰,抑或是真正的虚空。 侵袭舰的舰身有修长而优美的流线,在整个舰身向后约五分之四的位置处则分布着三片巨大的侧翼,每片侧翼设置有三台对消灭引擎,如此强大的动力使得侵袭舰在直线加速性能上,甚至能够与巡查舰一较高下。 至于其后方约五分之一的舰体,则是能够容纳庞大物资及能源的仓库,它能够让侵袭舰在没有后勤舰列支援的情况下,也依旧可以达到普通列阶舰队的作战半径。 同时,这里还配置着“泛用式能源置换系统”,能够最大限度地弥消各种制式能源的不兼容问题,它的价值在长途奔袭敌境的补给中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 在侵袭舰的前部舰身,悄然无息伸延出四支巨大而锋锐的长角,那是“噩梦之手”专门为此舰种而开发的全新舰载炮,同时也是侵袭舰的主力武装,命名为“多重磁轨炮”。 根椽其搭栽的弹头不同,不但能与巡查舰在射击精度上一较高下,甚至还可以发挥出堪比重列舰的破坏力,可以说是最适合侵袭舰的武器。 因为开发时就在短期作战能力和长期续航能力之进行过取舍,因此相较其它近战舰种而言,侵袭舰在机动性上就显得颇为不足。 为了多少弥补此遗憾,原本配置在护卫舰上的高能束光炮被施以小型低能化处理,并以独立智能核晶统合,从而形成分布舰体两侧的“束光防御阵列”。 虽然其攻击力甚至还不足以击穿巡查舰的防护磁场,但由于专门防御的关系,所以对磁轨炮及机雷攻击均有相当完美的拦截效率。 “重列舰的攻击力,加上护卫舰的防御力,还有巡查舰的续航力,若运用得当的话,基本上就是一艘万能舰了啊……”天空感慨着,但几秒钟后又收回了这份意见,“嗯,不过若是和突击舰正面交战的话,大概会一败涂地吧?”“那是当然的,因为侵袭舰原本就不是为了正面交战而制造出来的。” 身后傅来许久不闻的声音,与此前过分严肃的冷冽相比,明显要多了一份温暖。 “而且,阁下会被联邦军逼到那种地步吗?” 第八章 前线 “雅丽亚!”天空转头看向身后,目光中洋溢着怀念似的笑意,“原来你已经回帝都了吗?”“嗯,今晨八时左右抵达的,本来应该更早一些向阁下报告的,不过掌握舰队情报却花了比预想中更多的时间……”雅丽亚朝这边走来,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跟着把右手平举在左肩,致上军礼,“伊斯埃雷素翎翔士雅丽亚,奉命调遣至‘深红’统合舰队第十列阶舰队,在此向阁下报告!”尽管优雅并非构成这位将门之女气质的主要元素,但雅丽亚的一举一动都仿佛融入了强韧的意志,那自信与自律协奏出的昂然旋律,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意。 “嗯,今后就拜托了,雅丽亚。” 看着点头应诺的副官,天空突然没来由地生出某种近似感慨的奇妙情感。 就在一年多前,两人还是完全相反的阶级,并且关系也近乎恶劣,那时候正担任强陆队长的天空,奉命陪着上官降落到若拉星系第三行星地表,雅丽亚在那里发现逝去恋人的足迹,甚至一度打算追随而去。 然而,暴君却以强硬的手腕将她从死亡之地拉了回来,并粉碎了那徘徊在过去的亡灵。 察觉到自己真正心意的伊斯埃雷之女,身陷思惑的漩涡,好不容易得以脱身,但天空却又因功勋得到晋升,调离了原本的职务,于是这段刚刚开始的可能性便就此停滞………不过,今次应该有足够的时间,让两位翼与牙的继承者缔结下某种形式的羁绊吧?“说起来,若拉星系那边的战况如何?”跟雅丽亚并肩走在通往停机坪的回廊上,天空随口问道,“虽然我并没不了解详细情况,但似乎相当稳定?”“嗯,若要称为‘稳定’的话,也是可以的吧……”不带恶意地描述,让那清秀的美貌上浮现出一缕苦笑,“不过,若用‘未有寸进’来形容的话,或许更加合适吧?”“无妨,那不过是描述者心态上的差别而已。” 天空就像要拂去这份顾虑般,轻轻一挥手,“不过,难道在过去一年中,埃尔佛达大提督只是贯彻防御吗?若是这样的话,那也确实稍稍消极了一些。” “不,并非这样……”雅丽亚苦笑着,为长官仔细解释起来。 在过去一年中,在若拉星系对峙的两军,虽然你来我往地持续着仿佛无止境的攻防,但战况却始终处在某种平衡下。 彼安军的目的是将帝国的兵力牵制在南部战线,因此发动的大都是小规模的零星袭击,而在两座轨道要塞已然完成的情况下,这些原本就是为了主张自己存在的攻势并未给苍穹军造成任何重大困扰。 由帝国方面主动发起的进攻,在数量上仅为彼安的一成,但规模却远甚前者的强大。 为了选?诠セ鞯悖?筇岫桨6?鸫锒粤缴韧ㄍ?税补餐?寰衬诘摹懊拧苯?泄??吻啃姓觳椋?缓蠼?醒』悠渲兄?坏摹安?月之门”为突破口,将“刺盾”的半数舰队投入其中,企图一举打破僵持不下的战局。 然而,就像苍穹军在利德费尔星系设置的双子星要塞一般,彼安军亦在两处重要门户前分别安排了重型轨道要塞迎击。 尽管其作战性能不及彼此联动的双子星要塞,但也不是以半调子的兵力能够轻易沦陷的对象。 在给予“胧月之门”的要塞守备军重大损伤后,“刺盾”自身损伤亦超过持续作战的界限,而前方却还耸立着一座几乎无损的轨道要塞,于是埃尔佛达不得下令退守若拉星系,但心情却是懊悔兼无奈。 若在一开始投入“刺盾”全部战力的话,或许就能一口气连那座轨道要塞亦攻陷下来……但顾虑到彼安军从另一座“门”乘虚侵入帝国境内的可能性,在维持最低限度防御力的前提下,抽调出半数舰队用于进攻,则已经是埃尔佛达权限的极致,但却还是无法突破彼安共同体花费两个世纪来构筑的防线。 在战力受损的情况下,若还想打破南部战线的僵局,也只有期待帝国增派兵力支援了。 埃尔佛达将战况据实报告了上去,然后便在等待的时间中专心一致贯彻防守。 由于在“?月之门”的攻防战中,彼安军也蒙受了相当程度的损伤,因此在两军偃旗息鼓的时期内,若拉星系呈现出一段短暂的宁静。 而这时候,一封命令书送到了埃尔佛达大提督的手中。 只是,那并非援军达到的通知,而是要求抽调兵力支援北部战线的请求。 在不得不同时两线作战的情况下,是没有余裕让战略需求以上的兵力闲置在其中一条战线的。 既然南部战线已经确定无法转为攻势,那干脆让其彻底贯彻守势,把多余部分的兵力集中到进展得相对顺利的北部战线,尽快解决巴雷亚联邦,一口气结束两线作战的尴尬局面……埃尔佛达完全理解帝国的战略构想,同时也极为赞同。 毕竟要与数世纪的宿敌彼安决战,就目前而言,不论在思想上或物质上,夏兰都还嫌准备不足,而与巴雷亚联邦的战争,则刚好可以作为决战前的祭祀。 尽管贯彻防守后,理论上应该会有相当部分的兵力余裕,但实行起来过程却是异常困难。 最后,埃尔佛达不得不重新构筑了防线,才勉强抽调出华德的第二列阶舰队,并命令起奔赴北部战线。 于是,隶属第三列阶舰队的两位伊斯埃雷之子,只能以羡慕的视线目送着同僚朝远方更加激烈的战场奔去。 当然,类似的心情也出现在那位被羡慕的对象身上。 主张“战争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是人生就当然要悠闲度过”的华德,极其渴望驻留在战况平稳的若拉星系,在行军过程中亦频频向命运之神唠叨抱怨,但还是总算在预定时间内抵达了帝国中部的某枢纽星系,然后便接到改向自由星系同盟支援的命令。 “开玩笑,我根本就没听说过这种事情……”原本愤愤不平的黑发提督,在翻到情报书的后面几页后便默然不语,而表情则是带着模糊笑意的沉默。 “以一己之力居然能够作到这种程度,不愧是传说中的海特兰德公子啊!为了不被抛下太远,我或许也该稍稍努力一下了吧……”接下来,直到和艾琉雅统率下的同盟舰队汇合前,这位以怠惰根性而闻名的提督表现出罕见的勤勉,并在同盟友军的强力支援下,确实击败了那支远征同盟的彼安军——尽管最后的结局是在出人意料。 在同盟诸务告一段落后,第二舰队便沿同盟境内的“门”前往了与之交界的帝国北部战线。 而那时候大提督米尔丁正刚刚指挥“深红”统合舰队粉碎了联邦军的进攻。 得到第二舰队这支强力援军后,米尔丁一口气趁机将战线推移到联邦首府星系前。 不过其太过炽烈的攻势造成了后勤系统的沉重负担,其攻势也因此被迫达到了界限。 联邦军此时却得到来自彼安共同体的强力援助,并抓住时机给予了对手不小的伤害。 于是,“深红”不得不暂时撤退到其中一座枢纽星系,以重整旗鼓。 然而联邦军却趁此机会稳住了防线,于是续南部战线的沉默后,帝国的北部战线又跟着进入了与前者类似的僵持局面。 “原来如此,优势不足啊……”在雅丽亚叙述完毕后,天空就像沉思般闭上眼睛,喃喃自语着。 “没想到帝国居然在两条战线都陷入了如此尴尬的局面,难怪会在第十舰队身上下如此大的赌注……”虽然同时和彼安共同体及巴雷亚联邦两线作战是不得已的事情,但在等待状况恶化前,应该还有更积极的对策把?如果一开始就与自由星系同盟缔结军事同盟,那也许就能在相当程度上减轻来自巴雷亚联邦一侧的压力,并专于优先解决彼安共同体,说不定同盟中部诸邦也会因此而保全下来。 不过对于高傲的夏兰而言,如此借助他人的力量,应该是不曾考虑的问题吧?虽然在大多数时候这份高洁都是值得赞赏的存在,但依据状况不同,也还是有被批评为“不懂变通”的时候。 “……算了,好歹总算是避免了最坏的状况,也不能在苛求更多了。” 天空轻轻摇了摇头,“至少帝国在战略上已经立于不败之地,接下来只要花上足够的时间。 应该能够找到打破现状的办法吧?”“嗯,确实。” 雅丽亚点点头。 因为彼此思想完全同步的关系,所以即使不用刻意说明,她也确实了解到天空口中的“最坏的状况”是指的什么。 “如果当时被彼安成功征服同盟的话,那帝国此刻面临的可就是三线作战的局面,势必在战略上沦落为防守一方,而‘三国同盟’的优势则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明显化……”如此说着的雅丽亚,不禁以敬佩的目光看着长官,“若不是阁下以奇谋打破彼安军战略的话,那帝国可就真的危险了。” “那不过是钻空子罢了……”就像说“不必在意”似的,天空轻轻摆了摆手。 认真说起来,彼安军侵攻自由星系同盟的战略构想,其源头为被彼安俘虏时那心血**间的野心。 因此就算竭力打破其战略,对天空来说,也不过是某种形式的赎罪而已,实在不能堂堂正正垮耀的事情。 此外,虽然与那位为逃避辛苦责任而刻意降低自己评价的米虫提督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但相较起他人的期望来,天空对自身才能的评价其实要低上许多。 而这份谦和的品性,正是这位原本出身地上世界的少年获得包括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在内的夏兰人普遍好感的原因。 “是这样的吗……”雅丽亚仿佛困惑般稍稍偏头,注视长官的目光中骤然荡漾出盈盈笑意,“我认为,你其实可以更骄傲一点的,阁下。” “骄傲?你是说……我吗?”天空仿佛很意外雅丽亚的建议,稍稍沉吟后,慎重地拒绝了这一提议,“……不,还是算了。 据我所知,骄傲和悠闲可是从远古开始就在彼此间累计下了相当的怨恨,我可没有信心协调好这份矛盾,所以只要悠闲人生就好了。” “是、是吗……”总觉得在什么地方听过类似的话,雅丽亚下意识地看向了上司胸前片翼翔士的阶级章,然后在心里面深深皱起了眉头。 雅丽亚的操舵技术,虽然尚未达到亚姬那般浑然天成般的圆滑之境,却也很用心地照顾到了同行者那在某方面较为纤细体质,将加速和减速间的惯性改变抑制在了最小限度。 因此,当联络艇在舰与舰间的虚空中飞舞时,天空得以专注于外界以高速飞逝的景物上。 就算关闭了同位消隐系统,但外层的吸光涂料却依旧完美地履行着自身职能,因此天空还是无法分辨眼前飞逝的黑暗,究竟是真正的虚空,还是藏匿其中的侵袭舰。 “总觉得,这样似乎蛮危险的啊……”把郁闷的目光从舷窗处收回,天空不禁对只能靠着惯性改变来确认加速状态的事实有所不满,“若是在战争中也就罢了,但若整备的时候也是这种模样,那应该怎么进行啊?”“我想,这或许不是问题……”雅丽亚露出微微困惑的表情,而天空则同时感到一股将他按回椅子上的力道。 “侵袭舰的吸光涂层,其实是可以根据需要改变形态的……嗯,就像那样。” 天空顺着雅丽亚的视线转向前方,只见在右侧不远处的虚空,一层黑暗正暖暖褪色,那已经转为深灰色的弧线勾勒出与侵袭舰稍有不同的流线。 “这是,旗舰?”天空回忆起了在资料上看到的名字,不禁觉得和眼前这般白银战舰很是搭配,“原来,它就是‘银杉’啊……”) 第九章 出征 第十舰队的旗舰“银杉”,是在原型的基础上强化防御力的侵袭舰,减少一门舰首磁轨炮,以复合功能的侦查端口代替,使得它外形上显得更加洗练,并且机动性也略有提升。 踏入舰桥后,天空在候列的翔士中意外发现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修迦?你不是修迦吗?”…在舰长席旁边,正以严谨的姿势致上军礼的那位青发翔士,正是最初与天空相识的夏兰人之一。 在与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相识的那场小小冒险中,他曾担任追捕两位无视交通法的根源氏族之子的角色,虽然最后还是被“阳麟”远远抛下,但那却是两者驾御舰体的性能差别所致,就操舵技术而言,其手腕甚至在雅丽亚之上。 在天空出任强陆舰队指挥官时,修迦就曾担任当时旗舰“烈牙”的舰长,那大胆而谨慎的性格颇得天空信赖。 后来强陆队被分散编制,海特兰德之子亦归属“苍炎”旗下,两人从此后便只有偶尔的通讯联络,因此天空实在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遇上曾经并肩作战的部下。 “好久不见了,阁下。” 依旧维持着军礼的姿势,修迦以微笑的目光回应着昔日的长官,“能够再次在您的麾下作战,实在是荣幸之至。” “嗯,你回来真是太好了!旗舰交给你的话,我就能专注与作战指挥了。” 天空亦同样道出了自己的信赖,并确认道,“其它的家伙,都还好吗?”天空口中的“其它的家伙”,指的是原本栋属同一强陆舰队的部下。 当然,修迦亦确实理解到长官的心情,微笑着回到道,“是的,大部分都还活蹦乱跳地。 尤其是依诺克、莫顿这些原来就习惯嚣张的家伙,差不多晋升到素翎翔士的级别,如同阁下当初那般统率着独立强陆队。” 说到这里,修迦仿佛得意似地笑了出来,“听说阁下出任第十舰队提督,他们几乎在第一时间向军部提出了调遣申请,不过除了下官以外,似乎都一个不剩地被驳了回来。” “唔,那些家伙还是挺懂事的嘛……”欣慰之余,天空亦苦笑了出来,“不过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毕竟第十舰队的舰种全部是侵袭舰,而基础战法亦尚未确立,勉强将强陆舰编入其中的话,反而会降低整体作战效率……算了,等第十舰队的战力基本成型后,我再尝试着适应性改编好了。” 如此决定后,天空把视线转向了另一方向。 从踏入舰桥的那一刻便感觉到了,站在右侧地那位灰发翔士,仿佛成为诸人戒备与敌意的焦点似的,就连身后的雅丽亚亦,看过去的时候亦不自觉地露出警戒的表情。 只不过,就算承受着如此程度的敌意,灰发翔士却始终那付漠然的表情,仿佛戴上冰雕面具般,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在天空视线转过来的时候,那双半闭的眼睛总算稍稍睁开,以机械般精准的动作致上苍穹军的军礼。 “诺恩,这套制服穿在你身上,似乎也挺合适的啊?”天空的笑容,似乎是介于冷笑和嘲笑之间的那种,但也没有露骨的恶意。 当然,诺恩的表情更是不曾有丝毫动摇,“阁下,我一直在等候您的来临。” “哦,不是想要这个东西吗?”天空竖起右手拇指、从脖子上轻轻划过,虽然本人是一付蛮不在意的表情,但舰内诸人却悚然一惊,雅丽亚更是反射般将手放到了腰间的束光枪柄上,舰内的空间一时间仿佛凝固到了冰点。 “阁下说笑了……”冰雕的面具似乎也挡不住这锐利无比的一击,诺恩垂下头,仿佛畏缩般低声如此说着。 “是吗?”天空不置可否地耸耸肩膀,大步走到指挥席旁坐下,左脚跷起,右手则以扶手为基撑着头部,虽然这粗犷的姿态和谨慎、优雅等形容完全扯不上关系,但属于暴君的威压,伴随着近似战栗的波动在一瞬间震慑了所有人。 “说说看吧,你到底是为什么执意要来到帝国,来到我的麾下?”天空的语气平淡,但却蕴含着坏人无法拒绝的魄力。 在诺恩而言,这样的情况也是出乎预料的。 虽然他亦从未期待过一开始就能受到信任,但就算天空对自己的动机有所怀疑,也不应该在如此公开的场合加以质疑吧?从维护组织秩序运行的常识考虑,这实在不是身为统合者应有的行为。 “难道是我的期待过高了吗……”诺恩仿佛疑惑般喃喃自语着,但表面上还是未显出任何动摇,以沉静的目光注视着上司,他将备好的答案缓慢说了出来。 “……在梵利纳星系的决战中,为了让昔日效忠的君主不致在灭亡的道路上走到尽头,我曾使用了冷酷卑鄙的计略。 虽然夏兰嫌恶这份冷酷,但对彼安来说,这份卑鄙也同样是以荣誉统御的组织中需要排除的存在。” 就好像在叙述别人的故事般,诺恩的声音淡然而缓慢,无法判断是不是演技,但却有着让人难以怀疑的说服力。 “当时,不无论留在同盟或逃亡联邦,我都无法避免上绞刑架的命运吧?因此只能申请流亡帝国,这样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过身为彼安人的我,无法接受平静流逝的时间,之所以会想为阁下效力,只是想用更有价值的方式度过剩下的人生罢了……”说到这里,诺恩的嘴角微微翘起,“毕竟不论是对夏兰或彼安而言,阁下都是具有重要意义的人物。 若在这样的人物身边,或许能目睹到不少难得一见的事情。 至少,下官是这么相信着的。” “哦……”天空轻轻摸着下巴,注视着诺恩的视线中流溢出趣味盎然的光辉,“也就是说,你是基于个人兴趣才坚持来到我麾下的,是吗?”“确实如此……”诺恩微微欠身,不亢不卑地回答着。 “对你来说,寂是如此重要的人物——就算采取让自己置身险境的计略,也要加以救助吗?”和其用兵风格相似,天空在话术上似乎也偏向多姿多彩的奇袭。 作为承受方的诺恩,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为着出乎意料的锐利一击而呈现出稍许动摇模样。 “……寂大人曾有重恩于我,为报答这份恩情,我是不会吝啬任何东西的。” 迟疑几秒钟后,诺恩才回答着。 “不过,那份恩情在梵利纳星系时已然偿还,因此就算此后在战场上见面,我也不会有任何顾虑了。” “原来是这样啊……”天空的嘴角微微翘起,舰内持续紧张的气氛骤然一松,“好吧!虽然我不期待你的忠诚,但暂时就相信你的才能也无妨!”一弹手指,从座席上猛然站起的暴君,目光中奔腾着令人心惊魄动的烈气,而被这样的目光——扫过,诸人皆心怀畏惧地低下头去。 “到现在为止,诸位也差不多可以够接受了吧?我不会要求你们间建立起亲密的关系,但至少不要出现把彼此的反感到带公务上的来情况,没问题吧?”“是!”舰桥诸人,连同诺恩和雅丽亚在内,皆低头应诺。 “与其勉强将这份不安的火种掩埋下去,还不如在演变成燎原之火前就让它燃烧殆尽吗?”雅丽亚以澄清的目光注视着前方的背影,一抹笑意情不自禁的浮现在那秀丽的唇边,“真是豪快的处理方式呢,难怪会被称为暴君……”“很好,那我就期待着与诸君分享即将获得的荣耀吧!”天空就像要结束这场就职简言般一挥手,诸人亦各自回归了职务。 而诺恩在最后被召到了指挥台来,静候着长官的最初命令。 “行务参谋和司技参谋将在前线与本舰队汇合,在那之前,这两项职务就由你暂代好了。 想要得到信任的话,就以自身能力来获得吧。” “下官会尽力回应您的期待。” 将心中的惊诧以端正的军礼表现,诺恩随即快步离去——司技参谋的责任是维持全体三千战舰的正常运作,并处理技术方面的问题,而行务参谋的责任是协调舰队整体的组织运营,以及后勤补给等要务——要在短期内熟悉这两项职务,并至少达到平均以上的水准,既是对他而言,也算得上颇为艰难的工作。 “另外……”天空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官,却马上苦笑了出来——雅丽亚正以仿佛责难的目光注视着长官,似乎在谴责他给予不当之人太多期待。 “呃,别用着这种可怕的目光看着我啊,雅丽亚……”在沉默中稍稍考虑了一下,天空决定用行动向副官表示自己的信赖,“要知道,比起对那家伙的期待来,我对你的信任可是要高出太多了。 作为证明,我现在就把一项更重要的职务交由你负责。” “是!”反射般以昂扬的声音回答后,雅丽亚这才想起,似乎除了此刻正在前线的司技参谋和行务参谋外,舰队指挥系统内似乎并未再有其余的空缺,于是不禁疑惑地问道,“阁下,更重要的职务是?”“嗯,是这样的……”天空稍稍沉吟了一下,随后轻轻拍了拍雅丽亚的肩膀,以貌似严肃的声音道出了由衷的信赖,“在到达前线为止,司令官的职务就由你暂代好了!”苍穹军和联邦军对峙的战场,是巴雷亚联邦中部的昂塔尔星系,并非驻人星系的它,或许从很早以前就注定了作为千万魂魄埋骨之所的命运。 在很久以前,该星系六颗行星被陆续判断为贪瘠荒凉之地,而针对第四行星的环境改造工程,亦在探明其价值的同时遭到半途而废的命运,而将这项工程继续下去的,是与前代勘察者相隔数世纪降临的入侵者。 在差一步沦陷联邦首府星系前,承受联邦军的强烈反弹,苍穹军不得已退后至昂塔尔星系以重整势态。 以仅生存着低等动植物群落的第四行星为基地,完善其维护和补给方面的机能,同时集结着陆续来到的增援舰队,积蓄力量以一举击破敌军在前方“鲁纳之门”后布下的防线。 昂塔雨星系是联邦中部与束部交界唯一的枢纽星系,其境内同时存在着三扇“门”。 除了苍穹军一部攻陷的“吉特利斯之门”和联邦军固守地“鲁纳之门”外,还有着一扇通向东部联邦的“麦克洛斯之门”。 虽然经由这扇“麦充洛斯之门”绕道的话,理论上能够避开帝国在“吉特利斯之门”布下的防线,直接侵入帝国北部边境,但在苍穹军牢牢控制着昂塔尔星系的制空权的前提下,施行此战略的成功率已经降至极端的低下。 因而不论帝团还是联邦都未将此认真纳入进攻或防御的考量,苍穹军也仅仅在“麦充洛斯之门”前布置下一支数量两百的警戒舰队而已。 然而,尽管是极端低下的可能性,却还是有人愿意加以尝试。 帝国历四二九年七月二十八日,联邦军经“鲁纳之门”突入昂塔尔星系,对苍穹军防线发动又一波攻势,同时一支以暗色涂装、数量约两个的联邦舰队,在炽烈战火的掩护下,悄然无息的潜至“麦充洛斯之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歼灭了那支为数两百的警戒舰队后,突入了处于武力真空带的东部联邦,并朝着帝国北部边境一路飞奔而去。 “那支舰队,该不会想重新上演一次出自海特兰德公子的计谋吧?”如此判断的参谋部,不禁感到一股冰刃从背上划过似的战栗。 彼安军去年发动针对自由星系同盟的侵攻,并以降服的南部诸邦为根据地一路侵攻到北部诸邦,占据着压倒性的优势。 然而,海特兰德公子却抓住了其“后防空虚,补给线过长”的弱点,仅仅以一支为数四千的贫弱舰队便瓦解了其整体战略,并持续将其导向了战败的终点。 苍穹军目前的状况与那时的彼安军颇为相似,万一那支联邦舰队确实打算破坏补给线,并让其付诸实施的话,虽然不至于立刻被逼至败北的命运,但今后的战斗绝对比目前更加艰难。 无论如何也要阻止这种可能性!如此判断后,米尔丁大提督便立即派出麾下九支列阶舰队中机动力最高的一支,即第九舰队出发追击。 虽然那支联邦舰队也是具有相当机动力的精锐,但对苍穹军有利的一点是,由帝国北部延伸至昂塔尔星系的补给线,沿途一半以上为半封闭的双门星系。 换句话说,就算那支舰队打算侵入补给线进行破坏,亦只能选择其中少数枢纽星系作为突入点,而将其绕道东部联邦的时间斜算在内,第九舰队是赶得及在其侵入补给线前加以拦截的。 接到命令的第九舰队,立即自第四行星的轨道出发,经“吉特利斯之门”向帝国发进。 夏音一边尽可能地提高速度,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舰队的秩序。 毕竟对手好歹也有是足足两千的数量,而且推测下为联邦军精锐,实在不是单单是数量便能凌驾的敌人。 “阁下,据侦察卫星回报的讯息,那支敌舰队在十一小时前刚刚通过达贡星系。” 埃萨亚向夏音回报着,不过却并非以“雷霆”舰长的身份。 在天空返回帝都述职后,第九舰队的副官职位便跟着空了出来,夏音需要位值得信赖的人物来辅助自己,因此便将这位老部下提拔为副官。 虽然新任副官在能力上大概逊于前者,但却相当忠诚地履行着交付的任务,因此第九舰队整体的事务处理能力并未有所降低——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或许可以认为前任副官的能力被职务本身所限,因而只发挥出其中一部分也说不定。 “这么说,那支舰队果然打算从这里潜入补给线吗……”夏音轻轻点头,但表情却有种仿佛说不出来的不快。 达贡星系是苍穹军补给线中距离最近的枢纽星系,从这里潜入补给线,对敌舰队而言是最迅捷的方式。 然而,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选择如此简单的进军路线却无疑是愚蠢的举动。 倘若对方稍有耐心,在选择切入点的事情上更加慎重的话,那在何处迎击将成为第九舰队将不得不面对的困难问题。 进一步说,如果对方指挥官有着海特兰德公子那般的手腕,以反复出入等方式布下疑阵的话,那夏音还真想不到除死守以外的有效对应。 然而,对方却选择了一条如此简单的路线,并就此决定了溃灭的命运——达贡星系后方连续星系三座皆为半封闭的双门星系,而与那支敌舰队之间也至多只剩下不到四小时的距离,在下一座星系追上并歼灭那支敌舰队,对准备就绪的第九舰队来说,在现阶段不存在任何可能导致失败的要素。 只是,原本准备以全部力量与智慧去对抗的强敌,却竟然愚蠢如斯,这实在不是件令人振奋的消息。 “算了吧,倘若对方指挥官有他一半的军才的话,说不定这次就轮到我输了呢。 比起悲壮的败北来,无聊的胜利还是有其价值的……”夏音如此安抚着自己,跟着却发现旁边的副官正以暖昧的目光注视着自己,不禁稍稍皱起眉头,“有什么事吗”?““只是有点意外罢了……”埃萨亚轻笑了出来,语气好似开玩笑一般,“没想到提督对‘他’的评价,似乎尤在自身之上呢?” 第十章 伏击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夏音似乎不满意地看向埃萨亚。 “而且,我的目标是帝国皇帝,又不是苍穹军元帅,没必要在军事才能上和天……不,其它人一较高低。 再说,就算是我,也不可能在所有方面同时凌驾所有人之上吧?”“哦,原来殿下是这么考虑的啊……”埃萨亚颇为意外地看着长官。 “当然,垮耀武勋和计略是臣下的权利,作为皇帝的人物,最需要的只是明白自身界限所在的理智,以及知人善用的器量而已。” 夏音如此主张着,“嗯,不过我也只是皇位候选者之一,或许没有资格说这番话也说不定。” “不,我认为殿下言之有理。” 行务参谋撒裴纳以慎重的语气加入了两人的谈话。 曾在诺菲纳陛下时代出任宫廷要职的他,退隐后也一直保留着预备役翔士的身份,直到不久前才恢复现役。 就像经历漫长时光的洗礼般,这位素翎翔士的头发呈现出枯草般的色泽,但精神矍铄,除了不时喜欢倚老卖老外,活力一点也不输给其它年轻翔士。 …“倘若皇帝对自身某方面才能有着过度自信的倾向,那便很容易对臣下产生类似竞争心的感情,尤其是亚诺莱维涅家的血性,很容易因此而让自身视界狡隘……唔,殿下在成为皇帝前就领悟到这点,实在是难能可贵。” “是、是这样吗?”受到这番盛大的赞誉,夏音显得稍稍有些困窘。 “哦,殿下你大概不知道吧?诺菲纳猊下啊,在年轻时就曾犯下这样的错误哦!长于谋略的她,登上青玉龙座的最初似乎也打算继续贯彻这项兴趣,倘若不是海特兰德人公在旁辅佐,将亚诺莱维涅家的血性引导上正路的话,或许后世对诺菲纳猊下的评价就不会如此友善了。” 撒裴纳继续说着。 “……原来如此,我会铭记在心的。” 夏音点点头,对身为皇位候选者的她而言,这位宫廷旧臣就如同一扇关照自身的明镜,是非常贵重的存在。 虽然偶尔撒裴纳也会有太过主观的意见,但要分辨其中可以接受的部分却并不困难。 “若殿下能时时怀有这颗谦虚之心的话,那相信迟早会达到青玉龙座的所在吧?”撒裴纳如此说着。 但菲恩伯德公主却生出种仿佛被人看轻的感觉,不禁稍稍皱起眉头。 “有一点我要先声明哦,行务参谋。” 夏音以不甚愉快的目光看着这位宫廷旧臣,声音中洋溢着澄清的旋律,“虽然我确实承认自己在军事才能上有所界限,但以目前的片翼翔士之阶位而言,还远远没有达到那个界限!”“……哎呀呀,不愧是诺菲纳猊下的孙女,亚诺莱维涅家的血性,果然还是一点都没有改变啊……”撒裴纳仿佛很愉快般摸着下巴的胡须,喃喃自语地点头着。 “嗯,真是让人期待啊。 若连海特兰德公子亦伴随殿下成为帝国之翼的话,那拥有这对巨大羽翼的殿下,究竟能去到什么程度呢……”“不,天空并没有……”夏音的声音中有着明显存在的困惑。 虽然那人确实是许下了忠诚的誓言,而自己也从未考虑过以将他人纳为羽翼的状况,但羽翼所象徽的羁绊,应该是珍贵且唯一的存在,就这一点而言,自己或许已经永远失去了将那人纳为羽翼的机会也说不定……“结果,只能得到他的忠诚吗……”当这种想法出现的时候,夏音没来由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 对这位始终活在昂然节奏中的菲恩伯德公主而言,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生出如此强烈的沮丧感,就仿佛精神堡垒的外壁被凿出一个大洞似的,空虚和消沉争先恐后地进驻其中。 “阁下?如果身体不适的话,要不要到医疗室休息片刻?”注意到夏音稍稍苍白的脸色,埃萨亚如此建议着。 “……不,无妨。” 夏音强行压下了心中的纠葛,勉强将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现实来,“情报参谋,有发现那支敌舰队的行踪吗?”“还没有,阁下。” 素翎翔士罗纳以冷静的声音报告着,“敌舰队在十一小时前通过‘达贡之门’,但到目前为止,我军布置在另外两扇‘门’的侦察卫星并没有发现它们通过的迹象。” “你的意思是……敌人依旧在这座星系中?”正确理解到了情报参谋的意思,夏音微微敏起眉头。 以第九舰队的机动力,穿越达贡星系需要七小时,而从敌舰队以往的行军速度进行推测,其机动力上虽然稍避于第九舰队,但穿越达贡星系的时间也绝对不会超过九小时。 “或许是打算伏击我们吧?”埃萨亚作出了常识性的推测,“倘若我们粗心大意靠过去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被他们的得逞的。” “如那支敌舰队真的打着这种主意的话,那我保证它们很快就会后悔的。” 夏音轻珲手指,脸上不见丝毫紧张的痕迹。 考虑到随时可能发生战斗的情况,这位提督在维持舰队行军阵列上费了很大精力。 如果那支敌舰队真的胆敢以仅仅两个战舰攻过来的话,那在数量亦占据优势的第九舰队,就算遭受某种程度的奇袭,也大可以稳稳当当的战术将对手慢慢逼上绝境——只不过,防守反击从来都不是这位殿下喜好的战术。 “派出侦察梭,对我方进路上可能的伏击之所加以侦察。 不需要隐藏,就算动作大一点也没关系,把敌人藏匿之地逼出来。” 夏音下达了如此指示,并且立刻得到了执行。 大量无人侦察梭被先行一步派往第九舰队的进路,依照预先输入的指示在沿途分散,搜索情报则同步傅回旗舰,由旗舰上的中枢智能核晶群加以分析整理——当然,绝大部分报告都是“无异常”。 不过,当其中一艘侦察梭平安无事地前到“门”前时,一幅特别的图像被傅回了旗舰。 而目睹此画面的情报参谋,向来镇静的脸上也显出愕然震惊的表情。 “这、这是……”罗纳直接将那幅图像傅到了指挥台上,“阁下!在‘门’前发现大量战舰残骸!确认为……联邦军!”“唔……”目睹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就连夏音也不禁露出动摇的表情,稍迟几秒后才下达指示,“全舰加速朝该坐标前进,同时将侦察梭集中到该点,在舰队赶到前完成周边宙域的警戒。” 被称为“门”的异态行星,仿佛静止般悬浮在虚无的时空中,由低阶次元诞生的振荡粒子,呈现出淡淡的青白色彩,仿佛戳穿了黑暗天幕的一点,漏出的光辉映亮了周围的空间。 反射这青白光辉的物体,是无数金属物的残骸,若从正上方观察的话,就看能到,两千艘扭曲、破裂、分解的联邦军战舰残骸,在“门”前串成一条青白光辉的迹线,从十鲁诺玛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二千特诺玛处,并呈现出两头粗中间细的特质。 “一场完美的伏击啊……”埃萨亚仿佛呻吟般评价着。 距离“门”最远的联邦军战舰,虽然受到严重破坏,但经调查,其炮击系统甚至尚未动作——很明显,那里正是伏击的起点。 “嗯……”夏音的视线则在那条奇妙的迹线上来回,战斗的过程仿佛记录影像般在脑海中慢慢回放……联邦舰队是在距离“门”十鲁诺玛的位置遭到伏击的,在短时间内承受了重大伤害,判断无法继续战斗后,其指挥官勉强维持着阵形朝“门”撤退,打算进入前方星系避难,但在沿途追击中又损失了相当部分战舰。 真正致命的一击是“门”前二千特诺玛处,那位尚不知名的友军指挥官早巳预测……不,安排好了联邦舰队的动向,甚至连同其精神状态都尽数掌握。 在逃生有望的一刻,人类都会不自觉地松懈精神,而一开始就埋伏在那里的友军舰队,则抓住这短短瞬间施以雷霆一击,立即就粉碎了敌军的战意。 至于接下来的过程,就并非战争,而仅仅是一面倒的杀戮了——那些在最后无序扩散的迹线,也确实证明了敌人是在四散溃逃的情况下遭——歼灭的。 “如此辛辣的战术……”夏音轻轻叹息着,以“叹为观止”来形容,也许更贴切菲恩伯德公主此刻的心情。 倘若过程真是如此的话,那支尚不知名的友军舰队,在上演这场完美伏击战的过程中大概根本就未受到任何损伤吧?“可是,姑且不论是哪支友军歼灭了它们,但在这种什么都没有的宙域中埋伏……有可能吗?”作战参谋克里帕斯提出了大部分人存有的疑问。 尽管从结果来看,这是场毫无疑问的伏击战,但实施伏击战术的先决条件,便是宙域中有可供埋伏的地形存在。 “……不,有可能。” 回想起在彼亚诺斯星系艾纽霍嘉尔之子曾经提出的忠告,夏音如此断言着。 “初型侵袭舰上搭载的消隐系统,就能够产生类似的效果。 但要到达如此完美的程度,应该被‘噩梦之手’再度改良后的产物吧?”“也就是说,歼灭这支敌军的,是我方的侵袭舰队?这么说起来,不久前似乎的确听说过军部打算编组新型舰队的传闻……”埃萨亚若有所思地抚弄着下巴,表情跟着变得颇为复杂。 “唔,从敌舰队侵入达贡星系的时间考虑,这场战斗也最多只是两、三小时前的事情,那支友军舰队应该还在这座星系里面……”“你的意思是,它们或许正开启了消隐系统,躲在一旁偷笑?”正确理解到副官欲言又止的内容,夏音也跟着不快地皱起眉头。 虽然在这种情况下被抢走功勋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若被人当成傻瓜般愚弄,那可是这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情!“究竟是什么人……”隐泛红芒的青瞳仿佛要看穿什么似的在虚空中游弋,隐于黑暗中的某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而青瞳的主人则正确捕捉到了这缕若有若无的直感。 稍稍沉吟后,夏音指向虚空地一角,下达了攻击命令“束光炮,朝那方向进行齐射攻击。” 对目前状况同样有所怨言的幕僚们,并未劝阻指挥官这稍稍危险的指示,于是调整到普通战舰防御磁场输出功率以下的万门束光炮,朝向虚空的一角吐出指向性的光矢,不过却在未产生任何效果的情况下,被吸往了黑暗的深处。 静候片刻,虚空中未傅来任何回音。 “……很好!”夏音双手抱在胸前,表情愈加不满,就连声音都充满了狠狠的味道,“射击角扩散五度,提高功率。 再齐射攻击!”坚信对方存在的菲恩伯德公主,仿佛与那不可见的人物进行着意志的角力。 当束光炮齐射到第七次,而功率亦提升到足以击穿小型舰的防御磁场时,持续承受着来自内外两方重压的某人,终于带着自作自受的觉悟开启了通讯。 “哟,好久不见啦,殿下。” 出现在影幕上的人物,以稍显开朗的表情打着招呼,在一瞬间的愕然后,夏音注意到那人胸前被换成片翼图案的阶级章,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却装出惊讶的神情。 “天空?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啊,殿下。” 相较起菲恩伯德公主来,海特兰德公子的演技明显要高上数阶,若不是理由实在太烂的话,或许诸人真的会相信他那没有一丝动摇的表情。 “是这样的,我这边的中枢智能核晶群似乎在不久前的战斗中出现了整备不良的故障,此后便一直在检修,所有系统刚刚才恢复正常运作……唔,难道在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真是可惜啊。 如果检修再迟上几秒完成的话,我这边就能试试磁轨炮齐射的感觉了呢?”夏音仿佛遗憾般松松肩膀,而天空的表情则明显僵硬了一下,跟着才显出迷糊的模样。 “呃,抱歉,我好像不明白你的意思?e……”“嘛,这件事就算了吧!”夏音轻轻一挥手,将谈话转向了有实质意义的方向,“歼灭那支联邦舰队的是你的舰队吧?天空,能让它们现身吗?我想看看侵袭舰的模样。” “当然可以。” 天空点点头,转向身旁下达了命令。 几秒钟后,第九舰队前方原本只有黑暗的虚空,显出零星的光芒,那是喷射口的焰光,而通过侦测系统再现,夏音也确认了前方整整三千战舰的影迹,只是却无法透过肉眼加以捕捉。 “天空……”夏音以稍稍不满的声音抗议着,而对方却苦笑了出来,“持耐心等等吧,殿下,吸光涂层的转换是需要一些时间……嗯,已经好了。 “三千艘以淡银涂装的侵袭舰,以身后的“门”为背景展开,在虚空中排列成纵横整齐的阵列,呈现出某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光是目睹这样的画面,夏音就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仿佛沸腾一般,就连呼吸也稍稍紊——不过,其它幕僚似乎也受到了不亚于长官的冲击,因此并没有余裕来注意她的表现。 “我现在就到你的旗舰上来!天空,可以吧?”虽然内容还是维持着征求对方同意的形式,但语气却完全是命令式了。 只不过,对在踏入群星世界的最初就深刻了解到这位殿下兴趣所在的海特兰德公子而言,还不至于会因此而生出任何反感。 “恭候你的光临,殿下。” 天空苦笑着应诺,然而应诺的对象却已经先行一步迈向了舰桥出口。 “咳!诸位都听到了吧?本舰队诞生以来最大的荣耀,马上就要降临到这艘‘银杉’上了。” 天空回头以严肃的声音如此宣告着,然而荡漾出来的却是一片无声的笑意——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光临旗舰,当然是件能够被视为荣耀的事情,但若将那句“有史以来”加以量化的话,也不过是仅仅一周不到的时间而已。 “总之,殿下希望看到第十舰队真实的一面,所以就照平常所作的一样进行好了……”如此命令的黑发提督,却罕见地拿起那柄被长久搁置在指挥台一角的银翼饰杖,小心翼翼地别在腰间,同时整理了一下制服的褶皱,然后才转头看向身旁的副官。 “好了,雅丽亚,我们去迎接殿下吧!”因为刚刚关于第九舰队的应对建议被长官无视的关系,所以雅丽亚的表情不甚愉快,但还是出言叫住了这位衣着依旧不整的片翼翔士,“……请稍等,阁下。” “呃,还有什么事吗?”转过身来的天空,显得有些紧张。 “是的,请暂时不要动……”雅丽亚伸手替长官整理着稍稍歪掉的肩章和领结,轻声嘱咐道,“阁下,无论如何,您可是代表着第十舰队的形象,虽然衣着整齐与否只是小问题,但希望您能稍稍注意一些。” “呃?”天空则不知为何涌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于是只得老老实实地低头应诺,“好的…… 第十一章 嫉妒 第十舰队由三千侵袭舰构成,联邦舰队则为两个突击舰,虽然前者在数量上占有优势,但若将突击舰和侵袭舰间的性能差别计入其中,双方实际战力几乎相差无几。 倘若正面开战的话,联邦舰队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败北到如此彻底的地步。 然而,在作战心理被完全洞悉的情况下,他们的渎灭如同夏音所推测般,按部就班地进行到了最后一刻。 同等兵力下的压倒性胜利!对于翔士而言,这无疑是最荣耀的武勋。 然而,那位黑发提督更看重的却是其过程中的两点,至于全歼敌军的战果,不过只是战争来临前类似祭旗般的仪式罢了。 “原本我还打算到达前线后再祭旗的,没想到适合的祭品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的。 这样一来,舰队的心理建设也算完成了,而且同时还确立了一项基础战法……运气真是不错啊!”走在舰内通路上,天空甚至如此主张着。 “刚刚的是实战,阁下。” 雅丽亚出言纠正着长官的用词,并轻轻皱起眉头。 “而且,所谓的基础战法是指的伏击战术吗?虽然的确是适合侵袭舰的战术,但却很难一再重复使用。 就算是刚刚的战斗,倘若敌方兵力再多一些,或者受到奇袭时足够镇定的话,我方就很难逼迫其溃逃,后面的伏兵跟着也派不上用场,因此在适用范围上有很大限制……啊,抱、抱歉!”尚未习惯身份改变的雅丽亚,不知不觉就用以前的态度对待现在的长官。 发觉到这一点后,她慌慌张张地致上歉意,而天空则以温和的笑容回应。 …“不,你说得没错,雅丽亚。 倘若无法在最初击溃敌军战意的话,那分散兵力埋伏反而有被敌方各个击破的危险,因此这项战术的适用范围的确不大。 不过……”说到这里,天空稍稍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副官,“就算在敌方兵力相对劣势的情况实施伏击战术,也还是有可能致命的缺陷,你有注意到这一点吗?”“有可能致命的……缺陷?”雅丽亚愣了一下,在长官那混合着期待并兴趣的目光中,闭上眼睛将刚刚的战斗过程清晰回忆了一次,然而却始终一无所获。 “……嗯,也许是我没有说清楚,那项缺陷其实并不在刚刚的战斗中。” 天空困惑般搔了搔头发,进一步提示着雅丽亚,“想想吧,雅丽亚,第十舰队最后后为什么不得不解除消隐状态。” “那是因为夏音殿下……”雅丽亚顿了一秒钟,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如此。 在和第九舰队相遇时,消隐系统应该是运行完美的。 尽管那些炮击并未有一发命中目标,然而朝向却相差无几……也就是说,第九舰队感觉到了我们的存在?““嗯,没错,若在战场上的话,殿下大概会用更确实地方法将第十舰队逼出来吧?那样被奇袭的反而是我方了……”不过话说回来,为了逼出那仅仅直觉中存在的故人,居然进行整整七次齐射攻击,对自身判断坚信,并且执着到如此程度的将领,就算在整个人类世界中也应该是极其稀少的存在吧……想到这里,天空稍稍安下心来。 “从人类的石器时代开始,狩猎者便有嗅出猎物所在的本领,虽然并不是能够以理论分析的道理,但却确实存在的现象。 尤其是对于那些跨越生死界线的历战勇者而言,对隐藏危险的直觉更为敏锐,所以实在不能轻视这种潜在威胁。” “我会铭记在心的,阁下。” 雅丽亚点点头,以恭敬的声音回答着,却又在随后几秒如此问道,“难道……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您才下令舰队保持消隐状态的吗?”事实上,在第九舰队进入达贡星系的同时,第十舰队这边便察觉了其存在。 虽然雅丽亚依照常识建议立即与友军联络进行情报交换,但天空却未加以采纳,甚至还命令麾下舰队继续保持消隐状态……雅丽亚当时无法理解长官的动机所在,但在现在看来,这番那似乎无意义的行为,结果还是有其价值的。 “呃……没错,就是这样!”天空的回答则稍稍迟了两秒,且流露出不怎么明显的心虚。 不知道是下意识的反应,还是直觉上的预感,总之第十舰队预定外的初战,对那位被抢走猎物的殿下而言,大概不是能高兴接受的状况,所以两人间应该是不会有感动重逢的气氛,所以还是尽量混过去的好……如此判断的天空,命令麾下舰队保持消隐状态,打算暂时糊弄过去,然而事态发展却一再出乎他的意料。 “阁下……”那对紫罗兰的眼瞳中间始摇动着疑惑的光芒,而天空则稍稍不自然地回避了雅丽亚的视线。 幸运的是,在紫发副官的疑惑转为怀疑前,靠近停机坪的通道上傅来联络艇着陆的震动和声响,于是黑发提督得以脱困。 “竟然来得这么快……”如果把这视为因思念集郁下的行动,天空当然会感动莫名,然而这位殿下如此迫不及待的理由,却至少有一半是缘于本身血脉的倾向——具体而言,是这艘新型舰的存在。 “总之,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好,不能让殿下久候啊……”天空苦笑着,和雅丽亚一同快步朝停机坪赶去。 “天空,好慢!”当两人赶到停机坪时,夏音已经在联络艇前等候了半分钟的时间。 一如天空所预感般,这位殿下没有带任何随从,而是自己驾着一艘联络艇直接开了过来。 “我已经很努力地赶过来了,是殿下来得太快了吧?”天空如此主张着,但却顺口溜出一句不怎么适合此种场合的玩笑话,“还是说,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你就这么思念我吗?夏……咳!咳!”在最后一刻反应过来的天空,试图以盛大的咳嗽掩饰着刚刚的失言,然而却迟了一步,夏音看过来的眼神,已经流露出仿佛被愚弄的阴郁怒火——倘若是两人独处,这种玩笑还在菲恩伯德公主的容忍范围内,然而此刻在旁的还有另一位伊斯埃雷家之女存在——对高傲如夏音而言,这应该是很难容忍的状况吧?“呃……”察觉到这一点的天空,一时间茫然不知所措,只是带着尴尬的表情愣在原地。 时间在沉默中暖暖前行,当雅丽亚稍稍紧张的目光第三次从长官身上移到菲恩伯德公主身上时,发现这位殿下持续冰冷的表情终于有了稍稍溶解的迹象,“……总之,这句话我就当作玩笑看待好了。” “……嗯,拜托了。” 明显理亏的一方老老实贵地低下头。 “不过天空,晋升片翼翔士后,你看起来……还真稍稍有点军人的样子了呢?”就像要稍稍活跃这尴尬气氛般,夏音改以挑剔的目光打量着昔日部下的外装,最后在嘴角流露出一缕混合着稍稍意外的笑意。 “谢谢您的赞美,殿下,这是因为有着优秀副官辅佐的缘故。” 大概是不想在被抓到痛脚,天空的回答从声音到表情都被武装得毕恭毕敬。 只是回答的内容,却似乎完全否认了本身所有的积极性。 “持跟我来吧,在到达舰桥为止,我将荣幸地成为您的向导,殿下。” 以军礼致敬后,天空便和夏音并行步向停机坪的入口,雅丽亚则在身后三步距离内紧紧跟随着。 “原来伊斯埃雷公女是你的副官吗?”夏音偏头看向身后的雅丽亚,声音中有着仿佛单纯的疑惑,“不过我还不知道,副官的职务中竟然包括照料长官的生活呢……”身后,雅丽亚的尖耳就像被谁轻触般稍稍动了一下,而天空的声音却不知为何恢复了平日的悠然节奏。 “您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啊,殿下……在流浪佣兵的时候,若不是那位多事的副官关照着殿下的健康,那殿下大概会有一段无所事事地躺在病**、百无聊赖的记忆哦?”天空所说的,是去年彼安军侵攻同盟时,遭到伏击的“苍炎”进入同盟境内避难时的事情。 在与帝国完全断绝消息的情况下,夏音不得不独自背负着千万部下性命的责任。 对这位殿下那时候尚嫌柔韧不足的精神而言,这是过于沉重的压力,因而造成一系列肉体上的不适,在演化到需要住院治疗前被副官察觉。 在妥协后的强迫性一日休假中,差一步便崩到极限的精神线总算是稍稍恢复了弹性,而“苍炎”也得以避免一场可能失去指挥官的危机。 “确、确实如此……”夏音点头承认道,但表情却多多少少有些无法释然的感觉,但这时,天空却以颇为失望的语气向她确认道,“柯蒂亚……难道他没有跟着过来吗?”“……因为某人提出的调职申请,我的技术参谋已经离间了第九舰队,目前暂时在前线待命。” 此时,夏音看向天空的视线转为苛刻,虽然亦清楚自己并非能够彻底活用“噩梦之手”才能的人物,但被挖墙角的感觉却实在谈不上愉快。 倘若对象换成其它人的话,或许早就被这位殿下所怨恨了吧?“话虽如此,但我没想到真的会得到批准啊……”天空勉强为自己辩解着,“我本来以为,柯蒂亚和莱昂内尔两人,能够调派一人过来就不错了,谁知道军部竟然如此宽大……”“啊,对了,还有莱昂内尔。” 夏音仿佛想起什么来似的,以白皙的手指轻轻点着额头,声音中流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味道。 “他可是亚琉妮王姐的得力部下啊!虽然是在本人自愿情况下的调遣,但你突然把他挖走,第二舰队的事务运营可是陷入了相当混乱的状况哦……当然,和王姐大人的愤怒比较起来,第二舰队幕僚们的怨气不过是倾盆大雨下的水气罢了,所以……天空啊,你只要考虑如何应付王姐大人就可以了。” “呃、呃……”在那双流露出些许恶意的青瞳中,就算面对千军万马也毫无动摇的暴君,其脸色正以内眼可见的速度转为苍白——若说在银河中确实有着少数几位能让暴君抬不起头来的女性,那亚琉妮则绝对是其中最有存在感的一位。 不论是肉搏战或舰队战,天空都有以自身实力压倒敌人的自信,然而在另一领域的战斗,却并非以腕力或智谋来决定胜负的。 几乎从最初见面起,他的斗争心、便被这位长公主殿下那柔韧却滴水不漏的气势给弥消得干干净净。 从而一直处在被隐性压迫的地位,至于身旁这位殿下,则从很早以前就基本放弃了无畏的抵抗。 “唔,军部会同意让你们三人再凑在一起。 大概是在期待者复活的‘伊曼纽之三角’能给僵持不下的战况带给某种程度的惊喜吧?只是,真的会这么顺利吗……”在天空被恐惧麻痹期间,夏音亦喃喃自语着。 “算了,反正这不是我需要头痛的问题……”菲恩伯德公主无责任地耸耸肩膀,很干脆地放弃了这明显超出自身处理能力的问题,同时转头看向身旁之人。 “天空,稍候我能在舰内参观一下吗……啊,不过若是有保密限制的话,那就算了。” “……保密限制?”天空以迷糊的表情看向副官,但理应有所回应的雅丽亚,却不知为何,愤怒地别过头去。 “唔,我想应该是……没有吧?”某位曾经选择性略读舰队状况报告书的提督,只得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副官的表情,一边作出不怎么确定的推测。 “没错,确实没有!”因为雅丽亚并未出言纠正,天空遂转为肯定。 并进一步提议道,“如何,殿下?比起间接性的感觉来,要不要干脆自己直接驾驶看看?”“可、可以吗?”一瞬间,那精致的美貌上仿佛进射出灿烂耀眼的光芒。 “当然可以,虽然这艘旗舰大概不行,不过其它僚舰的话,应该会有很多志愿者期待这份荣耀的。 如果殿下愿意的话,我立刻着手安排……”在心怀恶意的人看来,黑发提督表现出的顺从或许会被视为动用公权向皇族献媚的丑恶行为吧?但事实上,司掌“教育”的海特兰德家和司掌“统治”的亚诺莱维涅家,跟其它十三根源氏族一样,从来都是对等的存在,因此根本不存在所谓“献媚”的必要——极端来说,与受到帝国重用相比较的话,这位继承家风的海特兰德之子,反倒更期望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享受着幸福的悠闲时光。 如同海特兰德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般,亚诺莱维涅亦对翱翔苍穹有着近似病态般的执着,这是所有夏兰人都知道的事实——当然,对其余十三根源氏族而言,亦或多或少有着部分与一般常识不符的家风。 只不过,这些非常识的拥有者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身对正常秩序的影响力,就连其中破坏力最强的“噩梦之手”,都还远远在苍穹之民的包容范围内。 相较之下,菲恩伯德公主基于本身血脉的生理性要求,甚至根本就算不上什么特权。 “那就拜托了!”这时候,夏音就建声音都仿佛散发着光辉。 “那么,就请殿下先到舰桥稍候片刻……”天空随后转向副官,以慎重的声音询问道,“雅丽亚,能查一下刚刚战斗中击破率最高的战舰是哪一般吗?”“阁下,是隶属第七中队第二小队的三号舰‘毒蜂’。” 雅丽亚的回答只延迟了两秒的时间——在刚刚战斗结束、指挥官无聊下令潜伏的数小时中,她已经完成了战斗数据处理,一分报告书亦已整整齐齐地送到了指挥官的桌上,只不过当事人尚未发现而已。 “那么,就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让给‘毒蜂’好了!”天空爽朗地笑了出来,“让它尽快赶过来吧!就告诉它说,最高的荣耀正在等着它好了。” “是……”雅丽亚低头应诺后,顿了一下,以稍稍迟疑的声音质疑道,“阁下,您这样会不会太纵容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呢?而且,对舰队正常秩序也有所影响……”“反正又不会伤到任何人,还能间接鼓舞舰队士气,没有什么不好吧?”天空耸耸肩膀如此主张着,昔日九死一生的回忆化成无奈的苦笑从嘴唇的一角漏出。 “再说,亚诺莱维涅家的血脉,你也应该很清楚才对吧?”“虽、虽然如此……”雅丽亚似乎还是不能释怀的模样,而天空却仿佛发现什么似的眨了眨眼睛,以轻轻的笑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雅丽亚,你该不会是……”天空稍顿了一下,雅丽亚的表情则在一瞬间紧张起来,只听见长官继续道,“在嫉妒吧?”“……”几秒种后,得意忘形的某人重新回忆起自己副官乃是以刚强性格而闻名的伊斯埃雷一族的事实,同时陷入了不得不以一只脚支撑身体全部重量的窘境。 第十二章 调教 “深红”统合舰队的根据地位于昂塔尔星系第四行星的外层轨道上。 该行星本身处于开发过程中半途而废的状态,地表世界只有在着低级的动植物群落——或许演变几万年后,这颗星球上会发展出和其它驻人行星类似的繁荣,不过至少在目前,那里对人体来说还称不上健康的环境。 因此,苍穹军直接对第四行星的卫星施以要塞化改造,并将其作为指挥基地和后勤中枢加以利用。 沿着第四行星外层轨道分布的,还有数千艘型号不一的后勤舰,其中一部分作为整备船坞使用,而另一部分则为将士提供简单的休闲场所。 因意外状况而失去猎物的第九舰队,回归根据地后仅仅进行简单补给便再度出发。 至于独占丰硕战果的第十舰队,则额外得到三天整备的时间。 不论对方的身份如何,米尔丁大提督对部下的赏罚是相当公正的。 第九舰队前往的地点正是该星系中最炽烈的宙域,命名为“鲁纳之门”的所在。 在该“门”的两端,分别是苍穹军控制下的昂塔尔星系以及联邦军控制下的鲁纳星系,两军皆握有着各自所属星系的优势制空权,同时亦竭尽全力争夺对方星系的制空权。 对于联邦军来说,投注所有兵力固守这条生死线是不得已的事情,而在兵力占有优势的苍穹军,原本应该有更灵活的战略调度。 然而,在联邦星系图上,鲁纳星系却唯一维系联邦东西部的枢纽星系——换而言之,苍穹军只有攻陷鲁纳星系后,才能将位于联邦西部的首府星系纳入目标。 因此,别无选择的苍穹军,只能陪着联邦军将宝贵的资源和人力缓慢消耗在着这以“鲁纳之门”为中心的战场上,同时不断寻找着打破眼前僵局的策略。 …背负着如此期待而来的第十舰队,停驻在第四行星地外层轨道上,进行着实战前最后的统合整备工作——在这件事情上,第十舰队的提督可以说是完全向第三舰队的翔士前辈看齐,把所有工作托付给信赖的副官以及期待的参谋,自己则以“考虑侵袭舰基础战法”的理由,独自躲到翔士沙龙中逍遥自在。 也因此,当莱昂内尔和柯蒂亚依照调令前来报到的时候,花了一些时间才在一座由三艘大型后勤舰窜成的休闲街道中,找到那位正躲在某间小酒屋中,沉浸在感官享受中的黑发提督。 “哟,好久不见了,柯蒂亚,莱昂内尔。” 这间酒屋是地上风格的装饰,而顾客也大多为地上人出生的从士,因此当两位高级翔士一同出现在门口的时候,立刻引起了一阵**,天空也因此注意到这两位老友,举起酒杯主动招呼者他们。 “到这里来吧,我等你们好久了。” “躲到这种地方偷懒,伊斯埃雷素翎翔士知道了可是会很不平的啊……”柯蒂亚苦笑着。 走过去坐到了天空的对面,而莱昂内尔也跟着走了过去,不过却在坐下前以右手抚肩,致上了标准的苍言军军礼,“劳伦斯特素翎翔士莱昂内两,奉命调遣至第十舰队,前来报道。” “……许、许可贵官的就任。” 完全出乎意外的展开,让暴君的反应都不禁迟了数秒。 以疑惑的目光打量着莱昂内尔,天空发现这位昔日被称为“瘟疫”的恶德友人,脸上有着貌似陌生的刚毅线条。 “嘛,先坐下来吧,莱昂内尔,现在又不是公务时间,不需要这么严肃吧?”大概是早有准备的缘故,柯蒂亚及时出言化解这凝固在愕然中的气氛。 “嗯,也对……”莱昂内尔耸耸肩膀,这才挨着柯蒂亚坐下。 “总、总之,柯蒂亚,莱昂内尔,你们能过来实在太好了,容我致上感谢。” 勉强压下心中的惊愕,天空举起手中的酒杯,依照康定的礼仪向面前友人致上谢意。 而对面的两人也跟着端起面前备好的杯酒,三人同时一饮而尽。 “这有什么好感谢的,从毕业到现在,少主你都晋升提督了。 倘若‘伊曼纽之三角’还没重新聚合的话,反而比较奇怪吧?”放下酒杯的莱昂内尔,舔舔嘴唇露出甚为愉快的表,。 “不过话说回来,这里的酒味道还真不错啊……”“那当然,这酒可是我托人从康定带来的。” 天空笑得很满意。 “咳!原来是这样……咳咳!”不怎么习惯喝酒的柯蒂亚,似乎被稍稍呛到。 “对了,莱昂内尔,”到柯蒂亚镇定下来后,天空把目光移到红发友人的身上,颇为期待地问道,“研修院毕业后,我们也差不多两年没有见面了,这期间有什么有趣的经历吗?说来听听看吧?”“这个,并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啊……”莱昂内尔仿佛为难似的皱起眉头,考虑几分钟后,以仿佛事务性的声音报告着。 “毕业后,最初我是以常务翔士的身分担任亚琉妮殿下麾下旗舰的行务官,后来晋升为准令翔士,便调任巡查舰舰长。 期间经过几次战斗,在去年晋升到律令翔士,又回到旗舰担任行务长,然后就一直侍奉亚琉妮殿下,不久前被任命为行务参谋,而阶级也跟着晋升到素翎翔士……”“侍、侍奉?”相较莱昂内尔那缺乏感情起伏的平淡语调来,天空更在意这个寓意深远的词。 仔细推敲其中的意味时,就建暴君也不禁打了个寒颤,迅速改变了这令人不安的话题。 “呃,不过话说回来,没想到你的军旅生涯竟然出乎意料的平淡啊,我还以为你至少会有几次惨痛失恋可以吹嘘的……”“喂喂,不要用暴君的标准来判断啊……”莱昂内尔苦笑着,并如此主张。 “再说,那时候只是年少气盛而已,现在我已经成熟了。” “是这样的吗……”听到这与以前风格截然相反的回答,天空注视红发友人的目光越来越疑惑。 几秒钟后,他将探询的目光转向柯蒂亚,然而艾纽霍嘉尔之子却只是苦笑不语。 “说起来,最近叔父大人来信告诉了我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没有注意到两位友人私下的眼神交流,莱昂内尔的声音中突然流露出十足的兴趣,“海特兰德宫邸,真的……唔,被迁走重建了吗?”“啊,那是真的……”天空点头承认,随即将目光移到了那位突然以认真表情低头分析着那青玉酒杯材质构成的艾纽霍嘉尔之子身上。 “咳!关于这件事,其实我也有所疑问……柯蒂亚,那些噩梦植物究竟是哪位艾纽霍嘉尔搞出来的?虽然雷利娅大人曾经亲自登门道歉,但我到现在还是不清楚整件事情的始末哦?”“呃……”成为两人目光焦点的柯蒂亚,花了三分钟的时间进行心理准备,随后才带着悲壮的觉悟抬起了头,然而声音却虚弱无力,“是你见过的人噢,天空。 艾纽霍嘉尔家目前最年幼的成员。” “最年幼的艾纽霍嘉尔……啊!啊啊!”某些与愉快回忆相距甚远地昼面在脑海中一闪即逝,天空觉得自己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该不会是在帝宫嘉年华上的那个吧?名字确实是叫……”“嗯,叫夏娃。” 柯蒂亚以死心似的语气,一口气起把揭露了那场海特兰德家灾厄的真相。 “看起来,夏娃最早觉醒的天赋似乎是在遗传工学上的样子啊,不过也只是把植物基因的胡乱调整一下而已。 因为那孩子和若耶相处得很好,所以雷利娅大人拜访海特兰德宫邸的时候,偶尔也会带她一起……现在回想起来,应该就是那些时候把那种危险植物的种子带到海特兰德宫邸里面的吧?实、实在是非常抱歉!”“不,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天空摆摆手,让柯蒂亚抬起头来,“基本上,除了尚未翘家过的祖父大人外,海特兰德家其它成员对那座宫邸其实并没有多少执念,你就放心好了。” “但、但是……”如此轻描淡写就获得原谅,这位拥有正直品行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反而更加不安——仔细回想起来,艾纽霍嘉尔家该不会正为海特兰德家诸人准备好了最棒的翘家借口吧?“唔,暴君之子的若耶、噩梦之子的夏娃,再加上人形灾厄的希瓦……”莱昂内尔以手指轻敲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惊胆颤的笃笃声,“现在看起来的话,十年后的研修院似乎也蛮值得期待的哦?不过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是‘斯瓦诺之三角’,还是‘杰维斯之三角’了……”“喂喂,别说这么可怕的事情啊!”和这番不祥推测关系最密切的人物,也就是身为海特兰德家继承者的天空,反射般打了个寒颤,“如果祖父大人十年后退休的话……不,到时候他肯定会强制要求退休的!那样的话,说不定就轮到我去担任研修院长了?e?你们觉得这是能够笑出来的状况吗?”“呃……”还算有点良知的柯蒂亚露出稍稍同情的模样,随即很干脆地刻清了界限,“总之,我对担任教官完全没有兴趣,所以到时候持千万不要邀持我,拜托了。” “我也已经决定将一生的时间献给苍穹军了!”莱昂内尔马上如此宣言道。 “你、你们这两家伙……”天空呻吟着,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酒屋的某处却突然傅来一阵嘈杂。 三人转头看去,只见两队似乎隶属于不同战舰的从士正在喧哗,一开始只是彼此谩骂,跟着互相推揉,双方的情绪随即急速飒升,似乎只差一步就演化成群殴的模样——看起来,那位站在两队人马中央的、正一副不知所措模样的美貌女侍,似乎就是这场矛盾的起源。 “反正又没有骚扰到这边,就别管他们吧!”这么说的天空,已经迅速调整好姿势,似乎打算把这场喧哗当作助酒兴的节目,以最舒服的角度来欣赏。 “这可不行。 若在这里群殴起来的话,依照苍穹军军律,那两队可都会被严厉处罚的,而且这间酒屋也会被牵连进来……”莱昂内尔皱起眉头,起身离间了席桌,“总之我去去就来,持稍等片刻。” “喂……”叫之不及的天空,只有带着愕然的表情目送友人离去,心中则再度涌起自见面时便不时闪现的那股奇妙错位感——倘若是以前的莱昂内尔,应该是以更狂热的态度投入其中,并将之催化为一场盛大的万人斗殴场面……“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理,柯蒂亚苦笑着安慰道。 结果也一如他所预言般,来到战场中央的莱昂内尔,只轻声说了一句话,结果杀气腾腾的两队人马便立即噤若寒蝉,灰溜溜地撤回了原来的席位——不知是不是错觉,天空觉得这些人似乎都悄悄地用眼睛偷瞄着这边。 然而,这份疑惑却立刻被更大的惊愕所取代——当那位美貌女侍带着万分感激的表情向拯救这间小酒屋的勇者致上谢意的时候,莱昂内尔竟然没有趁机提出任何要求,而只是以淡淡点头回应,随即丢下被虚像迷惑的少女,转身返回友人所在的小间。 “喂,柯蒂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惊愕,天空直接一把将柯蒂亚抓过来,压低声音,以狠狠的语气问道,“那家伙是打算把到此前为止的人生全部否定吗?”“嗯,这个……”柯蒂亚苦笑着,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 以吞吞吐吐的声音说道,“或者可以认为,这是亚琉妮殿下**的成果吧?”“吓?”一瞬间,天空仿佛感到恶寒的冰刃从背脊上滑过。 在莱昂内尔和柯蒂亚回归后,第十舰队的指挥体系也就基本完善了。 在大部分时候都暂代司令职务的雅丽亚,无疑是立于幕僚顶点的人物。 身为艾纽霍嘉尔的柯蒂亚,理所当然担任起技术参谋的职务,在新型舰的调试和改进上,有相当多供“奇迹之手”发挥的余地。 担任行务参谋的是莱昂内尔,从“研修员嘉年华暴乱”的事件上便显出组织运营方面的优秀天赋,此后更得到亚琉妮殿下的引导而让才能开花结果,因此对他而言,这无疑是最适合的职位。 虽然本人更希望立于前线指挥舰队,不过这份要求最终被暴君无视了过去。 至于将手中两份暂代职务交出去的诺恩,则被任命为作战参谋,那贯彻理智的冷酷性格和缜密周全的头脑,确实相当适合这份必须排除感情要素的职务。 虽然大多数人依旧对这位来自彼安的流亡者抱持着不同程度的戒备心理,但本人似乎并不在意。 最后的情报参谋是军部推荐的人物,达恩诺亚素翎翔士艾利穆,这位女性翔士的美貌大概只是苍穹之民的平均水准,但却有着夏兰人中比较罕见到黑发,身材高挑而匀称,举手投足间流溢出富有柔软弹性的力量感,行动则宛如雌豹般的轻灵。 虽然以专家的目光判断,天空认为这位女性在格斗技上也应有着相当水准,但艾利穆在情报处理能力方面的表现,也让他很是惊讶——在最短的时间内从繁杂的讯息中搜索出确切需要的情报,加以正确分析整理后提供上司即刻判断,若才能只是普通优秀的人物,大概是很难作到这种程度的吧?在三天整备期结束的时候,第十舰队已经被研磨得仿佛斩铁断金的铭剑般锋锐无比,而来自米尔丁人提督的出击命令,也同时送到了天空的手中。 被选定的目标是位于东部联邦的米利恩星系,那里残留着一座联邦军的造舰基地——表面上,帝国虽然已经把东部联邦纳入掌控之下,但事实上,在已经确保的补给线以外的其余诸邦,还存在着零星点点的抵抗。 过去因为这些抵抗尚未组织外,造成的困扰也几乎可以忽略,因此苍穹军并未加以计较。 然而,大概是先前那只突入“麦充洛斯之门”的联邦舰队的额外效果,这些看到希望的抵抗势力似乎开始迅速组织化,并且正以那座造舰基地为目标聚集。 虽然目前尚未成气候,但加以时日或许成长为足以威胁补给线安全的势力,因此第十舰队被命名前往米利恩星系,将这股潜在威胁,连同那座漏网的造舰基地一起摧毁殆尽。 当然,对未配置攻略舰的第十舰队来,破坏那座以小行星为本体而改造的造舰基地,是项极为艰难的任务,但却并没有伴随而生的危险,似乎对于米尔丁人提督来说,暂时也未掌握到正确使用这支全新战力的方法,这次出击任务仅仅作为试探性的尝试。 无论如何,帝国历四二九年七月二十一日,第十舰队自前线基地出击,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初次实战。 第十三章 匪徒 位于东部联邦的米利恩星系,是边缘仅存在着一扇“门”的封闭式星系。 虽然地域偏远,但其八颗行星上的物资资源却异常丰富,因此巴雷亚联邦以第五行星的卫星为母体,建设了一座具备小型要塞等级防御力的造舰工厂。 在苍穹军最初势如破竹的反攻中,联邦军一路溃退到昂塔两星系才稳住阵脚,于是这座原本作为贵重后勤基地而存在的造舰厂,也就跟着被切断了与所属势力的联系,从而迅速无力化。 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造舰厂的最高指挥官,联邦军法两曼少将一直不清楚自己到底应该扮演何种角色。 东部联邦的友军舰队早已被征伐殆尽,残留下来的幸存者,仅仅只有一些偏远地区的贫弱警备舰队罢了,如米利恩星系一般。 单凭这些力量根本就无法动摇苍穹军对东部联邦的统治。 事实上,就算苍穹军不采取任何行动,与根基断绝联系的它们也迟早会自行瓦解。 如此认为的法尔曼少将,原本已经放弃了组织抵抗的念头,开始考虑着联邦军战败后的应对。 然而前不久,那支为数两千的友军舰队竟然突破了苍穹军的防线,来到这座被遗弃多时的后勤基地!在要求补给的同时,还带来了一道联邦军部直接下达的命令——近期内,联邦军将配合彼安援军组织一次规模史无前例的大反攻,以一举摧毁苍穹军前线基地,重新收复东部诸邦,特此任命贵官为联邦东部舰队最高指挥,要求贵官尽速统合联邦军在东部诸邦的残留兵力,伺机破坏苍穹军补给线,以配合联邦军主力的大反攻战略。 接到这番命令的法尔曼少将,最初的反应是愕然,随即又化为惊奇,再后来是稍稍不安的期待。 “若联邦军真的成功收复东部诸邦的话,那自己将会成为最大功劳者,跟着晋升中将……不,应该是上将吧?或许,还能以复国英雄的身份被任命元帅也说不定啊!”如此擅自描述的美景,似乎激起了这位三十二岁的少将那消沉许久的野心。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周内,法尔曼少将连续派出三位数的联络艇前往其它有着联邦军残存兵力的偏远星系,以联邦东部舰队最高指挥的名义,命令它们立刻到米利恩星系汇合。 …因为有着军部正式任命书的关系,所以大部分星系都服从了这道命令。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周内,来自东部诸邦的残存舰队——汇聚到这座造舰厂,加上造舰厂自身的储备,战舰数量很快就超过了三千,并且还在持续增加着。 对从未掌握过如此庞大兵力的法尔曼少将来说,这简直是一生中最虚荣的时刻。 然而,统合这些体系不同、舰型迥异的地方舰队的工作,其艰难性却远远超过他的想象——刚刚抚平索拉星系舰队的整备问题,马上毕典菲特星系舰队又提出独立行动权的要求,同时还有新造战舰的乘员配置问题尚未处理……此起彼伏、仿佛无休无止的矛盾终于耗干了这位联邦军预定元帅的耐心,法尔曼少将开始祈祷友军舰队能少来一些了,而这份真诚的愿望在推迟三天后,得到了超过期待的回应。 原本每隔两天左右,就会有一支为数百十艘不等的警备舰队前来米利恩星系汇合,而在法尔曼少将的预斜中,这样的时间大概还会持续两周左右。 然而不知何故,从某日开始,那扇“米利恩之门”却再也没有出现过友军舰队的踪影,而直到五天后,忙得晕头转向的法两曼少将才注意到这极为反常的现象,不过却并未加以重视,只是派出一支巡查舰分队前去侦察。 然而,这支为数一百的巡查舰分队却悄然无息的湮灭在了黑暗的空间中,甚至还未到达“门”的前面。 这所代表的事实让法尔曼少将恐惧不安,而为了进一步确认猜测,他跟着派出了一支数量五百的巡查舰分队,并且谨慎地分前后两批送出——只是,那看不见的敌人依旧悄然无声地吞噬了这支分舰队。 “苍穹军潜入这座星系了!”当这番算不上流言的流言出现的时候,原本就处于尚未统合状态的联邦束部舰队,立刻陷入了混乱与恐惧的漩涡中。 大部分地方舰队立刻堕入造舰厂内避难,而剩下一些勇敢、或称为无知的地方舰队,则无视那位最高指挥的存在,主动出击搜索,企图找出那支隐藏的敌军——当然,它们也接连湮没在了黑暗的空间中。 其残骸则成为恐惧的食粮,让黑暗的触角将剩余所有人都笼罩其中。 “嗯,差不多可以了吧?”那位使得近百万人躲在卫星的空腔内瑟缩恐惧的人物,凝视着前方那颗庞然大物,微微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如果把他们吓到失去判断力的话,那也是很难交涉的啊……雅丽亚,其它部队已经配属完毕了吗?”“是,已经准备妥当了。” 身旁的副官恭声应道。 “那么,就先消除隐状态吧!”天空轻弹手指,如此命令道。 于是两分钟后,在造舰厂出口正前方的虚空中,浮现出五百艘闪耀着白银辉光的凶烈舰影。 虽然无法察知要塞内的状况,但天空似乎能听见其中百万人倒吸冷气的整齐声音。 随后,这位黑发提督便坐在指挥席上,开始扳者指头数数。 就在他数列第二十一下的时候,雅丽亚报告有来自那座造舰厂的通讯请求。 “嗯,接过来吧!”天空点点头,一张影幕随即浮现在他的眼前,影幕上的中年男子看起来人概四十岁左右,但头发却如同八十岁老人般的苍白,再加上那明显失眠的黑眼圈,如此悲惨的形象,让某位罪魁祸首不由得稍稍感到有些愧疚。 “在下是巴雷亚联邦军所属少将,格林-法两曼,目前正担任联邦东部舰队最高指挥官。” 影幕上的中年男子首先行了一军礼,虽然是堂堂正正的态度,但语气却实在是太过虚弱。 “夏兰人类帝国所属片翼翔士,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不过只是‘深红’第十列阶舰队地一介提督。” 互通姓名似乎是武将的礼仪,因此天空在下一句话才进入预定的演技。 “不过啊,阁下的反应也太慢了!我差点就忍不住要催促你一下呢……”“催促……什么?抱歉,我不太清楚阁下的意思……”虽然对方强自镇定,但天空却注意到这位联邦少将轻轻颤抖的右手,不禁微笑起来。 “所谓的催促啊,其实就是这样……”天空举起右手,在对方的注视下,轻弹手指。 而同一时间,与造舰厂并行在第五行星外层轨道的某颗能源卫星,被来自虚空的数百枚光矢命中,在盛大无声的爆炸中,化为一团绚烂的光彩。 “啊!啊啊!能、能源卫星……”法两曼的脸色瞬间苍白。 第五行星外层轨道的能源卫星共有十六颗,与造舰厂直接相连,作为保证它正常运转的能量来源。 尚若失去了这十六颗能源卫星,单靠造舰厂内的能源储备,最多只能支持如此庞大消耗的一周时间。 “阁下已经理解了吗?或者,要不要我再演示一次?”天空以亲切的笑容向法尔曼询问着,然而后者却颤抖得更加属害,尤其是看到那只右手再度抬起的时候,法尔曼反射般惨叫了出来。 “住、住手!快停下!不要!”“看起来,阁下已经完全理解了的样子……”天空仿佛颇为失望地放下右手,跟着将话题直接引导到了最后阶段,“那么,是战是降?”“什……”无法预测的快攻完全打乱了法尔曼的准备,这位联邦军少将只能以呆然的目光看着敌将。 听他以从容的声音继续说着骇人听闻的内容。 “虽然我个人相当期待贵军选择前者的可能性,但帝国似乎认为这座造舰厂还有着和平利用的价值,要求‘在可能情况下,保证其完整’,所以我才不得不放低个人兴趣,给予贵军投降的选择。” 天空持续发挥着近乎完美的演技,面不改色地撒着弥天大谎。 而那不甚在意的表情,在对方看来却是如同无血无泪的恶魔般可怖。 “如何?是战是降?在我将剩下十五座卫星全部爆破为止,你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来作决定……嗯,大概也就两分钟左右吧?”这么说着天空,再次举起右手,轻弹手指——这次爆破的则是位于造舰厂右侧的能源卫星。 “等、等等!持等等!我需要和部下们商量一下……”法雨曼急叫着。 “我在等着啊?”天空以微笑应对,却又弹了一下手指,同时左侧的虚空中再闪出一道耀眼的华光。 “你、你这魔鬼!”法恩曼的脸色已经如同那映亮虚空的华光般苍白,以仿佛吐血的声音惨叫着。 “不是魔鬼啊,我只是偶尔会被人称为暴君罢了……”天空露出稍稍郁闷的表情,弹手指的动作也跟着重了一点,于是这次的爆炸便从两侧同时响起。 “啊!啊啊!啊啊啊……”目睹两颗贵重的能源卫星化为灰烬的法尔曼,仿佛崩溃般将全身的重量托付到桌面,而天空则带着一付好整以暇的悠然表情打量着他,同时那肆虐着百万联邦军之神经的右手也暂时放低了下去。 “是战是降?”当法尔曼勉强从崩溃中抬起头来时,天空第三次如此问道,只是在声音中却融进了些许强硬的语调。 “虽然只剩下十颗卫星,但加上造舰厂本体的承受力的话,阁下应该还有一段考虑的时间……嗯,总之,希望不要等到我把造舰厂破坏殆尽后才收到阁下的回复。” 说着,天空又扬起了右手,而在他弹下去前,法尔曼便迫不及待地大叫了起来,“等等!住手!我投降!我军愿意降伏!”“哦,愿意降服吗……”天空的手顿在半空中。 以仿佛不甚愉快的表情注视着法尔曼,似乎在责怪他放弃得太快似的,在那双深邃如夜的黑瞳注视下,法尔曼不由自主地感到瑟缩,在他因恐惧而低下头的时候,似乎听到对方那失望般的叹息。 “……算了,就接受你们的投降好了。 知道要做什么吧?立刻关闭所有战舰动力,交出造舰厂的系统控制权,跟着我会派一支分舰队进来接收。” “是、是,请务必给予我军宽大处置……”法尔曼完全放弃般低下头去,以混合着畏惧并谨慎的声音请求道。 “啊,以苍穹军的名誉约定,保证你和你部下们的安全。” 天空以貌似无精打采的语调结束了通讯,同时一弹手指,那张凝固着法两曼胆颤心惊之表情的影幕也同时消失在虚空中。 稍后,黑发提督闭上眼睛,就像整理思绪般沉默了半分钟,随即从指挥席上站起,转头看向身旁灰发的作战参谋,以不带情绪的语气轻声道,“……诺恩,你的计略成功了。” “不,这都是肯采纳属下意见的阁下的功劳。” 诺恩也微微欠身以回应,而不论声音或表情,也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痕迹。 “嗯……”天空不置可否地转过头去,将目光移到了翡翠发色的技术参谋身上,语气顿时温和了许多,“柯蒂亚,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虽然那些家伙承诺交出控制权,但说不定会在暗中耍什么小把戏,可别给他们窃笑得意的机会哦?”“哼,你这是在对谁说话啊,阁下?”似乎是颇为不满的语气,但发言者那垮耀自我的笑容中却并无任何负面的情绪,“看着吧,二十分钟后那座造舰厂和其中战舰的控制系统会全部锁死,除非那些家伙把控制系统彻底换掉,否则根本无法动弹丝毫。” “不,至少持把生命维持系统的调试功能保留下来的好……”天空不太放心、的嘱咐着,然而摩拳擦掌的柯蒂亚已经疾步脱离了他的视界,艾纽霍嘉尔的血脉,似乎稍稍觉醒了的模样。 “放心吧,那家伙应该会注意到这点常识的……”莱昂内尔苦笑着走了过来,稍稍沉吟后,说出了全体幕僚的感觉,“嗯,虽说能顺利完成任务是不错啦,不过,总觉得这次我们好象扮演的是反面角色诶?”“反面角色?你说的,是那种经常在侦探剧中出现,以不当武力胁迫善良公民交出其财产的穷凶极恶的匪徒吗?”天空马上就将莱昂内尔的感想加以具现化。 “……没错,我说的就是这种人。” 莱昂内尔沉稳地点了点头,“不觉得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和他差不多吗?”“这么说起来确实是蛮像的……不过偶尔扮演一下坏人的角色。 不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吗?”天空如此主张着,而在注意到副官那仿佛苛责的视线后,才轻咳一下,稍稍正经了起来。 “咳!总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啊!倘若采用正攻法作战的话,以侵袭舰的攻击力根本就破坏不了那座造舰厂的防御!而且,其中还停驻着两千多艘巡查舰,这也不是一点小数目哦?倘若让它们充分发挥战斗力的话,本舰队反而会先陷入危机的。” “就算如此,这项战术也还是相当危险……”事实上,负责布阵指挥的雅丽亚直到刚刚敌将降伏时才真正松了口气,“居然只带五百艘战舰就站在敌军正前方,倘若被看透虚实的话,可是会马上遭痛击的哦?”在天空以高压姿态劝降敌军时,第十舰队麾下的三千侵袭舰,除了布置在造舰厂前方的五百艘外,其余则分别潜伏在六颗能源卫星的附近,根据来自旗舰的指令,依次以搭载反物质弹头的多重磁轨炮施以齐射攻击,由此才达到那番极具震撼力的效果。 天空在劝降过程中依次将筹码抛出,而比较幸运的是,在手中筹码还剩一个的时候,敌军便已然崩溃降伏,否则就算这位林氏执行者的演技再如何高明,大概也还是会被识破吧?倘若驻留造舰厂内的两个巡查舰再乘势出击的话,那么不得不以压倒性劣势迎接这股锐锋的,便是旗舰所在的五百侵袭舰,因此实在是相当危险的战术。 只不过,实施这项战术的指挥官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天空耸耸肩膀,很轻松地说道,“倘若劝降失败的话,到时候转身逃跑就好了。 反正单以加速性能而言,侵袭舰是不会输给巡查舰的。 “雅丽亚无言地凝视着这位随便将“逃跑”、“偷闲”等词挂在嘴边的片翼翔士,在心、中发出无奈的叹息,好一阵后才出言询问道,“……总而言之,这样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阁下,请指示接下来的进路。” “嗯,等柯蒂亚回来后就准备返航吧,反正这里也没什么特别的风景。” 天空的声音有些无奈,而雅丽亚推测这位上司的言下之意似乎是,若风景好的话,原本打算再磨蹭几天的。 第十四章 心伤 “也就是说,彼安军已经准备正式介入这场战争,并打算在最近带给我军一次盛大的惊喜……”看完米利恩星系的战斗报告后,米尔丁以沉稳的表情合上书页,“这就是贵官的结论吗?”“嗯,从联邦军那位投降少将处得到的情报,确实能够推导出这样的结论。” 天空点点头,以事务性的语气报告着,“当然,这是以联邦军部下达的那份命令书的内容确凿无误为前提才能成立的推论。 倘若联邦军部一开始就打算将那支舰队作为弃卒使用的话,那就连下官的这份报告都有可能是敌军心理战术的一部分……虽然不知道何者为正,但总之,请阁下不要忽视这种可能性。” “……嗯,能看透到这种程度,确实相当不错。” 米尔丁的嘴角像是颇为满意般稍稍弯起,“不过放心吧,不论敌军打算玩弄何种策略,我军这边亦已作好了完备的应对。 倘若联邦军真的打算和彼安军联合反攻的话,那对我军来说,反而是一举打破僵持战况的最佳时机。” 米尔丁起身离间座椅,来到那副占据着办公室人半墙壁的星系图前,凝视着其中唯——处以血色标示的星系,以更甚预言的坚定声音宣布道,“昂塔尔星系,将成为联邦与彼安的基地。” “原来阁下早有准备,那是下官多虑了。” 仿佛被这份坚信所染,天空不由自主地行了一礼,而米尔丁此时却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身上。 “话说回来,不论这次米利恩星系的攻略战也好,还是前次达贡星系的伏击战也好,贵官的表现都远远超出帝国的期待啊!第十舰队不久前才刚刚成军,而侵袭舰更是未有任何可以借鉴的基础战法,但在这样不利的状况下,贵官还能统率这支新生舰队,两度以微小代价达成了最高的战果……”米尔丁并未刻意掩饰语气中的褒扬之意,天空也注意到,在那近似黑暗的深红色中,似乎正晃动着某种奇妙的光彩。 “由此看来,贵官确实有着与‘暴君’之高名相符的实力与器量,难怪连吾族之女亦会对你誓言忠诚……”“不,阁下过誉了……”天空谨慎地低头致谢。 虽然对这位就算在帝国元帅面前亦不假辞色的三叶翔士来说,这或许算得上是最高等级的褒扬,但他却很难率直地接受。 毕竟当初自己在极其意外的情况下接受雅丽亚的忠诚誓言的,直到现在亦还未对此生出什么实感。 而突然间被人提醒这份羁绊的存在,一时间竟生出某种不自在的感觉。 “不必谦虚,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而已,海特兰德公子。” 米尔丁以沉稳的步子慢慢走到天空面前,以说不上好意或恶意的目光凝视者他。 “虽然那孩子待人处事的方式或许稍稍严肃了一些,但个性上却是相当认真的。 既然已绝对你誓言忠诚,那想必受到如何对待也会贯彻这份誓言吧?当然,站在我个人的立场,对海特?德并无任何偏见,因此不会像祖父那样在意你们间的强弱关系,只不过……”“只、只不过?”海特兰德公子觉得呼吸系统的功能似乎有些紊乱。 “可不要把那孩子欺负得太过头了哦?否则身为她的姐姐,我可不会坐视不理的。” 米尔丁以淡淡的语调如此宣布着,而天空则反射般予以否认。 “不,下官从未……”“还有,类似让副官代写报告书等等的恶行,还是稍稍收敛一些的好。 荣耀的苍穹军中出现一只米虫已经够珍奇的了,若再孵化出第二只的话,那苍穹之民的骄傲也就差不多堕落到地上……”无视妹婿的解释,米尔丁扬了扬手中那份风格熟悉的报告书,然后随手扔进了旁边的粉碎机中。 在两种不同感情的目光注视下,一阵轻微的震动后,粉碎机下方的回收匣中便多出一堆以微米为单位的纤维碎末来。 而这时候,米尔丁才抬头看向部下,以仿佛微笑的声音说着,“当然,我是绝对不会坐视‘深红’舰队沦为后世笑柄的。” “是!下官将铭记在心!”天空立刻低下头,以谨慎的声音保证道。 自米利恩星系回归的第十舰队,停驻在基地行星的外层轨道上,进行着战后的整备工作。 由于在造舰厂攻略战中几乎没有战舰受损的关系,所以整备工作也仅仅只是补充弹药能源的消耗而已。 等天空一小时后自基地卫星返回旗舰时,行务参谋的莱昂内尔刚刚完成整备报告书。 “总之,一切顺利。” 把报告书递到天空手上的同时,莱昂内尔如此总结着。 “那样的话,这份报告书也就没有非看不可的必要了吧?”海特兰德公子所拥有的、瞬间抓住事物重点所在的敏锐洞察力,此刻似乎被用到了不怎么正确的方向。 “这可不行。 根据事务程序,阁下必须确认这份报告书。” 莱昂内尔如此坚持着,毫不退让,“还是说,下官……不,后勤系统全体从员数小时份的辛劳,难道连花几分钟确认的价值都没有吗?”“知、知道了,我会看的啦……”被说到这种程度,天空也只有放弃偷懒的打算,随即以稍稍郁闷的目光看向昔日被称为“瘟疫”的不良研修生,仿佛感慨万千地说道,“话说回来,莱昂内尔,真没想到才短短两年不到,你的性格就变得了这么多啊!虽然严肃认真是很好啦,但过头的话就不怎么有趣了……”说到这里,天空的声音中突然流露出趣味盎然的神采,“亚琉妮殿下究竟是怎么把你的人格校正到这种程度啊?能告诉我吗?”“唔,那是……”被如此提问的瞬间,莱昂内尔全身呈现出仿佛石化般的僵硬状态,而额头也很快浮现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注意到这奇异的状况,天空地好奇心更加旺盛,不由得追问道,“那是?”“那、那是……”重复两次后,莱昂内尔脸上的血色迅速褪色,好似被洒上月光的石像般苍白,而原本精悍的红瞳亦失去了应有的焦点,视线仿佛恐惧何物般在虚空中游弋。 “喂?喂!莱昂内尔?快醒过来!”察觉到有所不对的天空,抓着莱昂内尔的肩膀猛摇,试着在友人被恐惧之渊吞噬殆尽前将他拉出来,却晚了那么一步。 “那、那那那那是……”在他手中的莱昂莱尔,全身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上下磕撞地声响亦清脆可间,似乎已绝无法以理智沟通的模样。 “……抱歉,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这问题的。” 不由得感到深深愧疚的天空,轻轻将被揭开心灵创伤的友人放到提督室的沙发上,然后开始思考起如何应对那已经被判断为极度危险等级的预定灾厄来。 “咚咚!”几秒钟后,提督室的厚木门处响起清脆的敲击声,失神中的莱昂内尔并未有任何反应,而正被自身过剩想象力逼到恐惧边缘的天空,却反射般全身一震,下意识就要找地方多躲起来……等这位提督搞清楚目前状况、出声应对的时候,已经是大约二十秒之后的事情了。 “艾、艾利穆啊,进来吧!”从外视影幕上确认了来者的身份,天空赶在属下情报参谋进门前调整好了呼吸。 “阁下,关于前日侵袭舰战斗数据,下官已经分析完成。” 这位身材高挑的黑发女性,以端重而又不失轻巧的步子直行到办公桌前,只在经过沙发时好奇地瞥了一眼,“这是报告书,请阁下审阅。” “嗯,辛苦你了。” 天空点点头,接过报告书当场阅读起来。 因为侵袭舰战斗能力的等级直接关系到今后的战术拟定方向,对提高舰队生存率有着至关重要的意义,所以天空阅读得极为仔细。 而在此期间,艾利穆则带着淡淡的表情静候在办公桌前,只是偶尔会对那位在沙发上瑟缩颤抖的人物,投以好奇的一瞥。 “唔……”专注阅读的天空,似乎完全忘记了旁边那位心灵受创的友人,始终保持着沉静止水的神情。 直到合上报告书后,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以颇为失望的语气结论道,“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啊,侵袭舰的战斗能力……”“是的。” 艾利穆点点头,如此回应着长官,“新型侵袭舰的攻击力凌驾于护卫舰之上,而在对等条件下的模拟战斗中,勉强也能胜过巡查舰,但若与突击舰正面对抗的话,无论重复模拟多少次,也都是一败涂地的结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侵袭舰原本就不是为正攻战而诞生的舰型……”天空以右手搔着头发,似乎在说服自己接受事实。 “不过,常规舰型(巡查舰,护卫舰,突击舰,重列舰,攻略舰)中只有突击舰无法匹敌的话,也算勉强能够接受的结果呢……至于硬件性能不足的部分,就只能在战术层面上加以弥补了。 从前两次的战斗看来,这方面倒没什么太大问题。” “嗯,下官也是如此认为。 达贡星系的那场伏击战所采用的战术,若根据场合不同加以变更的话,是有可能将第十舰队的整体作战能力放大到突击舰队以上的,只是……”“只是?”天空对情报参谋投以好奇的目光,而艾利穆则稍稍沉吟后,才将刚刚的发言继续了下去,“……下官认为,侵袭舰执行所有可能战术的基础,是相当高度的自由行动权。 倘若脱离这一基础而行动的话,侵袭舰将丧失自身优势,从而仅仅只能作为一股单纯的战力存在。” “也就是说,第十舰队必须独立作战的意思吧?”因为也在考虑着相同事情的缘故,天空马上便理解了情报参谋的意思。 “嗯,你说的没错,在以舰队为单位的集团战中,第十舰队最多亦只能作为一股稍稍高于巡查舰、且造价数倍于此的二流战力来使用,所以正合战并不是侵袭舰发挥能力的战场……”那么,适合侵袭舰发挥能力的战场,又是何处呢?前两次的战斗皆发生在我方控制下的星系,因此不必考虑行军受阻的可能性,但若目标位于敌境内的话,又能如此顺利吗?单是针对那座造舰厂的攻击,就已经明显凸现了侵袭舰在破坏力上的极限,要发挥侵袭舰本身“长于远程奔袭的战略兵器”的特性,似乎还缺少某种关键性的因素……天空皱眉沉思,试图找去其中的关键,然而脑海中却始终只是混沌一片。 “只有不同思维的碰撞才能诞生出灵感的火花,一只手掌如何努力也是拍不出声音的……果然,还是得找前辈商量一下才行啊……”醒悟到这一点后,天空摇摇头站起来,决定到翔士沙龙去逛逛。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最初担任侵袭舰实战测试指挥的翔士,此刻应该正在那里享受悠闲自在的时光吧?“艾利穆,我稍稍离开一下,有什么事的话,就以枢纽手环呼叫我好了……”差不多走到门口的天空,注意到沙发上那位尚未复原的友人,顿时苦笑了出来。 “另外,关于行务参谋,他似乎……呃,是某种类似癫瘸病的症状,能麻烦你把他带到医务室去吗?放心,这种病是没有传染性的。” “是……”黑发的情报参谋以困惑的目光看向沙发上红发的行务参谋,仿佛深感困扰般皱起眉头,待她回头准备向长官提出建议时,却刚好看到提督室的厚末门合拢的画面,伴随着清脆的声响。 于是这位稳静而优雅的女性,不得不重新将目光移回依旧处于失神状态的同僚身上,并更紧紧地皱起了眉头…… 第十五章 悠闲 苍穹军在基地行星的外层轨道上设置有休闲街等场所,供战争疲惫的将士缓解压力。 而位于中枢卫星内的翔士沙龙,则是相当于高级军官俱乐部之类的场所,通常只供片翼以上级别的翔士使用。 在沙龙内部,从三维桌球到小型茶吧在内,娱乐休闲设施一应俱全,格调也相当高雅。 只不过,在前方战争愈加炽烈的情况下,提督们也实在没有多少余裕来享受这奢华的悠闲。 于是,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中,这处不设防的自由空间便成为某只米虫偷窃薪水的最佳场所。 “……得过且过,得过且过,多么富有哲理的词哦,古人的智慧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躺在藤编的躺椅上,以墨镜滤去那稍稍耀眼的恒星之光,华德转头咬住吸管的一端,水晶杯中闪着碧绿光泽在压力差的作用下流入喉咙,一股凉爽的薄荷味道混合着茶叶的清香,在口腔中扩散开来,让他发出了满足的叹息。 …“唔,只差一点就完美了啊……”华德稍稍遗憾地看向前方空空如也的海岸,虽然知道只是微控光束构成的幻像,但这位思考方式更偏向地缘之民的列翼翔士,却不由得期待着眼前的美景中能再出现几位泳装美女嬉戏奔走的活力场景,哪怕会破坏画面原本的优雅感也无所谓。 “我觉得用‘偷得浮生半日闲’形容更合适一点哦,提督……”不知是不是被这场景所染,那自身后傅来的声音亦充满了懒洋洋的味道。 “不过对你来说,这应该是类似每天的功课般的东西吧?称为‘偷闲’或许不合适呢?”踩在柔软的沙滩上,天空以仿佛融化般的体势一步步来到华德身旁,然后直接趴到附近的一张躺椅上,“话说回来,没想到翔士沙龙中还有这种配置啊,如果早点发现就好了……”“桀桀桀,看来你的道行还远远不够啊,从云……”在某方面有着新晋片翼翔士所望尘莫及的天赋和经验的列翼翔士,貌似无奈地耸耸肩膀,露出仿佛小人得志的表情。 “在苍穹军中,能够享受悠闲时光的场所可是多得数都数不清的啊!单是这座中枢卫星里面的可能作为私密空间的地方,我就已经发现了二十多处,而翔士沙龙还并不是其中最舒适的呢……”“真的?”海特兰德公子的黑瞳中瞬间仿佛迸出明亮的光彩,然而在下一刻即转为疑惑,“不过,有必要刻意去找这么多悠闲空间吗?最舒适的地方,挑两三处作候补不就好了?““切切切,所以才说你还太嫩啊。 难道没听说过‘狡兔三窟’吗?”华德伸出右手食指,极为得意地摇晃着,“要知道,我现在……不,我们现在在做的事情,可是相当于公然挑衅苍穹军的严格军律哦?就像在钢丝上散步一样危险的事情,因此必须小心翼翼、步步为营。 随时作好撤退或转移的准备,如此方可保住今后更长久的悠闲时光啊……”“原来如此……”天空以沉稳的表情点点头,将华德的意思落实到具体事件上,“也就说,为了不让席瑞拉素翎翔士发现偷闲的场所,有必要经常更换。 退一步说,在有如此众多藏匿地点的情况下,就算被发现其中一两处,偷闲时间也不会因此而中断,是吧?”“……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华德稍稍无言地点头回应,几秒钟后以颇为艰难的语气问道,“竟然连你都知道的话,难道席瑞拉……不,第三舰队副官的横暴,在苍穹军中已经广为人知了吗?”“嗯,虽然与提督期待的方向不同,但确实如此。” 天空以平稳的语气在前辈翔士的精神回路中投放着振荡炸弹,“事实上,伴随着‘米虫提督’名号的日益殷实,席瑞拉素翎翔士的不幸也已经成为苍穹军上下一致同情的对象。” “……呃,受害者和被害者的关系,难道没有颠倒吗?”华德勉强反驳道。 “我当然无意干涉提督的解释。” 天空耸耸肩膀,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话题带向了比较严肃的方向,“对了,提督,偶尔也作一下薪水以外的工作如何?有关侵袭舰的战术,我想向你请教一下。” “侵袭舰?啊,我不过只是在实战测试时指挥过一次……”说到这里,华德稍稍消沉的表情一下子迸出趣味盎然的神采,“说起来,第十舰队最近两次战斗都是大获全胜啊!从云,以刚刚成军的菜乌舰队都能做到这种程度的话,你对侵袭舰的运用应该比我更有心得吧?”“虽然前两次战斗确实是胜利了,但这也差不多达到了侵袭舰的行动极限。” 天空不禁苦笑起来,并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毕竟,只要敌人在‘门’前放一座轨道要塞的话,那怕是座小型轨道要塞,侵袭舰也就只能靠着那比巡查舰稍强一点的战斗力,硬着头皮冲锋陷阵了。” “那还真是浪费呢,难道没有考虑和攻略舰混编吗……”华德试着如此建议,不过却又马上推翻了自己的意见,“不,这样反而会扼杀侵袭舰本身长于远程奔袭的特性,发挥出的效能还不若一支普通混编舰队。” “就是这样,虽然侵袭舰是以‘长于远程奔袭的战略兵器’为目标而设计的,但要想在敌境内自由奔驰的话,总觉得还缺乏某种关键性要素似的……”“关键性要素啊……”华德也稍微正经起来,以手指轻轻敲着前额,试着将消融在悠闲时光中的注意力集中起来,“也就是说,问题的重点在于,倘若敌人在‘门’前布下封锁,以侵袭舰的战力无法予以突破。” “就算敌人没有刻意布下封锁,面对遍布枢纽星系的轨道要塞,侵袭舰也还是只能锻羽而归啊……”天空微微叹了口气,“毕竟像米利恩星系那时般玩弄奇谋,只是一时的权宜之斜,始终是有所极限。” “突破封锁……”华德若有所思地闭上眼睛,犹豫地说道,“我想,或者我们可以转移焦点……不一定非得突破封锁,既然最终目的是让侵袭舰在敌境内自由驰骋成为可能,那让封锁无力化也是种方法……”“你是说,回避封锁?”天空试着理解他的意思,“在宇宙物理法则允许的条件下,有可能吗?”“门”是透过低阶次元连接两座恒星系的通道,同时也是舰船出入的唯一端口,而由低阶次元跨入通常次元的痕迹,是无法透过物理方法加以消除的——这也是天空所指的东西。 事实上,第二次银河战争早期,在“门”前布置磁性爆雷可以说是极为常用的封锁战术,而不久后诞生了与此对抗的诱雷爆弹,可以穿越“门”直接诱爆雷群,顷刻间使得雷阵封锁无效化……此后,虽然一方试着在磁性爆雷中安置高精度的智能辩识系统,但另一方的克制手段也跟着进步,从而使得布雷和破雷战术渐渐沦为一场单纯的物资消耗战,而在第二次银河战争中期便遭放弃。 取代雷阵封锁“门”的,是被称为“轨道要塞”的大型武装卫星。 因为“门”本身也是以恒星为中心,按照一定周期及轨道运行,因此在其向心线上设置武装要塞,并派舰队驻扎其中监视“门”的出入船只,可以说是诸多构想妥协后的最佳方案。 当然,根据诸星系的重要性不同,其轨道要塞及驻扎舰队也各有区别,在通常情况下,星际国家都会在枢纽星系至少设置一座小型轨道要塞,并驻扎千艘规模的巡查舰队。 对于数量三千,且舰种构成皆为侵袭舰的第十舰队来说,一旦与这股战力正面开战的话,那不论胜败,其损失都会让战略行动中止下去。 “不,有可能。” 无视同僚的困惑,华德如此断言着,“要知道,在‘次元震’封冻银河的时期,吾等先祖就曾经靠着十三艘巨型方舟在次元之河中逆流穿行。 虽然我并不清楚那究竟是怎样一种技术,但在‘次元震’时期,‘门’应该是无法加以利用的,若从结论逆推回去的话……”“呃?”还是初次听闻这种事情,天空不禁为之愕然。 回想起来,“次元震”封冻银河后,夏兰人确实有过近两个世纪的空间流浪时期,以星际商族的身份来往被切割得支离破碎的人类各邦,因此华德这番推测并不是没有根据,只是……“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书上看到过类似这些东西的记载?”天空反射般地问了出来。 在研修生时代好歹也算得上博笕群书的他,竟然对华德提到的史前(帝国史从夏兰人正式建国后才开始……)技术没有任何印象,这确实是令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那当然,有关‘次元震’和‘空间流浪’时代的事情,都是夏兰氏族通过代代口头传达的方式流传下来的,而帝国中唯一保留着旧时代资料的地方,只有‘时光之长’的宫殿而已。” “奥尔迪斯家吗……”奥尔蒂斯家是十三根源氏族中司掌“历史”的一族,其历代当主皆出任帝国最高顾问一职。 由于其家风并不热衷社交,而天空又很少出席正式宴会,因此他与该家族的缘分也就只限于初到帝国,被迫参加十三议会的那一次。 “呃,难道只有去向‘时光之长’请教吗?”天空感到有些头痛。 “这才叫做舍近求远啊!比起奥尔迪斯公爵来,你的身边还有位更适合的智者哦?”华德有悠然的语调提醒道,“你该不会忘记艾纽霍嘉尔了吧?”“确、确实,柯蒂亚的话,搞不好比‘时光之长’还清楚史前技术的问题。” 天空点头确认,随即迫不及待地起身离开躺椅,“那提督,谢谢你的意见,我就先告辞了……”“等等!”华德出言叫住了他,片刻后以稍稍复杂的声音问道,“从云,我想知道,为何你会对这项任务执着到这种程度呢?应该没有人要求你非得确立侵袭舰的基础战法才行吧?”“为、为什么……”华德这出乎意料的发言让天空愣了一下,随即以疑惑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前辈翔士,听他继续说道。 “如果没找到突破敌方封锁的战术,那第十舰队今后也只会被安排扫荡占领区之类的后方任务。 远离激战的前线,以优势兵力自在地玩弄弱势敌军,这不是更加悠闲的事情吗?为何还要刻意寻找让自身置于危险困境的方法呢?”“……提督,你是认真的吗?”天空凝视着华德,以谨慎的语气确认道。 “嗯,大概一半吧?”华德的笑容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如何?从云,就干脆放弃完善侵袭舰基础战法的念头,在后方享受悠闲的时间吧?再说,维持战争后方的安定也是相当有意义的工作。 “无法否认,华德的这番话相当有说服力,就连天空也不禁稍稍动心了三四秒钟的时间。 然而,眼前却浮现出那位青发王女昂首前行的背影,而身后亦傅来紫发副官紧紧跟随的脚步声。 “提督,身为荣耀的苍穹军翔士,怎么能够有如此消沉的思想!不论被分派的任务为何,理当竭力完成!”如此回答的天空,无论表情或语气都充满了“义正词严”的味道,然而却只有眼睛在笑。 “唔,这也是一半的真心话呢……”华德也跟着轻笑了出来,目送着天空转身离去的背影,他以无人听闻的音量喃喃自语道,“艾琉雅果然没有说错啊,你确实能够去到比我更高的地方……嗯,若说帝国元帅是我的界限,那更高的界限又在什么地方呢?吾友啊,你的未来还真是让人期待呢……” 第十六章 再生 横贯银河的次元之河即深且广,人类能够加以利用的,不过只是其中少数支流。 在无垠无限的低阶次元中,湍急的粒子流和陡峭的次元之璧占据其中绝大部分,仅仅只有少数比较平暖的流域,才有着成为宇宙舰出入港口的可能性。 那里,便是被人颠称为“门”的星体。 由“门”进入低阶次元的宇宙舰,在湍急的次元之河中航行,自身是无法选择航向与速度的。 而在大多数情况下,宇宙舰只能在下游的一处平缓流域,也就是另一扇“门”处,才能登陆到通常次元。 数世纪前的那场“次元震”。 使得次元之河呈现出山洪爆发般汹涌澎湃的乱态,就连人类当作港口使用的平缓流域也都被席卷其中,因此才将人类世界被切割成无数碎片,从而导致银河文明全面衰退。 “次元震”后,夏兰人花费半世纪的时间,以母星剩余的资源建造了十三艘巨型母舰,到他们开始那段漫长旅行的时候,奔腾汹涌的次元之河稍稍有了减缓的迹象,因此在付出庞大能量为代价后,他们终得以再度进入那条人类曾经赖以为行的次元之河。 十三艘巨型母舰彼此相连所产生的存在力,远远超过人类以往所建造的所有宇宙舰,使得夏兰人即使在湍急的次元之河依旧能够维持住自身的形态。 而在付出比侵入低阶次元时更庞大的能量后,十三艘巨舰才在稍稍平暖的流域登陆上岸,并未通过“门”的接引。 虽然总算是找到了打破次元之壁的方法,但夏兰人却付出的代价也相当沉重,仅仅一次恒星系间的穿梭,就让十三艘巨舰上储备半世纪的能源消耗一空。 因此,他们不得不停泊在那座登陆的星系,一边不怎么热心地与该星系居民交流,一边吸收并储备着来自恒星的能量,直到二十年后才再度得以出发。 此后数世纪中,随着次元之流的逐渐平暖,以及夏兰人本身的科技发展,十三艘巨舰到达某座星系后至再度出发前的停滞期,渐渐由二十年缩短到十五年,又由十五年缩短到八年……到停滞期缩短至一年左右的时候,认为时机成熟的夏兰人,便开始着手研究新的星际航行技术,并且在三十年后开发成功之后,他们将这项技术无偿的传授给了所遇到了同胞,并由此播下了战争的火种。 而在人类重新获得翱翔星际的羽翼后,第二次银河战争随即爆发,夏兰人则在战争中期决定正式介入。 他们选择斯诺德亚恒星系建国,并且以十三艘巨舰为基础创建了后来闻名银河的艾伐霍尔帝都。 此后数百年的时光流逝,一部分巨舰因舰体旧化而退休废弃,一部分巨舰则被拆解重构造星体,就连作为帝宫的亚诺莱维涅号也早巳失去了最初的形态和功能。 到帝国已经将人类世界的二分之一纳入版图的现在,昔日诞生夏兰民族的十三艘巨舰中,唯一保持着最原始形态及部分功能的,就只剩那艘曾作为海特兰德家宫邸而被维护至今的翼之方舟了。 从翔士沙龙回到旗舰后,天空便立刻把莱昂内尔和柯蒂亚以招到提督室商量,同时委托雅丽亚负责记录整理。 以艾纽霍嘉尔之子为中心,昔日闻名苍穹的不良研修生三人组再度聚首,就建被认为业已改过自新的莱昂内尔,在沾染到熟悉的伊曼纽毒气后,被亚琉妮殿下一度镇压的邪恶根性都开始有了重新活性化的迹象。 “……原来如此。” 听完柯蒂亚的解说,天空以沉稳的表情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夏兰确实曾经拥有避过‘门’而直接穿梭次元的技术吧?”“虽然没错,但那种效率极低的航行技术,早在几个世纪就被丢掉了啊!”柯蒂亚以颇为困惑的声音说道。 “就算现在要再拾起来,也不是一年半年就能够重新启动的东西。” “以艾纽霍嘉尔的‘奇迹之手’也不行吗?”莱昂内尔代替天空追问道。 “要重新启用‘次元逆流航法’,其实并不只是技术方面的问题啊……”柯蒂亚苦笑着,为两位友人细细解释起来,“要想在‘门’以外的地方突破次元之壁、登陆通常次元,首先必须付出极为庞大的能量。 以侵袭舰的储备能力斜算,一次穿梭至少要消耗掉其数百倍的能量,如何储备?而且,突破次元之壁用的‘震荡发生器’,其体积大小也超过侵袭舰的本体,如何容纳?要知道,吾等先祖十三艘母舰造得如此巨大,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唔……难道没有其它办法了吗?”天空以不死心的动作玩弄着差不多空掉的茶杯,而注意到这一点的紫发副官,跟着起身替长官及同僚两人添上茶水。 “啊,谢谢。” 向雅丽亚道谢后,柯蒂亚将目光移回了友人的身上,以坚定的语气断定道,“除非重新制造一艘和始源方舟相同的巨型战舰,否则是没办法启用‘次元逆流航法’的。” “可是这样一来,时间就……”天空面现难色。 身为最尖端科技的结晶,新型战舰的设计及制造是不可能一蹶而就的。 以侵袭舰为例,从苍穹军统合部出原始构想,到在斯诺德亚宙域开始实战测试为止,中间足足经过了半世纪的时间。 就算以此为标准推算,等到那艘预定中的巨型战舰投入实战的时候,虽然帝国的战争也许还没有结束,但自己是肯定早已不在战场上了。 “我想,或许不用去重新设计制造也说不定……”莱昂内尔以谨慎的声音提出了自己的意见,而两位友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他的脸上,只见那双火红的眼瞳,似乎稍稍恢复了昔日的光彩,“十三艘始源方舟中,不是还有唯一一艘保留下来吗?而据我所知,其中动力部分大都保存完好的样子……”“啪”这时候,雅丽亚持着的磁性笔突然失手掉到地上,在三对疑惑的目光下,紫发副官以罕见慌张的动作弯腰拾起,随后便将表情藏到影幕的后面,而三角间的会议才再度进行。 “嗯,没错!我都没想到还有这种办法!”柯蒂亚猛地一捶手,恍然大悟道。 对于夏兰人而言,就算用膝盖想也知道莱昂内尔口中的那艘方舟究竟指的什么。 “那艘方舟上确实保留着完整‘震荡发生器’,而能量储槽的空间也未被占用。 虽然武器系统被拆卸一空,但反而使更易于实施改造的条件……只要在方舟原本架构的基础上,增设种种适应性武装,如此一来,或许只要两个月,不,一个月左右就能完成。” “桀桀桀,看起来,你还没有变迟钝啊,莱昂内尔……”暴君以颇为满意的目光看向莱昂内尔,而“瘟疫”则回应以稍稍邪恶的笑容,“我说过的,我只不过是……稍稍成熟了而已。” “反正那座宫邸现在也没有人住了,废物利用的话,其它人也应该不会反对才是……”天空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在有权处置翼之方舟的七位海特兰德家成员中,尚未成年的芙兰、若耶和希瓦三人可以自动排除,而对那座宫邸并无多大眷恋的若琉亚,大概不会反对。 至于远在同盟的艾琉雅,考虑到其原本便有所偏差的个性,热烈赞同的可能性或许还更高一些。 唯一不确定的,就只有那位在宫邸内度过半身的祖父大人。 只不过,在“幻之四季”被“噩梦之手”**得寸草不生的现在,这份眷恋大概也只剩下回忆中的痛苦了吧?在这点来说,其实自己也是相同的。 失去葱葱绿色的那座宫邸,已绝不再是记忆中温馨的居所了……想到这里,天空从稍稍的感伤中抬起头来,很干脆地作了决断。 “嗯,就这么办吧!雅丽亚,拜托你将这份记录整理成作战报告,直接送……送到我这里好了,我修改后呈给米尔丁大提督。” “……是,明白。” 觉得自己似乎正在目睹昔日邪恶核心的复苏,雅丽亚的表情不由得颇为复杂,稍稍犹豫后,她试着提醒已经在那边开始弹冠相尘的伊曼纽三角。 “那个,阁下,征用海特兰德原宫邸的事情……不需要告诉轨事的亚姬小姐吗?”“呃?”不良三人组那得意忘形的表情瞬间僵硬,随即在下一刻崩解为片片碎屑飞散……因为要等待一份来自帝都的回信的关系,那份出自雅丽亚的作战构想报告推迟了三天才被送到米雨丁大提督的办公桌上。 那时候,米尔丁刚刚巡视完“鲁纳之门”前的战况,不论敌方或己方都投入空前的热情准备着下一场战争,这令她很是满意。 回到提督室后,这位三叶翔士以难得愉快的心情为自己调制了一杯特产自沃夫尔星系的醇香咖啡,在办公桌上消遣似的翻阅着那份报告书。 “噗!”仅仅三秒钟后,米尔丁便把咖啡从口中喷了出来,顾不上擦试身上的污渍,她跟着一口气看完了报告书的所有内容,随即便仿佛丧失力气般倒在座椅的靠背上。 过了好一阵子,这位大提督才抬起右手捂住额头,以近似呻吟的语气喃喃自语着,“……伊曼纽之三角啊,果然是吾等烦恼的源头呢……如果这种东西送上去的话,十三议会大概又会混乱好一阵子吧……”如同米尔丁所预测的那般,当数天后这份作战构想报告出现在苍穹军统合作战部的时候,正在用餐的塞恩元帅竟失手按翻翔士餐厅的木桌,而次日紧急召开的十三议会上,也呈现出难得热烈的场面。 虽然送到帝都的那份报告书上,并没有明确表示出要以那座翼之方舟为基础、改造巨型战舰的想法,但字里行间流露出来的倾向,却实在让人能难联想到除此以外的地方。 对于十三根源氏族来说,要舍弃那唯一幸存至今的回忆之物,在感情上实在令人难以接受,但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承认这份方案确实有予以实践的价值。 十三位根源氏族之长用了整整一天来讨论这份方案,并且把其中的大部分时间则花在诅咒那让他们不得不深陷如此激烈的感情理智冲突中的存在,被称为“伊曼纽之三角”的不死噩梦身上,直到帝宫的日幕渐渐低垂的时候,才由苍穹之长,也就是皇帝亚伦萨陛下,重申了一开始便得出的结论。 “总、总而言之,还是应该感谢那三位年轻人的吧?毕竟,这份方案让帝国看到了短期内结束战争的希望。 而与可能因此获救的诸多生命相比起来,吾等的个人感情不过是皓月下的萤火……”亚伦萨的语气也是罕见的复杂,稍候片刻,夏兰皇帝随即转向“黄金之翼”的纹章旗下所在的方向。 “尊敬的翼之长,不知您的意下如何?如果可以的话,能够请您代为询问海特兰德家诸人,为了拯救那些原本不需要牺牲的生命,帝国希望能征调海特兰德家所拥有的那座翼之方舟。 当然,在这方面,帝国亦会尽全力补偿贵族……”“关于这件事情,其实海特兰德家早已统合了意见,陛下。” 老公爵朝四方轻轻鞠了一躬,不知为何,语气竟显得开朗莫名,“海特兰德家愿意遵从十三议会的决议。” “……拉凯希斯,最近要稍稍注意一下。” 在陪议席上,某位一直看向“黄金之翼”纹章旗的青发女性,轻轻对身旁嘱咐着,“我记得,海特兰德家前任当主开溜前,也是这么一付极为反常的模样。” “好的,诺菲纳猊下。” 点头回应的银发女性,不禁以稍稍同情的目光看向那位彻底被幸运遗弃的眷族之长 第十七章 机密 “联邦军里也有出乎意料的良材啊,向来用兵谨慎的夏尔亚提督,居然被如此玩弄在鼓掌之中……”看着伴行在第十舰队旁边的残军,雅丽亚以颇为感慨的语气如此说道。 两小时前,第五舰队奉命袭击联邦军的前哨基地,短暂交火后成功击溃基地守备舰队。 谨慎稳静的夏尔亚提督并未趁势追击,在收缩阵形的同时,将攻略舰调遣到舰队前列,就待对基地施以破坏作业。 不料,一开始埋伏在基地内的敌军舰队等待的却正是这一时机。 在所有舰种中,侵袭舰无疑是最不擅近战的舰种,而又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遭到敌军奇袭,因此甚至就建短暂的抵抗都没有,第五舰队的前列几乎在一瞬间便遭到击破。 而趁势突击的敌军舰队,以令人叹为观止的速度将前列的混乱打入到第五舰队中央,而此时原本溃逃的基地守备舰队也掉头杀至,于是随后的战争便沦为一面倒的杀戮。 倘若不是闻讯赶到的第九、第十舰队在友军退路的两侧布下火线,以配合完美的交错攻击抑制住了敌军突进的话,那第五舰队的损失也许就不仅仅只有四千战舰了。 事实上,就算是勉强退回基地的残余舰队,其损伤也超过半数。 对于在长时间持续掌握着战场主动权的苍穹军来说,这无疑是一次相当沉重的失败,而敌军突然间表现出来的巧致并勇猛的战法,也隐约透露出危险的讯息。 “彼安军,正式介入这场战争了吗……”天空把头转向虚空的某方,喃喃自语着,“看起来,接下来的战况会越来越激烈了,希望柯蒂亚能尽快赶回来吧……”两周前,如同不良三人组所期待般,十三议会最后同意那份作战方案。 而作为第十舰队的技术统管,柯蒂亚也同时被调回了帝都主导那艘翼之巨舰的改造。 在技术参谋离职期间,由于第十舰队的舰种构成本身便不适合在正面战场上发挥,因此米尔丁大提督人都安排它们护送补给舰队等后方任务。 像今次这般担任前方支援,倒还是两周来地头一次。 “但是,也不能光是等待。 要增强本舰队的作战能力,我们应该还有能做的事情。” 从长官的话中察觉到某种不良的讯息,雅丽亚如此提醒着。 “嗯,说得没错!我们确实应该做些什么。” 天空以难得严肃的表情点头应诺。 跟着却拍了拍紫发副官的肩膀,以托付信赖的语气说道,“所以啊,雅丽亚,这方面就交给你去想办法吧?如果可能的话,在下周一给我份简单的报告就好,我会好好期待地哦!”“大、大人!我……”在稍稍愕然后,雅丽亚随即以压抑着不满的目光瞪着长官。 然而,天空却只是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轻而易举便将安抚了紫发副官的怒气。 “听我说,雅丽亚,你身为翔士的基础素养已经接近完美,所缺乏的只是独创性的能力以及更辽阔的战略目光,而这是一次很好锻炼的机会。 反正到柯蒂亚归来前,第十舰队的任务都不会太繁忙,所以何不趁此良机,试着弥补一下自己所缺乏的东西呢?”“大人……”将此视为关爱的表现,雅丽亚的怒气立即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近乎惶恐的不安,“但是,我的能力……也许不足以完成这项任务啊……”“哪里,不必如此紧张,就算找不出来也没有关系,毕竟这原本就是困难的任务,我只希望雅丽亚你能更快成长起来而已。” 天空以温和的语调勉励着雅丽亚,而被迫担负起此沉重任务的副官,反而以甚为感动的表情至上谢意。 由此看来,海特兰德公子在某方面的才能,或许确实是凌驾其前辈之上的。 此后的五天,除了勤务时间和最低限的睡眠,雅丽亚把剩下的时间全部花在资料库及战术模拟室两地。 虽然这位严以律己的伊斯埃雷之女,并没有在勤务中显出任何精力不济的迹象,但就算再坚强的精神也始终有所界限。 第六天早晨,从未迟到过的副官并未到提督室报告,感到不安的天空依着枢纽手环的信号,在资料库的桌上中发现了一伏案沉睡的紫发倩影,这才得以放下高悬半空的心情。 “我好像做得有些过头了,抱歉……”凝视着那隐泛倦色的清秀美貌,天空不由得感到良心隐隐作疼,于是苦笑着脱下片翼翔士的披肩,准备替雅丽亚盖上。 “……唔?”大概是感觉背上增加的重量,雅丽亚稍稍睁开眼睛,睡眼摩挲地朝四周张望着,将一旁苦笑的身影纳入视界后,她以混合着明朗及慵懒的语气打着招呼,“啊,大人,早上好……”“呃……早上好。” 迟疑片刻后,天空以同样开朗的声音回应着,却在心中偷笑了起来。 (这还真是个令人惊奇的发现啊,没想到那样严肃认真的雅丽亚,起床时竟然会有低血压的状态……)“那,晚安……”致上问候的雅丽亚,跟着又沉入意识朦胧的状态,身体也随之左右摇晃,配上那半睡半眠的表情,显得不同以往的可爱。 “唔……”被这份萌动所惑的暴君,反射般望向四周,直到确定附近并无他人后,才得以安心独占这份或许百年难遇的美景。 “……咦?”片刻之后,睡眼摩挲的雅丽亚突然发出小小的惊呼声,而在下一秒钟以异常激烈的动作弹了起来。 “大、大大大大人!为什么你会在……啊!”迟了两三秒,确实把握住目前事态的雅丽亚,瞬间羞红到了尖耳末端,“报、报报报抱歉!昨晚下官在进行战术模拟的途中,似乎不知不览就睡着了……竟然让大人目睹如此丑态,实在是非常抱歉!”“不,其实相当可爱啊……”天空以高于夏兰人听力的音量喃喃自语着,而雅丽亚则更低垂着头,显出一付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的窘迫模样。 “咳!我说雅丽亚啊,”轻咳一声,天空体贴地转移了话题,“如果太过专注某方向的话,反而会忽略其它的可能性,所以你这样是不行的哦!如何?今天你就不要再呆在舰内了,到附近轨道的休闲街去放松一下精神,也许会出乎意料地发现新的创意哦?”“但,但是……”雅丽亚似乎很意外长官的建议。 “没有但是,这是命令!如果你拒绝的话,我待会儿说不定会好好回忆一下刚刚的情景……”天空这时的笑容有些邪恶的味道,“嗯,那样严肃认真的雅丽亚,竟然也会有如此可爱的一面。 大家想必会非常感兴趣吧?”“属、属下这就出发!”雅丽亚立刻站定敬礼,跳也似的转身离去。 “等等,我也……”虽然天空似乎准备说些什么,但雅丽亚已经听不到了。 夏兰十三根源氏族皆有着各自独特的家风:海特兰德家对自由无限执着,亚诺莱维涅家沉迷于翱翔虚空的快乐。 艾莫索家全体为艺术狂热症的重度患者,艾纽霍嘉尔家则潜伏着着噩梦与奇迹的双重人格,埃塞林纳家拥有帝国公认最低教育者的才能、却又死不承认……至于以刚强严肃而闻名苍穹的伊斯埃雷家,则是十三根源氏族中唯一被认为与常识偏差不太的氏族。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这样的看法也不算错误。 事实上,与其它根源氏族那或诡异、或夸张的特质比较起来,伊斯埃雷家的宿疾根本就称不上什么特别,就算公开出来或许也没有人在意。 然而,当事者却将此视为奇耻大辱,自初代当主起便下达了严格的缄口令。 拥有伊斯埃雷血脉的人,皆为晨间低血压的患者,而更为诡异的是,虽然其症状的深浅依血脉的浓厚而有所不同,但似乎就连艾纽霍嘉尔都无法透过遗传因子找到答案。 于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作为伊斯埃雷家直系子孙的雅丽亚,便将此宿疾完全继承了下来,并且始终秉承先祖家训,小心翼翼地隐藏至今。 “可恶!什么人不好!偏偏被海特兰德家的小鬼发现!”雅丽亚似乎已经可以想象祖父在得知这件事后会有的激烈反应,不过却无法加以体会。 像现在这样,仅仅慢无目的地在街上散步,待最初的**渐渐平息后,心、中却充盈着不可思议的静谧。 与所爱的人分享秘密,毫无疑问是甜蜜的回忆,虽然或许只是单方面的信赖,但雅丽亚却觉得自己稍稍体会到了类似的感情。 “嗯,已经很久没有到这种地方来了呢……”雅丽亚将视线移到眼前的街道上,决定遵从长官的建议,暂时放松一下紧绷五日的神经。 虽然前方的战况愈加炽热,但前来休闲街的将兵却并未有所减少。 街道上人来人往,左右分布着大小不一的店铺,一半以不同风格的饮食经营为主,剩下的则包括便利商店,中心公园,综合运动室等设施,雅丽亚甚至还在街道角落发现了一家颇为罕见的实体书店。 “呃,去什么地方呢……”面对丰富的选?冢?谛菹蟹矫嬖?揪兔挥惺裁刺乇鹌?玫难爬鲅欠炊?萑肓死Ь常??馐焙颍?砗笙炱鹆宋4?苫蟮暮艚猩??耙了拱@姿佤嵯枋浚俊?“艾利穆情报参谋?”那位身材高挑的夏兰女性,有着一头漂亮的黑发,正是担任第十舰队情报参谋的素翎翔士艾利穆。 从那一身便装的模样看,她似乎也是基于相同的理由而来到这座休闲街的。 “没想能在这里碰到素翎翔士你,真是奇遇。” 艾利穆微笑着点头致意。 “没错,确实是奇遇。” 碰到位至少熟悉的人物,雅丽亚亦回应以放松的笑容,跟着以稍稍谨慎的声音确认道,“请问,你是和其它人有约会吗?”“确实有人约我,不过我拒绝了,因此现在只随便走走而已。 艾利穆摇了摇头,“没到刚刚到这座休闲街就遇上熟人……”“原来是这样啊,其实我也是闲逛而已。” 雅丽亚仿佛理解似的笑了起来,随后向这位还不甚亲近的同僚提出邀持,“那么,要不要彼此作个伴呢?我想,我或许有不少的事情需要持教情报参谋你……当然,如果你更喜欢一个人逛街的话,那就持不要勉强配合我。” “嗯,没关系,我也想问素翎翔士你一些事情。” 艾利穆点头同意,跟着两位素翎翔士便结伴而行,沿着步行街的中央大道一路前行,不过比起周围的事物来,两人似乎更热衷于彼此谈话的内容。 雅丽亚试着与艾利穆讨论第十舰队的战力增强方案,而在讨论中诞生出不少可供参考的意见,只是似乎没有突破性的创意。 在雅丽亚沉思的时候,艾利穆将话题转移到了若拉星系的那次地底之旅上——伊斯埃雷之女在那里向海特兰德公子许下了忠诚的誓言,在某位不良长辈的刻意透露下,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而比起帝国之翼与帝国之牙间的首次契约来,情报参谋似乎对地下都市的情况更感兴趣——当然,对雅丽亚来说,这也是令她着实松口气的事情。 “……真没想到,人类竟然还能在那种环境下生存发展。” 虽然是感慨万千的语气,但从那双深蓝双眸中透出的,却是趣味盎然的视线。 艾利穆稍稍沉吟了片刻,正待继续话题时,前方一处类似地上世界酒吧的场所,突然响起一阵喧哗。 伴随着木料破碎的声音,几位从士装扮的大汉撞碎了木门飞了出来,在地上翻滚几周后,迅速爬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又挥舞着拳头高喊着硬冲了进去,“混帐东西!不许小看偶们暴君卫队!”“呃?”雅丽亚与艾利穆互望了一眼,同时疑惑道,“暴君卫队?” 第十八章 强音 两年前,在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中,天空还是只是律令翔士,被任命为苍穹军中第一支强陆队的指挥官的他,统率着麾下百支强陆舰,在彼安军大举入侵时以奇谋一举击破强敌,将第一强陆队的威名铭刻在了帝国军史上。 此后,帝国以第一强陆队为基础,进一步扩编了二十支完整的强陆队,分别配制在北部战线和南部战线。 担任这二十支强陆队指挥官的,皆为曾经第一强陆队的精英分子,既是昔日暴君的直属部下。 也因此,他们对那位持有苍穹军最高武力的长官,抱持着一致彻底的敬畏。 不知基于何种理由,在完成强陆队的扩编后,帝国亦并未恢复那代表暴君威名的第一强陆队的番号。 对于那些原本血气旺盛,且只习惯服从暴君的前强陆队精英而言,这无疑是项极为强烈的**。 于是不知从何时起,颠似“只有最强的队伍才能继承暴君的番号!”的傅言,便作为军部默认的事实被所有强陆队知晓。 “第一强陆队的番号,只有在卡斯托尔要塞中跟随大人到最后一刻的人才有资格继承!你们听好!不管对手是什么人,敢给我丢脸的话就试试看!”二十支强陆队的指挥官皆对部下们下达了如此命令,而结果则是,苍穹军的私斗事件在近两年内暴增了十倍。 以“在卡斯托尔要塞跟随大人并肩作战”为理由,擅自命名“暴君卫队”的强陆队,到目前为止其实已经有六支,而其中一半配属在深红统合舰队。 此外,同时配属深红麾下的,还有其余四支强陆队。 最近一段时期,深红所属律令队(相当于宪兵队)频频出动的原因,便是这两股势力争夺“第一强陆队”番号的结果。 身为情报参谋的艾利穆,当然比雅丽亚更了解有关的消息,因此自然担负起了解释的责任。 而听完说明后的暴君副官,露出无法言喻的表情,“他们这样一再闹事,难道都不用受处罚吗?”“当然要处罚,所以律令队才出动得如此频繁。 只不过,除了最初的一两次外,此后的私斗都没有将其余无辜者卷入其中,所以军部便默认这为强陆队的内部交流,最多也只是在他们作得稍稍过分的时候,给予警告计过的处分罢了……”艾利穆以沉静的声音分析着,“毕竟若真要认真实施军律起来,二十支强陆队大概全部都会被流放到开发中行星,在那里呆两三年才行,而至少在目前,帝国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缺少这股战斗力的。” “是这样啊,那……”雅丽亚抬头看向眼前数百人混战的壮观场景,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还要不要上去制止呢?”“这个嘛……”艾利穆露出认真思考的表情,“我不认为以我们两人的力量能够镇压这次**。 就算以上级军阶下达中止命令,已经打得性起的他们大概也不会搭理吧?更何况……”“更何况?”“已经有人准备上去了。” 艾利穆把目光移到酒吧另一处入口,在那里正有一翔士制服的身影在人潮中起伏,而注意到对方那头标志性的火红头发后,雅丽亚不禁惊呼了出来,“莱昂内尔行务参谋?”“正是。” 艾利穆点点头,“据闻,行务参谋和提督齐名的伊曼纽三角之一,有着‘瘟疫’之恶名的他,应该有某些特别手段来处理眼前的状况吧?”“希望如此……”雅丽亚以颇为怀疑的目光看向那颗就要被人群淹没的火红脑袋,以不怎么有信心的语气喃喃自语着。 在混乱的人流中,莱昂内尔艰难前进着,看起来他似乎准备先制服位于中央的双方头领,然而却不断受到来自四方的干扰。 虽然最初几波被他好歹以研修生时代的修行成果应付了过去,但跟着围上来的人却越来越多……最后,这位尚未恢复到昔日水准的“瘟疫”,也不得不饮恨败倒在人潮人海中。 “果然不行啊……”雅丽亚叹了口气,转头向同伴咨询意见,“如何?毕竟他是第十舰队的行务参谋,如果就这样放任他进入再生槽的话,那后勤系统可是会面临一场不必要的混乱,我们还是想办法帮他一下吧?”“嗯,说的也是。” 艾利穆点了点头,闭上眼睛沉吟了半晌,随即轻叹一声,伸手摘下了右边的耳饰,同时向雅丽亚嘱咐道:“那么,稍候十秒钟内,持转身闭眼,并掩住耳朵。” “呃?”在雅丽亚稍稍发愣的时候,艾利穆已经把那颗貌似红玉的耳饰扔了出去。 耳饰在空中划出悠长的弧线,落到了混战的中央,待雅丽亚将目光收回时,发现同伴已经完成了转身捂耳的动作,大概迟了两秒钟,反应过来的她也马上如法炮制。 下一刻,酒吧中央爆发出剧烈的炫光,伴随着的周波的鸣动声,以荒狂之姿肆虐在人类的感知神经上。 就算作好了完全的防护工作,雅丽亚也还是被震荡得头昏脑胀,就更不要说那些毫无准备的乱斗者了。 “嗯,这下就没事了……”好一阵子后,雅丽亚那依旧嗡嗡作响的耳朵捕捉到了身旁仿佛自言自语的话音,于是颇为艰难地睁眼看去,却见到理应承受过同样洗礼的艾利穆,正以仿佛毫发无侮的模样向四周张望,而在她的前方,则呈现出一幅尸横遍野的凄凉景象——只不过,在那些失去知觉的身体上看不到更严重的外伤。 “这、这究竟是……”雅丽亚试着走了几步,却感到轻微的眩晕袭来,还好艾利穆及时扶住了她,“持小心一点,这是震荡弹中效果比较强的一类,你的体内的半规管应该还没有恢复到正常水平。” “震、震荡弹?情报参谋,你究竟是……”雅丽亚就象第一次认识艾利穆般,以陌生并警惕的目光看向她,然而后者只是微微一笑,随即默然不语。 发生在酒吧的小小私斗,最后以三百二十六位强陆队员的彻底败北而告终。 身份不明的胜利者在律令队赶到前便飘然离去,而败者亦在随后数小时内陆续清醒过来,除了走路稍稍失衡外,全身就只剩下之前私斗时受的一些皮外伤,并无大碍。 若说这场私斗有唯一的重伤者的话,那无疑便是其中一位彻底被幸运所遗弃的素翎翔士。 优化遗传因子而诞生的夏?人,其五感要更胜地上人的灵敏,因此在那番声与光的震荡中,受到的冲击也远远在其它地上人从士之上——就算经过整整十二小时的现在,他也还是无法下床走动。 “莱昂内尔那家伙,最近是不是被谁给诅咒了啊……”被雅丽亚告知了其中经过后,就连天空也不禁苦笑了出来,“艾利穆也作得不怎么漂亮啊,原本应该有更安全的方法……等等,她该不会还在介意着上次的事情,所以才打算趁机报复莱昂内尔吧?”“大人,你……难道一点也不吃惊吗?”雅丽亚稍稍挑起眉头,试着提醒长官道:“那种震荡弹可不是一般翔士能够配备的武器哦?而且,把那种危险物随身携带的艾利穆素翎翔士,她的身份或许并不单纯……”“嗯,也许是这样没错,不过我想我大概知道她的身份,应该是没有恶意的,所以就不用去管吧……”天空点点头,以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反而问题是那些整天惹事生非的家伙们,看来确实是给统合舰队带来不少困扰,说不定,我亲自去警告他们一下比较好……”“啊,关于这方面,属下有个想法。” 雅丽亚递上一份报告书,而天空则颇为意外地接过来,“这是……第十舰队的战力增强方案?已经完成了吗?“仔细翻阅着手中的资料,天空的表情渐渐愉快。 雅丽亚提出的方案是将强陆队编入第十舰队,参考彼安军侵攻卡斯托两要塞的战法,把强陆队作为侵攻轨道要塞的战力,同时亦可增强侵袭舰应对今后复杂战况的能力。 因为强陆舰的的体积大小仅相当于一般中型联络艇,所以就算以侵袭舰为载体,也完全可以容纳,在技术上不存在任何问题。 “嘿嘿,看来莱昂内尔的牺牲还是有所价值的啊……”合上了报告书,天空发出一段低沉而邪恶的笑声,几分钟后才勉强抑制住幸灾乐祸的心、情,将视线转向旁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的紫发副官,“雅丽亚,这构想不错噢!我想完全可以采用,只需要稍稍加强一下……”以侵袭舰作为强陆艇的载体,虽然也不至于无法容纳,但增加额外的质量也就等于降低原本的机动力,在作战时会或多或少削弱胜机,因此不必勉强将两者融合。 可以考虑将那艘正在帝都接受改造的翼之方舟作为强陆艇的载体,有着相当于小型轨道要塞体积的那座方舟,容纳区区强陆艇绝对不是问题。 “嗯,其实我原本就在烦恼到底应该怎样增强那艘巨舰的守备力量,毕竟一般来说,太庞大的目标总是会成为优先攻击的对象。 若对手只是通常战舰,倒能够在战术层面加以拦截或利用,但若遇上彼安军的强袭战术,那就很难对应了……”天空搔搔头发,将自己的顾虑说了出来。 “不过如此采用雅丽亚的方案,那就能够解决问题了!不论是防守巨舰或侵攻要塞,强陆队都能够发挥出扬长避短的效果,同时还能在不同情况下,担负起镇压地上世界的任务……嗯,简直就是一举三得!”天空轻弹了一下手指,微笑着拍了拍副官的肩膀,勉励道:“雅丽亚,这次作得真的很不错噢!”“不,下官只是……”觉得受到过度褒美的雅丽亚,仿佛困窘似的低下头。 “好,既然决定了,就马上开始实行吧!”天空起身离开座椅,就待向提督室门口走去,“我这就去向米尔丁人提督申请编制强陆队,若以第一强陆队为番号的话,那些精力旺盛过头的家伙们也应该会稍稍安分下来吧?至于要在那艘巨舰内增设强陆艇的事情,雅丽亚,就由你联络柯蒂亚那边好了,可以吧?”鲁纳星系是巴雷亚联邦维系东西部的唯一枢纽,同时亦是联邦军防御帝国侵攻的最后要塞。 战争初期,“深红之牙”以出人预料的炽烈攻势席卷了东部诸邦,将联邦一半纳入了帝国的掌握。 大惊失色的联邦政府,不顾一切地投入了手中所有战争资源,才终于在鲁纳星系勉强拦下了“深红”的脚步,然而也只是如同洪水前的薄弱堤坝般的状况。 并且,在苍穹军以绝对优势的不断侵袭下,这处原本就不甚牢固的堤坝,还有不断变薄的趋势。 害怕被这苍穹的洪水给吞噬的联邦政府,最终决定放低可能被趁机并吞的顾虑,向订立攻守同盟的彼安共同体求援。 出乎意料的,彼安共同体立刻予以热烈的回应,并同时派出最精锐的舰队奔赴前线的鲁纳星系。 苍穹军第五舰队的惨败,便是这支彼安舰队的杰作。 一年前的同盟侵攻战中,彼安远征军败退归国,虽然有诺恩的代罪,但作为战败的惩罚,“红之刃”番号还是被取消,包括寂在内的指挥将官遭全员降级处罚。 同时,统合舰队缩编为列阶舰队,番号为彼安第十二机动重攻舰队。 “你打算让历史等到什么时候,天命的暴君……”仰望着天顶那深灰色的苍穹,寂朝那星海彼端的宿敝伸出了手,“快点行动起来,宇宙在等着你啊……” 第十九章 巨舰 翼之方舟的改造原本预定在四十天内结束,然而第十舰队却足足等待了九周的时间。 当天空忍不住第六次去“指导”麾下的新编第一强陆队时,柯蒂亚的回归终于拯救了这些被暴君当作沙袋肆虐的不屈战士。 在近距离内目睹方舟从“门”中跃出的情景,被那仿佛无限深邃的黑影所覆盖,不单是天空,第十舰队全体幕僚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是一艘体积足以与小型轨道要塞相媲美的巨大战舰,舰身有着浑厚的脊背,在中后部却过渡成向两侧延伸的巨大蝠翼,尾部则稍稍细长。 在黑暗虚空的背景下,昂塔尔恒星以光辉之笔勾勒出舰身的流线,那浑然一体的粗犷与优雅,使它看起来就像古时肆虐海洋的凶暴鹞鱼般,只要稍稍靠近就能感觉到那令人心惊肉跳的巨大存在感。 “因为你临时提出增设强陆舰搭栽平台的缘故,结果与军部讨论后,决定干脆对方舟进行了一番彻底的改造,所以才多耽误了几周……”稍稍解释后,柯蒂亚以垮耀的目光看向旁边呆掉的友人。 “怎么样?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最高杰作,很不错吧?”“看起来是很拉风,不过这东西应……该不只是用来看的吧?还是给我简单介绍一下吧,技术参谋。” 天空以颇为怀疑的目光看向眼前的巨舰,总觉得和记忆中的海特兰德宫邸偏差好远似的。 “基本上,把它当作一艘扩人七百六十百倍的侵袭舰就可以了。” 柯蒂亚极为简单的概括道。 “所不同的,只是上面搭载了次元穿梭技术,而主力武器也稍稍替换了一下。” “替换?换成什么呢?”天空仔细观察着虚空中的巨舰,发现其舰首及左右翼上有着颇为可疑的凸线,于是伸手指过去,问道:“是在那里的东西吗?”“那个啊,位于两翼上的是次元穿梭系统的振荡发生器,乃进出次元之河的关键。 至于舰首的那处,确实是主炮的一部分……”柯蒂亚耸耸肩膀。 “一部分?那主炮究竟是什么东西?”“还记得‘杀伐歌’吗?”柯蒂亚所提到的,是利德菲尔星系‘双子星’轨道要塞中杜克斯要塞的主炮,在前次攻防战中一举摧毁彼安军前锋舰队的恐怖武器。 “这艘方舟上搭载的,是它的原始雏型‘苍穹碎’。 当初开发完成后,因为其特质不太适合作为要塞武装,所以便一直封存在帝国国库内,这次好不容易取得翡翠之长的同意,才得以拿来安装在方舟上……”“喂喂,这样也可以吗?”天空以颇为艰难的目光看向柯蒂亚,就算以他外行人的常识也知道,要塞级主炮的威力当然毋庸置疑,但作为代价的能量也绝对是一笔令人叹为观止的消耗。 类似杜克斯要塞那般有着庞大能量库的固定载体,或许不用担心能耗的问题,但作为一艘搭载着次元穿梭系统的移动巨舰,其中到底有多少剩余空间用来储备能量,这实在是很耐人寻味的问题……然而,柯蒂亚无视天空的疑惑,继续以自豪的语气解释道,“虽然就威力而言,‘苍穹碎’大概只有‘杀伐歌’的七成,然而在射程上逮逮凌驾其上。 在帝国所有的轨道要塞中,没有任何主炮能在射程上与其匹敌,而根据交战的情报,共同体和联邦的轨道要塞炮则更偏向片面的破坏力,所以……”“也就是说,这艘巨舰可以在敌人轨道要塞的射程外随便狂轰滥炸,又完全不用担心会受到反击喏?”天空突然觉得眼前赫然开朗起来,但柯蒂亚的回答却稍稍暖昧,“呃,在能量充足的情况下,确实能够做到这件事……”“……柯蒂亚,我记得你说过,次元穿梭航法是要消耗巨大能量的吧?”黑发提督以怀疑的目光看向自军的技术参谋,“老实说吧,扣掉穿梭次元需要消耗的能量外,那门主炮还能发射几次啊?”“这个……”被如此质问的柯蒂亚,不禁稍稍啼了一滞,随后以颇为心虚的声音解释道:“呃,事实上,在方舟能量储备充足的情况下,可以使用三次‘苍穹碎’,但在进行一次次元穿梭后,剩下的能量就只供‘苍穹碎’发射一次了。” “原来如此,一次次元穿梭等于两次主炮发射,在三份可能性中自由组合,真是简单的加减法啊……”想到今后这艘半吊子的巨舰将作第十舰队的战术构成核心,天空就连苦笑了的心情都没有了。 “看起来,今后第十舰队将注定沦为星际海盗的同类了……也罢,对那些精力旺盛过头的家伙们来说,这应该是很容易就能学会的事情吧?”虽然帝国并不打算、也无法掩饰这艘方舟巨舰的存在,但有关性能参数的情报却被列为最高军事机密而加以封锁。 因此,在深红统合舰队中有资格了解这艘方舟真正价值的人物,除了身为最高指挥官的米尔丁大提督外,其它也只有五位列翼翔士,以及一位拥有皇族身份的片翼翔士而已。 此刻,这七位翔士正搭乘着一艘强化保密性能的交通舰,在一间与外界彻底隔绝的会议室内聆听着米尔丁大提督的说明。 不久后,会议室上空中浮现的方舟虚像很快消逝,连同保存的记忆晶片一起自我销毁。 不只是谁先起身带动,提督们接连走到已经透明化的舷窗旁,以亲眼目睹着那艘记忆中古老方舟的进化形态,发出各具风格的感慨。 “没有想到,本来为杀伐而生的最高凶器,居然也能带给人如此的美感……”凝视着存在于前方虚空中的那艘漆黑巨舰,继承亚诺莱维涅家血脉的夏音,不禁感到心潮澎湃。 “没错啊,如果能够亲手驾御一番的话,我宁愿以列翼翔士的军阶来交换呢……”这时候,身旁傅来似乎居心不良的笑声,夏音转头望去,只见亚琉妮正带着让人不禁怀疑的表情靠过来。 “小夏啊,你向提出试驾要求的话,小空他应该会一口答应的吧?”“没、没这回事!王姐。” 出于心虚的条件反射,让夏音立刻断言着。 然而亚琉妮却是一派悠闲地打量着她,那仿佛尽在掌握的表情让夏音没来由感到一阵慌张。 于是稍迟了几秒钟,她才补充刚刚的发言似的,继续解释道:“那艘方舟可是苍穹军的最高机密,海特兰德公子也是懂得分寸的翔士,就算如何亲密的友人相托,他应该也不会同意。” “哦,如何亲密的友人啊……”那刻意拉长的语调让夏音窘迫的低下头,而同时则感到王姐的手正在头上来回摩挲,“可是据我所知,小空就曾经让一位‘亲密的’友人试驾过麾下的侵袭舰啊?嗯,真好诶,我可是就连上侵袭舰参观的机会都没有过诶……”“那、那是……”夏音已绝不想去探究这位向来神通广大的王姐是如何得知不久前那次小小插曲的,她得优先专注于寻找拒绝的理由,然而对方却并不打算给她这样的时间。 “小夏,看在亚诺莱维涅家血脉的份上,你就试着要求一下吧?若以温柔的语气央求的话,小空应该会不忍心拒绝的……”亚琉妮凑到夏音的耳边轻轻说到,那微弱的呼气让后者反射打了一根寒颤,“就算不能亲手驾御方舟,只是稍微参观一下应该没有关系吧?小空他也一定会通融的啦……”“不、不行的啦,王姐……”当亚诺莱维涅家的两位女儿正为家族血脉而纠缠不清,一旁的第四舰队提督,为军严谨的劳雷尔列翼翔士反而有些看不下去,不便直接干涉的他,转而向上司提出建议,“大提督,要不要制止她们一下?”“无妨,反正以那两人的阶级,原本有资格知晓那艘方舟的机密。” 米尔丁颇为大度地摆摆手,然后在下一句话道出了真意,“再说,你要我拿亚诺莱维涅家的血脉怎么办?当然,如果贵官志愿担任她们中介的话,我将全力支持……”“……不,请容下官谨辞。” 回头看了那位占据着压倒性优势的亚诺莱维涅家长公主一眼,劳雷尔谨慎地收回了最初的意见。 “不过,造出这种东西来,真的没有问题吗?”第五舰队夏尔亚提督,以稍稍忧虑的声音说道,“万一被共同体或联邦仿制出来的话,说不定哪天帝都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沦陷哦?”“我认为,这种可能性很小。” 米尔丁出言安慰着部下,“毕竟,吾等先祖从来都没有传授任何人以‘次元穿梭航法’的技术,再加上缺乏作为载体的方舟以及与之配合行动的侵袭舰……就算敌军从现在开始着手开发,到战争结束前也是不可能完成的。” “没错,而且帝都的环形防御阵列也不是配置着好玩的,而且还有近卫舰队驻守,所以就算敌军以那艘方舟发动奇袭,也不至于会立刻沦陷。” 华德以自信满满的声音加入了谈话,“再说,那艘方舟和侵袭舰,在战术层面上根本完全相反的两种东西,要想协调这种矛盾,进而取长补短,可不仅仅是一般优秀的将才就能做到的……嗯,至少我是绝对作不行的。” “……放心吧,事到如今,那艘方舟不可能配属到第三舰队的。” 米尔丁瞄了华德一眼,淡淡地说道,“总之,就让我们好好期待海特兰德公子带来的精细好了。” 待方舟停泊到基的行星外层轨道后,第十舰队旗舰成员首先登舰。 对于其中大部分人来说,这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踏上那艘传说中的翼之方舟,因此心情当然激动不已。 虽然一开始担任向导的人是柯蒂亚,但在穿过停机坪和舰桥等部分后,到达居住区域后,渐渐找回熟悉方向感的天空,反而走到了众人的最前面。 “嗯,没想到完整保留下来的部分竟然相当多啊……”在舰内通道上穿梭,天空不住地左右张望。 那道草色的屏障完全隔断了来自其它功能区域的战争因子,这里空气中只是弥漫着祥和宁静的气息。 在那次毒气事件中一度枯萎的诸多植株,似乎已经得到了相当程度的弥补,新培育出的幼生植物已经在舰内扎根发芽,生长得丰茂异常。 虽然它们在观赏性上远不及昔日的那些名贵罕见的花草,但却有完全不需要费心照料的优点。 而且话说回来,已经被当作战舰使用的这艘方舟,原本就不再需要多少优雅的内部环境。 事实上,就算只是眼前的景色,也足以会让人多数人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身处战舰内部——毕竟,沿途那些餐厅、超市、酒吧等等,实在是和普通休闲街道没有任何区别,天空甚至还发现原本“秋枫之间”的所在,被改造成了一座有着林荫道和喷水雕塑的花园。 “……我想,大概知道为什么这艘方舟为什么会没地方储备能量了。” 天空以颇为复杂的表情点点头,而柯蒂亚闻言则苦笑了出来。 “提督,我可是有说过的,方舟的改造只能沿着它的原始架构进行,你难道期待着和那些危险的反物质燃料作邻居吗?或者,换成巨大噪音的对消灭引擎?”“……算了,反正在今后远距离作战中,这里应该很适合作为士兵们放松身心的场所……”点点头,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天空,突然急速修正了视角,将通道正前方的那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纳入了视界。 在众人近乎呆滞的目光下,那位有着一头墨绿长发的少女翔士,踏着稳静的步子走到黑发提督的面前,右手缓缓抬起,放在左肩上的青白肩章上,以标准的动作致上军礼。 “海特兰德常务翔士,奉命担任您的侍从兵,前来报到。” 第二十章 羁绊 “芙、芙兰……”天空目愣口呆地看着停驻眼前的少女,很辛苦呀抑制住想要揉眼睛的冲动。 就在昨天,他才刚刚写了几封信寄回帝都,其中就有勉励芙兰悠闲享受研修生活的内容,现在信件还在半路上,而收信者却已经抵达了这边。 “芙兰,为、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他觉得自己的语气好像在呻吟。 “我来担任提督您的侍从兵。” 芙兰理所当然的回应着,举手敬礼的姿势让他想起了雅丽亚就任副官时的模样。 “侍从兵……”天空下意识地叨念着这个词。 记忆中,苍穹军里似乎提督阶级的翔士都有配置侍从兵的资格,而他还是第一次回忆起这件事情。 作为贴身照顾指挥官生活的人物,侍从兵被赋予的使命只有一项,既是尽可能让所属翔士的身体状态维持最健康的水平。 为此,侍从兵必须掌握营养,精神,生理等各方面的学问,基本算得上半个专业医师。 “芙兰……”这时候,天空突然感到一股无名火起,这股怒火来得是如此迅速而猛烈,以至于连他自己都大吃一惊,不过却根本没有空思索这股怒火的源头,那差不多沸腾的理智得全部用来抑制住已经涌到喉咙的吼声。 “……回去。” 天空抬手指向通往停机坪的方向,声音就像从牙缝里迸出来似的,跟着语气却越来越暴躁,“给我回去,芙兰!现在立刻回去!马上!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被吓到的不只芙兰,随从幕僚亦当场愣住——尽管海特兰德公子被称为暴君而受到敌方的敬畏,但站在统帅的立场,却以温和而宽容的处事风格而得到部下的仰慕,从来没有类似现在这般暴躁的情绪表现。 “……”芙兰低头不语,天空清楚看到妹妹脸上不安和委屈的表情,于是稍稍放缓了语调,“我不知道弄错了什么,芙兰,但是这里是战场,随时都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场所。 无论什么理由,我都绝对不允许你到这里来!”说完,他向身旁的紫发副官下达命令,不再看芙兰一眼,“雅丽亚,立刻安排一艘交通舰,把海特兰德常务翔士送回帝都。” “……不要。” 在雅丽亚回应前,芙兰毅然抬头直视着兄长,声音也是不同平常的炽烈,“我要留在这里,留在兄长的身边。” “芙兰!”这次天空真的吼了出来,而芙兰在一瞬间露出畏缩的表情,随后却很努力地瞪大眼睛,和暴君对视着。 他稍稍眯起眼睛,注意到芙兰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正拼命对对抗着心中的恐惧。 “……不要任性了,芙兰,你应该知道,我是有很多办法可以把你送回帝都的。” 他强迫自己硬下心肠,但是显然不怎么成功。 “听我说,巴雷亚联邦的战争很快就会结束,那时候银河中再没有能威胁到帝国的势力,你和其它研修生们也可以告别战争的威胁,过着自由自在的生活。 这样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来到危险的战场呢?”“今后的和平怎么样都好,芙兰只想和兄长分享现在的时间!没有兄长的和平,芙兰不需要!”芙兰的固执出乎意料,但后一句话却让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心脏,猛跳了一下。 “……我是不会有事地,芙兰。” 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让心情镇静下来——芙兰拥有预知未来的能力,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和海特兰德家交情深厚的少数氏族。 虽然其中大多数人都保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他却有好几次依靠这份预知能力的帮助而脱险的经历,因此比任何人都相信芙兰的预言。 “你想想看,过去经历了那么多危险,我不都一直是安然无恙吗?”以强硬的意志压下涌出的不安,天空安慰芙兰的声音更加和缓,“再说这次还有一艘这么属害的方舟在,贫弱的联邦军根本成不了第十舰队的对手,所以啊,你就安心在帝都等着我回来吧?”“这次是不同的……”芙兰低下头,当天空以为说服开始有效果的时候,却听到妹妹隐隐抽泣的声音,“这次芙兰看不到了……兄长的未来……”“如果这样的话,我就更不能让你跟过来了……”天空轻轻挑了挑眉毛,打算动用强制手段将妹妹送回帝都,然而旁边的柯蒂亚却握住了他抬到一半的手腕,并进一步拦在了芙兰的身前。 “从云,芙兰她并非无理取闸,而且为了得到允许,你知道她付出多大的努力……唔!”下一刻,天空挣脱了柯蒂亚的手,一把抓住他的领口,将艾纽霍嘉两之子拉到面前,以狠狠的声音问道:“柯蒂亚,你早就知道芙兰过来的事情……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而且,你应该有办法把她拦在帝都的!”“那、那是,因为……”不知是因为被束紧的领口,还是因为那双压抑着怒气的幽邃黑瞳,柯蒂亚只觉得呼吸困难。 “冷静下来!少主,你明白现在你在做什么吗?”解救柯蒂亚的,是伊曼纽三角的最后一人。 莱昂内尔握住了那只抓着他领的手,沉声提醒着施暴者。 然而天空却以冰冷的眼神回应,并且从握住右手处傅来一股强烈拒绝的力道。 “……”两人对峙了大约一分钟的时间,稍稍冷静下来的天空终于松间了手。 “咳!咳咳!”柯蒂亚不由自主地退后几步,弯腰大口喘气,而这时从背后傅来一股温和的力道,沿着体内的气脉游走,协助他恢复紊乱的气息。 “抱歉,柯蒂亚,刚才是我一时冲动,持原谅我……”收回手掌后,天空向绿发友人低头致歉,然而柯蒂亚只是苦笑着摆摆手,示意他不必放在心上。 在三个男人稍稍泄气的时候,雅丽亚不是何时已经把芙兰拉在了身后,看起来,这位伊斯埃雷家人女儿似乎正打算成为海特兰德家小女儿的依靠。 她看向长官,以冷静的声音提议道:“大人,到第十舰队出动前应该还有一些时间,所以关于侍从兵的问题,我认为还是等大人空闲下来再决定的好。 在此之前,持把海特兰德常务翔士交给我来安排吧?”“……嗯,那就拜托你了,雅丽亚。” 天空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假装没有看到芙兰那赫然开朗的笑顾,转身向柯蒂亚那边走去,然而耳边却傅来雅丽亚对芙兰的窃窃私语:“不用担心,大人生气也只是担心你的安全而已。 既然已经被同意留下来,那稍候若好好向大人说明的话,他应该会同意你担任侍从兵.”随后,天空和柯蒂亚继续着方舟的参观,而雅丽亚则领着芙兰前往了别的地方,第十舰队的幕僚中,只有两人还留在原地。 “可恶!该死!好人果然是没有好报的……”莱昂内尔一边咒骂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对象,一边试着握紧右手,然而从裂开的虎口却傅来一阵剧痛,让他不由得狠狠皱起了眉头。 “那家伙,绝对是怪物。” 莱昂内尔感慨着,陈述句的语气似乎更能表现出他的心情。 好歹也是同样修行过康定武术的,但仅仅是一点护身罡气就把自己的虎口震裂……莱昂内尔已绝不打算再进一步分析两人间的段数差别了,他决定把注意力集中在治疗伤口上。 “唾液里面可是合有不少病菌,你打算让伤口感染吗?”正当他习惯性舔伤口的时候,旁边傅来的声音让他僵住了动作。 “艾、艾利穆小姐?”走过来的正是那位黑发女性,无视莱昂内尔呆滞的表情,艾利穆拉过他的右手,以熟练的动作完成了伤口的消毒和包扎。 “嗯,应急处置就这样好了,等下记得到医疗室去一次。” 如此嘱咐后,艾利穆又淡淡看了他一眼,似乎打算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沉默离去,留下莱昂内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右手的绷带。 在方舟还作为海特兰德宫邸使用的时候,亚姬把天空的卧室安排在了气候宜人的秋枫之间附近,而现在,那里依旧是这艘方舟的提督寝室所在。 回到寝室后的天空,直接将身体埋进床里面,曾经相拥而眠的枕头还残留着亚姬的味道,让他暴躁的心情慢慢平静了下来。 “究竟在想什么啊,芙兰……”凝视着天顶的帷幕,天空喃喃自语着。 实在很难想象芙兰作为侍从兵配属到方舟,只是军部正常人事运作的偶然产物。 老公爵或者若琉亚肯定有介入其中。 他无法理解的是,家族为何放任贵重的继承者来到战争的前线。 虽说自己服役是因为有着继承爵位义务的无奈理由,但芙兰却并不需要面临同样的危险……不过,既然芙兰已经来到了前线,那老公爵和若琉亚想必也认同了她的理由。 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自己也不得不接受啊……想到这里,天空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妹妹抽泣的模样。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再想下去的话,就更拒绝不了呢……”他敲了敲脑袋,提醒自己要不能心软。 而这时候,寝室门处傅来轻轻敲门的声音,同时虚空中弹出一面影幕,上面显出紫发副官的人影。 “雅丽亚……”他从**坐起来,命令打开寝室门,而当雅丽亚出现在视界内的时候,他却开始犹豫着,露出一付欲言又止的表情。 “大人,”还是雅丽亚首先开口,声音中仿佛荡漾着愉快的笑意,“我暂时把海特兰德常务翔士安排列医疗室待命。 她持有特殊医疗作业的执照,所以我想应该能够胜任这份职务。” “是吗,那就好……”雅丽亚看到长官长长的呼了口气,跟着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等等,特殊医疗作业?那是什么?”“嗯,我只是略略看了一下她的资料,似乎是操作纳米器械的治疗能力。” “纳米器械……柯蒂亚那家伙,又给芙兰作了些什么古怪东西吧?可不要给我有后遗症啊……”雅丽亚的回答让天空有些坐立不安,他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象完全没有注意到副官那趣味盎然的目光。 威震苍穹的暴君,现在也不过只是位笨拙的兄长而已……看着在眼前转来转去的男人,雅丽亚感到一种奇妙的情感渐渐浮出心中的水面。 那当然是愉快的情绪,但比起通常意义上的愉快来,感觉却更加柔软,并且荡漾着令人心醉神迷的温暖。 “大人,就让芙兰留下来吧?”当察觉到的时候,说出口的话已经收不回来了,于是雅丽亚只好顺着感觉把话题继续到了最后,“虽然我并不相信虚无缥缈的预言,但芙兰想留在您身边的心情却是确确实贵的。 原本三年的研修课程,她将此压缩到两年内完成,而考取医疗执照则比这更加艰难……看在那孩子如此努力的份上,您就不能重新考虑一下吗?”“……我知道啊,芙兰的努力。” 沉默半晌后,天空重重地叹了口气,“芙兰过去在那座地下都市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回到帝都后又要重新适应苍穹之民的生活,所以做到这种程度,绝对是非常辛苦的……”“那么……人人您同意了吗?”雅丽亚试探着问道。 “我不知道……”天空眉头紧皱,显出非常苦恼的模样,“我所以会投入战争,原本就是希望让亚姬姐和芙兰他们能够在帝都享受和平宁静的生活,但芙兰现在跑到这里来的话,我……我就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十一章 王城 从两千万年前开始,这座星系的边缘便是一片寒冷和黑暗的空间。 昂塔尔恒星放射出的庞大光热能,经历一百五十亿公里的空间,到这片空间时已经被沿途的黑暗吞噬殆尽,无法提供任何热量。 虽然在不那么远的轨道上运行着三颗被称为“门”的发光体,但那种光辉却并非来源于这座宇宙,因此也无法成为能量的来源。 这时候,虚空中突然出现更黑暗的一点,漆黑的雾气在以零为单位的时间内侵占了周围方圆数百公里的空间,宇宙就像被人用小刀切掉了一角似的,剩下的是一片连恒星之光亦无法抵达的虚无之域。 跟着很快的,还不到一秒钟,漆黑的雾气消逝得无影无踪,这处宇宙再度恢复到了以往的模样。 唯一不同的是,其中增加了一部分肉眼不可见的质量,而增加这部分的质量,刚好等于三千侵袭舰及一艘战争方舟的总和。 “跳、跳迁成功,抵达预定地点!”当航法士以兴奋的声音如此宣告的时候,三十万人的呼气声、以及稍迟一秒的欢呼声,几乎同时响彻诸舰。 “不过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竟然表现得这么惊讶……”觉得似乎受到轻视的柯蒂亚,以不甚愉快的目光瞥向四周,然而被注视的对象却都有意无意地回避了噩梦之手的视线。 而正当他耸耸肩膀,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身后却响起了一个阴沉的声音,“不要高兴得太早!能量消耗超过预定值的百分之三点二,立即校正跳迁系统。” 天空的声音中似乎压抑着阴郁的火焰,即使跳迁试验成功,黑发提督的脸上依旧不见半分开朗。 “……是,提督。” 本来打算主张“百分之三点二在容许误差内”的柯蒂亚,在最后一刻停住了这危险的念头,吐吐心中的舌头,随即专注于与中枢智能核晶的沟通上。 “哼……”天空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目光却开始在舰桥上寻觅,那模样叫人联想到正在搜索猎物的饥渴野兽。 诸位翔士在第一时间收敛了兴奋,屏息静气于自身职务,舰桥内瞬间归于寂静。 “提督,提督,”唯一不惧暴君威压的雅丽亚,悄声提醒着长官,“请稍稍放松一下吧?您这样迁怒的话,大家是没办法安心工作的……”“说什么迁怒?我并有……”天空的声音半途而止,那双紫罗兰的眼眸中流露出毫不畏缩的视线,使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心情,“好吧,好吧,我承认我的心情不太好,但还不至于到会迁怒他人的程度。” “是的,下官明白。” 雅丽亚以无奈的声音点头回应。 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昔日在家族宫邸中照顾弟弟妹妹的情景。 不知为何,她竟然感到有些开心,并把那时候的技巧重新拿了出来。 “不过,为什么提督会突然间同意芙兰担任你的侍从兵呢?”不要和闹脾气的孩子正面对抗,雅丽亚微笑着如此告诉自己,并试着从侧面安抚长官的怒气。 “呃……”天空露出被戳到痛处的表情,沉默好一阵子后,他深深叹了口气,就想要吐尽肺里的空气般,“我也没办法啊,昨晚接到来自帝都的邮件,除了亚姬姐以外,就连拉凯希斯都为芙兰说情,你说我还能拒绝吗?”“建纹章院长也……”雅丽亚惊奇地瞪大眼睛。 无论如何,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她的预料,但接下来的想法却让她感到丧气——仅仅副官的建议,果然比不上来自纯洁之翼的请托呢……“是啊!也不知道拉凯希斯究竟在想什么……”天空完全没有发现雅丽亚稍稍沮丧的表情,他正专注于用脚在地板上敲出略带暴躁的旋律。 片刻后,勉强镇静下来的暴君转头向副官下达了命令:“雅丽亚,我该去向米尔丁人提督报告跳迁情况,替我准备一艘联络艇。” “好的,大人。” 雅丽亚点点头,不过声音或许太过轻柔了。 重新编制的第十舰队只增加了两部分,其一是暴君直接指挥下的第一强陆队,其二是那艘命名为“虚空王城”的战争方舟。 尽管这两支部队都不是能够独立应用在战场上的力量,但和三千侵袭舰搭配起来,却诞生出了近乎无限的可能性。 几位了解那艘战争方舟真正价值的提督,曾试着以战术模拟来找出第十舰队的弱项,然而,直到他们进行到第十三次战术模拟,咬牙切齿将自军兵力增加到一万两千的时候,才勉强以微弱的优势击败对方那支数量仅为三千零一艘的混编舰队。 事后提督们统计连续十二次惨败的原因,发觉其中一半是那艘装备着要塞级主炮“苍穹碎”的战争方舟,而另一半则是那支伴随着暴君赫赫威名的第一强陆队——若集中兵力,“虚空王城”的主炮一击便可以摧毁半数舰队;若分散兵力,那第一强陆队便能在侵袭舰的掩护下**,于百万军中取上将首圾。 于是他们得出结论,除了以数量正面压倒以外,再没有别的战术能够抑制这支诡异无比的舰队了。 事实上,若将伊曼纽三角存在这项无法忽视的主观因素加入战术模拟中的话,提督们暗自估计他们获胜的几率——这几率成立的前提,是对方真的有正面对决的打算——大概会是更加绝望的数值。 至于某位已经被律令队彻底放弃的列翼翔士,更是无视麾下两百多万将士的自尊心,直接宣布第二舰队今后“若在战场上遇上这种对手,立刻转身跳掉”的应对措施。 当然,帝国对第十舰队的期待并非只是战术上的灵活对应,在更高的战略层面上,第十舰队也必须担负起与其能力相符的责任才行。 在翼之方舟武装改造期间,米尔丁进一步完善了伊曼纽三角提出的那份作战计划,现在,那位年轻的提督前来报告跳迁试验成功的消息,她打算将此立即付诸实施。 “您是说……直接侵攻巴雷亚联邦的首府星系吗?”听完米尔丁的计划后,天空仿佛无法置信地眨眨眼睛。 “没错,我想借此机会一口气压制联邦政府,结束这场战争。” 米两丁点头,不论表情和声音都透露着绝非玩笑的讯息。 “我知道这是项十分冒险的计划,但现在我军没有时间再一座星系一座星系的攻略了。 彼安军已经介入了这场战争,而联邦政府彻底臣服共同体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这两股势力正式合并,形势就会变得更加复杂。 那样的话,这场战争就不知道会拖到什么时候了……所以,必须在此前截断这种可能性!”“虽然是这样,但是要侵攻联邦首府的话……”天空轻轻皱起眉头。 要知道,联邦首府的亚鲁法特星系位于靠近古漠的边境,与苍穹军基地的昂塔尔星系足足有两个光年的距离。 也就是说,第十舰队将不得不在联邦军,甚至还有彼安军的视线下,进行穿越半个联邦的超远程行军,并且途中还得自己解决能源物资的补给问题……在旁人看来,这简直就是一项异想天开的作战。 “这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艰难,片翼翔士。 从理论上来说,侵袭舰原本就具备超远程行军的能力,所以你要解决的只有那艘战争方舟的补给问题。” 米两丁在桌面上按了几下,虚空中随即浮现出联邦全境的星系图,而在昂塔尔星系和亚鲁法特星系间,则有一条曲折的红线联系。 米两丁指责这条红线,开始说明道:“这条线路是抵达首府星系的最近路线,沿途有两座轨道要塞。 不论是选择击破还是绕行,战争方舟的能量肯定无法负担到最后的。 不过,这条路线也正是敌军的补给线,在行军中肯定会频繁遭遇敌军补给舰队,而以第一强陆队的手腕,掠夺他们并不困难……”说到这里,她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当然,若袭击补给舰队没那么容易的话,沿途枢纽星系的诸多中间站,也足足能够作补充能量的地方。” “难道要袭击民用设施吗?”天空为这位大提督的豪胆而人吃一惊。 “只要在掠夺前提出劝告就行了,反正知趣的家伙自己会逃掉的。” 言下之意,不知趣的家伙似乎就可以随便处置。 “呃,我记得,苍穹军好像并没有攻击民用设施的先例……”天空还是有些迟疑,但他的长官却并不打算等待。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你只要执行我的命令就行了,片翼翔士。 我和埃尔佛达不一样,只要能尽早结束战争,是不会太计较其中手段的。” 说到这里,米尔丁轻轻一笑,露出了伊斯埃雷一族特有的尖利犬齿。 “再说,这并不是我们主动引发的战争,巴雷亚联邦既然敢向帝国张牙舞爪,那么就应该做好承受帝国报复的准备,不是吗?”“唔,也对……”天空耸耸肩膀,苦笑着认同了长官的意见,跟着却视线移到那幅星系图上,凝视着上面那条狭长的红线。 半晌后,他以慎重的声音向米尔丁确认道:“大提督,您真的认为这项作战会成功吗?”“确立作战的前提是,冒险能够得到相应的回报,以及可以期待的成功率。 所以,若第十舰队的指挥官是你以外的其他人的话,我是不会拟定这项作战的。” 米两丁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深红的眼眸中流露出感情动摇的痕迹。 “你是那孩子所承认的人物,海特兰德公子。 请记住,不论是我,伊斯埃雷家,还是十三根源氏族,都对你的未来充满期待。” 辞别米两丁大提督后,天空走在通向停机坪的舰内通道上,一边以目光回应着沿途向他敬礼的下级翔士,一边体会着心中哭笑不得的感情。 “本来以为战争方舟加入后,今后的作战应该会轻松不少的,没想到竟然会被派遣到这么麻烦的任务……”他喃喃自语地抱怨道,“米尔丁大提督也真是会使唤人啊!如果光是期待就能达成作战任务的话,那我要不要也干脆这么去期待别人一下呢……”想到这里,天空不禁开始尝试着拟定一份第十舰队代理提督候选名单来,而首先在心中浮现的却是那位紫发副官的模样。 “雅丽亚吗?也罢,如果她能快点成长起来的话,那晋升列翼翔士后,我就可以把第十舰队交出去,名正言顺地躲回帝都悠闲度日了,反正那时候战争也差不多结束了……”“小空啊,对年轻人来说,这种思想可称不上健康噢?”冷不防,身后突然响起亚琉妮的声音,天空则反射般转身暴退近十米,惊魂普定后,他带着心惊胆颤的表情抬起头,只见那位亚诺莱维涅家的长公主殿下正在不远处看着这边,笑得很是自在。 “亚、亚琉妮姐……”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空,你站那么远干什么?真是见外啊,快过来!”亚琉妮向他亲切地招着手,然而天空却不自觉联想到旺财在玩弄猎物时的模样。 虽然心中不断涌出转身开溜的念头,但身体却无视持有者的意志,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极度危险所在。 “真是的,过来!”到两人距离还有三四步的时候,天空前进的速度愈加缓慢,似乎不太耐烦的亚琉妮上前拉过他,而正专注于夺回身体控制权的海特兰德公子,就这么失去平衡,扑进了亚诺莱维涅长公主的怀中。 “呃……”大部分夏兰人都有着匀称的体态,不过亚琉妮却更偏向地上人心目中的“丰满”标准。 脸部被来自两侧的柔软所压迫,天空只觉得呼吸困难,但亚琉妮却抱住他的头,不让他有机会抬起来。 “好了,总算逮到你了,挖人墙脚的坏小孩。” 鼻腔中荡漾着令人陶醉的幽香,耳中亦傅来温柔的声音,“接下来,是把你关到低温恒压舱里待半天呢?还是放进救生舱,在宇宙空间流放三天三夜呢?” 第二十二章 远征 “亚、亚琉妮姐,没想到你也会开这么可怕的玩笑呢,哈、哈哈……”好不容易从亚琉妮的怀中挣脱,天空觉得自己的笑声很是干涩。 “话是这么说,但小空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呢?”亚琉妮摸着脸颊,以笑意盈盈的目光看着他,“这样的话,就来试试高温增压吧?以小空的强健体质,在五六十度的增压舱里待上一天左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吧?啊,放心吧,我会准备少量饮水的……““呃……”亚琉妮带着亲切的笑容朝他走来,然而天空却步步后退,待他将身子贴到墙壁上时,亚诺莱维涅家长公主的美貌亦前到了至近距离,面对千军万马也毫不动摇的暴君,此刻也体会到了恐惧的滋味。 “王姐啊,看在芙兰的关系上,你就放过他吧?”左边响起熟悉的声音,天空转头看去,瞬间无言屹立。 “夏、夏音……”他感到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就建作梦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在这位威风凛凛如女武神的少女身上,看到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菩萨的幻像。 “好久不见了,天空。” 夏音走到他的身边,青蓝色的目光让人联想到太古那生命的摇篮,就建声音都充满了晨曦般的温暖,“前面是大提督室啊,你的第十舰队又要出任务了吗?”“是、是啊,大提督打算利用那艘战争方舟的次元穿梭能力,一口气陷落同盟首府,所以……”他搔搔头发,苦笑了出来,心情也因此平静了不少,“唔,大概又有一段时间会无法见面吧?”“直接侵攻同盟首府?但是……不,这确实是很符合伊斯埃雷家风格的作战呢……”夏音闻言瞪大眼睛,仿佛眩晕般摇摇头。 随后关切道:“那你怎么样?会很艰难吗?”“也不是那么艰难啦!”在作战不可能中止的前提下,夏音的担心也只是徒劳无益的行为,因此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开朗起来,“毕竟在同盟作战的时候,我就曾经作过一次。 再加上这次有那艘战争方舟在,所以胜算很高噢!”“是吗?那就快去快回……”夏音以微笑的目光看着他,随即却摇摇头,声音亦变得激昂抖擞,“不,我马上就会追上来的!在我到来前,你就专心经营同盟首府吧。 如果抵达时接到镇压地表世界之类的求援,我可不会回应的哦!”“你就对我这么没有信心啊,殿下……”虽然表面上苦笑不已,但天空的心情却很是愉快。 不得不承认,光是与夏音这般日常似的对话,心中的颓废情绪便自然消逝无影,实在是件奇妙的事情。 “诶,小空,”这时候,亚琉妮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两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背后则傅来两处殷实的温暖,她把嘴凑到他的耳边,以呼气似的声音轻轻问道:“要不要成为我的羽翼啊?”“吓?”被如此邀请的天空,瞬间化为一尊僵硬的石像,似乎就连思考能力也丧失殆尽。 虽然依照亚琉妮的性格,她或许会将海特兰德公子的反应视为默认而强行把人拖走,但幸运的是,此刻在天空身边还有一位同样流着亚诺莱维涅之血的女性。 “王、王姐!”夏音以激烈的语气主张着,“你、你不是有尤希斯提督吗?”“虽然如此,但那个人一直都没有向我提出空舞邀请啊!长久分隔两地的爱情,是不是已经冷却了啊……这么担心着的我,可是很害怕诶……”如此说着的亚琉妮,表情似乎有着半是真心的委屈。 “是、是这样的吗……”这么说,刚刚的邀请只是玩笑……夏音不知为何放下心来,而旁边那尊僵硬的石像也自动恢复成活动的人形。 这时候,她的耳中傅来一缕细小的声音,“夏、夏音,我记得空舞仪式,不是应该由恋爱关系中比较强势的一方提出申请吗?”“呃?”回忆起天空曾经表演过的这项名为“傅音入密”的奇妙技巧,夏音以释然的目光看向王姐压迫下的青年,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是这样啊……”天空以目光回应,虽然很意外这位似乎无所不能的长公主殿下也有如此神经大条的一面,但他也只打算站在边缘稍稍同情一下昔日的上司兼恶友而已。 至于尤希斯的苦恋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嘛……考虑几秒钟后,海特兰德公子决定还是把自身安危放在比兄弟义气更前面的位置。 “说起来,小夏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出空舞申请呢?”这时候,亚琉妮突然以开朗的语气介入了两人的关系。 “诶?”毫无准备的夏音逃避似的偏过头去,于是那意味深长的目光跟着移到了天空身上,“啊!难道说,其实应该是由小空这边主动提出?嗯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小空你挺属害的嘛……”“这个……”暴出冷汗的天空,立刻收回了对尤希斯的同情,不过却也急中生智地想到一项救命稻草似的理由,“对、对了!虚空王城的主炮今天预定测试,如果到时候我不在场的话可不行,所以……”“先告辞了!”这句话的余音还在通道回响,而声音的主人却已在百米开外。 看着那脱兔似的身影,亚琉妮无奈地耸耸肩膀,“情势不利时转身便逃,而且总能找到冠冕堂皇的借口……唉,总觉得小空和那家伙越来越像了啊……”“呃……”夏音发现自己实在找不到什么理由来为那个人辩护,而亚琉妮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小夏啊,你今后或许会很辛苦的哦……”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十月五日,驻守昂塔两星系的苍穹军,对驻守达贡星系的联邦军发动了前所未有的炽烈攻势,包括深红统合舰队第一、第二、第四、第六、第九列阶舰队在内,共计六万五千艘战舰的帝国大军,浩浩荡荡穿过“达贡之门”,犹如一道钢铁的浊流涌向联邦军的防线。 对于得到彼安增援、正在筹备大反攻的联邦军而言,帝国发动的这次攻势可以说完全出乎预料,因此应战时也显得颇为仓促。 同样在苍穹军方面,由于低估了增援彼安军的兵力,因此在开战不久便陷入了无法前进的窘地。 而在承受那支血色舰队的突袭后,战线更是一度被逼退到“达贡之门”前面。 如果不是那一道不知从何处虚空奔袭而来的能量浊流,稍稍停滞了彼安军前锋的进路,而埃尔佛达大提督亦及时将作为预备兵力的第九舰队投入前阵中枢的话,那苍穹军的这次攻势大概会惨败而归吧?虽然在付出相当的损伤后,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撤退,战线的平衡也依旧未有任何动摇,但对苍穹军而言,却已经完成了此次作战最大的目标。 一炮逼退彼安军前锋的,正是第十舰队的旗舰,那艘命名为“虚空王城”的战争方舟。 虽然主炮一击消耗掉了近三成的能源储备,但剩下的能量也还是足够进行一次跳迁。 一路潜行到远离战场的行星背面,第十舰队才纵身跳入了次元之河,并沿着达贡星系的支流前往下一座星系。 在联邦军方面,虽然极为关注敌军那破坏力足以与要塞炮媲美的神秘兵器,但由于“门”那边并没有任何异变,因此也只是派出巡查舰队搜索驻守星系而已。 于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第十舰队开始了那场名留人类军史的远征。 虽然帝国军和联邦军对峙的前线达贡星系,每日不断上演着流血的剧幕,然而在后方不远的特兰泰尔星系,联邦居民们却依然自在享受着发达的星际贸易网络所带来的种种便利。 一艘满载遥远星系特产品的小型货船在虚空中轻快穿梭着,它有一个颇为古风的名字“幸运号”,并且其船长也是位老当益壮的爷爷辈人物。 虽然这位酒糟鼻的老头很少说起自己的过去,不过船员们都称他作“老比尔”。 无亲无故的老比尔,生平的唯一爱好便是酒,而从事星际贸易的理由,似乎也只是“希望尽可能品尝到更多美酒”而已。 这天,老比尔又将酒瓶带到操舵室,当着船员们的面开始自斟自酌起来。 因为目睹太多不知趣的家伙被一脚踢走的缘故,所以尽管船员们已经在心中骂到了这糟老头的祖宗第十九代,但还是没有任何人敢提出意见——在这种情况下,专注于眼前职务似乎就成了避免杂念的唯一方法。 “这次远航果然收获不小……嗯嗯,不愧是泰龙星系名产的烈酒,有够劲!”操舵室的时间就这样在老比尔的叹息声中缓缓流逝,负责监视周围状况的航法士则禁不住打了个哈欠,而就在这时候,数小时以来一成不变的影幕上突然闪出一点黄光。 “咦?”当他察觉到的时候,黄色的光点却已经在影幕上消失,于是他搔搔头,得出了那黄光是机械故障的结论:“嗯,本来就是老古董的船了,有点故障也不奇怪……啊!”说到这里,航法士突然注意到这番话极有可能让他成为第二十七个被踢下船的人,于是赶紧转向船长,准备赶在他发怒前解释几句,但却惊讶地看到,老比两竟然放下从来不离手的酒瓶,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前方。 “那、那是……啊!啊啊!”他转向老比尔看的方向,跟着惨叫出来。 尽管雷达很早前就在这里探测到大量金属反应,但由于这些金属物体一直不曾移动,并且也未有任何热能反应,所以航法士便依照常识将它们当作陨石群处理。 不过,现在他总算发现自己的离谱错误了。 那些没有动能也没有热能的金属物体,并非星系间自然存在的陨石,乃是人类打造出来用于穿梭星际的工具,而且还是搭载着破坏性兵器的那种。 只不过现在,这些昂贵的战舰都已经成为虚空中飘浮着的大小不一的金属碎片,它们的主人恐怕也早巳分解为宇宙的尘埃。 因为一路上已经遭遇过好几次的缘故,所以他勉强能够判断出这些战舰的所属。 它们应该是联邦军补给舰队的护航舰,而任务则将来自各地的战争物资送到最前线的达贡星系,却在这里被袭击……难道说,帝国已经攻陷达贡星系了吗?不可能啊,明明昨天才得到消息,说联邦军又一次击退了帝国的进攻的……“转头!立刻掉转船头!”玻璃瓶砸在地上的碎裂声惊醒了他,只见老比尔双手按在指挥台上,以暴躁的声音下达着命令,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些正脚下缓缓流淌的醇香**,“最大航速!给我赶快离开这里!这些是夏兰人的杰作,我们发现了他们的秘密,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赶快……”“但是!‘达贡之门’明明还没有……”一位船员站起来提出问题,但不待他说完,老比尔的拳头便把他砸到了旁边。 “混蛋!你们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鬼懂什么!‘门’算个屁啊,我早就见过……咳!我说掉头就掉头!不想死就马上给我动起来!”在船长有力的喝斥下,船员们总算清醒过来,航法士也跟着专注到自己的职务,然而却在转身坐下的瞬间脸色煞白,在他面前的影幕上,此刻正密密麻麻地散布着无数的黄色光点,而这一次,他决不会再认为它们是机械故障了。 “船、船长!我们被包围……”他听到自己绝望的声音,却又嘎然而止,一场突如其来的冲击把他震倒在地上。 在失去意识前,航法士似乎听到空气大量泄漏的嘶嘶声。 第二十三章 温馨 夏兰人喜欢优雅的生活,这是整个人类世界公认的事实。 事实上,从空间流浪时代起,这些自称苍穹之民的人类便习惯在自己的舰船上设置种种在一般人看来简直就是浪费空间的非功能性场所。 而此后数百年间,即使被炽烈的战火所驱使,奔驰在无垠无限的苍穹之野时,他们也未曾改变这一习惯。 在苍穹军中,下至从士上至提督,都至少拥有一处属于自己的私密空间。 当然,根据阶级不同,待遇也是有所差别的。 若是提督等级的翔士,帝国一般会在旗舰内为他开辟出一处相当于小型别墅的居所,作为其办公休憩的提督室。 虽然提督室内的物品都有军部统一配属,但若提督本人愿意自费的话,帝国是不会限制他争取优雅生活的愿望的。 当然,并不是所有夏兰人都认为炽烈的战场是享受优雅生活的好地方,其中以十三根源氏族中的伊斯埃雷为代表。 与“牙之伊斯埃雷”相对的,则是“翡翠之恩布里昂”一族。 虽然这个家族的主要责任是管理帝国那足以瘫痪普通人心脏的巨额财政,但偶尔也还是会出现几位突变种似的将才。 这些衔着翡翠出生的贵公子,总是喜欢把自己家族那奢华的家风带到麾下舰队中去,所以基本上每到这种时候,伊斯埃雷和恩布里昂间便会习惯性上演一轮关于“严谨战争态度”的口角之争,如此重复数百年不倦。 不过,即使是百年前恩布里昂一族中最出名的那位败家子,也还是远远比不上现在的这位海特兰德公子的奢华。 无论如何,能够在激烈战斗的最中,躲在热带风情的茅草屋中,一边眺望夕阳下鲸鱼喷水的壮观情景,一边悠然自得地摆弄茶具……这,已绝不仅仅是单靠金钱就能达到的境界了。 在某方面拥有此等天赋的人物,就算数遍苍穹军中最多也找得出两位。 天空手中的紫砂馏金茶具,是亚姬昔日的爱用之物,当这座方舟尚未进化成虚空王城的时候,它们是这两人分享悠然时光的重要道具。 在海特兰德宫邸开始重新建造的现在,细心的执事便将这套珍爱的玩物放置在了这间提督室中,而天空不久前才刚刚注意到它们的存在。 虽然他迫不及待地想重温昔日悠闲的时光,但却立刻痛苦地发现到,自己确实不适合从事需要耐心和修养的事情。 明明是同样的茶具,同样的茶叶,但泡出来的味道却是云泥天壤之别。 “唔,味道果然差很多啊……”天空嘀咕着,把口中徘徊的茶水吞了下去,跟着就放弃似地躺倒在藤椅靠背上,准备闭眼小憩片刻。 不过这时候,逮处却傅来了似乎久违的声音。 “吱!吱吱!”两只纳米老鼠沿着沙滩跑了过来,左边那只有着黑得发亮的皮毛,并且身材也比他记忆中要大上一号。 至于右边的那只,则是近似天蓝的毛色,动作明显要比同伴轻盈灵巧。 “旺财啊,一段时间不见,你又长这么胖了啊……”他以无奈的目光看着那只顺势窜到胸前的黑老鼠,伸手挡住了那条滑溜溜的舌头,跟着将目光移到另外那只还留在地上的纳米老鼠身上。 它是芙兰过去委托柯蒂亚制作的那枚青蛋,在一年前孵化出来,而名字……虽然天空认为夏兰语言中应该有比“来喜”更优雅的名字,但作为错误的源头,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发言的立场。 大概是初次见面的缘故,来喜显得有些怕生,在三米左右的距离处踌躇不前。 虽然他只是轻轻抬起手,想表示友好,但来喜却已近受惊似的飞快窜到了树后面。 好一阵子后,才偷偷摸摸地探出一颗小脑袋,偏头望向这边。 “……果然是什么人养什么东西啊……”将目光移回身上这只有奶便是娘的无节操老鼠,天空突然感到有些悲哀。 这时候,左侧庭院入口傅来轻轻的脚步声,树后的来喜突然欢叫一声,朝着脚步声的方向奔去,跟着窜上了她的肩膀,并用头亲昵地摸索着主人的脸颊。 “来喜,到那边去。” 芙兰摸着来喜的头,轻声嘱咐道,而这只纳米老鼠随即便跳到地上,乖乖前往了主人所指的地方,安静地伏下。 “这样也能听得懂?”天空瞪大眼睛,惊奇地注视着这一幕,跟着也拍了拍旺财,命令道:“旺财,你也过去那边吧?”然而,黑老鼠却只是以茫然的目光看着主人,半晌后抬起后腿,搔起耳朵来。 “这、这家伙……”天空突然生出种想知道纳米老鼠踩起来触感如何的强烈愿望来,而本能警觉到危险的旺财,一翻身滚落地面,跟着便建滚带爬地窜到了……芙兰的身后?“旺财,你也过去。” 荚兰低头看着脚下,以稍稍严厉的声音命令道。 让他再一次吃惊的是,旺财竟然低耸着脑袋,乖乖过去伏到了来喜的旁边。 “为、为什么……”“因为兄长平常都没怎么管教旺财,所以我休假回家的时候,会稍稍训练它们一下,”芙兰走了过来,声音显得有些胆怯,“……难道,我多事了吗?”“不,没这回事,这家伙也确实需要人管教……”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太过温和了,于是咳嗽一声,努力摆出威严的模样,“咳!芙兰,虽然我同意你呆在这艘方舟上,但这里始终是凶险难测的战场。 记住!放下研修生时代的散漫心态,尽可能随时随地保持警惕,知道吗?”虽然是语重心长的告诫,但发言者手持茶杯,悠然倒卧在休闲椅上的模样,却将其说服力削弱到和滑稽同等的程度,不过芙兰只是点点头,轻声应道:“好的,兄长……”“这是……亚姬姐的茶具?”跟着,她注意到桌上的茶具,露出惊讶的表情,“兄长,如果想喝茶的话,告诉我就行了,不用您亲自动手的……”这么说着的芙兰,轻轻坐到了他的对面,折起制服的袖口,在旁边的流水中洗净双手。 随后,她用木勺在桶中舀起一瓢水,倒入烧水用的玻璃壶中,再将壶放到加热架上,跟着点燃下面的浓缩燃料。 而随着那小块黑炭似的结晶块燃起火苗,一股令人怀念的气味也跟着扩散到空气中。 凝视着那小股轻舔壶底的火苗不断变换着形态,天空觉得就连时间的流动都似乎缓慢了下来,于是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开口问道:“芙兰,你是什么时候学会泡茶的?”“在休假回家的时候。” 正在专注于手中动作的芙兰,随口回答着,“作为兄长的侍从兵,我的责任便是照顾兄长的生活,为此我向亚姬姐学了很多东西。 兄长喜欢的顾色、爱吃的菜肴、习惯的味道……这些,我都有好好记住。” “是这样啊……”天空有些艰难地点了点头。 因为这份心意绝非可以轻怠的对象,于是他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身子,以认真的心情等待着那杯承载着厚重心意的清茶。 芙兰的右手在空中划出向下的圆弧,把温杯的残水洒在地上,然后向杯中注入七分满的茶水,跟着双手将茶杯移到他的面前,恭声道:“兄长,请用。” “啊,啊……”被着婉静若水的美态所迷惑,天空迟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跟着慌慌张张地接过茶杯,送到口中,傅出的却是一股深深怀念并熟悉的味道。 “好茶啊……”他由衷地感叹着。 与亚姬相较,芙兰的茶艺或许还少了些伴随时间而生的熟韵,但沉淀其中的心意,却是让人再怎么也无法忽视的贵重存在。 “芙兰啊,你……”正待开口说些什么的天空,突然浑身一颤,跟着便急速掉头望向庭院的入口。 在那里站着的,正是他感受到的森森杀气的源头,刚刚结束战斗前来报告的雅丽亚。 “哟、哟!雅丽亚,战斗……已经结束了吗?”天空反射般从休闲椅上蹦起来,同时向那位带着犀利气势走过来的副官摆出请坐的手势,“真是辛苦了啊!来,坐下喝点茶水吧?芙兰的手艺可是相当不错噢!你……”“大人,”在他面前站定的雅丽亚,完全无视这份邀持,以不大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不过那微微颤抖的声调,却不禁让人联想到地壳下流动着的岩浆随时可能喷射的状况。 “按照您的命令,下官全权负责内这次伏击战的指挥。 当时大人曾保证过,会在后方监督下官的作战指挥,若有不对将即时指出……正因为信赖大人的缘故,下官才得以镇定指挥,并取得战斗的胜利。” “嗯,没错,这、这还是雅丽亚你初次进行实战指挥吧?能做到这种程度,实在是相当不错啊!伊斯埃雷果然是天生的军人诶……”他试着让自己的笑声开朗起来,但却明显不太成功。 与此相应的,雅丽亚的目光更加冰冷,并且紧握的右手就像在拼命抑制着什么似的微微颤抖,“那么大人,能否持您说明一下,在下官指挥战斗时候,你在这座庭院里究竟是如何掌握即时战况的呢?”“这个啊……”天空求助似的瞄向芙兰,却发现她正露出趣味盎然的表情,而雅丽亚的气势却愈加旺盛,“大人,我等着你的回答。” “咳!雅丽亚,首先,这是场很简单的战斗,不是吗?”轻咳一声,他决定立足自救,“在敌军资源舰队进入埋伏圈的时候,战斗的胜负就已经决定。 剩下的,不过只是如何阻止敌军全面溃逃而已,对吧?这些细部指挥,我平时不都是交给雅丽亚你负责的吗?”“虽然是这样,但……”比起愤怒来,雅丽亚的声音中更多的是委屈,“大人向我保证过的!”“雅丽亚,雅丽亚啊,如果没有我的保证的话,你就无法战斗吗?”天空以苦笑的声音唤着她的名字,“不是这样的吧?你有着极为优秀的翔士资质,即使不依赖任何人,那场战斗对你来说也根本不算什么。 我的保证,也不过是引导这份资质开花结果的东西罢了。” “但、但是……”雅丽亚似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但天空却并不给她机会。 他挥挥手,作出了决定,“下次的作战,是突破那座轨道要塞的封锁吧?到时候还是由你负责战术指挥好了,根据情况变化,我说不定得直接到前线去指挥……”“直接到前线?”雅丽亚稍稍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大人,难道您打算出动强陆队吗?”“没错。” 他点头承认。 “一次次元跳迁,一次主炮射击,方舟储备的能量几乎消耗殆尽,就算袭击了那只资源舰队,我估计能量也还是无法填充到能够再次进行次元跳迁的水平,对吧?”“确、确是如此……”雅丽亚艰难承认这一点,不过却依旧提出反对意见,“但是,强陆作战太危险了!我建议继续潜伏在这条航道上,若能逮到第二支资源舰队的话,就能够将方舟的能量填充到八成以上,那时候便可以启动次元跳迁,安全突破那座轨道要塞的封锁。” “嗯,这也不错……”看着雅丽亚忘却怒火的认真表情,天空突然笑得很是开心,“那么,就让我们祈祷,到舰队抵达那座轨道要塞为止,能遇上第二支资源舰队吧?” 第二十四章 海盗 在前往联邦枢纽星系特兰塔尔的途中,第十舰队又陆续遭遇了两支彼安战舰队以及一支联邦盟资源舰队。 对于前者,天空并未轻启战端,只是让舰队躲进行星的阴影中,在舰桥上目送它们离去。 只不过,当后者成为目标的时候,这头潜伏在黑暗中的凶兽立即毫不犹豫地露出了獠牙,他以几乎煽动似的语气命令着部下:“前面是可口的羔羊群啊,**它们吧!”进入埋伏,在最初一击中便伤亡大半的联邦护卫舰,根本就无法对抗化身为凶兽的苍穹军,在多重磁轨炮的第二轮齐射下——化为永恒黑暗中的短暂焰火,而剩下的那些体积庞大、行动迟缓的资源舰,大部分在护卫舰队全灭的同时选择停船投降,尽管仍有极小部分勇敢却缺乏判断力的舰长打算转身脱逃,不过也只是给埋伏在外围的强陆队提供演习的沙场而已。 就如同前次的伏击战般,一切按照作战的预定步骤按部就班到了最后,第十舰队仅仅花费一点吹灰之力便换来了足够两万战舰的庞大补给物资。 各侵袭舰上原本就没有消耗多少的仓库被堆得满贵满载,以致于各舰负责管理物资的行务官不得不把一部分次级物资淘汰,以便腾出空间来装载更高级的东西。 然而即使这样,算上方舟的庞大储备空间,第十舰队也仅仅消耗了不到三成的掠夺物资。 看着眼前那些堆积如山却又无法消化的物资,负责处理这些的莱昂内尔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苍穹军历史上,会因为物资过量而幸福到发愁的行务参谋,他应该还是第一个吧?“嗯,我好像有些理解那些彼安人的心情了,若去掉那些不必要的杀戮,当海盗似乎也是蛮有前途的职业哦……”说这话时的柯蒂亚,正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台联邦军最新制式地磁场禁锢装置——竟然连向来稳静的艾纽霍嘉尔之子都生出如此的感慨,可见第十舰队从这两次掠夺中获得的体验是多么富有冲击性了。 “大人,俘虏已经全部集中到两艘资源舰上了,让他们立刻启航吗?”尽管为昔日荣耀的苍穹军堕落为国家海盗而叹息不已,但雅丽亚还是以水准以上的效率完成了战后处置。 三万投降的联邦军被分别安置到两艘相对完好资源舰上,由噩梦之手锁死了上面的控制系统。 如果俘虏们不试图作出些影响航道的行动,那么在舰内物资消耗完以前,他们就能够到达这座星系最近的驻人行星。 “让他们立刻出发吧……”如此回答的天空,正以混合着惋惜和哀怨的目光看向远处那些逐渐消失的光点——那些满载着剩余物资的资源舰,将沿着设定的航道朝着恒星的方向持续加速前进,最后化为那灼热火炉的极小一部。 “虽然明知道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果然还是会让人心痛呢……包括上面的新锐武器在内,那可是价值好几兆的东西诶……““……属下认为,这已经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雅丽亚忍不住一挑眉毛,“毕竟各舰仓库的物资已经达到装载上限,而那些联邦制式的武器我们也无法使用……难道,大人是打算把它们用到接下来的战争中吗?”“用到战争里面?”天空似乎很意外这项建议,随即摇了摇头,在嘴角掀起了一缕源自体内恶质遗传因子的微笑。 “不,那太浪费了。 其实我是在想,如果林氏商团的贸易网络到达这座星系的话,就可以将这批货交给他们处理给了。 要知道,那些军火在星际黑市上可以买到比市价更高的价格。 此外,若再把其它物资倒手再转卖给联邦政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够……喂!雅丽亚,等等,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说完呢……”在他困惑的视界中,紫发副官正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的转身离去……姑且不论这起导致副官心目中长官形象幻灭的小小意外,第十舰队就这样一路顺风顺水地来到了西部联邦的特兰塔尔星系。 而在那里,伊夫利特,一座以该星系居民崇拜之火神为名的轨道要塞正拦在了它们的进路上。 伊夫利特要塞,在巴雷亚联邦诞生之初便存在的重型要塞,原本是为对抗彼安共同体而诞生的它,竟然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实在是件很讽刺的事情。 不过即使如此,第十舰队的负担也绝不轻松。 联邦政府数世纪的苦心经营,让这座重型要塞具备超弩级的防御力,其主炮出力甚至在前线的鲁纳星系,那座被联邦军依为靠山的行星要塞之上。 大意靠近的话,第十舰队的三千侵袭舰或许在一击下便会灰飞烟灭。 在这样的情况下,雅丽亚顺理成章地提出直接启动次元跳迁,避开这座轨道要塞的建议,并得到了幕僚们的一致赞同。 然而,那位黑发提督却只是摸着下颌沉默片刻,然后很简单地就推翻了她的意见。 “不还是要破坏那座要塞。” 如此决定后,天空以淡淡的声音解释着,“伊夫利特要塞的存在,对于后方的联邦政府及前方的联邦军都有着类似心理依仗的价值,就算在鲁纳星系败给苍穹军,只要还有伊夫利特要塞的存在,联邦军依旧能够集结起残余军队,在特兰塔尔星系构建起第二道防线。 到时候,苍穹军要突破这道防线,将不得不再次付出一笔沉重的代价。 而更恶劣的可能性是,补给线渐渐延长的苍穹军到达强弩之末,联邦军却能够在更短时间内得到来自彼安的援军。 此消彼长下,深红统合舰队很可能再重复前次的溃败,而到时候共同体就有足够的余裕一口气吞并联邦……“将那座要塞破坏的话,一来可以截断这种可能性,二来也能够震慑联邦政府,随后攻陷其首府时会容易许多……如此一石二乌的结果,我认为有冒险一试的价值。 不知道诸位的看法如何?”天空以悠然的目光扫过象部下,随即就像结束发言般轻弹手指,唤过侍立在旁的侍从兵,把空掉的茶杯递了过去。 “嗯咳!芙兰,给我添点茶吧。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喉咙也有点干了……”之后,在少女翔士斟茶的时间里,诸位幕僚彼此交换着视线。 默然不语,会议室也陷入了一时的静寂。 虽然通常情况下,这种沉默应该是严肃而僵硬的,但来自某人那肆无忌惮地喷喷品茶声,却把部下们的紧张心情软化为嘴角的一缕苦笑。 “那么,”随后,雅丽亚站起来打破了静寂,“请人人向我等明示胜利之道。” 诸人以期待的目光望向他们的长官,然而天空却假装严肃咳嗽一声,轻而易举颠覆了他们的期待。 “咳!诺恩,你是作战参谋吧?雅丽亚,辅佐长官指挥作战不是你职务范围内的事情吗?柯蒂亚、莱昂内尔,你们好歹也有是参谋之一,偶尔也动动脑筋如何?艾利穆,你……你盯好他们就行了,记得在明天抵达‘特兰塔尔之门’前把作战计划送给我。” 将自身职务推卸得一干二净的黑发提督,跟着起身离开主席位,无视一干部下那近乎苛责的日光,就这么踏着悠然的步子走出了会议室,同时嘴里还嘀咕着一些让人大为光火的话,“真是地,一个两个都只知道向我要现成的命令,连雅丽亚也开始堕落了啊,看来不逼你们一下是不会动起来的……”值得一提的是,芙兰在跟随那位不良提督离开前,转身向诸位上级翔士静静鞠躬一礼,让愤怒叹息的人们不禁感到些许安慰——好歹,海特兰德家至少还有一位没被污染的希望……对伊夫利特要塞的攻略计划,最终以参谋们提出方案为蓝本,经黑发提督稍加修改而成。 在攻略计划中,虚空王城担负着最关键的一部。 担任着破寨任务的主炮“苍穹碎”,被艾纽霍嘉尔之子调整到最佳状态,而方舟充足的能源储备也足够它在完成半数跳迁后再进行两次射击。 至于负责陷城的第一强陆队,则被纳入到暴君的直接指挥下——换句话说,持有苍穹军中最高武力的海特兰德公子将亲自参与这场强袭登陆战。 能够与敬畏的暴君并肩作战的强陆队员们,得知这消息后当然是兴奋到了极点,而与此相反,副官的雅丽亚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意见。 然而,那位无良长官却以她前次的谈话为主张进行要挟,再加上强陆队上下一致拍着胸口保证以性命守护提督的安全,她才不得不为之妥协。 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十月二十七日,虚空王城携带着五百艘侵袭舰悄然跃至特?塔尔星系,在伊夫利特要塞的后方静静潜伏。 同日七时,留在前座星系的二千五百艘侵袭舰骤然现身,一举歼灭“门”前少数警备舰队,由正面突入“特兰塔尔之门”。 目睹应该被拦截在数百光年之外的苍穹军战舰一艘艘接连自“门”中跃出,驻守伊夫利特要塞的联邦军不禁大为震惊,待到想起要进行拦截时,两千五百艘侵袭舰早已全部自“门”中跃出,并且飞快退到要塞主炮鞭长莫及的距离,以密度极低的分散阵列在那里不断徘徊。 随后,联邦军花了近十小时才从混乱中得出结论,决定先派遣一支巡查舰队到前方星系侦查。 跟着,要塞外侧的出口缓缓开启,一支为数两千的巡查舰队从其中缓级涌出。 在这短短数分钟内,伊夫利特要塞外壁那层复合防御磁场、韧性合金及炭素纤维的厚重装甲,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一道可以容纳数十艘战舰出入的缝隙。 当然,若放在整座要塞的巨体来比较的话,这道缝隙根本就称得上微不足道,而仅仅数分钟的时间,敌军也不可能前到射程范围内加以破坏。 事实上,在人类长达数世纪的战争史中,直到今天为止,这里从来都没有成为过轨道要塞的弱点——创造这项先例的,是由“噩梦之手”亲手锻造的武器,命名为“苍穹碎”的超射程变轨脉冲炮。 一束弥漫着不祥红色的破坏性能源自虚空深处朝伊夫利特要塞奔袭而来——从理论上说,如此远程炮击的精度是不可能瞄准到那处外壁出口的,而事实上,这束死亡能量也确实与当初设定的目标偏离了不少。 然而,在这束死亡能量几乎和要塞外壁擦身而过的时候,某种不可见的力量稍稍扭曲了它的方向,于是下一秒钟,伴随着无声的风暴,死亡的辉光在虚空中炸裂,那两千艘尚在外壁出口徘徊的巡查舰,连同其内部停机坪驻扎的更多数量的战舰一起,化为炸裂光辉中的一部。 一阵剧烈颤抖后,伊夫利特要塞的巨体下部被挖出了一肉眼可见的坑洞,而内部系统更被严重破坏。 唯一让联邦军庆幸的是,启动备用回路后,他们引以为豪的主炮依旧能够勉强动作。 于是,被复仇心和恐惧感所驱使的联邦军,立即着手计算出那道炮击的方位和角度,并以主炮锁定那座仅存在于虚拟映像中的敌军要塞,随即扣动扳机打算还以颜色。 当然,忽略了那发生在仅仅不到一秒钟内的能量扭曲过程,其实也不算何种程度的粗心,但由此带来的结果,便是那道包含憎恨和怒火的能量径直奔向一无所有的虚空,并且还将外壁上的主炮部分**出来。 在那虚无之手的调整下,第二道炮击依旧如前次般精准,而此次炸裂的则是伊夫利特要塞的整个顶部——事实上,能够捕捉到主炮冷却、覆盖装甲的短短数十秒时间,也足以证明联邦军的反应步骤被第十舰队完全预测到。 接下来,同时被拔去牙齿和利爪的伊夫利特要塞,无法反击也无法防御,其内部更是一片混乱,指挥官向那位已经和主炮一同炸裂为光粒子的上司请示,而士兵则纷纷向下部已被虚空侵袭的停机坪涌去……在这样的情况下,救十艘轻型强陆舰的登陆也无法造成更进一步的恐慌了。 “嗯,总算能够痛快战斗了……”走下强陆舰的天空,轻轻抽出了背后那柄已经蒙尘多时的瀚海巨剑,抚摸着那荡漾着冰蓝刃光的剑锋,不由得兴奋般的轻舔嘴唇,跟着却感到右眼傅来一股灼痛灵魂的热量。 “又开始**了吗?真是麻烦的血脉呢……”差不多已经知晓自身血脉构成的天空,喃喃自语地抱怨着,但表情上却看不出任何不愉快的味道。 深深吸了几口这混合着电子臭、机油和血腥味的大气,他让心情稍稍镇定了下来,回头向身后的老部下,既第一强陆队长,下达了命令:“莫顿,具体的指挥就交给你负责,我直接去要塞核心层的指挥室。” “但、但是,大人的护卫……”这个近两米高的壮漠,说话竟因畏惧而结巴。 “护卫?”天空轻挑眉头,一脚将正在地上磨蹭的旺财踢到手中,随着翼化的指令,一对近两长的翅膀在暴君背后展开,轻轻挥舞间,合金质的墙壁也仿佛豆腐似被切开——旺财最近的发福,似乎还有噩梦之手的肆意改造的原因。 “你看这样的我,也需要护卫吗?”轻笑着,黑翼的暴君缓缓升到众人仰望的地方,随手一剑割开天顶,跟着消失在了更上层的地方。 而仰望着天顶那光滑的切面,诸位强陆队员花了一些时间才找回自己的位置。 “……如果被伊斯埃雷素翎翔士知道的话,我可是会被扒皮的啊……”莫顿苦笑着,却不得不接受这份被长官抛下的权限,“总之,联络其它强陆分队,以控制中心和能源炉为目标各自前进,本队负责突入要塞核心层掩护大人……嗯,就祈祷大人能给我们留下一点猎物吧……”要塞下层的通道陷入一片混乱,而为避免混乱波及到要塞上层,联邦军指挥官下令封锁两层间的通道,因此得以在指挥室前勉强建立起了有序的防线。 天空一口气穿越十二层地板,直接抵达要塞核心层,却也不禁感到有些力竭。 而正当他准备降落地面,稍稍休息的时候,一队手持重武器的联邦军骤然突入了他的视界。 “切!”天空反射般地一跃而起,而下一秒,数枚爆弹轰在了他曾经站立的地方,瞬间炸裂的罡风将他弹飞了出去,而跟着几束高能束光穿透了烟雾的屏障而来,虽然勉强以瀚海拦下了其中两发,但另一发却在其近距离越过他的肩膀,在皮肤上留下高温炙烤痕迹。 “唔,太大意了吗……”好不容易站稳脚步的天空,准备稍稍后退重整势态,但耳中傅来什么东西撕裂大气的风声,甚至不等转头确认,骤然炸裂的光辉便在瞬间将他的视界侵染成一片耀白…… 第二十五章 噩梦 “干、干掉了吗?”联邦士兵心惊胆颤地看着前方烟雾弥漫的地方。 六枚爆梭几乎不分先后地命中了敌人,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高温甚至将附近的合金壁面都境灼出深深的坑洞,更何况是人类的血肉之躯……那黑翅膀的家伙,应该是没有可能还活着吧?如此认为的联邦士兵,不禁稍稍骆了口气,然而仅仅几秒钟后,他们又反射般握紧了手中的武器。 前方的烟雾渐渐稀薄,一只类似黑色巨卵的物体慢慢现出形态,巨卵的表面似乎由黑色的羽毛收聚而成,上面能够清晰看到爆炸时留下的处处伤痕,但它却并没有死亡。 在他们紧张的注视下,巨卵的中央裂开一道缝隙,缝隙中的黑暗深邃无垠。 毫无防备的数十位联邦士兵,心神就这样被吸了进去……骤然间,一道耀眼红芒自黑暗中进射而出,那红芒是如此霸道凌属,仿佛利刃般狠狠切过他们的精神线,但他们却来不及惨叫出声,因为下一秒钟,伴随着那对黑色巨翼的舞动而炸裂的罡风,将他们直接掀翻到了地面!“我得夸奖你们!”天空大步流星地踏向那些在地上扑腾的联邦士兵,从羽翼那里傅来的剧痛让他不由得怒火中境,因此声音也充满了平时未有的暴虐,“虽说是一时大意,但仅凭那些武器居然就将我差点逼到死地……哼,你们确实堪称勇敢善战!那么作为褒奖,我也使出全力战斗吧!”贯注内气的瀚海巨剑,从刃锋处进射出玄青色的剑芒,暴君就这样举起剑、毫无花招地劈下,而与此同时,前方一段距离内的直线上的东西,包括合金地面、轻质护甲和人体,就这么被斩成了两半。 “诶啊啊啊啊!我、我的腿!”稍迟两秒钟,唯一的幸存者发出嘶声裂肺的惨叫声,而到这时候,那些瘫坐在地上的联邦士兵才仿佛如梦初醒般,纷纷举起手中的武器对准那仿佛恐怖化身的恶鬼,不过这也是他们行动力的极限了。 幸运并未再次眷顾他们,握有压倒性力量的暴君,踏着不疾不徐的步子在人群中前进,仿佛随意般挥动着手中的巨剑。 随着那一道道裂石穿金的气劲斩出,飞溅的血花、四散的残肢和垂死的哀号将这处狭窄的通道化成了一座血肉地狱,当天空在通道尽头收剑止步的时候,身后再无任何生命……不,还有一人,就是最初那名侥幸只被斩断左腿的联邦士兵。 “血、血!流了好多血!我的血呢?我的血在哪里……”精神似乎濒临疯狂的他,在血河中不断挣扎,偶然间抓到一把束光抢,反射般举起时却发现枪柄上还握着另一支只到手肘的残肢。 “呜啊啊啊!手!手!这、这不是我的手啊!”仰天发出一声歇歇底里的惨叫后,这位幸存者也随即扑倒在地上,不再动弹丝毫……(呃,虽说是暴君的手腕。 不过这样的描写是不是有点太过血腥了啊……)“呼……”天空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回头打量着身后的场景,却并未显出出丝毫动摇的模样。 在记忆中,类似的情境似乎曾经上演过一次,那是血眼初次觉醒时的事情,而沦为祭品的则是那艘隶属阿尔法恩商会交通舰的乘员。 那时候他完全无法控制心中的那股嗜血冲动,不过现在却差不多能够收放自如了。 天空挥剑甩掉上面的血渍,继续朝要塞的指挥室走去。 从两翼处不断傅来抽筋似的剧痛,让他有些后悔没有听从柯蒂亚的规劝,但同时也感到有些郁闷。 无关乎正义与否,战场原本就是彼此赌命战斗的地方。 想要守护的东西,想要获得的东西,是远远高于廉价同情心的存在,所以杀掉那些联邦士兵并不会让他感到任何愧疚,只不过……以弱者为对手肆虐暴力,始终是件让人提不起劲来的事情,有可能的话,他还是希望与持有同等力量的对手战斗。 “葵……”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这个名字,他喃喃自语道,“到现在我也还没有胜过你呢,今后还有机会交手吗……”在暴君斩破那道复合装甲闸门、步入指挥室的一刻,要塞的守备军便全线崩溃。 随后短短十分钟内,伊夫里特要塞的动力炉及控制中心等要塞相续沦陷在强陆队手中,将善后事宜交给随后追上来的莫顿后,天空随即搭乘强陆舰返回了虚空王城。 “呃呃,这下回去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子呢……”看着手中萎靡不振的旺财,天空只能苦笑不已。 事实上,他本身除了肩膀处的束光灼伤外,那场爆炸的震荡也让他的内腑受到不小伤害。 虽然调息几天后应该就能恢复,但在这之前肯定要被雅丽亚、甚至芙兰追问,那实在不是能轻骆承受的关怀。 在雅丽亚指挥下负责诱饵的那两千五百艘侵袭舰,跟着投入到要塞的侵占作业中,而一直和战争方舟潜伏在远处的另外五百艘侵袭舰,则担任起了回收主炮机关的责任。 解除消隐状态后,要赛前的虚空中现出八枚仿佛巨大羽毛似的物体,它们正是虚空王城的主炮,超射程变轨脉冲炮“苍穹碎”的一部分,用于在射击最终阶段校正误差的扭曲磁场阵列,同时也是进化后的王城较翼之方舟要宽阔许多的巨翼的真身。 在艾纽霍嘉尔的设计中,构成扭曲磁场阵列的八枚梭形器都具备独立潜航能力,同时也能够作为侦察卫星加以利用。 因此在跳迁到特兰塔尔星系的同时,天空便将它们派遣到要塞边缘潜伏,而直到射击前才让其组合成扭曲磁场阵列,在极近距离内校正射击误差,随后便立即解散转移,直到下次射击时才再度组合,而这也正是联邦军要塞主炮一再落空的原因。 侵袭舰分队很快完成了回收工作,而天空则趁这段时间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等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后,才稍稍放心地回到虚空王城上。 然而,在那双看透真实的时光之眼前,他的努力在踏上王城的同时便遭废弃,一队早已等候多时的医疗兵几乎一拥而上将他按到医务室,同时,旺财也被即刻送到了艾纽霍嘉尔之子专属的那间研究室里。 虽然天空反复声明自己“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但还是不得不接受了从头到脚的一系列检查。 直到二十分钟后,这位被行务参谋怒斥为“搞不清楚自身立场”的提督,才好歹得到躺卧病床的自由。 这时候,陆续返航的强陆舰带回了攻略战的伤者,虽然数量不多,但却是明显优于这位确实“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皮外伤”的提督的待处理对象,于是诸医师纷纷前往了更能需要他们的地方,只剩下侍从兵留在单人病房里看护着这位百无聊赖的提督。 “兄长,”芙兰抚摸着静卧肩上的来喜,以轻轻的声音持求道:“你肩膀的伤势,能让我试着治疗一下吗?”“这个,不用了吧?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势啊……”天空试着活动肩膀,但傅来阵阵抽痛还是让他稍稍皱起眉头,“呃,已经打过再生剂了。 医生说最多一周左右就能愈合。” “纳米机械的话,能够让它马上愈合的。” 芙兰以自信满满的声音坚持道,而在一半的好奇心驱使下,天空不禁点头答应,“这样啊,那就……试试看吧?”“嗯,好的。” 芙兰最初显得有些紧张,但在深吸一口气后还是镇定了下,伸出右手指向天空的伤处,而来喜则顺着她的手臂爬到了过去,站在主人的手背上嗅间着伤处的绷带上,就像在诊断什么似的。 “开始了……”当来喜回头叫一声后,芙兰便开始治疗,她将精神凝聚到右手,而来喜的形态亦发生了改变,就好像旺财翼化时的情景。 只不过化身成那道青蓝色的纳米光流,并未聚集到主人的背后,转而在天空的侮处盘旋。 “呃……”酥麻和燥痒的感觉混合在一起,虽然并非痛苦,但却更加难以忍受,天空花费了很大精力才能抑制住想要抓挠的冲动。 治疗过程持续了数分钟,就在他在心中叫苦不迭的时候,芙兰在毫无徵兆下收回了纳米光流,同时宣告治疗结束。 “结、结束了吗……”天空大大喘了口气,虽然纳米光流已经在芙兰手中重新汇聚成来喜的模样,但肩膀处却依旧傅来阵阵燥痒,让他心中涌出一股莫名强烈的笑意,辛苦压抑下的表情显得很是怪异。 “兄长,持抬手试试看。” 芙兰如此要求着。 “啊,好的……”天空再度活动着肩膀,发现几分钟前还抽痛不已的地方此刻竟然只剩下一点淡淡的痒痒,并且就连这点不适感也在迅速消退中。 “嗯,伤口应该愈合了。” 芙兰点点头,跟着建议道:“但为安全起见,绷带还是等明天再拆除的好。” “这就是操纵纳米机械的治疗方式吗?没想到竟然这么有效……”天空兴奋地收放着手臂,跟着就干脆下床演武一套。 在不调用内气的情况下,身体的动作已经毫无问题。 “当然会有效。 毕竟就算找遍帝国,能够将纳米机械自在操控在如此程度的,也只有芙兰一人而已。” 这时候,门口傅来柯蒂亚的稍稍低沉声音。 这位向来稳静的艾纽霍嘉尔之子,此刻竟流露出罕见愠色。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性命,你还是再安静一阵子的好……十秒钟内,如果提督你不躺回**去的话,那就持恕下官失礼了。” 事实上,在五秒钟内,天空就乖乖地回到了**。 尽管在伊曼纽三角中,这位噩梦之子大部分时间都是以稳静的态度附和着两位友人的行动,不过正因为如此,一旦柯蒂亚认真生气起来,别说瘟疫的莱昂内尔,就连被称为暴君的天空也不敢直面其锋芒。 “呃……”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理由,他以颇为艰难的声音确认道:“柯蒂亚,旺财的状况……难道很糟糕吗?”“啊,很糟糕。 为了保护不知哪位笨蛋主人,它吸收了超过自身防御界限的冲击和辐射,来自束光的高温更是直接境灼了控制中枢……恐怕今后的数周内,它都得呆在纳米流内等待修复了。” 柯蒂亚冷冷地回答着,同时以苛责的目光看向友人,“不过也幸好这样,你才有机会活着回来,不然被大量冲击爆弹和凝聚束光同时命中,再怎么强韧的血肉之躯也大概早巳还原为微粒子。” “哈、哈哈,看、看来我的运气蛮不错啊……”因为错在自己,天空也只能干笑以对。 虽然曾经告诫自己好战必亡,不可持武而傲,但也还是忍不住出现像这次般一时大意的情况,看来自己稳心的修炼还远远不够啊……“呀,不过倒是很对不起旺财呢……”他搔着头发试图转移话题,不过却明显没有成功。 “看来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啊,提督。” 柯蒂亚挑了挑眉毛,声音由冷淡转为灼热,“纳米生物不论受到何种伤害,即使身体被完全毁掉,我也能够以备份的记忆让它复活过来,然而人类就不同了,缺一条胳膊或腿的话,或许还可以想想办法,但若受到伤害的是心脏或大脑等要害,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即使以克隆方式重新制作一具肉体,那也不再是名为天空的存在了……你对待自身性命的轻率态度,这才是我愤怒的理由,吾友。” “呃……”虽然天空一时间感动莫名,但同时也察觉到自己的处境变得更加不妙起来,而这时候,柯蒂亚又继续说着:“刚才,莱昂内尔对我说他其实想当场揍你一顿的,在这方面,其实我也是相同的意见——有哪个混蛋会在战斗中把护卫扔下,自己一人去攻陷敌军中枢的?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话,那绝对没有一位幕僚会同意这次作战……提督,你的行为可是背叛了我们的信赖。” “但、但是……”气势被完全压倒的天空间始支支吾吾起来,同时反射般地开始左顾右盼,而当他的视线偶然瞟过门口的时候,突然露出兴高采烈的表情。 第二十六章 老者 “莫顿!”天空呼唤着门口的强陆队长,声音因希望而高扬,“战况如何?强陆队的伤亡呢?”“呃?啊,报告提督,那座要塞现在已经被我军完全侵占,根据各分队报告结果的统斜,我军战死者三人,重伤者五人,轻伤者一百二十六人……”说到这里,偷偷打量了一下病房的气氛,这位壮漠又非常机灵地追加了一句。 “咳!在如此激烈的强袭登陆战中竟然只有这点伤亡,可是非常罕见的例子!是因为提督直接攻陷了要塞指挥室,所以强陆队才能将伤亡抑制到这种程度,实在是感激不尽!”“是吗!是吗!”天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莫顿的身旁,很满意地拍打着老部下的肩膀,“莫顿,你这次做得很不错啊!嗯,真的非常不错!我记住了,等任务完成后会向军部好好推荐你的!”“感、感激不尽!但属下还是希望能留在大人麾下……”莫顿受宠若惊地低头致意,而这时候天空却突然露出疑惑的表情,并就这样把手放在他肩膀上,像要集中精力似的闭上眼睛。 “大、大人?”莫顿感到似乎有一股暖流抚过全身,正莫名其妙间,下腹的位置突然傅来一阵剧痛,不禁闷哼了一声。 “……果然。” 天空睁开眼睛,若有所悟地点点头,运指如飞地点上了莫顿身上的几大重穴,而后者却跟着一阵剧烈咳嗽,吐出一口不知从何而来的淤血。 “嗯,这样就勉强可以呢,对方似乎没下重手……”天空这才呼出一口气,以似笑非笑的目光看着正茫然不知所措的部下。 “莫顿,看来需要躺在病**休养的人不是我,而是你哦?连什么时候被人暗伤了丹田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不出一周你就特定会大病一场的。 还好及时发现……至少到明天前给我乖乖地躺到病**去吧,现在你应该全身都酸软无力吧?”“报告提督,好、好像是这样……”酸软无力的不只是身体,莫顿甚至感到就建精神都莫名其妙地萎靡了下来。 一股强烈的睡意侵蚀着他的神志,眼前的视界也慢慢罩上了一层黑雾……“呜!”下一秒钟,这位壮漠发出仿佛撕心裂肺的惨叫,一阵剧痛骤然袭来,就像千万伏特的电击在神经上激走似的,莫顿甚至觉得眼前闪了一闪,顿时清醒了过来。 “喂喂,把事情报告完了再睡吧?”能够自在操纵人体气脉的暴君,带着让被害者刻骨铭心的笑容看了过来。 在被吓倒魂飞魄散前,莫顿以颤抖的声音报告了事情的经过……事实上,关于这道暗伤他本人也是有所自觉的,但由于在医疗室并未检查出任何异状,所以也就没放在心上。 那是一周前袭击联邦军资源舰队时的事情,当时担任主攻任务的是侵袭舰部队,强陆队则负责在外围拦截漏网之鱼,不过因为伏击进行得异常顺利,从头到尾没有几机会逮到任何猎物的强陆队,开始因无聊而烦躁起来。 就在这时候,一艘小型商船侵入了它们的警戒范围,虽然这艘商船很快就发觉了不对而掉头欲逃,不过还是被二十多艘强陆舰同时逮住,毫无悬念地进入了登舰战。 只不过,那艘小型商船从船主到船员,都非常贤明地作出了不抵抗投降的选择,以至于让当时负责指挥地莫顿感到一阵莫名失落。 然而,真正的噩梦却是从把这些人关进方舟收容室后开始的。 因为他们只是不幸被卷入战争的平民,有别于联邦军的俘虏,所以莫顿按照暴君的指示,尽可能地给他们提供较好的环境,并打算等到合适地点再释放他们。 对于那些原本自忖必死无疑的船员来说,能得到如此待遇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怨言,但问题却在于那位糟老头一般的船长。 他是那种有着典型商人性格的人物,换句话说,也就是“得寸进尺”、“斤斤斜较”以及“望风使舵”的混合体。 瞅见没有性命之犹后,这个糟老头便开始提出进一步的要求,类似“归还商船及货物”等等倒还在情理之中,但以“赔偿时间、精神损失”为名而提出的那笔庞大金额,简直就是**裸的勒索了。 然而,已经将那艘商船连同其上货物一并爆破的强陆队,就算想满足他的要求也已绝无从着手,于是糟老头便断然拒绝和其它船员一起离开的机会,白日在收容所里悠哉度日,夜深人静的时候则大声唱起誓要把牢底坐穿的主张,偏偏那声音又极为古怪,施加在合金壁上的种种隔音措施似乎完全无效,以至于负责在收容所值班的强陆队员几乎是一天一换,但越依旧无法消化这无孔不入的灌耳魔音……无法忍受这种非人摧残的强陆队员,在神经衰弱前终于忍不住出手直接教训那个扰人清梦的混账老顽,但最后却都被那看似不起眼的老头烂口袋似的——踢出房间。 如此事态短时间内一再重演,莫顿也不禁大为惊讶,于是亲自出面交涉,但最后的结果却没怎么改变,只是还多加上门外两位避让不急被巨体压伤的强陆队员罢了……“竟有这样的事情……”就连天空都不禁懵了片刻,随即却显出趣味盎然的模样,“嘿嘿,这样的话,我可得去拜访那位老者一下。 不管怎么说,手下受到这种程度的关爱,怎么说也得去表示一下感激才行啊!”“还请大人为我等主持公道……”莫顿顿时感激涕零。 “嗯,交给我好了!”天空以自信满满的声音保证着,但心中却涌出一丝奇妙的不安。 那封锁气脉的手法与故乡康定颇为颠似,且从其把握力道的精妙上看,对方说不定是位功至化境的高手,但让他为之疑惑的是,故乡康定的居民几乎都对大气层以上的生活没有什么兴趣,而其中如同鲁公那般厉害的老怪物则大都选择过着隐居或半隐居的生活,应该没有任何理由出现在这种地方才对啊……因为芙兰请求留在医务室协助治疗伤者,于是天空将莫顿留下护卫,只带着柯蒂亚和另外一位强陆队员前往了王城的收容所。 若不算组合歪曲磁场阵列的两翼,虚空王城大致分成上、中、下三部分,下部为生命维持系统及动力系统等基础设施所在,中部则是主炮、束光防御阵列、防御磁场等武器系统的空间。 包括舰桥、兵舍等在内管理区域及生活区域都在王城的上部,基本上这部分还保留着海特兰德家宫邸时代的轮廓,从超市到餐厅到花园在内一应俱全的生活设施,让这艘方舟的乘员成为苍穹军全体上下一致羡慕的对象。 收容所位于管理区域和生活区域交接的部分,建造之初原本是用来关押违反军律的士兵的场所,不过自从天空任命情报参谋,也就是那位曾经以一己之力摆平数百强陆队员外加一位行务参谋的艾利穆素翎翔士,兼任方舟律令官时,那些昔日桀骜不驯的强陆队员在极短时间内被狠狠整治过几次,到现在一个个都乖得跟兔子似的,而其它士兵也就更没有胆量敢来触怒这位传说是纹章院出身的女性翔士。 因此,这间诺大的收容所目前正处于管理者数量大于关押者的奇妙状态。 “呃?”走在收容所内,前方地闸门尚未开启,一阵慷慨激昂的音律透过大气隐隐傅来,天空侧耳倾听半晌,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是……古筝?将军令?喂喂,他是从什么地方找来的乐器啊?”“报、报告提督,那原本就是从他带着的东西,只不过最近刚刚交还给他。” 身旁的强陆队员以稍稍紧张的声音回答道。 “居然还特意把乐器送给他……你们的关系蛮好地哦?”天空疑惑道。 “不,其、其实……”强陆队员显得很是尴尬,不过倒是天空先理解了这份苦衷,“原来如此,既然怎么样都无法拒绝的话,那还是选?谏陨怨媛傻愕脑胍舯冉虾茫?钦庋?桑俊?“喂,从云,你故乡的居民都是常识外的人类吗?”柯蒂亚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收敛了刚才的怒气,他以不可思议的声音向天空问道,“这里的隔音层应该是连对消灭引擎的噪音都能隔断的啊……”“呃,这应该是贯注内气后的声音吧?”我也是常识外的人类吗?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耸耸肩膀无奈道:“不过也还没有确定这人就是康定的居民啊!毕竟银河系中并不只有康定行星继承了始源文明,据我所知,始源文明在古漠共和星系也相当盛行……”说到这里,天空突然怀疑起来,这位奇妙的星际商人,会不会正好就是来自古漠共和星系的啊?尽管那个星际国家的人基本上也不怎么喜欢与外界交流,不过可能性应该比康定要大上不少吧……“总之,先见见面再说好了。” 下定决定的天空,暗自调匀了内气,以准备万全的体势开启了囚禁室的闸门,却又立刻哑然无语。 盘坐在卧**的老者,身着类似始源文化的传统服装,布衣青衫,发束金冠,几缕胡须淡淡飘逸,看来潇洒不羁,颇有仙风道骨的味道。 他的双膝上放着一张式样古朴的古筝,门外听闻的慷慨曲调正是发源于此。 老者似乎正全心全意专注于古筝上面,完全没有发现访客的痕迹。 只不过,若不是他那摇头晃脑的陶醉动作实在是很破坏了形象的话,天空说不定真的会把他当做隐士高人加以尊敬。 “啊……”相对于上司似乎强制压抑笑意的神情来,强陆队员的表情则显得很是疑惑,他甚至还退出去再确认了一次门上的番号,似乎怎么也想不通,那个看起来猥亵兼邋遢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副仙风道骨的模样的。 “……呼,”一曲完后,老者长呼一口气,这才察觉眼前的来者,于是将古筝放到一旁,起身朝天空揖手一礼,“粗人鄙技,倒让大人见笑了。” “哪里,月下调琴,老人家也是好雅兴啊!”天空微笑着跟着回礼,却不露痕迹地指出他半夜三更弹琴实在是扰人清梦的无聊事。 “昔日有伯牙子溪,高山流水引为绝音。 不想老夫竟然以囚牢之身而得遇知音,实在是三生有幸……”如此精纯的打蛇上棍功夫,就连天空一时间也来不及反应,而老头那边已经拱手问礼了,“不知小友贵姓?”“呃,免贵姓林……”反射般回礼后,天空才想起自己其实应该报上海特兰德的姓氏,不过在康定风格的问答下,那样实在有些怪异。 轻咳一声,他向老头拱手问礼,“咳!前日部下似乎有所冒犯,小辈特来持罪,不知老人家尊姓大名?”“哪里,老夫字号彼雨,小友如此称呼既可……”说到这里,老头突然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天空,不过这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在凌厉目光消散无影的同时,老头跟着露出某人似曾相识的表情,以爽朗的声音回应道:“不过,难得小友有如此心意,那老夫也就只好不恭受之了……嗯,说起来啊,那艘商船可是老夫半辈子的积蓄啊,上面的货物也是用以商船为抵押的贷款购入的,原本还指望着至少攒下养老钱的,现在却落得个船货两空的结果……”老头的脸上同时泛起悲伤并无奈的神色,倘若天空不是因为继承那一半恶质基因而有相似免疫力的话,此刻大概也已经被愧疚压得抬不起头了吧?“啊,老夫并不是在责备小友,毕竟小友也是无心之失……这样吧,至少给老夫留下一点棺材本,小友你也不会反对吧?”这么说着的老头,从怀中掏出一把精巧的银算盘,噼哩啪啦地拨出了一串数字,而在目睹那九位数字的瞬间,连拥有强韧稳心的海特兰德公子也不禁为之愤撼。 “呃,老人家,你这是打算造一颗黄金小行星来当棺材吗?” 第二十七章 阴谋 伊夫利特要塞的破坏,在巴雷亚联邦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虽然在此之前第十舰队也曾两度袭击联邦军的资源舰队,但因为处理方式极其隐秘,未走漏任何消息,故联邦军始终未能找到这两支资源舰队覆没的证据,只能勉强以航线偏移的事故加以隐蔽处理。 然而,伊夫利特要塞的破坏就完全不是同一层次上的事件了。 对因前线战事僵持而稍稍骆口气的同盟来说,这不啻于一次十二级的剧烈地震!首先,那支一直被怀疑用某种方法突破鲁纳星系防线的敌军舰队,此刻已经确切证实了其存在。 其次,被同盟军倚为靠山的伊夫利特要塞竟然在来不及反击的情况下便遭沦陷,由此可见,那支敌舰队拥有的战力绝对超过一般的战争常识!而自在驾御这股战力,如同翻掌般轻易打破战势均衡、将联邦两世纪心血毁于一旦的人物,更是让作为敌方的联邦军日夜不得安眠。 在陷落伊夫利特要塞后,第十舰队在次日即将其彻底破坏,随后便再次遁入虚空,消逝无影。 联邦军原本担忧这支敌军会以伊夫利特要塞为根据地,配合昂塔尔星系主力截断自军退路的,因此在得知这一消息时曾大大骆了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避免了最坏的状况。 然而,随着后方的凶报不断傅来,这股安心感顿时被阴寒的恐惧所取代——凶报的方向连成一条笔直的航线,敌军的进路竟然是一路指向亚鲁法特首府!那里目前只有仅仅二千左右的驻留舰队,就算再加上首府星系的卫星防御阵列和一千彼安驻军,考虑到伊夫利特要塞被如此轻易攻陷的事实,任何人也不会对这些微薄力量能够抵抗住那支敌军的奇袭有丝毫信心。 而以那支舰队一路狂飒猛进的速度看来,就算现在立刻从鲁纳星系回军救援,恐怕也只能赶得上政府投降的最后签字仪式了,更何况在对面敌军主力昼夜不休的猛攻下,联邦军根本就没有任何抽兵驰援的空隙。 危机近在咫尺,无计可施的联邦政府只能再度向彼安共同体求援,但即使是精锐如彼安军也无法赶上那支敌军的疾速,因此联邦政府目前唯一能指望的,只有那支从战争前线一路强行军赶回亚鲁法特星系、总数还不到三千的彼安舰队。 “竟然连伊夫利特要塞都被他给攻下来了,真不愧是暴君啊……”寂的声音比较像呻吟,“老实说,在目睹那次虚空炮击后我就有种不妙的感觉,所以替联邦军撑过两波攻势后就立刻往回赶,没想到还是错过了如此精彩的一幕……”“这么一来你筹备的二线反攻策略已经行不通了,寂。” 红夜以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同僚,似乎并不为友军的窘态而忧虑。 “接下来,只要鲁纳星系的战线一崩溃,苍穹军就会像决堤的潮水一般涌到这里来的,联邦的覆灭也已经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了,难怪近日来那些联邦高官会接连拜访这里……恭喜你噢,好歹达成了一项任务。” “你的嘴巴越来越毒了啊,红夜。” 寂的嘴角浮出一丝无奈的苦笑,不过神态却颇为平静。 一再受挫暴君的事实,让这位昔日骄傲的青年将军已经锐气尽敛,反而能够清晰地做出判断。 “敌军深红统合舰队那边,虽然麻烦,但毕竟还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目标,总会有办法应付的,但问题在于那支至今为止也没有人目睹其真面目的暴君……不,敌军第十舰队。” 说到这里,寂习惯性摸了摸下巴,似喃喃自语地说道:“本来我还认为他至少会留下一部分舰队经营伊夫利特要塞的,没想到他的做法却更加彻底,爆破要塞的同时,那支舰队的机动力也得以彻底解放出来,要逮住它们就更不容易了。 更重要的是,至今为止我们都还不知道它们是用什么方法穿越鲁纳星系防线的,所以根本无从防范……”“你是在担心那支舰队在攻陷亚鲁法特首府后继续西进,一路杀入彼安境内吧?”红夜一语道出了他的忧虑,不过却跟着耸耸肩膀,“虽然我认为他应该不会如此疯狂,但的确是需要防止这种可能,就暂时把阻止敌军第十舰队列为最优先事项好了……你有什么腹案吗?”“嗯,我手中只有三千舰队,就算再加上联邦军的两个守备舰队和我军的一千驻留舰队,以纯粹的战力而言,想在亚鲁法特星系拦下暴君大概是不可能的事情……结果,还是只能从谋略方面入手吗?”寂长长叹了口气。 想在谋略方面胜过那位以一己之力翻弄两大星际国家的人物谈何容易,如果诺恩还在的话,或许还能够期待他的建言,但……他将目光移到旁边取代诺恩的新任副官身上,这位女性的名字是树莎罗,她把深红色的头发在脑后被盘成精致的蜗旋——这在彼安文化中是代表着已经诞生过后代的标志。 虽然诺恩并不清楚为何她为何放弃培育后代的责任,来到战争一线任职,不过以辅佐官标准来看,这位女性确实有着相当优秀的事务处理能力,只是相较前任来却更加沉默寡言。 至今为止,除了回答自己的问询外,诺恩还没有从她那里得到过任何建议。 “……”似乎感觉到长官的目光,那双晚霞色的瞳孔向这边露出疑惑的视线。 “嗯,不过差距应该不会太大的,毕竟要达到那种程度的机动力和隐蔽性,那支敌军的数量也不可能太多,估斜大概在三千到四千左右。” 红夜在星系图上指点着,“我的部队在三日内就能够抵达到这里,而你那些脱队的战舰也在陆续赶来中,只要守过这段时间,那保住亚鲁法特星系并不困难。” “虽然如此,但若是我方在亚鲁法特星系聚集太多兵力,那支舰队就会放弃攻陷联邦首府的计划,转而回军与主力汇合的。 这样一来可就更难对付了哦?我可不想在战斗途中旗舰突然被不知何处而来的一炮轰沉,或者又傅来退路被截断的消息……”寂仿佛下定决心般双手按在桌上,发出沉重的响声,“现在正是千载难逢的时机!趁那支舰队与主力分开行动的时候,一定要将它歼灭在这里!”“那话题又回到原点上了……”红夜叹了口气,“关于如何歼灭那支舰队,你有什么腹案吗?”“唔……”被这么问的寂顿时显出艰难的表情,而红夜也皱着眉头凝视着桌面上地星系图。 两位共同体提督皆专注自身思虑,时间在沉重的寂静里暖流逝,直到旁边一轻声响起。 “那个,不如想得简单一点如何?”以谨慎的声音提出建言的正是寂地副官树莎罗。 还是初次开口的她,即使在两位上官的瞪视下也未显出丝毫紧张,“在这里设下埋伏,然后等待那支敌军落网,如何?”“这里……啊!”看着她所指的地方,诺恩和红夜同时一愣,随即露出恍然人悟的表情。 破坏伊夫利特要塞后,天空便不再藏匿行踪,两千艘侵袭舰关闭了消隐系统,沿着笔直朝向亚鲁法特星系的航路疾速行军,一路上陆续击破数支星系警备舰队及门前的武装防御卫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声势几乎嚣张到极点。 同时,在这两千侵袭舰队后方不远处的,则是虚空王城以及剩余一千侵袭舰队。 与前军不同,它们则是保持着潜航状态,一路静悄悄地前进着。 “嗯,还有两天就到亚鲁法特首府了吗……”在虚空王城的提督室内,天空右手撑脸,以貌似严肃的表情凝视着星际囤上那条笔直的红线……嗯,如果假装没有看到那双高跷到办公桌上、还在一摇一晃地臭脚的话,那深邃的目光确实能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崇敬。 或许累计太多偏见的缘故,在推门而进、目睹这一幕的同时,雅丽亚便直觉地认为这位提督又在发呆,然而直到她走过去为止,天空的注意力都一直放在那张星系图上。 “大人?”难道不是在偷懒吗?感到疑惑的雅丽亚以轻轻的声音唤着上司。 “雅丽亚?啊,你来得着好,能帮我个忙吗?”出乎意料的是,天空竟然马上就反应了她的招呼,并顺手将空掉的茶壶递了过来,“在一小时前就喝干了,替我重新泡一壶吧?”“芙兰……没有在吗?”苦笑着接过茶壶,雅丽亚走向提督室一角的调理平台,并随口问道。 “反正我这边平常又没有什么事情,所以便让她到医疗室去见习了,在那里对她的成长应该更有益一些……”天空终于把目光移到了雅丽亚的身上,似乎有些担忧地看着她摆弄那台自动调理机。 “虽然这么说,但大人其实是不想芙兰走上和你一样的道路吧?”雅丽亚微笑着走过来,不过斟茶的动作却显得有些紧张,“还真是温柔的兄长啊……”“嗯,没这回事……”天空低头将脸藏在升腾的雾气中,跟着却发出奇妙的声音,“咦?奇怪,味道不错啊……”“大人,”雅丽亚以罕见温柔的声音呼唤着上司,但却在语尾带上了奇妙的颤音,“那个‘咦’究竟是什么意思,能告诉我吗?”“呃,不,这个……”不小心失言的天空显得有些狼狈,“一般来说,伊斯埃雷家不都是对军事以外的事情没有兴趣吗?我只是没想到雅丽亚你也有这方面才艺而已……”“请不要小看人!虽然也许做不做到芙兰那种程度,但只是泡个茶的话,还是难不倒我的。” 雅丽亚如此主张着。 “不,其实我觉得光是能达到‘普通水准’,对伊斯埃雷家来说就已经非常难得了……”所谓的“弄巧成拙”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虽然天空的赞美确实发自内心,但却因为忽视了海特兰德家与伊斯埃雷家长久以来的宿怨而显得笨拙,甚至近似挑拨。 “大人,难道你实在愚弄吾族吗?”在黑发提督视界的角落,紫发副官的右手紧紧握成拳头,或许因为牵涉到两家持续数世纪恩怨的关系,雅丽亚的声音就像夏季暴雨降下前的隐隐雷鸣,而天空则被无形的罡风吹得起身后退一步。 “不,我绝对没这个意思……”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冒犯了这位牙之女的矜持,天空顿时慌了手脚。 “那是什么意思呢?”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更逼近了一步,并且其中似乎正涌动着隐隐苍雷。 “呼……”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头以诚挚的声音向雅丽亚至上了歉意,“抱歉,雅丽亚,刚刚是我思虑不周,现在我慎重收回这句话,请原谅我。” “……真的有反省吗?”半晌后,雅丽亚的声音有些骆动,于是喜出望外的天空再度保证道:“是的,持原谅我。” “那么,今后不会再轻视吾族了吗?”“是的……啊,不,我从来都没有轻视过伊斯埃雷家。” “也不会再随便捉弄下官了吗?”“咦?啊,当、当然,如果此前令你感到不快的话,我道歉。” “也不会再把事情全部丢给部下,自己一人躲到生活区偷闲吧?”“这、这个……好、好吧……”“能和我约定,今后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要轻易舍身涉险吗?”“没、没问题……”“那样的话,就原谅大人好了!”承诺到这里,雅丽亚的声音一瞬间转为开朗,天空愕然抬起头来,却在目睹那份笑得如孩童般纯真的美貌同时,领悟到自己在一开始就被人算计的事实。 第二十八章 感冒 “咳!雅、雅丽亚,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吗?”天空无奈地轻咳一声,勉强将话题继续了下去。 虽然刚刚不小心中了雅丽亚的算计,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却是康定男人必须遵守的道理,因此那些许下的承诺已经收不回来了。 “不,其实还有关于那位星际商人的事情。” 雅丽亚很快就恢复了严肃的表情,只是声音中似乎有着一缕怎么也压不住的笑意,“听说大人允许他驻留本舰,有这回事吗?”“星际商人……啊,是那个老头子吧?”天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没错,我确实同意了的。” “大人,”雅丽亚不禁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出言提醒着这位严重缺乏警戒心的上司,“难道你没有考虑过万一他是联邦间谍的可能性吗?”“间谍?不,没这回事。” 天空摇摇头说道,“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来自古漠共和星系,而就如你所知道的那样,那个国家几乎从不介入其它势力间的斗争,而担任间谍的古漠人就更是没有听说过。” “就算如此,但这艘战争方舟可是帝国的最高军事机密,而让其它国家的人随便登舰参观……怎么想都不太合适吧?”雅丽亚坚持着自己的主张。 “不用担心,虽说允许他驻留方舟上,不过也只是同意他在休闲街上租赁一间店铺而已,活动范围也仅限制在生活区域内,绝对不会深入到方舟中层区域的。” 天空出言劝慰道,声音开始透露些许悠然的味道,只是为长官的回答而呆然的雅丽亚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店、店铺?”雅丽亚以茫然的目光看着他。 “嗯,没关系吧?反正那些堆积如山的物资也不好处理,而且赊给他也是要记帐的,同时还能收到店铺租凭费,一举三得。 有什么不好吗?”天空稍稍改变了坐姿,两手交握在下颌,手肘则放在桌面,以很是从容的目光看着紫发副官。 “大人,这里可是军舰啊!”雅丽亚以慷慨激昂地声音道。 “我当然知道这是军舰。” 天空眨眨眼睛,声音沉稳冷静,只用眼睛在笑,“昂塔尔星系的那些休闲空间站也是军属的,但还是有部分交给民间人士在经营。 不是吗?而且我也咨询了艾利穆,苍穹军中只是禁止民间人士进入战舰而已。 对于空间站或要塞之类的军事设施却并没有明文限制。” “那、那是因为苍穹军中从来没有过战争方舟这种编制……”雅丽亚顿时困窘起来。 “真令人意外啊,雅丽亚,难道你一直把这座虚空王城归属为战舰类吗?”天空刻意装出惊讶的表情,扳回一城的感觉让他心情愉快,并且这份惬意的情绪也透过声带的振动荡漾到空气中,“要知道,在过去的空间流浪时代,这里可是一座足以容纳八万人生活的巨大移动都市哦?你不觉得,以一艘战舰来说,它稍微人了一点吗?”“……看来下官不管说什么大人都听不进去了……”雅丽亚叹息道。 “没这回事。 雅丽亚过去至今的建议我都有牢牢记住噢!”天空显得很是委屈,并且强调似的用手指在脑袋上划着圈。 “只不过大人多数时候都充耳不闻吧?”雅丽亚用力瞪视那位不良提督,半晌后才仿佛放弃似的长叹了口气,“……算了,大人,其实还有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向你报告,三十七小时后我军前锋舰队将抵达‘亚鲁法特之门’,持问到时候……还是按照预定计划直接突入联邦首府吗?”“唔,有什么问题吗?”不知是真是假,天空显出迷惑的模样。 “大人,虽然这也许不用下官来提醒……”雅丽亚以很艰难的声音说着,并真心地紧握了拳头,双肩也开始隐隐颤抖,“但在原本的侵攻计划中,并没有攻略伊夫利特要塞的一项,而现在我军的实力却已经完全暴露在了敌军面前,当初预定地奇袭恐怕已经无法生效……”“嗯,没错。” 天空以明快的语调截断了雅丽亚的话,同时也止住了她的怒火,“我估计,敌人大概已经在亚鲁法特星系布下严密阵形,等待我军自投罗网吧?如果直接冲进去‘门’的话,一场恶战肯定无法避免。” “知道这一点,大人还打算按照预定执行作战吗?”雅丽亚有些迷惑。 “这个嘛,其实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黑发提督此刻的眼神,与其说是暴君般的精悍,还不如说是近似顽童的狡诘,“雅丽亚,你认为在鲁纳星系战势不断恶化的情况下,联邦政府还有多少空余兵力留守首府星系?当然,还得加上连同伊夫利特要塞一起毁灭的五千联邦战舰。” “唔……”两三秒的停顿后,雅丽亚迅速理解了黑发提督的意图,“这么说,大人是打算从正面发起攻势?”“没错,这次我们就不耍花样,直接由正面粉碎他们好了。” 天空轻笑着,仿佛攻略星际国家首府如同翻掌般轻易,“攻略伊夫利特要塞时方舟和强陆队出尽了风头,侵袭舰那边已经开始抱怨,所以这次就让他们出点力气好了。” 如此轻率得近乎傲慢的言语,实在不像黑发提督平常的风格,虽然较其创下的一系列耀眼功勋来说,这倒也不会让人指责的傲慢,但雅丽亚却感到些许不安,并认真提出了建言,“我也相信联邦军在亚鲁法特首府已经没有什么威胁性的兵力了,但是大人,难道你没有考虑到联邦政府向彼安共同体求援的可能性吗?万一彼安军已经潜入了亚鲁法特星系,那我军岂不是……”“这种可能性很小啊,雅丽亚。 就算联邦政府在伊夫利特要塞陷落后立即求援,而共同体也马上就作出回应,从彼此路程上推断也晚了三五天的时间。 等到彼安援军赶朱,我军早就陷落联邦首府了。” 天空只在一瞬间皱起眉头,随即又恢复了悠然的语气。 “再说,若亚鲁法特星系真驻守着彼安大军,那我军就掉头回撤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鲁纳星系的决战呢?”“真的……会这么顺利吗?”雅丽亚的不安依旧未有消除。 “雅丽亚,雅丽亚。” 天空以苦笑的声音呼唤着副官的名字,“就算在这里害怕也无济于事啊,好不容易前到这里,总不能因为尚无证据的推断而止步不前吧?前方究竟有无陷阱,只有过去看了才知道。” “确、确实如此……”雅丽亚低头应诺,感到脸颊有些发烫。 “放心吧,我会谨慎对待的。” 天空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跟着出乎意料地建议道:“对了,在明天决战前,要不要去放骆一下精神呢?那个老家伙从王城的仓库里翻出许多好东西,都摆在那间特卖商店里出售,里面似乎还有不少女性服饰。 若雅丽亚你今晚有空的话,和芙兰一起去逛逛吧?”“下、下官吗?”雅丽亚顿时有些结巴。 “没错,就是你啊,雅丽亚。” 天空眨眨眼睛,愉快地笑了出来,“虽然身着制服时英气勃勃的雅丽亚也很不错,但稍稍打扮一下后肯定会别有一番魅力的。 如果看到什么中意的东西就买下来好了,叫那老家伙直接把帐单寄给我,千万不要客气。” “呃,那个……大人,你不一起来吗?”雅丽亚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正待答应地天空突然想起曾经被亚姬当作衣架使用的恐怖经历,于是坚定地摇了摇头,“祝你们玩得愉快就好了。” 因为次日决战的关系,天空特别批准全舰队将兵半日假期。 并向舰外开放了方舟的生活区域,于是除了少数轮流值勤的将兵外,三千侵袭舰的士兵几乎全部用到了方舟这边。 原本宽敞的停机坪顷刻间停满了联络艇,以至于行务参谋莱昂内尔不得不将每批士兵的登舰时间限制在两小时,这才勉强容纳了近二十万的滚滚人流。 在翔士餐厅用完晚餐后,天空沿着舰内通道朝寝室走去,刚踏入生活区域,立刻被迎面涌来地庞大声涛给狠狠吓了一跳。 只见昔日那条宽敞到甚至有些冷清的街道上,放眼望去竟是一片看不到头的涌涌人潮,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或许都还稍嫌不够。 数万人的声音在天顶来回荡漾,汇聚成更甚节日的嘈杂,将休闲街的气氛烘托得热烈无比。 “呵呵,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天空苦笑着,小心翼翼地在人群中穿梭。 因为平常随时可以享受的缘故,所以他完全没有兴趣去凑这份热闹,只希望能尽早回到那间强化隔音效果的寝室,好好地睡上一览。 通常情况下,沿着休闲街步行到提督寝室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但在人群中曲折前进了足足半小时,天空发现自己才前列距离出发点不足两百米的位置,不禁长长叹了口气,同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作自受”的这个词。 “让开!让开!让开!”就在他打算施展轻功,一路踩着人头过去的时候,耳中突然傅来一阵风格颇为熟悉的吼声。 他转头望去,只见在左方不远处,正有一道黑色的浊流在人群里横冲直撞,行者被挤得纷走避让,街道的秩序于是小小混乱了一下。 “那些混账家伙,又在给我惹麻烦了……”天空突然握紧了拳头。 因为那些平均比常人要高出一个脑袋的身材实在是异常醒目,所以他马上就发觉了这股黑色浊流的构成,并同时愤怒起来——这些家伙!平常在休闲街上悠荡得最多就是他们,却偏偏还要在这种时候出来凑热闹!而且还敢仗势凌人,实在是有些嚣张过头了……“得好好教训他们一下才行……”带着残酷的决意,暴君朝那股黑色浊流踏出了一步,但就在这时候,旁边一对从士的窃窃私语声傅来,让他的第二步迟迟未能踏出去。 “又是‘芙兰近卫队’的家伙吗?还真是有舍身精神啊!若在这里引起骚乱的话,又会被艾利穆律令长处罚吧?”“啊,那是肯定的……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方舟内会有这种诡异组织诞生呢?该不会是芙兰小姐自己组织的吧?”“怎么可能!芙兰小姐不可能作这种无聊事情的!那个,你也知道吧?前次要塞攻略战中强陆队不是有很多负伤者吗?那时候芙兰小姐很努力地照顾他们,结果这些家伙在感动之余便擅自组成什么近卫队……”“原来是这样……切!居然被抢先了一步……”“抢先了一步……喂喂,你该不会也打算加入那个什么近卫队吧?”“有什么不行吗?我过去也受到小姐不少照顾!”“不,问题是……那个什么近卫队现在还只是非公开组织,芙兰小姐的兄长,我们的提督还完全不知情呢!万一暴君反对的话,到时候这个组织可是会被雷霆手段镇压的哦?如果你打算追随到那一刻的话,最好要有所觉悟才行……”芙兰近卫队?反复咀嚼着这寓意深远的词,天空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想笑出来的冲动。 他将目光投向那股黑色浊流的中央,那处受不到任何挤迫的安全区域,并如同期待般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紫发的女性依旧穿着翔士制服,不过却显得有些困窘,墨绿发色的少女已经换上了一套纯白的洋装,看起来更加可爱,但还是往常般沉静若水的表情。 而在两人的身后,三位强陆队员正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 第二十九章 破阵 他也同样安排方舟潜伏在战场侧面支援,不过为避免受到可能存在的彼安舰队出乎意料的偷袭,他在一开始就把剩余那八百艘侵袭舰派遣到战场周围执行侦察任务。 而事实证明,他的忧虑并非毫无道理。 根据侵袭舰的侦察报告,一支潜伏在第六行星陨石带中的彼安分舰队,此刻正急速掉头,朝着另一处通向共同体方向的“洛奇之门”退避中。 “从该舰队行进路线上看,他们原本是打算从背后袭击我军的。” 艾利穆如此分析着,“不过也许因为联邦守备舰队败退得太快而失去了介入的时机,所以现在只能在我军反击前撤离这座星系。” 天空以沉默的表情凝视着那支渐渐远离这处战场,最后消失在“洛奇之门”中的彼安分舰队,跟着转头望向作战参谋,“诺恩,你的意见呢?”“下官认为,那支分舰队应该是共同体安排在联邦首府,负责控制其行动的力量,或许它们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派上用场,因此战意不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前彼安准将以冷静的声音回答着上司地询问,并随后追加了一句建议,“不过,也有可能是敌人故意暴露一部分兵力以麻痹我军,因此下官建议还是对该星系的可疑区域进行一次彻底搜查。” “……”天空以掩去感情的目光注视着诺恩,片刻后在唇角掀起一道满意的弧线,“相当合理的意见嘛,诺恩。 接下来我得专注于和联邦政府打交道,所以这件事就由你去执行好了。” “好的。” 灰发男子点了点头,稍稍停顿后,以沉静的声音提出了另一顷建议,“另外,关于那座卫星防御阵列,下官想到一些可以让它无力化的办法,持问是否允许下官建言?”“无力化的办法啊……”天空以不甚愉快的目光看着作战参谋,他大概猜得到这位彼安人将要提出什么建议。 因为那是自己也曾经想过的东西,如同恶魔耳语般的邀请……“算了,你就说说吧……”最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巴雷亚联邦首府行星亚鲁法特,有着一处闻名银河的风景。 每当夜晚来临,站在在地表的任何一处,只要抬起头就能够看到六至八颗明亮的卫星,在漆黑的天幕中发散着钻石般的璀璨光彩,将大地的一部映得如同白昼般。 这天晚上,居民们习惯性走到街上仰望夜空,在确认那些卫星依旧如同往日般璀璨耀眼的时候,才稍稍骆了口气。 尽管联邦政府封锁了消息,但来自不同渠道的信息却让他们知道,在顶上那漆黑夜幕中,正潜伏着数以千斜的敌军舰队。 在这些出入黑暗的凶兽面前,他们所信赖的守备舰队已经被撕咬得支离破碎,而此刻,那森森的獠牙正对准着这片他们所居住的大地。 在这种情况下,居民们唯一所能信赖的,就只有夜幕中那十二颗守护神似的卫星了,甚至开始有不少人间始习惯朝着那些皎洁的卫星祈祷。 “妈妈,那是什么?”在聚人低头祈祷的时候,一个不太安分的小男孩突然拉了拉身旁大人的裤子,同时指着夜空的某处问道。 “安静一点,宝贝,现在人家正在祈祷……啊!啊啊!”伸手抚慰孩子的母亲,不经意地抬头扫过他所指的方向,轻言细语顿时转为惊呼,而在几秒钟后,这阵惊呼散大到了整颗行星的范围。 那是一道耀眼的光束,在虚空中沿着直线前进。 精密计算的射击角度,让它在第一颗卫星靠左侧的地方擦过,零点零一秒内又擦过第二颗卫星的右下侧。 去势不减的它,跟着冲入一处充斥着强力磁场的区域,在宇宙法则的干涉下被迫改变了方向,由中央穿遥了第三颗原本不该接触的卫星,随后才得以奔袭向无垠无限的虚空……至于在身后响起的三处几乎不分先后的爆炸,就好似为它送行一般。 以人类的视觉来说,是不可能捕捉到这发生在短短零点零一秒的过程,因此行星地表的人们看到的只是三颗卫星在夜空中炸裂,化成无数流星朝坠落地面的最后结果。 绚烂的流星雨持续了大约十分钟之久,静寂下来的夜空缺少了三颗卫星的光华,对于习惯明亮夜空的居民来说,天幕就好象是被挖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似的,无穷无尽的恐惧仿佛从中倾泻而下,大多数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寒冷,并抱紧了身子。 没有人发现,在先前那场盛大的流星雨中,竟悄然混进了灾难的种子……三颗卫星炸裂的碎片,绝人多数都在行星大气层中焚烧殆尽,但依旧有少数坠落地表。 覆盖行星地表四分之三的海洋吸收了这其中的大部分,或者说依从宇宙法则自然坠落的部分。 剩下的一百五十二颗形状规则的坠落物,却在途中自动改变坠落的轨迹,分布在行星地表的诸都市中。 亚鲁法特行星第二大洋的中央岛屿,正是联邦政府的作战本部所在,同时还作为陆军基地的它,其中还驻扎着四十多万的地面部队。 在宇宙舰队节节溃败的情况下,联邦政府甚至计划以地面战抵抗帝国。 这天晚上,一颗陨石从天而降,掉入了作战本部所在的大楼。 陨石一口气砸穿了七层楼的地板,才在第八层地板的位置停下。 因为晚上的缘故,大楼内人烟稀少,因此幸运地并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负责值班的士兵调用第八层的监视器,在影幕上目睹了陨石的影像。 那是一颗呈立方棱形的物体,全长近两米,深蓝色的外般似乎极为坚固,而在棱形中央的位置,正闪耀着暗红色的光芒。 “这是……反物质爆弹!”在惨叫出来的同时,士兵发现那道暗红色的光芒突然变得异常耀眼,不过这也是他在世间最后的感觉……这天晚上,联邦军作战本部所在的岛屿,连同其上驻扎的四十多万地面部队一起,从行星地表上永远消失了踪迹。 第三十章 冲突 一举击沉三颗武装卫星的,正是虚空王城的主炮“苍穹碎”。 抓住亚鲁法特行星行政区转入黑夜的时间,上演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如此粗暴的军事行动透出毫不掩饰的浓浓威胁。 在行星北半球,亲眼目睹守护神坠落的居民们当即陷入一片恐慌,而在半小时后,这阵恐慌已经扩散到了整颗星球。 联邦议会连夜召开会议讨论对策,然而即使坐在***辉煌的会议里,出席的议员们也无法掩饰心中那一股缓缓流淌的阴寒恐惧,会议在大部分的沉默中持续到黎明时分。 尽管到目前为止,那支徘徊在苍穹上方的敌军尚未提出任何要求,但联邦政府却已经大致知道他们所期待的东西,只是哪一位议员也不敢先行一步提出。 要不然,就保持沉默吧?有人迟疑着提出这样的建议。 卫星防御阵列只是损伤了一部分,那支敌舰队未必有将其全部破坏的能力。 再说,苍穹军从未有以轨道炮攻击行星地表的先例,就算其突破了防御阵列的拦截,也最多只能进行强袭登陆战。 若战场在地表的话,那驻守首府行星的四十万陆军绝对能够将那支贫弱舰队的地面部队彻底歼灭。 没错!而且彼安共同体的援军很快就会达到,前线的部队也正在迅速赶回来中,只要任其一方赶上,那支弱小的敌舰队根本就不堪一击……这个建议很快就得到大部分议员的赞同,而在得到明确方向后,于此相关的一系列事宜很快就确定了下来。 再经过了半小时,精疲力尽的议长准备宣布暂时休会。 而就在这时候,一阵接近六级地震的鸣动沿着大地涌过这座城市,被震得东倒西歪的议员们,好不容易扶正身子,跟着却被另一件事情吸引了注意。 会议室的人门被人猛地撞开,一位脸色惨白的联邦少将跌了进来,以颤抖的声音报告了联邦军作战本部、连同那座基地岛屿,在三分钟前被敌军投放的反物质炸弹一并摧毁的消息。 听到这消息的议员,就像精神上被人用巴掌猛扇了一耳光似的,张大嘴巴呆愣在原地,一时间连呼吸也忘记了。 不只这样!跟据不完全统斜,昨晚那支敌军趁着卫星碎片坠落地时候,一口气在行星地表散布了一百二十颗以上的反物质爆弹,各大都市都被笼罩在其威力辐射下。 而作为行政区的这座城市,更是在区域内发现了足足三颗反物质爆弹,其威力足以将这座都市以及周围的地区摧毁七次以上。 喘了口气的联邦少将,跟着报告了另一件噩耗,而相较于前次清一色的愕然来,议员们这次地反应明显要丰富许多。 一部分议员急急忙忙冲出会议室避难,一部分议员则干脆就直接昏倒在地,精神上稍稍强韧一些的,则是铁青着脸站在原地,狠狠捶着桌子……就在这一片混乱的时候,敌军指挥官的宣言强行介入行星全域通讯波,透过地表的各类媒体傅了出来。 出现在三十亿居民面前的是一位地上人体质的黑发青年。 那目光傲然而冷酷,就像正居高临下俯视着大地的蝼蚁,强烈的压迫感瞬间止住了众人地呼吸,而那不含任何感情的声音亦紧紧抓住了众人心脏跳动的节律。 “本人是苍穹军深红统合舰队第十舰队的提督,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 我军已经彻底控制你们首府行星的周边宙域,随时可以对地表实施攻击行动。 要求巴雷亚联邦政府立即无条件投降,并解除所以武装,停止一切军事活动。” 说到这里,青年仿佛轻笑了一下,但那缕若有若无的弧线却只是让人感觉到彻骨的寒意。 “到那些种子发芽前还有差不多三小时的时间,希望能在此前得到你们的答复。 要不然的话……”青年用单手作了一个“嘭”的手势,随即结束了劝降宣告。 在虚空王城上,关掉影像端口的天空露出疲惫不堪的神色,但从旁边射过来的那道目光锋税如芒,刺得他仿佛如座针毡。 “雅、雅丽亚,你别这样瞪着我吧……”天空苦笑着,不得不转头面对愤怒的副官,“采取这种作战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毕竟光是那一炮就已经耗掉了王城剩余的大半能量……难道你要我用仅仅三千侵袭舰就去对抗那座卫星防御阵列吗?”“请不要用这种卑鄙的说法!”雅丽亚的声音激荡着怒气,目光也无比锐利,“对大人来说,即使不用这种方法,要破坏那座防御阵列也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吧?既然如此,破坏苍穹军惯例,擅自对行星地表展开攻击,并且还……切!”“那座基地岛屿驻守的是联邦军正式军队,并且在这次远徵开始前,我就已经从米尔丁阁下那里得到了必要情况下,可以解除攻击限制的许可,所以并没有违反苍穹军律。” 为了对抗那份锋锐,天空也将自己的表情和声音武装了起来,不过却马上发现,这仅仅是为了掩饰自己心虚的反应。 “问题并不在这里!”雅丽亚的声音更加激烈,灼热的愤怒中混入痛惜与悲哀的颤音,“大人,在轨道武器面前,地表世界根本就毫无反抗的存在,即使聚集百万、甚至千万的军队,也和手无寸铁的平民没有任何区别,因此我等苍穹之民才不得不对这种力量加以严格限制!倘若我等为一时方便而随意肆虐这份暴力,那根本就和肆虐银河的彼安人没有区别了……大人,像您这样的人,为何要创下如此恶劣的先例呢?”雅丽亚义正词严的指责让天空脸色隐隐发白,他无力反驳,对于无力反抗的对象使用不当暴力,确实违背了人类长久以来所秉持的正义公理。 但是……“那并非是为了一时的方便……”天空的嘴唇**了一下,构成了一个半途而废的苦笑,“我只是一介凡人而已。 雅丽亚,并不是全知全能的神祗……没错,我确实想到一些办法能够破坏那座防御阵列,但是最少都得以四成舰队作为交换。 所以我只是……”吸了口气,他吐出沉重的叹息,“选择尽量将生机留给自己关心的人群罢了。” “唔……”雅丽亚顿时露出像被猛捶了一下似的表情,愕然地看着这位一肩担负着舰队上下数十万性命的男子,这才醒悟到自己刚刚考虑的幼稚。 愤怒与羞愧混合成紊乱的思绪。 她感到脸颊一片火辣辣地滚烫,不禁低下顽去。 天空和雅丽亚同时陷入了各自的自责。 舰桥的气氛顿时沉滞下来,柯蒂亚和莱昂内尔虽然想出言缓和这种气氛,但却被自身立场所限而无能为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战参谋那似乎永远冰冷的声音便格外醒目。 “大人刚刚的演技不错啊,”诺恩从通讯士那边走了过来,将一份文件递给了上司,“联邦政府真的把那些空弹壳当作反物质爆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投降了……”“空弹壳?”雅丽亚间言抬起了头,愕然地看着他。 “是的,空弹壳,伊斯埃雷素翎翔士。” 诺恩的神情并没有受到她的影响,就连语气也平淡得好似泡过七八次的茶水,只是说明的内容有些袒护上司的味道。 “从一开始就只有降落到那座基地岛屿的爆弹是真的,其余的不过是逼迫联邦政府尽快决定的心理道具而已,就算放在那里不管也没有任何危险——当然,或许坠下时会损坏一些建筑,但若他们肯花费时间将那些高密度合金弹般送到回收站的话,应该能够换取足够作为赔偿的金额。” 或许最后一句就是作战参谋个人风格的笑话吧?虽然并没有人笑得出来,但舰桥僵持的气氛还是为之一骆。 “咳!”似乎觉得说了不太像自己的话,诺恩轻咳一声,又继续说道:“事实上,那些心理道具发挥了相当显着的作用,联邦政府已经决定向帝国投降,甚至连卫星防御阵列的控制权都交出来了。” “这么快?”柯蒂亚显出惊讶的表情,跟着却转为兴奋,“嘿,就把那座防御阵列交给我吧,很快就让它也彻底投降帝国。” “嗯,如果是等攻破那座防御阵列后再进行地上战的话,”莱昂内尔摸着下巴,以委婉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立场,“恐怕就算把这艘方舟陪上都不够吧?”“好了,莱昂内尔。” 瞥见雅丽亚间言把头垂得更低,天空捶了一下友人的肩膀,给他分配了任务,“等柯蒂亚控制那座防御阵列后,立刻着手补充方舟的能量消耗,彼安军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停留太长时间。” 跟着,他将目光移到低着头的紫发副官身上,以温和的声音托付了信赖,“雅丽亚,要安抚联邦政府,接下来我或许得亲自去行星地表一次,在此期间舰队的事务就拜托你负责……雅丽亚?”“下、下官!”雅丽亚猛地抬起头来,认真地凝视着他,激烈的声音让呼吸也为之紊乱,“下官还是不认为,以轨道武器攻击地表设施是苍穹之民的应有行为!”深呼吸几次后,稍稍平静的她向天空低下头,以诚挚的声音至上歉意,“……但是,没有考虑到大人身为提督的心情,这是下官的疏忽,敬请原谅!”“没关系,我的行为确实违背了公理正义,会受到谴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空总算是苦笑了出来,但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紫发副官心情一阵激荡,“雅丽亚啊,我是那种很容易被自身力量所迷惑的人颠,今后也许会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到时候持像刚刚那样大声叱责我好了,就算动手也无妨……今后,我希望你能继续留在我的身边,替我匡正前进的方向,拜托了。” 雅丽亚不知道应该如何理解这份请托,但一股比感动更充盈的心情却开始在心中徘徊酝酿,她低下头,将荡漾着蓥蓥水光的眼眸藏在紫发的阴影下,以不太像伊斯埃雷一族的声音回应着,“……是,大人。” 开启卫星防御阵列的介入端口后,艾纽霍嘉尔之子的手腕很快就将那五颗武装卫星调配到了自军的麾下。 虽然无法将这些威力强大的卫星携带离开是比较遗憾,但至少在驻留亚鲁法特星系期间,第十舰队不用再担心受到安全问题。 在确认周边安全后,莱昂内尔立即着手进行舰队的补给整编作业,虚空王城停泊在行星外层轨道上,一口气榨干了三座资源卫星的储备能量。 在前次战斗中受损的战舰,亦利用联邦军的整备设施,进行着简单的修复。 交出防御阵列控制权的联邦政府,丧失了所有抵抗的手段,于是天空很放心地派出强陆队空降到行星地表,进行“反物质爆弹”的回收作业。 强陆队员们运载爆弹时的粗暴手段,让坠落点附近的居民心脏持续**到他们离开为止。 天空亦在强陆队的陪同下降落到了地表,不过由于顾虑到安全因素,他拒绝了诸幕僚随同护卫的要求。 然而,作战参谋主动要求随行却出乎他的意料。 考虑到其持有相当武力的事实,同时在一半好奇心的驱使下,他便同意诺恩的要求。 于是,黑发提督带着灰发参谋,以及其余五十名强陆队员降落在了行星地表的行政区,并在主楼接见了诸位联邦议员。 在其已经承诺降服的现在,再无必要进行威胁,为让其安心降服帝国,他向惶恐不安的议员许诺了保证其财产和人身安全的条件,而作为回应,联邦政府随后亦向前线联邦军发出停战命令。 至此,第十舰队已经完成了当初被赋予的任务,剩下来的只是等待与主力舰队汇合了…… 第三十一章 人祸 天空并没有打算在地表驻留多长时间,签约仪式一结束,他立刻搭乘交通舟前往那座停泊着强袭登陆舰的海港。 虽然联邦政府已经完成了投降仪式,但就在距离这颗行星数百光年的位置,却还有彼安人在虎视眈眈。 尽管苍穹军的主力舰队此刻肯定已经突破了鲁纳星系,正向亚鲁法特星系全速挺进中,但谁也说不准,是否有一支距离更近的彼安舰队也朝这里疾驰。 为应对这类意外,他必须得尽快回到方舟,掌握麾下舰队才行。 “尊敬的莱尔主席,老实说,有件事我实在不明白……”距离抵达海港还有十分钟左右的时间,交通舟上的天空闲来无事,便跟陪同的联邦主席搭起话来,“据我所知,巴雷亚联邦的前身应该是为对抗彼安海盗侵袭而缔结军事同盟的星系国家群,没错吧?”“如您所言,尊敬的公子阁下……”一缕混合着无奈与悲凉的苦笑浮现在这位联邦主席的嘴角,“我知道您的疑问是什么,既然是为对抗彼安共同体而诞生的星际国家,为什么在这场银河战争中为何会站到过去的敌人一边。 对吧?”“持原谅,我确实心存疑问……”天空眨眨眼睛,眼中闪烁着纯洁的好奇。 “那是因为,我们在一开始就错误地选择了开战的对象。” 联邦主席吐出沉积数世纪之久的痛苦叹息,“巴雷亚联邦建国之初,以数十座星系国家的护卫舰队为基础,大肆扩充军备,并且很快就组建起了一支数量空前的舰队。 虽然这样的力量还不足以打败彼安正规军战斗,但用来防守却是绰绰有余的……”随后,这位灰发主席的声音渐渐低沉,“然而,伴随武力而来的并不只有安全,还有野心。 在确保自身安全无虑后,联邦便开始考虑反攻彼安共同体。 把那支令人忌讳的民族给彻底毁灭掉。 只是以当时的联邦军还做不到这一点,所以联邦政府便决定进行武力扩张,以获取更强大的国力……”“在将周围数十个星系国家并入联邦版图后,这份野心得到了进一步的增强。 于是联邦便悍然出兵侵攻邻近的另一个星际国家,古漠共和星系。 联邦政府原本认为,这个长久以来未表现出任何武力倾向的星际国家,在庞大的联邦军面前应该是不堪一击的。 但……”“但却大败而归?”不知为何,天空突然觉得心情愉快。 “……是的。 尊敬的公子阁下。” 联邦主席看了看他的黑发,以及那双明显不属于夏兰人的耳朵,眼中流露出疑惑的神采,“联邦完全低估的古漠共和星系的军事力量,战争开始不到两周,联邦军便损失了四成以上的舰队。 而就在这时候,彼安军却趁火打劫,大举入侵联邦本土……”“那并非趁火打劫。” 诺恩那仿佛浸透着寒气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前彼安准将偏头看着联邦主席,将他所知道的历史讲了出来。 “对彼安人来说,古漠是诞生他们的源头,如母亲般神圣不可侵犯的存在,巴雷亚联邦的行为亵渎了彼安的信仰,毁灭那支回援的舰队不过是略施惩罚而已。 若不是最后古漠劝阻的话,彼安可不会只是联邦臣服就了事了的……要知道,那时候彼安已经彻底击垮了联邦军,完全有能力并吞巴雷亚联邦的。” “这……”联邦主席再看了看这位胸前佩戴着素翎纹章的苍穹军翔士,这才注意到他亦同样不是夏兰人——至少在遗传体质上不属于夏兰人,而且从语气上听来,似乎还更接近……“咳!咳咳!”联邦主席以咳嗽掩饰着心中的惊骇,但声音却变得枯涩而艰难,“事实上,联邦政府也一直在奇怪那时候彼安的处置,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幕……”“所以呢?联邦从此就跟彼安站在同一阵线上,甚至在彼安的命令下,不惜向人类世界中最强大的国度挑战?”天空用一只眼睛看着主席,声音中摇动着似乎感到滑稽的笑意。 “只绝过两百年的时间,联邦已经对彼安忠诚到如此程度吗?”“彼安带给巴雷亚人民的只有恐惧和痛苦,公子阁下。” 灰发的主席以被人刺伤矜持的表情回答着,在那阴郁如黯的目光注视下,天空却轻笑了出来,“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还要执意站在彼安这边呢?难道你们就从来没考虑过投靠帝国的可能性吗?”“尊敬的公子阁下,与彼安共同体及夏兰帝国,巴雷亚联邦只是相当弱小的星际国家。” 联邦主席呼出口气,恢复到了最初低沉的声音,“彼安和夏兰,虽说任何一方都是弱小的我等所无法反抗的,但我们至少可以选择一只不那么凶狠的野兽来依靠。” “……嗯?”隔了两三秒钟,天空才正确理解到联邦主席这句话的含义。 他眨眨眼睛,把心中愕然化成艰难的言语,“尊敬的莱尔主席,请原谅我的质疑,但你的意思是……夏兰要比彼安更加凶狠?”在大部分人类的常识中,两者反过来才是真理。 “我等的畏惧并非毫无根据,尊敬的公子阁下。” 灰发主席的表情沉静了下来,习惯性地摩挲着指头上的扳指,轻轻问道,“请问您是否知道,‘黄金银河’时代,人类文明最灿烂的星域所在呢?”“虽然我不太清楚那个时代的历史……”天空顿了一下,依着目前的气氛猜测道:“难道就是巴雷亚联邦所支配的这片星域吗?”“你的壑智就如同巴雷亚的海沟……”联邦主席以颇具地方风格的言辞确认了他的猜测,跟着声音却转为叹息,“不过正确的说,那最灿烂的文明之花绽开地,只有一半在巴雷亚联邦的境内,而另一半则在古漠共和星系境内。” “这和夏兰有什么关系吗?”天空挑了挑眉毛。 “尊敬的公子阁下,看您的外貌,应该不是真正的……呃,我指的是天生的夏兰人,对吗?”联邦主席以谨慎的声音确认道。 “没错。 我是被某恶德商人强行抓来当这个公爵公子的。” 天空摸耳朵,笑得有点无奈,但却再无苦涩的味道,“事实上,十六岁以前我一直生活在某处与夏兰毫无关系的地表世界。” “是、是这样啊……”联邦主席点了点头,充斥着好奇的目光在天空身上驻留了好久,但最后还是控制住了情绪,将话题继续了下去,“既然如此,那公子阁下应该不太清楚数百年前那场‘次元震’的事情吧?”“不,这我倒是知道一些……”天空摇摇头。 所谓的“次元震”,是指在“黄金银河”末期,将人类从通往毁灭的战争泥潭中拯救出来,同时也毁掉了整体银河文明的那场自然灾害。 至今为止,没有任何人能解读这种自然灾害的秘密,更谈不上抵御手段了,因此人类的心始终悬在半空——若是再来第二次次元震,好不容易才复苏的银河文明,会跟数百年前一样被轻易毁掉。 “事实上,联邦也一直在研究次元震的秘密……”灰发主席放轻了声音,似乎在诉说什么巨大的秘密。 “因为次元震发生的时候,偶然有一台仪器正监视着次元之河的状况,以那份记炼为根据,联邦学者花近半世纪的时间才确定那场次元震的震源所在……”“你说……震源?”突然想到过去的一幕,天空紧紧皱起了眉头。 “是的,那是联邦境内一颗早巳被废弃数世纪的行星,并且我们派出的勘察舰在上面发现了‘黄金银河’时代的文明遗迹。” 灰发主席顿了一顿,跟着才以下定决心地语气一口气说了出来。 “经过比较,那种文明……和现在的夏兰文明非常相似!”“砰!”就在天空茫然失神的时候,身后傅来巨人的声响,他转头望去,只见竟是诺恩失手按翻了那张桌子,并且这位向来缺乏表情的作战参谋,此刻正是一副无比愕然的模样……由于这个骤然得知的秘密实在太过骇人,以至于到达海港的时候,两位遗传体质并非夏兰人的翔士还有点茫然失神的感觉。 不过由于在一年前的那场地底之旅中就已经有所预感,所以看到出列迎接的强陆队时,天空还是要先一步清醒过来。 “尊敬的公子阁下,我就在这里告辞了。” 灰发主席停住了脚步,苦笑着向他告辞,“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是帝国的臣民了吧……嗯,也许得好好学习一下帝国的利益,虽然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有机会拜见阁下。” “帝国的惯例是不干涉地表世界的生活,只要您不打算成为帝国国民的话,即使皇帝降到行星地表,帝国法律也无法强制您非得向他致敬不可……”天空欠了欠身,以微笑的声音向联邦主席告别,“如果我还有机会来到这颗行星的话,或者您有兴趣到帝都旅行的话,请务必以平等的身份招待彼此。” “呵呵,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高贵的公子阁下。” 灰发主席双手放在肩上,行了一个巴雷亚风格的告别礼,随即转身走向那艘回程的交通舟,而天空回头后,目光却落到了身旁的作战参谋身上。 “诺恩?”这位灰发的彼安人的表情依旧茫然失神,似乎还沉浸在刚刚的震撼中。 “喂喂,没这么夸张吧?好歹你也是被称为‘冰霜’的人物,失态到这种程度也太不像话……喂!”正准备拍他肩膀的天空,在一瞬间眯起了眼睛,他看到两柄形状熟悉的短剑,从袖口迅速滑落到作战参谋的双手中,并且在一瞬间闪出冰蓝的辉光,下一刻,这辉光在他眼中划出一闪即逝的痕迹。 “诺恩!”在天空的暴喝声中,前方列队迎接的强路队员中,有三人被同时切断了咽喉。 他们捂着颈脖处的创口倒在地上,只抽筋几下后便不再动弹,喷出的血液有几滴飞溅到天空的军鞋上,将暴君的视界染红一部分。 “诺恩你……”天空紧握的右手响起爆豆般的脆响,半红的眼睛锁定了这位前彼安准将,而同一时间,剩余的强路队员亦将枪口对准了杀害同伴的彼安人。 “阁下!持揭下头盔看看,他们并非……”被排山倒海般涌来的杀气所笼罩,即使诺恩也不禁在一瞬间脸色苍白,他急忙开口分辨,但天空回应他的却是一声怒吼。 “我知道!这些混帐东西!”一脚剁碎了脚下的珊瑚礁地面,伴随着瀚海巨剑的鸣动,天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五个伪强陆队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便被巨剑游走的光迹拦腰切成了两截。 “他们是彼安的葬送者。” 诺恩上前背靠着天空,棍出警戒的体势,压低声音对上司解释道:“一看到他们我就感觉很熟悉,但为了确认判断化了不少时间。” “我已经知道了,这些盔甲是从强陆队员的身上剥下来,上面还有没来得及洗干净的血腥味……切,已经全部被杀掉了吗?”短短的哼声中有悲痛、愤怒和懊悔的混合,天空的目光扫过那些强陆盔甲下的葬送者,不自觉地握紧了瀚海,呼吸也开始沉重起来。 “大人,清冷静下来!”感觉到身后异常的诺恩立刻出言提醒,“这是场计划好的伏击,我们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对方的算斜……太大意了!”“……能够和舰队取得联系吗?”深呼吸几次后,天空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行,他们在散布了全频干扰。” 诺恩试着开启了枢纽手环,上面一片空白。 他摇了摇头,声音亦变得颇为沉重比。 “伏击应该不只有地面这么简单,说不定连舰队那边也遇到麻烦了……”“真没想到能在这种地方见到你,诺恩。”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两人同时别过头去,只见从前方那艘强袭登陆舰的舱门中,缓步走出一位黑发披肩的窈窕身影,“你加入苍穹军?还成了子君的部下?帝国出乎意料的宽大嘛……”“红夜……”天空觉得自己的声音就像呻吟。 “子君人人,我一直在期待着与你的再会。” 红夜将目光移到他的身上,仿佛感到燥热似的轻轻舔了舔嘴唇,妖艳而腾傲的笑容让人联想到某种肉食性蝴蝶,“但是,你应该不曾期待过吧?像这样的会面。” “我……”天空正待说些什么,身后的惨叫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回头望去,只见一柄红枪正从那位联邦主席的胸口中遥出,在夕阳的余晖下闪着血色的光芒。 “葵……”他一下子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二章 胎动 “御使长……”诺恩也跟着转头看向身后,目光沉寂如冰。 红枪轻轻一抖,那具被刺穿的尸体随即被甩向了不远处的海中,呈现在两人面前的女子,原本其腰的乌发在肩膀处齐齐截断,而那凛凛容貌的一侧,亦被刺上了貌似兽纹的烙印。 葵朝前方迈出一步,轻轻的声音仿佛叹息般响起,“我已绝不再是御使长了,仅仅是一介罪人而已……”“罪……是始祖那件事情吗?”天空的声音随之低沉,伴随着内疚与苦涩。 一年前发生在罗德亚科星系的悲剧,对他来说亦是绝对无法忘却的记忆。 …“是的,没有保护到始祖是我的罪,所以须接受此罪的惩罚……”葵轻轻甩掉红枪上的污血,踏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两人走来。 虽然从她的身上感觉不到任何杀意,但天空却本能涌起一股莫名战栗的感觉,不由得更加握紧了瀚海。 “呃?”他凝视着葵,摆出戒备的架势,却又灸然惊呼了出来,“葵,你!”葵的身体总是让人联想到猎豹,匀称、美丽,并且充满力量。 然而此刻,她的小腹位置却有着微微的隆起,与匀称的身体豪不协调,就好像一颗寄生的丑恶肿瘤。 “你……怀孕了?”或许是因为太过吃惊的缘故,天空的声音突然走调。 “是谁的孩子!”跟着开出的问题,连天空自己也不知道理由,只是一股近似怒火的灼热感在神经里肆意奔腾,就连呼吸也不由得为之浑浊。 无数次跨越生死的边界,他亲手葬送了数以千斜的英灵,并获得了引以为傲的强力,即使血衣使也不再是他的一合之敌。 然而只有葵,这位彼安的御使长以对等的、甚至更强的力量一再将他压倒。 在不知不觉中,黑发女武神已题成了他武学上前进的道标。 有朝一日要与她再战一次的渴望,伴随着修炼得来的力量不断累积至今。 然而,那碍眼的隆起却将他的渴望粉碎,天空感觉自己的腾傲似乎被人扔在地上被狠狠践踏了一遍……突然间,他有种强烈的欲望,想把玷污眼前这具肉体的那家伙撕成碎片。 “谁的孩子……”葵仿佛回忆般偏着脑袋,跟着却摇了摇头,以淡淡的声音回答着他的问题,“不知道呢。 但应该那些中的一个吧?”“那……些?”天空半晌愕然无语,然而下一秒钟,右眼的红瞳中进射出荒狂无涛的杀意,排山倒海般涌出的杀气并没有明确的目标,只是在空气中来回激荡,仿佛锐利的刀锋刮过众人地肌肤,地上的细石和浮沙亦开始无风自动。 被生物的本能所驱赶,葬送者们不自觉地远离了化身修罗的暴君,甚至就连红夜也露出难以呼吸的表情。 “被剥夺战士身份的彼安人,男性将被流放到死亡行星自身自灭,而女性则只能作为生育的工具。” 诺恩低声为他解释着,声音中有着淡淡的惋惜,“御使长持有最强壮的血脉。 一直以来便为无数战士所渴求……”“闭嘴!”天空咬碎了一颗牙齿,苦涩的血腥味很快在口腔中荡漾开。 他看向暖步走来的御使长,就连左眼亦渗入了血色的凶光,声音低沉得犹如野兽的咆哮,“退下!葵,我现在不想和你战斗!你的身体……”“你这是在同情我吗?子君。” 葵停下脚步,朝他淡淡一笑,幽蓝的眼瞳瞬进射出动人心魄的血光。 “还真有余裕呢……”“呃!”在目睹那幽暗血光闪现的瞬间,天空颇感毛骨悚然,本能地把头偏向一侧,同时举剑急速格挡。 下一瞬间,伴随着金属磨擦的刺耳爆音,越过空间袭来的红抢和瀚海交击,炸裂出映亮黄昏的辉光,随即又归于黯淡。 “好快……”那一抹带着血光的红抢尖就停在咽喉左侧三四历米的位置,虽然中间有一柄玄青巨剑格挡,但凝聚在抢尖上那锐利得近乎实质的杀气,却隐隐刺痛者他咽喉的肌肤。 如果反应再慢半秒的话……刚刚到鬼门关前来回一圈的天空,此刻亦忍不住吞了口唾液。 “如何?子君,如果继续抱着这种半调子的心情和我战斗的话,那可是会送命的哦……”不知何时前到他左侧的葵,慢慢收回了红抢,在空中舞出几轮优美的圆弧后,又再度摆出射拔的起手势,静静凝视着他。 闪烁着幽蓝的红瞳清澈而锐利,那象徵着战士高洁的灵魂,在和这目光相交的瞬间,天空知道了,不论作为御使长还是罪人,葵依旧是葵,依旧是那位他始终只能仰望的女武神。 “呼……”他就像吐尽肺里空气似的,长长呼了口气,烦恼尽去。 “吸……”他又深深吸了口气,全身肌肉紧紧绷起。 “唔哦哦哦哦哦哦哦!”下一刻,从他的口中泻出来指洪荒的吼声,那咆哮声响彻大地,驱散浮云,如怒涛般层层叠叠,在天地间激荡。 那吼声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杂念,有的只是纯粹彻底的战意。 吼毕,他再深深吸了口气,将瀚海巨剑暖暖举到胸前,姿态沉静若水,但目光却凌属如剑。 “子君……”目睹那样的英姿,红夜亦显出意醉情迷的表情。 不等她下令,葬送者便齐齐后退,自动让出了前方辽阔的区域。 在彼安人的观念中,战士的决斗是神圣而不容亵渎的。 有幸目睹这两位踏入修罗之域的最强战士的英姿,在场彼安人无一不激动得难以自抑。 不过,其中还是有一人保持着彻底的冷静,“阁下,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诺恩以低沉的声音提醒着上司,“必须想办法和舰队取得联系,通过轨道塔前往外层空间,或者……”“诺恩,你认为在御使长的追击下,有可能逃掉吗?”天空只说了这一句话便让他闭上了嘴巴,带着懊恼的表情退到了一旁。 “子君,你又变强了啊……”看着对面那双精悍锐利的眼神,葵的嘴角不可察觉地微微翘起,相对于天空那激荡澎湃得犹如实质的战气来,她的身上没有流泄出一丝一毫的气息,就像惊涛骇浪前的岩礁,沉稳坚韧。 “但是,我却更强。” 傲然放言如此,葵跟着上前一步,身影伴随着红抢突进,踏入了修罗之域。 就连寂也只看到一闪即逝的红光,以修罗之力施展的射拔。 已经超越了人类肉眼所能捕捉的界限。 能够与之对抗的,只有同样踏入修罗之域的暴君。 穿刺的红光被防御的蓝芒所弹开,然而却并非没有结束,前一道红芒在被弹开的同时绷散无影,但在接近零的时间内,第二道红芒却又如同奔雷般袭来。 即使以修罗之力御剑的天空,也只来得及把瀚海拦在胸前而已。 奔袭而来的红抢撞上了厚重的瀚海,炸裂成血色的雷光,映亮了半个苍穹,随即弹开绷散。 却又再度凝聚袭来……如此重复中,红雷持续炸裂了七次之多,但聚人的视界却只有一瞬间被红光封锁。 待他们恢复视力,首先看到的是暴君脚下两条既深且长的沟壑,跟着才是那双微微颤抖的手,以及玄青剑身中央那焦黑的痕迹。 “射拔连式,崩雷拾冲……”维持着穿刺的姿态,葵暖暖收回了红枪,跟着再次摆出射拔的起手势,以仿佛欣赏的目光凝视着前方的男子,“现在的子君,已经有承受它的资格了。” “原来,前两次战斗你根本就未出尽全力吗……”天空长长吐了一口气,两手依旧有着些许的颤抖,但回应对手的目光却不见丝毫溃散,“也就是说,现在的你已经拿出全力了吧?”“是的。” 葵轻轻颔首,目光扫向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声音仿佛叹息。 “可惜这个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太久的战斗,就在这一击分出胜负好了,子君。” “嗯,可以……”天空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处隆起,并稍稍改变了架势,以两手握住瀚海,巨剑侧身朝向身后,剑尖垂到地面,身前彻底暴露,完全是舍身一击的势态。 “来吧,一击胜负!”天空一步踏出,身影由快而慢进入了加速,瀚海的剑尖在地上梨出一条长长的痕迹,碎石和火花并舞。 他并未使用修罗之力,虽然进入那种状态确实能够大大提升五感敏锐度和肉体反应速度,但却是以燃烧大量体能为代价的。 刚刚那场攻防已经接近了他的界限,而在这方面,被先天条件所限制的葵更处于不利的位置,再加上她此刻身体的状况,在不利前面还得加上一个“压倒性”的形容词——这一点,从葵微微苍白的脸色,和隐隐急促的呼吸上就可以感觉出来,这是赌上武者尊严的决斗,所以他并不打算占这方面的便宜。 “子君……”似乎察觉到他的用心,葵的脸上显出若有若无的笑意,跟着却闭上眼睛,将所有注意力都聚集在这柄红抢之上,牢牢锁定着前方那股浑厚无匹的威压。 “射拔!”由静至动的时间是如此短暂,在葵的身影还戏留在众人眼中的时侯,红枪已然化为光牙袭向前方那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势若奔雷。 “砰!”就在光牙即将洞穿目标物的一刻,奔驰中的天空突然重重踏出一步,在脚下的石板上留下龟裂的印记。 他踏得是如此用力,以至于耳中隐隐听到腿骨裂开的声音,但在这股巨力的帮助下,他得以勉强改变了前进的体势。 “哧!”奔雷一抢在他的右肩擦出深深的血痕,而瀚海巨剑却乘势贴上了擦身而过的红拾,沿着抢身斩向握抢的两手。 葵不得以放开了红拾,却被天空乘势欺入了怀中。 沉重的巨剑在高速斩击下拥有巨大的惯性,即使天空此刻也无法再改变它运动的轨迹,因此也跟着放开了剑柄,任由巨剑砸向前方观战的人群。 “呃啊……”两名葬送者被巨剑的轨迹切过,无声无息中被夺走了生命,但那只来得及发出的轻微呻吟,并没有引起同伴的注意。 决斗已经进展到最后一刻,所有人都日不斜视地盯着两具交错的身影。 “舍身?”放弃瀚海的天空乘势欺入葵的怀中,出乎意料的对应让葵的动作稍稍迟钝,只来得及将两手交叉护住前胸,但却无法完全防御接下来的攻击。 “喝啊!”势若雷霆的一掌轰在了葵的胸前,被交护的两手拦下,但那力道却将葵轰得浮空而起,天空乘势跟进一步,滞空的一掌转为重重的手肘再度轰在葵的胸前,这一击较前一掌更加沉重,并彻底崩散了葵的防御体势。 在崩式力竭之际,他的右脚猛然踏地,并以此为基再度挥出一掌,完全伸直的右手追上了葵被崩退的身体,并按在了那丧失防御的胸前。 天空沉声吐气,这才吼出了建掌的式名,“三掌蓬华!”瞬间炸裂的气劲将葵轰退,双脚在地面梨出近三米的沟壑,才堪堪抵消了那股巨大的冲力。 “呜!”葵一张嘴,喷出一口红血。 那股气劲在她的体内炸裂,五脏六腑就像被铁锤狠狠轰过一道,而唯一无法以内气防御的那处,傅来了仿佛碎裂的脆弱声音……她再吐出口鲜血,随即跪倒在地。 “呼、呼、呼……”原地的天空依旧保持着右脚踏地、右手伸直的姿势,连续三次压榨丹田的结果,便是现在全身紊乱无比的气息,似乎就建坐倒在地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阁下!上面!”旁边响起诺恩急促的呼喊,他在朦?中抬起头,却只看到一道急速放大的红影。 下一刻,腹部傅来灼热的剧痛,夺走了他的其余感觉一一葵在被欺入怀中的同时踢起的红抢,此刻自高空坠落,穿透了他的腹部,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第三十三章 强援 天空凝在原地,在无法凝聚内气防御的情况下,锐利的红枪几乎没有任何阻碍便穿透了他的腹部,将他以四十五度仰面朝天的姿势钉在了地上。 “呜……”感觉就像一根境红的钢钎插进了腹内,剧痛覆盖了其余所有知觉。 他试着抬起手,想把红抢从身体内拔出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每移动一分都要付出巨大意志的代债,但最后,他总算是将右手搭在了枪杆上。 然而,就在他准备用力的时候,却突然傅来“嗤”的一声轻响,被红枪刺穿的身体在重力拉扯下沿枪杆下滑了少许,腹部的伤口被扯开了一些,殷红的血液喷洒而出,地面的红迹不断蔓延扩大。 …“呃啊!”天空猛地咬紧了牙齿,差一点就嚼到了舌头。 在第二次剧痛的刺激下,稍稍混浊的精神为之一紧,他抬起头,瞳孔瞬间放大,在摇动着朦?的视界中,原本跪在地上的葵正慢慢从站起来,虽然她脸色苍白无比,脚步也摇摇欲坠,但还是坚持向着他走来,并且右手凝成穿刺的模样。 “子君……”葵的手停在他的咽喉前,微微颤抖,声音伴随着浑浊的呼吸响起,“你输了,回到彼安来吧,始祖……需要你……”“什……”葵的话就如同一道闪电划过他昏沉的神智,天空猛地睁大眼睛,声音急促而颤抖,“你说的始祖,难道是……是穆吗?”“等回到彼安后你就知道了,子君。” 红夜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他的身旁,看着那几乎被鲜血浸透的红枪前部,流露出掩饰不住心疼的表情,并从后面扶住了他,让他的身体不再下滑,“现在,我必须处理你的伤口。” “红夜……”天空将目光移向身后,却在视界的角落里看到诺恩被葬送者包围的模样。 足智多谋的作战参谋此刻似乎也再无计可施。 感觉到上司的目光,诺恩朝他耸耸肩膀,苦笑着扔下了手中的两柄雷射切割短剑。 这时候,左边的海中突然升起一座庞然大物,那是葬送者隐藏在海中地强袭登陆舰。 狰狞的舰身有着近似野兽的外形,强陆舰暖暖向港口靠近,头部的舱门同时开启,天空也确实看到其中排得密密麻麻的敌军。 “到此为止了吗……”万念俱灰的天空放终了身体,但在意识跟着沉入黑暗地前一刻,他的耳中却突然听到大气震动的声音。 和近处彼安强陆舰的低沉的轰鸣有所不同,那声音来自远方的高空。 是高速飞行时撕裂空气的破空声。 “嗯?”原本也差不多闭上眼睛的葵,和他同时抬头望向夕阳坠落的方向。 下一秒钟,一道雷光从落日地红彤中奔袭而出,从侧面贯穿了那艘正在登陆的彼安强陆舰。 剧烈的爆炸在次一秒后发生,满载着葬送者的强陆舰化为燃烧的火球四处崩散。 而掀起的风暴则将附近所有人都掀翻在地,两位强弩之末的修罗战士也被这阵烈风吹出老远。 在翻腾中红枪撞在岩面上,被大力压出了腹部,在那一瞬间。 天空甚至觉得自己一生的疼感都集中到这里似地。 “呼……呼……”他仰躺在地面,大口大口地抽着气,腹部那道被拉扯得更大的伤口不停地流血,带走了他的体温和力量,他感到手足冰凉,就连翻身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一艘青蓝色的小型战舰正停在正上方的空中,那是隶属王城强陆队的向导强陆舰,凝视着上面那代表第十舰队的纹章,他突然莫名其妙地笑了出来。 “嗯,在这种伤势下还能笑出来,看来准备好的棺材暂时是派不上用场了啊……”一张皱纹交错的老脸侵入在他的视界,天空不禁为之愕然。 来者竟是那位出生古漠共和星系、唯一以民间人身份在方舟内经营店铺、自称彼两的老者!“彼、彼尔公?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天空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一时间似乎建痛疼都忘记了。 “没办法啊,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咳!说什么兄长有危险,那位小小姐可是拼了命也要跟下来啊,实在没有办法,我这把老骨头也只好跟着下来当保镖了,毕竟她可是我家店铺最大的主顾啊,怎么也要照顾周到的……”老顽一边扯着不怎么正经的话题,一边却运指如飞地封住了天空全身的重穴,血流渐渐平暖,但他却皱起眉头。 “小子,竟然伤成这样亏你还没有昏过去……到进入再生槽为止,千万别睡噢!否则说不定就醒不过来了。” 说着,老头蹲下把手按在天空的额头上,一股暖流跟着从百会穴源源不断地输入进他的体内,天空精神顿时为之一振,隐隐约约就建腹部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似的。 “喂!在这边!过来几个人,把你们的提督抬回去!”老顽转身呼叫着正从强陆舰上下来的从士,以莫顿为首的强陆队员带着咬牙切齿的表情一路小跑了过来,同时其余强陆队则在周围迅速布下一圈火线。 “等、等等,不……不许带走子君。” 就在这时候,被包围在火线内侧的葵缓缓站起来,如此说道,一缕血丝正从惨白的嘴角溢出,她的身体摇摇欲坠,似乎光是维持站立的姿势就耗光了所有力气。 以艰难的动作拾起了地上的红枪,葵慢慢棍出射拔的架势,注视对手的目光却坚定如昔!“真是笨女孩啊,竟然如此摧残自己的身体……”老头像是痛惜般皱起了眉头,随手将天空交给了赶过来的强陆队,然后便站起来朝向那锐利的枪尖,毫不迟疑地走了过去。 “呃……”体力不支的葵轻轻摇晃了一下,跟着奋力一枪刺出,最后的射拔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速度和威力,但依旧带起一圈气旋,呼啸着射向老头。 在众人的意识中,这位弱不禁风的老头应该在下一刻被红枪撕裂,部分强陆队员反射般端起武器准备拦截,但却迟了一步——红枪已经射到老者的额前,带起地气流甚至卷动了老者的白发……但下一瞬间,老者却伸手抓住了红枪,高速旋转的枪身在那只铁掌中竟然无法前进丝毫,只听“嘭”的一声,气旋霎时崩散,而葵也仿佛使尽了最后力气般,骆开双手,向前倾倒。 “哎呀呀。 都怀孕了还勉强自己做这种事情,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老者上前一步扶住了倒下的葵。 试着引导她理顺体内混乱的气息,但却发现当事人早巳失去了知觉,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没办法,又不能放着不管,只好把她也带回去了……”这时候,老者的目光在一瞬间转为锐利,向着背后那举枪瞄准这边地身影,轻声道:“那种东西是打不中我的,小姑娘。 你还是趁现在赶快逃走吧……”“在没把子君带回彼安前,我决不放弃!”红夜以束光枪瞄准老者,沉声道:“这座星系的‘门’已经被封锁了,就算现在能离开,你们也迟早会被我军舰队逮住!那不如就在这里投降好了,放下子君,他的伤势不能耽误的!”“子君?是指那小子吗?”老头终于转过头来,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打量着红夜,似乎喃喃自语说道:“唔,两位都是难得一见的优秀女性啊,居然同时……呵呵,果然是遗传那家伙恶劣因子的缘故吗?”“放、放下子君!”被老者的目光看得有点惴惴不安的红夜,再次强调了自己的要求,而就在这时候,她身后响起了一个冰冷的声音:“到此为止吧,红夜阁下,形势逆转,你们已经没有机会再翻身了。” 冰冷的短刃贴在颈动脉处,尽管没有开启雷射切割功能,但依旧有着足够的锋利,只要稍稍移动就能切断这具身体的所有生机。 红夜在一瞬间感到寒毛倒竖,“诺恩?你不是……”“嗯,毕竟我曾经是彼安的准将,光凭几位葬送者还不足以困住我的。” 诺恩有些怀念的说道,跟着提出建议,“如何?红夜阁下,彼此就在这里收手退却吧?既然你们已经封锁了这座星系,那迟早还有机会见面的。” “诺恩,你打算继续背叛彼安吗?如果现在回头,把子君带回去的话,始祖应该会原谅你的……”红夜尝试着说服他。 “抱歉,混血儿的我对彼安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眷恋,而且欠寂大人的恩情也已经全部偿还了,现在我想做自己的事情……”诺恩轻轻摇了摇头,慢慢放开了红夜,警戒着退向了强陆队的方向。 这时天空早巳被运上了强陆舰,就连葵也被老者顺手带了上去,当诺恩也退入火线后,强陆队一边维持着警戒的体势,一边迅速撤回了舰内。 下一刻,强陆舰冲天而起,很快就化为一处光点消失在虚空之上。 “子君……”红夜屹立在原地,凝视着光点消失的方向,突然间紧紧咬住了嘴唇,“总有一天,我一定要把你带回彼安的!”由艾纽霍嘉尔一族开发的消隐系统,在运行效能上已经接近完美,第十舰队能够胜利至今,可以说一半以上都是噩梦之手的功劳。 然而这套系统却并非完美无缺,它的的缺点,便是运行期间那源源不断的能量消耗。 因此停泊在亚鲁法特行星外层轨道的战争方舟,连同麾下二千二百艘侵袭舰,在整备期间解除了消隐状态,以此节约贵重的能源。 这是项富于常识的举动,但在葬送者埋伏于周边空间站的前提下,却无异于朝敌人敞开了自身的门户。 在亚鲁法特行星通讯受到全域干涉的同时,葬送者发动了进攻,而被当作首要目标的,是那艘接近小型轨道要塞的巨大方舟,虚空王城。 短短十五分钟的时间内,前后共有近二十艘强陆舰突入了王城的内部,而麾下也有近两百艘侵袭舰被侵入了登舰战。 倘若不是柯蒂亚突然想起利用那套卫星防御系统拦截敌舰的话,第十舰队恐怕还得面临更加狼狈的状态。 侵入王城的两个葬送者,似乎带者舍命的觉悟而来,完全不考虑自身安危,对沿途一切进行着彻底的破坏。 配合着王城的自动防御系统,强陆队好不容易才将这支亡命之徒消灭,但自身已承受了相当的伤亡,并且更重要的是,联系能源仓和武器系统的动力中枢被破坏,使得方舟短时间内丧失了行动力。 战势稍稍稳定后,始终和强陆队奋战在战斗一线的莱昂内尔,立即着手统计舰队的伤亡情况,并迅速安排医疗班救助侮者。 由柯蒂亚领导的技术组,在第一时间赶到了被破坏的动力中枢,展开了紧张的维修工作。 艾利穆密切监视着敌军的动向,整理出确切的情报提供代司令官作为判断依据。 雅丽亚指挥指挥着剩余舰队在虚空中布下严密防御网,同时调动强陆队支援那些被卷入登舰战的侵袭舰。 诸幕僚各司其职,密切配合,勉强度过了这次突如其来的危机,然而那骤然傅来的噩耗却使得他们刚刚放骆一下的心脏,在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司令官重伤垂危!失血过多和腹部严重损伤,让天空的生命一度徘徊在生死的边缘,倘若不是持有特殊医疗执照的芙兰执意跟随强陆舰下到地表,并及时以纳米机械全力维持住伤势不再恶化的话,恐怕就算暴君也很难撑过返回方舟的那段时间。 伤口径过紧急处理,天空在第一时间被放入了再生槽内,看着兄长的呼吸渐渐平稳,而脸色亦开始红润,在纳米机械上消耗太多体力的芙兰,精神一骆懈,身体亦跟着摇摇欲坠,还好旁边的雅丽亚赶紧扶住了她。 “大骗子……”低头凝视着那位浸泡在修复液中,似乎正安静沉睡的上司,雅丽亚突然有种想狠狠揍他一顿的冲动,然而喃喃的声音却更近似低声的饮泣,“你这大骗子,不是和我约定过,不再亲身犯险的吗?” 第三十四章 坚强 “亚鲁法特之门,洛克迪亚之门,已在敌军舰队的封锁下!”“方舟动力中枢部受损,能量传送率降低至百分之二十五,主炮及跳迁系统无法启动!维修组目前正全力抢修中……”“共计一百八十三艘侵袭舰被敌兵侵入,强陆队已赶赴救援,但目前战况依旧呈胶着状态!”警戒的红光与刺耳的鸣声在方舟的舰桥上交织成一片令人肾上腺素分泌加剧的嘈杂,状况不断恶化,然而负责统合舰队的提督却不在舰桥上。 暴君的存在,一直以来都是第十舰队不败自信的根源,而现在这根擎天巨柱却轰然倒下,对第十舰队来说,就仿佛折断了精神上的脊椎似的,不安与混乱在方舟中悄悄绵延。 诸位幕僚们虽然各司其职,在自身职责范围内尽可能处理着扎手的状况,但在缺乏统合者的情况下,整体效率相当低下,甚至在处理方舟内火灾区域时,还出现修迦和诺恩同时下达互相矛盾之命令的情况。 “封锁区域?开玩笑!你要抛弃其中的幸存者吗?”修迦怒视着刚刚投入指挥的作战参谋,以强烈的声音质问道。 由于葬送者的破坏,方舟上层某区域此刻还燃烧着熊能大火,修迦派出救灾小队前往该处灭火及救助,但作战参谋却下令救援小队全体撤出该区域,同时关闭闸门,封锁大气循环的命令。 “不是开玩笑。 以那种火势的规模,仅仅投入一支救援小队的力量,根本不会有什么效果,而现在方舟各处都缺乏人手,根本不可能在那里投入更多的人力。 因此就结果来说,这支小队的力量最终还是白白浪费掉了。” 诺恩以镇定得近乎冷酷的声音回答着他,“在火灾蔓延到其它区域之前,关闭闸门,封锁大气循环。 如此一来人火便会自然熄灭,而节约下来的人力可以用在更有益的地方。” “但封锁在其中的士兵便会全部死亡!”作为舰长的修迦当然无法坐视部下的死亡,然而身为舰队全体的作战参谋,诺恩的考虑却更加周全,合理到让人难以接受。 “该区域通常作业人员有一百二十六人,在敌军强陆队入侵时确认死亡的有五十三人,逃脱四个九人,生死不明的只有二十四人。 就算按最高百分之十的可能生存率计算,最好的情况也只有两人能够得救,而且这还是在火灾没有蔓延的情况下……”“混账!不要把人的生命当成简单的数字!”修迦忍不住一拳捶在指挥台,然而却找不到反驳的言语。 “是数字啊,至少对身为参谋的我来说,人命就只是数字而已。” 诺恩稍稍眯起眼睛,银色的瞳孔中流过冰一般的光彩,“你以为身为作战参谋的我为什么会插手区区一艘旗舰的救灾?因为若不让这艘方舟尽快动起来的话,第十舰队全体都会被拖在这里无法动弹!在敌军步步逼进的现在,这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再说明了吧?不要忘记,我的阶级是素翎翔士,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可以依照苍穹军律够解除你职务的,律令翔士。” “……”修迦沉默了几秒,随即以狠狠的动作行了一军礼,跟着转身冲到指挥席前,以咬牙切齿的声音下达了一系列命令。 “居然连这点小事都要争执半天,看来我果然只有作参谋的能力呢……”诺恩这时候才悄悄终了口气,稍稍苦笑了出来,“话说回来,能够统率这些桀骜不驯的家伙的,大概也只有暴君了……”诺恩将视线移向四周,在充斥着紧张的杂音中,刚刚的小插曲似乎并没有引来任何人的注意。 虽然其余同僚一刻不停地根据状况下达着指示,而部下也未来回回地忙碌穿梭,但却总带给人一种强烈混乱的感觉。 让他联想到沸腾水面那些白白散失的蒸汽。 拥有太过强力的指导者对任何组织来说都不是件好事,虽然强有力的指导者能有效地统合组织资源,发挥出远胜于单一个体的力量,然而一旦这样的指导者倒下,已经习惯依赖其统率的组织将会陷入必然性的混乱。 “这支舰队的唯一弱点,便是其中没有能够代替暴君的人物……”注视着星系图上那支从“亚鲁法特之门”渐渐逼近的敌军,诺恩喃喃自语着。 “敌军完全洞察了我方在组织和心理上的弱点,在我方盲点处设下埋伏,一举重创了第十舰队的心脏和头脑。 如此一来,若没有奇迹降临的话,那这支舰队应该就到此为止了吧……不,应该还有办法可想的。” 叹了口气,诺恩朝舰桥出口走去,他打算前往医疗室唤醒那位沉睡在再生槽中的长官。 即使一句话也好,只要暴君亲自承诺了自己的代理权,他便有办法在某种程度上把舰队统合起来,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才有一线胜机。 “嗯?”前进中的诺恩突然停住脚步,在他走过去前,舰桥的入口闸门自动开启,伊斯埃雷素翎翔士雅丽亚悄然无声的走了进来,不过表情却相当耐人寻味,跟前往医疗室探病前相比较,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人。 甚至在诺恩的记忆中,这位紫发副官似乎还从来没有过如此坚毅的神情流露。 雅丽亚静静来到提督的指挥席上,把手放在了通讯终端上面,伴随着从虚空中弹出的数面影幕,她开启了舰队全体的通讯频道。 “通告全舰,提督在行星地表遇袭,但伤势目前已经趋于好转,估斜将在三日后苏醒。 在这之前,根据苍穹军律,将由我代理提督一职。”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傅到了舰队的每一角落,就建舰桥中忙碌奔走的诸幕僚也停下动作,一致转头看着她。 “诸位将士,苍穹精英,我等穿越两个光年的敌境,击破无数强敌,为帝国确定了这场战争的胜利,立下的武勋足以垮耀后世!而此刻,前方不过区区数千敌舰。 告诉我,我等有任何理由需要畏缩?”雅丽亚一拳捶在指挥台上,声音申明显继承自某人的勇威,“击破它们!然后,向提督夸耀这份胜利!”舰桥在一瞬间归于寂静,随即又仿佛炸裂般沸腾起来,这充满暴君风格的宣言犹如一颗天外陨石砸入舰队全体的意识之海,激起层层的滔天巨浪。 诸多微小波澜顷刻间被融消殆尽,那股近似沸腾的战意顿时成为第十十舰队精神世界中唯一激荡的旋律。 “这还真是……”诺恩眨眨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使不用刻意调查他也知道,舰队的其它地方肯定也是和这舰桥差不多沸腾的情景。 “嗯,巧妙利用暴君的威望,仅仅一句话就将舰队全体统合得上下一心……我们的副官大人,原来竟是这般属害吗?”“嗯,这就是所谓的……”不知是否听到了他的感慨,莱昂内尔的回答更近似自言自语,“‘恋人的坚强’吧?”“恋人?”突然从虚空中弹出的影幕倒把他吓了一跳,莱昂内尔定神望去,只见影幕上显出柯蒂亚的影像,虽然看来有些疲倦,但望向雅丽亚的时候,那双翡翠色的眼瞳却闪烁着趣味盎然的神光。 “报告代提督,”他向雅丽亚一礼,声音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动力中枢已经完成了应急修理,虽然还不至于能启动主炮和跳迁系统,但在航行方面已经没有问题,可以随时启航。” “嗯,辛苦了,持继续完成剩余作业。” 雅丽亚点点头,跟着下达了一系列命令,“被卷入舰内战的诸侵袭舰,即刻放弃战舰,以最快速地撤离幸存乘员,确认撤离后,由强陆队爆破该舰……莫顿队长,去挽回名誉吧。” “是!”强陆队长匆匆一礼,指挥席上的一面影幕随即消散,雅丽亚跟着把目光移到了修迦的身上。 “虚空王城立即拔锚起航,其余诸舰在卫星防御阵列的有效范围内,以王城为中心构建防御体势……若敌军逼近,便击退它们。” “是!”修迦也立刻遵从了这道命令。 “行务参谋,你……”雅丽亚转向莱昂内尔,但在她下达命令前,后者却先一步向她报告。 “报告代提督,舰队的物资及能源已经补充完毕,全部救援小队也都派出进行救灾作业,异常区域正在急速缩小,医疗室的轻伤者均得到救治,少数重伤者正通过联络艇转移到其它战舰的再生槽……总之,一切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说到这里,莱昂内尔耸耸肩膀,开了个小小的玩笑,“除非代提督你允许我穿上护甲去客串强陆队,否则下官就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那可不行,行务参谋,你得在这里掌握舰队全体状况才行。” 就连雅丽亚也不禁轻笑了出来,充斥舰桥地紧张气氛顿时为之一骆。 “情报参谋,请将目前状况投影到星系图上。” 在雅丽亚下达命令的同时,眼前的影幕即刻切换成星系图的模样。 在星系图上,代表第十舰队的青色聚集在第三行星附近,而代表彼安军的红色则徘徊在亚鲁法特星系的两扇“门”前。 一扇是通往联邦东部的“亚鲁法特之门”,另一扇则是通往联邦靠近彼安共同体及古漠共和星系边境的“洛克迪亚之门”。 虽然无法得知两扇“门”后潜伏的敌军究竟各有多少,然而此刻一支为数三千的彼安舰队,正从“亚鲁法特之门”朝这边急速逼近中,估计将在三十分钟后接触。 “代提督,在这种距离下已经来不及开启消隐系统了,只能正面应战。” 诺恩不知何时来到雅丽亚的身边,出言提醒着她,“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敌军应该不会轻易突入卫星防御阵列的有效范围,或许只会驻留在外层空间,监视我军的动向而已。” “是打算等待援军吗?”雅丽亚点点头,似乎认同了诺恩的推测,“不过我军主力目前也应该在全力以赴赶来这座星系,他们就如此确定先到来的援军是彼安一方吗?”“很有可能,毕竟不论是自共同体境内前来的彼安军,还是从鲁纳星系败退的联军,都有机会比我军主力先行一步抵达这座星系。” 诺恩耸耸肩膀,“依靠这座防御阵列贯彻防守也是一种选挥,但如此一来,我舰队就将处于非常被动的位置。” “确实,侵袭舰只有在运动战中才能发挥出最大的战力,用来防守的确很不合适。” 雅丽亚将目光移到星系图上两处“门”的位置,轻轻皱起了眉头,“从这里看来,敌军此刻应该处于兵力不足的状态,两扇‘门’的封锁应该是一虚一实,必须从其中选择一处进行突破……作战参谋,你的意见呢?““呃?”被如此询问的诺恩,禁不住以讶然的目光回应着雅丽亚,“我一直以为,在代提督的意识中,下官应该是被严重怀疑的人物呢?”“我确实曾经严重怀疑过你,作战参谋。” 雅丽亚直直注视着他,毫不掩饰地说道:“但在最危险的时候,你也没有背叛过大人,所以我现在决定信任你,这样可以吗?”“嗯,是这样啊……”灰发彼安人似乎有些腼腆地回避了她的目光,跟着把手移到星系图上的某一点,“那样的话,请听下官一言,代提督是否还记得,当初那支彼安分舰队是逃往何处的呢?”在方舟的医疗室,承受严重外伤的天空被放置在再生槽中接受治疗,而内腑受到重创的葵,则在精密手术后被安排在私人病房中休养。 不知出于何种理由,一直看护在兄长身边的芙兰,竟然主动来到葵的病房,并以纳米机械替她修复受损的内腑。 “那个,芙兰小姐,”主治医师轻轻来到她的身边,声音却有些畏缩。 “这份资料持您务必过目一下……”“这是……遗傅因子分析报告?”芙兰接过那份资料,一看之下脸色顿变。 “嗯,其实下官也不敢相信,但反复核校数次,依旧是这种结果……”医师的声音越来越轻,透出惶恐和不安。 “而遗憾的是,当这位被送到医疗室来的时候,腹内的胎儿已经……”“立刻把这份报告以及所有相关的资料全部销毁,并向所有知情者下达缄口令。” 芙兰马上将报告还给医师,并以从未有过的坚决语气命令着。 “无论如何,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兄长知道!” 第三十五章 逃亡 为剿灭那支神出鬼没的敌军,彼安军同时设置了两层埋伏。 首先是隶属彼安第七舰队的先锋舰队,也就是通称葬送者的强陆队,它们趁敌军停驻在亚鲁法特行星时发动奇袭,侵入敌舰,破坏其航行能力,并尽可能将敌军拖在原地。 尽管在第十舰队全体的努力下,这次奇袭被勉强化解,但第十舰队本身却承受了远徵以来最大的伤亡,甚至连作为舰队构成核心的战争方舟亦遭受相当破坏。 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彼安军第一波攻势并未失败。 事实上,在彼安军原本的计划中,一旦葬送者成功地将敌军拖在了亚鲁法特行星,那么由寂统领的彼安第十二舰队,将从“亚鲁法特之门”中一跃出,急速赶到第四行星,配合强陆队歼灭那支无法动弹的敌军舰队。 然而,出乎其预料的是,经噩梦之手重新整合的卫星防御阵列发挥出此前以上的性能,拦截了相当一部分强陆舰,而代提督的雅丽亚亦当机立断,把近两百艘被卷入舰内战的侵袭舰一举爆破,从而使得彼安军的计谋无法取得完全的成功。 当第十舰队在外层空间重新整合完成时,疾冲而来的彼安第十二舰队也刚好在卫星防御阵列的外沿止步,两支舰队在虚空中隔着亚鲁法特行星的环带互相对峙,战斗的号角在仿佛凝固的时间中悄然吹响。 …即将与那支接连创下战争史上先例的强敌交战,彼安军中上至最高指挥官下至普通士兵,无一不为此昂然兴奋。 自远古傅承下来的生物本能,将危机感提升为渗透着战栗的兴奋,就如同过去所面临战争时一样,流淌着战士之血的彼安人将恐惧傲然踩在脚下。 死亡对他们而言,不过是通往“荣耀之野”的台阶,而敌人的鲜血则是那台阶上的红毯。 只有最勇敢无畏的战士才能获得这至高无上的荣誉,逃避战斗的懦夫只能够在泥土中建灵魂一起腐朽。 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强敌,士兵们的呼吸渐渐沉重,伴随着血管收缩的声音,不断膨胀的战斗欲望将他们充胀得仿佛要炸裂一般。 同为彼安人,下级士兵可以毫无顾忌地顺从这股生物的本能,而上级指挥官却得考虑到更多的东西,因此不得不压抑这股激昂的感情。 对他们来说,战斗前的这段风平浪静的时间,说不定才是最艰苦的时刻。 “既然这么快就从混乱中回复过来了,不愧是暴君的舰队啊……”看着虚空中那一队队整齐阵列的异型战舰,寂发出像是苦笑又像是失望的叹息。 “红夜那边明明报告暴君已经身受重伤了,为什么我从这支舰队身上感觉不到一点慌乱的迹象?”“或许,那支舰队中存在着除暴君以外的第二位强力指导者吧?”树莎罗如此推测着,“不过对我军而言,这却是最扎手的情况。 对方正停驻在那座卫星防御阵列之内,如果就这样莽撞攻过去的话,这支为数两千的舰队顷刻间就会灰飞烟灭的。” “那艘……巨型战舰,应该就是搭载要塞主炮的母舰吧?”寂凝视着两千侵袭舰后方的那座巨大的黑影,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如果我猜得没错,这支舰队之所以能突破‘门’的封锁,其奥秘也在那里面。” “要把那艘巨舰列为优先击破对象也无妨。 不过以我军目前的兵力,就建击破那三千艘新型舰都有困难。” 树莎罗以淡淡的目光看向长官,“一开始我就提醒过阁下,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作战成功率得不到保证,因此最好等后续舰队赶到后再发动作战……”“但是,谁也不知道那支舰队会在什么时候离间亚鲁法特行星吧?”寂一挑眉毛,反驳道,“如果错过这次机会,那以后就很难有机会再逮住他们了。” “嗯。 这倒也是……”树莎罗不再与长官争辩,转而将目光移到星系图上,显出稍稍惊讶的表情,“敌舰队开始移动了,目标是……‘洛充迪亚之门’?前到洛充迪亚星系,难道它们打算破釜沉舟,乘势突入共同体境内吗?““怎么样都好,既然他们准备离开那座卫星防御阵列,那我们也可以毫无顾忌地和他们开战了。” 寂一挥手,下达再移动的命令,“全舰拔锚,维持相对速度,与故舰队保持距离,待其离开卫星防御阵列范围后,立即发动攻击!”“……”虽然树莎罗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 炸裂的光辉将宇宙切割成无数光怪陆离的空间,无声的轰鸣以光速奔腾在虚空的断面。 分断黑暗的光剑将与黑暗相连的舰体一并斩断,四散分解的金属块在灼热的高温中还原成物质最基本的形态。 光与热的共舞,在死神之弦的伴奏下,犹如璀璨钻石般绚烂耀眼,紧紧攫住了舞蹈者的视线。 从两军接触到现在不过二十分钟,战况却一口气攀到了沸腾的极点。 彼安军的目标单纯明快,即是以优先破坏战争方舟展开作战。 两支突击分舰队及一支巡查分舰队,分别自三个方向袭向方舟的所在,给两个侵袭舰构成防御圆阵带来巨大压力,前后已经有不下百枚的核融合飞弹穿越侵袭舰的防御,袭向圆阵中央的方舟,不过幸好被王城自身的束光防御阵列给拦截了下来。 侵袭舰的近战能力无法与突击舰相较,因此在彼安两支突击分舰队的猛攻下损失惨重,而圆阵亦在庞大压力下逐渐扭曲变形。 唯一能够庆幸的是,因为不清楚方舟此时的状态,为避免遭遇其主炮的直接轰击,彼安军并未采用一点突破的战术,因此虽然岌岌可危,但第十舰队总算是勉强撑了下来。 “代提督,我这边已经差不多到界限了!”同时承受彼安两支分舰队攻击的第二侵袭分舰队,其指挥官瓦伦特尔素翎翔士向方舟舰桥报告,“如果再得不到增援的话,战阵最多再过十分钟就会崩溃。” “那就持坚持到那十分钟的最后一秒。” 雅丽亚以冷澈的声音回应着他,“你应该知道,在这种战斗中,作为攻方的敌军其损伤更在我军之上。 他们也差不多列强弩之末了,无论如何也要把最后这段时间撑过去!”另一方面,在彼安军中,寂也在徵求着副官的意见,“敌军的新型舰性能并不如何出众,但贯彻防御的战术却实在讨厌啊……”在激烈的攻防战中,麾下战舰已经析损了近三成,而敌军却还至少保留着一支完整的分舰队,这事实让寂忍不住烦躁地敲起了桌子。 “到目前为止,那艘巨型战舰都未表现出任何攻击性,现在可以认为,葬送者的作战确实起到了相当的效果。” 这时候,树莎罗提出了建言,“阁下,我想或许不用再担心那门要塞主炮的威胁了。” “好!那就采取一点突破战术!”寂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如此命令道。 下一刻,彼安军暂缓了攻势,三支各有折损地分舰队缓缓收拢,聚集到一处,编成圆锥阵,准备一举突破敌军的防御。 而在第十舰队方面,也趁着这攻势稍暖的时间,大幅收缩了战线,凝聚成更厚实的防御阵,似乎准备对应彼安军的突击。 “哼,自掘坟墓……”看着前方那比此前几乎缩水一圈的防御圆阵,寂不由得轻笑了出来,随即一挥手,两个混编舰队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朴向了前方数量仅为一半的敌军,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候出现了。 “趁现在!齐射三连!”几乎和雅丽亚的命令同时,彼安军右后的虚空爆出青色的火焰。 八百侵袭舰,三千二百门多重磁轨炮,三连齐射时的九个六枚牧反物质弹头,汇成一道恐怖的金属洪流,重重轰入彼安军侧腹,炸起一片绚烂无比的光彩!两个彼安战舰构成的锥形阵,几乎从中腹被拦腰炸断,就连旗舰“血断亡”也被这股能量浊流吹得东倒西歪,顷刻间,意气昂然的彼安军陷入了彻底的混乱。 “混账!那支舰队究竟是什么时候埋伏在哪里的!”寂无法置信的看着自黑暗中浮现的八百艘侵袭舰,却又在突然间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嗯,这支分舰队从一开始就没有参加亚鲁法特行星的攻略,而是始终潜伏在外层空间,所以我军的情报中才遗漏了它的存在。” 树莎罗的声音也有着微微的战栗,“居然将预备战力隐藏得如此之深,暴君果然是不可小窥的人物呢。” “……不愧是穆的孩子。” 她的最后一句话并没有让任何人听到。 遭受意料之外的重击而陷入混乱的彼安军,自然无法再对第十舰队构成威胁,虽然有部分激进的翔士主张乘机反攻,彻底歼灭那支舰队,但却被诺恩以冷静的声音制止,而做为代提督的雅丽亚也秉持着相同的意见。 “嗯,就到此为止好了。” 雅丽亚点点头,下达了全舰撤退的命令。 “歼灭那支舰队并不能给我们带来什么,敌军的援军很快就会赶到,尽旱离间这座星系才是最优先的事项。” “但是!”瓦伦特两素翎翔士以激烈的声音抗议着,在刚刚那场战斗中,他麾下的第二分舰队损失超过八成,因此会有如此的失态也不难理解,但雅丽亚却并不打算接受他的要求。 “瓦伦特两素翎翔士,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也必须告诉你,那支敌军,是强敌!而我军之所以能在最后获得胜利,完全是因为大人预先留下那支伏兵的缘故。 即使这样,你也打算去改变敌我的运势吗?”雅丽亚凝视着他,声音渐渐转为柔和,“身为代提督,我的使命是在大人苏醒过来前,尽可能保存舰队的力量。 关于这一点,持你务必理解。” “……抱歉,是下官冲动了,代提督。” 半晌后,影幕上的素翎翔士才举手向她一礼,看着影幕消失在虚空,雅丽亚才长长骆了口气,随即靠在指挥席上,表情疲倦而哀伤,“原来,大人一直是这样挺过来的啊……”这时候,一杯加了蜂蜜的柠檬水被轻轻放在了她的面前,雅丽亚抬起头,出现在眼前的是情报参谋那略带苦笑的脸。 “辛苦你了,代提督。” 放下柠檬水的艾利穆,轻轻将一份星系图弹到她的面前,“看看吧,你的选择非常正确哦……”在星系图上,只见一支支以红色标示的舰队,正从“亚鲁法特之门”处疯狂涌出,其中有彼安军,也有联邦军。 从那微微粘稠、呈现出淡黄色的修复液中醒来的时候,天空感觉到自己好像又再度经历过一次某种巨大陆生生物的胃袋洗礼,充盈在鼻腔中酸性气息,使他不禁生出种毫无来由的怀旧感。 “唔……”他本想试着坐起来,但稍一用力腹部便傅来一阵剧痛,于是他无奈地放骆了身体,跟着却又感到伤口处那酥麻难忍的痒痒,伴随着若有若无的痛楚,牵扯着神经线轻轻跃动,想笑却笑不出来,实在是种相当诡异,而且难以忍受的感觉。 “兄长……”似乎是无意识的呢喃之音,他把头转向左边,跟着看到了声音的主人。 芙兰正伏在再生槽旁边,因疲倦而沉睡的娇顾清楚动人,让人不禁心生怜爱。 “一直……在看护着我吗……”那精致的美貌,即使在睡梦中也流露出深深的关切,天空突然感动莫名,艰难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那如墨玉般的乌发,温暖的感觉从手里一直荡漾到心中。 “谢谢你,芙兰。” 第三十六章 软弱 络克迪亚星系第六行星,是一处终年充斥着狂烈风暴的荒凉大地,铺天盖地的沙尘覆盖了人类的所有感知,因此第十舰队选择此处作为暂时潜伏的场所。 虽然他们不久前成功地击退了来袭的彼安第十二舰队,但自身的损伤也相当严重,第一侵袭分舰队损伤超过四成,部分战舰在着陆后便折断了羽翼,注定埋骨于这座沙尘之地。 至于第二侵袭分舰队,超过八成的损失让它被直接取消了编制,只能和作为伏兵而完成保留下来的那八百艘侵袭舰一起,勉强构成了一股还算完整的战力。 侵入亚鲁法特星系的三千侵袭舰中,仅有一千七百艘得以潜入洛克迪亚之门,而在降落第六行星后,又有接近八十艘战舰在重力冲击下丧失了再航行能力。 经历那场短短两小时的战斗,第十舰队损失了近半数的兵力,相对于在此前两个光年的远徵中损失尚不足五十艘的状况而言,这无疑是一次极其沉痛的失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战争方舟并未受到太大的损伤,在收容伤员及安置废舰乘员的方面,发挥出中流砥柱的作用。 行务参谋的莱昂内尔尽可能为这些沉浸在丧舰之痛中的将士提供便利,但却无法安抚他们的受创心情。 和诸多僚舰一样,方舟内部也蔓延着一股低沉而压抑的气氛。 “代提督,我把那份情报解析出来了。” 柯蒂亚习惯性地敲打着仪盘,低头向雅丽亚报告着。 因为害怕暴露行踪,第十舰队目前只能依靠效率低下的被动侦查来了解战场情报,不久前艾利穆截获了彼安军的一道加密情报,而这位艾纽霍嘉尔之子刚刚将它破译完毕。 “可以确认的有两件事情,一好一坏,想先听那个?”柯蒂亚以不怎么有精神的声音开着玩笑。 “还是……先告诉我好的消息吧。” 雅丽亚迟疑了一下,才如此说道。 持续数日的神经高度紧张,让这位向来坚强的伊斯埃雷之女也差不多达到了界限。 “好消息是,我军主力已经抵达亚鲁法特星系,并控制其首府行星,联邦政府正式宣布投降……到此为止,帝国已经统合了包括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及巴雷亚联邦在内的两大星际国家。” 柯蒂亚随手调出了星际图,上面接近六成地区域已经染成了蓝色,剩下的只有西北方彼安共同体的红色,以及北方古漠共和星系的黄色而已。 “看来,我等地鲜血并未白流……”莱昂内尔伸手触摸着虚空中的影幕,声音低沉而虚弱。 负责处理战后诸务的他,是诸幕僚中最清楚第十舰队为达成作战而付出代价之惨重的人物。 “还有一个坏消息啊,”柯蒂亚勉强在嘴角牵出一缕近似苦笑的弧线,缓缓环视过四周,叹口气说道:“一部分尚未抵抗的联邦军,以及彼安排往鲁纳星系的援军,被我军主力驱离亚鲁法特星系,目前正在洛克迪亚星系,也就是我们的头顶,徘徊聚集,为数大约二万。” “敌人还剩下这么多兵力?”雅丽亚顿时皱紧了眉头。 “嗯,从这份情报推测,彼安军似乎打算将这座星系作为决战的场所,目前正有数以万计的舰队从共同体境内源源不断地聚集过来。” 似乎害怕吓倒同僚似的,柯蒂亚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加上目前所在的两万,推定彼安军最终兵力为,十二万。” 时间似乎在一瞬间冻结,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舰桥,看着身旁以僵硬的体势凝固在原地的同僚,诸幕僚甚至生出眼前景象失去色彩的错觉。 十二万艘战舰!作为分割人类世界的两大势力的决战,这种数目或许不算垮张,但对于伤痕累累的第十舰队而言,这却意味着他们突破敌军战阵、平安回归帝国的机会更加趋近于零。 “……我想,对我们来说,两万和二十万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 还是作战参谋先开口打破了凝固许久的沉默,虽然内容一如既往的理智,但在语气上却有着罕见的疲弱。 “……确实如此,我们的存在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艾利穆的回答也显得有些意兴阑珊,“若被发现行迹的话,对方只用一根指头就能摧毁我们。” “是啊……”雅丽亚深深叹了口气,神色似疲惫不堪。 虽然在担任副官的时候,她时常对上司的行动加以指责,但真正当自己站到这位置的时候,她却深深体会到那种沉重到几乎让人无法呼吸的责任。 “代提督,你要不要下去休息一下?”注意到她的神色,艾利穆以近似忧虑的声音建议道,“轮流值务的我们还有休息的时候,但这三天来,你却一步也没有离开过舰桥,就算精神上还有余裕,身体也吃不消了吧?”情报参谋所言属实,眼前憔悴美貌上那双稍稍混浊的紫瞳及泛黑的眼圈便是最好的证据。 然而,雅丽亚却固执的摇了摇头,“不,没关系,我还撑得下去。 在舰桥待命的话,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也能够即刻对应。” “虽说如此……”艾利穆皱起眉头,身为情报参谋的她也不是位轻易妥协的女性,“过度疲劳会使人的反应迟钝,判断失误,这并不是以单纯毅力就克服的障碍。 在提督尚未苏醒的现在,万一代提督你也倒下的话……”“我不会倒下的。” 雅丽亚一口否定,“没有把第十舰队好好交还给大人前,我是绝对不会倒下的。” 唔,这已绝不是理性的对话了啊……在旁观察的柯蒂亚,不禁暗自叹了口气。 他的意见基本上和艾利穆一致,但站在海特兰德公子之挚友的立场,这位艾纽霍嘉尔之子却更理解雅丽亚的心情。 对于初次获得舰队指挥权便面临最艰难状况的紫发副官来说,对那个人的思念可以说是唯一支持她屹立不例的信念。 自最初的那次探望以来,雅丽亚就再未踏入医疗室半步,甚至连通讯枢纽手环查询的动作都不曾有过,虽然柯蒂亚不太理解这其中的意义,但应该是这位伊斯埃内之女让自己意志坚定的仪式吧?顺从心意中在医疗室中寸步不离地照顾爱慕之人是很简单的事情,但在抑制住这份思念的同时,还要一力承担起他留下的重责,这绝对不是一般坚强的女性就能够作到的事情……这么想着的柯蒂亚,不禁对紫发代提督投以敬佩的目光。 “雅丽亚也真是的,明明就告诉过她,维持健康也是指挥官的责任的说……”身旁傅来喃喃自语的低声,柯蒂亚不禁带着赞同的表情点了点头。 跟着却觉得这言语怎么和某人平时偷懒时的自我辩护如此相似,于是愕然转头望去。 “天空!”下一秒钟,艾纽霍嘉尔之子那惊喜的声音打破了舰桥的沉闷。 “哟,大家辛苦了,抱歉来迟了一步……”天空举起右手以轻轻地声音打着招呼,虽然他的脸色略微苍白,但除此之外便看不出什么大碍。 不过,从身旁紧紧搀扶着他的芙兰那欲言又止的表情上看,他的伤势应该还未恢复到可以离开医疗室的程度。 “阁下!”“提督!”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惊呼,盛大歌声响彻舰桥。 “你这家伙!终于肯醒过来了吗……啊唷!”莱昂内尔激动之下忘了状况,冲上前去准备狠狠拍下病弱友人的肩膀,却被芙兰给拦了下来,而不知是不是出于主人的授意,来喜也同时跳过去一口咬在那只凶手上。 于是惨叫声中,不断挥手试图甩掉那张凶口的行务参谋,有幸成为了第十舰队最后追加的一名负伤者。 “嗯,这下总算能够稍稍骆口气了……”看到这一幕,建向来缺乏感情的作战参谋也在嘴角露出微微的笑意。 “自作自受……”虽然这么说,但情报参谋看向同僚的目光却带着些许怜悯的味道。 不过也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在第一时间将提督康复的消息传递到了全舰队的通讯回路。 下一刻,兴奋与昂然和着轻快的拍子,迅速传遍了整支舰队。 身处方舟舰桥的诸人,耳中似乎听到一阵无声而汹涌的波涛掀过。 “天空,你的伤势已经无恙了吗?”柯蒂亚有些不放心地低声问道。 “嗯,虽然还没有恢复到能够战斗的程度,但一般行动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 看起来并不像是在逞强,那或许是芙兰照顾过头了吧?柯蒂亚稍稍放下心来,却跟着注意到,友人的目光正落在他身后的某个地方。 “咦?”在柯蒂亚的视界中,原本应该最先靠过去的雅丽亚,此刻只是呆呆愣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看着黑发的提督,既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前进的意思。 就像被这奇异的气氛所染,众人渐渐安静了下来,并自觉地让出中央的通道。 “雅丽亚……”天空离间芙兰的搀扶,慢慢走了过去,并轻声呼唤着紫发副官的名字,“我不在的时候,真是辛苦你了……”“……”雾气在那双如紫水晶般清澈的眼眸中迅速扩散,然后在下一秒钟漫溢而出,晶蓥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般沿着脸颇的弧线滑下,落在金属的地板上,敲出令人心痛的脆响。 然而雅丽亚却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那流淌的温暖,只是愣愣地看着靠近的爱慕之人。 “雅、雅丽亚?”天空一下子慌了手脚,虽然在拉尔星系得那座地底坟场中,他就曾经目睹这位夏兰女性悲伤沮丧的模样,但那时候,即使面临最深层的绝望,雅丽亚也没有流下过一滴眼泪。 在天空的心目中,雅丽亚应该是位非常坚强的女性,所以当这位女性如此无声恸哭的时候,他就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应对了。 手忙脚乱半晌后,这位公爵公子才想起把手放到那对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然而雅丽亚却好像失去力气似的,两腿一软,竟然骤然跪坐在了地上。 “大人……”雅丽亚垂下头,由无声的恸哭转为低低的饮泣,跟着却又进化成更盛大的哭泣,伴随着肆意奔腾的感情,她抓住眼前的衣角,将头埋进去不断摩挲,以最真实的声音呼唤着那日夜思念的名字,“大人!大人!大人!大人!”“喂,雅丽亚,冷、冷静一下啊!我已经没事了,完全恢复了!拜托你不要再磨……再哭泣了,好吗?”天空以颇为艰难的动作按住雅丽亚的肩膀,试着和她拉间距离,但却使不出足够的力量。 虽然雅丽亚的这番心意实在让他很是感动,但问题在于现在的姿势实在太过诡异……那被泪水打湿的地方,伴随着与脸颊肌肤相触的摩挲,渐渐腾起一股属于本能的燥热,那是理智无法干涉的所在。 (咳,有时候偶也会稍稍反省一下,最近是不是太过邪恶了……明明应该一场感人的剧情,就这样被毁在了偶的手中,还真是抱歉啊……)“呃……”天空的额上浮现一层细密的冷汗,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此刻正背对着众人,因此并没有其他人发现上司的窘境,反而一致对代提督的失态采取了相当宽容的态度。 也因此,在无人干涉的情况下,他的苦难就这么一直持续了下去……“大人,既然你已经康复了,那是不是可以立即开始计划我舰队今后的行动呢?”这时候,作战参谋的声音如同天籁般在耳边响起。 “毕竟敌军的后继部队正在源源不断朝这座星系聚集,多耽误一天,我们要少几分生机。” 虽然以其它人的观点来看,诺恩的发言唐突无礼,完全没顾及到当事人的心情,因此惹来其他同僚的怒视,但天空却以愉快的声调回应着他,“没问题!传令下去,今天舰队修整一日,作战从明天开始!” 第三十七章 逆推 次日凌晨,因为十二小时后便是作战发动的时间,而直到现在为止,止,幕僚们也都还不清楚提督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因此早早便聚集到会议室,等候那位黑发提督的驾临。 然而,足足等候三十分钟的时间,最初的兴奋和期待已经转为疑惑和不满,而那位关注的人物却始终没有出现在会议室的门前。 不仅如此,就建向来严谨自律的紫发副官,也罕见地迟到了与同僚们等待相同的时间。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那个怠惰成性的家伙就不必说了,竟然连一向严格律己的雅丽亚都会迟到……”红发的行务参谋皱起了眉头,询问似的目光投向了对面的柯蒂亚。 不过,那双翡翠般的绿瞳中此刻却正流转着和他一样的疑惑视线。 …“我也不知道啊……”在注意到同僚的目光后,柯蒂亚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想,我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艾利穆的一句话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过这份关注似乎并未给情报参谋带来任何影响,就连声音也维持着一贯的淡然,“不过站在舰队幕僚以外的立场,我并不认为现在去打扰他们是种礼貌而富有常识的行为。” “这也就是说,那两人……”莱昂内尔理解似的皱起眉头,无奈地呼了口气。 苍穹军并不限制个人恋爱的自由,而提督级别的翔士亦拥有律令院默许的某种程度的权利。 若换成平时,身为伊曼纽三角之一的他绝对是最先起哄的一个,只是现在的时机太不恰当了……虽然这么认为,但莱昂内尔却一点都不想去尝试触怒暴君的后果,于是不禁将期待的目光移到那位灰发同僚的身上。 而其它人,似乎也正在考虑着相同的事情,于是坐在圆桌角落的诺恩一时间成了众人注目的焦点。 “即使在彼安,扰人清梦也是一件无礼兼危险的事情。 尤其在对象是暴君的情况下。 站在我个人的立场,我并不太喜欢面对无益的危险……”注意到同僚们的期待,诺恩轻轻皱起眉头,如此说道。 尽管这番话让众人在一瞬间流露出深深失望的表情,不过这位作战参谋似乎也只是打算借此表示一下心中的不满而已。 “……虽然想这么说,但这种事情还是要人来做才行,而对背负史上最大恶徒之名的我来说,就算再加上一两条怨念也是无足轻重的。” 这么说着的诺恩耸了耸肩膀,随即开启了左手的枢纽手环,以恢复冰冷的声音呼叫着那位还沉浸在甜美梦境中的上司。 “唔……”在诺恩呼叫到第五次的时候,正在方舟内那间充满地上风情的卧室中酣睡的某人才勉强睁开了眼睛,不过坐起来的他依旧是一付迷迷糊糊的表情。 “阁下,作战预定在十二小时后发动,我等此刻已经全体在会议室恭候,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作战参谋那冰冷的声音如同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天空反射般打了个寒颤,立刻清醒了不少。 “作战会议?啊,对了,还有这回事呢……”摇晃着昏沉的脑袋,正准备敷衍过去的天空,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然转头看向了身旁。 此时洒落在白色绒毯上的,是那闪耀着水晶般光革的深紫色秀发,在露出绒毯一角的那张娇顾上,有着如同暴风骤雨后,流溢着清风与日光的海面般宁静的喜悦。 那无限慵懒、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这位血气方刚的康定青年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动神摇。 “……原来是这样啊……”渐渐回想起事情的始末,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 原本只是打算把雅丽亚送回卧室后就进行作战会议的,但结果却明显高估了自己的抵抗力,仅仅昨天一晚,他便深切体会到伊斯埃雷一族在争取爱情时那无礼伦比的强势。 倘若不是在修复液、造血剂和纳米机械的共同作用下,他的伤势已经康复到了相当的程度,那他大概很难接受那番尤如暴风骤雨般的狂热爱恋。 不过看起来,雅丽亚在过程中似乎也承受了同样、甚至更大程度的冲击,从那张绝美的睡颜上还能够依稀发现痛楚残留的痕迹。 “……爱也好,憎恨也好,是男子漠的话,就挺起胸膛接受这些。” 天空下意识地回想起养父曾经的忠告,或许只是出于自我辩护的反应,但对于接受雅丽亚的爱恋这件事,他确实没有感到丝毫后悔,那是就像水到渠成般自然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会把诺恩推出来当替罪羊,那些家伙应该是等得不耐烦了吧?还真是抱歉呢……”天空一边说着完全没有反省之意的话,一边伸手抚摸着那张嘴角犹挂着甜美笑意的睡颜,轻轻拍了拍那微泛红色的脸颊,柔声道:“喂,雅丽亚,不要再赖在**了,再不起来的话,作战会议会迟到的哦?”“唔,大人……啊!”那双漂亮的深紫眼眸以暖慢的过程睁开,不过眨了两三下眼睛、正确理解“作战会议”一词后,雅丽亚却一下子猛地坐了起来。 “不、不好!我竟然……”自律甚严的副官于是直接忽略了身旁的长官,跳下床,开始慌慌张张地着装起来……虽然看起来雅丽亚是这么打算的,不过在翻身准备下床的一瞬间僵住了动作,那对流线优美的黛眉突然紧皱,英气勃勃的美貌上也顿时流露出痛苦神色。 “喂!雅丽亚,你怎么了?”大吃一惊的天空赶紧扶住那摇摇欲坠的姣躯。 “呜……”背靠着枕头在**坐了好一会儿后,雅丽亚才从那骤然袭来的痛楚中回复过来,不过随即却以歉然的目光看向身旁的男子,声音轻得连天空也要聚精会神才能听到,“……抱歉,大人,我想我大概不能参加这次作战会议了。” “咦?”天空间言跟着慌张起来,以忧心忡忡的声音问道:“发什么事吗?该不会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吧?你等等,我马上叫医务士过来……”“不、不是的。” 拉住天空睡衣的一角,雅丽亚垂下头,脸颊霎那间绯红无比。 犹豫了好久之后,她才以细若蚊蝇地声音解释道:“……我的全身都没有力气了,起不来……”“呃?”天空最初露出了愕然的表情,跟着,一丝轻微的、几乎不可察觉地笑意在他嘴角荡漾间来,在几秒钟后,这缕微笑却化为嚣张至极的狂笑。 “哈。 哈哈,哈哈哈,这……这还真是抱歉啊!”天空捂着嘴,肩膀剧烈耸动,“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负主要责任,毕竟大部分时间都是雅丽亚你……咳!咳咳!”“呜……”在不懂体贴的男人那盛大笑声中,羞愧无比的雅丽亚几乎将头埋到了被子里面。 而平素那静若止水地美貌此刻也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那么,这次作战会议就由下官负责主持好了,代提督请在此好好休息吧!我不在的期间,你确实太辛苦了……”笑够了的天空翻身而起,以轻盈的动作降落地面,不过却在落地的瞬间露出撕牙咧嘴的奇怪表情——得意忘形的结果,便是原本就酸痛不已的肌肉,此刻更是发出仿佛绷断似的哀鸣。 “嗯,那麻烦大人了……”因为天空是背朝她的缘故,故雅丽亚没有发觉长官的狼狈。 虽然紫发副官间言露出委屈不平的表情,但还是以诚挚的声音向他至上了歉意。 “没什么,偶尔我也应该勤快一点。” 勉强将表情调整回来的天空,转头看向了那位正以白绒毯遮住身体的女性,嘴角突然挂上了一丝意味不良的笑容。 “不过,雅丽亚啊,中午……应该能够一起用餐吧?”“抱歉,让诸君久候了。” 到达会议室的提督,坦然迎接了幕僚们疑惑的视线,然后以这句话作了作战会议的开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么就马上开始作战会议吧!”“呃?但雅丽亚副官……”精神骆懈下来的行务参谋,又恢复了“瘟疫”时期的恶趣味,不过在暴君有所反应前,旁边的艾利穆就先狠狠一脚把他的下半句话踩了回去。 “阁下,请允许我简单报告一下情况。” 无视身旁那位正无声惨叫的同僚,情报参谋站起来,以泰然自若的声音向黑发提督请求着。 “啊,不用了,在躺在病床的时候,我已经把近来的情报全部读过了一次了。” 天空挥挥手让她坐下。 “总之,巴雷亚联邦降服帝国,也就意味着这次远徵作战取得成功,而我舰队接下来要考虑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也就是如何让全员平安生还,这也是本次会议的唯一主题。” 定下会议的主题后,天空转头看向了一旁的技术参谋,确认道:“柯蒂亚,方舟的次元跳迁系统到现在还是无法启动吗?”“嗯,动力中枢的损害比想象得严重,虽然已经投入所有可能的人手,但还是无法确定具体的修复时间……”柯蒂亚的脸色凝重,既然身为艾纽霍嘉尔的他如此断言,那其它任何怀疑都是多余的,“不过,主炮部分的动力传导已经修复完成,剩余的能量能够支持两次发射。” “这么说来。 果然还是只能采用那个办法了吗……”天空在一瞬间显出痛苦挣扎的表情,不过跟着却叹了口气,以无奈的声音继续道:“既然无法采用跳迁系统,那自‘洛充迪亚之门’与主力舰队汇合的捷径应该已经走不通了。 毕竟就算加上方舟主炮,这区区不到两支分舰队的兵力也是无法突破敌军封锁。” “那我军剩下的选?冢?挥小?桌??拧?汀?橇剿够??拧?恕??迸刀魇宰磐撇馍纤镜囊馔迹?啊?桌??拧?蓖u税补餐?宓母沟兀?浞馑??取?宄涞涎侵?拧??友厦埽??晕蚁敫笙碌哪勘暧Ω檬恰??ㄏ蚬拍?埠托窍档摹?嵌?够??拧?桑俊?“没错,就是‘亚尔斯基之门’。” 天空点点头,“方舟的消隐系统已经修复,进入潜航状态的话,彼安军是无法发现的。 虽然以我舰队现在的兵力,根本无法和那样庞大的敌军作战,但正因为如此,这样细小的目标若要逃走的话,只要足够小心,敌军也是很难发现的。” “虽然如此,但阁下,难道您打算要经由古漠共和境内星系潜回帝国吗?”艾利穆提出了异议,“也许不用我提醒,但古漠共和星系可是曾经分割银河五大势力中最神秘的一个,其政治形态,经济构成,军事实力,迄今为止也不为外界所知。 虽然在传闻中,其傅承文明似乎和彼安同出一系,但若作为对手,它要比彼安更加棘手,即使对帝国来说,也从来没有想过和这样充满未知的星际国家交战……持恕下官直言,在这样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想象古漠共和星系会同意我舰队过境。” “不,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天空如此保证者,不过语气却明显流露出不甘心和挣扎的味道。 “不过,在我进一步解释之前,想先请教诸君一个问题。” 顿了顿,暴君以难得认真的语气向幕僚们问着,“在部下的生命和自我的尊严中,诸君会如何选择?” 第三十八章 拜访 斯诺德亚恒星的光辉轻轻揭去黑暗的面纱,在艾法霍尔帝都的最内层轨道上,一座崭新的、纯白的宫邸已绝大致成形,它有着优雅并雄伟的外形,远远看去,就像用一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的精美艺术品。 在宫邸正面的重力广场上,铭刻着一块巨大的“黄金之翼”的纹章,象徵着此乃夏兰十三根源氏族之一,海特兰德家的所有物。 不过与其它根源不同的是,在黄金之翼的纹章的周围,还围绕着闪电与火、镰刀与十字、蔷薇之盾等七个更小一些的纹章,它们分别代表着从属帝国之翼的七个眷族——这是整个帝国中只有海特兰德家才拥有的荣耀,即使是皇族的亚诺莱维涅家,也不过只有四大王家各自的纹章环绕而已。 而考虑到在海特兰德家开始复兴的现在,以后眷族有陆续增加的可能性,所以那块广场上还留出了相当部分的空地。 露瑟丽娜搭乘着交通艇,从不同角度欣赏着这座代表夏兰空间艺术最高水准以及自己归宿的宫邸,心中涌起某种昂然的感情,尤其是看到广场上那些空地的时候,她不禁开始希望有朝一日上面能够出现代表穆法的纹章,事实上,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自彼安军败退同盟以来,以阿尔法恩家为代表的诸南部商会捐出所有财产来补偿自己在战争中犯下的罪,因此成了消逝在历史中的名词,而露瑟丽娜则被最高议长委托处理这笔巨额资源。 通过穆法商会过去的网络,她将这笔巨额资源活用到了最大限度,并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完成了最艰难的移民安置工作。 …至于来自帝国的种种援助,也按部就班地进行得如火如茶。 其中司掌“开拓”的方舟之长,埃塞林纳家当主修亚恩大公,更是颠覆了苍穹之民与大地绝缘的常识,在两百多颗半废弃的行星中找回生涯第二次的青春热情。 不过对于露瑟丽娜来说,这却是件让她相当困惑的事情,她再怎么样也无法像义父那般,若无其事地将这位身份尊贵的根源氏族之长当作助手来使用。 虽然修亚恩大公本人倒是毫不在意。 在同盟复兴期间,穆法商会似乎也在不知不觉中完全取代了过去阿尔法恩家的位置,成为同盟南部诸邦和中部诸邦最具影响的势力。 虽然有心怀恶意的人因此而指责她有假公济私的企图,但露瑟丽娜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毕竟同盟并入帝国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事实。 而一旦帝国正式掌握了同盟的权力,不论是穆法商会还是林氏商团,其所有权利都会在同时丧失殆尽。 当然,倘若这支配同盟的两大势力联合起来,是有可能拖延或停缓此过程的,但作为这两股势力的实质管理者,露瑟丽娜反而比任何人都热切期待着回归眼前这座宫邸的时刻。 至于另一位,将林氏商团的所有责任强推给儿媳的同盟最高议长阁下,则每天都在同盟军总司令的督促下,过着与昔日悠闲完全绝缘的生活,所以应该是更迫不及待地想要赶快辞掉这项职务才对。 不过橡艾琉雅义母的私下透露,就算在同盟正式并入帝国后,特别行政区地第一任行政长官,似乎还是这位一心一意想要摆脱这份责任的义父大人。 而作为对穆法商会功续的补偿和褒扬,穆法家将会被帝国册封为世袭伯爵,并且现在南部诸邦的一部分区域将成为穆法伯爵家的封地。 虽然前一个消息让露瑟丽娜不由得对义父抱以深切的同情,但后一个消息却使得她本身也为之困惑,不过多亏了这次伴随着同盟最高议长的帝都之旅,她似乎在眼前找到了最理想的解决方案。 “小姐,现在着陆吗?”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来者是前康定星系政府外务府长、目前担任穆法商会的执行官的南宫-定信,他是露瑟丽娜最为信赖的助手,而在得知定信和夫君的关系后,露瑟丽娜更是对这位尽力辅佐自己的长辈多了份敬重。 “好的,那就麻烦您了,定信叔。” 露瑟丽娜转顽看向定信,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过定信却注意到,在那清楚的微笑中似乎隐约摇动着胆怯的痕迹,于是不禁大笑了起来。 “呵呵,拜见长夫人的事情,果然还是会不安呢?小姐。” “并、并不是不安……”露瑟丽娜像是被说中心事般困窘地低下头,“我……只是有点紧张而已,修尼雅公女,不知道会不会欢迎我呢……”“咳,不用担心,小姐不是连见面礼都准备好了吗?”定信勉强压下了笑意,试着安慰她,“据我所知,长夫人也是位通情达理的温柔女性,小姐是按照康定礼仪正式拜见她,应该不会不欢迎的。”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露瑟丽娜的声音明显没什么自信。 “要不然,等姑爷回来后再请他替小姐引见?”定信如此建议着,不过身为天空义父的他在称呼“姑爷”的时候,却不禁生出种相当奇妙的感觉。 “不,不能连这种事情都麻烦夫君。” 露瑟丽娜摇摇头,回想起那位向自己承诺幸福的人时,不可思议的勇气从她心中涌出,就连表情也跟着坚强起来,“这是必须我自己面对的问题,定信叔,让这艘联络艇着陆吧!”在海特兰德宫邸的外部构造逐渐完整的同时,其内部布置也在亚姬的精心运营下以极快的速度完善着。 虽然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到昔日海特兰德数代先祖耗费一世纪的时间经营出来的“幻之四季”的水准,但作为帝国之翼的宫邸,至少在优雅的品位上,已绝不亚于其它十二个根源氏族了。 从得知露瑟丽娜将要正式拜访这座宫邸的时候起,身兼海特兰德家执事及影之当主的亚姬,便开始担心这座尚未完善的宫邸会给贵重的客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虽然她也想尽可能对那些尚未完工的部分加以处理,但在家臣们尚未全部返回前,宫邸内并未有足够的人手来完善她的想法。 因此,当露瑟丽娜的交通艇登陆时,亚姬也只好带着这些许地遗憾前往迎接这位将来的家人。 “小妹在此见过大姐,区、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让亚姬感到欣慰的是,初次见面的家人也是位知书达理的贤惠女性。 只是不知为何显得异常紧张,而且一见面便奉上贵重礼品的动作,更是让她错愕了好一阵子。 “呃……”亚姬困惑地眨眨眼睛,跟着注意到露瑟丽娜身后的那位中年男子,嘴角在微微地抽筋,而且肩头耸动,似乎在极力抑制着笑意。 “嗯,谢谢你,露瑟丽娜小姐。” 后来回想起这应该是康定大地的风俗,亚姬才小心翼翼地收下了礼物,并慎重地至上谢意。 而露瑟丽娜似乎也总算终了口气,两人的交流跟着慢慢趋于顺利。 领着两位客人漫步在装饰着盆栽和壁画的通道前,亚姬以热情的声音替他们介绍着有关这座宫邸和拥有这座宫邸的家族的种种,在说到海特兰德家自帝国历四百二十三年后,也就是某地上少年被不良父亲拐来帝都后的历史时,不论说者或听者均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万年及格生?原来夫君竟然……”露瑟丽娜掩口轻笑着,但在心中却为亚姬的宽容所折服。 毫不在意地和自己分享她与夫君共同拥有的回忆,对其它人来说,或许会被解释为某种炫耀的行为,但露瑟丽娜却能感觉到,眼前这位女性是确实爱着夫君,以及夫君所爱的一切的。 这样的女性,是远远超越嫉妒以上的存在。 自己先前的忧虑,可以说是相当无礼的……露瑟丽娜不禁在心中向亚姬至上歉意,却又同时感到一股奇妙的安心感——那是种让她怀念的感觉,就好像小时候被母亲拥在温暖的被窝里。 “露瑟丽娜,你比较喜欢哪种季节呢?”亚姬突然转头看向她,目光温柔而恬静,让露瑟丽娜不禁生出种自己似乎已经被这家族所接纳的错觉。 “嗯?啊,季、季节吗?”露瑟丽娜以慌慌张张的声音回答着,“并没有特别的偏好,不过要选择的话,我更喜欢秋天凉爽的气候。” “秋天吗?和公子一样呢。” 亚姬抿嘴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你的房间安排在‘秋枫之间’,可以吗?虽然那里的植被目前也还在规割中,不过我会尽快安排人手把它完善的。” “我、我的房间……吗?”露瑟丽娜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我听公子说,等同盟那边的事务告一段落后,你就会到这座宫邸长住的。” 亚姬偏着脑袋,露出疑惑的表情,“难道不是这样吗?”“不,是这样的。 但是,我……”超过惊喜的心情混乱了露瑟丽娜的语言能力,掌握着同盟大半资源流通的穆法商会长,此刻几乎要喜极而泣——自从阿尔法恩家破散后,那些只能在回忆中隐约触摸的家族的温暖,现在正在她的面前,对她敞开了怀抱。 似乎有些理解她的心情,亚姬带着温柔的微笑守在她的旁边,定信则轻叹了口气,反而退后了两三步的距离。 “唔?”定信的目光在一瞬间转为锐利,并抬头看向了天顶的方向。 “接招吧!喝啊!”下一秒钟,伴随着童稚的喝声,一直潜伏在天顶夹层里的人影,看准时机骤然跃下,手中的木刀带起呼呼的风声,全力劈向定信……当然,这位康定武者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手,轻易便抓住了那毫无力道的未刀。 “哇啊啊啊!”手持木刀的少年在惯性作用下被扔了出去,而在其即将坠地的时刻,定信抓住他的领子,将他提在了半空中。 “希、希瓦?”亚姬以愕然的目光看向那尤在空中挣扎的少年,表情渐渐转为气愤,不过在她有所表态前,定信却先一步将希瓦提到面前,以趣味盎然的声音询问道,“真是有趣的小鬼啊,居然躲在那种地方偷袭……难道你知道我是谁吗?”“当然知道!你就是兄长说的,比他还属害的那个人!”被从身后提住衣领的希瓦不断挣扎着,毫不畏缩地瞪视着定信,“所以只要打败你,我就等于打败兄长了!”“比他还属害……那小子是这么说的吗?”看着正试着用脚去钩那把木刀的少年,定信突然回想起过去训练另外两小鬼的时候,不禁笑了出来,“原来你就是那家伙的另一个儿子啊,叫希瓦是吧?我可是你父亲的结拜兄弟哦,算起来,你还得叫我一声叔叔呢?”他将希瓦放到地上,不过却没有骆闽手,转而向亚姬请求道:“修尼雅公女,我可以拜托这位小少爷当向导吗?呀,因为你们聊得似乎挺开心的,所以我就不跟在旁边打扰了。” “啊,好、好的……”亚姬似乎也有些不知道如何对应,“请、请手下留情。” “没问题,交给我好了。” 定信重新把希瓦提了起来,带着他向通道另一处拐角走去,“跟我来吧,小鬼,就让我们爷儿俩来好好进行一次男人的对话吧!”直到希瓦那不甘心的抗议渐渐消散在通道的一侧,两位女性才从这起奇妙事件中回过神来,不过却只能相视苦笑,很有默契地不再去推测可能降临在海特兰德家幼子身上的悲惨遭遇。 “对了,亚姬姐,”露瑟丽娜想起什么来似的,轻身请求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去拜见一下若琉亚夫人……”“这个,”亚姬不知为何苦笑了出来,好一阵后,才以犹豫的声音说道,“若琉亚夫人,还有公爵阁下,此刻都在帝宫参加紧急会议,要不然他们在一开始就会出来迎接你的。” “紧急会议……是吗?”露瑟丽娜迟疑着确认道,同盟最高议长现在应该正在帝宫,所谓的紧急会议,应该不会与他有关吧?“嗯,似乎子扬公每次到帝都来,都会为我等带来意外的惊喜呢……”亚姬以无奈的声音确认了她的推测,“只不过,这次他似乎也是受害者之一。” 第三十九章 敲诈 似乎每一次关于海特兰德公子的事件,都会引来十三议会全体一致的注意。 这倒不说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对那位地上青年有着特别的好感,毕竟对于这些掌握着数千亿人类命运的大人物来说,就算个人有何种偏好也不会将它带到职务上来。 之所以会让人们产生这种奇妙的错觉,实在是因为海特兰德公子时常被历史之手推动在风口浪尖的偶然。 以一己之力拯救同盟覆灭的是他,统率一支贫弱舰队覆灭联邦的也是他,单是这两项事迹,便足以让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的名字永远载入帝国的史册。 只不过同时被记录的,还有关于这位传奇人物,以及他所代表的夏兰人类帝国,自诞生以来头一次被人敲诈的事实……按照米尔丁大提督的作战计划,第十舰队在敌境内进行了史无前例的两个光年长徵,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攻陷了巴雷亚联邦的首府星系。 几乎在那份降服通告发表的同时,固守鲁纳星系的联邦军便丧失了战意,虽然依旧有少数顽固分子和彼安援军联合反抗,但却已不再是深红统合舰队的敌手。 …突破鲁纳星系的防线后,米尔丁大提督更是将舰队一口气拉到了特兰塔尔星系,并趁机把那座残破不堪的伊夫利特要塞纳入掌握。 不过,由于在处置降伏敌军的事情上花了一些时间,所以当深红的先锋舰队赶到亚鲁法特首府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了第十舰队的踪迹。 部下完成了被赋予的任务,而自己却没有回应他们的期待,这事实让米尔丁深感愧疚。 这位三叶翔士于是在第一时间向帝国报告了自己的失职,并将舰队停驻在亚鲁法特星系,一边整顿备战,一边竭力搜索着第十舰队的行踪。 在首府行星的外层轨道和星系边缘,陆续发现了侵袭舰支离破碎的残骸。 这消息让诸位帝国高层的心职为之一窒,而没有发现源自方舟碎片的事实,成为海特兰德家诸人心灵上最后一根稻草,支持着他们勉强撑到了那份请款单送到帝宫的一刻。 那是一笔庞大到就连“翡翠之恩布里昂”也要忍不住咂舌的金额,而附在请款单后面的小小纸条则简要说明了一下持款的事项,经过情报部门连夜分析解读,第二天一份足以挑战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常识的状况报告被送到了十三议会上……在亚鲁法特星系地战斗中,第十舰队承受了莫大的损害,但总算是安然逃到洛充迪亚星系隐藏起来。 虽然暂时脱离了危险,不过在彼安军的严密封锁下,却也断绝了从原路返回帝国的可能性。 就在第十舰队被困在绝地动弹不得的时候,一位出身古漠共和星系的星际商人向他们伸出了“援手”,提出经由古漠境内返回帝国的路线。 不过,由于古漠共和星系的主张是不介入任何势力的战争,所以也不可能允许这支隶属帝国的武装力量入境,于是这位商人便提出了一顷妥协的方案。 即,拆除一千六百艘侵袭舰的武装,将它们以每艘六个五百万帝币的价格,当作为普通运输舰卖给他,而随舰乘员则以雇佣工人的身份,搭乘着事实上已经属于古漠商人的运输舰入境,然后待回归帝国时,再由帝国出资收购这一千六百艘侵袭舰。 当然,考虑到身为星际商人的尊严,虽然是出于“纯粹好意”(自称)下的行为,但也不能做亏本交易,因此出售的价格理所当然要比收购时高出一点点,也就是每艘八千二百万帝币。 如果连一千六百艘侵袭舰一起购买的话,还可以优惠一下,去掉后面的零头。 需要说明的是,由于那位星际商人本身并没有如此庞大的资金收购这些运输舰,所以收购金额都是以欠条形式打给诸舰舰长的,所以在扣除这笔欠款后,帝国实际上只支付每艘运输舰一千七百万帝币的差价,即可以完成这笔交易了。 换句话说,这位星际商人在没花任何本钱的情况下,便一举赚进二百七十亿帝币……尽管对个人来说,二百七十亿帝币简直是一笔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但站在统治半数以上人类世界的帝国的立场,却并不是笔难以承担的费用。 更何况还加上诸多英勇将士平安回归的价值,即使这笔金额在扩人十倍,帝国也会毫不犹豫地承担。 只是让诸位根源氏族之长深感郁闷,并为之困惑的是,一旦回应了这简直就是趁火打劫的要求,那就无法想象帝国的威严究竟会堕落到何种程度。 如此胆大妄为、竟然以人类世界中最强大国度为对象的敲诈者,在人类数千年历史上恐怕也还是第一次出现吧?在翼之长的提醒下,诸位根源氏族之长跟着回想起过去发生过的、同样性质的恶性事件。 不过那次的主角是另一个星际商人,而他所敲诈的对象也仅仅只是海特兰德家而已。 当然,仅仅是这种程度的相似还不至于让诸位根源氏族之长怀疑到如此程度,但问题在于,这次持款单最末的署名是“林壑”,与那位星际商人拥有相同的姓氏……“这样解释的话,你应该清楚了吧?我等之所以在此会见阁下的理由。” 天平之长以这句话结束了说明,看向林恒的目光虽然还保持着相应的礼节,但声音中却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浓浓怀疑,“阁下,虽然这只是我等的推测,这位叫‘林壑’的星际商人……该不会也是你的族人吧?”“呃……”林恒的额头上出现斗大的汗粒,他以缓慢地动作拿起那张作为罪证的请款单,仔细确认这上面的字迹,不一会儿,他显出不可思议的表情,手也跟着抖了起来,不过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更像是出于愤怒。 “没错,果然是这家伙的笔迹!林壑,终于找到你了!”“阁下认识他?”虽然反应和预计的有些出入,但天平之长还是再度确认道。 “啊,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笔迹确实是家父的。” 林恒点点头,声音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我以为阁下是出身同盟的?”荆棘之长问出了和其余同僚共有的疑问。 帝国曾经调查过这位海特兰德家恶德女婿的出身背景,并确认了他出身康定星系的事实,不过却无法得知其家族的构成。 尽管当时帝国并未在意,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倘若那些是被刻意隐藏的情报,那或许这位同盟最高议长的背景就不那么令人放心了。 “我是出身康定的啊……”林恒以近似叹息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家父却是来自古漠的星际商人,后来和康定人的母亲相恋,在康定大地定居了二十年,我不过是凑巧在期间出生而已。” “你们现在没有联系吗?”天平之长似乎不可思议地问道。 “不,尊敬的天平之长。” 林恒这时已绝大致平静了下来,向着利奥恩家当主轻轻鞠躬致意,“事实上,自从他在我十六岁时离开康定以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了。”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内,凝固着惊愕的寂静统治着会议室的空间,在沉默中,根源氏族之长们彼此交换着视线,嘴角则带上混合着苦涩与滑稽的笑容。 虽然林恒的话实在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们也很难对此表示怀疑。 只要一想到这爷父子三人过去为帝国常识带来的诸多冲击,根源氏族之长们便忍不住要怀疑林氏家族是帝国之翼过去遗失的亲族的可能性。 毕竟弃家出走,逃逸混世,简直就是海特兰德家不二的特徽!再加上放浪不羁的才能,若说两家族的血脉完全没有一丁点联系的话,那就只能认为是神的无聊恶作剧了。 “嗯,这就是所谓的……家风吧?”翼之长以轻轻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老公爵看向女婿的目光,首次有了那么一点惺惺相惜的味道,“艾琉雅会看上你的理由,我好像有点了解了。” 在古漠共和星系边境,被黑发提督打包买给星际商人的第十舰队在经历数小时忐忑不安的等待后,终于得到了准许入境的信号。 在一支百艘规模的边境护卫舰队监督下,这支为数一千六百艘的舰队依次进入了古漠和联邦交界的“轩辕之门”,随舰近二十万苍穹军士有幸成为帝国首批进入传说中的古漠共和星系的幸运儿。 “没想到真的被接受了……”在方舟的舰桥上目睹舰队井井有序地消逝在“门”中的情景,雅丽亚发出无法置信的小小惊呼声。 “我觉得那家伙的身分还更不可思议一点,”莱昂内尔以戒备的目光看着正在指挥台上和黑发提督高谈阔论的老者,“虽说是来自古漠的星际商人,但站在国家的角度,有可能这么简单地就接受其它国家的军队过境吗?”“嗯,这个……”雅丽亚间言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不过最后还是苦笑着安抚了同僚的疑惑,“我想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不能确切说明,但那位老者和大人之间,并非那种纯粹利益交换的关系。” “原来如此。” 柯蒂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跟着却罕见的开了个玩笑,“嗯,不愧提督最信赖的副官啊!毕竟这件事,连身为伊曼纽三角之一的我都还不曾知晓呢……”“不,没这回事……”雅丽亚仿佛困窘地低下头,上次会议缺席的事件似乎成为了这些不良同僚打发时间的最佳话题,虽然另一位当事人以泰然自若的态度对应着恶友们的洗刷,不过这也只是让感到无趣的他们把火力全部集中在雅丽亚身上罢了。 “在地表世界,有一句俗语很适合用来形容这种状况噢?”莱昂内尔也跟着加入了进来,“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重色轻友,对,就是重色轻友……啊疼!”一团黑漆漆的东西被人从指挥台上扔了过来,在半空中舒展了身躯,随后张大嘴巴一口咬在那颗摇晃着火红的脑袋上,让他顿时惨叫了起来——大概就是从这时候起,旺财正式成为了暴君镇压部下言论自由的工具。 “祖父人人,你这三十年来一直没有回过古漠……”确认莱昂内尔的气绝后,天空将视线移回老者的身上,若无其事地继续着刚才的话题,“但是,巡礼者的任务是寻找源文化的残片吧?难道你期间没有向古漠报告过发现康定大地的事情吗?”“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呢?”林壑眨眨眼睛,如此问道。 “就在一年前,我还遇到过和你一样的古漠巡礼者,他们完全不知道康定的事情呢?”天空耸耸肩膀。 “呀,因为要报告巡礼结果的话,就必须回古漠去了,这样就很难有再出来游逛的机会,所以我原本是打算等逛累了再回去报告的,没想到这一逛就是三十年,呵呵……”林壑露出稍稍困窘的表情,身为古漠巡礼者之一,却因个人私情而放弃任务长达三十年,说来并不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不过,这位邪恶的源头只是耸耸肩膀,简简单单地就原谅了自己,“嗯,反正古漠已经等候了几个世纪的时间,也不差这区区三十年。” “……在银河中巡礼了半世纪的时间,好不容易发现傅承源文明的康定大地,所以便立刻赶回古漠。” 天空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让林壑全身一颤,当他以戒备的表情望去时,正好接触到孙子那仿佛流溢着邪恶企图的视线。 “我猜你是想这个借口返回古漠吧?亲爱的祖父,我能不能去揭发你呢?毕竟我和楚良兄的交情也是很好的啊……” 第四十章 收养 葵静静坐卧在病**,茫然的虚无支配着那虚弱的容颜,虽然那双苍蓝的眼瞳依旧清澈美丽,但却给人一种仿佛丧失温度的火焰的感觉。 这时候,她将目光稍稍偏向了左侧,摆在床头的一束白花随即进入了她的视界,象徵生命的耀白映在虚无的答蓝中,那美貌上总算是稍稍有了像人类的表情。 将那束白花送来的是一位叫做芙兰的少女,听说她是子君的亲族,然而对伤害她兄长的自己却很是亲切,葵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同样和这位少女成为最近这间病房常客的,还有那位古怪的老者,他总是兴致勃勃地对自己说着许多事情。 虽然大多数时间自己并未回应他的言语,但在听到和子君有关的事情时,她也会忍不住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 葵又将目光移到右侧的房门,不知为何,她知道那扇门并没有锁上。 其实就算那扇门锁上,那种厚度也绝对困不住已绝大致恢复力量的自己。 这一点,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那究竟是确认自己不会再反抗,还是相信外面有足够压制自己的人物,葵无法判断到底是哪种可能。 身为败者的自己竟然受到如此对待,在彼安人的观念中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但这份宽容放在子君的身上,葵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门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葵知道这是属于芙兰的节奏,而在不久之后,推门进来的绿发少女也正是她猜测中的人物。 “葵,你已经醒了吗?”看到她苏醒,芙兰显得有些高兴,而葵也罕见地在嘴角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跟着察觉到在芙兰怀中,有一束尤带露珠的洁白花束。 “啊。 这是我刚刚在植物园采的。” 芙兰来到床边,随即注意到葵疑惑的视线,于是一面更换花瓶中的花束,一面向她解释道。 “这艘战舰上……还有植物园?”对葵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想象的事情。 “嗯,不光是植物园,超市,餐厅。 公园,甚至连休闲街道有哦!”芙兰以兴致勃勃的声音回答着。 并趁机提出了邀请,“等葵的身体康复后,我可以带你出去好好参观一下。” “康复吗……”葵喃喃自语着。 踏入修罗之域的战士,其肉体的自愈能力在普通人的数倍以上,她现在其实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而对同样踏入修罗之域的子君来说,应该也已经康复过来了才对。 但在苏醒过来后,葵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当然,她也清楚地知道,身为最高指挥官的那个人,其实根本没有时间花在区区一介俘虏的身上。 但不知为何,心中某种固执的思惑却让她一直对此抱有期待。 “子君……”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他的伤势已经康复了吗?”“兄长的话,在一周前就离开再生槽了,上次替他检查身体的时候,腹部的伤口也完全愈合了。” 芙兰如此回答着,声音却带上些许紧张的味道,不过葵在听后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随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啊,抱歉……”当她从思绪中醒过来地时候,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把芙兰冷落了许久,不禁转头向她露出歉意的表情,却发现此刻这位夏兰少女的脸上,正显出挣扎和犹豫的神色,于是不禁问道:“有什么事吗?”“……葵!”迟疑了几秒钟后,芙兰才仿佛下定决心似的,低头向葵至上歉意,“那、那个,有关婴儿的事情,实在是非常抱歉!”“婴儿……”葵稍稍沉默片刻,随即却向芙兰投以疑惑的目光,“为什么小姐你要道歉?”“国、因为,那个……没能救得了那孩子,实在抱歉!”芙兰稍稍抬起头,却马上又低了下去,“兄长并不是有心伤害那孩子的,应该是……情势所迫,是无心的!所以,希望你不要因此怨恨兄长……”“我没有任何理由对子君抱有怨恨。” 葵以镇定的声音安抚着慌乱的少女,那毫不张扬的骄傲,让人联想到她身为战士的高洁。 “那是场公平的决斗,身为战士的彼此竭尽全力压倒对方,倘若在那种情况下他还有有所顾忌的话,那反而是对我的侮辱……不过,子君回应了我的挑战,让这带罪之身不至于在无为中腐朽,我得感谢他。” 葵的笑容有些模糊,“至于你说的婴儿,那是我在决斗前便有所觉悟的事情,所以……没关系的。” “没、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那可是……”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种反应,芙兰的声音有些激烈。 对于重视家族羁绊的她而言,这样的态度无可厚非,然而葵的视线却封住了她接下来的话。 “决定惩罚的人是始祖长,或许是来自基因库的种子,但我没有见过受胎的对象,甚至就连他的强弱都不知道。” 葵凝视着芙兰,声音中蕴含着冰冷的愤怒,“被陌生的遗传因子占据了子宫的初胎,甚至连身为战士的资格都因此被剥夺……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应该对它抱有更大的关心吗?”“我以为那是葵和……”芙兰露出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不过跟着却摇摇头,没把话继续下去。 看起来,似乎是命运的愚弄让这两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犯下了不应该的错误,虽然这已经是无法挽回的事实,但自己也不需要成为命运的帮凶,把更沉重的愧疚带给他们。 那个秘密,就让他湮没在自己的记忆中好了……“你们……”注视着陷入沉思的芙兰,葵像要改变话题般,提出了好久以前就想问的问题,“打算怎样处置我呢?如果留在这间病房只是方便治疗的话,那现在我已经康复了,是不是转到牢房里呆着更合适一点?”“呃?牢房?”芙兰以莫名其妙的目光看着她,不过跟着却露出困惑的表情。 自从上次向医师询问过葵的伤势后,天空就没有再下达过任何对待她的指示。 按理说俘虏确实应该呆在牢房里,尤其是如此危险的彼安战士。 但就算是艾利穆都能看出来,他们的提督对这位俘虏确实有着相当复杂的情绪。 更何况,两位在方舟内握有相当影响力的人物都对葵表现出热切地关怀,在这样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人再敢提俘虏待遇问题,于是葵便带着暖昧不明的身份而一直留在这间病房内。 “兄长……并没有把葵当做俘虏看待。” 芙兰试者推测着天空的心情,“兄长应该是相当敬重葵的,因此在得知葵的遭遇后相当地愤怒,却又因为自己伤害葵而感到内疚。 所以才不好来探望你,不过却有好好向医师询问你的情况。” “是……这样的吗?”葵仿佛很吃惊似的瞪大眼睛,“我不知道子君是这么考虑的……”突然觉得有种奇妙的感情在心中荡漾,这种感情与跟子君战斗时的契合感相似。 但却明显要缓和许多,并且带着无法言喻的温暖。 当察觉到这份温暖的时候,葵的脸上已经浮现了情不自禁的微笑,而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轻咳一声,将话题移了回来,“那么,我以后就一直呆在这间病房里吗?虽然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够做点事情,即使重体力劳动也无妨……”“那就出去走走吧!”芙兰突然以热切的声音提议道,“反正现在警戒体势已经解除了,我带葵到方舟各处去参观一下,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逮到兄长偷懒的证据呢?”“偷懒的……证据?”葵以不可思议的表情回应着她,但芙兰只是掩口轻笑,并拉着她的手离开了病床,“总之,葵跟过来看看就知道了……”古漠共和星系似乎就这么默许了第十舰队的入境,一千六百艘侵袭舰加上一艘战争方舟,沿着古漠的边境航向通往帝国控制下的东部联邦的枢纽星系。 虽然雅丽亚一度担心古漠打算伺机刺探帝国的新锐武器,但这份疑虑在数日后也烟消云散。 除了作为向导的那百艘古漠战舰外,一路上就只有偶尔路过的星际商船才会对那艘巨大的方舟投以惊慕的一瞥,甚至在到达补给中间站的时候,出于避嫌的目的,古漠还主动撤离了开放维修平台的技术人员,以让第十舰队自己处理损伤战舰。 不过,不安分的反倒是帝国这边。 出于艾纽霍嘉尔一族与生俱来的本性,柯蒂亚对那些造型独特的古漠战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曾经数度以个人的名义向前方舰队的提督提出登舰参观的希望,不过却都被对方礼貌地拒绝了回来。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古漠奉行的外交原则,而在得知这件事后,天空还专程联络那位提督,为部下的唐突要求至上歉意,只不过对方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在意。 在兴奋与好奇交错的时间中,第十舰队逐渐靠近了目的地,而在这期间,古漠先后派出六艘联络舰登陆方舟,而目的则无一例外地是来迎接巡礼者林壑的回归,不过后者却总是找出种种拖延推迟,使者们那无功而返的凄凉表情甚至让天空都不禁感到有些愧疚。 “我说祖父啊,巡礼者在古漠中的身份不低吧?”天空纳闷地看着身旁的林壑。 到不久前第六批使者的时候,这个总算理屈词穷的老头,竟然一转头将自己的身份暴了出来。 虽然瞬间就有种要坏事的预感,但使者们反应的激烈却远远超过他的预料,那匆匆告退的模样,让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了这样的疑惑。 “也不是很高的身份啦,”林壑以得意洋洋地声音说明着,“每届巡礼者都是古漠最优秀的年轻人,在经历五至十年的巡礼后,他们回归后就自动成为共和议会的五十席之一,那是古漠的最高权力机构,所以还算可以吧……”“那和我无关吧?”天空最关心的就是这件事。 “那当然,五十席又不是世袭的,而且同一家族三代内不能连任,难道你想去竞争五十席吗?”林壑以悠然的目光看向孙子,在其表情稍稍安心下来后,又追加了令他心脏一顿的一句,“所以他们会表现得如此吃惊,并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孙子的关系。” “那……那是因为什么?”天空有些胆颤心惊的看着祖父。 “你把右手放在胸口上,好好回想一下,自己到底拥有多少重身份?”林壑叹了口气,以同情的目光看着他。 “康定的地上少年,夏兰的根源氏族之子,同盟林氏的继承者,彼安始祖的血亲……啊,再加上古漠五十席的孙子,光是这几天内听到的事迹,就已经让见多识广的我也不禁怀疑起自己的常识来。 你觉得这么重要的人物前来古漠,能不让我等同胞震惊吗?”“唔……”天空想试着反驳,不过却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出任何借口。 “啊,对了,乖孙子,”林壑似乎很满意孙子这幅呆愣的模样,跟着又提出了另一个话题,“关于那位小姑娘的事情,能不能卖我个人情啊?”“小姑娘?”天空愣了片刻,跟着才想起这称谓指代的对象,“是……葵吧?她有什么事吗?”“嗯,可以放她自由吗?据我所知,她和芙兰的关系已经很好了,再加上方舟中又有你我在,所以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我以林家的信誉打包票,可以让她自由行动吗?”林壑拍着胸口保证道,然而天空却只是轻蔑地看着他,“在亲族内,林家的信誉早就堕落到地底去了,所以你的保证根本没什么可信度……”叹了口气,天空继续说道:“虽然我从一开始就没有限制葵的意思,不过为什么你突然替她求情呢?”“其实也没什么啦……”林壑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目光偏向天顶,“我蛮中意那小姑娘的,所以把她收作义女了,当然也就不能让她一直这么被关着。” 第四十一章 小酌 天空哑然地看着林壑,好一阵子后才继续问道:“那么,葵答应吗?”“当然答应了!难道我看起来像会撒谎的人吗?”林壑一挑眉毛,试着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愤怒表情,然而天空却始终以沉默的目光看着他,一点也不因此而动摇。 “唔,看来你说的没错,在亲族内,林家的信誉确实堕落到地底了……”林壑叹了口气,语气顿时虚弱了下来,“不过我确实向葵询问过她是否愿意当我的义女,这一点你可以去向她确认。” “那,葵答应了吗?”天空一斜见血地问道。 “……这个,她并没有出言拒绝啊,”林壑一下子被逼到了绝境,但尤在垂死挣扎,“也许你不知道,不过那小姑娘虽然外表坚强,但其实是比较内向害羞的,这种事不可能直接低头说好了,所以我就当她是默认了。” 听你在鬼扯……天空以目光平静地说道。 “咳!其实我也老了,这次回古漠后就没什么机会再出来了,估计也只能在五十席中颐养天年,不过大概很难指望林恒那小子过来尽孝道?要知道,无子孙承欢膝下,对于一个即将入土的老人来说,可是很难承受的孤独啊……”林壑轻咳一声,改以人情攻势,“亲爱的孙子啊,你难道就忍心让祖父在人生的最末无人送终、死不瞑目吗?”“……祖父大人啊,我想我已经明白了你的理由,接下来能不能请你听听我的理由?”然而,经历过百战磨练的暴君只是以静静的目光看着他,就连回答的声音也毫不张扬。 “第一,天理循环,既然这是当初你自己种下的‘因’,那最后就算结出何种‘果’,你也没有抱怨的立场。 第二,我看祖父你至少还能活蹦乱跳个三十年,现在就开始安排养老的话,是不是早了一点?第三,我并没有干涉葵自由的意思。 她今后的去向由她自己决定,所以……”“不干涉啊……”出乎意料,林壑的喃喃自语中近有着轻蔑的味道,“真是遗憾啊,我的孙子。 虽然已经成就了银河中诸多威名,但在男女事情上,你毕竟还是太嫩了一点……”“哦……”天空轻轻挑了挑眉毛,然而林壑却突然加强了语气。 “那小姑娘现在正处在相当迷惑的时期,就算你给她自由选择的权力,她恐怕也作不出什么有创造性的选择,所以啊……男人在这种时候就应该强硬起来!即使是用强迫的方式也好,替她决定最好的未来。 这才是身为男人应该做的事情吧?你那种不干涉的想法,不过只是逃避这种责任的借口而已,没错吧?”“我并没有……不,或许潜意识下确实有这种想法。 但用强迫的方式……”天空不得不承认对方言之有理,因而陷入了与常识冲突的困境。 “笨啊,男人的魅力并不只有温柔,偶尔也需要强硬一点,不然怎么能有作为一家之主的气量!要知道,你将来要管理的可是林家史无前例的庞大家族哦!”林壑狠狠训斥着尚未成熟的孙子,跟着表情却转为荒荡,“所以啊,想当年我苦苦追了你祖母三年的时间,结果还不如最后两小时的强硬……这没什么啊,以后还不是一起幸福生活了二十多年?”“虽、虽然如此……”天空有些艰难地应答着,跟着却突然警觉起来,“喂喂,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替你去说服葵留在古漠吧?”“你难道希望她回到彼安,继续过那种惨不忍睹的生活吗?”“不,我并不希望……”“那你是打算把她带回夏兰,让她在苍穹之民中无所适从吗?”“这、这也不行吗……”“所以说啦,最适合那小姑娘休憩身心的地方就是古漠啦,毕竟是傅承相同文明的国度,她应该不会感到不安的。” 林壑仿佛决定般拍了拍孙子的肩膀,这次以严肃的声音保证着,“放心吧,在古漠我好歹也是巡礼归来者,作为我义女的葵,绝对不会有人轻视她的。” “……果然,姜是老的辣吗……”天空很不甘心地吐出一句俗语,耸下肩膀默然接受了这一任务。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没有去见过葵,一方面是由于诸务繁忙,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葵。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所谓的诸务繁忙也不过只是逃避的借口罢了……就在这时候,枢纽手环突然响起讯息的提示音,天空稍稍疑惑地开启了通讯,雅丽亚随即出现在弹出的影幕上,只不过那美貌上带着似乎无奈的笑意。 “阁下,有古漠的使者持求登舰。” 因为已绝是第七次报告类似事件的缘故,雅丽亚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对方是来迎接彼尔公的,主使的是古漠五十席之一,持问允许他们登舰吗?”“连共和议会都出动了?”连天空都只能以苦笑回应,林氏对悠闲生活的向往,几乎已经可以和海特兰德家对自由的执念相媲美了。 “我暂时不想回去,替我把使者打发掉吧,亲爱的孙子。” 这时候,从遥远的后方傅来这样的声音,天空愕然转头望去,却只看到一个急速消逝在视界内的黑影,不禁为之气结。 这老家伙,估计再活蹦乱跳半世纪都没问题……向着那邪恶的源头投去怨念的诅咒后,身为最高指挥的天空还是只得担负起接待来客的责任,向雅丽亚传达了同意登陆的命令,并让其陪伴一同去迎接五十席之一的使者。 古漠的宇宙舰都有着非常醒目的特徵,即使毫不知情的人也能一眼就分辨出来——在流线优雅的舰体外侧,铭刻着类似古代符文的图案,或禽或兽,或人或物,让每一艘船都犹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在停机坪上,天空以怀念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似曾相识的纹路,虽然在故乡康定的时候倒是时常看到它们,不过夏兰文化中似乎并没有这样的风俗,他开始琢磨等回到帝国后,要不要拜托柯蒂亚在“白龙”上也弄上一些类似的兽纹出来……“林兄!”前方的呼声顿时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天空将视线移向交通艇的出口,却发现那里正站着一位阔别多时的友人,不禁喜出望外,“楚兄?”来者正是那位在一年前那场同盟战乱中邂逅的古漠巡礼者楚良,他与天空一见投缘,两人遂引为知己。 临别前,楚良曾赠予天空一把铭剑“瀚海”,而这把剑到现在还依旧是暴君最喜爱的武器。 “自同盟一别已有年余,林兄向来安好?”楚良快步走下交通艇,同时向天空一揖为礼。 “嗯,除了不能随心所欲的偷懒外,其它倒是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这倒是天空的真心话,他以同样的礼仪回应着楚良。 而雅丽亚却似乎有些不满,“我听说来的使者是五十席之一,难道就是楚兄吗?”“是的,蒙林兄相助,小弟才得以发现康定大地的存在,进而提前三年完成巡礼,两月前刚刚晋升到五十席。” 楚良脸上显出诚挚感激的表情,“不知什么时候林兄有空,由小弟做东到白鹤楼小聚一次如何?”“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天空就像邀请似的侧身让出了通道,“不过这艘方舟里也有一间不错的酒屋,虽然只有夏兰的清酒,不过若楚兄不介意的话,就让我在那里为你接风吧?”“如此……就有劳林兄了。” 楚良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欣然接受了这份邀持。 如此率直的作风,也是天空欣赏这位古漠菁革的地方之一。 两人跟着沿舰内通道向休闲街并排走去,雅丽亚则在后面陪伴随同的古漠副使。 因为第十舰队已解除警戒体势的缘故,部分不怕麻烦的翔士便搭乘联络艇来到方舟,在这里打发多出来的时间。 因此近段时间以来,休闲街基本上是二十四小时间都处于人气鼎沸的状态,当一行人踏入通道时,便立刻感受到了这股几乎扑面而来的热情。 “让人难以置信,这竟然是在战舰内部……”楚良惊奇地瞪大眼睛,看着眼前比之其它任何街道也毫不避色的热闸景象,而天空心中却突然涌起某种奇妙的自豪感,不知为何,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是愉快。 “夏兰……嗯,我们习惯把战争当作生活的一部分来对待,虽然大多数时候这是个说不上好坏的习惯,但有时候也有便利的地方。” 天空耸耸肩膀,显出一派从容自在的模样,“不过我保证那间酒屋有着很好的隔音效果,绝对不会打扰楚兄的雅兴。” “林兄,关于这次小聚……”楚良稍稍止住了脚步,以略微迟疑的声音提议道:“不知能否持彼尔公一起入席呢?毕竟我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请他回首府行星到共和议会报到。” “呃……”天空露出艰难的表情,不过在缓行几步之后,总算是找到了委婉拒绝的理由,“事实上,林老在这条休闲街道上开设了一间店铺,而最近这段时间休闲街又正好处于最热闹的时候,就连作为掌柜的他都要时刻留守店内,所以我想……他大概不会过来的吧?”说到这里,他摇摇头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楚兄你打算尝试一下的话,我将全力支持,最好能够把那老……不,请彼尔公尽早回归自身的职务,毕竟这里也算是军事区域,让一位民间人在其中常驻实在不怎么合适。” “看来彼尔公给林兄你带来了不少麻烦的样子,请允许我代表同盟议会至上歉意……”楚良苦笑着,低头向天空道歉,不过同时也打消了前去邀请那位巡礼者前辈的念头,“话说回来,没想到彼尔公竟然在这里经营商店,难道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他才一直不肯归来首府星系吗?”“这个嘛,我也不太清楚他是怎么想的……”天空暖昧地回答着。 酒屋“悠然居”位于原“春蕾之间”中山景区域的深处,虽然距离繁华街道只有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但在空气屏障的作用下,所有喧嚣杂音都被隔离在山间小道外,呈现在众人眼前的只是一幅世外桃源般的风光。 出乎意料的是,接到雅丽亚的联络后,第十舰队的内务总管竟然亲自过来安排古漠客人的接待。 对于向来讨厌这类工作的莱昂内尔来说,这实在是相当罕见,由此看来最近他也是有些闲得无聊了。 “柯蒂亚呢?”左右没看到技术参谋的身影,天空突然感到很是不安,压低声音询问着他。 “那家伙到停机坪去了。” 莱昂内尔耸耸肩膀,说出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的答案,“难得有机会参观古漠的造舰技术,你想他会放过这个机会吗?”“哦,不……”头脑中突然浮现出那艘联络舰被拆解得支离破碎的情景,天空几乎就要转身向停机坪奔去,不过幸好他身边还有位极其优秀的副官存在。 “大人,柯蒂亚再怎样也不会作出那种事情的。” 就像看透他的心思般,雅丽亚轻皱眉头,小声地说道,“我已经拜托作战参谋远程监视他的动作了,所以您就安心在这里陪楚先生小酌吧?”“是……这样啊,辛苦你了。” 天空朝雅丽亚点点头,心中却感慨万千,虽然直到现在他也不清楚雅丽亚到底是喜欢上自己哪一点,但却强烈感到自己已经越来越离不开这位贤能副官的辅佐了。 不过至于这到底是不是件好事,他根本就无法判断…… 第四十二章 贤良 副使由莱昂内雨招待,天空在雅丽亚的陪伴下在雅间中和楚良共饮。 “虽然在同盟见面的时候就觉得有些面熟了,但怎么也没想到林兄竟然是彼尔公的子孙。 就算是巧合,也太让人感到不可思议了……”酒过三巡,两人的谈兴渐浓,楚良突然提到在同盟两人初次相遇的事情。 “那时候,因为种种原因不能明示身份,这点还持楚兄见谅……这样吧,我自罚一杯好了。” 天空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跟着却轻皱眉头,轻微的眩晕感开始摇晃着他的脑袋。 夏兰人喜好口味清淡的饮料,而其中少数酒精爱好者更将这一习惯融入了酿酒技术中。 虽然由此而诞生出的夏兰清酒比起其它地上世界的极品铭酒还有一些距离,但那优雅醇厚的味道却是相当富有独特的口感。 只不过,唯一让地上世界的人有些不习惯的,是口味如此清淡的夏兰清酒,在酒精浓度上竟然和地上世界中最顶级的烈酒不相上下!…认真分析起来,这或许是夏兰人还保留着抵御酒精侵蚀的遗传因子的关系吧?不这么做的话,他们大概是很难喝醉的。 “林兄误会了,我只是想到林兄也有着古漠血脉,所以一时高兴罢了,何来自罚之说?”楚良就像补偿般跟着也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但看起来他的酒量似乎要比天空好一些,直到现在为止,至少表面上看不出任何醉酒的模样。 “有件事想拜托林兄,”放下酒杯后,楚良以诚挚的目光看向天空,“其实小弟这次来,一是迎接彼尔公归去首府星系,二是……希望能邀持诸位夏兰根源氏族之之一同前往首府星系,那里有希望能让你们看到的东西。” “希望能让我们看到的东西?”天空愣了一下,跟着以趣味盎然的目光摆弄着手中的酒杯。 稍候抬头起来,以轻轻的声音向楚良确认道,“古漠是打算和帝国建交吗?”“我们确实有想向夏兰传达的东西,称为建交的话,或许也可以吧……”楚良的回答有些暖昧,声音中也带着些许苦笑的味道,“就如林兄所知,古汉历来很少和其它星际国家接触,在这种情况下,就算派出使者到夏兰去,也是相当唐突而缺乏效率的。” “原来如此。” 天空理解似地点了点头。 难怪第十舰队的入境许可这么轻易就得到了认同,倘若古汉打算和夏兰建交的话,先卖个人情给帝国确实是相当适合的一步,“这么说来,古汉期待我等成为传达这份意愿的使者?”“是的,林兄身为夏兰根源氏族的继承者,同时有具有古汉的血脉,再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物了。” 如此断言后,楚良又解释似的补充道:“当然,我等绝对没有强迫的意思。 如果林兄不放心,甚至还可以将这支舰队留下来,我等将以贵宾的身份竭诚招待他们。” “唔……”其实也不是需要太久犹豫的邀持,既然确定对方绝无恶意,那在归国前稍稍绕道一下也无妨。 在帝国接连徵服两个星际国家,已经独占六成人类世界的情况下,古汉也不得不放弃固步自封的国策,稍稍改变一下态度了。 而作为同时接受两种文明熏陶的自己来说,是相当乐意担任这两大势力的和平使者,只不过考虑到伴随这份意愿而来的盛大麻烦,黑发提督的人格构成中属于怠惰的一面便禁不住打起退堂鼓来。 为了坚定勤奋天性的立场,天空不得不向外界寻求支援,他转头望向端坐身旁的紫发副官,“雅丽亚,能听听你的意见吗?”“……我认为这是个相当好的机会,大人。” 雅丽亚仔细挑选着词汇,谨慎而不失礼仪地回答着,“帝国并非对银河全体持有不当的野心,我等期待的只是人类世界的和平,倘若古汉也持有这类意志的话,那理解并传达这份意志是我等责无旁贷的任务,下官愿意陪同大人前往古汉星系首府。” “果然是这样吗……”天空似乎轻叹了口气,转头望向楚良,“明白了,楚兄,我愿意接受这份邀请,根源氏族之子的话,就由我和这位伊斯埃雷之女……呃,还有艾纽霍嘉尔之子,三人同行好了。” 如果把已经燃烧起熊熊好奇心的柯蒂亚排除在此行之外,不知道此后会被他怨恨到什么地步呢……如此估计的天空,不禁苦笑出来,“另外,其它战舰可以先行回归帝国,不过希望这艘方舟能留在这里等待,这样可以吗?”“当然没问题!”楚良用力地点着头。 大概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的达成期待,他的脸因兴奋而稍稍发红,“那么我这就吩咐下面准备交通舰,只要林兄这边一准备好就可以立即起航,来去只有三天的路程,不会耽误林兄太久的时间。” “三天吗?”出乎意料的近,古汉首府星系难道就在边境附近吗?天空有些疑惑,不过雅丽亚却已经先站了起来,向两人告辞并下去安排随后舰队交待等问题。 从那倩丽的背影上收回目光,楚良转顽向天空报以诚挚的笑意,“雅丽亚小姐真是贤良的女性啊,林兄有她在身边陪伴,实在是让人羡慕。” “贤良?”天空有些意外这样的形容,虽然就算以最挑剔的目光来看,雅丽亚也足足是位优秀的副官,但那种优秀更多的表现在协助处理舰队诸务上面,与康定、或者说古汉文化中贤良女性的定义还是差别挺大的……楚良这么说,或许只是出于客套的奉承吧?“林兄难道没注意到吗?”楚良显出意外的表情,就像提醒他似的摆弄着手中的酒杯,“虽然林兄只是一直理所当然地喝着酒,但却一次也没有自己倒过酒吧?”“呃?”天空瞪大眼睛,愕然地看向手中的酒杯,跟着又将目光移到身旁——那酒壶正放在雅丽亚原来坐的位置上,愣了半晌后,不由得苦笑了出来,“哎呀呀,看来不知不览间已经变得这么依赖雅丽亚了啊,这可不太好呢……”离开酒屋后,楚良在副使的陪同下径直前往那间店铺,准备对那位巡礼者前辈进行第七次说服。 虽然天空难得好心地提出伴他同行的建议,但这位年轻的五十席却仿佛一时间被使命感和责任心充满似的,以坚定的态度婉拒了他的协助,天空也只好朝他地背影投去祝福的目光。 莱昂内尔从副使那里听说了古汉的邀持,跟着过来向他提出同行的要求,不过天空毫不考虑地驳回了这项要求。 虽然统率侵袭舰队归国的人物已经确定为作战参谋的诺恩,但方舟也还是必须要人留守才行。 同时和莱昂内尔留守方舟的。 还有情报参谋的艾利穆,她似乎打算在归国前尽可能整理好远徵途中一系列情报,而自从雅丽亚那里听说这两位间的暖昧关系后,天空也着实希望友人趁这段期间作出点什么事情来——由此看来,伊曼纽三角各自的恶德,似乎已经彼此渗透到了相当的程度。 “真是让人着急的家伙啊……”打发莱昂内尔走后,天空将注意力转移到接下来如何打发剩余时间上来。 既然舰队事务那边有雅丽亚负责,而楚良的说服又不需要自己帮助,那能够选择的大概只有……偷闲一项了吧?他左右望了望,最近方舟内都是一片热闹喧哗的景象。 虽然是不会令人讨厌的气氛,但要作为偷闲场所的话,还是嫌太过喧闹了一些。 当然,这并不能成为拒绝悠闲的理由。 同时拥有舰队指挥官和海特兰德公子两重身份的他,有着一项连十三议会也承认的特权,在原“秋枫之间”的景观区中,有着一座闲人勿近的红枫林。 虽然士兵们经常能够眺望到那座优雅而壮美的火红枫林存在,不过唯一允许进入那处场所的,却只有海特兰德家诸人而已。 就连雅丽亚也无法在不绝允许的情况下踏足的场所,可以说是这位黑发提督偷闲度日的天堂。 当然,考虑到副官恶劣的心情会对舰队全体事务运营造成不利的影响,所以这种事情还是要适可而止的好。 “嗯,不论什么时候看,这里的景致还是一样美丽呢……”中央是蓝莹莹的湖水,青青的芳草地则被火红的枫林保卫,天空一边欣赏这地上世界绝难见到的美景,一边感慨着夏兰科技的伟大。 “果然,人生就要像这样才对啊!”坐在柔软的草地上,触手傅来类似大地的温暖,天空在背后放直了身体,随即闭上眼睛。 头顶的光辉是核融合的副产物,有着和恒星之光相似的构成,照拂在身上。 被暖洋洋的怀念感所包裹,天空逐渐坠入了深沉的梦境……“发现你了,兄长!”这精神奕奕的声音如同往常般宣告了他悠闲时光的破灭,天空猛地睁开眼睛,反射般从草坪上一跃而起,紧张地往左右张望,不过却没有看到熟悉的紫发。 隔着小湖望过来的,是一双撒满清冷光辉的幽蓝眼瞳,仅仅是被凝视着,就感觉到好象意志要被吸进似的,在她的身边的芙兰反而给忽略了过去。 “葵……”没想到在这种场景下见面,天空一时间愕然无语,然而葵却先一步踏出,几乎再下一刻就来到了他的眼前,留在身后的,仅仅是湖面上几点正在泛起的涟漪。 “子君……”葵在天空身前两三步的地方停住脚步,随即就像不知说什么好似的,显出困惑的模样。 似乎刚才的行动仅仅是顺从潜意识感情的结果,而并没非理智介入的决定。 此后,两人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对待彼此般,陷入了各自的沉默。 “你的身体……已经康复了吗?”半晌后,天空才首先出言打破了这份尴尬。 虽然从刚刚渡水的轻灵身法上就可以看出,葵的身体一定已经康复到了相当的程度,不过他还是问了出来,而葵也确实回答了他。 “是的,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低头回答后,葵像要坚定意志般抬头看向天空,声音也跟着转为清朗,“虽然身为败者的我或许没资格如此询问,但子君,持告诉我……您的意志。” “我的……意志?”天空有些茫然地看着面前这双清澈的眼睛,而葵则进一步解释着,“胜者有胜者的权利,败者有败者的义务,无论子君你如何处置,作为败者的我都遵从您的意志。” “这样啊,不过我并没有限制你的意……”这么说的天空,突然想起林壑曾经说过的话,于是问了出来,“不,葵,你希望返回彼安吗?”“……败者并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葵以淡然的声音回答着,不过天空却从那双清澈的眼睛中捕捉到一闪即逝的混浊,心中不由得为之一紧,一股奇妙的感情随即以汹涌澎湃之姿冲破了理智的枷锁。 “那么,葵,这次我到古汉首府,你跟我同行吧!”天空以凛凛的声音宣言着,“在这次行程中,我将决定你的处置。” 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隶属第十舰队的三位夏兰根源氏族之子受到古汉共和星系的邀持,动身前往了其首府行星。 同行者有一位共和议会的五十席,以及另一位预定五十席的巡礼者和其单方面认定的义女。 此外,古汉共和星系的首府星系名为太阳系,而其第三行星地球,则为人类最初繁衍生息之地。 第四十三章 真相 搭乘着古漠提供的交通舰,三位根源氏族之子与翌日启程前往了太阳系。 随同的护卫舰足足有三百艘,就算在帝国来说,这也算是相当高级的礼仪,足见古汉共和星系对这次交流的重视程度。 三日来,天空等人皆在交通舰内部度过,因此柯蒂亚也终得以一尝夙愿,在楚良的向导下几乎走遍了这艘舰的每一处角落,然后得出结论,古漠的舰型在内部构造上其实与帝国现行的通用制式并无太大差别唯一让他无法理解的是,自从三天前进入边境星系的“门”以后,竟然一次也没有见这艘交通舰跃出到通常空间!要知道,“门”与“门”之间的通道,在本质上其实相当于隔着一条大河的两座港口,从一座港口出发,横渡次元之河,在另一座港口登陆,其间过程是不能出现丝毫误差的。 在次元航法尚未被夏兰人完善的过去数世纪,因为些许误差而延误了进入“门”的时机,结果被卷入汹涌湍急的次元之河,从此消逝了踪迹的宇宙舰也不知道有多少——即使这艘凝聚夏兰宇航技术结晶的方舟,也不过只是能作到在稍稍偏离港口的位置登陆而已。 至于像古漠这般在次元之河中一漂流就是两三天的事情,以现有的宇航常识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想象!虽然开口求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身为艾纽霍嘉尔的自尊心受到严重伤害的柯蒂亚,却在郁闷中决定靠自己独立找出其中的关键,于是接连两天都泡在寝室内,再输入终端前不断压榨着那颗可怜的智能核晶。 至于雅丽亚,虽然也有些惊讶于古漠的航行技术,不过并没表现得如同同僚这般震惊,从长久以来的历史可以了解,古漠不是一个具有侵略倾向的国家,它所尊崇的文化比夏兰更偏向中庸,而它现在还正向帝国表示亲善之意,在这样的前提下,实在没有必要担心多余的事情。 虽然这么想,但雅丽亚还是把每天把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交通舰的资讯室内,为能顺利展关今后的外交,大量的咨询是必不可少的。 而帝国对于古汉的了解,几乎还停留在“有这么一个星际国家”的程度。 三位根源氏族之子中最悠闲的人物,还是海特兰德家的长公子阁下。 天空每天带着旺财在舰内各处无所事事的晃悠。 尽管那只贪吃的老鼠给舰内厨房带来了不小的困扰,不过老鼠的主人却是位相当受欢迎的客人。 其傅承自白鹤楼的手艺甚至得到厨务长的推崇。 本来打算这么悠然下去的天空,在一次经过演武堂的时候,偶然看到了葵和楚良的演武。 如同他所预料般,楚良确实拥有相当凌属的身手,就算对手是天空,在不启用修罗之力的前提下,大概也只能和他战成平手。 然而就算是这种程度的武力,在完全康复的葵面前竟然也非一合之敌。 一步突进,以刚烈的拳势崩散了楚良的防御,随即行云流水般绕到身后,以精纯无比的关节技锁死了对方的反击。 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楚良只有苦笑着举手投降……看起来,经历此前那番磨难,葵的力量反而因此踏入到了更高的阶段。 在交通舰上能够压制她的人物,或许?有那位躲在一旁眉开颜笑的林老头了。 目睹这一切的天空,突然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虽然立刻决定明日开始重新修行,但在他将此念头付诸实施前,这七十二小时的航程却已经宣告结束……从“太阳之门”跳出后,交通舰沿着类似“风道”的恒速空间前往第三行星,楚良将三位根源氏族之子邀请到交通舰上部的空中庭院,说是有些东西让他们看。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赶到的竟然是一直埋首处理终端前的柯蒂亚,看他一脸兴奋的模样,似乎是有新的发现正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 “请看,那颗恒星就是太阳。” 楚良理所当然的介绍并没有引起三位根源氏族之子的太多感动。 毕竟就算是人类诞生之地的摇篮,其构成和普通恒星也相差无几,远远看去不过就是一颗耀眼的弧圆罢了。 天空暗自猜测,眼前这颗恒星或许有着某种特别的存在价值。 “看来是我没说清楚,抱歉。” 察觉了三人的疑惑,楚良苦笑着稍稍调整了一下投影的焦距,原本如珍珠般细小的太阳随即在天顶的影幕上急速扩人,而放大到极近距离的时候,天空等人终于发现了楚良想让他们看的东西,不过却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声响。 映入他们眼中的,是这颗名为“太阳”的恒星被一只无数漆黑纤维编织而成的,网眼相当巨人的球形樊笼禁锢其中的景象。 当然,构成樊笼的每一条绒维都有着巨人的宽度,而它们所谓的“纤细”也不过是相对于其中恒星的巨大体积来说。 至于纤维表面的漆黑,其实也早巳超过人眼能够接受的光度极限,也只是在太阳那更强烈的光辉下才显得稍稍黯淡而已。 “……反物质工厂?而且如此大规模的!”柯蒂亚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在帝国中也有和这相似的东西,不过那最多只是绕着恒星赤道的一圈带状结构罢了。 如同眼前这般把整颗恒星都禁锢其中的反物质工厂,在规模上要超出前者千倍以上,而其建造难度也是呈同样比例的增加。 “制造如此多的能源……古汉究竟想做干什么?”稍迟一步理解事实的雅丽亚,跟着提出了有些尖锐的问题。 “请不要误会,雅丽亚小姐,即使是古汉共和星系,倾国之力也只能建造这么一座……反物质工厂吧?其它星系的能源出产率,和贵国其实是差不多的。” 楚良以温和的语调消解者雅丽亚的戒心,跟着转头看向柯蒂亚,“不过,反物质工厂只是它的一部分功能,在古漠,我们更习惯称它为‘次元集束器’。” “次元集束器?”柯蒂亚稍稍敏起眉头,“是次元干涉装置的一种吗?不过这规模也太过巨大了,古汉全域都可以被纳入它的干涉下……等等!”说到这里,柯蒂亚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以急切的声音向楚良确认着,“难道这艘交通舰之所以能直接在次元之河中任意地点出入,其实也是那座‘次元集束器’的效果?古汉通过它控制了领域内的次元之河,从而得到了让舰船自在穿梭次元的能力,没错吧?”“不愧是传闻中的艾纽霍嘉尔之子,您的推论实在是一语中的,柯蒂亚先生。” 楚良似乎很愉快地笑了出来,“只是,控制次元之河只是这座集束器的副产物而已。 而是事实上,它的作用范围要逮比您认为地广阔。” “……是银河系吗?”发言的人并不是柯蒂亚,而是始终沉默旁听的天空,因此就连楚良都忍不住以惊讶的目光看着他。 “林兄说得没错,这座次元集束器的作用范围确实是整座银河——或者可以这么说,人类目前赖以为行的低阶次元就是建立在它的基础上的事物呢!”由于楚良这番话太富冲击性,以致于三位根源氏族之子不禁愕然而立。 年轻的古汉五十席似乎很体谅他们地心情,所以一直等到他们的情绪稍稍恢复后才继续着解说,“刚刚的话并非我的自夸。 数百年前的那场‘次元震’,对横贯银河系的低阶次元造成的影响要远比大多数人类所知道的严重。 它从源头毁掉了次元之河的自然障壁,让次元之河从银河外的虚间倾泻而下,化为人类所无法驾驭的汹涌洪流,同时剥夺了人类全体穿梭星际的能力……这才是‘次元震’的根本成因。” 楚良以低沉的声音说明着,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表情却也随之黯然。 “因为古汉当时非常靠近次元震的中心,所以才能发现这其中的问题。 若放任次元之河肆意奔流的话,或许再过数万年它的流势也还是不会减缓多少,因此古汉便打算开始构想以人工障壁代替自然障壁,以此来抑制次元之河的汹涌。 比较幸运的是,古汉在次元图上非常靠近‘河’的源头,在从理论上能够做到这一点。” “虽然是难以置信的说法,不过倒也合乎理论……”柯蒂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难怪次元之流在仅仅一世纪后便开始趋于平缓,原来是古汉在‘河’的源头构筑堤坝的效果……吾等一族长久以来的困惑,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答案。” “是的,不过最先完成的只有堤坝的雏形。 虽然古汉在随后数世纪中不断完善着这座‘次元集束器’,但直到今天也无法让次元之河恢复到‘黄金银河’时代的平暖流畅……”楚良向柯蒂亚微笑着,“所以啊,如果不是夏兰开发出次元穿梭航法的话,人类世界到现在或许还是被无尽的虚空分割得支离破碎呢,连同古汉也有所获益,实在是感激不尽。” “不,我等只是竭力赎罪而已,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柯蒂亚轻轻说着,随即看向楚良的目光却转为深沉,“既然古汉连次元震的成因都分析出来了,那更进一步的事实也应该早就知晓了吧?夏兰的祖先曾是联邦境内那颗废弃行星的居民的事情,只要稍稍查一下‘黄金银河’时代的历史就知道。” “这个,一开始古汉也只是推测而已,不过在从路径古漠的夏兰方舟那里获得次元穿梭航法的技术后,才确认这一点。” 两位根源氏族之子的情绪有些低落,楚良仿佛安慰他们似的微笑着。 “请不要误会,我说这番话并无恶意,毕竟事到如今再追究过去的责任根本毫无意义,更何况从过去的历史记载我们也得知,那时候的责任并不全在夏兰一方,毕竟任何民族也不会安静等着灭亡的降临。” “怎么回事?”听得一头露水的天空不禁敏起眉头,那股被排斥在外的感觉让他很不愉快。 “是这样的,林兄。” 楚良向他作出歉意的表情,跟着细细说明道:“根据古汉保留下来的历史记载,那时候正是第一次银河战争的末期,并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人类全体都被卷入那混乱而绝望的战争漩涡中。 夏兰的祖先所在的星系正是在次元图最靠近银河边缘的场所,也是次元之河的源头,窥视这处出口的势力于是挑起了战争……”“……是的,窥视银河出口的诸势力联合起来向夏兰发动了战争,而我等先祖在战争中处于压倒性的劣势,丧失了六成以上的人口,几乎一度被逼至了灭族的境地。” 雅丽亚深深吐了口气,将十三根源氏族代代亲口傅承的历史讲述了出来。 “那时候祖先们已经掌握了次元干涉技术,却在最后被逼迫用在战争上。 引爆‘次元干涉弹’原本只是想隔断来自外界的威胁而已,却没有计算到来自银河外虚间的相位压,由此引发了源头处自然障壁的全面崩溃,进而发展为那场‘次元震’的灾难……”“随后,察觉自己不经意中犯下弥天大罪的祖先们,离开了深爱的故乡,搭乘着十三艘巨舰在银河中四处飘荡,期待着能够有机会弥补过去的罪孽……这便是我等一族的原罪,毁灭了第一次银河文明,导致千亿同胞的死亡。” 极为罕见的,柯蒂亚的声音中竟也带上了浓厚的感性。 “此罪,十三根源氏族代代相传,人人背负。” 第四十四章 调停 当那段在时光之河中长久湮没的历史浮出真实的水面后,受到冲击的并非只有根源氏族之子一方,连楚良也不禁为夏兰的这份高贵情操所深深感染,一时间陷入了默然无语的状态。 在第一次银河战争末期的那段混沌历史中,人类全体都陷入了非理性的疯狂状态,并非谁对谁错的战争持续侵蚀着人类原本已经时日无多的未来。 被逼入绝境的夏兰人引爆次元干涉系统,这并不是应该被谴责的事情,换成其它任何民族到这一步时也会如此选择。 虽然造成了第一次银河文明灭绝的灾难性后果,但也同时给予了人类之破灭中新生的可能性。 若站在人类全体的角度来评价,或许还是件功大于过的事情。 只不过,身为当事人的夏兰却并没有以这样的理由来解释自身的行为,反而持续被愧疚心与罪恶感所谴责。 舍弃自己所深爱的大地,投身到充满未知凶险的宇宙中寻找赎罪的方法,楚良无法想象作出这样的选择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气,而更难能可贵的是,在拥有半数以上人类世界的支配权的现在,夏兰还依旧将这份原罪傅承至今,时刻不曾忘怀。 这份勇气是何等的高贵,若能与此为友的话,习惯封闭的古汉或许也能敞开胸怀吧……楚良深深地叹了口气,将思绪收了回来,跟着却注意到舰内广播处出来的抵达空间站的提示音,“啊,好像已经到了……诸位请看,下方那片蓝色的大地就是孕育我等生命的源头,地球。” 天空抬头向上望去,透过天顶的舷窗可以看到,联系空间站的轨道塔笔直地伸向头顶那片流溢着美丽蓝色的大地。 虽然在其它星系也能看到相似的景色,但不知为何,天空却觉得眼前地这片蓝要比他见过的其它任何顾色都更美丽,更深邃,更悠久,更温暖,更恬静……“那就是……地球吗?”不知不览脱口而出的感慨。 “嗯,林兄。 那就是地球,过去承载人类全体在宇宙中长久漂泊的始源方舟。” 似乎很体谅他的心情,楚良以温和的声音回答着他,“在人类还生活在太阳的时光中,地球为人类付出了太多的东西,已经变得很是虚弱。 虽然古汉竭尽全力总算是让它恢复了昔日生机,但它却再也经不起任何的伤害。 所以就连宇宙舰直接降落大气层都是禁止的,还劳烦林兄你们搭乘轨道电梯降落。” “如此……作为首府行星地话,不是很不方便吗?”柯蒂亚显得有些疑惑。 作为星际国家政治经济中枢的首府行星,其最基本的要求便是有便利的星际交通网络,虽然像夏兰这般直接以人造星群作为首府行星的国家是比较极端的例子,但其它的星际国家一般都会选择交通更便利的行星。 “并不是方便不方便的问题,柯蒂亚先生。” 不过,楚良只是微笑着看向他,“地球是孕育人类的摇篮,光是这一项理由就足够古汉将它奉为首府了。 古汉所期待的,不过是能代表人类对昔日的母亲有所回报而已。 至于您所说的交通问题,只要花点功夫总是能够克服的。” “降落地球后,我们是直接去共和议会吗?”雅丽亚跟着提出问题。 “预定是如此安排的……”楚良有些困惑地看着这位紫发的夏兰女性,“当然,若是各位需要休息的话,我可以立即安排。 虽然长老们对诸位的到来翘首期盼,但并不急着这一点时间。”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雅丽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跟着却仿佛放弃似的叹了口气,“算了吧,就希望这次两国的会面能够严肃进行吧……”地球的行政中枢位于东亚的大陆,被两条大河环抱的所在。 这里是被古漠称为“源文化”的文明的发源地,据说过去曾是数代王朝的国都。 现在的它,依旧保留着曾经源文明时期的模样,只是在其中混入了不少近代建筑,不过却并不会带给人不协调的感觉,反而在古老中洋溢起一股朝气蓬勃的活力。 搭乘着交通舟,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及两位古漠巡礼者在那座雄伟壮阔的广场上降落。 古漠以极其盛大的礼节迎接这批来自苍穹的客人,长约的红毯两边,千人的仪仗队奏起了隆重的旋律,由空中撒下纷纷的花雨,虽然让雅丽亚和柯蒂亚为之愕然,不过天空倒是在故乡康定时见过这类排场——当然,那时候是以旁观者的立场。 “来自苍穹的客人啊,请容老朽代表古汉歉迎你们。” 在宫殿门口亲自迎接他们的是五十席的共和议长,这位精神矍铄的老者以温和的语调向三位根源氏族之子打着招呼,目光特别在天空的身上停留了稍长一些的时间,随后便移到三人身后的林壑身上,表情转为怀念的温馨。 “彼尔啊,你也总算愿意归来了吗?同为古汉第八十六代巡礼者,你可是迟到了足足五十年啊!”“我先说明哦,伯季,我是因为在旅行中发现承州星系的存在才不得以回来报到的。” 林壑如此主张着,而天空在旁悄悄耸耸肩膀,露出不予评论的表情,“不过既然小楚已经先发现了那颗行星的存在,那就当我没有回来过好了!可不要给我加上什么共和议席之类的头衔,我马上就会跟孙子回夏兰去养老的。” “这是不可能的,彼尔。” 共和议长以充满笑意的声音回答着他,“巡礼者回归后的待遇是列入古汉宪法的项条,不论你我都没有能力改变,五十席已经为你空出了位置,不容你再行推醉……至于你退任后的养老,如果海特兰德公子阁下愿意接受如此恶劣品行的祖父的话,站在过去亲友的立场,我当然会很欣慰你逃过恢恢天网的轮回。” “咳,你这家伙还是这么没有口德啊……”林壑挫败似的撇了撇嘴。 “尊敬的议长阁下,”天空及时和这位代表着盛大麻烦的血亲划清了关系,“我的身世想必已经为您所知,在成为海特兰德家一员的现在,林的姓氏和我仅仅只有着遗传因子上的联系。 当然,如果彼尔公退任后愿意到群星的国度中安享天年的话,我将代表海特兰德家向他致上欢迎之意。” “海特兰德公子阁下,请允许我以彼尔过去亲友的身份,向您致上歉意。” 似乎理解了这番话的意图,共和议长向天空轻轻地点点头,“就向您所知道的那样,无论是在古汉或夏兰,林家加诸子孙身上的种种行为不是值得褒扬的事情,所以……”两人就这样在当事者身旁谈论着林家的种种恶德,柯蒂亚竭力抑制着笑意,而雅丽亚则懊悔似的别过脸,至于林壑却早已开始装聋扮哑起来。 直到后来,实在看不下去的楚良出言为这位巡礼者前辈解围,一行人才跟着进到宫殿内部的议事厅。 “虽然有些唐突,不过就让我们进入正题吧,公子阁下。” 众人坐定后,共和议长以不紧不慢的声音提议道,“自从离开洛克迪亚星系后,您应该没法和帝国方面取得联系吧?那么,请允许我向您简单说明一下目前那座星系的战争形势……”共和议长的目光移向会议桌上方的空间,那里渐渐浮现出一幅放大的联邦星际图。 从上面可以看到,帝国军以亚鲁法特星系为根据地准备战争,而彼安军则隔着一扇‘门’在洛充迪亚星系聚集,两边舰数皆超过二十万。 ““……战争还没有正式开始吗?”虽然是预想中的情况,但确认如此庞大的数量后,天空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次战争的规模甚至要胜过两年前的利德菲尔星系攻防战,在人类数世纪以来的历史中,也还没有出现过比这更大规模的战争——这也同时意味着,双方皆会有遭遇史无前例的伤亡。 “幸运的是,星际战争的备战时间总和它的规模成正比的,这给我们留出了介入干涉的时间。” 共和议长如此说着,而天空则极为意外地看着他,“介入干涉的时间……嗯,难道这就是古汉招待我等前来的原因?”“是的,公子阁下,古汉想介入调停这场战争,并且希望透过诸位将这份意愿传达给夏兰帝国。” 共和议长目光缓缓扫过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声音沉稳而坚毅。 “请原谅,议长阁下。” 天空沉默地看着议长,而雅丽亚却先提出了异议,“但请允许我向你说明一件事,迄今为止,帝国从来没有进行过哪怕一场半途而废的战争。 熟知帝国历史的人都知道,帝国对待战争的态度一向单纯明快,在没有完全剥夺对手的星际武装力量,将其以星系为单位彻底瓦解前,战争是没可能中止的。 更何况,这次战争的发起者并非帝国。” “虽然古汉长久以来都奉行安稳的国策,但这并不妨碍我们了解头顶苍穹中最壮阔的传奇,雅丽亚小姐。” 共和议长以平稳的声音弥消了那属于伊斯埃雷、帝国之牙的锐气,“我们完全了解夏兰在战争上的坚毅态度,但是却依然提出如此的持求,您可知道这是因为什么?”“……请议长直言。” 天空看着共和议长,轻轻挥手示意雅丽亚坐下,虽然后者依旧带着有所不甘的表情,但最后还是顺从了长官的意志。 “公子阁下,夏兰帝国的强大是毋容置疑的事情,而作为对手的彼安共同体,此刻无论在任何一方面都处于压倒性的劣势。 然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彼安还依旧能聚集起如此庞大的兵力和夏兰对抗,你知道这是为何吗?”“……”天空以沉默的目光看着议长,只是呼吸有些紊乱。 “现在,彼安共同体的徵兵下限已经降到了十四岁,并且取消了上限。” 共同议长的一句话便让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变了脸色,雅丽亚更是禁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察觉到这点的共和议长,将目光重新移到了她的身上,“雅丽亚小姐,您能够以十四岁的少年作为杀戮的对手吗?”他的问题让紫发的伊斯埃雷之女脸色苍白,“不,高洁的您是不可能作出这种事情的。 不只是您,整个夏兰民族大概都无法作出以如此残酷的行为吧?而在古汉来说,要眼睁睁看着这一幕惨剧上演,那更是难以接受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厚颜邀请诸位前来,希望能够向夏兰传达调停战争的期望……。” “……然后,等这些十四岁的孩子长大后,再进行第二次、或者第三次漫无止境的战争?”片刻的沉默后,在两位同伴的愕然注视下,天空以低沉的声音指出了尖锐的现实,“结果,古汉的调停也只是让更多的人在更长的时间内流更大量的血而已,是这样吗?”“……公子阁下的疑虑是正确的。” 共和议长的表情转为苦涩,“单凭一时的好意是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的,所以如果这次调停成功的话,古汉也会有防止彼安再度引发战争的准备。” “我不认为彼安人奉行的理念能够让他们安详和平。” 天空稍稍皱起眉头,“除非古漠愿意负起责任,以自身文化去慢慢校正其扭曲的意识形态,否则根本就不可能有真正的和平。” “不愧是和银河诸国皆有深缘的人物啊!如公子阁下所言,古汉确实有这样的打算。” 共和议长看向天空的目光转为欣赏,“虽然这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但当作偿还以前的亏欠,古漠会负起责任的——毕竟从文化傅承上来说,彼安相当于古汉的孩子,让它在放任中走到今天这一步,作为父母必须为此负责,所以若夏兰有何任何赔偿要求,古漠愿意承担。” “现在说这些事情是不是早了一些啊,议长阁下。” 天空轻笑起来,表情转为明朗,“虽然不能保证成功,但若古汉能够劝服彼安退兵的话,我也愿意向十三议会传达这份意愿。 如您所言,以十四岁孩童为对手的战争,夏兰这边大概是无论如何也进行不下去的。” 第四十五章 受胎 或许是因为有那位与双方皆有深厚因缘的康定青年存在,古汉共和星系与夏兰帝国的初次见面在极为平和的气氛下进行到了最后。 除了达成有关调停介入彼安战争的协议外,古汉还提出无偿提供帝国“次元集束器”技术支持的建议。 “以古汉的国力,光是维持这么一座集束器就差不多竭尽了全力,实在没有余力再兴建第二座。 然而人类的未来不能单单维系在一条线上。 如果可能的话,希望夏兰也能在国内建设这么一座次元集束器。” 共和议长向三位根源氏族之子如此建议着,“虽然也许会耗费庞大的国力,但如此一来人类的未来便有了双重的保证,而同时也能够附带提升帝国内部星际交通网络的效率,所以请诸位务必向贵国传达这项建议。” “我想帝国应该不会拒绝,只是……”目前对同盟的支援已经消耗了帝国的人部分国力,所以集束器的建设或许得延后一段时间……天空本打算这样回答共和议长的,然而按耐不住血液中沸腾的艾纽霍嘉尔之狂热,柯蒂亚在他作出结论前便紧紧握住共和议长双手,一口应诺了古漠的建议,“一切交给我吧!议长阁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呢?”“等……”雅丽亚对如此轻率的态度却有所担忧,不过想来想去也找不到任何帝国可能拒绝的理由,只好同长官一样耸耸肩膀,对同伴抱以无奈的苦笑,“这才是艾纽霍嘉尔啊……”确定诸务后,古汉便准备设下盛大的宴会款待三位根源氏族之子,不过却并未如愿。 雅丽亚考虑到战争前线一触即发的紧张形势,打算尽早向帝国传达这份意愿,于是当晚便踏上了归去帝国的交通舰,楚良则作为古汉的使者同行。 同时在彼安一方,古汉也派出数位五十席长老前往交涉——就如共和议长所言,古汉对彼安有着傅承文明的巨大影响力,所以或许比起帝国来还是更容易调停的一方。 至于柯蒂亚,在比雅丽亚出发还更早一些地时间里,就搭乘交通舰前往了那座次元集束器。 看样子似乎在未完全理解那东西的构造原理前是不会归来的了。 此外,虽然天空本来也打算和雅丽亚一起回归帝国,但考虑到还有件悬而未决的重大问题,所以不得不留了下来。 不过至于到底要如此安排葵的将来,他心中却还是没有半点底子……古汉将天空安排在宫殿的北部休憩,据说在过去王朝时代这里是诸宾妃的寝宫,不过在数千年后的现在被当作为招待远方贵宾的场所加以利用。 其内部也经过相当程度的改造,添加了不少近代设备,就算以苍穹之民的标准来看,也不会觉得在这里生活有什么不便。 和降落地底都市群的待遇不同,古汉特地安排了专门人员照顾他的起居饮食。 甚至在他提出希望能够参观这颗古老母星时也立刻予以回应,那态度几乎可以用“无微不至”来形容。 预定环球之旅从次日开始。 这天清晨天空很早便从兴奋中苏醒,在两位女侍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出门时却突然注意到那在晨雾笼罩下的庭院,于是心血**准备到那里去演武一番。 古汉的园林艺术偏向于人工与自然的融合,这座宫殿里便是此种艺术的最高结晶。 走在骆林小道上,被风和雾气缠绕着,行者只觉得安然而宁静。 “……”天空在庭院中央站定,随即闭上眼睛,长长呼出口热气,跟着又将冷雾吸入肺中。 待精神亦归入空寂之时,他便放开了意识的疆界,让五感沿着雾气扩散出去,方圆一里内的动静片刻后尽入其心。 在这黑夜与黎明的狭间,出来活动的生物寥寥无几,天空所听到的,只有风轻拂树枝的声响,以及溪水潺潺流动的声音,一切都是如此空灵,如此寂静,似乎天与地都屏气凝神地注视着自己……他不知道这是不是定信曾经提过的“天人合一”的境界,不过却明显感到某种力量在心中轻轻鸣动着。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某人轻踏草坪的声音,即使在此刻万物和谐的奏鸣中,那声音依旧维持着自己独特的步调,高傲而清冷的节奏,就像其主人般轻而易而举地踏入了他的领域。 “葵……”天空睁开眼睛,凝视着那静静屹立在他面前的女性。 葵此刻正穿着古汉的传统服饰,微风中长袖轻轻飘荡,又透出某种静谧的美丽。 一缕垂下的刘海被风轻轻拂开,显出右脸那道暗色的纹影,那是一生也洗不掉的耻辱,但从那双幽蓝的眼瞳中,他却感觉到了属于战士的灼热魂魄正在苏醒。 “子君,你又变强了啊……”葵轻轻的声音仿佛叹息般响起。 “你不也是一样吗?我看你那次轻而易举便胜过了楚良,心魔已绝不在你的眼中了吧?”天空以微笑回应着,随即朝她伸出手,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邀请,“如何?要继续上次的决斗吗?”“身为俘虏的此身,已经没有与您对等战斗的资格……”那美貌上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却转为坚毅,“因此,请允许我以唯一自由的灵魂为赌注,向子君您请求战斗。” “灵魂的自由?”天空哑然地看着她,而葵则以淡淡的声音继续道:“是的,我以这至今为止未向任何人低顽的灵魂为赌注。 如果子君胜利了,我将向您奉上我的所有,每一根头发,每一滴血液,每一寸肌肤,成为您的手,您的足,您的耳,您的口。” “如果……胜利者是你呢?”天空仿佛随意地问道。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或者可以说非常可能。 葵复苏的力量来源于自身坚强不屈的意志和努力,而自己新得的力量仅仅是偶然间的顿悟……虽然如此问着,但其实不论葵的答案如何,他都不会逃避这次战斗。 “我……将向子君要求一件东西。” 葵以过分慎重的表情如此告知着,“请放心,这东西绝对不会危害您的生命。” “好的,我接受。” 天空轻轻点了点头,跟着抬起右手向葵招了招,“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吧?”一瞬间炸裂的气劲驱散了庭院的晨雾,两条高速运动的人影间爆出仿佛激烈鼓点的重音。 在青石板上,在骆树林中,在流溪面上,在宫殿的屋檐廊角,激荡着碎裂与崩坏的昂然之曲,整座北宫都在这声音中醒来!宫殿卫队手持武器冲到通道上,却根本就找不到战斗的人影,五十席的诸长老跳上宫殿屋顶,这才发现那两个在晨曦的光辉中不断交错的身影。 不过即使他们的目光也无法完全跟上那两人的动作,好一阵子才勉强确认其中一人,竟然是奉为贵宾的海特兰德公子!大惊失色的长老们本打算立刻介入这场战斗,不过却被林壑拦下。 同时共和议长也挥手驱散了聚集的宫殿卫队,下令众人将这场战斗无视过去。 “如此年纪就走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愧是继承林氏血脉的人啊!”共和议长从那缠斗的人影中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旁的旧友,却不禁苦笑了出来,“可惜的是,现在的他已绝不属于古汉了……”“这有什么好可惜的?就算跑了一个顽劣的孙子,我也还是有个同样争气的女儿在。” 厚颜如斯的林壑,以摇头晃脑的动作强调着自己的问心无愧。 而这时候,那两人已经从他们的视界中消失,并且激斗的声音也渐渐安稳下来,除了那些被破坏彻底的建筑,宫殿的凌晨又再度恢复了昔日的平静。 “分出结果了啊……谁赢了?”共和议长偏头向老友确认着。 “呵呵,对那两人来说,谁输谁赢都是一样的结果啊……”仿佛看透一切的邪恶源头,朝着那片骆树林露出近似猥亵的笑容,“虽然我告诉那小子男人就应该在关键时候强硬一些的,不过万一真的……那到底应该算孙子辈呢,还是曾孙子辈呢?”“呼,呼,呼……”天空仰卧在一堆假山崩坏后的碎石中,呼吸急促而紊乱,全身气脉被锁,而贴在咽喉部的那只手则聚集着随时能够停止他生命的力量。 这只手属于葵。 此刻她正骑在天空的身上,脸色也同样苍白,呼吸甚至比对方还要紊乱,右手仿佛脱臼似的软软垂下。 表面上看,她的模样要比天空狼狈许多,不过她却依旧是最接近胜利的人。 在最后一击中,天空以“崩牙”摧断了葵的右手,却也同时被“旋踢”命中胸腹,两人随即双双坠到地上。 只不过,比天空更习惯痛楚的葵反应要稍稍快上那么一瞬,无视右手的损伤,直接以左手封锁了对方的行动,就此决定了胜负。 “我、我赢了……子君……”伴随着紊乱的呼吸,葵如此宣告着。 “……是的,你赢了,葵。” 天空吐出口浊气,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又再度败给这位女武神,但不可思议的,他的心中竟再也没有出现以前那般混融着懊恼和沮丧的不甘。 现在,他只觉得宁静。 “那……能听听,我的请求的吗?”葵的呼吸渐渐和缓,但脸色却依旧苍白,天空看向她的目光中摇动爱怜的痕迹,“嗯,当然,这是约定好的事情。” “请……子君,请你……”似乎决心尚未坚定般,葵一再重复着最初的话语,最后狠狠咬了下嘴唇,一口气说出了持求的后续,“请用您的精血,洗去我胎内耻辱的烙印。” “啥……”天空顿时僵住了动作,呆掉似的眨了眨眼睛,原本还保留着些许肃然的表情在正确理解葵这番话的瞬间彻底崩溃。 在这凝固着迷惑与愕然的沉默中,葵轻轻吻在了他的唇上,那一缕混杂着血腥味的幽香唤醒了他心中某种炽烈如火的感情,与远古傅承的生物本能合成一股洪荒巨流,理智的枷锁顿时被摧毁殆尽。 “我不清楚如何才能确切受胎,所以子君,持照您的意思随意使用这身体吧……”在后来模糊不清的记忆中,只有这句话被当作后来半日疯狂的始发点被牢牢铭记。 此后,直到柯蒂亚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从那座集束器归来为止,天空在地球上又呆了八天的时间。 预定的环球之旅理所当然地延迟到了第二天开始,天空和葵撇下那毫无自觉、或者恶意为之的老灯泡,搭乘着古漠提供的交通舟环游人类最初的母星。 沿着古汉的万里长城,到从希腊古城的阿提密斯神殿,从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到古埃及的金字塔群……天空和葵一边享受着悠闲的时光,一边沉沦着至极的快乐,那是比磁铁两极更加强力的吸引——对于靠生物本能的导引而踏入修罗之域的两人来说,或许再也没有比彼此身体更契合的伴侣。 旅程的终点是过去被称作世界屋脊的高原,两位踏入修罗之域的强者走下交通舟,沿着陡峭的绝壁一路向着峰顶飞驰,然后同时踏上那座被修整为圆形平台的基石。 “这就是……这片大地的最高点吗?”凝视着下方涌动的云层,以及在云海中浮沉的太阳,天空突然生出种想要大吼出来的欲望,不过好歹在最后一刻控制了这念头,改为连绵不绝的低吟声,在群峰间来回荡漾。 “真是不可思议啊,子君……”这时候,葵向后轻轻靠在了他的身上,右手下意识地抚摸着腹部,表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柔和,“那时候的我仅仅觉得厌恶,而现在,却只是感到温暖……” 第四十六章 思念 “葵,你真的不愿意到夏兰来吗?”交通舰出发前,天空向前来送行的葵再度确认道。 “抱歉啊,子君,但我想留在古汉。” 葵以轻轻的声音回答着,看向他的目光却流溢着如水的温柔。 她的右手不自觉地放在小腹上摩挲,其中正孕育着一颗新生命的种子。 “这是子君予我的恩泽,傅承两方修罗血脉的纯血之子,我想让他在源头的怀抱中成长,直到有一天能够挺起胸膛向您奉上这至高的荣耀。” “是这样啊……”天空长长叹了口气,脸上流露出失望和愧疚的心情,他把头转向身后不远处那正竖起耳朵的两老头,以近似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葵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哦,我亲爱的祖父大人……”“你就放心地去好了,我亲爱的孙子。” 接下来,他的耳中确实傅来了林壑那得意洋洋的笑声,“这孩子可是傅承林家的贵重希望,我会把她当成自己女儿一般照顾的。” “自己的女儿啊……”天空冷笑着,“这是曾经抛弃儿子的家伙的保证,你认为我可以相信吗?”“呃……”无法推翻的事实让林壑一时间愕然无语,替他解围的是同时参与送行的共和议长。 作为林壑昔日好友的他,似乎对这对同时踏入武学巅峰的伴侣有着近似长辈的关爱。 “请尽管放心吧,海特兰德公子,我愿意以古汉的名义向您保证,那孩子在这里绝对不会受到任何委屈的……嗯,虽然我觉得以她所持有的武力,委屈别人的可能或许还大一些,不过那时候我也会当做没有看到的。” “如此,就拜托了。” 天空向那方向轻轻鞠了一躬——如果不是充分了解暴君所持骄傲的人物,恐怕很难感受到其中重逾泰山的心意。 不过共和议长以慎重的态度回应着他,天空也因此而稍稍放下心来。 “葵……”他最后再看了葵一眼,在那漫长得犹如一世纪的瞬间后,即刻转身走向了交通舰的入口,“保重。” 昔日作为巴雷亚联邦首府星系的亚鲁法特星系,此刻已经成为银河中最大规模武力的聚集地。 二十万艘整装待发地战舰,三千多万意气风发的帝国士兵,从帝国诸邦聚集于此,准备与“门”后同样数量的对手进行一场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战斗。 令诸位提督困惑不解的是,虽然星际战争的准备时间和其规模成正比,但就算从最后一支分舰队到达后开始计算,双方按兵不动的时间也实在是太长了一些。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比较起前一段时间持续不断的细小冲突来,最近一周来彼安军甚至连强行侦查都没有过一次,而军部也迟迟未下达攻击指令,简直就好像夏兰和彼安双方彼此默契配合,让战争就此偃旗息鼓下来似的。 这天,闲来无事的尤希斯前列翔士沙龙打发时间——在如此暖昧不明的战争气氛中,诸位提督似乎都不约而同地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只不过,对于长期以来持续独占那处宁静空间的某人来说,这并不是令人惊喜的改变。 “哟,塞缪尔斯家的米虫,”尤希斯在沙龙一处偏向宁静的空间发现了那位正在悠然看书品茶的黑发提督,跟着走过去向他打招呼,“我以为你会去寻找另外一处偷闲的空间呢,结果还是没有放弃这处据点啊?”“……我只是觉得没必要再浪费精力而已,反正战争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华德放下书本,以被打扰后不怎么愉快的目光看向来者,然而尤希斯却无视这份明确的拒绝,直接在他对面的位子坐下。 “战争要结束了吗……”尤希斯在服务终端上为自己点了一杯调入清酒的帕伯利亚风格红茶,同时以责难的目光看向友人,“虽然最近时常听到这种流言,不过我没想到竟然连你也这么想。” “我说啊,”确认自己无法赶走这位不速之客,华德仿佛放弃似的将书盖在桌上,直视尤希斯如此问道,“这么想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喂喂,好歹你也是列翼翔士,拜托别像普通从士那样肤浅吧?”尤希斯的表情似乎抑制不住惊讶,“消耗如此巨人的资源,动员如此众多的人口,聚集如此庞大的舰队,仅仅一句‘不打仗,让我们人家回家吧!’,就结束战争,你以为帝国能够接受吗?当然,彼安那边应该是比帝国更难妥协的状况吧?”“你说得有道理。” 以认真的表情点头,但却又让人感到其中没有半点诚意,或者可以说是这位米虫提督的独特技能吧?华德跟着以悠然的动作端去紫砂杯,轻轻泯了一口其中那碧绿清澈的茶水。 “但事实是,帝国和彼安间的战争确确实实呈现出极其反常的状态。 如果按照通常情况的话,总计四十万舰队的庞大战争应该早就开始了,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暖昧不明了……”放下茶杯的华德,以轻轻的声音继续说着,“如果说,帝国和彼安的上层没有达成某种意向性的休战协议的话,在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茶的中,这样的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的。” “休战协议吗……”尤希斯无意识地拿过华德的书,以困惑的表情翻弄着,不过注意力却明显不在上面,“很难想象这份协议是由十三议会先提出的,毕竟伊斯埃雷家还没来没有进行过一场半途而废的战争,但若是彼安先提出来的话,难道作为战争祸魁的他们,竟然比帝国还更期待和平吗?”“该不会是国力无以为继了吧?”华德随口推测着。 “对面的舰队可都是货真价实的精锐,你去逛逛就知道它们到底是不是无以为继了……”执行强行侦察任务时曾被两倍以上的敌军包围,在亚琉妮的掩护下才好不容易退回来的尤希斯,以苦笑的声音推翻了他的意见。 “或者,彼安军一开始就打算议和,而之所以摆出如此阵势,其实是为在谈判中立于更有利的局势?”华德又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性,然而这次却是他自己推翻了这份推测,“不,这种策略是在帝国接受谈判的前提下才成立的,而且长久以来彼安一直表现出和帝国血战到底的意志,这一点不可能在突然间改变的……难道,是第三势力介入的关系吗?”“第三势力?同盟……不,古汉共和星系吗?”稍迟一步反应过来的尤希斯,跟着回想起不久前让他畅快痛饮的消息——海特兰德公子麾下的第十舰队,在攻陷建邦首府后随即失去了行踪,原本以为卷入敌军攻势的它们铁定凶多吉少,尤希斯甚至还为此借酒浇愁了好几天,然而却突然从帝都傅来消息,第十舰队已经从古汉境内回归了帝国,这消息甚至让米尔丁人提督都为之欣喜,因此就算当晚看到弟弟在沙龙内恣意狂饮,也没有表示任何反对的意见。 “啊,应该就是古汉了。 原本我还疑惑从来不开放边境的他们为何会特别关照第十舰队,原来是准备先卖个人请给帝国啊……”华德似乎也想到了相同的事情。 “不过单以这份人情应该还不足以说服十三议会,古汉共和星系那边想必还有更重要的理由吧?”“更重要的理由是?”尤希斯以期待的目光看着华德,然而后者却只是耸耸肩膀。 “谁知道啊。 反正不管是彼安还是夏兰,只要这样一边悠闲喝茶度日,一边等待士气慢慢冷却后,战争也就怎么也打不起来了。” “等待士气的冷却吗……”尤希斯突然扳起面孔,语气也转为严肃,“塞缪尔斯列翼翔士,我不同意你的看法。” “嗯?”华德不由得吃了一惊。 这时候,尤希斯先前点的帕伯利亚风格红茶送了过来,豪放的伊斯埃雷家公子以平日难得的优雅动作端起来轻尝一口后,才在友人催促的目光下把后面半句继续了下去,“彼安流行的饮料,不一定是茶吧?”“……呵呵,呵呵呵,”被摆了一道的华德眨了眨眼睛,随即垂头发出低沉的笑声,“尤希斯诶,什么时候你的玩笑也变得这么好笑了啊?”“这个嘛,在亚琉妮殿下身边呆久了,难免会受到感染。” 尤希斯貌似无辜地耸了耸肩膀。 “再说,席瑞拉也被你给带坏了吗?以前的那孩子,是怎么也做不出把自己长官装到救生舱里,然后在太空中流放三天三夜的事情啊!”“咳!咳咳!”正在喝茶的华德猛地被茶水呛到,好一阵子后才缓过气来,不过却马上转移了这明显不利于他的话题,“说、说到亚琉妮殿下啊,她似乎对继承帝位没有什么兴趣呢?这可是亚诺莱维涅家的危机呢,身为她的羽翼不是应该想想办法吗?”“第一,在没完成空舞仪式以前,我还不是殿下的羽翼。” 尤希斯轻轻摇了摇手指,似乎早就为这种情况准备好了答案,“第二,就算亚琉妮缺乏继承帝位的热情,还有那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王女殿下在,若林迪斯王家的两位王子殿下也是很优秀的竞争者,亚诺莱维涅家面临的困惑怎么也不至于到被称为危机的地步吧?”“嗯,对了,我们的那位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呢?最近第九舰队比第五舰队还闲呢,我记得很少在翔士沙龙中看到她的影子呢?”华德趁机将话题扯到了更远的地方。 “夏音殿下吗?”尤希斯不知为何苦笑了起来,“你知道的,亚诺莱维涅家对无垠无限的虚空有种近似病态的执着,而我们未来可能的皇帝殿下又是出生于此类血脉最浓的王家,现在应该正驾驶交通舰在外面翱翔吧?”在亚鲁法特恒星之光没有照耀到的黑暗虚空,一道银色的光辉自远方刻破黑暗,在无垠无限的虚空中持续着仿佛永无止境的加速。 在一双白皙玉手的操控下,交通舰的主引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由轻质合金构成的舰体也国高加速的冲击而不断颤抖着,迎面吹来的粒子之风被锋锐的舰首撕裂,击撞在防护磁场上的离子迸发奇异的辉光。 “嗯,果然还是有很大差别呢……”高速行驶的交通舰中,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稍稍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满。 由于本命舰火麟正静静停泊在数千光年以外的帝都,所以她现在驾御的只是苍穹军的制式交通舰,性能上比起特别订做的火麟来当然有明显的差距,连带着翱翔虚空的快感都降低了不少。 在这样的情况下,夏音其实是不太想放纵亚诺莱维涅家血脉中那股冲动的,但此行对她来说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数日前,她接到父亲菲恩伯德王殿下的信件,告知那个人会和方舟一起返回亚鲁法特星系,虽然菲恩王并没有告诉他确切的时间,但从那以后,夏音在闲来无事时总是下意识开着交通艇到“门”前去来回一圈。 不可能如此恰好的,如果方舟通过“门”来到这座星系,就算呆在基地里也能立刻知道……她也明白自己的行动缺乏一贯的理智,但在心中那股越来越激昂起伏的感情支配下,夏音就是无法停止这种非理性的行动。 “天空……”轻轻地喊出了那个唯一的名字,她将节流阀一口气扳到了极致,前方“门”散发着淡淡的青蓝光辉,并且正在视野慢慢放大…… 第四十七章 小气 说明一下吧,这章是天空和夏音的外篇,是发生在第三卷和第四卷之间的故事,那时候夏音还只是分舰队提督,天空也不过才是辅佐她的素翎翔士……利德菲尔星系的杜克斯要塞,正是刺盾统合舰队的前线基地。 在这座巨大的人造星体中,目前有着总数超过四十万的居民,不过即使如此,在它其中也还是有着不少人际罕至的所在。 沿停机坪出口通道走到尽头后的一座小小庭院,由于并没有特别令人感动的景色,再加上位置又相对偏远,所以除了极少数喜好宁静又不怕麻烦的家伙外,平常很少有人特意来到这里。 因此对夏音来说,这里正好是给予她怒气冷却时间的合适地点……在前不久的战斗中,“苍炎”分舰队以其勇猛无畏创下了第三列阶舰队中最高的击破率,然而这份足以垮耀的武勋却在今天的会议上被那位黑发提督训斥为不知进退。 夏音当然不会服气,对这位傅言中被称为“米虫”的上司,她虽然说不上藐视,但也实在没有抱持多少尊敬。 只不过。 那位向来温吞到被视为迟钝的黑发提督,却以罕见犀利的言语面前粉碎了她的一切辩护。 回想起当时众人那或同情或惊诧或困惑的目光,夏音便毫无理由地生出一种强烈的屈辱感。 对这位习惯以高傲自尊来武装心灵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来说,这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糟糕的心情,并且还伴随着盛大的无力感。 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夏音觉得自己肯定会陷入更深的自我厌恶中,于是她决定稍稍转移一下注意力。 而这时候,对面那张流露着温和表情的容貌进入了视界,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那里的,天空?”虽然刻意装出冷淡的语气,但夏音却明显感到有心中正有着某种不同于怒气的温暖东西在悄悄涌出。 “嗯,并不是很久,”天空眨眨眼睛,轻笑了出来。 “不过才两三小时而已。” “那么,”夏音脸上有些发烧,不过却借着站起来的动作把困窘掩饰了过去,一边活动着稍稍僵硬的四肢,一边向他宣布着,“你现在可以起来了。” “好的,我尊敬的殿下。” 天空坐着伸了个懒腰后才慢悠悠地站起来。 跟着将目光转向右侧的舷窗,在那里能够看到利德菲尔星系第六行星的模样。 “我听说第六行星的外层轨道上有几座大型空间站,其中好像还有一条民间人士经营的休闲街呢,有这回事吗?”“是有这么回事……”由于不太清楚这番话的意思,夏音以疑惑地目光看向天空。 “是吗?不过说起来啊,到利德菲尔星系这么久,我还一次都没有去过那些地方呢……”凝视着第六行星的外层环道,天空颇为无奈地耸耸肩膀,“反正明天舰队刚好休假,我打算趁机去那里大肆游玩一番!嗯,你觉得这主意如何,我亲爱的殿下?”“搭乘定期航班吗?”夏音稍稍忘记了自己的不快,将注意力集中到这上面。 “不,定期航班太麻烦了。” 天空转过头来看着她,表情显得很是愉快,“我已经向朋友借了一艘交通艇,打算开着它过去,这样一路行程就能悠闲自在。” “你会开交通艇吗?”夏音虽然开始有了那么一点上当的感觉,但还是忍不住继续问道。 “不会,所以只有麻烦你了,我善良的殿下。” 就像在说一加一等于二似的理所当然,天空脸上的笑容显得更加灿烂。 “……那么,我可得要求合理的报酬哦,海特兰德公子阁下。” 夏音此刻已经把烦恼完全抛诸脑后,只是一心一意想着如何“惩罚”这个竟敢算计亚诺莱维涅家地胆大妄为者。 “嗯,报酬啊……”天空烦恼似的眨了眨眼睛,随即轻弹手指,开出了自认合理的价码,“那条休闲街中最高级餐厅的一顿晚餐,如何?”“虽然是颇为寒酸的报酬……”夏音故意犹豫了一下,至于天空也很配合地装出紧张惶恐的神色,“不过,看在你胆敢向亚诺莱维涅开出这份报酬的勇气的份上,我就特别接受吧!”“那么,契约就此成立了吧?”天空伸出手,按照夏兰交易的习俗与夏音击掌为誓。 “嗯,契约成立。” 几分钟前还仿佛冰雕般的菲恩伯德公主,此刻却化为一曲轻快的旋律,在只有天空能够看到的距离内,夏音露出雨后阳光般的笑容,“那就立刻出发吧,尊敬的公子阁下。” 在通向第六行星的风道内,一艘纯黑色的短小交通艇正在高速飞驰着,虽然负责操舵的女性正全心全意地体会者那由速度带来的单纯快感,但她的同伴却明显有些吃不消的模样。 “用、用不着开这么快吧,夏音?”身体被迎面而来的巨大惯性深深压进了椅子柔轶的纤维层,天空费尽力气大喊着。 “你在说什么啊?公子阁下,如果不以这种速度赶路的话,晚餐之前是到不了那座空间站的,你难道打算赖账吗?”夏音也以很高的音量回应着,不过和天空的声嘶力竭不同,这位亚诺莱维涅之女可完全是由于兴奋过头的缘故。 而更令乘客无奈的是,末了她还一下将节流阀扳到极限,交通艇的速度顿时又加快了许多。 “哦呀呀呀呀!殿、殿下!”天空顿时惨叫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就像正在恶作剧的顽童,夏音专心致志地享受着那一份纯真的快乐。 心情应该好一点了吧?看到这付模样的夏音,天空也总算露出如释重负的苦笑,再犹豫片刻,他以迟疑的声音开口道:“夏音,那个……”“嗯?什么?”这时候夏音也适时地放慢了速度,尽管对亚诺莱维涅家的血脉说来,这种程度的狂飒还称不上尽兴,但考虑到身旁的同伴出身地上世界的事实,这位殿下还是很体贴地放弃了进一步的快乐,在近似标准重力的平稳加速中,两人之间的谈话变得容易了许多。 “就是有关刚刚会议地事情……”下一瞬间,夏音的目光骤然转为凌属,而天空顿时止住了口。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 沉默了好一阵子,夏音的表情才暖和了一点,以勉强找到的理由说服着自己,“现在你是我的雇主,所以我是不会回嘴的。” “雇主?”天空眨眨眼睛。 一会儿后才明白过来,“是契约成立的那时候吧?”他有些好笑地看着似乎正在和自己赌气的青发少女,开玩笑道:“这么说,我可依随便作任何批评,而不用担心会受到怨恨喏?”“只是今天而已。” 夏音仿佛警告似的瞄了他一眼。 “这么说,果然还是要小心谨言啊……”天空不禁苦笑了出来,触怒亚诺莱维涅的后果,他可是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清楚。 这时候在杜克斯要塞的一角,作为这艘交通艇拥有者的某人,正津津有味地监听着这番对话。 在将交通艇借出去之前,华德“不小心”让上面的单向通讯端口保持着开启状态,虽然这一点完全可以从通过舰况检查知道,但那两位根源氏族之子似乎并没有这份仔细,因此他便心安理得地当起一位沉默的旁听者来了。 “嗯嗯,在战场上果然还是要时刻保持警惕才行呢……”不良提督随便找着理由为自己地行为开脱,同时也露出诧异的表情,“不过话说回来啊,亚诺莱维涅家的血脉究竟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温和了?还是说,不愧是帝国的羽翼吗,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哟……”“……阁下,你在做什么?”亲切的女声从身后傅来,华德吓一跳般地回过头去,却看见副官席瑞拉那怎么样也称不上好意的冷彻笑容。 “呃,我只是有点关心那艘交通艇的下场而已,毕竟亚诺莱维涅家的操舵手法是出了名的粗暴,再加上……”虽然华德竭力分辩着,但席瑞拉却直接露出一副“你就不要再扯了吧!”的表情,似乎已经在他身后等了很久。 “阁下,虽然我早已知晓你的品性距离高尚有些遥远,但在怎么也没想到您竟然堕落到以窃听别人谈话为乐的地步……”席瑞拉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华德则露出懊悔万分的表情——早知道就躲到卧室里去作这些事情了,席瑞拉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连提督卧室的控制权也有吧?“不,我只是偶然发现交通艇上的通讯端口开着,一时好奇才联上的……”“偶然?不对吧,难道不是你在答应将交通艇借给海特兰德素翎翔士的时候,就已经计划好这起意外的吗?”席瑞拉以锐利的目光瞪视者长官。 “唔,知道了,我的行为确实有欠考虑的地方……”无愧为苍言军的名将,华德立即决定不再这场毫无胜算的战争上纠缠下去,他投降般举起双手。 “但是,作为一个担忧着好友生命安全的忠实朋友,作为一个关心着帝国未来的忠诚翔士,我深信我的动机是无可指责的!”“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倒也不会特别谴责阁下……”和优秀的长官相应,席瑞拉的洞察力也是极为出色的,一下子便看穿了黑发提督的本心,“但在我看来,阁下不过只是把这当作打发时间的消遣而已。” “呃……”华德顿时汗流汰背。 另一方面,天空似乎也面对着和华德类似的处境。 注视着身旁这位锐气内敛的亚诺莱维涅之女,下意识地放低了劝告的声音,“嗯,说起来这其实也是下官的无能,站在辅佐阁下的立场,却未能作出有益的建言…… 第四十八章 空舞 在极尽距离内目睹虚空王城从“门”中缓缓跃出,夏音深深感到这艘交通舰的渺小。 光是看到那巨大的舰首,她就觉得简直就像一只逆戟鲸从海面探出头来似的,而随后不断增幅的巨翼自青光中涨出,仿佛无穷无尽般,又让她感到“门”似乎有被撑破的危险……直到王城那流线形的舰尾最后离间“门”的青光后,夏音才暗暗终了口气,却又不由得嘲笑其起自己的过度反应来。 最后一次见到这一幕也不过才是两个多月前的事情,为什么会有种好久不曾见到的感觉呢?是因为这艘方舟本身的强烈存在感,或者,是由于那个人在上面的关系呢……夏音凝视着这曾为孕育夏兰民族之襁褓的巨舰,经历无数血战而归,此刻它的舰体上已经留下清晰可见的累累伤痕。 长久以来辛苦你了,方舟……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朝眼前的巨舰深深低下头,在心中向它至上了诚挚的感激。 “呼叫交通舰青翼,这里是虚空王城,听到持回答。” 打断她这短暂感伤的是来自方舟的通讯,回过神来的夏音立刻回答了对方的问讯,“这里是交通舰青翼,请问有什么需要协助的地方吗?”“殿下?”弹出的影幕上显出柯蒂亚的惊讶模样,“为什么您会在……不,刚刚好,请问殿下在十分钟前曾看到过一艘交通舰从‘门’里出来吗?”“不,我是在五分钟前才达到这里的。” 夏音照实回答。 这时候,某种古怪的念头却在她心中一闪即逝,她不由得继续追问道:“王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呃,这个,我只是稍稍调整了一下‘白龙’……”柯蒂亚似乎想装出愧疚的模样,不过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出卖了他的心情。 “是天空?”夏音反射般地猜测着,同时深深皱起眉头,“他该不会独自驾驶白龙出去了吧?”“事实上,我正尝试着把白龙的操舵变得简单易行,而提督自告奋勇担任试驾……”柯蒂亚的表情顿时转为艰难,他不由自主地避开夏音那近似谴责的严苛目光,在仪盘上一阵敲击,跟着露出骆口气的表情,“呼,应该没关系的,这里已经捕捉到了白龙的讯号,它正在搜索可能的范围内乱窜,我马上就派出交通舰前去救援。 殿下可以到方舟上暂休片刻,相信很快……”“把坐标频道给我!”无视艾纽霍嘉尔之子的殷勤,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冷冷地命令道。 正在虚空中剑着诡异弧线的是一艘纯白色的小型交通舰,它有着优雅而古扑的外形,而被施加在舰身的诸多曲线蜿蜒扭曲,汇合而成了仿佛龙首的形象,因此被形象地赋予了“白龙”这个名字。 只不过,整艘交通舰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舰身后部那巨大到带来严重失街感的舰尾引擎部。 比舰身要粗上足足一号的引擎部,配置着足足三台小型对消灭引擎,而如此庞大的功率加诸在区区一艘交通舰上,其后果绝对不仅仅是带来三倍分量的推进力如此简单。 事实上,这三台推进引擎早巳停止了运作——艾纽霍嘉尔之子在上面设置了安全限制,在交通舰航速超过一定界限时自动开启,按程序应该是先停止推进引擎,然后启动减速引擎,到舰速相对为零时再停止——原本应该是非常稳妥的设置,然而柯蒂亚却忽略了友人那很久未被厄运之神爱宠的命运,而结果则是白龙此刻这诡异无比的航行轨迹。 “可、可恶!给我停下来!”在操舵室内,天空拼尽全力控制着两手的操舵终端,不过却只是让身体被变幻莫测的惯性扯得更东倒西歪罢了。 经噩梦之手改良的操舵系统让天空能够更容易地控制舰体的动态运转,然而缺乏操舵常识的基础却无法透过人工方式加以弥补。 在推进引擎停止的时候,减速引擎便按照程序自行启动,倘若这时候他停止所有动作,那白龙便自然会在平稳航线中缓慢减速。 然而,稍稍慌乱的天空却开启了姿势控制喷射口,却让舰体原本单纯的受力状况变为复杂,同时带来惯性的急速变化。 为弥消此种变化,天空试着将舰体修正回来,却反而让这稍稍慌乱发展成更无度的混乱。 面对此刻六处喷射口同时着力的状况,他已经完全不知道怎么做了……“柯蒂亚,你给我记住!”咬牙切齿的声音,实质上可以被认为是某种恼羞成怒的表现吧?只不过,柯蒂亚也并非完全没有不良期待的倾向,所以天空这或许也不算是在迁怒。 以后绝对不再相信任何一位艾纽霍嘉尔家成员!海特兰德公子在心中狠狠地许下誓言,不过这却对摆脱目前状况没有丝毫帮助。 就在他被急速变换的惯性扯得东倒西歪的时候,通讯端口里突然傅来了仿佛天籁一般的声音。 “天空!你在哪里吗?听到的话就回答我!”“夏、夏音!你来了吗!”这时候的天空,似乎建声音都散发着希望的光辉。 他仰头望向天顶的苍穹,在心中默默向那位司掌幸运的神祗至上最虔诚的感激。 “嗯,我就在你的上方,和白龙并行前进,你应该看得到我的。” 闻言天空将注意力集中起来,然后确实在那黑暗虚空中捕捉到那白银的舰影,只不过似乎正在诡异旋转的模样——当然,这只是相对状态不同带来的错觉,天空由此清晰理解到了自己的白龙现在究竟是一付何种狼狈的模样。 “放骆下来,天空。 只要配合我的指挥,你和白龙都会平安无事的。” 夏音自信满满的声音抚去了天空的稍许不安,他深呼吸了几口气,让心情镇定了下来。 “首先,关闭所有姿势控制喷射口,开启减速引擎。” “好、好的。” 天空依言而行。 几乎立刻,那折磨他许久的复杂惯性失去了踪迹,只剩下一股来自左侧的力道压迫着他的身体,他知道这正是舰体目前回旋的方向。 “接下来,天空,你那边能够系统操作舰体姿势控制喷射口吗?”夏音如此确认着,而天空回答的语气则有些虚弱,“唔,应该……没问题吧?”“嗯。 那么抬头看着我的交通舰,以这为参照物。 只开启一处姿势控制喷射口,慢慢调整它的力度和方向,试着让它减暖旋转的速度。” 夏音如此命令道,而似乎察觉了他的紧张,又跟着补充了一句,“不用担心,就算出了任何问题,也不过是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罢了,我这边也会随时调整姿势配合你的……放骆下来,相信我,你能够做到这些事情的。” 自影幕上那双青瞳里傅来某种平稳而昂然的感情,心中的慌乱在不知不觉中沉淀了下来,天空凝视着那凛凛威风中透着温暖与关切的美貌,一时间不禁茫然沉醉……待他回过神来地时候,白龙和青翼已经并行在一条平稳的航线上了。 “看,我说得没错吧?”夏音夸耀似的稍稍扬起下巴。 “谢、谢谢你噢,夏音……”天空有些虚弱的倒在椅子上。 “如何?干脆就这样驾着白龙到亚鲁法特行星吧?难得这么好的机会,一路上我可以顺便教你操舵的基本常识哦?”夏音如此提议着。 “呃?”天空顿时显出挣扎困惑的模样,不过就算他再怎么犹豫,也还是敌不过那股仿佛回应这份邀持,从心中喷涌而出的热情,只得点头答应,“……我愿意追随殿下。” 亚鲁法特行星外层轨道的空间站一角,到舰队逛了一圈后便闲着无事的尤希斯,在悠闲散步时遇上了似乎同样无聊的诺拉维亚王家长公主殿下,被扯到空间站内一座从士酒吧,两人选了个靠窗户的位置坐下。 “唔,喝什么酒比较好呢……”因为经营对象主要是地上人,所以菜单上有着翔士酒吧所没有的种颠丰富的酒精饮料,亚琉妮正为此陷入困惑中。 “亚琉妮,我记得你以前不是不太喜欢酒精饮料的吗?”尤希斯以颇为惊奇的目光看着这位公主殿下。 “一般情况下我确实不怎么喜欢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饮料,”这时候亚琉妮已经选好了自己的东西,正把菜单递还给侍者,跟着却以似笑非笑的目光偏头看向尤希斯,“不过在一方面闲来无所事事,而另一方面却又迟迟下不了决定的时候,我就会去做那些没有意义的行为……当然,包括喝酒在内。” “呃……”不知为何,被那样盯着的尤希斯没来由地涌出一种近似不安的慌张,他回避了那道冰蓝色的目光,并试着把话题转移到其它地方,“嗯,看来我们好像为这间从士酒吧带来了不小的混乱啊?”尤希斯说的确实是事实。 所谓的从士酒吧和翔士酒吧,其实只是非正规的口语称呼,在苍穹军律中并没有对此进行出入限制。 之所以划分出来,不过方便饮食习惯不同的彼此而已。 尽管不时有兼具好奇心和勇气的地上人从士前列翔士酒吧体验夏兰人的饮食,不过这并不会对习惯镇静的夏兰人造成任何困惑,反倒是偶尔心血**前来从士酒吧体验地上风味的夏兰人,却常常造成那些习惯在酒吧恣情放纵的地上人的困惑。 一般的下级翔士还比较好一点,但像现在这样,一位是目前最有可能继承帝位的亚诺莱维涅家长公主殿下,一位是持有列翼翔士军衔的伊斯埃雷公子,对这些地上世界出生的从士来说,两者皆是在云端之上的至高身份,因此也就不难体会到诸位从士在巨大心理压力下,大部分选择结账开溜的行为了。 “好像真的是这样诶……”亚琉妮的目光缓缓绕过周围,最后作出决定,“有些过意不去呢,干脆就把这间酒吧包下来好了,以此弥补店主的损失,如何?”“喂喂,你想这里留下两位列翼翔士兼根源氏族的情侣,蛮横霸占从士们休闲场所的恶劣传闻吗?”尤希斯苦笑着劝告亚琉妮,而这时候左手的枢纽手环处傅来讯息的声音,竟然是华德发来的紧急消息。 “这家伙又在搞什么鬼啊……”尤希斯嘀咕着,随即开启了枢纽手环,一道方寸大小的影幕自虚无中弹出,上面的黑发提督正露出兴奋莫名的表情。 “尤希斯!往外面看,是空舞哦!空舞!不知道是那对大胆的情侣,居然就在这外面空舞!整座空间站都轰动了哦!”“空舞?”尤希斯嘀咕着,随即以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向亚琉妮,而这位殿下此刻已经兴奋地趴到了窗户前,操纵着仪盘在虚空中搜索着那对大胆恋人的踪迹——稍候片刻,在酒吧的其余窗户上也驻满了同样动作的从士。 “嗯,找到了!”亚琉妮以兴奋的声音宣布着,舷窗上随即颢出两艘银白交通舰的模样。 在漆黑的虚空中,两艘闪耀着白银光辉的交通舰相互追逐嬉戏,尽管其中一艘偏向白色的交通舰动作稍稍迟钝,但另一艘偏向银色的交通舰,姿态却极其轻灵。 银芒追逐着白光,在它的前后盘旋飞舞,不时贴着它比翼齐飞,不时又疾驰逮去,继而轻轻折返。 在旁观者的眼中,就连这小小的戏弄竟也充满着柔情蜜意,可见进行这场空舞的绝对是一对令人羡慕的爱侣。 “真好呢,空舞……咦?”原本以羡慕表情注视着舷窗的亚琉妮突然愣了一下,曾经拜访过海特兰德宫邸的她,还清晰记得天空那艘本命舰的独特造型,“白龙?这么说,另一个是……夏音?”“咳!咳咳!”旁边的轻轻咳嗽将她的注意力唤了回来,亚琉妮偏头看向尤希斯,只见这位向来豪勇的伊斯埃雷公子正涨红着脸,露出一付“我正在鼓起勇气”的模样。 “亚、亚琉妮,”尤希斯将手伸到她的面前,声音有些动荡,“呃,你……愿意和我空舞吗?” 第四十九章 归家 帝国历四百二十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以夏兰人类帝国和彼安人类共同体正式停战之日为人类所知,而在同月,确切的说是比这还早一些的时候,还发生了一起更让人津津乐道的事件。 亚诺莱维涅皇家两位成员,首席帝位候选者的诺拉维亚公主亚琉妮殿下,以及次席帝位候选者的菲恩伯德公主夏音殿下,两人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进行了那对于夏兰人来说最为神圣的仪式,在场数十万翔士有目共睹。 虽然其中一位当事人反复声明那只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操舵练习,就连参与一方驾御的舰船都并非其本命舰,因此根本就和空舞扯不上任何关系……单独来看的话,这其实也算是颇有说服力的证据,然而另一位当事人却确确实贵地进行了空舞,并且还表现出一付无论如何都要把王妹拉下水的态度,所以整个事态就在众人暖昧不明中的沉默被当作事实接受了下来。 此事件所带来的那洋溢着喜悦的盛大轰动,在极短的地时间内便替代了持续萎靡的士气,让苍穹军全体提前进入了战争结束后的那种热闹欢腾的气氛。 尽管这种状况让米尔丁大提督颇为忧虑,但和平仪式却总算是平安进行到了最后。 来自帝都的特使,巴雷特亚家当主,荆棘之长维奥拉作为夏兰的代表,和彼安的代表在古汉靠近两国的边界骆卢星系缔结和平协议,史称“骆卢协议”。 根据协议,夏兰和彼安两固即刻起停止一切军事敌对活动,以对等地位的两大星际国家和平共存,保留文化及经济交流的可能性,但两国均不得干预彼此内政。 此外,亚鲁法特星系以东的原联邦诸地归由帝国统治,而该星系以东至彼安边境部分则作为战略缓冲地带,以各星系政府实行独立自治……骆卢协议正式确立了人类世界的崭新格局。 而成功调停两大星际国家战争的古汉共和星系,更是在顷刻间为银河所知。 夏兰人类帝国、彼安人类共同体、古汉共和星系三国的存在使得银河势力圈内呈现出稳定均衡的三角结构,虽然彼安和夏兰的长年宿愿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除,但长期闭关自守的古汉却已经主动表示出交流的意愿。 有着这位源远流长的文化傅承者在旁看护,相信彼安那扭曲的理念也会慢慢随时间而改变。 因此,尽管骆卢协议才不过刚刚确立,但部分乐观的人群便已经开始期待着人类历史上第二次“黄金银河”的到来……此外,在签订和平协议期间。 还有一个比较耐人寻味的事实。 作为这次协议最重要牵头者地海特兰德公子,原本无论如何也应该出席签订仪式的他,却从头到尾都没有现身过,这让那些打着主意来一睹传说中暴君风采的宾客极其失望,会后四处打听,才知道这位帝国公子已经在数日前就和刚刚完成空舞的对象搭乘方舟回归帝都了。 “原来是度蜜月啊,那就没办法了……”来自地上世界的宾客们按照自己的文化解释着此种行为。 而夏兰一方则秉持着尽可能尊重对方文化信仰自由的态度,因此会从夏兰文化角度来替那海特兰德公子辩护的“失礼者”,当然是出奇的稀少。 “我说过!那只是普通的操舵训练而已!”面对菲恩王喋喋不休的质问,夏音终于忍不住发飙了。 而在远处的天空则深深叹了口气,心中随之涌起一股盛大的无力感。 他是日前搭乘方舟跟随第九列阶舰队回归帝都的。 既然战争的号角在骤然间远去消逝,那再派遣如此庞大的兵力驻守边境便成了一件极其浪费的事情。 无论如何,光是维持那二十万舰队的每日消耗,对还兼负着同盟复兴计划的国库来说就是一笔沉重的负荷,因此帝国旱就开始有计划地召回部分舰队,至于顺便护送方舟回归帝都,也不过只是时机恰好的偶然安排。 至少两位当事人是如此认为的。 作为英雄舰回归帝都的虚空王城受到了盛大的迎接,十三根源氏族几乎全体出动迎接这艘古老的方舟。 当然,诸位根源氏族之长的怀念只是针对方舟的本身,不在此范围内的两位根源氏族之子在稍稍露面后便即刻逃离了老家伙们的空间,不过却又在停机坪上撞上了被皇帝拜托负责方舟安顿事宜的菲恩伯德家当主,于是便有了以上的一幕。 “但亚琉妮不是和你们一起完成空舞的吗?”夏音的绯眼之瞳或许有着连暴君也为之怯懦的压迫力,但似乎对于同族的菲恩王来说却没有半点效果。 “王姐是王姐!我是我!我说没有空舞就没有空舞!”夏音的暴走倾向越来越明显,而为避免被卷入此祸乱之漩涡中的悲惨结局,天空立刻向那位菲恩伯德王家当主至上别辞。 “啊,抱歉让您见到家丑呢,公子阁下。” 虽然这么说,但菲恩王却是一付不怎么在乎的模样,并跟着提出建议,“要返回海特兰德宫邸的话,需要我替你安排一艘交通舰吗?”“就不劳烦王殿下了。” 这时候,天空仿佛骄傲似的微微抬起下巴,朝停机坪一端甩了甩,“我直接驾驶白龙过去就行了,多亏了殿下的悉心教授,现在一般的操舵已经没有问题了……”“要走的话就赶快走吧,天空。” 夏音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讲述。 虽然是这位公主殿下看起来是一付不怎么愉快的模样,但那微微颤动的尖耳却暴露了其羞涩的心情……大概彼此相当熟悉的关系,天空现在也逐渐学会观察夏音这些微小的外在情绪表现了。 重新向菲恩王告辞后,天空便匆匆上了白龙,在他以低温喷射将交通舰送出虚空的时候,最后回头一瞥还是看到菲恩伯德家父女俩在停机坪上针锋相对的模样……经过上次的教训,海特兰德公子已经断绝了让白龙发挥全力驾御的野心,三台强力推进引擎的功率被抑制在最小限度,合起来甚至还不如一台普通引擎。 在悠悠荡荡的缓慢航速中,拼尽全力的天空总算是维持住了那看似悠然,实则艰难无比的航态,“嘿嘿嘿,原来操舵也不是想象中的难嘛!”看着四周的景物不断被抛在后面,天空一吐七年来的沉郁闷气,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巨大满足感——只不过,若把如此缓慢的航速,以及那经噩梦之手彻底简化的操舵系统计算其中的话,那他所表现出来的也最多不过是夏兰人幼年时期蹒跚学步的水准——当然,这并不妨碍无知的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尽情享受“操舵”的乐趣。 “接下来……”天空本打算稍稍玩点花式,不过幸好其理智在最后一刻阻止了这危及帝都全体的疯狂念头,左右瞅瞅四下无人后,这位康定青年便将心中的**化作澎湃的音符开始引亢高歌。 虽然那声音距离普通人的标准还更加遥远。 足足一小时后,用了四倍标准航运时间的白龙才在一路凯歌中悠到了海特兰德家那座新建的宫殿,不过或许是印象中还保留着原来方舟宫邸的关系,天空在恍然间舆新宫邸擦身而过,待注意到时白龙却已经将宫邸抛在了后面。 虽然就此掉头折返是一般人常识下的选择,不过更偏向稳妥的海特兰德公子,却决定绕着第一层环航行一周后再来。 尽管这明显浪费了更多的时间,但却给予了天空更空余的减速空间,因此在随后进驻停泊的一系列过程中,兢兢业业的白龙好歹没有出现任何意外。 航程的最后,白龙的支撑足轻轻落地,与柔性金属地面接触发出“咔”的轻响。 “成功了,成功了啊……”在这一瞬间,天空被如潮水般袭来的成就感所包围,而幸福的**更一直持续到他走下停机坪,被那双温柔的羽翼轻轻拥住为止。 “恭喜你了,公子。” 体会天空激动心情的亚姬,轻轻合拢双手向他至上诚挚的祝贺,却绝口不提因为白龙那奇慢无比的航速,自己已经在停机坪等候了近一小时的事情。 “亚姬姐……”目睹那张在极近距离内放射着爱意与温柔的美貌,天空总算从茫然中回过神来,跟着却一把抱起亚姬在原地兴奋地转起圈来,完全无视旁边诸家臣的视线。 “好想你啊,亚姬姐……”把头埋进那对轻柔的羽翼中,深深呼吸着那淡雅的气息,拥抱着即使被红枪贯穿时也不曾片刻忘怀的思念,天空一时间被沉甸甸的幸福感压得哑口无言。 所谓大音希声,至爱无言,或许就是指的就是眼前这种境界吧……“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沉浸在与梦境同化的现实中,天空突然感到有支小手正从下边拉扯着他的裤管,低头一看后不禁哑然失笑,不知不觉被冷落许久的若耶,精致的小脸上正流露出委屈沮丧的神情,站在父亲腿边抬头仰望,那双美丽的黑瞳中也弥漫着盈盈的雾气。 “抱歉,抱歉,窦贝儿,我竟然把你给忘了,爸爸向你道歉……来!”天空的微笑更加温暖,他弯下腰,以谨慎过头的动作轻轻抱起若耶,并把她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如何?这样坐着还舒服吗?”“嗯!父亲大人!”若耶顿时化涕为笑,欣喜中一把抱住父亲的脑袋,小脸靠在黑发上不住磨蹭。 看着如此可爱的女儿,天空心中泛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 “若耶,不要调皮,这样爸爸就看不到前面了……”亚姬轻轻呵斥着有些兴奋过度的女儿,却被天空微笑着打断,“没关系,这样不碍事的,亚姬姐,就算闭着眼睛我也不会撞到东西。” “公子一回来就如此宠爱这孩子,会把若耶教坏的哦……”虽然是这么说着,但那双充盈着温柔与慈爱的黄玉眼眸中,哪里有半分斥责的意味?随后,天空就这么载着若耶,和亚姬并行在通道上。 这座新宫邸的构造和原来的方舟没有半点相同,如果没有亚姬的向导,他大概会从停机坪直接走到无重力庭院去。 “话说回来,怎么没有看到祖父他们啊?”虽然一路上遇到的家臣还是熟悉的模样,但海特兰德家两位长老却始终不见踪影,天空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若琉亚夫人和诸位根源氏族之长前去迎接方舟了,公子难道没有看到她吗?”亚姬偏头疑惑道,“公爵大人的话,最近似乎突然迷上操舵,现在应该正开着‘青翼’在外面翱翔吧?”“嗯,祖父大人也是夏兰人嘛,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倘若是以前的天空,闻言就算不至于立刻怀疑老公爵的动机,也至少也会生出稍稍的疑惑,然而此刻的他还犹沉浸在初次操舵的成就感中,因此竟带着颇有同感的表情点了点头,将这不祥的预兆就此忽略了过去。 “对了,公子,你看看这个……”亚姬突然想到什么的,微笑着挽起了左边的衣袖,在那白皙的手腕上正带着一付蓝玉手镯,手镯表面晶蓥温润,质地毫无瑕疵,明显是属于奢侈品中最高等级的一颠。 “这是?”天空愣了一下,记忆中亚姬似乎很少佩戴这类饰品,而刻意拿出来炫耀就更是不可思议。 “这是露瑟丽娜送我的,因为带着很舒服……”在天空注视下,亚姬羞涩般重新用袖子把手腕遮了起来,“就连芙兰和若耶的礼物都有准备,那孩子实在很礼貌呢……”“露瑟丽娜什么时候来过的?”天空顿时大吃一惊,正待追问的时候,头顶却突然傅来一声童稚的喝响,“喝啊!看招!” 第五十章 前途 清晨,耀眼的斯诺德亚恒星之光从天顶撒下,刺激着沉睡者的感官,天空微微皱眉,跟着从羽翼温暖的抱拥中醒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那双淡黄色的眼眸,在极近距离内傅来摇曳着笑意的温暖。 “公子,你醒了吗?”亚姬打招呼似的扇动着羽翼,让他觉得舒适异常。 “啊,早上好,亚姬姐……”天空摇摇脑袋坐了起来,他有些奇怪自己今天竟然能够睡到自然苏醒——毕竟自从上次的偷袭失败后,不甘心的希瓦几乎每天早晨都重复着那徒劳无益的偷袭,而若耶偶尔也会一大清早就跑过来打扰——不过类似用头发搔父亲鼻子等的可爱恶作剧,还是充分在天空容忍范围内的。 “真是难得呢,这么宁静的早晨……”天空苦笑着看向亚姬。 “嗯,真的很宁静呢,”亚姬也确实理解他的意思,不过却露出稍稍忧虑的表情,“该不会是,公子昨晚设置的陷阱起作用了吧?”“对了,是陷阱啊……”天空搔搔头发,这才想起来昨晚下决心守护清晨的时光,于是在房间前设下简单圈套的事情,不禁得意起来,“哼哼,希瓦那家伙,这下尝到教训了吧?就让他在那里多吊上一阵好了!亚姬姐啊,我们还是好好享受一下难得宁静的早晨吧……”这么说着的天空,又转身钻回了那温暖的羽毛被中赖着不出来,但手脚却实在不老实,亚姬被挠弄得脸红耳赤,尖尖的耳梢不住抖动,“公、公子,那里不可以……不、不行的啊,今天是帝宫举行庆功宴的日子,作为主宾的公子可不能迟到的……”“没关系,反正有柯蒂亚和莱昂内尔在,如果伊曼纽三角全体出席的话,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拉凯希斯可就会直接找我算帐的……”天空继续磨蹭着。 “呃?难道……公子你们真的打算发生什么事情吗?”亚姬顿时被吓了一跳。 数年前帝宫嘉年华的那场盛大闹剧,至今还是通勤厅中徘徊不去的噩梦。 “没这回事啦,毕竟亚姬姐也是这次庆功宴的运营者之一,我是不会让亚姬姐感到困惑的……嗯,你就放心吧,就算莱昂内尔打算烧起火来,柯蒂亚也绝对会在旁边泼冷水的……”天空改从背后环抱着亚姬,恶作剧似的轻轻舔着夏兰人那**的尖耳。 “公、公子,好痒呢……”亚姬抗议的声音顿时转为微弱的喘息,那娇吟声拨弄着青年的心弦,让他不禁涌起就此假戏真做的念头,于是稍稍得寸进尺了点,然而……“砰”的一声轻响,亚姬回头敲了一下那持有自己白翼之人的脑袋,虽然勉强装出生气的模样,但脸上那尤在起伏的绯红却出卖了她的心情,“公子,以前的公子可没有这么调皮哦……”“呃……”虽然是荡漾着柔情蜜意的呵斥,但天空还是停了下来,因为有些做贼心虚的感觉,在不知不觉间他竟然把对雅丽亚的行动模式加到亚姬身上了,而两者在对待这类爱情仪式的态度上却是相当不同的。 如果说雅丽亚是彻底服从的温驯,那亚姬便是相当矜持的包容……回想起自己昨晚居然对亚姬作出那种种事情,天空的额头上顿时冷汗滚滚而下。 “亚、亚姬姐,”因为心虚的缘故,他的声音有些结巴,“昨晚……呃,我好像作得有些过火了的样子,你……你觉得呢?”“昨晚……”亚姬顿时害羞般别过头去,双手轻搓着绯红的脸颇,声音淡得几乎不可察觉,“昨晚的公子,真是狂野呢……”亚姬和天空离开寝室已经是一小时候后的事情了,可怜在毫无防备下踩中陷阱、被倒吊在半空中的希瓦,早就被晃悠得头晕眼花,定信削给他的那把木剑掉到地上,却又被稍后前来的若耶拾起。 希瓦原本热切期待着姐姐(咳!理论上来说,若耶其实是希瓦的侄女……)把他从这该死的绳套中解放下来,然而因为若耶本身也是相当不安份的人物,所以希瓦的期待被姐姐加上负号返还了回来,一时间欲哭无泪……不,到天空和亚姬来到这处走廊的时候,继承林氏血脉的希瓦确确实实是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而那位继承修罗血脉的姐姐,正在旁边拿着木剑兴致勃勃地在他身上戳来戳去。 “若耶!你、你在干什么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就建亚姬都忍不住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急忙上前拿下女儿手中的木剑,又慌慌张张地解开绳子,把希瓦从圈套上放下来。 “希瓦?你还好吗?”被吊太久的希瓦显出一副头晕脑胀的模样,然而眼泪还是和着鼻涕不住外流,亚姬心疼地把他抱在怀中,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没事了,放心吧,已经没事了……”“唔,父亲大人……”若耶似乎有些羡慕希瓦的待遇,跟着却跑到父亲的身边,拉了拉天空的裤筒,似乎期待什么似的仰头看着他。 “好啦,谁叫你自己做得那么过分,下次在旁边看就好了,那其实也是很有趣的哦?”对女儿持有毫无道理的溺爱,这或许是银河中所有父亲的属性吧?天空轻笑着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肩膀上。 “公子,你这样会把若耶宠坏的。” 亚姬轻抚着希瓦,回头向天空抗议道。 “嗯,小孩子就是要调皮一些才好啊……”天空无所谓的耸耸肩膀,走过去将希瓦从亚姬怀中提起来,顺手放到另一边空着的肩膀上。 “好啦,男人哭成这样像什么话?既然是你自己要过来的,那不论遇到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必须你自己承担的责任……喂,再哭下去的话,我可要重新考虑教授你康定武术的事情呢?”希瓦闻言顿时止住了哭声,眼巴巴地看着天空,而若耶似乎很不满意他分享父亲的关心,一手推了过去,猝不及防的希瓦顿时失去平衡,不过过好在被天空扶住,晃了晃后又回到原来。 努力瞪视着对面那位不怀好意的大姐。 若耶当然也不甘示弱,两小孩的目光在空中对峙纠缠,其间隐隐有无形的闪电激荡。 而当天空载着两株海特兰德家的希望之芽走到餐厅地时候,希瓦和若耶已经在那连转身也做不到的狡小空间打得热闹——前者的脸上出现了一左一右的两黑眼圈,而后者精心编织的发辫也成了一团乌离般的乱毛——当然,作为主战场的天空状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俩给我坐下!”在家臣偷笑的注视下,天空终于火大地把两死赖着不肯下来的小家伙给硬扯了下来,一手一个扔到餐桌上隔得远远的座位中,这才骆了口气。 “呵呵,从云,当两小孩的父亲很辛苦吧?”老公爵乐呵呵地看着这一幕,先来一步的他基本上已经用完早餐。 家臣收下餐具,换上一杯煞是好看的花草茶。 “想当年啊,艾琉雅还没有这两小家伙般调皮,就已经把我折腾得够呛了……”老公爵端起水晶杯,不紧不慢地吹着上面的热气,思绪却回到了年轻时的过去,“嗯,能够得到孩子的抚养权当然不错,不过也是份相当沉重的责任啊,其实偶尔当当作羽翼也没什么不好的……”“祖父啊,我听说诺菲纳猊下当年可是非常热情地邀请你作她的羽翼诶?”天空以鄙视的目光看着这个站着说话腰不痛的老家伙,同时向侍餐家臣点了一份比较清淡的早餐,而亚姬则在身后替他整理着被两小家伙扰乱的头发。 “不过,对于我等海特兰德一族来说,果然还是自由最重要啊!”老公爵马上收回了先前的意见,脸不红心不跳地喝完茶水,跟着就起身走向出口,“嗯,你俩慢慢吃吧,我去随便散步一下……对了,从云,虽然庆功宴晚上才开始,不过你还是早点去的好,宫廷中想拜见暴君的人可不少呢!听说连顽固的埃塞林纳一族都打算聘请你去当家族教席呢,可真受欢迎呢,嘿嘿……”“教、教席?”天空顿时发愣起来,待想起追间时,老公爵却已经在一片居心不良的低笑声中飘然远去,于是他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身后的亚姬。 “呃,那个,所谓的教席,可以说也是海特兰德一族宿命之一吧……”亚姬似乎在强忍着笑意,这更让天空心中的不良预感堆积得殷实沉甸。 要理解何谓教席,必须先对夏兰人的教育制度有所了解才行。 与大多数地上世界不同,在夏兰人的词汇里其实不存在“基础教育”之颠的词汇。 因为夏兰社会的构成基本上是以家族为单位,所以越是古老的家族就越重视自家的家风,其中又以十三根源氏族为极端。 通常在子女还小的时候,双亲会亲自担负起教他们读书写字的责任。 到孩子的人格基本固定下来的这段期间,他们会透过言传身教的形式让家族的特性渗透到子女的一言一行中,并将其固定下来。 当孩子们成长到某个阶段后,家族通常会让所有的新生代们都聚在一起进行进一步的学习,并趁此机会修正这些璞玉们身上还尚待琢磨的地方。 而这段期间负责教授这些家族未来之芽的人,便被称为教席。 虽然通常是由精心挑选的家族成员来担任,不过也有从外面聘持的例子。 倘若家族本代成员中确实没有出现适合作为教师的人物——这种情况对于才能偏向严重的十三根源氏族,特别是其中的埃塞林纳家来说,尤其严重——比较开明的当主就会从家族以外聘请一位杰出人物来担任教席,只要被推荐者得到家族元老的一致认可就行。 十三根源氏族的埃塞林纳家司掌的领域是开拓,从探索未知星系到行星改造作业,都是其负责的范围,并且该家族的现任当主,方舟之长的修亚恩大公,迄今还活跃在同盟那百废待兴的中部诸邦——可以说,埃塞林纳家每一位成员皆是兼具大勇与大巧的传奇冒险家似的人物。 然而在夏兰文化的许多地方,却时常把这样的家族和海特兰德家扯到一起,原因无它,海特兰德一族持有着银河中公认首屈一指的教育才能,而埃塞林纳一族则在稍稍狭窄的范围内,也就是夏兰世界中,被视为教育才能和海特兰德家相距最远的存在。 只不过其历代当主从未承认过这一点,并且在数世纪间一次次重复着徒劳无益的实践,而由当主亲自担任教席的结果,便是在家族教育中毕业的新生代成员,第一次报考研修院的合格率无限趋近于零的事实。 “……因为修亚恩大公此刻正忙于同盟复兴的事务,所以才希望聘请公子担任教席吧?”最后,亚姬试着分析道,“不过肯定还会有其它根源氏族送来聘书的,说不定这次连伊斯埃雷家也会邀请公子噢?”“为什么找我!”这是天空的第一个反应,“不是还有祖父,若璃亚祖母,还有艾琉雅妈妈也在吧?按照辈分怎么样也轮不到我啊!”“呃,公爵阁下的话,因为担任研修院长的缘故,所以有足够的理由推托。 艾琉雅也在同盟担任要职,也是不太可能接受的……”“那若琉亚祖母呢?她又没担任任何公职,应该没有理由推托吧?”天空无比殷切的问道。 “这个,”亚姬顿了一下,以颇为不忍的声音粉碎了爱人的最后希望,“若琉亚夫人的话,已经向诸氏族声明,说会好好督促孙子,在战争结束后继续履行海特兰德家的另一项义务……”“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啊……”天空顿时崩溃般跪倒在地上,双手撑地,耳中仿佛听到计划中的悠闲时光寸寸碎裂,随风消逝的声响…… 第五十一章 欢宴 在听闻自己的后半生将有更加凄惨的预定时,天空当即崩溃倒地,几分钟后清醒过来,却不由分说地一把抱起亚姬,就待飞奔到停机坪,驾驶白龙前往同盟境内避难——自从上次的操舵成功后,他便对自己这方面的才能成长有着明显过度期待的倾向。 或许早巳知道这是次徒劳的亡命,亚姬在一开始叹口气后就保持了沉默,当天空奇迹般地沿着通道来到帝都外围、正准备潜入风道的时候,一般冷俊威严的青色交通舰早巳在此等候多时。 它就这样毫不张扬地静泊在风道中央,那凛凛威仪却令其它诸舰皆敬畏避让、皆绕道而行——那正是被视为君临贵族社会的纹章院之象徵,奥尔德家当主的本命舰,拉凯希斯之十字。 “我等候您多时了,公子。” 当那张凝冰般的美貌出现在影幕上的时候,就连熟悉如天空的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而注意到这点后,拉凯希斯让表情稍稍柔合了一点,并以清冷的声音解释着。 “海特兰德家血脉的爆发总是毫无先兆,所以我等一刻也没有放松过对帝都诸节点的监视。 虽然帝国并不打算限制公子外出的自由,但在庆功宴就要开始的时候,作为主宾的您竟然打算到帝都外去溜达,这再怎么说也有些不合适吧?”“……”天空呆愣在指挥席上,此刻的他总算稍稍体会到,家族历代先祖那以一己之力与整个帝国对抗的觉悟,是何等悲壮而伟大了……“……没关系的,公子。” 旁边的亚姬轻轻安慰着她,尽管语气有些复杂,“历代海特兰家成员中,除了初代当主阿鲁亚大公外,几乎都没有过初次逃跑便成功的例子,就连公爵阁下年轻时也是一连失败五十六次后,才死心地呆在帝都接受公爵爵位的……”“是五十七次。” 拉凯希斯转向亚姬,似乎有些不满她纵容少主任性的行为,“十二年前,就在我刚刚就任纹章院长的时候,公爵阁下还曾经逃亡过一次……当然,那时候也是我亲自追到同盟边境才把他请回来。” 这时候,那美貌的一角浮现出冰刃般的笑意,“对公爵阁下来说,隔离在纹章院中那七十二小时的时间,想必是他一生也难忘的经历吧?公子,您是不是也期待着接受和公爵阁下同样的待遇呢?”“……”天空的语言能力似乎还未恢复,不过却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那,这次就当作我们在此偶然的相遇好了。” 曾经把皇帝陛下——当然,那时候的亚伦萨陛下还只是诺拉维亚王家的浪荡子而已——扔进过纹章院小黑屋中的奥尔德家当主,也终于法下容情了一次。 “时间也不早了,公子,我们不如就直接前往帝宫吧?”拉凯希斯如此提议着。 并顺手接管了白龙的制御系统,轻骆自如地操纵着两艘交通舰,一路向帝宫飞去……作为前一阵子空舞傅说的主角之一,白龙原本就受到相当大的关注。 而同样的,君临所有舰船之上的十字,在受敬畏程度上还要远远超过白龙。 当这样两艘如同超新星般耀目的舰船同时出现在帝都通道上时,所带来的影响是其中单一存在的数倍以上。 在拉凯希斯的驾驭下,白龙和十字发挥出远远超越单数操舵的协调性,一银一青两艘交通舰在帝都通道上和谐并行的优美姿态,被数十万帝都居民共同目睹,使得原本就尚未平息的空舞传说一时间热烈犹如浇上油的火——虽然有少数亲近海特兰德家的人为白龙那简直堪称精妙均伦的动作而疑惑,不过由于夏兰民族天生就有些稍稍八卦的个性,所以他们最后还是毅然选择了相信更加有趣的可能性。 在白龙和十字在帝宫停机坪前停泊时,这份极具震撼性的新闻就以光速传播到了帝宫资讯中枢网中,并且还附带着好事者采集的立体影像讯息,而先到一步的诸位根源氏族之长,也从各自的枢纽手环中阅览到了这条新闻。 在亚姬的帮助下天空换好了礼服走下白龙,而拉凯希斯则早一步在出口前相候。 两位纯洁之翼皆换上了眷族的传统礼服,两件礼服在样式上完全相同,为纯白的长裙搭配着深青的流边,显得朴素淡雅——其实就算没有任何装饰,拉凯希斯和亚姬两人本身就是风采无双的女性。 或许是心有灵犀的缘故,她们两人的礼服呈现出互相对称的模样,两位持有白翼的天使一左一右陪伴着那位黑发贵公子在帝宫回廊上漫步的景象,简直就像画家笔下最梦幻的风景!有幸目睹这在帝都消逝近一世纪的名景,帝宫的侍者们不由得感动到热泪盈眶。 “总觉得,这对我等的伦理构成了相当大的冲击啊……”在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天平之长,利奥恩当主仿佛苦恼似的玩弄着偏向右边的发辫,如此说道。 “埃维亚大公,你是不是有些言过其实呢?”艾莫索家的晨曦之长耸耸肩膀,轻骆道:“毕竟只有海特兰德家才有眷族存在,而到目前为止也惟有那位公子阁下获得两对纯洁之翼。 虽然确实有些挑战我等的常识,不过要说冲击的话……我倒觉得把这当作一场难得的喜剧来看会更有趣一些。” “雷纳德维斯大公,我和你的意见相同呢!”虽然偏向不同,但艾纽霍嘉尔家和艾莫索家皆有着潜在性的疯狂,此刻键之长也站在了世交的一方,捂着嘴轻笑道:“从以海特兰德家历来人丁不旺的情况考虑,这种情况多出现一些,或许还更有利于帝国的繁荣——当然,站在我个人的角度,我是相当期待公子阁下向我们展现地上世界那多姿多彩的爱情。” “诸君啊,眷族也好,纯洁之翼也好,那可都是海特兰德家的内部事务哦。 根本就没有我等干涉的余地吧?”这时候,卡德纳凯撒家的新月之长站出来,把视点转移到了两位同僚身上,“比较有问题的是,亚伦萨陛下和塞恩大公你们两位的家族哦?曾经向海特兰德公子誓言忠诚的雅丽亚就不用说了,前些日子两位公主的空舞也是数万人有目共睹的事实吧?”“呃?”亚诺莱维涅家的苍穹之长,皇帝亚伦萨陛下露出困惑的表情。 长久以来的战争才告一段落,刚刚有空透气的他还没有花时间去关心这些八卦,于是只得把讯问的目光转向一边的菲恩伯德王殿下,“王兄,有这回事吗?”“唔,亚琉妮和尤希斯的空舞确实是事实。 不过……”索尔斯回答得有些暖昧,“我家那孩子比较害羞呢,怎么问她都说只是一般的操舵练习呢。” “哼哼,那种程度的觉悟也想和伊斯埃雷开战?看来雅丽亚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似乎已经没什么问题了。” 牙之长的回答带着明显的伊斯埃雷之彪悍。 “嗯,我想,”面对这位十三根源氏族的长老级人物,即使是答言之长也只能苦笑以对,“那毕竟是孩子们自己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过度介入了吧?反正到最后,不论哪一方都得给乖乖把抚养权让给海特兰德家的。” “唔……”塞恩大公顿时沉寂了下去,仰望着天顶投影的青空,以虚弱的语气喃喃自语着,“难道……伊斯埃雷家的威名只能就此陨落吗……”在周围一路敬畏的目光下天空和亚姬、拉凯希斯三人前到宴会场,不过随后就变成了不得不一人郁闷的状况:亚姬被侍从长邀持去协助宴会的策割准备——这已经是很久以来的惯例;拉凯希斯则负责宴会的治安管理工作——此次宴会是帝国许久未有的规模,前来的皆是左右夏兰诸领域的重量级人物,恐怕也只纹章院长能够镇得住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连帝宫卫队都不行。 原本天空还在考虑如何打发宴会前的空余时间,不过仅仅十分钟后就发现到这份想法的天真。 虽然宴会预定在标准时间六时举行,但却有相当多的氏族提前来到帝宫。 作为缔造诸多传说的海特兰德公子,天空受到当事人难以承受的关注。 不知从何处流出而出的谣言,战事平息后,海特兰德公子将开始专注海特兰德家代代家傅的领域,并且打算先从担任氏族教席开始。 没有氏族不希望得到帝国之翼的教导,因此在十三根源氏族外的其它氏族也都纷纷向这位年轻的帝国之翼伸出邀请之手……参与这次庆功宴的大概有五千氏族,而到宴会正式开始的时候,天空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向多少氏族之长许下“有空会好好考虑”的承诺了,反正待他终于抽空躲到旁边的时候,已经筋疲力尽得摇摇欲坠了。 “你看起来还真是凄惨啊,从云……”身后傅来一虚弱的声音,让这只惊弓之乌反射般转身摆出戒备的架势,然而却又猛然愣住,“柯蒂亚!你、你这是……”如幽灵般悄然自身后现身的正是艾纽霍嘉尔之子,不知为何,向来持有着优雅仪态的他,此刻竟然也和天空一般脸色憔悴,目光呆滞,脚步虚浮,简直就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一般。 “听说,那个魔鬼……临走前我明明已经乱数锁定了实验室的系统,为什么她还进得来……没道理啊,居然把中枢智能核晶的指令系统搅得一团乱麻,怎么解也解不?……无法理解啊,空间干涉装置居然连上了洗漱间,差一点就到平面宇宙去洗澡了……”柯蒂亚仿佛怨念附身似的喃喃嘀咕着,跟着却一下子扑倒在前面的躺椅上,摆出一付再也不想起来的架势,“再和那家伙待在一起我会发疯的……从回家后我就根本没睡过觉,在这里好好补一补……不要打扰我……”“柯、柯蒂亚?”天空看着那已经在躺椅上发出均匀鼾声的艾纽霍嘉尔之子,不由得感到心惊胆颤。 柯蒂亚的能力他是知道的,艾纽霍嘉尔一族内数一数二的天才居然被玩弄得如此狼狈,那对方就绝对是远远超过凡人想象力的存在!绝对不要再和艾纽霍嘉尔一族扯上任何关系!天空在心中许下富于常识的誓言,然而却遗忘了另一件事实,早在上次帝宫嘉年华的时候,他便注定了和崩溃伊曼纽一角的罪魁祸首将有牵扯不断的联系……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的庆功宴,突然傅来一阵莫名的**,此起彼伏的赞美声把天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哦哦哦哦!那、那不是米尔丁大提督吗?”“嗯,没错,是伊斯埃雷公女啊!她什么时候从前线回来的……不,这不重要!勇猛的深红之牙的女性装扮,我可就只在九年前的那场宴会上见过一次啊!““这倒是……不过话说回来,她旁边的女性是哪位啊?难道也是伊斯埃雷一族吗?完全不像啊,如此柔弱可怜的模样……”“米尔丁大提督?”天空试着在脑中想象那位勇猛刚强的上司换上女装后的模样,不过却再次触及了自己想象力的界限,已经恢复了少许体力的他,就这么被好奇心所擒获,迈着一摇一晃的步子靠近了**的中心。 “呃?”艰难挤到近处的海特兰德公子,终于一睹了伊斯埃雷之花盛开的模样…… 第五十二章 逃亡 虽然这次庆功宴可以说是帝国最高等级的宴席,但在流程安排上还更偏向自助餐的形式。 宽敞的帝宫主厅被划分为几处不同主题的区域,一张张长方餐桌穿插其中,尽管上面摆放的菜肴以夏兰的传统饮食为主,但其间亦点缀着来自其它星系的珍饕。 宴会基本上是以氏族为单位来安排的,同一氏族的宾客,少则数人,多则数十人,在亚姬的细心布置下,这些氏族按照各自的偏好被分别引领到了不同的区域,而十三根源氏族亦被分派其中。 皇族亚诺莱维涅所在的是主厅中央的区域,这里的宾客稍稍有些特别,不论身份或姓氏,只有在战争中立下武勋者才有资格进入其中。 皇帝亚伦萨陛下代表帝国全体向这些奉迎和平的最大功劳者们致上感谢与褒扬,而其它区域的宾客也齐同鼓掌,庆功宴的气氛就顿时被掀上了**。 “以诺拉维亚王家的标准来看,亚伦萨做得也算不错嘛……”菲恩伯德王殿下在远处看着昔日诺拉维亚王家的浪荡子招呼诸宾客自在畅享的模样,嘴角不禁浮现出一抹奇妙的笑容,跟着却转头望向身旁的青发少女,声音转为好奇兼期待,“乖女儿,难道你不打算过去吗?你看,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在那边一个人可闲得无聊呢?”作为战争中最出风头的人物,天空理所当然被安排在了中央区域,而此刻他正躲在众人视线的死角,在一根巨柱掩护下偷偷享受着桌上的美食,其动作悄然无息,也不知道菲恩王是怎么发现他的……“为什么我非得过去才行?父亲大人。” 其实在菲恩王开口前,夏音的目光便一直像在人群中寻找着什么,不过被说破后她却似乎不太愿意承认,并且为了强调自己的悠闲。 她还从经过的侍者盘中取过一杯橙汁,假装悠闲地品尝起来。 “哎呀呀,再这样下去的话,公子阁下说不定真会被伊斯埃雷家的女儿抢走的啊……”菲恩王叹了口气。 以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同时也注意到女儿端着橙汁的手稍稍抖了一下。 算了,就让为父稍稍帮你一把吧……菲恩王在心底窃笑着,然而面上却仿佛困惑似地轻轻皱起眉头,“那么,菲恩伯德家的幼猫哦,接下来我可要去找你母亲谈情说爱了。 你打算怎么办呢?就这样一直缠者父亲不放吗?”“谁、谁会做这种事情!”夏音发怒似的涨红了脸,立即甩手离去,只是不知有意无意,那方向恰好是海特兰德公子藏身的巨柱所在。 “呵呵,这么容易就被激将,看来修行还是不够呢……”菲恩王轻笑着,得意般摇晃着手中的酒杯,而这时候大厅一角突然傅来一阵喧哗,把他的视线吸引了过去。 “是米尔丁啊。 难得看到伊斯埃雷家女儿军装以外的模样呢……嗯?另一位是?”因为站在二层走廊上的缘故,菲恩王很容易便看到那里发生的事情。 一身火红礼服的米尔丁和另一位蓝衣丽人并行,在众人视线聚焦中慢慢走进宴会场——九年前的帝宫嘉年华上,当这位以勇冠苍穹的深红之牙褪下军装、换上礼服的时候,那种如火焰般的美态与压倒性的魅力便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此后被这火焰烧伤的男子也不知有多少。 这一次,深红之牙的美态比之火焰还更加炽热,然而众人的注意力却大部分都在她身后的蓝衣丽人身上。 她的礼服款式和米尔丁相同,只是主体为深蓝色,并且以白色镶边。 那头仿佛流溢着群星辉光的紫色长发从背后轻轻洒下,其上点缀着一朵洁白的花饰,清纯中透出毫不张扬的性感。 这是一种与火焰截然不同却又让人无法忽视的魅力,要勉强加以描述的话,或许她头上那朵冰蓬状的花饰便是相当合适的比喻。 就连习惯沉稳的菲恩王也不禁有些失神,可以想象这次宴会后又会有多少男子败倒在伊斯埃雷的威名下。 “……不会吧?那难道是……”注视着那位蓝衣丽人径直朝海特兰德公子走去的情景,菲恩王顿时露出愁眉苦脸的模样,抚着下巴轻叹道:“不愧是伊斯埃雷一族啊,难道这边的对应已经太迟了吗?”依旧是宴会场的那一角,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已经奏起悠扬的旋律,因为有空气屏障隔断周围声响的缘故,所以并不需要担心和其它区域互相干扰。 在欢腾的寂静中,宾客们开始了自在的舞蹈,领舞的是米尔丁大提督,以及苍穹军中唯一与她同阶的翔士,翼之眷族巴恩多鲁家当主埃尔佛达——穿着军装前来赴宴的她,原本似乎没有跳舞的打算,不过却被米尔丁硬拉了进来,此刻正带着无奈的苦笑紧跟着好友的步调。 帝国双壁的翩翩舞姿引得旁观者一阵鼓掌,而相较之下,在场中的另一对舞者或许就只能称为平凡了。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稍稍生涩的动作竟然是出现在那位蓝衣丽人身上,陪舞的黑发公子反而以圆滑的技巧弥补了同伴的不少失误。 事实上,天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种情况。 他不过只是一时好奇凑过去看看而已,结果一露面竟然就被米尔丁人提督逮到,还莫名其妙地塞了一位女伴过来。 “总之,我这位妹妹可就拜托你照顾了,公子阁下。” 米尔丁把雅丽亚推到他的身边,临走前还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补充道:“可不要让其它人欺负她哦,这是命令!”“是……”天空苦笑着放下敬礼的右手,全身却随即泛起一股虚弱的无力感——难道我欺负她就是被允许的吗……“那个,大人,如果您有其它事情的话,请不要太在意家姐的话,属下……我一个人也没有问题的。” 不忍看上司为难的表情,沉默中的雅丽亚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 然而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却已经滚动着失落似的泪光,而为了掩饰这份悲伤,她把头垂了下去,那我见犹怜的动人模样,让天空心中不由得涌起深深的负疚感。 这时候,悠扬地旋律在这处区域响起,米尔丁已经拉着埃雨佛达在前方共舞起来。 而在帝国双壁的带领下,其他宾客也纷纷加入其中。 “虽然我并不太擅长舞蹈,”天空摇摇头,努力挥去了心中残留的怠惰情绪,跟着向面前的佳人伸出手,轻轻邀请道:“不过美丽的伊斯埃雷之花啊,如果在下有此荣幸的话,可以邀请你共舞一曲吗?”“……是。” 雅丽亚低声应道,却仿佛胆怯般迟迟不肯伸出手,结果反倒是天空主动抓住了那只畏畏缩缩的玉手,一把将雅丽亚拉到怀中来,“走吧,雅丽亚!还是说,你的舞技比我更差劲吗?”“失、失礼呢,大人。 我当然还是有学过舞蹈的!”大声抗议后,雅丽亚的气势却骤然一滞,接着小声道:“但是,从来没有在这种场合跳过,就连穿礼服也还是头一次……”“这么说来,在上次帝宫嘉年华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穿的就是军服啊?”回想起两人那充满戏剧性的邂逅,天空不禁轻笑了出来。 随即却拍拍胸口保证道:“放心吧,纠正部下的失误也是身为上司的责任,再说我的舞技可是被好好锻炼过的哦!”这时候,舞蹈的乐曲已经换成“夕林”,这是艾莫索家一位成员怀念逝去的地缘之民的爱人所着之曲,在风格上更偏向柔和,节奏也稍稍缓慢下来,而舞池的光线也配合着转为偏暗。 “呀啊!”不太习惯这临时变调的雅丽亚,不小心踩到礼服的内摆,顿时失去了平衡,发出小小的惊呼。 “哦……诶!”天空似乎对此早有准备,以右脚为轴,顺着雅丽亚被绊倒的方向来了一个优雅的旋转,不但避免了女伴的难堪,也同时赢来了不少混杂着惊奇的视线。 “对、对不起……”回过神来的雅丽亚赶紧向天空致歉,刚刚那一瞬间的惊险让她心跳剧烈,而天空的漂亮处理却更使她为之感动。 “我不是说过的吗?纠正部下的失误是身为上司的责任。” 天空朝雅丽亚眨眨眼睛,突然间却又轻笑了出来,“再说,我当初跳着种舞的时候可是比你要狼狈许多哦,而且那时的教练也远远不像你遇到的这般温柔啊……”(友情提示一下,这部分情节在外篇“猩猩与天鹅之舞”中,放在偶博客上的,没看过的读者可以去看看,就不拿到这里来凑字数了……)“那位教练……是夏音殿下吗?”雅丽亚叫着嘴唇,小声问到。 (无论如何,殿下也是与您拥有最多回忆的女性啊,大人……)想到这里,雅丽亚的心情顿时沉了下来。 (虽然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但是……不甘心啊,假如我能更早一点遇上您的话,或许就能向您要求分享未来了呢……不过事到如今,就算是一方强求也好,至少让我进到您的未来吧……)“你已经知道了吗?”天空似乎没有注意到雅丽亚的心情,依旧带着微笑低语,不过这时候雅丽亚却突然扑进他的怀中,并把嘴凑到他的耳边。 “大人,持允许我进入您的未来吧……”“呃?”“想得到你的未来”和“想进入你的未来”都是夏兰人告白时的言语,虽然表面上看似相同,但在微妙部分却有着差异巨大的表现。 前者是希望对方成为自己羽翼的意思,因此常常为伊斯埃雷、亚诺莱维涅等强势一族所采用。 至于后者,则相当于放弃空舞可能逆转彼此关系的权力,宣告心甘情愿地成为对方的羽翼,因此使用频率上要比前者低上许多。 “那个……”尚未理解其中微妙关键的天空,表情一时茫然起来,而骤然间,颈脖处傅来轻轻的刺痛,并伴随着冰凉的感觉在血脉中流淌。 几秒钟后,当雅丽亚抬起头来时,那轻添嘴唇的动作竟显得那般的妩媚……在飘飘然(失血过多的缘故?)中天空和雅丽亚走下舞池休憩,然而迎接他的却是那双流溢着绯红的冰蓝双眸。 “……”夏音直直凝视着他身旁的雅丽亚,微微颤抖的双耳表示这位殿下此刻正在全力抑制着心中那股濒临爆炸的情绪——自从目睹那两人和谐共舞的一幕起,一种近似怒气的不甘便在心中徘徊积郁,胸口就像被堵住似的难受——夏音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很想将这股愤怒发泄出来,夏音不禁握紧了右手,但下一刻却又颓然放骆下来。 尚未被怒火遮蔽的理智告诉她,这绝非正当的行为。 雅丽亚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在没有完成空舞仪式前,夏兰人都有彼此追求的权力……倘若要说谁应该为这令人厌恶的状况负责任的话,那或许只有一直被那份无聊意气所束缚的自己吧?如此想着的夏音,长长的耳梢也悲伤似地垂了下来,她准备退开,然而天空却抓住了她,声音中透着忧虑和关切。 “喂!夏音,你的脸色很苍白呢!没事吧?”“……天空!”在这一瞬间,夏音感到心中某种正濒临死亡的东西正迅速复活过来。 而在那东西的支配下,她猛然抬头直视着抓着自己右手的男子,声音高扬得连她自己也难以相信,“和我空舞吧!”就在庆功宴会场上演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时,在帝都艾伐霍尔的边缘,一艘有着青色蝠翼的交通舰却悄然自黑暗中现身。 回头凝视着那被斯诺德亚恒星之光装点得无比壮丽的帝都,被长期囚禁其中的老者终于忍不住留下了感动的泪水,就像从长年苦役中被解放出来的囚犯一般。 “终于,终于……”老公爵有些喜极而泣。 趁帝都把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庆功宴时脱逃,果然没有错呢!不过话说回来,艾纽霍嘉尔家那小子为青翼增设的消隐系统竟然是出乎意料的有效。 一路潜行到帝都外面,沿途穿越了不知多少层警戒线,竟然都没有触动任何警报!如此看来,这东西实在是逃亡路上的一大助力,不枉自己为凑钱改造而偷偷贩贵那些珍贵花草的辛劳……“嗯,以后有机会再写封信提醒一下通勤厅吧,帝都警戒有空隙的事情……”即使在逃亡中也没忘记责任心的前苍穹军最高监督大人,轻轻拨动了一下操纵杆,青翼随即在虚空中灵巧地旋转九十度,舰首笔直朝向数百公里外的风道入口。 而一旦进入风道,由于其中为恒速空间的缘故,老公觉的逃亡计划就可以说成功人半了。 “吓?”当取景器自动把停泊在风道入口前的那艘交通舰纳入视界时,老公爵顿时被吓得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一连撞翻了身后数钵心爱的花草。 那是一艘全身火红色的交通舰,有着和夏音的火麟有着颇为神似的外形,甚至就连舰身侧面也铭刻着亚诺莱维涅家的纹章,仿佛等待青翼似的正悬停在不远处的虚空。 “炽翼!”由于年青时有过许多次被迫搭乘的经验,所以老公爵一眼便认了出来,不过那声音却更近似惨叫,并且带着惊慌失措的情绪,“为什么诺菲纳会在这里?难、难道……”“我可是在这里等了好一阵了呢,亚诺特。” 自动弹出的影幕上显出亚诺莱维涅家长老那稳静的笑颜,并带着稍稍得意的表情,“不过啊,居然打算趁着纹章院把注意力集中在庆功宴时间溜,这种天真的想法倒很像你的风格呢!”“诺菲纳……”老公爵颓然坐倒在操纵席上,仰头望着昔日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王女,被从记忆深处涌出的那股熟悉无力感所擒获,就建声音亦虚弱得近似呻吟,“这么说,你全部都猜到了?”“那当然。” 诺菲纳腾傲似的轻弹手指,轻笑起来,“要不然你连续触动那么多层警戒线,纹章院早就出动把你逮捕归案了……话说回来,你的操舵技术还是跟那时候一样笨拙呢?”“你管我!”自尊心受到不小伤害的老公爵扳下脸来,跟着却注意到什么似的,急切地问道:“等等!你说我触动警戒线,但纹章院却没有出动,该不会是……”“嗯,是我拜托拉凯希斯的。” 诺菲纳的声音转为温和,“亚诺特,你为帝国奉献了大半生的人生,帝国无以为报啊!所以,今后的时间就任你自由吧!”“真的!”老公爵再次从座位上蹦了起来,不过却是立刻冲到影幕前确认。 “嗯,是真的。” 诺菲纳点点头,而下一句话却让老公爵瞬间愕然无言,“不论到什么地方我都会好好跟着你的,你就放心好了!” 后记 在夏音告白、公爵出走的**中,第五卷终于迎来了结束的日子……涅嘿嘿嘿嘿,就这样结束第五卷,想必出乎很多读者的意料吧?不过细细想一下后,其实这也蛮不错的——毕竟第六卷是从夏娃和若耶进研修院,也就是十年后,开始的故事。 因此关于夏音告白的结果,请人家怀着小小的疑问和期待保留在心中好了,狮子保证会在第六卷中给出一个完美的答案。 回头翻了翻前面的章节,发觉第五卷基本是以战争为主旋律进行的。 希瓦的一把袍子毁掉了海特兰德家的宫邸,而随后这艘方舟又理所当然地被改造成了战争巨舰“虚空王城”,在第一卷埋下的伏笔到才这里派上了用场……嗯,伏得还真是够久的啊!在这卷中,伴随着第二次银河战争出乎意料的落幕,包括葵、雅丽亚、亚姬以及夏音诸人在内,天空和身边的女性总算是彻底明确了彼此的关系,把这看作对旧时代的总结也没什么不可以,毕竟接下来就是朝气蓬勃的少女们登场的崭新时代!当然,主角还是天空,只不过稍稍接近怪叔叔的年龄而已……咳!咳咳!回到正题好了,正因为第五卷是以战争为主旋律进行,所以在其中穿插爱情片断颇为费力,作为副官的雅丽亚和敌方的葵还好说一点,但其它远在后方的人物就没办法在战争中兼顾到了,所以回归帝都后的情节或许给人家稍稍“拥挤”的感觉,这是狮子的失误,在此致歉。 关于雅丽亚的爱情,应该不会有人持反对态度吧?经历初恋的幻灭后,雅丽亚在天空的影响下逐渐成熟,其漫长的思念最终在庆功宴的舞会上得以圆满,那告白颇有帝国之牙的风格啊!不过顽固的赛恩元帅在老对手擅自开溜的情况下,也只能把满腔怒气发泄到其孙子兼自己孙女婿的头上了吧?雅丽亚当然会站在天空的一方,真是好期待今后海特兰德家和伊斯埃雷家的互动呢,桀桀桀……至于葵的遭遇啊,可是受到相当激烈的反对呢,在群众的压力下,狮子也不得不小小屈服一下,其实设定中原本那夭折的孩子不过只是路人甲的(靠!谁扔的石头过来?左右瞅瞅没人,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怨念实体化?)……好吧好吧,葵只不过接受了一次受胎手术而已,结合的当然还是天空的遗传因子。 其实啊,像御使长这般至刚至强的女性,就算受到任何磨难,最终也不过是增添其魅力的元素而已。 再说,若没有这起事故的话,天空和葵又怎么能够走到一起呢?不要忘记,就算到现在为止,天空也还是没有能在战斗中胜过葵哦!嗯,继承修罗血脉的纯血之子啊,第六卷中应该有相当的剧情吧?还有来自彼安的始祖幼体,无口罗莉属性的穆,和夏娃等人凑在一起的话,应该会成为此伊曼纽三角更恐怖的恶梦吧?不过另一方的暴君,再加上被拖下水的小红小缘,也并非是省油的灯啊,难道会是两败俱伤的结果吗?最后,按照惯例预告一下第六卷的内容吧,虽然已经透露得差不多了……因为第六卷是剧情的全新开始,所以狮子在构思设定上花了很大的功夫,相对以战争为主题的第五卷来说,应该会有趣不少。 第六卷的前半部分将以研修院的悠闲生活为主,后半部分则是发生在彼安共同体内的战争。 第一章 火种 帝都艾伐霍尔内有着一处生人勿近的区域,那是位于最内层轨道的十三根源氏族,艾纽霍嘉尔家的宫邸。 过去从中诞生出无数令人叹为观止的奇迹,但同时那里也是在帝都徘徊的诸多噩梦之巢穴所在。 虽然大部分有常识的帝都居民都对这座宫邸持有着有益健康的畏惧心,但其实就算是艾纽霍嘉尔一族,他们居住的地方构造上也还是和普通宫邸没什么区别,只是在内部有着稍稍不同罢了。 艾纽霍嘉尔的宫邸中央部,有一座模拟自然的宽敞庭院,虽然及不上昔日海特兰德宫邸中“幻之四季”那般美丽,但也还是足足堪称美轮美奂的风景——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情况。 过去这座庭院曾遭受过数十次原因不明的浩劫,而被这般反复筛选后幸存下来的,不论动物或植物,都有着远远驾凌于自然标准的旺盛生命力。 任何一只放到地上自然界中,都绝对会是一场危及当地生物链的灾难——海特兰德家前宫邸就是最新的例子。 这些强横的动植物在这座庭院中达成了起点极高的生态平衡,以至于即使是庭院的主人,艾纽霍嘉尔一族也不敢再没有任何保护装备的情况下进入其中。 不过,这只是到三年前为止的记录。 就像这些在自然进化中突变的强横生物般,艾纽霍嘉尔一族中也出现了类似异变种的强大存在。 只不过,这种强大并非表现在体能或智力上——对于持有人类世界中最高头脑的艾纽霍嘉尔来说,本身便是极其异常的存在,因此实在很能在这方面有突破性的进化。 由于艾纽霍嘉尔一族的至高天赋,根据后天的引导不同,有成为“奇迹”或“噩梦”的两种可能,因此每一位艾纽霍嘉尔从出生起便得接受严格到让其它氏族望而生畏的教育,以让遵纪守法的概念铭刻到其灵魂的深处。 这也是在艾纽霍嘉尔一族的历史中,“奇迹之手”诞生率远远高于“噩梦之手”的根本原因。 如同柯蒂亚那般的谦谦君子,便是艾纽霍嘉尔一族的代表形象。 而至于那位被族人私下称为“噩梦”的少女,则是艾纽霍嘉尔中唯一不受法理束缚的存在,自由自在地操纵着傅承于血脉中的至高天赋,随心所欲地翻弄着周围的一切,就连这座庭院中栖息的诸多猛兽也对她敬畏拜服。 “咕咕咕……”一头有着小山般巨大身躯的犀牛状生物,前足趴地,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发出呜咽似的轻弱叫唤。 细短的尾巴不住摇晃着,向眼前那娇小的人影传送着彻底臣服并持求宽恕的意思。 少女有着一头暗红的长发,眼睛则更偏向深紫,虽然那张清秀的容貌上还残留着幼年的稚气,不过身体上却已经呈现出玲珑起伏的曲线,这在夏兰人中算得上颇为罕见。 “我说过的,睡觉的时候不许打搅我……”少女偏头看着眼前温驯如猫的巨犀,声音不带丝毫的火气,但这样却反而更令人恐惧。 “咕,咕咕……”仿佛听懂了少女的话,这头在追捕猎物时反被猎物引入“禁区”的倒霉巨犀,全身开始不停颤抖,叫声也愈发的楚楚可怜,不过少女那漠然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她轻轻弹了下手指,指尖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嘶嗷嗷嗷嗷!”下一瞬间,巨犀的惨叫声响彻天宇,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全身莫名**,四蹄仰天乱踢。 口中甩出的唾液很快就将地面打湿一片……“唔,原来是你啊……”注意到巨犀腹部那道白斑时,少女的目光稍稍带上了兴趣——如果记得没错的话,三年前她完成那批“寄生虫”的时候,这支巨犀恰好正是第一位试验者。 所谓“寄生虫”,其实是一种细如跳蚤的纳米生物体,能够顺着血脉在生物的神经中枢潜伏,虽然平常不会对寄生者造成任何危害,但一旦制作者发出指令,就会像现在这般使得对方立即陷入难以承受的痛苦状态——原本如此恐怖的发明是无论如何也不被艾纽霍嘉尔所容的,不过在雷利娅大公提出以不将这类东西带出那座庭院为条件后,以这座庭院诸多生灵就此水深火热为代价,帝都居民的平静生活才算得以保全……“咕呀!”突然间,一只乌鸦状的小乌鸣叫着从天上盘旋而下,轻轻停在了少女伸出的手指上,仰头再叫了两声,“咕啊,咕啊。 “母亲找我?啊,已经到出发时间了。” 少女点了点头,伸手抚摸着小黑鸦的头,嘴角流露出一丝若隐若现的笑意,“谢谢你,昼影,我们这就走吧!”这时候,寄生虫施加的惩罚似乎已经结束了,那只巨犀停止了剧烈的抽筋,但四肢还是有些反射般的**,烂泥似的瘫痪在地上,好像没有半天时间是暖不过这口气来的。 “我要去研修院了,你们将有三年自由的时间……”少女以漠然的目光扫过四周,跟着轻轻弹了一下手指,指尖发出“啪”的清脆声响,“可不要忘了这种感觉噢!”下一秒钟,这座原本万籁俱静的小小森林,霎那间化为了修罗地狱般的凄惨,在数万乌兽的嘶嚎惨叫中,少女捂着耳朵慢慢向庭院出口走去,而那只小黑鸦在她肩膀上蹦来蹦去,并不断发出刺耳的“咕啊”声。 自从骆卢协议签订后,古汉便依言向帝国提供了次元集束器的技术支持,不过由于援助同盟复兴的开支占了帝国很大部分预算,所以直到复兴援助大致结束的今天,在经过八年的讨论和规划后,帝国才决定正式开始修筑银河中第二座次元集束器。 那是一座甚至能够将斯诺德亚恒星禁锢其中的超巨型空间装置,其规模甚至在古汉的原始集束器之上,预计将耗费半世纪以上的时间,将是人类社会中史无前例的庞大工程。 有资格成为该工程技术总督的,理所当然只有持有噩梦之手的人物。 而对于艾纽霍嘉尔一族的血脉来说,实在也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因此在决定技术总督人选的那段时间里,艾纽霍嘉尔宫邸内可以说是硝烟四起、厮杀惨烈。 就连当主雷利娅大公都不得不躲到世交海特兰德一族的宫邸内避风头。 狼烟渐平后,幸存者屈指可数,雷利垭大公从其中选出柯蒂亚担任技术总督。 毕竟在艾纽霍嘉尔的年轻一辈中,他也算得上屈指可数的逸才。 而更重要的是,这八年来时常来往两国的他,比其它族人更适合与那古老文明地交流。 获得这项荣誉任命的柯蒂亚,还来不及高兴一下,雷利娅大公又跟着交给他一项任务,而这任务瞬间便浇灭了他的热情——在就任技术总督前,他得负责将艾纽霍嘉尔的噩梦,名为夏娃的人形灾厄送到研修院去,并委托其亲友,正担任教导长的海特兰德公子好好管教。 尽管这位善良正直的艾纽霍嘉尔公子想尽办法推托这项不仁不义的任务,不过雷利娅大公还是简简单单地就让他屈服了下来。 于是现在柯蒂亚只得一边忍受着良心的谴责,一边驾着交通艇向研修院驶去。 “兄长,”旁边副操舵席傅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忏悔,柯蒂亚转头看去,只见夏娃正颇为无聊地逗弄着画影,那只乌形拟态的纳米生物,同时漫不绝心地问道:“对艾纽霍嘉尔来说,研修院真的是非去不可的地方吗?”“呃?”柯蒂亚仿佛意外地眨眨眼睛,“为什么你会这么想?”“我已经调查过那里的讲义了。 里面的东西都是一看就会的简单。 为这些粗糙的东西而浪费足足三年的时间,实在不像艾纽霍嘉尔的风格呢……”夏娃的声音中充满了不以为然的味道,而柯蒂亚却突然笑了出来。 “以前我被逼着进研修院时也是这样想过的哦!”柯蒂亚以微笑的目光看着她,“不过现在却觉得非常感激呢,如果不是这样的话,现在我大概根本就拿不出来什么东西来向你炫耀吧?”“炫耀的……东西?”夏娃瞪大眼睛,一付难以理解的模样。 “没错,炫耀的东西。 我有两位能够托付性命的挚友,并与他们经历了许多人一生也遇不到的冒险……帝宫嘉年华上的混乱,那时候你才不过两岁,但我们却已经把宿舍星体当作交通工具来使用了……我还搭乘过那艘始源方舟,伴随数千战舰远徵星海的彼岸……此外,我的料理手艺很不错哦,甚至还向其中一位挚友学习了他家乡的护身术,就算是空手面对强陆兵,也不一定会败下来……”柯蒂亚扳着手指如数家珍,跟着稍稍扬起下巴,向夏娃露出骄傲的表情,“你看,我可以炫耀的东西很多吧?这些都是我一生的珍宝,而现在的你却一件都没有吧?”“……到研修院的话,能够得到这些东西吗?”夏娃的模样似乎颇为心动。 “这个嘛,或许怎么样比不上我们那时候的热闹吧?”柯蒂亚轻笑着,伸手抚摸夏娃深红的头发,“不过我保证,研修院的生活绝对比你继续呆在宫邸里面,欺负那些‘小’(稍稍迟疑了一下)动物们要有趣得多。” “是这样的吗……”夏娃显得有些迷惑,随即低头不语,而画影也似乎感觉到主人的心情,停在她的肩膀上不再啼叫,交通艇内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兄长,”夏娃再度开口,不过声音中却有着罕见的迟疑,“你……你‘觉醒’的时候,也是在研修院中吗?”所谓的“觉醒”,是艾纽霍嘉尔一族对自身基因符号的称呼。 凡是历史足够久远的夏兰氏族,都拥有自己独有的基因符号——这一因调整遗传因子而获得的统一肉体特徵。 对于在操纵遗传因子方面更加肆无忌悍的艾纽霍嘉尔一族来说,他们选择的基因符号比起其它根源氏族来说显然要更加独特,甚至到了让人质疑其是否还属于“人类”这一物种的地步。 他们的基因符号是“无性”。 当然,这并非是没有性别的意思。 只是意味着因深度调整遗传因子的缘故,这个家族的成员获得了自由选择自身性别之能力。 也就是说,在某种契机发生之前,艾纽霍嘉尔一族的成员都不会有任何表明他们性别的肉体徵状,而在那之后,他们的性状才会渐渐显露出来。 这种契机的关键,在于其心理上某种倾向的觉醒。 也就是说,当艾纽霍嘉尔一族遇上其倾慕的女性或者倾慕的男性存在时,也就是他们肉体上性别觉醒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觉醒”后的艾纽霍嘉尔会被认为是具有稳定人格、偏向“奇迹”属性的人物,不过这条常识对身材发育甚至超过同龄少女,而破坏力却比“噩梦”更加巨大的夏娃来说,显然是行不通的。 “呃?啊,没错,我确实是在研修院时期觉醒的……”被问得措手不及的柯蒂亚,稍稍迟疑后才如此回答。 “对方是谁?女性吗?”夏娃继续问道。 “当然是女性,不过我可不能告诉你她的名字呢,否则说不定会造成他们困扰的……”柯蒂亚轻轻说道,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浮现在他的嘴角,不过夏娃并没有注意到这份微妙的表情,跟着又提出了新的问题,“那,‘觉醒’的时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什么样的感觉啊……”柯蒂亚像整理语言般顿了顿,以稍稍腼腆的声音回答着,“要勉强形容的话,那应该是一种温暖而宁静的感觉,就像静静漂浮在无波的湖面,接受日光沐浴的那种吧?”“哦……”夏娃不置可否,但眼中却流露出近似羡慕的感情,跟着却又黯然下来,以喃喃自语的声音说道:“不过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呢……对象是谁,如何‘觉醒’的,这些事情母亲从来都不告诉我……”“这个,也许雷利娅大人也不知道吧……”柯蒂亚也找不到话来安慰她。 关于夏娃身体的奇妙变化,一直以来都是艾纽霍嘉尔家中的悬念,按理说傅承数世纪的基因符号应该已经是很稳定的状态,但在没有找到其它更可信的证据以前,还是只有以基因骤变来解释。 “啊,快到了!”为了转移话题,柯蒂亚调出了舰外影像,虚空中那互相缠绕的研修院巨体随即从影幕中显现,“这就是研修院了,你今后三年的监护人就在这上面,见面时记得好好打招呼哦?” 第二章 师君 “啊!兄长,你又在这里偷懒了!”来到庭院的芙兰,一眼就看到那正趴在草坪上舒畅睡着的人影。 虽然这座小小庭院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教导长的私人物品,但把把部分工作的时间花在这里面悠闲度日,也难怪会被冠以“薪水小偷”的称号。 “……咳!芙兰助教,我说过的,在这里要叫我教导长。” 天空轻咳一声,试图摆出威严的模样,不过那身短裤拖鞋墨镜日光浴的形象,却实在很难让人感受到丝毫魄力的存在,因此芙兰根本就毫不动摇。 “兄长,我都已经替你处理了大部分杂务,剩下的那点点东西你就不能自己努力一下吗?”芙兰的声音中流露出委屈并无奈的感情,“如果你再这样下去的话,我……我就回去向亚姬姐告状了!”“等、等等啊,芙兰!”间言天空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慌慌张张地拉住了转身即走的妹妹,“你说的那些东西,我不是已经处理好了吗?”“在上面简简单单地签个‘已阅’,那样也算处理好了吗?”看来芙兰似乎积累了不少怨气,转身取出一叠厚厚的证据文件来,并把放在最上面标着“紧急”字样的那份递给天空,“这份是研修生会的监视报告,兄长你一定要在这里把它看完!”“我、我看过了啊……”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天空还是苦笑着接过文件,却应付似的随便翻了翻,“上面说这所分院的研修生会最近表现得异常活跃呢,不少教官都担心他们是不是在策划一起叛乱事件,没错吧?”研修院下属有三所分院,分别是斯瓦诺,伊曼纽和杰维斯,而天空目前正担任着伊曼纽分院的教导长。 所谓教导长,在教授体系中是和分院长平行的存在。 有教授研修生的资格,同时也有权管辖诸教官。 不过作为教导长最重要的责任,还是维持研修院的教学秩序。 由于对象是那些阴谋诡计层出不穷的活力的主人们,所以担任教导长绝对不是件轻骆的工作。 事实上,在过去伊曼纽之三角肆虐研修院的黑暗年代,该分院的教导长曾在一年之中更换数人,许多优秀的教官就此落下心灵创伤。 一生告别了研修院的讲坛。 伊曼纽之三角虽然在毕业后离间,不过其留下那令人仰天叹息的记录却成为激励诸多研修生后辈前进的道标。 尽管他们谁也没能达到过去前辈的辉煌高度,不过届届累计起来,也几乎逼近研修院能够消化的界限了。 尤其是作为三角传说始发点的伊曼纽分院,灾情最为严重。 在昔日“移山计划执行委员会”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研修生会,到现在已经成了一个组织严密,分工细致,几乎接近军队特务机关水准的恐怖组织了。 以“维护研修生正当权利”为主旨的研修生会,成为长久以来徘徊在分院上空的噩梦,就算是非常优秀的教官,倘若担任伊曼纽分院的教导长,也很难撑过哪怕仅仅一年的时间。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琉亚大公,八年前老公爵出走后被十三议会硬推上研修院长位置的翼之长,跟着把孙子也一并拉下水,任命昔日的三角之首返回过去的校园,并负责镇压研修生后辈中的不稳势力。 至于芙兰,则同时被任命为辅佐教导长的助教。 不过大部分时间内却都行使着助教以上的职权。 暴君归来的最初一段时间,分院研修生会慑于这位前辈的无上威名,老实了好一段时间,不过天空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整天沉浸在偷窃着帝国公款的愉快中。 认为昔日的猛虎已经退化为懒猫,于是研修生会又逐渐活跃起来,并且更加肆无忌惮。 虽然芙兰曾试着安抚这些激进的研修生们,不过效果也只是使得其中一部分动摇份子,加入到那已经让她苦恼不已的庞大后援团中去而已。 “兄长,我认为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处理这些事件了。” 为了加强语气,芙兰把上身俯到天空的面前,助教制服的领口自然垂下,可窥见其中隐约起伏的殷实,不过当事人似乎没什么自觉。 “咳!”天空轻咳一下,稍稍移开了目光,“我当然有认真考虑过这些家伙的事情。 虽说是研修生会,但现在都只是些小火种而已,要一个个找出来灭掉可是很费力气呢?”“那兄长是打算等大火烧起来后再说吗?”芙兰回身把双手抱在胸前,居高临下投来怀疑的目光,“可是,万一灭不了的话怎么办?”“灭不了?”天空意外似地愣了愣,随即一个鱼跃从草坪上站起,呲牙朝芙兰一笑,“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啊,芙兰?我可是昔日三角之首的暴君哦,如果研修生会中有柯蒂亚那种天才倒是另当别论,但对手只是些无理取闹的小屁孩的话,根本就不够看。” “唔……”芙兰似乎还是一付颇为忧虑的模样,但这时候天空的枢纽手环响起,柯蒂亚的模样从影幕中弹出来。 “哟、哟,天空,好久不见了。” 不知为何,这位艾纽霍嘉尔公子打招呼的声音有些僵硬。 “柯蒂亚?艾纽霍嘉尔家的硝烟,已经告一段落了吗?”天空很欣喜地看到友人在那场超越人类层次的战争中幸存下来,“结果如何?应该还是你被选为集束器的技术总督吧?”“呃,这个等见面再说吧……”柯蒂亚搔搔头发,显出罕见迟疑的模样,“你现在有空吗?事实上,我已经到伊曼纽分院了。 可以的话,就由我直接到教导长室来找你吧?有个人希望你能见一见。” “希望我见的人?”天空眨眨眼睛,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不过看着亲友那一脸困惑兼为难的表情,他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嗯,可以,我就在教导长室里。 你们直接过来好了。” “也就是说,雷利娅人公委托我在这研修三年内……担任夏娃的监护人?”因为柯蒂亚原本就不善言辞,再加上心有愧疚,所以用了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才把前后状况说明清楚。 随即不光是天空沉默以对,就连芙兰都头痛似的捂着脑袋。 这实在不是能够笑得出来的状况。 现在的伊曼纽分院,相当一堆浇上汽油的干柴,只要一丁点火星就能引发一场燎原之火。 而至于静坐在沙发上那位连艾纽霍嘉尔也视为噩梦的小女孩,到底能不能算“一丁点”火星也非常值得怀疑,一个搞不好原本的火灾会演化成遭炸案也说不定。 “唔,柯蒂亚大哥,这件事……”芙兰以为难的语气开口了,不过天空却把她按在了椅子上,并将后面的话接了下去,“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柯蒂亚,我没问题的。” “天空,真的可以吗?”看到天空如此轻率地就答应下来,柯蒂亚反而有些替他担心,“夏娃身为噩梦之手的才能,可是比当初的我还要高出不少哦?”“……没事。” 天空的回答有些勉强,“虽说艾纽霍嘉尔,也不过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吧?没必要如此紧张。 这里可是暴君管理下的伊曼纽分院……”“哼!”这时候,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夏娃突然哼了一声,尽管声音很轻,但对这间小小客厅中来说,也已经足够让所有人听到了,于是在场的气氛一下子便紧张起来。 “夏娃吗?我们以前曾经见过面的,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吧?毕竟那时候你才两岁。” 天空站起来,微笑着走到夏娃的面前,然而后者却只是擅自逗弄着肩上的画影,一点亦没有回应招呼的意思。 “喂,夏娃……”柯蒂亚轻皱眉头站了起来,不过天空却挥挥手让他坐下,并向夏娃露出为难的模样。 “不过还真是令人为难呢,夏娃。 根据规定,研修院可是不允许研修生饲养宠物的。 要不然,让柯蒂亚把这只乌带回去吧?”“骗人。” 夏娃转头以轻蔑的目光看着他,“我来之前就已经查过研修院的规则章程了,上面根本就没有这一条的。” “嗯,旧版的确实没有。” 比较起八年前来,海特兰德公子的神经已经强韧了不少,即使被戳穿谎言脸上也没有显出丝毫动摇的模样,“而且你查询的应该是研修院的总章程吧?三所分院也有各自不同的规则,在伊曼纽分院的最新章程中确实有这一条,等会儿我会送你一本,你可以自己确认一下。” “……画、画影并不是宠物。” 虽说被称为艾纽霍嘉尔的噩梦,但夏娃毕竟还是位十四岁的纯洁少女,因此遇上已经磨炼得炉火纯青的邪恶血脉时,不得不陷入了罕见的慌乱。 “它是纳米机械的生物拟态,对我来说就像工具一般的东西。” 夏娃保护似的伸手护在画影前面,而目睹这模样后,居心叵测的邪恶主人退后一步,以好整以暇的目光看着她,“纳米生物啊,这可是相当危险的东西哦!你知道吗?过去在伊曼纽的宿舍星体就发生过一起爆炸事件,当场就造成了三人重伤……因此站在教导长的立场,我实在很难同意你把这东西带进这所分院来。” “……”柯蒂亚动了动嘴唇,最后还是没说什么话。 毕竟天空说的也基本属实,虽然他和莱昂内尔是在随后接受亚姬惩戒时落下的心灵创伤。 “不行!画影一定要和我在一起!”这时候,那边的夏娃已经用双手把小黑鸦抱在怀中,一付绝不妥协的固执模样。 “你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啊,规矩就是规矩……”天空困惑似的搔了搔头发,跟着却一弹手指,以下定决心的声音说道:“好吧,看在柯蒂亚的面子上,如果你能够答应我两个条件的话,我就破例同意这只乌鸦待在这所分院。” “……”夏娃依旧抱着画影,不过却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第一,今后三年中我将担任你的监护人,所以你必须对我保持必要的尊敬,首先从称呼上改起。” 天空转身大马金刀地坐到了沙发上,跟着向夏娃招了招手,“来吧,小夏娃,到现在为止你都还没有跟我正式打过招呼呢?”“……见过师君,以后请不吝指教。” 出乎意料的是,夏娃竟然率直地走过来向他至上师礼,只不过无论动作或声音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诚意。 (是以绝对理智支配感情的类型啊,为什么艾纽霍嘉尔一族都是这种扎手的个性啊……)被当作石头的天空不禁感到有些沮丧,跟着将目光移到画影身上。 (看来只有从这只乌身上着手呢,虽然是残酷了一点,不过既然是重病,就需要下猛药。 )“第二,我可以同意这只乌鸦留在伊曼纽分院中,不过在确认它安全以前,它的活动范围仅限于那里……”天空转头朝向了窗外的那座小小庭院。 “当然,你完成了一天的研修后,可以休息时间过来探望它,我给予你进出那座庭院的权限……”说到这里,天空突然想起过去发生在海特兰德宫邸中的惨刷,顿时后悔万分,但夏娃却抱紧了怀中的画影,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行!”“那就让柯蒂亚把这东西带回去好了。” 这是天空求之不得的答案,不过看到亲友那付为难的表情,他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道:“嗯,其实那里的环境也蛮不错的啦,空气清新,而且空间也宽敞到足够它飞翔。 更重要的是,它在那里还能找到同伴呢……旺财!”伴随着天空的叫声,那只又肥上一圈的纳米老鼠从不知何处窜了过来,蹦到茶几上停下,邀宠似的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 “它的名字叫旺财,也是柯蒂亚送给我的纳米生物哦,画影和它应该能好好相处的……呃?”天空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旺财嘴巴此刻正衔着一只和画影差不多大的小乌。 仔细打量后,天空愕然发现那正是自己心血**放养在庭院中、却又不知为何莫名失踪不少的七彩雀。 “这个,它们是在逗着玩呢……”他尴尬地望向夏娃,却发现竟然连芙兰和柯蒂亚对自己投来强烈不信的冰冷目光…… 第三章 初体验 如同大多数地上世界的教育机构般,研修院的宿舍星体也以简单以性别标准加以区隔,伊曼纽分院拥有男女两座宿舍星体,与分院诸多机构星体间以无重力步道加以联系,并且步道的各节点上设置着半自动的检查站,根据镶嵌在枢纽手环上的id确定持有者是否能通过该节点。 当然,这一点对研修生或教官来说都是相同的,研修院的诸成员皆根据自身权限受到不同的通行限制。 例如擅自前往未被允许的区域,或者在休闲街上玩得太晚而错过宿舍的门禁时间等等行为,皆会被自动记录在研修院的档案库中,并立即加以校正。 在整座伊曼纽分院中只有两人拥有通行所有节点的最高权限,一位是担任分院长的劳伦斯特公子,另一位则是担任教导长的海特兰德公子——值得一提的是,劳伦斯特家为代代侍奉海特兰德家的眷族,而其公子莱昂内尔正是昔日与海特兰德公子、艾纽霍嘉尔公子并称为邪恶三角中的一人。 由于对手是依法程序严格运行的机械,实在没有什么钻空子的余地,所以研修生们也难免会有限制过头的感觉,而这也正是催生诸如研修生会般邪恶组织诞生的根源。 在诸节点中,限制最严格的无疑是两座宿舍星体出口的检查站,因为过去曾发生过数起研修生篡改id,在门禁时间以后偷偷溜出去游玩的事件,所以现在已经由半自动改成了全人工。 全天二十四小时有专门教官驻守于此,虽然不若自动机械那般铁面无私,但就算是拥有噩梦之手的艾纽霍嘉尔之子也只能望而兴叹。 把夏娃带到指定寝室安置好后,芙兰因为要监督兄长工作进度而匆匆离去,第一次在自己房间以外的地方过夜,周围是完全陌生的人和东西,甚至就建画影都不在身边,夏娃清楚感觉到了心中孤独的存在。 在不知所措的茫然中待到了熄灯的时间,来自天顶的光线自动转为黯淡,无法忍耐被黑暗和孤独所包围,夏娃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还有光亮,而为数稀少的研修生则对这位依旧身着便服的少女投来疑惑的视线。 并不是没有人上前关心询问,但夏娃却将这些全部无视了过去,径直来到通往停机坪的无重力步道。 她想回到自己熟悉家族宫邸,不过却被检查站的教官给拦了下来。 如此反复数次后,这位艾纽霍嘉尔之子终于理解到了,就算能够自在操控着那座宫邸的一切。 但在这里,自己却只是连一座检查站也无法通过的无力存在。 夏娃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是比孤独更甚的情感,无所不在的冰冷缓慢侵蚀着理智的领域,当她注意到的时候,自己已经不知蹲在何处的黑暗中,抱着肩膀的双手正不受大脑控制似的瑟缩颤抖着……砰哐。 “!”黑暗的深处突然响起似乎某种机械的声响,夏娃本能地让身体远离了声响傅来的方向,却又好像被什么东西绊到,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而这时候那声音又再响起了一次。 “呜……”夏娃反射般闭上眼睛,并且缩起了身子,那股冰冷的感觉再度泛起,如黑色的潮水般将她渐渐淹没。 (原来这就是,恐惧啊……)在毫无理由的绝望中,夏娃如此想到。 “总算找到你了,我的大小姐啊……”下一刻响起的,是不久前才刚刚听闻过的声音,温和中流露出疲惫及安心的声音。 她不由得睁开眼睛,却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起自己周围竟然变成了光的世界,而那个人在耀眼的光辉中朝自己伸出了手,那是能带来不可思议温暖的手掌……“拜托啊,下次迷路前,请至少把枢纽手环带上吧!”天空有些无力地看着眼前的女孩。 在四小时前接到这位艾纽霍嘉尔之子莫名失踪的报告时,他便一个不稳从翘起的办公椅上跌了下来,随后立刻出动麾下全体教导队搜索这位大小姐的踪迹。 这座宿舍星体几乎被翻了个遍,而直到现在还有依旧有部分研修生会的可疑分子在教导室中接受那些前强陆队员的询问。 现在看来,明天把这场**宣布为一次紧急状况对应训练或许比较好……天空苦笑着,虽然知道明天肯定在祖母大人面前绝对难以过关,但那缩在角落轻轻颤抖、让人联想到被遗弃幼猫的娇小身躯,他却无论如何也很不下心来责备。 “算了,都是芙兰那家伙的粗心,你就原谅她吧……”虽然认真追究起来,被称为“薪水小偷”的某人才应该是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不过他本人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自觉。 “不过话说回来啊,你居然能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应该说不愧是艾纽霍嘉尔家的大小姐吗?”虽说是居住着数十万人的宿舍星体,但其中也还是有少数区域被长期闲置着,如果不是依赖旺财的灵敏嗅觉,大概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地方来吧?天空苦笑着,弯腰轻轻抱起了夏娃,而后者并没有表示明显的反抗之意。 “兄长!夏娃……夏娃没事吗?”候在门外的芙兰在看清他抱着的人影时,不禁长长吐了口气,随即却一软腿坐倒在地上,“……太好了,幸好夏娃平安无事呢,不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好呢……”“啊……”就像发觉什么似的,静静抱在天空怀中的夏娃抬起了右手,而伴随着“咕啊”的声音,从远处飞来的画影担心似的在空中盘旋了数周后,才落到主人伸出的手上。 “啊啊,艾纽霍嘉尔的家教到底是……”目睹少女轻抚乌鸦时那柔和的表情,天空露出颇为复杂的表情。 虽然天才之类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自闭的倾向,但夏娃的情况却出乎意外的严重。 不知道雷利娅大公到底是如何尽到身为血亲的责任,不过单从她把夏娃放到研修院却丝毫没有说明情况这件事情上,他也能够推测出大致准确的答案。 (看样子,就算是足以媲美智能核晶的精密头脑,也还是会在意料不到的地方疏忽大意啊……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这样的猛药,是身为教导长的失职呢……)天空再叹了一口气,轻轻把夏娃放到了地上。 “看来到大小姐习惯研修院的生活为止,让你暂时和芙兰住一间寝室比较好呢?画影也会让你留在身边,这样就不会再乱窜了吧?”“……”或许是在掩饰自己的困窘,夏娃依旧把注意力放在画影的身上,不过却用轻微的动作点了点头。 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艾纽嘉霍尔-雷-兰德-夏娃,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孤独的恐惧,以及当从这份恐惧中解放出来时的安心感。 进入研修院的第二天,夏娃在温柔的叫唤声中被轻轻摇醒,这又是一次罕见的经验,不过却并不会让人感觉讨厌。 梳洗完毕后,她在芙兰的引领下前往研修院某地,依旧沿着同样的无重力步道前进,但昨日的恐惧却奇妙地不见踪迹。 看着左右新奇的事物,她的心中只有某种昂扬的好奇涌起。 “夏娃,记得紧紧跟着我哦?”不时回过头来的芙兰如此再三嘱咐着,似乎很紧张自己的模样。 虽然昨天的事情想起来依旧有些困窘,但因此而被当作无法信赖的人,夏娃还是觉得有些不满。 “……”她无言地飘进了少许,轻轻抓住芙兰的衣角,不可思议的是,这样的动作似乎令双方同时都感到安心。 “芙兰助教!早安!”这时候,旁边突然傅来整齐一致的响亮问候声,夏娃被吓了一跳,偏头望向旁边,发现布道两侧各有数十名研修排成整齐的队列,正一致朝着她们低下头来。 “嗯、嗯,早安,大家辛苦了……”芙兰向左右轻轻点头回答,不过看起来却很是困惑的模样,如此奇妙的现象让夏娃感觉颇为有趣。 直到她们通过步道为止,这样的情况又接连发生过四次,而芙兰的情绪似乎愈加沮丧起来,喃喃自语着“啊啊,为什么又增加了啊……”之类的话语。 步道的尽头是研修院作为运动场的机构星体,这里完全模拟了地上世界的自然环境,就连重力也达到标准的g加速度。 天空已经在一处开阔的操场等着两人,而且模样看起来有些落魄。 “被母亲训斥了吧?兄长。” 看到这样的他,芙兰反而轻笑了起来。 “是啊,还叫我写一份检讨报告上去。” 天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 担任研修院长不是别人,正是海特兰德家第二十八代当主,翼之长的若璃亚大公。 在阶级上,她是教导长的顶头上司,而在辈分上,她又是天空的祖母,因此就算是昔日的暴君在她面前也总是不自觉身处弱势。 “我不会替你代笔的,兄长。” 芙兰立即警觉道。 “可以这么说吗?昨天的**其实芙兰你也有很大责任吧?”天空在嘴角牵出一抹动机不良的弧线,“这些责任,我可是全部替你一肩扛下的哦?不过若芙兰你是这种知恩不报的人,那我也没办法呢……”“这……可是最后一次!”被抓到痛脚的芙兰就这样败给了正直的良心。 “嗯嗯,不愧是海特兰德家的女儿,不错不错!”天空微笑着拍了拍芙兰的肩膀,“那么作为交换,就告诉你一件好事情吧!昨天收到亚姬姐的来信,说已经结束了同盟之旅,将在近日内回到帝都,让你好好期待带回来的土产。 当然,希瓦和若耶也会一起回来。” “露瑟丽娜小姐还好吗?”芙兰有些羞涩地抚摸着右耳的紫晶吊坠,“从她那里得到贵重的礼物,到现在却还一次都没有当面向她致谢过呢……”“露瑟丽娜要负责同盟和帝国的整合诸务,可是很忙的。 上次我去同盟的时候,你又偏偏和柯蒂亚他们跑到古汉去游荡。” 天空像是觉得遗憾般摸了摸下巴,“算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过你们应该有书信来往吧?”“嗯,我有好好在信中向她致上谢意的。” 芙兰点点头,跟着又突然道:“不过我没想到兄长你竟然会同意那两人和亚姬同行呢?他们进研修院也不过才两个月不到,就一口气持三周的长假,这不太好吧?”“哪里,耽误的课程什么时候都能够不上,但增广见识的机会却是错过这次就再没有了,谁轻谁重一比就知道。” 天空轻弹手指,看向芙兰,“这可是今后海特兰德家的教育方针之一,芙兰你可要牢牢记住哦!”“……总觉得有些不公平呢,兄长似乎太优待那两人了。” 芙兰轻轻皱起眉头,“即使是根源氏族之子在研修院中也没有任何特权,这样会造成恶劣影响的。” “恶劣影响?没问题的啦!等那两人回来后,我会让他们‘好好’补上这三周延误的份。 至于看到那两人的最末也还是敢效仿的研修生嘛,”天空轻轻一笑,稍稍露出了牙齿,“看在他们这盛大勇气的份上,我也绝对会同意的。” “……若耶的精神可是很纤细的,请慎重对待。” 少女时代累积的怨念让芙兰选择性地袒护了若耶,却把希瓦置身在暴君的撩牙之下……“……”夏娃在旁边静静听着两人的对话,虽然对其中的内容不甚了解,但总觉得那是种相当舒服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就变成了凝视那个人的状况。 “啊,抱歉。” 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天空转头看着被冷落许久的夏娃,以歉意的声音宣布道:“那么,我们这就开始入学测验吧?”“吓?”夏娃霎时间瞪大眼睛。 第四章 测验 “入学测试啊,经研修院的研修生都必须经过的程序,没必要这样惊讶吧?”天空有些奇怪地看着夏娃,她正显出罕见的慌张模样。 “但、但是,入学测试不应该是先进行笔试吗?”“这个嘛,因为受验者是艾纽霍嘉尔的缘故,所以这种无意义的步骤就直接省略过去吧,你只需接受基础体力测试就可以了。” 天空耸耸肩膀,显出恶作剧般的笑容。 “……我认为,在动动手指就能操控一艘舰船的现代,基础体力是不必要的。” 夏娃轻皱着眉头,貌似顽强地抵抗着。 “你在说什么啊!别的分院姑且不论,伊曼纽分院培养的可是全素质的人才,若基础体能不能达到见习强陆兵的水准,那可是连毕业也没办法的哦?”这是某人利用教导长的特权擅自定下的规则,最初曾使得伊曼纽分院的毕业率一时间骤降不少,不过到现在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能够骤然占到五成以上的总院升学名额,或许和这项决定有最大的关联,为此斯瓦诺和杰维斯两所分院也开始尝试将这条纳入毕业测试中来。 只不过据说其中最大的原因,还是在四年前的那场总院联欢会上,来自三所分院的研修生因莫名其妙的理由而大打出手,结果伊曼纽分院一方在无一人受伤的情况下获得压倒性的胜利,而导致其余两所分院的研修生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抬不起头来的事实。 “那里,我知道艾纽霍嘉尔一族向来不以体力见长,所以不会一下子给你艰难的项目。” 天空安慰着夏娃,“总之,先跑上五百米试试吧?我来测试一下时间,请尽量在五分钟内跑完。” “唔……”带着很不甘心的表情,夏娃走到了起跑线前,并慢慢蹲下去,摆出极为标准的起跑式。 天空不由得感到惊讶,并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小看这位艾纽霍嘉尔的噩梦来……“嘎、嘎、嘎……”五分钟后,夏娃精疲力竭的趴倒在操场上,任由粗糙的地面摩挲着白皙的肌肤,一动也不动,全身人汗淋漓。 不过看起来她似乎连动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请问……大小姐?”天空走了过来,表情却有些困惑。 “……不行了……不能再继续了……”夏娃就连喘气声都貌似奄奄一息。 “不行了吗……”天空茫然地转头看向身后仅仅五十米处的起点,困惑了好久后才想出一个理由,“呃,难道今天你的身体不适吗?”“你……你听清楚!”夏娃撑起身体,就像要发泄心中不满似的,语气颇为激烈,“人类的身体构造和猎豹是完全不同的!不可能像它们那样长时间飞奔!一下子要人类如此长时间地奔跑,很可能会因过度运动而导致心脏衰竭死亡的!”(五分钟是长时间吗……而且才不过五十米……)天空茫然地看着跪在地上喘气的艾纽霍嘉尔幼子,心中涌起深深的挫败感。 “呃,总之,我算是大致明白了你以前到底是过着怎样的生活,大小姐……”感到头痛似的搔了搔头发,天空把头转向了旁边从刚才其便一直在窃笑助教,“芙兰,以后你每天早上带大小姐来这里跑上一圈好了。 必要的时候,就算用那只黑乌鸦作威胁,也要让她坚持下来。” “等……等等!这件事和画影无关!”夏娃猛地站了起来,“艾纽霍嘉尔一族本来就是以人类世界中最高头脑而闻名的,要求这些无所谓的基础体力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嘛!你其实只是想捉弄我,没错吧?”“当然……不是这样,”天空的回答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随即却一弹手指,轻快地说道:“你认为基础体力没用是吧?那接下来就换成智力测试好了。 让我看看大小姐你引以为豪的头脑,到底能不能通过测试。” “绝对……会通过的!”夏娃握紧了拳头用力回答着,不过那个人却只是在嘴角露出一抹明显轻蔑的冷笑,随即转身朝另一房间走去……跟随着天空,夏娃和芙兰来到一处十平米左右的空间,房间里空荡荡的,一根绳子从天花板中央垂下,并在距离地面一人多高的末端拴着一支香蕉,地上放着一根细木棍和另一只半人高的木箱子,除此以外便再无其它东西。 “……兄长,这是什么?”看到这情景,就连芙兰都有些茫然。 “智力测试啊,这可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方式。” 天空耸耸肩膀,以压抑着笑意的声音向夏娃说明道,“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能够把那只香蕉取下来,我就承认大小姐你的智商在猩猩……呃!”“……”夏娃一声不响地从地上拾起那根细木辊,开始追着天空敲打。 至今为止还没有人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侮辱艾纽霍嘉尔,一定要让这胆大妄为的狂徒付出代价!“停!”被逼到角落的天空以双手夹住了挥下来的木棍,“我说大小姐,你该不会认为自己真的已经知道解题答案了吧?”“那当然!”夏娃试着把棍子抽回来,不过那人的手却纹丝不动。 “那我们来打赌好了!”天空轻轻放开了棍子,夏娃却因用力过猛而一下坐倒在地上,“啊,抱歉……这样吧,在今后两小时内,如果你能取下那只香蕉,那从此以后研修课程中关于基础体力的训练你可以一概不参。” “……”正在蹂屁股的夏娃显出心动的模样,而天空则眨眨眼睛,继续说道:“但是若你不能取下那只香蕉,以后每天早晨就必须和芙兰一起晨跑。 如何?愿意接受吗?”“……”夏娃暂时保留了回答,只是以充满怀疑的目光打量着那根拴着香蕉的绳子。 “真是疑心病中的大小姐呢,放心吧,这些东西就象你看到的一般普通,我没在上面作任何机关。” 天空走去示意般地拉了拉绳子,并轻起一脚把木箱踢到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如何?这样你也还不敢答应的话,我可就要连大小姐你的勇气也一并藐视了哦?”“……我答应!”被说道如此程度,即使是夏娃也再无法保持沉默。 “嗯,就要这样才对啊!”不良教导长的眼中闪过一抹狡猾的光芒,立即拉着助教退出了房间,并顺手把门轻轻带上。 “那么,因为还有不少事务要处理的缘故,我们就暂时先告辞了。 两小时后会再过来的,如果期间大小姐你打算放弃的话,只要打开房门走出来就行。” 听起来,似乎完全没考虑到自己完成这项测试的可能性,夏娃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一定还有什么自己没注意到地关键!)如此推测的她,开始在空旷的房间里四下搜索起来……“我敢打赌,那大小姐现在一定在房间里四处思索着什么机关暗道之内的东西。” 在外面的走廊上,天空和芙兰并行着,并以得意洋洋的声音说着。 “‘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这是芙兰从古漠那里学到的谚语,其实她也秉持着和兄长相同的意见,“对于艾纽霍嘉尔那种天才来说,越简单的陷阱越是难以应付。” “没错没错。” 天空热烈赞同着,“身为被委托的监护人,有义务让她知道,大脑以外的部分也是很有用处的事实,所以首先给她一点小教训好了。” “我觉得兄长倒是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芙兰叹了口气,戳穿了不良教导长的意图,“你该不会是想把研修生时代被柯蒂亚哥捉弄的份,在夏娃身上找回来吧?”“吓?”天空的笑容瞬间僵硬起来,“为、为什么你会这么想啊,芙兰……”“因为兄长笑得太坏了,一眼就能看出来。” 芙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无奈地问道:“那么,兄长你到底设下了什么陷阱?我都完全没有看出来。” “没、没这回事,那房间里就只有一条绳子、一根棒子和一只箱子,从头到尾都不存在什么陷阱。” 天空貌似无辜的耸耸肩膀。 “而且刚才的演示你也看到了啊,以大小姐的身高,只要把箱子推过去,踩在上面就能拿到香蕉,那根细木棍也不过是障眼法罢了,很简单吧?”“……我要把刚刚的话转告雷利娅人公了哦?”夏娃威胁似的开启了枢纽手环上的通讯端口。 “等、等等啊,芙兰!”天空慌慌张张地抓住她的手,“我真的没有在上面作手脚,那些东西都是从研修院现地徵调来的,就连那口箱子也……啊!”天空像说漏嘴般停了下来,而芙兰的目光则转为锐利。 “那箱子上面果然设下了机关的吗?兄长,我可要提醒你,搞这些小动作只会让那孩子的反抗心更加旺盛哦?”“……并不是什么机关啊,”天空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不过昨天准备测验的时候,考虑到噩梦之手的破坏力,我选了些稍稍结实的材料而已……”这时候,芙兰的视线更加锐利,如同针刺般扎着他,“咳!事实上,那只箱子是铁木作的,这是种坚硬的材料,不过密度上要比普通木材大上少许……嗯,以那大小姐的腕力,我想应该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动的吧?”“原来如此……”芙兰的声音突然转为无力,“也就是说,昨天在我努力替兄长处理教导事务的时候,你却有空去挑选那些稍稍结实的材料,并且还钉成那样的箱子,真是好悠闲啊……”“不,这个……”天空额头上的冷汗当即就下来了……即使以艾纽霍嘉尔的头脑也没能看穿邪恶血脉的阴谋,所以当两小时后天空和芙兰开门进去后,看到的是智商三百的艾纽霍嘉尔幼子,努力模仿猿猴用细木棍拨弄香蕉的情景。 “噗哈哈哈哈!”不良教导长当即暴笑出来,并且还极为无德的企图以枢纽手环拍摄下了这对少女而言乃一生羞耻的画面,不过幸好同为女性的芙兰制止了这项暴行,但夏娃却似乎超过忍耐界限似的,眼角迅速渗出晶莹的水光,而下一刻则化为洪流宣泄出来。 “教导长!今天的事务持你自行处理!”义愤填膺的芙兰,转身将那位狠狠践踏少女的矜持,并且似乎还企图落井下石的某人踢出了房间,这才走过去安慰那位自尊心严重受创的少女来。 艾纽霍嘉尔家幼子,艾纽嘉霍尔-雷-兰-德-夏娃,进入研修院的第二日,继上次清楚了何谓恐惧后,又跟着体会到了有生以来第一次败北的屈辱感。 此外,这天还是少女自懂事以来第一次哭泣的日子,不过在这世界上,只有另外两人知道这个秘密。 “那家伙!那家伙!那家伙!”躺在**的夏娃,把怀中的抱枕当作某人的脸狠狠**着,虽然全身上下酸疼不已,凝聚不起哪怕一丝气力,但心中燃烧着那股近似愤怒、却又稍稍不同的灼热感情却让她无论如何也难以闭眼休息。 一定要对那家伙还以颜色!对夏娃来说,这是很少下定的坚定决心,不过至于该如何行动,她却完全没有思路,前后数次挫败在那个人的手中,她对自己的能力已经不若原来般自信。 “呜……”千万条想法同时浮现,思路有若一团乱麻办纠缠着,夏娃有些头痛地捂着脑袋,决定暂时把注意力转移到其它地方。 “咦?”本想放点柔和的音乐才拿起枢纽手环,却惊讶地发现,不过只一天没有佩带,上面竟然已经累积了几十封未读信件,她疑惑地打开其中一封,念着上面陌生的名字,“研修生会?” 第五章 歧途 “这里就是……你们的根据地吗?”夏娃眯着眼睛,带着不满的表情打量着眼前的房间。 这是只能用落魄来形容的地方。 几张明显属于超过使用年限之淘汰品的方桌胡乱拼凑在一起,椅子虽然还保持着形状上的完整,但用手轻轻一推便发出“嘎呀”的凄惨叫声——相较之下,那不知从什么地方搬过来的大木桩可能在稳定性方面还更值得信任一点。 过来的途中穿过了很长的走道,因此可以认为这里是在导光照明(直接导引恒星之光照明的装置)的范围之外,似乎随意安置在墙壁上的四盏旧式能源能发出青白的光线,给原本就有些压抑的房间更增添了不少阴森的气氛,由此也可以看出房间的主人们明显缺乏擅长环境规划的人才……夏娃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毕竟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以如此落魄的场所为根据地的组织,说不定根本就达不到自己期望的最低限条件……带着漠然与失望的目光扫过旁边的研修生前辈,夏娃看得出他们此刻正被艾纽霍嘉尔德的噩梦之名压得喘不过气来,就像大多数夏兰人一样。 不知为何觉得好像回到了那座唯我独尊的庭院中,一度丧失的自信仿佛涨潮般将心填满。 “真是落魄的地方呢……”她在房间里走了几步,就连动作也恢复了昔日那冰冷坚硬的傲然,就像正巡视自己王国的女王一般。 …“那、那是,”其中一位男研修生站了起来,从制服的肩章来看,应该是比她大上两年的上级生,不过说话的声音却畏畏缩缩,“我们……研修生会的存在一直没有得到学院的承认,就连公开活动都会受到教官们的压制,这间活动室可是好不容易才瞒过教官们找到的……”“那当然。 对伊曼纽分院来说,所谓研修生会不过只是一个扰乱秩序的非法团体罢了。” 夏娃毫不留情地说着。 在到来这里之前,她就已经潜入学院的智能中枢调查过相关的资料,因为资料撰写者均为教官的缘故,所以她或多或少也被感染了视点。 “我、我们的目的只是……只是维护研修生的正当权利而已!”另一位女研修生似乎不甘心被如此误解,大声宣扬着自己的主张。 不过夏娃却看穿了这其实只是出自虚张声势的反射行为。 “正当的权利啊……”她冷笑着,用手指划过粗糙的桌面,然后以嘲笑的目光看着指头上的污垢,这只是不入流的演技,但却令诸人更加噤若寒蝉。 (和那个人根本就不在同一等级上的啊……)如此轻易便掌握到对方的心情,夏娃却一点也不感到愉快。 对手是那个监护人的话,别说掌握他的心情,就连仅仅看穿虚实都极为困难,并且常常是不知不觉乱掉节奏、被他牵着鼻子跑的情况出现。 (就像那次莫名其妙的测试……)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屈辱,不过却也使她对监护人的不可预测性抱持着唯一的敬畏。 “你们这里的最高负责人是谁?”夏娃的目光一一扫过诸位研修生前辈,不过并没有在其中发现具有领袖气质的存在。 而就像证明她的疑惑似的,研修生们彼此以目光互相推诿好久后,才有一个人勉强出言报告着,“这、这个……自从上任会长升到总院后,我们一直都采用议和制度。” “也就是一盘散沙的状态吧?”夏娃明确定义道。 虽然语言近乎苛刻,不过因为事实也确实如此,所以诸人连反驳也作不到。 只有拉耸着脑袋沉默不语。 “就让我来担任这项职务好了。” 夏娃以泰然自若的声音宣布着,而立即陷入慌乱的却是研修生前辈一方,“这……怎么可以……”“为什么不行?”她拉开方桌正中央的椅子,在主席位上坐下,那动作和神态似乎给人造成了这已经是既成事实的错觉。 “缺乏有力领导的组织会随着时间逐渐弱化,你们难道希望研修生会在一年后仅仅只是历史名词吗?还是说……”夏娃稍稍眯起眼睛,试着模仿着监护人那偶尔流露出来的锐利眼神,(没错,就像老鹰在上空藐视着猎物一样……)。 “你们中,有谁自认为能力在我之上吗?”就像理所当然般没有任何人回答。 在夏兰人心目中,十三根源氏族皆为常人无法触及的存在,而这其中又以艾纽霍嘉尔为最。 只不过,虽然没有人胆敢挑战噩梦之手的主人,但以沉默来表示反抗却并不需要同样的勇气。 “……”研修生们低头看着脚下的地面,就像约好似的不发一言。 (很好,只差最后一点……)不过夏娃的嘴角却弯起微微的弧线,这种反应也在她的预测之中。 (根据组织心理学,这时候只要再给予一点适当的安心感,就能够让他们承认我的领导地位了吧……)啪!就像要吸引他们注意力似的,夏娃轻弹手指发出脆响——这是她发现的那位监护人的习惯,不过用在这种场合却相当合适。 “接下来,告诉我你们正在打算做些什么吧?虽然对乌合之众的组合来说,成功率或许难以保证,但再加上一位艾纽霍嘉尔以后,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我说啊,”把上半身的重量完全寄托在办公桌上的天空,在经过一小时四十七分的静止后,突然抬头以深思熟虑的语气开口道:“我们对那些小家伙的态度,是不是太过严厉了一点啊?”“呃?”被询问者,也就是正在旁边助教席上埋头工作的芙兰,听到这突然的感慨不禁愣了一下,随即停下工作以一脸忧虑的表情看着发言者,“兄长,你睡糊涂了吗?”“我一直都在考虑着呢,”天空将这份忧虑无视了过去,径自说道:“对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我们好像一直都采取的是压制政策吧?这可是会把他们身上宝贵的棱角磨掉的。” “如果要询问我的意见,那我认为光是这些被磨掉的棱角,扎人的话就已经很痛了。” 芙兰没好气地回答着,并顺便拿起了一份刚刚处理过的文件,把上面的数据念了出来。 “这是研修生会最近一周的活动统计表。 二次在无重力步道游行示威,五次在研修院食堂提出改善伙食的抗议,三次罢课示威要求增加午休时间,七次破坏通向休闲街之步道的节点检查站,并且还企图麻醉宿舍节点值班教官……啊,此外还有两位教官反应,他们新购的交通艇被恶作剧涂鸦,不得不返厂重新喷漆一次,因此强烈要求惩罚此事件的罪魁祸首。” “……彼此事件之间并没什么关联啊,看来那研修生会应该是处于一盘散沙的状态吧?”天空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动,甚至还有些失望,“好歹原型也是当初的三角执行委员会。 如今竟然衰落到这种地步,真是好可惜啊……”“……所以啊,”这次轮到芙兰把兄长的惋惜无视了过去,她合上书页,以近似谴责的目光看着那人,“如果兄长你有同情这些危险分子的余裕,还不如过来帮我处理一些确实的麻烦。” “一味以粗暴方式镇压的话,这样的麻烦可是会越来越多的哦?”这么说的天空,还是赖在座位上一动也不动,“所以啊,我正在想着治本的办法……嗯,或许该试着以疏导的方式来处理这些精力旺盛的小家伙们,那个……研修生会提出要求什么来着?”“最初要求一座拥有自治权力的星体。” 芙兰以叹息般的声音说着,“不过一再被拒绝了后,要求已经从独立星体降到部分区域。 而现在则只要求一间有导光照明的办公室就好了。” “这还真是……”天空眨眨眼睛,似乎感到一股莫名的悲哀,而芙兰那边也低头露出愧疚的表情。 “好吧,那这件事就由我负责去向分院长交涉好了,连这点要求也无法满足的话,岂不显得研修院太过小气了。” 这么说着的天空,站起来朝门外走去,然而在经过助教区的时候,他注意到在芙兰办公桌的左边地面,正堆着一人?y五顾六色的花哨信件,重起来足足有膝盖高。 “……这是几天的份?”天空停下脚步,有些好奇的问着,不过芙兰却回应他以突然憔悴的表情,“三天的份……”“好像又变多了啊,为什么会这样?”天空显得有些惊讶,而芙兰的表情则转为沮丧,“我也想知道诶……”虽然早在芙兰还是常务翔士的时候,虚空王城中就已经出现了类似偶像团的亲卫队,但在当这位海特兰德家的珠玉御下军装换上助教服的时候,那股与生俱来的魅力却在情窦初开的少年们中发挥出更惊人的效果。 每天不断袭来的求爱信就不用说了,早上在步道上列队问候也已经差不多习惯,不论中午晚上都争相邀其共餐,只要芙兰抱着什么东西出现在走廊上,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被热情的倾慕者们抢着抱过去……这些事情几乎成为海特兰德家珠玉最大烦恼的源头,而唯一有能力及资格干涉这件事的当事人兄长,却又似乎在打着某种奇妙的算盘,“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天空颇为好奇地问道。 “等到周一就全部扔掉。” 芙兰毫不留情地回答着,声音中甚至有些怨恨的味道。 “这……这会不会不太好啊?毕竟对于小家伙们来说,写这些信可都是花了很大心思的啊,看在他们有勇气向海特兰德家的珠玉求爱的份上,你可以稍稍回应一下他们的热情吧?”天空颇有良心地建议道。 “别人的热情和自己的心情,我当然知道哪一个更重要。” 芙兰以唱歌似的拍子回答着,这让天空想起了以前在地下都市相遇时的孤僻少女模样,但她的下一句却转为昔日未有的温柔,“再说,我还要照顾兄长呢,根本没有时间来陪他们玩过家家的游戏。” “……我以为,本人已经是具备了独立生活能力的成年人了,感觉尊严受创的天空如此回答着。 “是吗?那兄长就像真正的成年人那样,负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来,如何?”芙兰似乎蛮不高兴地放下手中的标记光笔,把面前那摞文件推往他的方向。 “……抱歉,本人刚才太狂妄了。” 天空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而芙兰则露出夸耀胜利似的笑容。 看来在不知不觉中,这位助教似乎已经把替教导长处理事务当作一项理所当然的权力了。 “我说芙兰啊,”突然涌起种奇妙感觉的天空,开口问道:“你这么照顾我是很感激啦,但偶尔也把精力花在自己的事情上面吧?恋爱啊,交友啊,像你这种年龄的女孩应该是有很多兴趣的啊……”“我当然有朋友,但不想恋爱。” 如此断言后,似乎觉得自己的回答太过生硬,芙兰又补充似的说明道:“对于夏兰人来说,即使是从五十岁才开始恋爱,那也只是很普通的事情。” “五十岁啊……”天空间始想象自己二十八年后的模样,不过却摇头苦笑了出来,“但我可是地上人?e!如果芙兰你那时候才恋爱的话,我那个‘把向妹妹求爱的家伙狠狠教训一顿’的野心又怎么办呢?”“嗯,那时候的兄长……”说到这里,芙兰的脸色不知为何骤然苍白起来,她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标记光笔,那力量似乎要将植物纤维的笔杆折断,琉璃色的眼瞳中映出那想一生相伴的模样,良久后……“原来如此,”明显故意装出来的轻骆语气,却流露着令人心颤不已的悲伤,“兄长之所以急着劝我恋爱,竟然只是出于这种莫名其妙的无聊理由啊……”“不,我、我绝对没有……”只是,明显没有被粗枝人叶的某人感觉到。 第六章 报应 哟,分院长大人,看来你最近过得蛮充实的啊?“推门而进的天空,以充满活力的微笑向那被淹没在资料堆和诉讼书中的同事打着招呼。 “天空!你这家伙……居然还有脸来这里?”莱昂内尔闻言猛地抬起头来,愤怒的目光刺向来者,那导致自己不得不陷入此窘境的家伙,“你看看!这些堆积如此诉讼书!都是那个研修生会搞出来的,作为教导长的你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取缔这些非法组织吗?”“嗯嗯,不要激动啊,吾友,我现在不是正过来找你商量这件事吗?”天空踏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径直走到一旁的沙发旁坐下,并招招手示意莱昂内尔过来,“好了,稍稍休息一下吧?我可是带了好东西来慰问你的噢,吾友。” …(说明一下,还是觉得把三角凑在一起会比较有趣,前面涉及的部分也重新改过了,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回去再翻一翻……)“好东西?”莱昂内尔犹豫了片刻,不过还是带着无可奈何的表情走了过来。 “嗯,下酒菜啊,下酒菜!”天空变魔术似的从背后取出一叠盒子,打开后里面分类装着各种地上风情的菜肴,其中的甜酱牛腩还冒着热气,“这可是我刚刚特意到休闲街去买的,虽然比不上白鹤楼的水准,但味道也算不错啦!”“原来如此,在我被这诉讼书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你还有空跑到休闲街去散步悠闲啊……”莱昂内尔建气都懒得生了,垂头丧气地走过来坐下,不过却跟着发现茶几上一字铺开的菜盒中似乎少了件关键的东西,“我说……酒呢?”“酒吗……”天空轻轻敲了敲脑袋,然后在莱昂内尔愕然的注视下,前到旁边书墙的一角,取下几本装饰用的读物后,从后面的夹层中取出一瓶有着漂亮琥珀颜色的铭酒出来。 “为什么你会知道……”大概是超过了惊讶的界限,莱昂内尔只能茫然地看着友人轻轻一指把瓶盖弹开,随即熟练地从装饰柜中取出两支水晶杯,给彼此一人倒上一杯。 “嗯,因为过去有不少经验的缘故。 而且比起尤希斯提督的技术来,你藏东西的手法还太过粗糙了一些……”天空耸耸肩膀,如此说道。 过去担任准翎翔土的时候,他曾在苍穹军“刺盾”统合舰队第一列阶舰队中任职。 那时候伊斯埃雷家长子尤希斯正是他的顶头上司,因为对酒类饮料的共同爱好,两人因此识为知己。 再加上以“米虫”闻名的华德提督,三位年轻提督构成了苍穹军少壮中最为堕落的一级,其诸多事迹到现在亦广为流传。 “原来如此……”莱昂内尔郁闷地点了点头,端起杯子将其中高价铭酒一饮而尽,“那么,能不能告诉我,下次要藏在什么地方才比较不容易被找到呢?”“这个嘛,会不会是因为你的助教太过宽容了啊?”天空试着提出意见,“毕竟尤希斯提督之所以能想出种种令人叹为观止的藏匿手段,完全是由于有雅丽亚在身后施加压力的缘故……或者,要我帮忙替你把艾利穆调到研修院来吗?如果是出身纹章院的她的话,在这方面应该有着比雅丽亚更高的水准。” 素翎翔士艾利穆,是与三角并肩作战的同伴,曾经在第十舰队中担任情报参谋的职务,而她的真正身份则是纹章院直属卫队的精英,奉拉凯希斯之命监视那位来自彼安的流亡者。 在战争出乎意外地结束后,第十舰队也跟着解散重编,她则回归了原本的部门,目前作为拉凯希斯的代表活跃在诸多场合。 至于天空为何会如此提议,则是因为莱昂内尔和艾利穆之间的暖昧关系,已经是昔日同僚中公开的秘密,看着这两人一直若即若离地无法决定,虽然动机并不完全纯正,但旁观者的他还是准备出点力气。 “……不,如果可能的话,还是我调过去比较好。” 莱昂内尔的话中透出对目前状况的深深倦怠,而被如此请求的天空则显出不可思议的模样,“喂喂,你真的没问题吗?才喝一杯酒就已经神志不清了啊?”“……可恶!旱知道当初就不接受你的邀持了!”莱昂内尔咬牙切齿地把自己的酒杯倒满,似乎打算再次一饮而尽的样子。 “嗯嗯,从八年前你就开始说这番话了,到现在还没有疲倦啊……”不过天空倒是显得很有悠闲,“说起来啊,上次柯蒂亚来研修院了,他来找过你吗?”“是那个叫夏娃的小鬼吧?我可是很早就听说过她的大名了,就连艾纽霍嘉两都把她称为‘噩梦’,可不是一般的麻烦呢。” 莱昂内尔以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天空,“担任她的监护人可真是辛苦啊,教导长大人。” “这个嘛,其实也算不上很辛苦啦,不过有件事要向你报告一下呢。” 天空困惑似的搔了搔头发,“我估计啊,夏娃现在应该已经加入研修生会了,而且说不定已经成为其最高领导……”“噗!”莱昂内尔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跟着却以“你是在开玩笑吧?”的目光看着天空,不过后者却耸耸肩膀,无情地粉碎了他的乐观期待。 “很遗憾,就算这不完全是事实,和事实也相差不太远了。 虽然目前为止,研修生会都只是一盘散沙的状态,但一旦其力量统合在艾纽霍嘉尔的头脑下时,那给我们制造的麻烦就绝对不再是眼前这区区点点……我们可得趁早拟定对策才行。” “对策啊,”莱昂内尔说着站起来,轻快地向门外走去,“我现在就去向翼之长递上辞职报告……”“坐下!你给我坐下!”天空一把拉住怯懦的友人,将他重新按在了沙发上,“只想逃避是不行的,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是我们把伊曼纽分院中的非法势力一网打尽的好机会吗?”“……一网打尽吗?”莱昂内尔带着疑惑的表情坐下,不过跟着看向天空的目光却转为怀疑,“我说,你该不会是基于这种类似纵火犯的理由才故意让夏娃和研修生会接触的吧?”“这个嘛,反正只要结果顺利的话,我们也就能从这每日不断的诉讼书中解脱出来了,就不要在意过程了吧?”天空说着把一份文件递了过去,“所以啊,如果分院长大人你能够承认这份计划的话,那教导队的胜利就基本确实了。” 莱昂内尔迟疑着拿过文件,只翻了几页就脸色人变,“强袭登陆艇……喂喂,你打算在研修院内掀起一场战争吗?”“那个只是为预防万一而设置的安全间,毕竟对手是艾纽霍嘉尔,我也不能完全猜出她的想法。” 天空耸耸肩膀,“事实上,逮捕那些小鬼后的处置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不论是退学或留级都粗暴且缺乏效率的手段,所以我想了个更加一劳永逸的方法……”“你所谓的一劳永逸的方法是……流刑?”莱昂内尔已经翻到了那页,细看后露出愕然无语的表情,“我倒觉得,这种方法还要更加粗暴呢?虽然不得不承认效果应该是值得期待的,不过……不会太严厉一些吗?”“没这回事,虽说是处罚,但也不过类似观光旅游之内的东西。” 天空的嘴角弯出一缕轻轻的弧线。 如果艾琉雅看到的话,或许把他和同盟最高议长搞混也说不定。 “那么,就好好期待一下艾纽霍嘉尔的幼子能为我们带来何种惊喜吧!”告别莱昂内尔后,天空找了套普通教官服换上,开始在研修院内溜达起来。 虽然上课时间还有教官在外面闲逛是有些奇怪,不过因为大部分研修生也都在教厅上课,所以天空一路行来基本上没遇到什么阻碍。 “好宁静呢……”站在林荫道旁,看着教学楼内研修生们秩序井然地接受讲习,天空心中突然涌出某种愉快地满足感,和统率舰队徵战星际时的感觉类似,但与以破坏杀戮为目标的战争不同,现在他正在培养着希望的种子。 “嗯,这种感觉还真是不错呢……”完全无视自己还不曾为这片宁静付出半点努力的事实,天空就这样沉浸在“和平真是好东西啊……”的莫名感触里面。 “喂!”突然从不知何处傅来呼唤声,而且是偏向强势的语气,他疑惑地向四周望去,却不见半个人影,“你在看什么地方?在这里!”这次他确认了声音的来源,抬头望向左上方地树梢。 那是一位穿着研修生制服的少女,看起来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模样,身体上已经有着隐隐起伏的弧线。 那头偏向深紫的黑发从鬓角垂到胸前,而到后面却逐渐偏短,实在是颇为个性的发型。 虽然因此带给人一种少年般的精悍感,不过同时也看得出其主人那桀骜不驯的个性。 “站在那里发干什么呆?还不过来帮我一下!”少女的声音中充满着理所当然的强势,就像上级命令下级似的语气,天空差一点就条件反射地敬礼答应了。 (为什么会有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以困惑的目光打量着少女。 少女正站在一支看起来不怎么牢固的树支上,左手把一只虎斑色的小猫抱在胸前,右手则紧紧抓住树干……此外天空还注意到,她的双腿正在隐隐约约的颤抖着。 (原来如此,)天空苦笑着走到了树下,(爱护生命的行为虽然值得褒扬,不过却并不能成为不尊敬师长的理由呢……)如此想着的他,抬头望着进退两难的少女,“知道了,先把猫扔下来吧,我会好好接住的。” “扔、扔下来?”少女似乎很不满意他的粗暴方式,“你就不能找艘交通舟过来吗?”“在我去找交通舟的这段时间,那根树支说不定就会断掉的哦?你在上面有没有听到‘咔嚓’的声音啊?”因为对保证两者的安全有绝对的信心,所以天空吓唬她起来也就毫无顾忌。 “唔……”少女的脸色突然苍白了一下,反射般的望向脚下的树枝,几秒后以下定决心的语气向天空喊道,“你……可要好好接住哦!万一这孩子受到任何伤害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嗯,好象又‘咔’的响了一下诶?”无视少女的威胁,天空装出侧耳倾听的模样。 “接、接好了!”虽然脸色更加苍白,少女还慎重地瞄准了他所在的方向把小猫扔过来,然后就一下子蹲了下去,并且用双手紧紧扶住树干。 “哦……诶!”天空以轻巧而确实的动作接住了手舞足蹈的小猫,顺势放在了地上,然后以感慨的目光看着小猫渐渐跑远,跟着转身离去,就像完全遗忘了树上的少女似的。 “喂!”如同所预料的那样,在天空踏出第五步的时候,从身后傅来了焦躁的声音,“你打算把我一人留在这里吗?”“啊呀?”天空扮出惊讶的模样转头望去,不过嘴角却不自觉地弯成弧线,“这还真是抱歉呢,我还以为你一个人的话,应该就能轻骆从上面下来的说?”“我、我平时当然可以下来,不过现在没力气了。” 少女倔强道:“所以,快去找一艘交通舟来!我可不想让你接住!”“不过,为什么我非得帮你不可呢?”天空抱着手悠然走了回去。 “身为教官,在研修生遇到麻烦的时候出手帮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少女的声音充满谴责的味道,“快、快点去找艘交通舟啦!”“首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和学级吧?”天空低头开启了枢纽手环的输入端口,试着摆出严肃的面孔,却在心里面笑岔了气。 (嗯,感觉真不错呢!)“擅自逃课可是很不好的习惯,必须记录在案才行……呃?”就在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竟是一在视界内急速放大的黑影,并且伴随着一股巨大的冲击袭来…… 第七章 大意 天空是一路低着头回到教导长室的,不过却在门口被芙兰逮到,“兄长?”“什、什么?”天空反射般地以手遮住脸,但却晚了一步,芙兰已经在他脸上发现了一左一右的两清晰脚印,在呆愣两秒钟后,立刻捧腹大笑起来。 “噗哈哈哈哈,那、那是什么!兄长,你的脸好奇怪!两个脚印,嗯恩,好清晰的脚印!到底谁有能力在暴君脸上留下这东西?不会莱昂内尔哥吧……噗哈哈哈哈!”“……笑!你就这样笑到死好了!”挂不住脸的天空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袋,“如果笑够了的话,替我查一查研修生的名单……那个不懂尊敬师长的死小鬼,被我逮到绝对饶不了她!”“她?是被女孩子踩的?”芙兰愣了一下,更深大的笑意顿时又涌了上来,不过看到兄长认真扳起的面孔,她总算是勉强抑制住继续笑下去的冲动,“那、那么,告我那名女生的名子吧?我可得好好褒扬她一下……”“名、名字啊……”天空搔了搔头发,突然露出痛苦的表情,那时候因为承受意外冲击而稍稍眩晕了几秒,结果清醒后那女生已经不见踪迹……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自己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难道说……兄长你被那女生踩了一角,却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许是强行抑制笑意的缘故,芙兰的肩膀隐隐颤抖着,而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咳!”天空轻咳一声,表示大度般的挥了挥手,“算了,对方也不是有心的。 再说身为教导长的我和小女孩斤斤斜较,会被人笑话为没有气量的。” “是是,我完全相信兄长的话……”虽然点头应答着,不过芙兰的眼睛里却看不出一丝一毫相信的迹象,不过处于弱势的天空也只能把这点无视了过去。 径直走到办公席上坐下,从一旁被助教整理得整整齐齐的文件上取过一份,装模作样地翻看起来。 “刚刚我去拜访了一下分院长,他已经同意我的提议了。” 天空以貌似漫不绝心地语气解释着,不过却有些画蛇添足的味道,“另外,我不在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啊,对了。” 被提醒的芙兰把手中正拿着地那张纸递了过来,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这是以研修生会的名义寄过来的东西,上面的内容蛮奇怪的,兄长要看看吗?”“研修生会?”天空接过纸页,上面的话非常简短,一眼就能看究。 “教导长拜启:本会偶然察知伊曼纽分院内存在着某重大隐患,推测将在十月十二日爆发出来。 请教导队早作对应。 另,倘若教导无力对应时,本会将自动接手处理该事故,但作为报酬,持承认研修生会的正式地位。” “有意思,”读完后的天空露出奇妙的表情,反复翻弄着纸页,以趣味盎然的目光看向芙兰,“这是一封挑战书,你不这么认为吗?看来在夏娃加入后,研修生会地作风也变得优雅起来了呢?以前还都只是些无理取闹的小鬼的说……”“虽然这是封挑战书没错,”相对于兄长的兴奋,芙兰则显得有些忧虑,“不过兄长你真的打算接受吗?”“当然接受!有什么理由不接受吗?”天空笑容中有着不良的意味,“难得小家伙们想试着正正经经地挑战一次自己的极限,站在教导长的立场,当然只能以盛大地鼓励来回应他们的热情吧?”“但是,我们还不知道所谓的‘重大隐患’是什么啊?”芙兰提出问题。 “范围在整座伊曼纽分院,而且以夏娃作为艾纽霍嘉尔的能力,就算知道他们行动的确切时间,也是很难预防的。 ““十月十二日,还有五天的时间,问题不大。” 天空摸了摸下巴,表情已经恢复到昔日以区区一支舰队翻弄同盟时那沉稳冷静的模样。 “虽然有夏娃加入的研修会确实不太好对付,但同时也使得他们的行动合理化,不会再进行无意义的动作。 因此只要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就此推导出去很容易就能猜出他们在研修院中作手脚的地方。” “夏娃的目的吗……”芙兰沉思片刻后提出建议,“反正我和夏娃住在一起,要不要我找机会从侧面打探一下?”“不,不用。” 天空摆摆手,眼中泛出过去暴君的光彩,“这只是我和她之间的游戏,不需要耍这些小手段的,就用彼此手中的力量决一胜负……当然,我这边肯定是会认真进行的。” 接下来的四天,长期以“薪水小偷”闻名的教导长一反常态地表现出极为高昂的工作热情,指挥着麾下的教导队活跃于研修院的各处,设置下诸多管制点对研修生进行严格监视,有任何违反纪律者一律按照规定的上限实施处罚。 需要说明的是,作为负责维持学争院秩序的教导长,天空理所当然有着协助他的部下:助教的芙兰只是负责处理事务性工作,而至于真正负责将教导长意志贯彻到研修院的,则是那被称为“教导队”的执行部队。 以前的教导队都是从教官中挑选合适的人物任命,是相当于兼职的半吊子组织,不过自从海特兰德公子担任教导长以后,这位帝国中无人敢予以轻视的暴君,以其无以伦比的号召力从前第十舰队强陆队中招来了一大批旧部,组建了一支专职教导队,并强行让十三议会通过了这项改革。 这些几乎将暴君视为军神般加以崇拜的前强陆队精英们,同时也是芙兰亲卫队的成员,并且还有着海特兰德家家臣的三重身份,在忠诚度和服从性上远远超过他们的前任。 而在专业素养上,也把历代教导对不知扔下多少。 虽然以前在温和助教的调度下他们的行动大都维持着中规中矩的水准,但在当指挥者换成暴君的时候,这支昔日傲视苍穹的精锐强陆队,立刻表现出令人叹为观止的霸气。 对于暴君的骤然觉醒,伊曼纽分院整体都表现出极不适应的状况。 出身军队的教官们还好一点,但向来将无所作为的教导处视为无物的研修生们,禁不住纷纷奋起反抗。 只不过,在这支恢复昔日锐气的彪悍战队前,他们的抵抗如同浪头般被礁岩击碎。 一时间,整座伊曼纽分院风声鹤鸣、草木皆兵,而在夏娃的命令下,研修生会在此期间则收敛了所有动作。 在幕后静悄悄地看着这出闹剧上演……十月十二日,到研修生会预告行动的那天,教导队依旧按照前日的惯例在分院各处巡逻,不过其中却没有看到教导长的踪影。 “大人,我们就这么呆着……合适吗?”数十名强陆队精英聚集在教导处,经过数小时无所事事的等待,担任队长的伊诺柯终于忍不住向暴君请示。 天空正在研究分院的枢纽图,闻言停下动作,转头以不甚愉快的表情注视着他,“无聊吗?那我给你提供一些娱乐好了……带几个人去停机坪那里,让那几艘微调来的强袭登陆舰保持在随时可以发动的状态,快去!”“嘿嘿……”伊诺柯歉意地搔了搔脑袋,回头招呼了几位强陆队员转身离去。 天空正准备重新埋头研究枢纽图地时候,芙兰却靠了过来,而且神情忧虑。 “兄长,这四天中可疑的地方几乎都调查过了,但却完全没有发现做手脚的迹象,我们根本不知道夏娃他们打算做什么呢,是不是把教导队全部派出去,增加巡逻人手比较好?”“嗯,这是个问题呢……”天空以手指敲了敲额头,显出困惑的模样,“没想到夏娃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就算现在把增加警备人手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毕竟只是一般状况的话,外面巡逻的那些家伙已经很够用了。 到现在也还搞不清楚她的安排是什么,得保留力量以对应紧急状况。” “夏娃希望的,应该只是报复兄长你吧?让那孩子认真起来,真是自作自受呢……”芙兰苦笑着走近了一些,不过却不小心踢到正在缩在桌旁睡觉地旺财,被打扰美梦的纳米老鼠抬头发出抗议般的叫声。 “在这种环境中也能睡着觉,看来你的神经和主人一样粗啊!”芙兰蹲下去轻抚着纳米老鼠的脑袋,“你还是去庭院和画影玩吧,这里说不定马上就会变成战场的哦?”“呃?画影?”正把注意力集中在枢纽图上的天空,闻言突然转头看向芙兰,“夏娃的那只乌鸦,我不是已经归还给她了吗?难道它最近还是经常出入这里吗?”“嗯,看起来它好像是喜欢上了那座庭院……”芙兰不明所以地点点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画影都只是在那座庭院中玩耍而已,而且夏娃自从那以后一次也没有到教导处来过。” “唔……”天空开始皱着眉头苦苦思索,总觉得好像发现了从最初便被忽略的盲点,但距离问题的关键却又还隔着一层雾气似的,看得模糊,“画影……庭院……植物……植物袍子!”天空猛地一拍桌子,把在场诸人狠狠吓了一跳,而当他们心惊胆战望过来的时候,教导长却已经发布了一系列命令,“立刻切断那座庭院与大气循环系统的联系!并疏散其中的所有人员,快!行动起来!”“啊,”同样对海特兰德家那起植物毒气事件记忆犹新的芙兰,仿佛注意到什么似的发出小小的惊呼,“兄长,好像太迟了一些……”“什么?”顺着芙兰注视的方向,天空回头看去,只见从天顶通风口的一角,正飘散出那股淡得几乎让人难以察觉的粉红烟雾……这时候,夏娃正领着诸研修生会员沿着无重力步道前进,虽然靠着伪造的id瞒过了半自动的节点,但面对教导队驻守的人工检查站她就束手无策了,因此只能绕一大圈才抵达目的地。 这是座位于交通枢纽网终端的节点,被设置成休闲公园的它,在体积上也较一般的节点要大上不少,虽然比起夏娃所期待的还有些距离,但在目前的情况下也只能稍稍妥协了。 “好,按照计划的那样,开始行动!”夏娃如此命令着,不过心中却有些惊奇,经过如此的长途跋涉,自己竟然只是有些喘气而已。 若换作以前的话,或许早就上气不接下气了吧?看来每天早晨那番无聊的跑步还是有些价值的……(说明一下,艾纽霍嘉尔一族向来不以体力见长,五分钟跑出五十米,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稀奇的成续……咳!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人家还是把四章里的数据当作艺术夸张手法来看吧……)“会长,真、真的没问题吗?在这里把通道截断的话,万一那些家伙过来阻止,我们可是连逃跑的路都没有啊……”一位研修生显得有些畏惧,毕竟这几天在苏醒暴君的统率下,化作魔鬼终结者的教导队可是把整座伊曼纽分院狠狠洗劫了一次,这可是有目共睹的场面。 而据说教导处的地下室里至今还关押着数以千计的反抗分子,并且将他们在不久后处接受暴君亲自的招待……光是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你指教导队吗?”夏娃轻笑起来,“不必担心,那边我早就有布置了。 那个人现在应该正睡得香甜吧?而等他醒来后,哼哼,就算暴君也只能乖乖承认自己的失败。” 第八章 回归 夏兰历四百三十七年十月十二日黄昏,伊曼纽分院中究竟发生何事并不为外人所知。 第二天,教导队一一撤销了设置在分院各处的检查点,被允许自由活动的研修生在踏出宿舍星体后最先注意到的,是那颗在极近距离内静静悬浮着的节点空间站。 在前一天还不曾存在于此的空间站,此刻已经强制连接到宿舍星体无重力步道的分叉处,而更引人注意的是在它的前部那三个巨大窟窿,那就像被某种器械硬生生挖出来一样。 少数知情者立即联想到前几天曾见过的那几艘强袭登陆舰,不过却马上又打了个寒颤。 不论把这座空间站搬到此处强制连接的研修生会,还是在如此高密度空间中使用强袭登陆舰的教导队,都远远不是普通人能够触及的存在,所以他们表现得比大多数人还要沉默。 …而此刻,这两方势力的统领正在教导长室内会面,不过却是在一方惜败、一方险胜的情况下……“真是令人惊讶啊,夏娃,没想到你以一己之力能够计划到这种程度。” 天空玩弄着手上的画影,以混合着赞赏和叹息的声音说着,“把催眠袍子放在画影身上,让它在和旺财玩耍时散播到庭院各处,然后设定时间让寄生植物群十二日统一开花,以此催眠教导处上下……如果不是芙兰提醒的话,还真差点就让你得逞了。” 在大气循环系统加速运转六小时后,原本散播在空气中的催眠袍子已经被过滤得一干二净,尽管作为发源地的那座庭院中依旧充斥着少数孢子,不过那里的大气已经也被彻底隔离,没机会再造成危害了。 “和海特兰德家那次全境尽墨不同,这次庭院中的植物却大都存活了下来。” 天空以趣味盎然的目光看着手中的报告书,转头向夏娃确认道:“应该是改良过的品种吧?你作的?”“……没错。” 夏娃以倔强的目光回视过来,此刻她正坐在教导长室中央的椅子上,两位强陆队精英一左一右守在她的身旁,颇有些审讯犯人的味道。 “原来你的天赋偏向生物工学啊,”天空点了点头,“记下来吧,芙兰,今后在课程安排上要好好注意一下……喂,芙兰?”天空推了推身旁摇摇欲坠的助教,芙兰勉强从睡魔的**中醒来。 昨天催眠袍子散布进来的时候,教导队的制式装备有一定程度的气密性,而天空本身则具备相当的抗毒能力,于是毫无准备的芙兰便成为唯一的受害者。 虽然立即切断了毒气循环,但她还是感染了轻微的催眠袍子,直到现在还是一付昏昏欲睡的模样。 “呃……啊!什、什么事?”芙兰以迷糊的表情看过来。 “我说,你干脆到里面休息室去睡一览如何?那种袍子没有毒性的,只要睡一览后起来就不会再有这种症状了。” 天空叹了口气,再次提出建议。 “不……不行!”听起来似乎是苦苦挣扎后的决定,“我说过的,到兄长决定这孩子的惩罚前,我将在这里保留替她辩护的权力!”“是是,随便你吧……”天空苦笑着,跟着将目光移回了夏娃身上,继续道:“不过你也作得漂亮啊。 夏娃,居然将那座节点中间站搬到宿舍星体,还进行了强制连接,是打算把它作为今后研修生会的根据地使用吗?如果教导队再晚来一分钟的话,就真的差点让你们溜走了。” “卑鄙!”那双深紫色的眼眸中闪出罕见的怒色,“居然使用答言军的强袭登陆舰!如果没这东西地话,就应该是我赢的!”“嗯,是这样没错。” 已经将胜利确实握在手中的天空,表现得相当大度,“不过现在的事实是你,还有那一干部下。 没有来得及逃掉而被教导队在现场抓住,犯罪证明也非常充足,很容易就能定罪处罚。” “……”芙兰和夏娃的尖耳同时动了一下。 “以破坏公物罪、扰乱治安罪、聚众不轨罪等罪名,我决定……”天空恶意似的顿了顿,跟着以昂然的声音宣布道:“对你及一干共犯,处以三日的‘流刑’。” “流刑?”芙兰和夏娃同时一愣。 在研修院的诸多惩戒中,从来都没有过“流刑”这一条名目,所谓“流刑”到底是……两人以疑惑的目光看向正怡然自得的教导长,却不知道这一刻正是此后被无数研修生视为梦魇的源头。 此后的两天,研修生会的一干成员就此消失了踪迹,而伊曼纽分院也逐渐恢复了平日的秩序,但那一天发生的事件却在研修生中间互相流传。 觉醒的暴君以及教导队的恐惧,犹如一柄高悬在众人精神上的利剑,当远远看到教导队的身影时,即使是最叛逆的研修生也不由自主的收敛了少许。 不过这个时候,被视为恐惧之主的暴君却悄然离开这座都城,满心欢喜地回到了那座黄金之翼的宫邸,带着若耶和希瓦到同盟诸邦周游两周后,亚姬在十月十四日晚回到了帝都,而天空和芙兰则一早就在停机坪上等候他们的回归——至于若璃亚,身兼翼之长、研修院院长以及苍穹军最高统合监督数职的她,最近因为同盟军合编的事务而忙得昏天黑地,实在抽不出时间。 “父亲大人!我回来了!”若耶是直接从距离地面五六米的舱门跳下来的,虽然放在行星地表这是非常危险的行动,但在三分之一的标准重力下,天空也有足够的余裕张开双手把她接下来。 “哦,宝贝,一路上还完得愉快吗?”天空爱怜似的抚摸着女儿的头发。 “嗯,那边很有趣!我见到了修亚恩大公,林伯伯,艾琉雅祖母……啊,还有露瑟丽娜阿姨,她还让我代她向父亲问候呢!”若耶紧紧楼着父亲的脖子,以树袋熊的姿势固定在他的身上,一边兴奋地说着。 “嗯嗯,不错不错!”天空微笑着点头应合,同时不动声色地伸出右手,以两根指头爽住了从若耶身后偷袭过来的剑,然后顺手扔了出去,“又被定信狠狠教训过了吧?虽然比原来精准了不少,但还是缺乏基础的力道啊,希瓦。” “啊,啊啊,我、我的剑……”看起来希瓦似乎非常宝贝那口剑。 连和兄长抬杠都顾不上,朝着剑飞出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那柄剑是定信先生送他的,据说是以前公子练武的时候使用过的东西,他一路上可是很宝贝呢!”亚姬轻笑着走下梯台,数千光年的星际旅行后归家,此刻那张美貌上也露出安心的神情。 “是这样啊?难怪我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似的……”天空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发,虽然很想过去抱住亚姬,但在怀中已经挂上了一只“树袋熊”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以酸溜溜的表情看着芙兰亲热地把头埋进亚姬丰满的胸脯里,未了还炫耀似的朝这边一笑。 因为亚姬三人在离舰之前就已经梳洗过了,所以海特兰德家一行直接来到了餐厅晚餐。 为了替三人接风,天空特意亲自下厨准备了满满一桌丰盛的康定菜肴,然而出乎意外的是,虽然芙兰吃得津津有味,但希瓦和若耶却露出嫌恶的表情,就建亚姬也只是礼貌性地挑上一两口而已。 “抱歉啊,公子。” 亚姬苦笑着向他解释道,“在同盟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吃这种风格的食物。 所以到现在已经有些吃腻了呢……”“是这样啊……”一番苦心付诸东流的天空忍不住露出垂头丧气的模样,不过还是回头吩咐家臣撤下这桌菜,换上一桌标准的夏兰饮食来。 “等等,我喜欢吃这个呢!”芙兰正沉浸在新奇的感官享受中,闻言立即表示了反对意见,不过却被郁闷到专横的兄长压了下去。 “不行,海特兰德家的餐桌上只能有一种口味的食物,既然亚姬姐他们要吃夏兰味的,那就必须撤掉康定菜。” “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规矩!”芙兰抱着面前的那罐“佛跳墙”,据理力争。 “是没有过,不过我决定从现在起把这条加入到海特兰德家的家规中去!”“兄长又还不是当主!没有权利决定家规!”亚姬有些茫然地看着兄妹俩那毫无营养的争论,虽然知道只是家人间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此刻餐厅内还有服侍的家臣在诶……朝左右打量了一下,发觉一部分家臣的嘴角正在隐隐**,回想起自身职责所在的海特兰德家执事,于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将话题转移了过去。 “咳!对了,公子,在经过彼亚诺斯星系的时候,我们有碰到雅丽亚小姐呢?”“雅丽亚?”天空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上次我接到她的信件,说已经晋升片翼翔士了,被埃尔佛达大提督任命指挥一支列阶舰队……怎么样?她干得还可以吗?”“呃,这个……”不熟悉军务的亚姬露出稍稍困惑的模样,“虽然我不太清楚,但她的部下们对她好像是蛮敬畏的。” “是吗,还真是辛苦啊……”天空在心中向那些不幸的翔士至上十二万分的同情,跟着提出了意外的邀请,“那个,亚姬姐你明天没什么安排吧?要不要陪我到诸玛的地上世界去逛逛?”诸玛是斯诺德亚恒星系的第三行星,虽然最初只是片荒林贪瘠的大地,但夏兰人看中了它发展为驻人行星的潜力,于是投入近百年的时间和精力,将它以及其它两颗行星慢慢琢磨成自己理想中的模样。 虽然一开始夏兰人是打算将这颗行星是作为居住空间使用,不过对经历近两百年空间流浪生活的“苍穹之民”而言,适应行星地表的生活却已经变成了极其困难的考验,因此到现在诸玛行星及其它两颗行星,基本上是被当成十三根源氏族的后花园来利用,而海特兰德家的支配地则在诸玛的南半球。 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都对这片属地采取了非常宽骆的管理方式,以很便宜的价格把其中大部分出租给那些承诺保持行星自然环境的商会,而承租的商会则人都将租地发展为度假村等供出生自地上世界的帝都居民重温过去时光的场所。 “虽然我明天没什么安排,”亚姬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过可以的话,公子能告诉我去诸玛干什么吗?我想或许需要准备一些东西也说不定……”“唔,你就把它当作野餐的邀请好了。” 天空轻弹手指,愉快似的说道,“我在那里发现了一座相当漂亮的热带岛屿,于是请人在上面盖了一座别墅,石木结构的,很别致。 最近刚刚完工,我想去看看,如果还不错的话,以后就把那座岛作为海特兰德家的度假地好了。” “兄长,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呢!”芙兰惊讶得放下筷子,虽然在下一刻就露出期待雀跃的表情,不过她还是稍稍向天空提出了抗议,“我认为,这种事情应该和祖母大人商量一下的……”“上面的沙滩可是又白又细,相当漂亮的哦?而且附近还有海豚群生活,每天晨曦就能看到它们跃出水面的美景……芙兰啊,如果你替我瞒着若琉亚祖母的话,我就把别墅中阳台最大的那间房划给你。” “……成交。” 很简单就把芙兰收买过来后,天空跟着又转头看向亚姬,“别墅里已经准备好了所有东西,我们什么也不用带,直接过去就行了,亚姬姐。” “那就……”正待点头的亚姬突然注意到来自左右的两道蕴含着强烈祈求的视线,于是苦笑着提出建议,“公子,不如把若耶和希瓦也一起带去吧?”“唔……也可以吧,就当作噩梦前的假日好了。” 天空轻笑着看向若耶与希瓦,而被注视的两人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一阵寒冷。 第九章 刑岛 就如同所有夏兰同胞一般,海特兰德一族过去亦将地上世界视为异乡而加以畏惧,不过最初是艾琉雅公女和一来自地上世界的星际商人相恋,跟着出身地上世界的黑发少年成为海特兰德家继承者,还有在行星地底生活了近十年的若琉亚及芙兰的回归,这一系列因素导致这夏兰根源氏族之一的感情急速朝地上世界倾斜。 或许除了沉迷于驻人行星的开拓、整日与泥土及微生物打交道的埃塞林纳家以外,十三根源氏族中再也没有比海特兰德家更熟悉地上世界的了。 交通舰“白龙”载着海特兰德家的五位乘员前到了行星诸玛的轨道空间站,由于夏兰人对自己制造的舰船有着迷信似的信赖,因此需要降落行星地表的人都是利用舰艇直接穿透大气层降落。 而这次天空打算让家人尝尝搭乘轨道电梯降落地表的滋味。 不论是热闸喧哗的候客厅,还是排队等候的检票口,都是充满平民风情的体验,若耶和希瓦兴奋得四处乱窜,不过亚姬紧紧地看着他们,在这左右前后都是周围地上居民的地方,她似乎感到有些紧张。 至于芙兰则表现得相当平静,这让天空确认她绝对在研修期中有偷偷溜到地上世界游玩的纪录。 然而表现得更加不适的却是对方,尽管天空等人稍稍隐藏起了身份,但光是这五位根源氏族在地上人群中一站就仿佛鹤立鹚群般引人注意,人们纷纷对那坐在候客厅一角的海特兰德一家投以好奇并不安的视线,就连侍者也小心翼翼地过来招待他们,而当得知在座的乃竟是苍穹军退役提督及其家人时,手中端盘掉落地上的声响让候客厅一时静寂了下来。 …这让越来越倾向不良嗜好的某人感到很是愉快,他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把海特兰德一族的身份秀出来试试看。 如果让这些人知道他们那长期存在于傅说中的领主突然到访的话,那肯定会产生更富戏剧性的效果吧?不过幸好贤明的执事阻止了自家公子这种爆发户的念头,空间站的平和秩序才得以保全。 到下一班轨道电梯发动前,天空他们等候了近二十分钟时间。 直到踏入那间包厢时,亚姬持续紧张的表情才稍稍暖和下来。 由于轨道电梯降落的过程相当平稳,所以感到无聊的若耶和希瓦只有趴在舷窗前看着外面的景色,不过又似乎找到了新的乐趣,不时发出阵阵兴奋的喊声。 因为他们降落地表的那座轨道塔正好位于诸玛的南半球,与那座岛屿相隔不远,所以天空干脆租用了一艘小型飞艇载着诸人慢悠悠地向目的地飞去。 虽然表面上的理由是这种交通工具足够宽敞和安全,不过芙兰却猜测真正让兄长看中的,应该是这飞艇操作起来异常简单这一点吧?“兄长,换我来试试看吧?”阅读完说明书,由在旁边观察了几分钟,芙兰确信自己已经完全掌握着这种飞艇地操纵方法,于是向天空提出如此要求。 “呃?”这时候天空正在享受无忧无虑地驾驶某种交通工具的乐趣,不过也不能因此无视妹妹的要求,只能以艰难的表情看着芙兰,迟疑道:“我说芙兰啊,这东西和宇宙舰不同,可是完全手动操纵的哦?而且你还不知道操纵方法吧?”“刚刚看了说明书和兄长的操作,就已经学会了。” 这么说的芙兰已经走到了面前,天空无可奈何地把位置让给了他。 不过还是不太甘心地补充了一句,“操作时候要小心一点,注意维持平衡,万一翻船的话……”“兄长多虑了。” 感觉上是故意冷淡的语气,或许是发泄平时在不良上司压榨下的怨气吧?而被完全剥夺发言权的天空,也只能苦笑着搔搔头发,灰溜溜走出了前室,到后部甲板上向温柔的亚姬寻找安慰。 这艘飞艇的构造相当简单,包括驾驶台和休闲部的前室,以及下面为仓库的后甲板平台,各占飞艇约一半的面积。 当天空来到后甲片平台的时候,若耶正趴在边缘栏杆上看着下面的风景,而希瓦则却坐在甲板中央的舱盖上,脸色有些苍白。 亚姬站在他身旁露出困惑的表情,就像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似的。 “希瓦,你该不会是晕机吧?”天空走了过去,不过希瓦却会回应以茫然的表情,于是他不得不继续说明道:“嗯,就是头晕脑胀,恶心欲吐,耳鸣等等感觉,你现在是不是正处于这种状态呢?”“……”希瓦无言地点了点头,和以往那付精力旺盛的模样相比,现在的他看起来确实蛮可怜的。 “这就叫做晕机了,对夏兰人来说可是一生也难得遇上一次的罕见体验。” 天空同情地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并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在接受柯蒂亚的体质调整前,那常常将自己摧残得奄奄一息的惯性力。 “到前室去呆着吧?那里配置着平衡装置,应该会好上许多的。” 看着希瓦摇摇晃晃地走近前室的门,亚姬依旧有些不放心地确认道:“公子,真的没有问题吗?希瓦他很少露出这种无精打采的模样……”“不过只是晕机而已,没问题的啦!受过定信锻炼的人不会建这点小事都撑不过去的。” 天空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按照目前的速度,再过一小时就能够到达那座小岛,以希瓦的体质在那里跑上几下就能马上恢复过来。” “是这样啊……”亚姬露出安心地表情,却向天空投来尊敬的视线,“真是惭愧,看来我对地上世界的知识始终及不上公子呢。” “没这回事,我也不过是因为出身地上世界而多了些常识罢了……”被长期依赖的亚姬投以如此尊敬的视线,先前的郁闷早就被抛到了另一次元,天空此刻只觉得心情愉快到极点。 “呀啊!”这时候旁边突然傅来若耶的喊声,天空偏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女儿的半身子都探出了甲板边缘的栏杆,正兴奋地挥舞着双手在抓什么东西。 “宝贝诶!”无意识地就踏入了极音的速度,从惨叫开始到把若耶拉住为止,中间或许只经过了不到半秒钟的时间。 不知是因为激烈运动还是因为恐惧,等停下来的时候,天空耳中清楚听到了心脏血管剧烈收缩的声音。 “小心点啊,从这里掉下去的话……”天空突然说不下去了,并开始觉得或许若耶也像希瓦那样有恐高症比较好。 沉默几秒钟后,这位父亲抬手指向前室舱门,以罕见严厉的声音命令道:“马上给我进去,到飞艇降落以前不许出来!”“父亲大人……”能够让暴君精神动荡至此的人,到目前为止还不曾出现过。 而尚未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番壮举的若耶,受此呵斥也只是感到委屈而已。 “进去!”虽然女儿嫣然欲泣的模样实在惹人怜爱,但天空还是强迫自己硬下心肠,再一次加重了语气。 “呜……”若耶拉耸着脑袋走进前室,跟着却响起希瓦的嘲笑声,看来这位继承邪恶血脉的幼子此刻已经恢复了元气。 不过今天空安心下来地是,这嘲笑声即刻就转为惨叫,得意忘形的希瓦似乎被若耶当成了出气筒对待。 “发生了什么事吗,公子?”因为当时背对若耶的关系,亚姬并没有看到那惊险的一幕,以困惑的表情走了过来。 因为在夏兰人的常识中,实在没有搭乘舰艇还要忧虑高空坠落的概念,因此若以疏忽大意来责备这位母亲就太苛刻了些。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趴在栏杆边上实在太危险而已。” 天空苦笑者耸耸肩膀,将这件事情糊弄了过去。 “是这样的啊……”虽然亚姬看起来还是有些迷糊,不过也没有再深究下去。 此后这艘飞艇便在安稳的时间中渐渐接近了目的地,一座面积比海特兰德家宫邸还要人上不少的岛屿,上面覆盖着茂密的森林。 飞艇在低空越过森林,不时惊起一些乌类从中飞起。 从飞艇上还依稀可以看到岛屿南部那一片蜿蜒曲折的沙滩,在日光下闪着洁白的光华。 当然,能被暴君看上的岛屿绝对不仅仅只是一座普通美丽的岛屿。 在岛屿中央高高耸立着一座巨大的四方岩山,就像被上帝扔到这里的一颗巨大棋子。 据说这是过去租赁这座岛屿的商人杰作,似乎是想模仿过去地球上某岛国君王的创意,不过由于对环境造成太大影响而被海特兰德家收回了租赁权,然后这座岛屿就被此被闲置了下来。 在此后数百年间,岩山顶部又有行发展出了一个与下面完全不同的生态链,并使得某位心血**巡视领地的公爵公子一见钟情,于是花了些功夫将岛屿上下都稍稍整理了一番,使它具备复数以上的功能。 “那公子,这座岛屿的名字是?”听完天空的介绍,建亚姬也不禁有些期待。 “名字啊,”天空轻弹手指,露出颇似阴谋家的邪恶笑容,“就叫作流刑岛。” “流刑……岛?”亚姬理所当然地露出困惑的表情,如此美丽的岛屿应该怎么样也和那般阴森的名字扯不上干系啊……“嗯,那个,这名字该不会是由什么典故吧?”旁边的芙兰试着推测道。 “确贵有一些典故哦,不过用不了不久你们就会知道,我就不再这里说了。” 天空的笑容越来越邪恶,“把高度提高一点吧,芙兰,这样要更醒目一些……”“咦?”这时候正趴在窗前兴奋地打量着下方森林的希瓦,尖耳突然动了动一下,跟着转头望向兄长,“兄长,我刚刚好像听到下面有人呼叫的声音诶?”“哦,什么样的声音?”天空有些吃惊,不过声音中却流露出十足的兴趣。 “呃,好像是……‘救命啊’,‘持原谅’,‘再也不敢’之类的,”希瓦竖起耳朵仔细分辨着夹杂在风中的微弱喊声,却没有注意到在场的诸位女性都露出不太自然的表情,若耶更是一下子把窗门拉过来,也不管希瓦的额头撞在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公子,这、这难道就是……”似乎听到了和希瓦同样的声音,亚姬的脸色也隐隐有些苍白,并不自觉地靠紧了爱人,“地上世界传说中的……幽、幽灵吗?”“幽灵啊……”天空故意拉长了语调,却在心中几乎笑到抽筋。 (嗯,看来被误解的不只有夏兰文化啊,地上世界的诸多文化在夏兰人眼中也被扭曲到了相当的程度呢,不过这也蛮有趣的……唔,不过话说回来,亚姬姐的身材真是越来越好了呢,还是得好好感谢遗传工学的进步……)“咳!诸位,从现在起你们就已经确实接触到流刑岛传说的一部份了。” 轻咳一下,天空勉强收回荡漾的心、神,举着导游的语气向诸人介绍着,“当然,这座小岛还是海特兰德家的度假地,只不过附加着其它的功能罢了。 而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到今天晚上你们就会彻底了解流刑岛诞生及存在的理由了,请好好期待吧!”“父亲大人……”这时若耶亦走过来抓住他的衣角,一付忍不住想调头回去的模样,不过从刚刚突然撞伤中恢复过来的希瓦,却开始以趣味盎然的目光不断打量着下方的森林。 “流刑岛……流刑……”反复念着这似曾听闻的名字,芙兰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东西,抬头凝视着正笑得自在的兄长,突然觉得他的笑容中充满了某种邪恶的味道…… 第十章 苦乐 芙兰操纵飞艇停泊在别墅前的空地上,让她吃惊的是在她们走下飞艇的时候,已经有一队人马站在空地边上迎接他们了。 而仔细一看,他们正是那些和研修生会同时失踪的一部分教导队。 “中午好,大人。” 为首的队长伊诺柯上前一步,立正敬礼向天空问候着,大部分教导队员都还保留着强陆队时代的习惯。 “嗯,辛苦了。” 天空点头以示回答,跟着轻轻问道,“情况如何?”“报告,此次流放的二十一人中,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因脱水症状、外伤频繁以及心理不适等原因被召回,不过其余十八人应该能够撑过这最后一天。” 伊诺柯也压低声音报告着,但语气却有些许的顾虑,“不过大人啊,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一点?毕竟那些少爷小姐们人都连一次也没有踏上过地上世界,就这样突然把他们丢到原始森林中……”“已经得到分院长的批准,没有问题的啦!”天空安慰似的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那压抑着笑意的低声却把这位不良教导长的真正心情暴露出来,“事前我已经好好调查过了,这座岛屿上还没有演化出会对人类构成致命威胁的生物,而且发给他们的那本生存指南上也有获取食物和避开危险的说明,只要照着上面去做的话,绝对能够悠闲度过这三日的时间。” …“不过在那样的状况下,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把那本书读完呢,”伊诺柯苦笑了起来,“事实上,那位脱水症状的研修生就是因为没有看那本书,而胡乱饮用海水造成的……”“这些我都预料到了!”天空决断般的一挥手,“所以才佩给他们每人一付监视手环啊!这样万一有什么意外出现的话,守在附近的你们也能随时出手救援,不是吗?”“虽、虽然如此……”伊诺柯霎时无言以对,不过微微开合的嘴巴似乎在反复叨念着“魔鬼”的字眼。 “听好,给我打起精神来!虽然今天是最后一天,但也是小家伙们最容易骆懈的时候,给我挨个挨个地看好他们!”天空接着肩膀把伊诺柯拉到面前来,压低声音警告道:“如果能够完美结束这次流刑的话,我就特别给你们一周的假期。 在行星诸玛随便你们怎么洒脱!不过若出现什么疏漏,这次我就让你们去修刑一周…当然,地点绝对不是这种过家家似的岛屿。” “是!我等将全力以赴!”伊诺柯反射般地立正一礼,肃声答道。 不过天空跟着已经把注意力转回了身后的家人那里,笑得愉快而灿烂。 “好了,这边的安排已经一切就绪了,我们先去享用一下充满南国风情的地上饮食,跟着再决定下午的活动吧?”所谓“南国风情的地上饮食”其实异常简单,一份炒面加一杯冷饮。 那冷饮怎么看都是自动饮料机贩卖的那种便宜货,因此天空只能把炒面作为亮点加以介绍,不过幸好夏兰人对这种区域性文化不甚了解,因此让他把这安排上的重大失误糊弄了过去。 不过,虽然安排上的失误可以勉强糊弄过去,但味道上的缺陷却在怎么样也掩饰不了。 端上来的炒面有着军队的典型风格,而且还是彻底重视实用性的那种。 用两个词来形容就是“扎实”并“粗犷”。 “唔……”芙兰和亚姬基本上只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就连好奇心最旺盛的希瓦也剩下足足一半的分量,只有天空勉强把这束西吃完,然后立刻就回忆起了以前在突击舰“雷霆”上研修实习的日子。 最后他只好叫来一些热带水果以代替午餐,不过幸好这合夏兰人那习惯清淡的口味,勉强将聚人的不满压了下去。 “公子,如果您打算把这里当做海特兰德家的度假地的话,”亚姬以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巴,慎重地提出了建议,“请务必把这座别墅交给我来管理,至少在选择雇用厨师上面,我能做得更好一点。” “好、好的。” 面对帝都第一执事的无上威压,即使是暴君也只能乖乖低下头去。 郁闷几秒后,天空重新振作起精神,以愉快的声音招呼道:“那接下来我们就去游泳吧!好不容易有机会来到海边,果然还是要游泳才行啊!游泳!”“游……泳?”无重力翔泳倒另当别论,但在水中游泳对夏兰人来说却是很陌生的概念。 虽然海特兰德家宫邸曾经有过一座极其大的人工湖,但把它当作游泳场所的数百年来也只有天空一人,因此被如此要求的时候,诸位夏兰人齐齐露出茫然的表情。 “嗯,所谓的游泳啊……”天空花了足足二十分钟的时间才向亚姬等人解释清楚游泳的概念,并乘势把挑选好的泳衣分给了亚姬她们,“一般的衣服可是不能下水的,非得穿上用透气光滑的特殊布料制作的衣服,就是泳衣啦!来,一人一件,换好后我们搭乘交通舟直接到海边去。” “公、公子,你确认我们……真的穿上这东西才行吗?”亚姬以有些艰难的目光打量着手中那件薄薄的布料,不安地询问着,而芙兰和若耶也流露出类似的表情。 “放心吧,这是连体式泳衣,而且全程只有我一人护送,不会有其它人看到的……来,进去换衣服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天空拍着胸口保证着,并半强硬把亚姬等人推进去房间。 本来是打算让亚姬换上比基尼的,不过第一次就挑战那种尺度的话,恐怕会伤害到这位纯洁之翼的矜持,而且也有便宜其它家伙的危险,实在是有些遗憾啊……在某人转着不良念头的时候,突然有人正在拉扯他的衣角,低头一看,竟是希瓦带着困惑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那件“泳衣”。 “兄长,为什么我和若耶她们地泳衣不一样了……痛!”“混账!男人怎么能穿那种东西!”天空顺手敲了一下旁边那颗搞不清住状况的脑袋,拎着希瓦走进了另一房间,“你这叫‘泳裤’,随便换上就好了,快点!”虽然天空一度担心亚姬到底知不知道应该怎么穿泳装,不过还是费了很大力气抑制着想去手把手教她的冲动。 在内心天人交战到第三回合时的时候,首先出来的若耶直接宣告了这场欲望与理智之战的结束。 “父亲大人,让你久等了。” 若耶首先蹦了出来,她穿的是件可爱的粉红色连体式泳衣,娇小玲珑的身材,加上天真烂漫的表情,就像一个从画册中走出来的小淑女。 跟着走出来的是芙兰,她的泳衣是太阳般的金黄色,不过款式却稍稍偏向幼稚——这是因为前两件泳衣某人都只是随便挑选而已。 “嗯,原来穿起来是这感觉啊……”虽然芙兰脸上带着些许害羞的表情,不过对着泳衣左右打量的模样中更多的还是接触新事物的惊奇,“兄长,好看吗?”她在天空面前停下,举着不知哪部电影中的动作旋转了一圈,跟着一脸期待地问道。 “嗯,好看啊……”嘴巴上如此应和着,但天空地目光却是笔直朝着房间的出口,在那里亚姬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光是看着那美貌上流露出羞涩与腼腆的红晕就让人觉得充满了魅力。 “公、公子,请不要这样盯着我看……”无视他的期待,亚姬甚至还把头缩回去了少许。 其实认真计较起来,在这三位夏兰女性中,芙兰在地底都市度过了童年的时间,而若耶在成长期间又接受了太多地上文化的影响,两人在观念上都不同程度地偏向地上人,因此只有亚姬才是纯粹意义上的答言之民。 至今为止,除了那位羽翼的主人外,她还没有让任何人目睹过手足以上的身体,所以才表现得如此缺乏免疫力。 “呼……”天空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全神贯注到天视地听中,足足十秒后才重新睁开,以慎重的语气说道:“我以暴君的名字保证,这方圆百米内绝对没有任何人在,你就放心出来吧,亚姬姐。” “那、那么……”亚姬小心、翼翼地跨出一步,然后才慢慢离间房间。 “呼……”天空再次吸了口气,不过这次却并非意志控制的结果,虽然早就知道亚姬有着绝美的身材,不过因为这位执事平常总穿着宽骆裙袍的缘故,所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日睹到亚姬若隐若现的魅力,并且忍不住立刻倒吸了口冷气。 在他的记忆中,过去大概只有在红叶身上看到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弧线,但却绝对没有如此纯洁无瑕的魅力。 亚姬的泳衣当然也是连体式,不过颜色为纯白色,透过胸部的蕾丝边隐约可见其中迷人的沟壑,其它部分也完美地展示了主人那令人叹为观止的身材曲线,优雅中带着秒杀暴君的破坏力。 天空就这样呆愣在了原地,而看到期待对象完全没有反应,亚姬就像不知该如何是好的低下头,不安道:“公、公子,看起来……果、果然很奇怪吗?”(不、不愧是亚姬姐啊,果然和白色的泳衣很相称呢……)天空猛地摇摇头清醒了过来,然后第一反应就是取过旁边的外套披在那奢华的羽翼身上,并小心谨慎地替亚姬扣上扣子,心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奇妙的念头。 (如此说来,拉凯希斯难道适合黑色的泳衣吗?黑色配拉凯希斯啊,好象也不错哦……)“公、公子?”亚姬以茫然兼困窘的目光看着他。 “嗯,果然还是像这样比较好,”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后,天空退后几步再上下打量了一下亚姬,点点头如此决定道。 “兄长,人家也要一件。” 芙兰似乎有些好奇,跟着请求道。 “你不需要这东西啦,那是成年女性专用的……”就像在对讨食的小狗说“去去”似的,天空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无意识的言行已经深深刺伤了淑女的自尊心,于是下一刻……“我也是成年女性!”陷入了许久不成有过的、不得不以右脚小指头支撑全身体重的境地——芙兰狠狠踩了他的左脚一下。 当海特兰德一家正上演着这样一场小小闹刷的时候,数里之外的研修生们却处在水深火热的边缘。 二期生洛华柯是研修生会主要干部之一,也是在那座中间站上被教导队直接逮捕的夏娃共犯。 本以为最多在禁闭室待上一段时间,没想到第二天一觉醒来竟然就身在这片莫名其妙的森林里面。 虽然能够目睹到地上世界的壮丽日出也算是贵重的经验,不过清醒后搜遍全身也只找到一本莫名其妙的生存指南,以及一张“三天后会来迎接诸位,在那之前持尽可能活下去”的纸条,一时间实在是茫然到了极点……不知道其它同伴是不是也有遇上了同样的遭遇,不过至少他在这两天没见过任何人影。 虽然偶尔听到一两声熟悉的惨叫,但等赶过去的时候,那里也早就空无一人了。 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后,洛华柯翻了翻那本生存指南,按照上面的指导,幸运地在附近找到一条小溪先确认了饮用水源,跟着又沿小溪步行发现了一些手册上指示可以食用的植物,本以为可以就此勉强撑过三天的时间,却很快就发现到自己的天真。 无时无刻袭来的蚊虫,似乎就在极近距离响起的号角声,不小心就踩到的冰冷爬行类,还有在树木间攀腾嚎叫的猿猴……洛华柯基本上已经三天没有合眼,刚才实在忍不住靠在树干上小睡了片刻,醒来后却看到一条青蛇正在腿上路过。 惨叫着,他惊慌失措地踢开那条蛇,朝着自己也不知道方向狂奔着。 现在如果有人要把他重新关进那间天堂般的禁闭室的话,他绝对会痛哭流涕地向那人至上最高的感激……“……呃?”头顶上傅来熟悉的声响,他万分惊喜地抬起头,透过树叶的缝隙看到一艘交通舟的身影,于是他立刻、毫不犹豫地跑向了那方向…… 第十一章 失踪 “喂喂,看到了吗?在那边戏水的难道是芙兰小姐吗?”“嗯嗯!绝对没错!那就是芙兰小姐啊!嗯嗯,看那秀美的容貌,看那优雅的动作,除了小姐以外还有能是谁啊?”“把望逮镜给我!”“混账!现在明明是轮到我值班的时间,你还是早点回去别墅休息吧!”“那你应该监视那研修生啊,盯着小姐看算什么回事?快把望远镜给我,否则我就去向大人揭发你!这可不是流刑一周就能原谅的罪哦,搞不好你下半辈子都得在开发中的驻人行星上度过……”…“你这卑鄙的家伙!拿去吧……呜呜,能看到小姐穿上泳装的姿态,我已经死而无憾了吧……好了!还来!”“喂喂,我才只看了一眼而已!”“看一眼就够了!嘿嘿,现在我们俩已经是共犯了,如果你敢去向人人揭发,最多人家一起完蛋!”“……那就妥协一下吧,十分钟一轮,我们换着看。” “……成交。” 原本洛华柯是绝对没有机会靠近海特兰德一家所在的沙滩的,如果不是负责看守他的两名教导队员兼芙兰亲卫队兼海特兰德家家臣如此走神的话,他应该在接近沙滩前就被敲晕带走的。 洛华柯凭着心中的印象在森林中疾走,也不知摔了多少跟头,撞析了多少树枝,在这片原始森林中,唯一值得信赖的是只有身上这件诞生在夏兰科技中的研修生制服,强韧的材料保护了穿着者的身体,虽然碰撞时的淤青倒是有几处,但至少避免了擦伤时露出创口而感染细菌的可能。 最后,在精疲力竭的洛华柯面前,出现地一片只有在地上风景的立体映像中才看到过的美丽海滩。 轻轻荡漾的波涛拍打着细白沙砾构成地海滩,傅来仿佛抚慰心灵的平稳声音。 在沙滩上,一位穿着**度极高的夏兰少女正在尝试着似乎叫做沙雕艺术的东西,而距离她不远处的海中,另外两位同样装扮的夏兰女性则正在重复某种奇妙地划水动作。 (难道这就是存在地上传说的天国吗?没想到还真的存在啊……)洛华柯感到自己的体力在迅速消逝,并且意识也开始昏沉。 (这么说来,我的人生就此结束了吗……不要啊,我还有好多想干地事情呢……)“不对不对,应该用充分利用腿部力量,把腰再放下去一些!”天空人声呵斥着只是胡乱打水的芙兰。 本来是打算先教亚姬游泳的,但身为苍穹之民的她似乎对这种地上运动保持着深深的戒心,而芙兰则不等他要求就先提出要学习那种运动方式的建议。 天空无法拒绝妹妹的请求,只有带着稍稍遗憾的心情在旁边教导芙兰游泳的技巧,不过幸好事前有带着救生圈来,这样至少不用担心她沉下去。 亚姬此刻正在沙滩上陪着女儿,而若耶虽然一开始对水表现出很感兴趣的模样,不过在狠狠呛了几口苦涩的海水后,就再也不肯接近海边,只在遮阳伞的阴影下对砌沙堡玩耍,不过天空怎么看那东西都更像是某种抽象艺术一些。 不久后,若耶又把兴趣移到了沙滩上寄居着的小小生物上去,追着一只刚刚从沙地里钻出来的寄居蟹往远方走去。 看着女儿留下的半成品沙雕,亚姬叹了口气后在原地坐下,带上墨镜开始享受起日光下那股暖洋洋的舒适感未了——让身体直接暴露在未经处理过的恒星光线下,在群星世界中是与自杀无疑的行为,而在地上世界却带来如此舒适的感觉,这对她来说可是相当新奇的经历。 (哦哦哦哦哦!这、这还真是……)那具拥有奢华曲线的身体在日光下烁烁生辉,这便宜了不远处那位实在称不上尽职的教练。 一时间天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亚姬的身上,建芙兰不知不览游出老远也没有发现。 (回去后马上着手‘夏蝉之间’的复建!)海特兰德公子紧握拳头,在心中暗暗为今后一段时间的人生定下了目标。 不过跟着却听到了女儿在逮处的呼喊。 “父亲大人,快过来!”看着若耶在靠近森林的地方不断挥手的急切模样,应该是又发现了什么新鲜东西吧?带着无可奈何的苦笑,他招呼亚姬一同走了过去。 “宝贝,你又发现什么新东西……呃?”看到那趴到在沙滩上的人影,天空顿时愣住。 “制服……研修生吗?”虽然亚姬也同样露出愕然的表情,不过理由却完全不一样。 这位善良的女性立刻蹲了下去,扶起昏迷过去的研修生少年,开始替他仔细地检查起状况来,“……嗯,身体没有外伤,也没有发烧的模样,看来只是虚弱过度而导致昏迷而已。” 得出结论后的亚姬终了口气,跟着却把头转向一边正悄悄开溜的研修院教导长,声音中流露出罕见的不满与怒气,“公子,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绝大多数时候,亚姬都是温柔和蔼的长姐形象,总是苦笑着替包括羽翼主人在内的海特兰德一家收拾任意妄为后的诸多麻烦,上至若琉亚下至希瓦都对她怀着深深的感激兼敬畏,也因此才会被诸人私下称为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 不过这样好脾气的亚姬也有着绝不妥协的事情,而恃强凌弱便是其中之一。 过去曾经有搞不清楚状况的星际商人,企图利用海特兰德家赋予的管理权非法排挤诸玛行星上的同僚,后来被亚姬知晓,结果从此帝国列为禁止交易的对象,在黑暗中迅速消亡。 虽然天空的惩罚只是稍带恶作剧的心理,不过却在最差劲的状况下被亚姬知晓。 在第三者的眼中看来,这绝对是教导长滥用职权、对研修生施加非法暴力的状况,至少天空从亚姬的眼中读出绝不赞同的讯息。 “呃……”他有些迟疑,不过最后还是乖乖地下了头,向亚姬解释起了所谓地“流刑”。 而倘若有人看到这一幕必然会人为吃惊,桀傲不驯的暴君,竟然也有低头认错的时候?“……所以啊,我想这种惩罚方式比起普通关禁闭或强制劳动来或许有更好的效果,而且对于研修生们来说,这也是一次接触地上自然的宝贵体验,应该没什么不好的……吧?”天空地语气中有着罕见的不安。 “原来如此。 这就是流刑啊……”亚姬像似苦笑着摇摇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算不用想也知道,这种“流刑”对研修生们来说绝对是比最深远的噩梦更可怖的经历,但也确实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就如同天空所言,对长期以来只会通过立体映像接触地表自然的研修生们来说,知晓人类的祖先过去究竟在什么样的环境中生活,应该是对其一生有益的贵重体验。 不过……“既然这是公子以教导长身份作出的判断,那我也不便说三道四……不过这次难得我等一家前来度假,而研修生们却在森林中受苦,怎么想都有些不合适呢?能不能请公子就此放他们一马?毕竟剩下的刑期也只有半日了。” 结果,善良的亚姬还是如此请求着。 “好、好的……”天空垂头丧气的回答着,跟着转头朝向森林人喝,“马上给我滚出来!你们这俩混蛋!”“是!”当亚姬等人还在疑惑他到底在吼什么的时候,森林边缘的一堆灌木突然动了动,跟着从其中滚出两个披着丛林迷彩的身影,在盛怒的暴君面前停下,低着头丝毫也不敢动弹。 “你们这俩玩忽职守的家伙,才不过几年没有上战场,技术就退步得这么严重吗?连一小小研修生都看不住。 我当初是怎么教你们的?其他人知道后不被笑掉人牙才怪!”天空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两教导队员,抬腿赏了一人一脚,“等回去后再好好收拾你们,现在立刻替我通知其它的家伙,即刻解除流刑!在十分钟内把所有研修生都带到上面别墅去,好好招待。” “是!”暴君那一脚并没用上多大力气,看来是真的准备秋后算账了……两教导队员苦笑着互相瞪了一眼,跟着一刻也不敢停留地窜入了森林。 “父亲大人……”若耶看着他,目光中迸出崇拜的光彩,“好威风呢!”“那只是迁怒哦,迁怒。” 亚姬以窃笑的声音说明着,同时牵起女儿的手,“公子,我们这就回去吧,在这座岛上待了两天两夜,研修生们那边或许不少受伤的人需要处理呢?”“在治疗前持先把泳衣换掉。” 天空慎重地提出要求,跟着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左右张望,“说到治疗啊,芙兰不是持有特殊医疗执照吗?拜托她帮助的话……话说回来,怎么没看到她呢?”“抱、抱歉啦,窦贝芙兰,亲爱的妹妹大人,海特兰德公主殿下,小的实在不是有意的啊!持务必网开一面,无论如何也原谅小的不是吧!”在返回别墅的沿途,被千亿苍穹军当作军神崇拜的暴君早已把威仪抛到了另一次元……不,那苦苦哀求的模样,或许就连生而为人的尊严都被放低也说不定。 “……”被兄长遗忘在海上长达十分钟之久,最后还是靠着自身力量回到岸上的芙兰,此刻眼角依旧有惊慌失措时的泪痕,她缩在亚姬的怀中,沉默着根本看也不看天空一眼。 “父亲大人……”若耶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失望的色彩,“好差劲呢!”一行四人就在这稍稍滞涩的喜剧气氛中回到的别墅,而走下交通舟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不少研修生的身影。 似乎无法接受前一刻还森林中为生存而挣扎的巨大反差,此刻这些悲剧的主人翁们脸上皆带着不知所措的茫然。 “剩下的十八人都到齐了吗?”天空招过后候在一旁的队长伊诺柯询问。 “大人,请你看看这个……”伊诺克脸上的表情无比凝重,他从包裹取出一付佩给研修生的监视手环。 有些奇怪的是,即是脱离了佩带着的身体,上面的智能核晶依旧闪动着淡淡的光芒。 “这是艾纽霍嘉尔研修生的,她篡改了手环中的程序,因此我们这边一直都接到生存状况良好的报告。” “夏娃?她人呢?”天空顿时皱紧了眉头。 “因为讯号源一直在某处岩洞中的缘故,所以附近监视的教导队员恐怕被发现也没有敢贸然进去,直到大人宣布解除流刑为止……”“然后你们进去,才发现原来里面只有一付监视手环,是这样吧?”虽然很容易就推测出后面的结果,但天空的心情却一点也放骆不下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吗?”“报告,监视员在第一天下午看到她进入那座岩洞的,或许从那时起就……”“切!”天空禁不住狠狠弹了弹手指,跟着却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下来!现在的状况是夏娃在这座岛屿上失踪了一天半的时间,从这边掌握不到她的行踪……不过,身为艾纽霍嘉尔的她敢作出这种事情,应该是有绝对的把握保证自己的安全吧?是……画影?对了,那只乌鸦不只是简单的宠物而已,和旺财一样可以作为精巧的纳米工具使用。 )想到这里他稍稍放下心来,跟着唤来了那只一下船就趴在草坪上晒太阳的纳米老鼠——利用纳米生物间的互相感应,应该能很快找到画影及其主人的的踪迹才对。 “亚姬姐,这里暂时拜托你了,我先去把夏娃接回来。” 天空回头向亚姬交待后,随手把旺财甩上半空,轻轻喊出了那句许久未使用过的指令。 “dalon!” 第十二章 答案 天空已经好久没有和旺财翼化过,因此在最初飞翔的时候颇有些掌握不到感觉,但好在这座岛屿上空的气流还算平稳,他在趋向渐渐平缓的颠簸中确认了画影的位置,随即振翅朝那边飞了过去。 那是在岛屿的南边某处,靠近岛中湖的地方,天空飞过去的时候很容易就发现了在湖面上盘旋的画影,也跟着立即确认了夏娃的行迹。 从背影上看,此刻她似乎正在湖边做着什么,不过看起来行动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天空长长吐了口气,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 “你这麻烦的小鬼!我来接你来了……吓?”出于多年战场上养成的习惯,在降下去前天空原本会再谨慎观察一下的,不过心中浮出的那股盛大安心感却骆懈了他的神志,于是他就这么拍打着翅膀直接降了下去,并且立刻目睹到了意料之外的光景。 “咦?”正在河边沐浴的夏娃回过头来,那挥动着漆黑巨翼从空中徐徐降落的身影映入视界。 被这似曾相识的景象所吸引,夏娃甚至忘记了护住身体,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半空中的一对漆黑巨翼。 (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这一幕……)烙印在遗传因子中的景象轻轻拨动着记忆的琴弦,不知为何在心中荡漾开的奇妙温暖,让她一时间无语愕然。 (还有这种温暖而怀念的感觉,我以前也有遇到过……吗?没错,那是在……在什么时候?为什么一点也回忆不起来!)“唔……”夏娃捂着脑袋陷入多重记忆的纠葛。 因为艾纽霍嘉尔与生俱来的天赋,在三岁以后的记忆她到现在都能够清晰回忆,然而这种奇妙的、渗入灵魂的、理应牢记的温暖,却并不存在她那井井有序的记忆库中任何地方,简直……简直就像身体越过大脑直接反应似的,这到底是什么,她根本就无法理解。 承载飞翔的白翼,新奇,喧闸嘈杂的人群,掉落炸裂的水晶。 恐惧,不安,那对遮蔽视界的黑翼,温暖安心的怀抱……杂乱无章的景象不受控制地在意识中浮现。 夏娃只觉得头脑昏沉无比,她勉强抬起起头,向着那人询问。 “你……是谁?”“喂喂,你睡迷糊了吗?这种玩笑可不怎么好笑呢……真的没事吧?”那确实是来自久远过去的声音,温暖而使人安心的声音,然而同时也回想起的,还有一股更加昂然的情感。 激荡着活力与新奇的声音。 “你是……”和那缥缈的逝去记忆不同,她确实知道这昂然感情的源头,来自那位兄长的挚友,研修院的教导长。 让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孤独之恐惧和被愚弄之屈辱的家伙,同时也是她未来三年的监护人,那曾将她从孤独与恐惧中拯救出来的人物。 “师……君?”轻轻喊出那名字后,眼前的容貌顿时变得清晰,而头脑中各种嘈杂喧哗的思绪也在骤然间消逝远去,她紧紧抓住那唯一还在心、中回荡的感情,尽管依旧无法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但却籍由此确认了那困惑她多年的问题的答案。 (原来那就是你啊,师君……)在岛屿的上空,天空抱着夏娃飞翔,不过路线却完全令人摸不着头脑。 在此前两小时中,他们几乎已经把这座不小的岛屿来回逛了三遍还有余,而现在也只是漫步无目的的飘来飘去了。 “我说大小姐啊,这差不多可以了吧?我的手都酸了诶……”天空苦笑着向怀中的夏娃求情。 “不行,继续。” 夏娃闭着眼睛依偎他的怀上,露出仿佛卷缩在主人怀中的幼猫似的表情,不过声音却是不容违背的冰冷,“偷窥淑女的**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在我决定原谅你以前,就这样一直飞着。”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会在那种地方洗澡啊!”天空强烈主张着。 “我只是擦拭身体而已。 对淑女来说保持身体的清洁是必需的,而在如此重要的时候以那般无礼的姿态闯进来,即使不是故意也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那个,”天空突然觉得有些疑惑,即使是艾纽霍嘉尔的天才,突然被扔到一处陌生的环境中也至少会觉得有稍许不适吧?但为什么他在夏娃的脸上看到的只有恬静和安然呢?“大小姐,你该不会曾经到过地上世界吧?”“我没有到过地上世界。” 夏娃依旧卷缩在他的怀中,而回答的声音比起以往来也少了几分拒绝的味道,倒让天空有些不适应,“但我家宫邸中有一座和这类似的庭院,因此对这种环境并不陌生。 再加上还有画影在帮我,这两天过得很愉快,也许我得向你至上谢意。” “……原来如此。” 夏娃的回答中并没有嘲讽的意思,但天空心中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强烈的挫败感,而身后的翅膀也渐渐僵硬起来。 “让我下去的话,我就赔你一座空间站好不好?”不良教导长开始了以权谋私的劝诱,“还附加两艘交通艇和停机坪,绝对比你们上次相中的那座节点站要好得多,就当作研修会的自治领……”“才不要呢,那种无聊的东西。” 夏娃轻易就否定了研修生会上下全体成员数年份的努力,同时睁开眼睛以手指戳了戳他的右脸——亲密的动作,无法否认,这是非常微妙却重大的表现——虽然少女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冷淡,“你就这样一直飞到我满意为止。” 结果又过了近两小时,直到黄昏时刻夏娃感到肚饿后才允许他的降落。 天空直接落到那座别墅里,平安归来的夏娃被亚姬当作宝贝般仔细呵护着,而他却在解除翼化的下一秒就萎靡地倒在了座椅里面,而比主人消耗更大的旺财则是直接扑倒在了地上。 当晚,为了安抚诸位受惊的研修生,亚姬安排在别墅前的广场上举行了一次篝火晚宴,从海特兰德宫邸直接调配的食物保证了晚宴的水准,沐浴梳洗过的研修生们怀着至福的心情在晚会上载歌载舞,那热烈非凡的气氛让被留在室内反省的暴君也感到向往。 “柯蒂亚,你还真是给我带来了一个大麻烦啊……”天空静静躺在**,却在心中朝那接连诞生两代噩梦的家族比出中指,当然只是发泄郁闷而已。 全身肌肉凝聚不起丝毫力量,就像体力被抽得一干二净似的,呈现出完全真空的状态……在记忆中,如此巨大的体能消耗恐怕只有在康定地表时接受定信锻炼的那段时间才有过,那时候自己是在**足足躺了三天才恢复过来,而这次则需要多少天呢?“父亲大人?您睡着了吗?”右边响起轻轻的敲门声,若耶可爱地从门边探出小脑袋,和天空的目光相对时笑了出来。 跟着推门而进,提着一精致的竹篮放到床边,“这是母亲让我拿过来慰问您的,她在那边抽不了身……您的身体还好吗?”“哦,我地宝贝啊……”看着女儿那一脸担忧的模样,天空觉得很是窝心。 勉强抬起手来在若耶的头上抚摸着,“别担心,我只是累坏了而已,吃点东西后再好好睡一览,明天一早就能恢复过来。” 不过他也确实被竹篮里不断逸出的香味所吸引,慢慢支起了身子,正准备动手去过竹篮,但若耶却先一步打开盖子,并把里面的那碗杂烩粥端了出来。 “因为父亲不喜欢夏兰饮食,所以母亲动手作了这碗粥,请让我来喂您吧?”这么说着的若耶,以小勺舀起一瓢杂烩粥,轻轻吹冷后送到了天空的嘴边。 “喂喂,我还没有虚弱到这种程度吧?让我自己来就可以了……”虽然就此享受一下天伦之乐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秉持着无聊意气的某人还是打算尽量维护身为父亲的尊严,因此摆手试着拒绝女儿的好意。 “不要啦,人家早就想尝试一下了,照顾父亲的感觉。” 若耶则坚持要喂饭,而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轻咳嗽的声音。 偏头一看,竟是夏娃正端着一杯有着诡异颜色的饮料站在门口。 “纳米机械在自身储备能源不足的时候,会直接调用主人体内的生物能量,而师君目前全身细胞都处在半饥饿状态,因此以这种食物来补充能量是很没有效率的。” 夏娃就像自言自语似的解释着,同时无视若耶直接来到了天空的床前,“这是我专程调制的功能性饮料,喝下去后能够在恢复体能前都持续释放出足够的能量……来,请喝掉它。” “呃……”天空以艰难的目光看着那杯连气味都有些诡异的饮料,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向夏娃确认道,“那个,大小姐,你真的确定这东西可以饮用吗?”“父亲大人,不能吃这么古怪的东西!”在夏娃回答前,若耶竟先一步拦在他的面前,那充满拒绝的目光直视着对手,声音中亦显出罕见的强硬,“父亲有我照顾就够了,不需要艾纽霍嘉尔家的人来插手!请退下去!““师君可是我未来三年的监护人,所以我关心他的健康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夏娃用同样强硬的视线将对手的目光顶了回去,以冷静的声音和夏娃据理力争着,“再说,我比你更熟知纳米机械的性能以及它们对人体的影响,由我来照顾师君的话,他至少能提前三天康复过来。” “我对父亲的身体比你更了解!”居然连这种话也说出来了,天空以咬到舌头的表情看着印象中文静乖巧的女儿,然而又把目光移到和她对峙的夏娃身上,两位少女在骨子里都是强硬性格的主人,而此刻正互相针锋相对,彼此毫不退让。 (这……算是女人的战争吗?)他有些啼笑皆非的看着眼前两位小女孩以认真的表情彼此互瞪,在这小小的卧室里她们就像两颗散发着庞大光热的恒星。 (呃,再这样下去可不妙呢,得想想办法……)他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颗苍白的小行星被来自两侧的强烈辐射炙烤得奄奄一息的画面,于是迅速作出了确实的决定。 首先端起那碗杂烩粥,不顾烫手的温度一股脑地倒进口中,跟着再拿起那杯冰凉的饮料,一口气喝个底朝天,整个过程只用了大概不到五秒钟的时间。 待到两位少女愕然转头注视过来的时候,两种完全不同的食物已经开始在他的胃里面互相中和了——伴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 “父亲大人!”注意到天空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迅速浮现的汗水,若耶赶紧上前扶住了他,“为什么您要吃那种怪东西呢?”“师君,不同食物混合后是有可能产生毒素的,尤其是那种乱七八糟的稀粥,你不该喝它的。” 夏娃也从另一部扶住了他,并再次和若耶互相瞪视起来。 (拜托你们,让我安静……唔!)在迅速昏沉的意识中,天空最后这么想着。 或许是夏娃的那杯饮料补充了能量,也或许是若耶的那碗杂烩粥发挥了作用,总之天空在第二天早上便恢复过来,让彻夜守候在他身旁的亚姬总算是骆了口气。 随后,海特兰德一家与诸位结束流刑的研修生们一同搭乘交通舰,离开了这座留下永生难忘之回忆的岛屿,而伊曼纽研修院的流刑事件也就此告一段落。 最后还有一件不得不提到的细节,海特兰德家某幼子打算趁着暴君陷入难得的虚弱状态实施偷袭,结果在行凶前被数位强势无比的女性逮到,最后被判处流刑一周的惩罚。 至于那两位玩忽职守的教导队员,则被轨事大人命令在此期间负责监视他的服刑,也因此避过了暴君的惩罚,让两人不禁对亚姬感激涕零。 第十三章 再遇 自从研修生会全体成员在那事件后齐齐失踪以来,伊曼纽分院里就始终笼罩在一股沉郁的气氛中。 不知道那些被暴君抓走的研修生会员们正在承受何种非人的折磨,研修生们纷纷如此猜测着,甚至还有好事者专程从地上世界的资料库中调出种种古代刑法考证,结果却看得众人不寒而栗。 一时间,似乎所有研修生都成了被害妄想症的患者。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四天早晨,那些研修生会员似乎安然无恙地重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这让那些心惊胆战的同期生们好不容易终了口气,不过这份平静也只持续了短短半日的时间。 当研修生们注意到发生在这些激进份子身上的巨大变化之时,一股更加诡异的气氛便在研修生中散播出来。 比如说,这些昔日几乎视教官为无物的桀傲不驯之性格的主人们,今天则在六七米外看到教官的身影就会立刻让出过道在旁边站定行礼。 再比如说,此前他们曾将暴君视作纸老虎般加以藐视,言谈举止中处处流露出对“米虫”教导长的不敬,现在却一听到暴君的名字就会反射般缩起身子,而当问到失踪的那三天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大部分研修生会员都会表现出一位精神创伤者的全部特徵来。 隐隐有不知出处的傅言提到“流刑”这个奇妙的词汇,虽然知情者全部三缄其口,但也还是有一些好奇心特别旺盛的研修生异常执着地追寻着答案,然后教导长被他们的诚意所感动,于是特别开放“流刑”的场所让他们随便参观了三天的时间,而回来后的这些研修生亦满足到一听到那个词就会反胃呕吐的程度。 从这时候开始,“流刑”便正式成为了伊曼纽分院中最恐怖的传说,暴君以下教导队手中一柄无坚不摧的尚方宝剑。 “这是什么?”夏娃困惑地看着前方那颗静静漂浮在黑色天幕中的六棱空间站,而她身后的数十名研修生会员也都露出同样困惑的表情,不过和夏娃不同,他们看向暴君的目光中似乎还夹杂着彻骨的恐惧。 “就像我刚才所说的那样,今后那座空间站就作为研修生会的自治领使用。” 天空耸耸肩膀,似乎很愉快地看着研修生们脸上下一刻浮现地巨大错愕感,并且又将一枚重磅炸弹投进了其精神回路。 “从今以后,伊曼纽分院正式承认研修生会的合法地位,并赋予其管理分院内研修生秩序的责任……嗯,简单来说,就是将管理研修生这部分职能从教导队负责的诸多事务中分出来交给研修生会而已。” “……是要研修生会隶属教导处吗?”身后一位研修生会员小声问道,从那微微颤抖的声音中可以感到此刻他正鼓起有生以来最巨大的勇气。 “我说啊,我可不是整天闲着没事干,才突发奇想把原本一个部门可以负责的事情硬分成两个部门来执行啊!”天空如此说着,而这时候两旁的教导队员脸部似乎有些抑制不住地抽筋着——教务处里整天闲着没事干的人除了“薪水小偷”外还有其他人吗?“总之,”似乎感觉到了部下的想法,天空以警告般的目光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再转身向研修生们继续说道:“研修生会是拥有高度自由权的组织,向上只对分院长负责(这厮越来越邪恶了啊,不动声色就把麻烦推了出去……)。 当然,分院长会对你们提出方向性的要求,不过不会插手细节管理,而倘若你们对研修院有所要求,也可以向他提出。 基本上,只要不出现类似三角时代那种盛大骚乱,教导处也一概不会过问研修生会的运营,甚至必要的时候研修生会还可以向教导处申请协助。” 基本上把手下大半职务都分摊出去的教导长,在身后摇动着恶魔的尾巴,而脸上却显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如何?虽然并不带有强制令,但我个人认为这可是相当优厚的条件……嗯,没有人反对吗?”他朝左右巡视,在沉默有一支手迟疑着举起,不过却是隶属教导队地恩林,“那个,大人……虽然我没什么异议,但如果这样安排的话,教导队平时岂不是没有事情做了吗?”“不,从下学期开始伊曼纽分院会增设一门必修课,我打算让你们去担任那门课程的教官。” 天空很愉快似的牵起嘴角,微微露出的牙齿让在场诸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那门课的名字野外生存,是为让类似诸位般的雏乌们再遭遇流刑时,不要显得太过狼狈才特意开设的。” 在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中,暴君的目光很自在地扫过诸位研修生,跟着停在了夏娃的脸上,“如何?伊曼纽的研修生会长?你愿意接受吗?”“问他们去。” 夏娃把头偏向了身后的诸位部下,“我已绝不是会长了。” “你被罢免了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好像从来都没听说过……”天空疑惑看向那些研修生,竟然有胆量罢免艾纽霍嘉尔幼子,或许应该重新评价他们的勇气了。 “我自己辞职的,就在两分钟前。” 夏娃仿佛理所当然似的说道,而下一秒无声的喧哗在研修生中传播开来。 在深切认识到暴君之强大的现在,也只有持有噩梦之手的艾纽霍嘉尔幼子才有能力领导研修生会,而现在她竟然说要舍弃他们?数十位研修生会员以无法置信的愕然目光他们的会长,那模样不禁叫人联想到突然被主人舍弃的家犬。 “喂喂,这玩笑不好笑哦,大小姐?”就连天空也不禁苦笑出来。 到目前为止研修生会只是半民间的组织,虽然现在正式赋予了它地位和权力,但要想正常发挥出这份影响力的话,非得对组织本体作一番脱胎换骨的重建才行,同时具备这份缜密头脑和强势行使力的人物,在伊曼纽分院的研修生中,目前还真的只有夏娃一人。 倘若她拒绝担任研修生会长的话,那这份基本成形的构想就会因为缺少一关键部件而无法启动。 换句话说,他名正言顺偷懒的计划也就将半途而废,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让夏娃努力起来才行——当然,这一点那颗人类世界中最高等级的头脑也肯定知道。 这时候,他注意到那双深紫色的眼中正闪着奇妙的光采,不禁苦笑了出来,“好吧,好吧。 大小姐,你有什么要求就提出来好了,在教导长的权限下我尽可能满足你。” “嗯,我的要求只有一个。” 就像早猜到他会这么似的,夏娃也一点都没有客气,“在研修生会正式运营的初期,因为随时有向教导处请求协助的可能,所以我要求获得教导长枢纽手环的即时通讯权。” “唔……”天空间言显出犹豫的模样。 夏娃的要求出乎意料,甚至可以说比他想象得要低上许多,但问题是开放枢纽手环的即时通讯权的话,那就意味着自己今后任何时候都不得拒绝来自夏娃的通讯。 比方说就算在愉快泡澡的时候,也有突然蹦出影幕的可能。 “那个,所谓的‘初期’是多久?”他的声音很是挣扎,而夏娃却眨眨眼睛,以颇为愉快的模样回答道,“当然是在我担任研修生会长的期间。” 虽然天空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就这么做吧!”,但要赋予研修生会自治权全是一项牵涉到分院教导体系方方面面的重大改革,所以过程当然也是颇为艰难,几乎半个伊曼纽分院都被卷了进来。 而不知不觉被放在改革核心的分院长,莱昂内尔更是忙到几乎断气,不过幸好另一核心的研修生会长夏娃发挥了艾纽霍嘉尔的头脑,才使得原本繁杂无比的工作在一周内结束。 当然,在此期间天空也并没有闲着。 两位随同亚姬进行了一次惬意的同盟之旅的海特兰德幼子,被教导长要求在一周内补上三周的学习任务。 各方面均衡发展的若耶还比较好一点,只是比以前辛苦了少许,倒还撑得下去。 不过原本就才能严重偏向的希瓦,从那座流刑岛上野性回归后,立即得又面对造舰基础、光子力学等这些需要缜密头脑的课程,于是完完全全地败下阵来。 “什么?连这种程度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吗?不许放弃!给我打起精神来!”尽管本身在这方面也是低空越过的成续,但天空呵斥起希瓦来却依旧底气十足,并且似乎还一付乐在其中的模样。 在康定文化中有“头悬梁,锥刺股”的教育方式,不良教导长将之实践到兄弟的身上。 头悬梁比较容易做到,但锥刺股却会在身上留下创伤,到时候难免受到亚姬的责难,于是他进行了一项小小的改进,以电击器代替了锥刺股,而效果竟然出乎意外的好。 被如此逼上绝境的希瓦总算是发挥出了继承邪恶血脉者应有的智能,在精神和体力燃烧殆尽前勉强完成了兄长的要求,因此被奖励了一天的休假时间,不过却基本上都在寝室**蒙头大睡。 “嘿嘿,修行还是不够啊,希瓦那家伙……”天空以悠闲的表情漫步在研修院的步道上,沿途遇到的研修生皆闪避到一旁,以最标准的军礼向他至上敬意,这让他感到心情愉快,不过一阵子后也觉得无聊起来。 “唔,压抑过头了吗?研修院果然还是要有些活力才行呢,希望研修生会正式运转起来后能稍稍改变这种状况……”天空边走边嘀咕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植物园附近,这里通常只有遗传工学等课程时才作为实验室的场所,所以利用率不算太高,大部分时间都是如同现在般的安静。 (嗯,很适合作为睡午觉的地方呢……)天空下意识把这里列入偷闲场所候选表中,准备再进一步考察一下。 这时候一阵凉风吹过,风中带着微弱却悠扬的旋律,他不禁凝神倾听,似乎有人正在植物园中在轻轻歌唱,颇为独特的曲调,而那歌词也并不像他所知道的夏兰语。 (奇怪?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首歌似的……)不知为何心中涌起莫名怀念的感觉,天空感到很是疑惑,于是循着歌声朝植物园深处前进,歌声越来越清晰,那是属于少女的清丽音色。 拨开一丛垂藤后,天空便将歌声的主人纳入了视界,是一位身着研修生制服的少女,她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正轻轻抚摸着蜷缩在膝头上的那只虎斑纹的猫咪,那清丽而悠扬的歌声正是从她的口中傅出。 眼前的画面宁静而谐和,天空也不知不觉放轻了脚步,不过还是惊动了那只安然休憩的猫味,它抬头朝这边望来,跟着却蹦下主人的膝顽,窜到了天空的脚边,一边亲热地磨蹭着,一边发出舒适的叫唤。 “啊,”少女也跟着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抬头看过来,在目光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良小鬼!”“猥亵教官!”“你说谁是猥亵教官!”天空怒气冲冲地问道,眼前这位少女正是他前不久在林荫走廊上遇到的那位研修生,当时她爬上树救猫咪——似乎就是正在磨蹭自己裤脚的这只——结果却下不来,难得不良教导长好心伸出援手,她却在天空脸上留下两脚印后扬长而去。 对暴君来说,还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 虽然此后天空一直想找机会好好校正一下不良小鬼的扭曲个性,不过在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也只能暂时忍耐,不过现在却终于逮到了机会!“嘿嘿嘿,死小鬼,这次终于逮到你了!” 第十四章 邀请 “有什么事吗?教官。” 少女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不论神态和声音都流露出悠然自在的味道,相比之下天空刚才的表现简直就可以称得上失态了,“现在还没到上课的时间,我在这里休息并没有触犯什么学规吧?”“呃,虽然这样……”天空不禁开始困惑到底该怎么把气势继续下去了,他凝视着这位少女,突然注意到那双从两鬓垂发中露出来的耳朵,呈圆弧的耳廓,那明显不是夏兰人的遗传特徵。 “原来你不是夏兰人吗?”虽然他只是好奇地想确认一下,但却明显触到了少女那**的神经,那双修长的眉毛一边高高挑起,深紫色的眼睛中迸出近似愤怒的光彩,“真是抱歉啊,我并不是标准的夏兰人。” “不,我并没有这意思……”天空有些后悔自己的粗心,想到过去的自己,他不由得对这位少女生出几份亲近之意,语气也跟着放缓了下来,“不过研修院是不对地缘之民开放的,你的双亲应该是获得册封的地上人吧?土族吗?”在夏兰帝国的政治体制中,地缘之民通常有着领民和公民两种身份。 领民通常居住在地表世界,并且只对星系政府负责的。 至于公民则是担任帝国公职的地上人,他们通常居住在群星世界,并且向帝国负责任。 担任公职的地上人若为帝国立下足够的功勋,则帝国将根据其贡献大小给予相应的册封,通常是由公民封为士族,而帝国历史上也曾经出现过由公民直接册封为贵族的例子。 获得士族以上身份的地上人便自动被视为苍穹之民的一员,其后代也跟着拥有就读研修院的资格。 尽管这种事情在和平时代并不是那么常见,不过在第二次银河战争中不少公民都立下了相当的功勋,而帝国也依照约定支付了报酬,并一一册封了他们相应的身份。 看样子,这位少女地双亲也应该是那其中之一吧?“……是贵族。” 少女以不甚愉快的声音回答着,“我父亲被册封为男爵。” “是这样啊,被直接册封为贵族并不是那么常见呢,那令尊应该是在银河战争中立下过相当的武勋吧?”天空试着让气氛活泼一点。 “不,他一次也没有上过战场。” 少女似乎不感兴趣地摇摇头,但还是把话题继续了下去,“父亲原本是来往帝国和同盟的星际商人,因为对同盟战后复兴的贡献很大,所以在去年被帝国册封了男爵爵位……嗯,不过领地纳费萨也只是两固边境的一座贫瘠星系罢了,连一颗像样的行星都没有。” “原来是纳费萨男爵公女啊,还真是失敬了。” 天空以夸张的动作向少女弯腰致敬着,但声音却好像在开玩笑,“我为我的无知至上歉意,前些日子的失礼还请予以宽容。” “……这是夏兰式的幽默吗?”少女似乎注意到他有着地缘之民的外表,不过却显出疑惑的表情。 “你也应该是贵族吧?男爵?或者是子爵?”“没这回事啦,虽然家族确实有一块领地,不过那却连半颗行星都不到的寒酸地方,而我也还不过只是一位候选继承者而已。” 天空窃笑着,半真半假地把身世糊弄了过去。 十三根源氏族是夏兰帝国的最高统治阶级,要管理庞大帝国的他们并没有把时间花在领地上的余裕,因此即使持有最高公爵爵位,其它十二根源氏族也没有任何封地。 至于斯诺德亚恒星系上分给他们的那些区域,也只不过是类似后花园的场所,就连“翡翠之恩布利昂”也完全没有考虑过从那里获取利益的可能性。 “……总觉得那笑容好像是在骗人似的,”少女不快地皱起眉头,“不过算了,看在你也是地上人的份上,就假装被你骗过好了。” 就像是理所当然般的施恩语气,“我叫诺阿,纳费萨-冯-诺阿,猥亵教官,告诉我你的名字。” “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东西让你这么觉得的,”天空耸耸肩膀,把很少有人知道的表字说了出来,“不过今后叫我从云就行。” “从云?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名字……”诺阿显出稍稍困惑的模样,不过跟着却告别似地向他挥了挥手,“差不多到上课时间了,我得回去了,到下次见面前就让茶窦陪你玩吧,可要好好照顾它。” “茶窦?”她说的应该是这只正蜷缩在自己脚边睡得安逸的猫咪吧……天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过这时候少女在视界内消失了踪迹,于是他只得苦笑着把猫咪抱起来,一股充沛着活力的新鲜感却在心中涌起。 “你的主人,还是个有趣的小家伙呢……”无奈之下,天空只好抱着那只叫“茶窦”的猫味回到了教导长室。 因为研修生会已经开始正式运行的缘故,最近伊曼纽分院教导处几乎已经成了帝国所有机构中最清闲的部门,大部分职员几乎一整天都处在无所事事的状态,因此不知不觉就开始模仿起顶头上司的行为模式来——如此下去的话,或许不到年底帝国内就会出现一支整编的“薪水蛀虫”大队来。 虽然察觉到这危机帝国清廉政治的危机,但芙兰却无法阻止。 在工作量急剧减少的现在,这位助教本身也处于闲得发慌的状态,每天除了给教导长沏茶点餐以外,就只有逗逗旺财解闷,不过却只是让责任心更加萎靡而已。 “看到了吗?这才是真真正正的瘟疫!”这是偶尔过来串门的莱昂内尔咬牙切齿的评价——虽然这位分院长总算是从研修生会造成的诉讼地狱中摆脱出来,但却又同时被不良友人强制赋予了管理研修生会的责任,所以现在依旧处在和以前同样忙碌的状态,或许他只能期待研修生会在经过最初的磨合后能够尽快独立运转起来。 “咦?芙兰?”当天空抱着茶窦回到教导室的时候,正看到芙兰正趴在桌子上玩弄记号笔的百无聊赖的模样。 “啊,兄、兄长,你回来了。” 看到天空脸上似笑非笑的挪揄表情,芙兰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跟着却注意到他怀中抱着的猫咪,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兄长,你抱着的这东西是……”“它叫茶窦,是某位研修生托我照顾的……喂,别乱动!”当天空正在介绍的时候。 茶窦似乎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开始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拼命扭动起来。 “好吧,好吧,你自己去玩吧!”天空苦笑着把茶窦放到地上。 却见这只小型肉食颠哺乳动物在四肢触地的瞬间便箭一般地窜了出去,目标直指那只正趴在沙发上睡得香甜的肥老鼠!“吱?”酣睡中的旺财似乎隐隐感觉到某种程度的危机,打了个哈欠后睁开眼睛,却正好看到天敌的牙齿在极近距离闪着森森寒光的恐怖模样,顿时吓得惨叫一声,跟着就在茶窦的追逐下在室内乱窜起来,那动作似乎比平时灵活了一倍不止。 “真是没用啊……”看着自己那只被完全压倒的宠物,天空没来由感到一阵悲哀。 虽然猫是老鼠的天故,但茶窦也不过还只是一支幼猫罢了,但旺财却是一只差不多该成精了的纳米老鼠,而且体型也比茶窦大上足足两号。 而这样居然还被追得走投无路……艾纽霍嘉尔一族的天赋,是不是太属害了一点啊?“嗯,这样也不错吧,至少不用担心无聊了……”天空无可奈何地自我安慰着,顺手抓起窜到脚边的旺财,抛到了门外的庭院中,而茶窦也跟着追了出去,教导长是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对了。 我不在的期间有什么特别的情况吗?”天空转头向芙兰确认着。 “嗯,倒没有什么特别的,不过……”芙?的笑容突然现出狡猾的味道,“拉凯希斯姐刚刚过来找你了一次,这算不算特别的情况啊?”“拉凯希斯?”天空愣住了,“要找我的话直接用枢纽手环联络就行了的,没必要特地从纹章院开交通艇过来吧?她有说什么事情吗?”“嗯,什么也没说。” 芙兰摇摇头,“不过兄长你还是去见见拉凯希斯姐比较好,毕竟能让纹章院长亲自出动的事情,应该不是什么小事吧?也许帝国再也无法忍受‘薪水小偷’的暴行,而打算让纹章院长出面整肃也说不定呢!”芙兰的推测中充满不祥的恶意,某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应该……没这么严重吧?”这么说的天空却显得坐立不安,“嗯,不过我还是去见见拄凯希斯吧?说不定她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协助呢……咳,若是我回不来的话,芙兰,教导长的职务就由你代理好了。” “嗯,拉凯希斯姐说她会在分院图书馆里停留一段时间,兄长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赶得上。” 芙兰似乎很愉快地向他挥手送别,“放心吧,我会替兄长你捡骨头的,所以请不必牵挂。” “那就……拜托了。” 正踏出门的天空突然觉得脚步似乎无比沉重。 当天空在踌躇中来到图书馆的时候,正好是下午课程结束的时候,一般情况下这种时候都会有不少勤奋好学的研修生选择到图书馆中进一步研修,不过当他踏进图书馆大门的时候,却惊讶地发现其中的人数竟然寥寥无几。 (看来拉凯希斯应该还在呢……)他不禁苦笑了出来。 暴君的恐惧仅限于战场,但纹章院长的威名却令帝国上下一致敬畏,他差不多可以想象出不久前那些研修生仓惶逃出图书馆的模样。 没向前走几步,天空便看到了这位无冕之王的身影。 拉凯希斯正坐在靠窗的桌旁,手中拿着一本蓝皮封面的书静静翻阅着,动作宁静而安详,就像化身智慧女神的雕像。 在这一刻,即使是纹章院那向来单调的素黑制服也似乎闪动着异常的魅力。 “抱歉让你久等了,拉凯希斯。” 看着那样的美态,天空的心情不知不觉便进沉寂下来,走过去向拉凯希斯主动招呼着。 “不,不曾事先联络便过来拜访,这是我的不周,公子。” 拉凯希斯合上书本,以稳静的目光看过来,“不过因为涉及到帝国的一级机密,所以比较起以枢纽手环联络来,还是用直接见面要跟安全一些……”拉凯希斯就像观察他的表情似的静候了片刻,才继续说道:“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 事实上,即使没有公务,我也想确实见见公子。” “是、是这样啊……”不知是否错觉,天空感到这冰雕般的美貌似乎正在向自己微笑,这让他觉得有些困窘,于是随便岔开了话题,“那个,所谓的帝国一级机密,是和我有关的事情吗?”“……具体内容暂时不能告诉公子,请原谅。” 拉凯希斯歉意似的朝他点了点头,“不过若有可能的话,希望能够得到公子的协助。” “没问题,我需要做什么呢?”天空很爽快地点头答应,长期以来都承蒙拉凯希斯的关照,有机会回报当然是义不容醉。 “因为某种原因我必须到同盟去一次,但包括纹章院在内,这次行程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为能更确实安全地达到目的,希望公子能陪我同行,毕竟您对那里相当熟悉,”拉凯希斯简单的说明着。 “要去同盟啊……”天空困惑似的搔了搔头发,“这可是一次相当长的旅程呢,希望回来后芙兰不要太生气的好……” 第十五章 告白 虽然天空毫无理由地认为纹章院所属舰船一定夏兰诸多尖端科技的聚合体,然而当拉凯希斯带着他来到停机坪的时候,出现在面前的却是一艘再普通不过的旧型星际贸易船——中央骨架似的主体,左右分别是两座庞大的货舱,而且从船体外表看来,这艘贸易船似乎已经使用过很些年头了。 “这是……”他茫然的看着拉凯希斯。 “因为是机密任务,我们不能暴露身份。” 拉凯希斯简单地解释着,“所以伪装成星际贸易者是最好的选?冢?暇苟杂谖颐窍睦既死此担?斡胄羌拭骋妆纠淳褪窃僮匀徊还?氖虑椤!?“虽然如此,不过就这一艘货船在安全性上会不会……”天空有些不死心。 “原来如此,公子身为重要的根源氏族之子,搭乘这种货船远航确安有些不妥……”拉凯希斯沉吟着,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没这回事!我随便怎么样都可以,反正根源氏族之子又不知我一个,但拉凯希斯你可是纹章院长吧?万一你出什么问题的话,夏兰贵族社会可是会乱套的哦!”“至少对我等眷族来说,海特兰德公子的存在是极为贵重的。” 听起来,拉凯希斯似乎很不满意他自我菲薄的态度,“不过若公子担心我的话,那倒大可不必。 毕竟在宇宙航行远不如现在安全的时候,我等先祖就已经在银河中四处流翱翔了,身后其后裔,不会连这一点也做不到的。” “……知道了,那就上船好了。” 天空苦笑着开舱走进了货船,而就像故意要让他失望似的,货船内部的环境还是和外表一样普通,看样子也不能期待这艘船上有任何令人惊喜的特殊功能了吧?…这艘星际贸易船是很普通的样式,其构造也相当简单。 动力部占据了后方一半的船体,前方五分之一是操舵室,而中间的部分则为生活部。 虽然听起来还算宽敞,但事实上长途星际航行所需要的生命维持系统去掉后,留给两人的就只有一间共同寝室、一间浴洗室和一间休闲室的空间而已。 从入口舱门通向操舵室的回廊并不算宽敞,仅仅够容纳三人并行,不过在回廊左右却挂着各种装饰用地壁画,并且角落处也棍放着盆栽植物。 随处给人一种相当温馨的感觉,而拉凯希斯对这一切表现出来相当熟悉的感觉。 让天空产生了种相当奇妙的感觉,不禁问了出来。 “拉凯希斯,你以前该不会是驾驶过这艘船吧?”“这艘船的名字是典雅号,我驾驶它是很久以前的事。” 拉凯希斯点点头,轻轻地说着,“那时候,我、亚姬和艾琉雅就是驾驶这艘商船进行地初次星际贸易。 本来的话,雇佣一艘商船运输货物应该会更轻骆一点,不过我们却心血**去买了这艘商船,因此把准备好的资本花掉了大半。 结果也只能购买一些便宜交易品,反而差点把回程的燃料费都赔了进去……嗯,不过这样也好吧,如果那时候艾琉雅真的走上星际贸易者之路的话,今天公子也许就不会在这里了。” “说不定真会这样呢……”天空突然有些后怕起来。 虽然在踏入群星世界的最初那段时间里,他不曾一次地假设并向往过自己留在康定大地的安稳生活,但是现在,这片苍穹的确已经是他一生的羁绊了。 “这些壁画啊。” 拉凯希斯似乎很怀念似地摸着墙上的壁画,声音也不知不觉流露出罕见的温柔,“就是亚姬当时布置的,在贸易结束后就照原样保留了下来。 这艘船一直就停泊在奥德尔家的城馆中,不过我倒不适合照顾植物这种纤细的工作呢,所以这里的植物都已经换过了好多次了。” “交给家臣不就……”天空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看起来,与外表给人的冰冷印象完全不同,拉凯希斯其实是位相当重感情的女性,她是如此重视着这艘封闭着与好友昔日回忆的商船,以至于就连家臣们也未被允许进来……这样的话,身为外人自己随随便便就踏进这座黄金色的宫殿,真的合适吗?“那个……”天空迟疑一下后如此问着,“把这么重要的船,用来当作任务伪装合适吗?”“没关系,毕竟本来就是为飞翔而诞生的羽翼,就算再怎么珍惜,也没有让它留在城馆中一直腐朽的道理。” 拉凯希斯微笑着看了过来,那比新雪还耀眼的笑容紧紧拽住了天空的视线,“您知道吗,公子?在是否邀请您参与这次任务的这件事情上,我曾经犹豫了足足一周的时间。” “为、为什么?”“如果我一人去的话,此行就只是单纯的任务。 但若是邀你同行的话,那这次就不再是任务了,至少对我来说,就变成了一次令人期待的旅程……”拉凯希斯将目光移到手边的壁画上,声音轻得几乎不可听闻,“期待到,甚至令我害怕。” “为、为什么?”天空感觉自己傻掉了,似乎只懂得问这句话。 “艾琉雅把你视为她的孩子,而亚姬则如同羽翼般爱着你,或许是这样缘故,我也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您。” 那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壁画上游走着,“所以在那场嘉年华上,我才会控制不了自己的羽翼,为您而展放了出来,但却让自己陷入了更加不利的处境。” “更加不利的处境?”只觉得脑袋似乎成了浆糊,天空不自觉又反问了出来。 “嗯,艾琉雅将自由放在爱情之上,所以就算和子扬分隔两地也不会太过思念。 亚姬是承载爱人飞向梦想的羽翼,即使自己为思念所苦,也决不会让此成为绊住爱人前进的缰索。” 拉凯希斯轻轻说着,“不过我……和艾琉雅、亚姬都不一样。 我无法像她们那样控制自己的感情,若是我真正地爱上对方,就会一刻也不想和他分离,不管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即使会危害到彼此的立场。” 拉凯希斯将视线转向了天空,他从其中看到了冷静与迷惘,“就像现在这样,我一方面期待着公子能够接受这份感情,另一方面却又想公子拒绝它,以这种心情来执行任务,实在再糟糕也不过了。” 拉凯希斯似乎冷静地分析着自己的心情,而那语气就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这让天空的心情由困惑升级到混乱,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我,不知道……从来都没有想过,拉凯希斯你会……该怎么说呢,有些混乱,不不,很混乱啊,脑子里乱糟糟的,恐怕现在是没法回答你的。” “是这样啊,”拉凯希斯点了点头,声音却还是一如既往般冷静。 “抱歉,我只是希望公子知道这对纯洁之翼所代表的思念而已,没想到却让您感到困惑了,那就持忘记我刚才说的话吧?在接下来的旅途中,还有不少地方需要借助公子的力量,我们这就去操舵室好了。” 并没有失望或放骆等颠似的表情,拉凯希斯说完转身领路似的走在了前方。 (还真是拉凯希斯的风格呢……)天空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的背影。 能够以如此贯彻冷静的态度来对待爱情的夏兰人,恐怕银河中也只有纹章院长一人吧?不过擅自留下一道如此艰难的习题,而且还不得不在这次旅程结束前解答出来,这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过去研修院中那位严厉女教官来,唯一与那时情形不同的是,虽然外表看不出来,但那位出题者现在也应该在为这问题而深深烦恼着吧……拉凯希斯的目标是同盟边境的某座星系,沿途至少要经过三十七座恒星系。 也就是说,这典雅号要反复出入“门”,即进行相对次元跳跃三十七次以上——若帝国正在建造的那座次元集束器投入使用,仅需要一两次次元跳迁就能完成这次旅程,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却不得不在单程上花费一周以上的时间。 “对了,货舱里面装的是什么货物啊?”拉凯希斯发动典雅号离开城馆后,天空突然想到这问题。 “那里面还是空的,所以我们现在要前往贸易站购入交易品。” 拉凯希斯以信赖的目光看着天空,“我在这方面并不太了解,因此希望能借助公子的智慧。 虽然资金方面倒是无所谓,不过连续两次亏本的话会有损星际商族之名的。” “嗯,放心吧,好歹我也曾担任过林氏执行者的人。” 继承邪恶血脉的暴君拍着胸口保证,“只要确定贸易路线,接下来再调查相关资讯,就能够判断出什么商品比较挣钱……好了,我们去进货吧!” 第十六章 悠闲 在交易站完成进货后,典雅号便一路朝着通向同盟的“门”开去。 虽然这艘旧式商船在性能上没有什么可以期待的地方,不过至少让天空感到欣慰的是,在拉凯希斯的操舵下一路航行相当平稳。 因为帝国对同盟的援助也已经差不多告一段落,所以前往同盟方向的船舶中再难看到大型资源舰的踪迹,“门”前也不算拥挤,数十艘船在虚空中静候着检查许可。 因为有高度智能系统辅助检查,工作效率相当高,典雅号在仅仅十分钟后就前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典雅号检查结束,许可进入。” 注意到典雅号的成员状况后,检查站那位夏兰籍管制官似乎微笑了出来,向两人敬礼,并致上祝福。 “那么两位,祝享有你们愉快的蜜月。” “呃?”天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出来。 被这样误会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毕竟确定彼此羽翼的夏兰人,最常见的蜜月旅行便是像这样单独两人租用一艘轻型商船,进行一次小小的银河贸易之旅。 即使以身为地上人的观点来看,这也是足足浪漫的事情,而尽管两人这次是有明确目的的旅程,但就事实而言,其实也和蜜月差不多了。 “谢谢,也祝您过得愉快。” 拉凯希斯以淡然的声音回应着管制官,但手上却加快了动作,就像在掩饰自己的困窘一般,“获得管制站的许可,本舰即将进入低阶次元。 主引擎关闭,副引擎点火,开启次元障壁,确认系统正常,十秒倒数斜时间始,十、九、八、七……进入。” 只觉得原本散发着柔和青白光辉的“门”在一瞬间归于黯然,跟着又重新亮起,不过影幕上却呈现出混沌的灰色,这是因为人类的视觉系统无法接受低阶次元的影像,所以系统自动启动的保护屏障。 “公子,五小时四十七分后本舰将到达下一座星系,在这期间都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事情。” 把操舵权让给智能核晶后,拉凯希斯站起来向天空说着,“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回寝室去好好睡一览。 毕竟按照帝都标准时间斜算的话,现在已经是次日凌晨的一点了。”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拉凯希斯呢?”天空突然想起刚刚拉凯希斯介绍时说这艘商船上只有一间共同寝室的事情,心跳不由自主加速了少许。 “我打算先到休闲室吃点东西再睡,公子也要一起来吗?”先前大概是被紧张和兴奋遮盖过去的缘故吧?听拉凯希斯这么邀请,他才注意到腹内那正一波波袭来强烈的空虚感,不禁苦笑了出来,“说起来,我连昨天的晚餐也没有吃呢,那就不客气了。” 虽然被称为休闲室,但其中却设置着包括微型调理机、自动书架,全息娱乐端口等各种功能的设施,甚至还有一套复合式健身器,因此把它称为杂务室或许还更合适一点。 被拉凯希斯邀请的时候,原本天空还十分期待能够品尝到纹章院长的手艺,不过像拉凯希斯这般贤能的女性当然很明白自己的长处短处所在,她从自动调理机上直接点了两份奥式香肠堡,配上两杯绿茶端了回来。 “呃……”天空有些困惑地看着面前那份可怜兮兮的晚餐,感觉上似乎两口就能吃掉似的。 “公子是地上人的体质,在睡觉前摄入太多营养可是会发胖的,而且绿茶中有镇定精神的成份,喝了能睡得更好。” 注意到他的目光,拉凯希斯淡淡地解释道,“亚姬不在的时候,我将负责照顾您的生活起居。” “那就……拜托了。” 最后他只有苦笑着拿起那不到手掌大的汉堡,就着绿茶一口一口地慢慢吃起来,只是比起自动调理机程序化的手艺来,他把更多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那难得柔和的美貌上就是了。 “对了,公子。” 在他的注视下,拉凯希斯坦然自若地很快用完了自己的晚餐,以餐巾擦擦嘴后站了起来,微笑着向天空说道:“我先失陪一下,持您在这里稍等片刻,这艘船上还有位旅客希望你看看。” “……咦?”饱而思眠,原本还不怎么疲倦的天空,在吃掉汉堡后却感到阵阵强烈的睡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甩头醒了过来,不过拉凯希斯却已经快步离开了休闲室。 “还有位旅客是……”天空最初有些困惑,但跟着却立刻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动调理机上,刚刚那小小的汉堡实在不够塞牙缝,他打算趁拉凯希斯不在的时候再弄两个出来垫垫。 ……拉凯希斯大概在三分钟后回到了休闲室,而这期间某不良公子已经合计共吞掉了三个不同口味的漠堡,就建绿茶也换了第二杯。 因为他利用垃圾回收机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一起毁尸灭迹的缘故,所以就连拉凯希斯也没有注意到伴侣的不诚实。 “让您久等了,公子。” 拉凯希斯把手中木笼子放到桌上,似乎嗅到空气中戏留的食物香味,笼子立刻不安地躁动起来,“介绍一下,这孩子的名字是亚诺特三世,是某人托我带去同盟的东西之一。” 拉凯希斯打开笼门后,一只猫咪立即蹦了出来,大约有旺财一半人,身上毛皮乌黑发亮,不过四肢和尾巴末端却是白色的,看起来相当独特。 这只小型哺乳类肉食动物在桌上昂然站立,就像搜寻猎物般抬头不住向四处张望,动作似乎相当敏捷。 (幸好,没有把旺财带过来……)天空愣愣地看着这只小黑猫,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只此刻应该正被茶窦骚扰得奄奄一息的可怜老鼠来。 他原本是打算带旺财过来避难的,不过还好没有这么做。 毕竟这只亚诺特三世看来比茶窦更加精于狩猎之道,倘若把旺财带过来这一路上肯定是不得安宁。 “亚诺特三世,很快就带你去见你的主人,现在先把吃饭吧。” 拉凯希斯从旁边的储物柜中取出一份猫粮,拆开后倒在盘子里,小黑猫便自动蹦下地,趴在盘子边大口嚼起来。 “拉凯希斯,你和它的主人很熟悉吗?”看到小黑猫从纹章院长手中取食的亲热表现,天空不禁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嗯,在我担任纹章院长以前就经常受她的关照……啊!”拉凯希斯突然抬头看着他,似乎有些不满刚刚自己说溜嘴的事情,“公子,在到达目的地前,与任务相关的一切可是帝国的一级机密,所以请不要再问下去了。” “呃,抱歉……”天空也只能苦笑着点头,跟着却禁不住打了个盛大的哈欠,“那我先去睡觉了,拉凯希斯,你也早点休息吧……”就如同休闲室一样,那间共同寝室也是复合功能的设施,其中可以作为休憩场所的地方有三处,一是房间左边那座恒温槽,二是拴在角落里的无重力睡袋,三是房间右边那座上下组合床。 恒温槽是再生槽的简化版,虽然对轻微创伤也有治疗效果,但最大的用处是能让入槽者潜入深度睡眠,在短时间内迅速恢复疲劳,效果绝佳……不过因为有过再生槽中的那毕生难忘经历,天空毫不犹豫就把这东西划出了候选名单。 至于那些无重力睡袋,顾名思义当然是要在关闭重力制御系统后才能使用的。 在无重力空间漂浮的睡眠确实相当有趣,而且也算得上舒适,不过出生地上世界的他还是深信重力下的睡眠更有益人体健康一些。 他跟着把目光投向另一边的组合床,床分为上下两层,下层较为宽敞,可以供两人睡觉,不过上层就比较狡窄一些,只能供一人睡觉,亦是颇为独特的设斜,应该是过去出自拉凯希斯等三人的手笔吧?“就上层好了。” 天空很快就作出决定。 虽然从上方饱笕纹章院长的睡颜确实是极具**力的好处,但真正令他如此选择的,还是为避免出现在搞不清楚的状况下和拉凯希斯一起睡在下层铺的尴尬情景。 “公子,你不睡下面吗?”在他沿着楼梯爬到一半的时候,拉凯希斯已经走了进来,她似乎把亚诺特三世安顿在休闲室内,而这时候正对天空的行动表示出无法理解的困惑。 “呃,若是拉凯希斯你想睡上面的话,我就让你……”天空说着松手蹦下了楼梯,然而拉凯希斯却走过来,直接拉着他上到了宽敞的下层铺上。 “拉、拉凯希斯,你……”正准备说些什么的天空,视界突然被一片纯白所覆盖,这纯白随后化为柔软的温暖覆盖在他身上,将两人轻轻包裹起来。 “我说过的,亚姬不在的时候,我将负责照顾您的生活起居。” 拉凯希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虽然依旧是缺乏感情起伏的声音,不过这时候却明显是为掩饰感情而装出来的。 “所以请好好休息吧,公子。” 第十七章 旅行 经过两天的旅程,典雅号已经来到了相当靠近同盟边境的旺达纳星系。 在第二次银河战争前,旺达纳星系原本是苍穹军的军事基地,不过在战争结束、帝国开始援助同盟复兴后就转为物流中转站的职能,而现在又开始朝着贸易枢纽的方向发展。 由于同盟在实质上已经差不多归属帝国,所以苍穹军只在这里配备了最低限度的武装力量,或许在正式协约签订后,这点舰队或许也会被跟着撤离。 把典雅号停泊在其中一座大型贸易站上,因为舰体检查和补充能源需要相当的时间,而货柜内的商品也需要寻找买主,所以天空和拉凯希斯随即下船在贸易站内闲逛起来。 “战争总是带来破坏,而破坏常常会伴随着新生……这样解释可以吗?”当这座贸易站还是要塞卫星的时候,律令翔士的他曾经到这里来过,看着昔日作为军事基地的场所呈现出现在这般热闹喧哗的和平景象,不由得感慨如此起来。 被冠以暴君之名的他,在那条通往荣光之路上也一路不知踏过多少尸骸,虽然天空并不曾后悔背负如此罪孽,但直到今天看到眼前这情景,他才觉得此前的那场战争也并不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公子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至少有一半的人类世界会在身后支持着你。” 似乎体会到了他的心情,拉凯希斯静静站到了他的身边,轻轻说道。 “嗯,我知道。” 天空回应以温和的笑容,不过跟着却把注意力移到右手的木笼上面。 装在里面的亚诺特三世,似乎感觉到了外面的活跃气氛,开始在里面不安分地上下窜动起来。 “精力还真是旺盛啊,还真想看看这家伙的主人呢……”天空苦笑着晃动着木笼,亚诺特三世在里面发出抗议似的叫唤声。 “公子曾经见过它主人的哦,而且还有好几次。” 拉凯希斯抿嘴轻笑起来,“不过等到达目的地后你就能看到她,希望到时候不要吓一跳就好。” “到达目的地啊,那应该是同盟内吧?单程需要一周的时间,应该是在相当深入同盟的地方……北部诸邦?”天空露出狡猾的表情,开始试着推测道,“北部诸邦中与帝固有所关联的星系少之又少,该不会……和林氏商会有关吧?”“无可奉告。” 拉凯希斯很干脆地把头偏向一旁,不过似乎不像生气的模样。 “算了,反正到时候就会知道。 就先把这份期待的乐趣保留下来好了。” 碰了钉子的天空无奈地耸耸肩膀,跟着将注意力转移到其它的地方,“在前面就有一所交易所,我们进去看看能不能给那柜维纳原石找到合适的价码吧?”天空替典雅号的两货柜分别挑选了不同的货物,一号柜是集合夏兰科技的诸多工艺品,二号柜则是斯诺德亚星系特产的维纳原石。 按照他的交易计划,一号柜的货物用作长途交易,等到同盟后这些来自遥远帝国的夏兰科技结晶能够卖上很不错的价钱。 二号柜的货物则用作短途贩贵,把某星系的特产品运到附近相邻星系出售,虽然盈利较少,不过却也能保证一路的燃料开销和资金流通。 当初这远近皆顾的计划还令拉凯希斯颇为佩服。 维纳原石是帝国流行的艺术品材料,因为其表面有着接近人体肌肤的独特感触,在夏兰社会中受到相当地欢迎。 不过由于向来产量不丰,所以就算只是原石的价格也颇为昂贵,加工成为艺术品后更是身价百倍。 过去由艾莫索家某成员雕刻的一尊守护天使像,便被卖到了足足一艘重列舰的价钱,创下了帝国艺术史上的全新记录。 星系内的交易站都互相开放资讯共享,交易者可以采取平价或竟标的方式进行。 由于维纳原石是相当稀少的交易品,因此天空选择以竟标的方式登炼到交易站上,结果在短短一分钟内便有上百交易者参与竞标,如此盛况让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唔,看来我们的商品很受欢迎啊……”天空窃笑着向身后的拉凯希斯徵求意见,“如何?就把竞标结束时间设置在两小时后吧?虽说一般设置竟标时间为二十四小时会比较有挣头,不过我们毕竟还有任务在身呢。” “嗯,这样就好了。” 拉凯希斯点点头,“只要能够保证来回交易不亏本的话,星际商族的尊严也就保住了,至于能够挣多少钱,还是等下次我休假的时候再邀请公子同行交易吧。” “那还是真让人期待啊……”天空微笑着,拍拍手离开了交易终端,“好了,接下来我们先去吃饭吧?刚刚在路上似乎看到一家不错的地上风格餐厅呢,虽然连续两天吃方便食品也算是不错的经验,不过不偶尔吃顿正餐的话,心灵可是会因缺乏营养而枯萎的。” “那样的话,典雅号要雇佣一位厨师吗?”拉凯希斯也随同他走出了交易站,不过一路上似乎在认真考虑着这件事情。 “不,我想还是增加一套调理组合就好了,毕竟要说厨师的话,这座空间站里大概再也不找不到比你眼前这位更优秀的了。” 天空摆出自信满满的样子。 “这么说来,我是曾经听亚姬赞赏过公子的厨艺,原来是真的。” 拉凯希斯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他,“那等用完餐后我们就去超市选购一套舰内调理组合好了……嗯,不过放在什么地方比较合适呢?”拉凯希斯随即开始烦恼起摆放地点来,毕竟典雅号只是艘旧式的小型商船,就算把操舵室算进去,也总共只有四处地方可供选择而已。 “这个就等到吃完饭后超市再烦恼吧?毕竟那里可以选择的型号可是相当丰富的,我们还可以顺便给那那间休闲室里增加一点娱乐设施……话说回来,拉凯希斯你会下围棋吗?”“围棋?”“嗯,那是人类还在地球时代就流传下来的一种古老竞技棋,最初是由诞生康定文明的源头发明的,即使到现在也依然在大部分地上世界流行着。 围棋靠的是缜密的思考和精确的计算,相当有挑战性的游戏哦!”天空挥手摆出了就像挑战般的手势,“如果你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听起来似乎是蛮有趣的游戏呢,”拉凯希斯轻轻眯起眼睛看着他,声音也变得兴致勃**来,“不过我可要先声明一下,说到缜密的思考和精确计算,我可是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到时候公子可不要输得太难看才好。” “哼哼,随时候教。” 天空从鼻子中哼出轻蔑的浊音,但跟着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颇为困惑向拉凯希斯问道:“总觉得,我们越来越像是在度蜜月了啊,在执行任务中这样悠闲真的可以吗?”“没关系,伪装也是我们的任务之一。” 拉凯希斯像找理由似的原谅了自己,“再说那原本也不是什么紧张的任务,只是对象的身份比较特别罢了……啊,到了。 这就是公子说的那间地上风格餐厅吗?”“嗯,就是这里,就在这里用餐吧,也可以顺便给这家伙弄条新鲜的鱼来。” 天空习惯性地晃了晃手中的笼子,小黑猫在里面发出抗议似的叫唤。 “总觉得公子对待亚诺特三世的方式太粗暴了一些……”那对优雅的蛾眉不满似的轻轻皱起,“旺财也是被您这么时常折磨吗?”虽然天空对这家地上风格的餐厅抱有热切的期待,但结果却让他很是失望。 餐厅的厨师似乎是打算把夏兰口味和地方口味混合起来的样子,结果却成就了不伦不类的名词——至少他和拉凯希斯都对这种诡异的口感不感兴趣,只有亚诺特三世在笼子里守着那条鲜美的鲫鱼,啃得不亦乐乎。 “总觉得,吃这种东西像在侮辱自己味觉似的,”礼貌性地吃掉三分之一的菜肴,拉凯希斯用餐巾擦了擦嘴。 环视着座无虚席的餐厅,颇为辛辣地评价着,“真不知道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来这里就餐。” “好奇心的缘故吧?毕竟这里打的可是夏兰菜的招牌,想在餐桌上接触夏兰文化的地上人可不在少数啊……”天空也放下了刀叉,看着面前那酸甜味的牛排苦笑了出来。 “……如果来这里就餐的顾客真把这不伦不类的东西当作夏兰文化的一部分的话,”拉凯希斯皱起眉头,“那对我等而言可是难以容忍的屈辱呢,有什么办法能够纠正这种情况吗?”“方法一,让这座空间站的管理局出面警告这座餐厅,让店主立即把夏兰菜的招牌取下来,并以侮辱夏兰文化罪处以重罚。” 天空轻弹手指,如此开着玩笑。 “虽然也是个办法,不过这样好像显得我等苍穹之民太横暴了,难道公子没有更优雅的办法吗?”拉凯希斯好像在认真考虑着这项措施的后果。 (喂喂,你该不会当真了吧……)天空流着冷汗看向拉凯希斯,虽然已经在群星世界生活了这么久,但直到现在他也还没有完全理解夏兰人的文化观念,不过自觉还是告诉他这种时候还是认真点的好。 “这个,优雅的方法也不是没有啦!”他轻咳一声,建议道:“干脆由帝国直接出面,在这座星系开设一间夏兰餐厅如何?就以事实来告诉他们,何者才是真正优雅的夏兰文化,不过大概挣不了什么钱就是了……”“嗯,不错的主意。” 拉凯希斯似乎很赞同他的意见,并利用自身职权进一步将之拓展,“就把这项加到帝国诸侯的义务中去好了,‘帝国诸领主有纠正其领民对夏兰文化错误理解的义务’,不错吧?陛下和十三议会也应该会赞成的。” “呃……”天空这才想起,眼前这位女性乃管理帝国千万贵族的无冕之王,不过却迟了一步。 倘若拉凯希斯真把这条建议呈报到十三议会上去,那他绝对会成为帝国数千诸侯一致怨恨的对象,虽说还没有人敢面对暴君指手画脚,但……一想到今后不知会背负起多少暗地里的怨念,天空就好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 “嗯嗯,这次旅行的收获真不少呢!一直在帝都里的话,我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事情。” 拉凯希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天空正准备说些什么,但这时候从旁边傅来似乎有人用力敲桌子似的声响,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是幽灵!那地方绝对有幽灵在!”一位船员模样的地上人拍着桌子,大声宣扬着自己的主张,“雇佣我的那艘货船就在那颗行星的边缘突然消失了,悄然无声,连一点求救信号都没有发出来,绝对是幽灵作祟!”“幽灵什么的太夸张了吧?这都是什么时代了,如果说是海盗或许还有些可能……”他的同伴比较理智地分析着。 “可是,海盗的话也至少有发出求救信号的机会吧?”另一位同伴有些怯懦地说道:“听说那地方是第一次银河战争时期的古战场,直到现在还有无数亡灵徘徊在漆黑的虚空……说起来,这座星系过去不是常常有商船莫名其妙地失踪吗?说不定那些就是亡灵们的杰作。” “哇啊,别说了,别说了,我都不敢再出航了……”有人觉得冷似的抱起了身子。 “幽灵吗……”天空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然后转向拉凯希斯询问,“我觉得是海盗的可能性不大呢,你看呢?”自从八年前在骆卢星系缔结停战协议后,彼安共同体在古汉的看护下逐渐安分了下来,此后银河内就基本不存在大规模的海盗组织,而在苍穹军的数次清剿下,帝国境内就连小型海盗团都像珍兽般濒临绝迹。 “嗯,确实不太像普通的海盗事件。” 拉凯希斯稍稍沉吟了一下,跟着抬头显出坚毅的表情,“不过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当作没有看到,总之先过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好了。” 第十八章 腐败 那船员是同盟籍商船阿波罗号的成员,因为不小心在“某些事情上耽误了太多时间,因此赶回码头的时候商船已经离开了。 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只得以昂贵的超光速通讯联络上阿波罗号,此时这艘商船正在该星系的边缘。 第一次联络当然被船长狠狠骂了一顿,跟着好像那边就发生了什么需要立即处理的事情,船长于是叫他等一下再打过来。 等了大约十分钟,当他依言再次打过去时,却无论怎样也搜索不到那艘商船的踪迹。 以超光速通讯的有效范围,只要商船还在同一星系内便不可能失效,所以他还以为商船已经擅自潜入了“门”里面。 在咬牙切齿咒骂船长无情的同时,他在咨询中枢上调查了一下当日通过“门”的船舶名单,希望就算以后被解雇时也有替自己辩护的证据。 然而令他大吃一惊的是,名单上根本就没有阿波罗号的名字!那艘船自始至终就没有从“门”通过,然而却连超光速通讯也无法联络上。 也就是说,在那截断通讯的短短十分钟内,阿波罗号被隐藏在漆黑虚空中的不知什么东西给吞噬殆尽,上面的成员恐怕也……“会不会是单纯的机械故障?”无视叙述者的恐惧,拉凯希斯作出明快的推测,“由智能核晶的故障而导致的整艘船舶陷入暂时性的瘫痪状态,这种事故虽然不是那么常见,但也有过几次先例。 一般改用手动操纵的话,很快就能恢复过来,你以后有和那艘商船再联络过吗?”“当、当然有联络过!在那以后的三天,我每天早晚都会以超光速通讯联络阿波罗号一次,而且还一直关注着通行名单,但是,但是……”“结果一直都没有那艘船的消息?”这次轮到天空皱起眉头,他以凝重的表情看向拉凯希斯,“看来不像是空穴来风的幽灵传闻呢。 有必要仔细调查一下……呃,不过不能暴露身份吧?有些麻烦呢。” “无妨,即使是我现在的身份也有纹章院一级执行者的资格,可以向所有帝国机构要求协助。” 拉凯希斯点点头。 跟着向那船员说道:“感谢你提供的情报,作为报酬,我会通知管制处免去你这一周在空间站里的所有费用。 这起事件帝国会尽快解决的,务必保证星间商路的安全。” 星间贸易网络可以说是维系帝国那庞大躯体的骨骼,其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 当拉凯希斯以一级执行者的身份要求管制局协助调查此事件的时候,当即就得到了包括领主府邸在内全面的回应。 把最近一年中曾在该星系十二座空间站上驻留过的船舶名单,和通过“门”出入的船舶名单对比,再过滤去其中交叉重复的部分,如此便能够大致确认失踪船舶的数量。 由于旺达纳星系相当繁荣的贸易枢纽,每年往来的船舶何止百万,在庞大基数的前提下,统计过程当然是极尽繁杂,不过在调用附近驻守舰队的智能核晶群后,还是赶在第二天完成了统斜。 然而结果却让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吸了口凉气。 在最近一年中,旺达纳星系驻留船舶总数和出入船舶的差额竟然超过了两千艘。 也就是说,几乎平均每天都有五艘以上的船舶如同阿波罗号这般莫名失踪——即使是在空间航行技术远不如现在般安全的时代,这数量也足足堪称异常!“失踪船舶中九成以上为贸易商船,看来这次还真撞上件不得了的事件呢……”天空头痛似的揉了揉脑袋,“这还是只是最近一年的数据而已,如果还要继续向前追溯的话,恐怕会更加骇人的。” “不,光是这样就足够判断了。” 拉凯希斯的眼睛停在星系图上,紧抿着嘴唇,目光锐利得就像要看穿那层层黑雾笼罩下的黑手似的,“在这座星系里有着什么东西,正在玷污我等苍穹之民的荣耀……绝不原谅!”“……实在抱歉!在领地内发生如此严重的事件,在下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这是在下身为领主的失职!”旺达纳伯爵低头向拉凯希斯致歉着。 这位正直的夏兰青年曾参舆过第二次银河战争,并立下了足以继承爵位的武勋,而直到两年前才退役。 从退休的父亲手中继承爵位,到最近他也不过才刚刚适应领主的职务,便不幸遇上如此严重的事件,目前似乎光是保持表面上的镇静就已经耗尽了他的精神力。 “要统计如此庞大的数据,不动用军用等级的智能核晶群是难以做到的。” 旁边的洛克德雅片翼翔士以淡然的声音指出了事实,他是答言军该星系驻留舰队的指挥官,似乎过去和这位年轻的伯爵有着同僚之谊,“不过我想最不合理的地方在于,连续失踪了这么多艘船舶,我方的巡逻分队竟然连一次求救信号都没有收到过,实在太不合理了。” “该不会是……彼安海盗的某种新型武器吧?”旺迷纳伯爵如此推测着。 “嗯,我想这种可能性很小。” 天空摇头否认了他的推测,“彼安共同体己经差不多把所有海盗舰队都召回国了,就算还有偶尔流窜在外的,也大概没有能力开发这种新型武器吧?”“我认为这种判断太主观了。” 年轻伯爵的声音有些僵硬,似乎在疑惑明明是地缘之民的他为何能参与纹章院的执行者同行。 “也许吧,”天空无所谓的耸耸肩膀,“不过那种可以悄然无息地瞬间消灭一整艘舰船的新型武器,就建艾纽霍嘉尔一族都还没有构想出来哦?”“那是……”年轻伯爵准备再说些什么,不过拉凯希斯扬起手制止了他,“这种事情等以后再慢慢讨论,现在当务之急是关闭旺达纳星系的星间贸易,直到这事件完结为止,不能再让牺牲者增加了。” 关闭枢纽星系的贸易网络,意味着每日数以万计的巨大损失,以及旺达纳伯爵家的名誉。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年轻伯爵无奈地点点头。 跟着就转身准备去下达命令。 “关闭星间贸易到无所谓啦,不过这样一束可能就没办法抓到凶手的哦?”这时候,仿佛悠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愤怒地回头望去。 却看到那地缘之民居然正以责备似的语气向着纹章院的执行者说教,“拉……咳!亲爱的,你是不是太急躁了一点?”因为转得太硬,天空差一点就咬到了舌头,现在露出撞痛牙齿的表情,“那些家伙能够隐藏这么久都没有被发现,想必是有着不为我等所知的方法,所以如果立刻停止星间贸易而打草惊蛇的话,那可能就没什么机会发现他们的踪迹。” “你是说在明知道有牺牲者的情况下,还继续坐视不理吗!”“如果不是我等意外发现这起事件的话,牺牲者还不知道会继续增加到什么时候呢?”天空撇了旺达纳伯爵一眼,淡淡地说道:“收起那些对事态毫无帮助的正义感吧,我现在正在想能够以最小牺牲拽出凶手的办法。” “如果需要我舰队协助的话,持尽管吩咐。” 似乎被这气氛所染,洛克德雅片翼翔士不自觉地举手向他行了一军礼。 “当然需要你们协助,不过要监视这座枢纽星系的船流,一支分舰队的数量恐怕还不够……”天空沉吟了片刻,“没办法,你知道旺达纳星系附近最近的正规舰队在什么地方?也许需要再抽调几支分舰队过来。” “呃……”片翼翔士像似被吓了一跳似的看着他。 把抽调几支分舰队这种事情说得像吃饭般轻骆的人物,在帝国可用两只手指就数得过来,而其中为地缘之民体质的却只有那传说中的一位……“报、报告,刺盾第七列阶舰队将在三日后经过本星系。” 大骇之下,他的声音也变得有些结巴,不过下一刻对方的回答确认了他的猜测,“雅丽亚的舰队?还真是巧呢,不过三日后就有些迟了,还是先以手上的力量尽可能的调配好了。” 天空浑然不觉的沉吟着。 跟着转头向那位年轻伯爵,“伯爵阁下,希望能够暂时借贵府的警备舰队,可以吗?”“啊、啊,可以吧……”如此自然地就掌握了事情的控制权,就连年轻的伯爵都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低头应诺着。 “在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我想只重点跟踪这几条贸易线路就好,不需要贴身护卫,只在远处监视尽可能多的船流行迹就好。 虽然不一定能撞上那些家伙,但就算发现有什么可疑的迹象也不要轻易出声,仔细记录和观察,在把数据回报上来就行了。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干出这种事情来的应该是个非常狡猾的家伙,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亲爱的,你说太多了。” 拉凯希斯轻轻拄了拉他的衣角提醒,跟着把目光移到旁边那两人的身上——此刻他们的态度比起一分钟前来,明显的多出敬畏来。 “虽然不知道两位到底想到了什么,不过我或许应该提醒你们一下,”那绯红如血的目光扫过两人,虽然两人目不斜视,但可以清楚看见那尖耳末梢正畏惧似的战栗着,“我是纹章院的一级执行者,目前正与同伴在执行极密任务中,根据纹章院赋予的权限,要求两位不得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向任何人泄露任何有关我等的情报。” “是!”两人齐齐以军礼回答着。 虽然旺达纳伯爵热情邀请天空两人到他的府邸中休憩,不过拉凯希斯还是礼貌地拒绝了他的好意,而在有纹章院的极密任务为前提的情况下,伯爵也不敢挽留,只留下典雅号的通讯密码,约定等发现情况或第七舰队到达时再联络。 “那个,”在搭乘交通舟回船的路上,拉凯希斯一直看着旁边天空的侧脸,这让他莫名紧张起来,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嗯,什么都没有。” 这么说的拉凯希斯,却一点也没有移开目光的打算。 “你这样看着,我会很紧张的……”天空突然开始担心起来,“那个,拉凯希斯,你该不会是生气了吧?”“生气?为什么?”红色的眼眸里闪动着疑惑的视线,不过反而令他安心了下来。 “这个,因为我刚刚不小心说过头的缘故,现在那两人说不定已经猜出我们的身分了……这应该对你的任务有所妨碍吧?”“没关系,事实上如果那两人真的猜到我们的身分,应该还更安全一些。” 拉凯希斯显得毫不在意,不过接下来的话语却流露出似乎愉快的心情,“不过我倒有些惊讶呢,因为还是第一次看到公子作为答言军提督时的模样,让人完全无法想像和传闻中的薪水小偷是同一人物呢?”“呃,研修院的那些流言蜚语……难道已经傅到纹章院了吗?”天空顿时狼狈起来。 “蜚语流言?像薪水小偷,米虫提督,研修院之耻等等的吗?”说到这里,拉凯希斯的嘴角弯起隐约的笑容,“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只要在必要的时候能发挥出必要的力量,帝国对这些小小的腐败还是能够容忍的。” “哈,哈哈,哈哈哈,”天空干笑几声,低声嘀咕着,“还真是谢谢了……”“不过就连我都以为这几年的和平生活已经把暴君的锐气消磨殆尽了呢,没想到竟是在养精蓄锐吗……”拉凯希斯朝他低下头,“这次的事件,希望能借助公子的力量解决。” “嗯,交给我好了。” 心中被久违的雀跃感所充塞,天空自信满满地保证者。 第十九章 死渊 天空在星系图上标示了五条需要重点监视的贸易路线,而以旺达纳星系的驻守舰队,就算再加上伯爵家的警备队在内,也只能勉强完成其中四条路线的监视网络,因此虽然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他打算和拉凯希斯独自监视剩下那条贸易路线。 让典雅号伪装成普通商船,混在贸易船流中进行内部监视。 事实上,典雅号本来也只是一艘旧式贸易船,而旺达纳星系的船流量相当庞大,所以几乎没有商船注意到这位兼职便衣警察的同行者。 “结果,今天毫无收获吗……”整整一天徒劳无功地往返在“门”到空间站的航线上,拉凯希斯也不禁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她拉回了推进杆,让典雅号靠者惯性自动朝空间站飘去。 “没办法,毕竟是和彩票差不多的几率,没撞上是很正常的。” 天空在旁边翻阅着资讯中枢网,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再说,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另一张影幕在虚空中弹了出来,上面清楚显示出那柜维纳原石的竞价情况,“你看,已经有三千多商家参与竞标了,就算照目前的售价卖出去,也至少会有近二百万的利润,足够这次旅程中典雅号的燃料支出了。” “是这样的吗?”拉凯希斯离间操舵席凑了过来,很感兴趣地打量着那些数字。 毕竟是星际商族的夏兰人,只要是经由正当交易得到的利润,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让他们感到不愉快。 不过天空这时候却把注意力放在那张正在极近距离内的美貌上。 奥德尔家当主把半个身体的重量放在了爱人的背上,隔着植物纤维的布料,天空悄悄揣测着包裹其中的那具奢华身体。 (看来拉凯希斯要更接近夏兰人的审美观呢……)拉凯希斯的身体称不上丰满,不过似乎经过长期的专业锻炼,即使地上世界的职业体操选手大概也难以媲美。 质地柔软的筋肉匀称地分布在身体上,并且调整得非常均衡,是不论任何运动都能适应的万能体型,天空毫不怀疑那其中蕴含着惊人的力量。 (拉凯希斯……该不会其实很属害吧?)天空突然怀疑起来,一直以来他似乎无意识地就把拉凯希斯当成和亚姬相同的文静女性看待,但能够震慑夏兰千万贵族的纹章院长,真的只是纤弱女子能够担任得了的吗?“公子,好痒。” 他的呼吸吹挠着拉凯希斯的鬓发,那双尖耳躲避似的左右晃动着,就像被这动作所**似的,天空不自觉把鼻子凑到拉凯希斯的长发中,贪婪地嗅着那淡雅的香气。 “拉凯希斯,我记得艾利穆是你的部下吧?”如此问着的天空,纯粹只是想找个话题来维持目前的姿势,“为什么你当初会把她派到第十舰队?”“是因为公子接受诺恩卿担任幕僚的缘故。 他是来自彼安亡命者,在尚未洗脱嫌疑前,我必须保证公子的安全。” 拉凯希斯似乎有些困窘这亲昵的动作,不过并没有避开,“艾利穆是出身特务科的精英,在各方面都很优秀。 她担任情报参谋的时候,应该没有给公子带来任何困扰吧?”“当然没有,我还得谢谢你替我挑选了这么优秀的幕僚。” 天空把嘴凑到拉凯希斯的耳边,“不过啊,你知道吗?那个艾利穆,可是曾经以一己之力摆平了包括莱昂内尔在内的足足两支强陆小队呢!”“有这样的事情?”拉凯希斯惊讶的回过头望来,“我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嗯,看来纹章院也不是全知全能的嘛,”离开了那清香的银发有些失望,但天空还是继续说道:“那么,艾利穆和莱昂内尔间的暖昧关系你也不知道吧?”“暖昧关系……难道艾利穆已经和莱昂内尔空舞过了吗?”拉凯希斯显得更加惊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那孩子从来都没有向我说过这些。” “这是一直都在发生的事情哦,不过那两人目前还没有走到空舞的一步,只是在门槛前反复徘徊,倒让旁观者看得很着急呢……”天空稍稍收敛了笑容。 以认真的语气向拉凯希斯询问,“莱昂内尔是我的兄弟,艾利穆也是曾经并肩作战的战友,我认为这两人挺合适的,拉凯希斯你觉得呢?”拉凯希斯显然对这提议没有心理准备,愣了几秒钟后才苦笑出来,“虽然那两人的搭配坏人感觉有些奇怪,不过也算有趣的吧……公子是打算撮合他们吗?我可没想到您会有这方面的兴趣。” “难道有这种念头很奇怪吗?”天空心里开始打起鼓来。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能完全理解夏兰社会的伦理道德,听说夏兰人的恋爱过程就算持续二三十年没出结果也算正常,毕竟对于拥有两百年以上寿命的答言之民来说,在选择一生伴侣的事情上当然要更加慎重,如此说来的话,随便干涉别人的恋爱过程说不定是件非常失礼的事情呢……“也不算奇怪,不过我原以为撮合恋爱这种事情应该只有那些闲来无事的家族长老才有的兴趣呢?”拉凯希斯偏着头回答,“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或许会感到困惑吧?至少当初诺菲纳猊下替我介绍对象的时候,为了找理由推辞掉,我可是很伤脑筋的。” (原来就连苍穹之民也有这种倾向啊……)天空在心中感慨起来。 (不过前代皇帝陛下竟然喜欢给人作媒,说起来还真是蛮不可思议的呢,看来这些根源氏族的长老们在打发闲暇时间上确实下了功夫的啊……)“那就是说,还是在旁静观其变比较明智一点?”他向拉凯希斯确认着。 “嗯,我个人认为这是比较贤明的意见,不过若公子坚持的话,我大概也可以扮演诺菲纳陛下的角色。” 不知为何,拉凯希斯突然笑了出来。 “现在想起来似乎也蛮有趣的,艾利穆是我在研修院时的后辈,就像姐妹似的关系,所以若只需要一点影响力的话,我想我还是有的……嗯,空舞仪式就由纹章院和研修院的出面筹办吧?毕竟这两座机构还是头一次缔结姻缘呢,七家眷族肯定是要出席的,托利亚斯男爵家也会全体出席。 请亚姬来组织筹备好了,也会邀持若琉亚大人前来,公子你觉得呢?”“嗯、嗯,我认为这很不错……”这次轮到天空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拉凯希斯反而会对此热心起来,看来过去诺菲纳猊下对她的影响应该相当重大。 然而正当他准备再补充些什么的时候,操舵台的前端仪盘上突然闪出点点红芒。 “咦?”普通的通讯信号是淡淡点青光,闪烁的红芒是接到求救信号的标志。 在这预示着不祥的红光侵入他视界的时候,拉凯希斯便已经转身冲到操舵台前,操纵着终端试图解读这道遇难信号。 “同盟商船……罗恩塔尔号……三号货柜……”看着银幕上显示出的结果,拉凯希斯感到有些疑惑。 信号的来源非常微弱,并且呈指向性放射,如果不是典雅号偶然漂流到这位置,恐怕根本就接收不到。 而且,求救信号是由货柜中的智能核晶发出的。 如果按照通常程序来解释的话,那这就意味着货柜已经脱离运输船三天以上。 若是朝着方向再推测下去,便很容易得出其中应该再无乘员生存的结论。 “查到了,罗恩塔尔号是两周前从此亚里斯贸易站出发返回同盟的商船。” 天空从资讯网中调出了船体相关的情报,不过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呵呵,看来这次幸运之神眷顾着典雅号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现目标了……拉凯希斯,确认发信源的场所了吗?”“嗯,在第五行星的外层轨道上,正漂浮在该行星和其第三卫星间的重力平衡点。” 拉凯希斯很快确认了目标,不过在调整典雅号的航向时却有些迟疑,“公子,就这样去可以吗?第五行星是颗无人行星,上面的引力是标准重力的十倍以上,所以星系政府从未考虑将其加以利用,就连风道都没有铺设。 只有以通常航法才能到达那里,以典雅号的加速能力,至少需要四小时的时间。” “总不能放任不管吧?”天空耸耸肩膀,“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先把这消息报告驻留舰队,此后随时保持联络,应该就不会有人碍了。” “也只能这样了。” 拉凯希斯叹了口气,跟着重新坐到了操舵席上。 离开风道后,典雅号沿着重力牵引的曲线轨道向第五行星航去。 虽然两人一路上保持着高度警惕,不过直到靠近到那货柜能够被舰外影像系统能够捕捉的距离为止,都没有发生任何异常。 “货柜外观并无严重损伤,里面的东西也应该保存完整。” 拉凯希斯操纵全息系统对货柜进行了一次扫描,“奇怪,怎么会这样?如果是罗恩塔尔号遭遇海盗的话,不可能会没有损伤的。 但若只是单纯的机械事故的话,为什么主舰过了这么久都还没有来回收它……”“没错,是很奇怪……”天空也很纳闷地看着那漂浮在漆黑虚空中的货柜,感觉就像旧时代神话传说中的潘多拄魔盒似的,上下充满了诡异莫名的气氛。 “拉凯希斯,那种机械事故的机率,很大吗?”“嗯,在风道高加速的状态下航行,货柜与主舰间结合部件是承受压力最大的部分,应该算得上是贸易船中比较常见的故障。” 拄凯希斯点点头,“这么说来,这货柜应该在风道中和主舰体脱离的,被抛出风道后便依着惯性力持续航行,一直前到这处引力平衡点才停下来……唔,也只有这么解释才比较合理。” (虽然这样解释却是比较合理,)天空直直凝视着那货柜,试着从一团乱麻似的头脑中理出一条清晰的思路来。 (但会不会太恰好了一点?货柜脱离主舰,前到风道外的行星轨道,发出求救信号,商船被吸引过来……简直就像预先安排好似的剧情,太巧了吧?)感觉好像已经踏进了一张看不见的蛛网,死亡之影正在前方的黑暗中霍霍磨着牙齿,一股阴寒至极的感觉在背后伴随着皮肤的**蔓延开,天空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直觉似地问了出来,“拄凯希斯,你刚刚说……那里面的货物都没有损坏吧?”“嗯,应该是的。” 拉凯希斯也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回答的声音变得谨慎起来,“其实最初接到求救信号的时候,那其中就包括这货柜的简单讯息,运载着贵金属的无人货柜。” “贵金属吗,相当有吸引力呢……”天空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不过心中那股挥之不去的恶寒却更加严重,“如果我是偶然接到这求救信号的船主,首先出现的念头就是有机会独占这批失去主人的商品吧?而且还要在尽可能不让其它人发觉的情况下……““原来如此……”拉凯希斯已经完全理解了他的意思。 让那两个艘商船悄然无声地湮没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新兵器,只是一点小小的心理陷阱。 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们,就是这样被那根暗色的丝线牵引着,在浑然不觉的情况下走向破灭的深渊,而尽管理由有所不同,但现在他们也踏上了相同的道路。 “公子,有个坏消息。” 就像要证明他的推测似的,拉凯希斯低声道:“从一分钟前典雅号就完全接收不到任何通讯信号……我们被孤立了。” 第二十章 补偿 “全频干扰?”问明状况后天空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受到全频干扰也就意味着任何通讯方式都无法奏效,倘若搭乘着旗舰级大型战舰的话,还可以用超额输入来强行发送讯号,但在典雅号来说,目前的状况就像是被遮蔽了耳目一般。 更让人不安的是,全频干扰非得需要有大型的强力发讯装置不可,通常在重列舰等级的大型战舰或轨道要塞上安装。 虽然这周围并没有看到类似的大型人造星体,但掌握不到敌方的行踪反而是更可怕的事情,“就此返航吗?公子。” 拉凯希斯提出了意见。 “……不,太迟了,我们已经完全踏进了陷阱里面,有任何妄动对方马上就会察觉到,而典雅号只是艘普通商船,一发束光炮就足以击沉,所以只能前进。” 天空以凝重的脸色摇了摇头,“拉凯希斯,到达那货柜为止还有多少时间?”“照目前的速度还有十分钟左右。” 尽管处在生死一发的危机下,拉凯希斯回答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冷静,这让天空放下心来,把注意力集中到如何摆脱目前的危机上来。 (在过去至少一年中破坏了两千艘以上的商船,却完全没有被任何人家觉到,也没有一丝一毫的风声泄露出来,对方绝对是专业级的海盗……不,或者是远远高于海盗等级的组织。 )天空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目前知道的情报,试着从里面找出活路来。 (不过,只要有幸存者在就不可能做到完全不泄露消息,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从来都没有留下过活口?)得出结论建天空自己也不想相信,两千多艘商船,近十万人被悄然无息地屠杀一空,即使是最凶恶的宇宙海盗也不敢如此胆大包天。 如此灭绝人性的作法让他想起某个熟悉的名字。 “彼安吗……”在古汉的监督下,彼安应该已经走向了新生之路,为何还会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是说,古汉对彼安的影响其实并没有帝国期待的大?天空不知不觉就分神到了其它地方。 “在他们的手下没有幸存者。” 拉凯希斯的声音中激荡着怒气,看来她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帝国并没在第五行星上设置观察站,那里是处置废弃舰体的天然垃圾场,所有痕迹都会被大气层焚烧殆尽,根本就无从查起。” “没错。 他们想要的应该只有物资而已……”天空苦笑着同意了拉凯希斯的意见,“真是头痛啊,虽说死后能化成流星倒也是挺浪漫的事情,不过在没有观众的情况下还是免了吧?”“公子,您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拉凯希斯当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舌。 “嗯,非常疯狂的办法呢,连我都有些怀疑想出这办法的自己的神志是否清醒,不过对方应该注意不到的……”天空压低声音向拉凯希斯嘱咐起来。 “确实是……完全不合常理的办法呢。” 听完天空的说明后,拉凯希斯以极其艰难的目光看着他,“不过我想可以试一试,毕竟没有人会防备到那种程度。” “这可不是试一试的问题,没有万一的哦?”天空强调着。 “我知道。 不过若最后能和公子一同走上命运的末路,也算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拉凯希斯的脸似乎有些绯红,跟着起身走到旁边的储物柜前,输入密码后从里面取出一支束光抢和一把小型匕首,自由挑选似的放到了天空面前,“束光枪和高能粒子切割器,公子要选哪一把?”典雅号以恒速持续靠近漂浮在外层轨道上的货柜,到还有两分钟的航程时,就像发现什么不对劲似的慢慢减缓了速度,最后甚至停下来。 又再过了两三分钟,似乎确认了前方未知的危险,典雅号放弃了打捞货柜的念头,开始迅速掉头回驶,并且立刻就开到了最大航速。 “发现全屏干扰了吗?看来这条鱼还挺机灵的嘛……”三艘巡查舰在卫星的阴影处从头到尾目睹这幅光景,虽然有些惊讶,不过其指挥官还是按照对应意外的计划迅速指示了行动,“全舰立即拔锚追击,务必在对方脱离干涉有效区前将其击坠!”“放心吧,长官。” 僚舰似乎完全没把典雅号放在心上,“对方不过是艘旧式舰,根本就跑不了多远的,一分钟内就可以追上它。” 这时候,典雅号已经发现了身后正以高速逼近的三艘巡查舰,并且也察觉到自己在航速上处于压倒性的不利,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它依然抛弃了两侧沉重的货柜,如此一来速度自然快了不少。 不过遗憾的是,民用舰和军用舰之间的性能差别是极为明显的,再加上追击的三艘战舰又是所有舰种中持有最高机动力的巡查舰,因此它这份壮士断腕的觉悟,也只是将毁灭的时间向后延迟了半分钟而已。 三艘巡查舰以品字阵自上下将典雅号包围,下一瞬间三道束光炮不分先后将其贯穿。 稍迟一秒,在悄然无声炸裂的光辉中,典雅号就此失去了形迹。 “好难缠的家伙……”舰桥上的指挥官禁不住抹了把冷汗,还差一点就让这艘商船逃出干涉有效范围,而一旦让它有机会发出求救信号,最坏的情况下会引来旺达纳星系驻守舰队的介入搜索,如此一来他们的秘密就会暴露在帝国面前。 “尽快处理掉舰体的残骸,不能让任何证据留下来。” 他向其余两艘僚舰下达指示,跟着命名调转船头去接收那座被抛弃的货柜。 那可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补给源,一丝一毫也不能浪费的东西。 此刻那两座货柜正依着最初的惯性航行着,巡查舰在虚空中划出一大圈后追上了它们,从舰体下部射出几根拉索将其固定,随后便调转船头以逆向喷射减速。 在巨大的加速度下,两座货柜很快就转换了前进方向,跟着那艘巡查舰朝第五行星的卫星驶去。 “唔啊,看来彼安人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这么粗暴呢!”天空痛苦地揉着被撞得生痛的地方,血液突然从四肢流回大脑的现象也让他感到一阵眩晕。 此刻他们正在那座装着夏兰工艺品的一号货柜中,在典雅号减速前,拉凯希斯按照天空的意见设置了自动航行程序,然而两人就穿着外宇宙作业服躲进了一号货柜里面。 此后的事态一如天空所预料般展开,唯有对方在处理货柜时的动作粗暴得超过想象。 事实上,若不是这身坚固的外宇宙作业服吸收了刚刚减速时的大部分冲击,这时候的天空或许已经陷入晕厥了。 不过相较之下,标准夏兰人体质的拉凯希斯在对减速冲击时就显得游刃有余。 “看来我们赌中了。” 拉凯希斯解除了固定作紫服的锁具,让身体在这处狡小的无重力空间自由飘浮着,“暂时脱离危险了,接下来只要他们在这身作业服的生命维持系统耗尽能源前回到根据地,那我们就可以展开接下来的行动了。” 拉凯希斯的声音流露出罕见的怒意。 而天空也确实了解她的心情,“抱歉,没办法把典雅号保留下来,拉凯希斯你是那么重视它的……”“这并不是需要公子道歉的事情。” 看着天空,拉凯希斯的声音又恢复了温和,“我确贵重视着典雅号,但还不至于到要以性命交换的程度。 更何况若不是公子的计谋,我们现在应该已经化为了电浆尘埃,实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说到这里,拉凯希斯稍稍眯起了眼睛,红瞳中迸出冷冽的光芒,“至于典雅号的怨恨,请不要担心,我会加上以前那些商船的份,一起向那些家伙好好讨要的。” (真有点同情那些家伙呢……)看着拉凯希斯平静的侧脸,天空突然生出这样的念头。 (说不定,纹章院长的震怒要比亚诺莱维涅的愤怒还要恐怖一些吧?以后,还是尽可能不要惹拉凯希斯生气的好……)“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会到他们的根据地呢,现在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他如此提议着,毕竟等离开这货柜后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东西。 至少,像现在这般可以安心休憩的时候就大概没有了吧?“嗯,要和那些家伙开战的话,我们需要充足的精力。” 拉凯希斯似乎是认真的,跟着她调整好姿势飘了过来,天空反射般伸手接住她,不过自己也被撞得离开原地。 在此后的时间里,两人就这样静静飘浮在漆黑的虚空中,拉凯希斯握着他的手,而他也用力反握了回去。 在身上穿着的作业服以外,是无垠无限的超低温空间,这一刻世界上能够确认的,似乎就只有那张在极近距内彼此微笑的脸。 拉凯希斯只看着他,而他也只看着那双美得过火的红瞳,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这让他想起康定大地上的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名言,不可思议的感觉,明明是生死未知的状况,但此刻心、中却反而流溢出近似喜悦的宁静感。 天空突然很想做点什么,不过在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却发现实在没有这样的条件,于是无奈地耸耸肩膀。 不过拉凯希斯却靠了过来,两人的头盔轻轻碰到了一起,隔着头盔上那层强化复合玻璃,他清楚地看到那对艳丽的红唇轻轻开合着。 拉凯希斯并没有打开通讯端口,但不可思议的是,他的耳中却傅来了她的话语,一字不漏的。 ……以纯洁的白翼为誓,持允许我分享你的未来……“拉凯希斯……”天空轻轻喊出了她的名字,思绪却回到了记忆的宫殿,那本黄金的书页一页一页地在他眼前翻过。 回想起两人初次邂逅,他还是刚刚踏进群星世界的地上少年,在海特兰德宫邸的那次接风会上,见到这位红瞳的眷族之长,当时只觉得有着无上威严的女性,不由得对她生出隐隐敬畏。 把这由敬畏而生的隔阂化去的,是在帝都嘉年华上那场飞来横祸的最末,眼看就要坠落地上的时候,一只白晰的玉手伴随着温柔的微笑出现在面前,看着她背后那对和亚姬姐相同的白翼,似乎隐约明白了什么东西。 最后是在他登上虚空王城、徵伐巴雷亚联邦前,那番几乎等于辩护的问讯,让他终于注意到这在背后默默守护着自己的羽翼,因为始终在身旁反而变得透明存在的她,那默默守望着的恒久心意。 那时候她曾握住的手,直到现在还能回想起那无言却无垠的温柔。 战争后和平来临,他在英雄的光辉中登上了荣耀的峰顶,而后则沉浸在至福的时间里,而这时候的她却依旧默默地站到了他的身后,不曾为自己要求任何东西,虽然她有绝对足够的资格……突然间,一股想扑上去的冲动朝他袭来,伴随着体内鼓涌的阵阵欢欣,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确实是对她怀有着爱恋之情!他意识到自己的幸运,无以伦比的幸运!竟然如此轻易就获得了她的爱恋,得到了群星世界中如此耀眼的她,恒久不变的爱恋……同时,他也察觉到自己的愚蠢,无可救药的愚蠢!竟然把这般贵重的思念放置了如此之久!后悔莫及根本就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如果人可以把本身当成格斗对手的话,他甚至想把自己狠狠捶上两三遍,然后再紧紧抱住她,竟一切力量弥补过去损失的珍贵时光,哪怕为此耗上一生的时间……“我想得到,你的未来。” 第二十一章 潜入 天空和拉凯希斯就这样互相依偎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像宣告这段温存时光结束似的,货柜猛地一抖,两人跟着感觉感觉到了重力的恢复。 “……看来他们已经回到基地了。” 拉凯希斯侧头看过来,声音中似乎有些隐隐惋惜的味道。 “……没错。” 天空用脚踩了踩地板,虽然能够感觉到重力的存在,但实在太过微弱,感觉大概只有标准重力的一成不到。 “这应该是自然引力的效果……这么说来,我们现在正在第五行星的卫星上面。” 拉凯希斯注意到他的动作,如此解释着,等了几秒钟后,跟着又向他询问道:“这就开始行动吗,公子?”“……”天空稍稍闭上眼睛,摒弃掉心中残留着的温存,集中精神回忆起过去在战场上的点点滴滴,悄然无声间某种怠惰之物迸裂粉碎,当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那黑色的瞳孔中已经隐隐泛出修罗的血色,“好了,走吧。” 在十分之一的重力下,轻易就推开了当初用来掩饰的货箱,顾虑到也许会有海盗进来查看货物,两人都尽量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靠近出口舱门。 天空透过舷窗向外看去,只看到一排各种型号的货柜在外面胡乱堆砌着,除此之外并没看到半个人影,似乎海盗只是把这些物资掠夺回来,就直接放在这里而已,一时间大概还顾不上检查。 “这里应该是他们的仓库,不过暂时没有人,我们出去看看。” 天空握住舱门的把手,扭开后推了推,舱门纹丝不动,再用力推了推,还是纹丝不动。 “是大气压的作用吧?外面应该有空气存在。” 看着暴君吃惊鳖的情景,拉凯希斯不禁莞尔,跟着来到门旁的仪盘上,操纵着打开了货舱的进气系统。 虽然有密封作业服隔着感觉不到,但此刻货舱内应该正响着空气灌入时的嘶嘶声吧?“好了。” 过了一阵子,拉凯希斯把手按在了舱门上,轻笑着一推即开。 “……不要紧吗?万一对方来检查的时候,发现原本应该是空无一人地货柜中却充满了空气,肯定会起疑心的。” “这货柜的气密性原本就不是很好,就算放着不管迟早也会被空气渗满的。” 拉凯希斯似乎没放在心上,“再说也有可以用通气口的故障来解释,先前一系列遭遇或多或少也会让货柜表面有所损伤。 除非他们把每一处通气口都检查一遍,否则是不会起疑心的。” “……那你等等,我先出去看看。” 这话更像是逃跑的借口,说完天空就窜了出去,当然还是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尽管微重力的环境给他的行动带来很大不便,但费了一番功夫后,他还是爬到了视界中最高的那座货柜上,压低身子朝四周望去。 头顶是以强化材料密封过的岩层,弧形的天盖最高处距离地面大概有两百多米。 而左右则有八个足球场以上的宽度,大小不一的货柜横七竖八地到处堆放着,而他们地货柜正放在最上面一层。 这里毫无疑问是被海盗们当作仓库使用的地方,但看着悬挂在墙壁上那些不知蒙尘多久的整备设备,天空猜测这里最初应该是被作为舰船整备库而修建起来的地方,不过现在随处可见修建过程中半途而废的痕迹。 “入口在右边,那里并没有人驻守。” 拉凯希斯这时来到他的身边,天空惊讶地发现她已经脱下了那身笨重的外宇宙作业服。 注意到他的目光,拉凯希斯耸了耸肩膀,“我检查过了,这里的空气构成基本正常,公子也最好脱下作业服。” “啊,好的……”天空点点头,准备脱掉作业服,不过这些年来他在宇宙空间行走的次数屈指可欺,因此这身作业服对他来说实在是很陌生的道具。 在臃肿的手套阻隔下,他一开始就被困在了作业服上下共计二十六道精巧扣具上面。 “请让我来帮你吧,公子。” 就在天空忍不住差点要暴走的时候,拉凯希斯过来帮了他一把,看着白皙的双手以灵巧的动作一一解开锁具,天空不由得感慨起苍穹之民和地缘之民那条永远无法逾越的代沟来,同时也开始觉得有点郁闷。 “我说拉凯希斯啊,你就不能让我表现一下吗?女人太过能干了可是不会招人喜欢的。” 明显是大男子主义加无理取闹的说法,不过放眼望去,整个帝国近万亿人中胆敢对纹章院长如此说话的人,恐怕也只有海特兰德公子一人了。 “公子讨厌能干的女性吗?”那双红瞳中流露出不可思议的感情,“但亚姬可是比我还要优秀的。” “不,请忘掉我刚才的话吧……”天空摇摇头脱下作业服,这番孩子气的无理取闹让他有些汗顾。 他跟着取下头盔,不过却立刻被灌进鼻腔中的浓厚锈气给狠狠呛了一下。 “咳!咳咳!这也确实可以呼吸呢……”天空暖昧地点了点头,不过旁边拉凯希斯的脸上完全没有露出任何不适的表情。 以夏兰人经过遗传因子调整而更灵敏的五感来说,这种味道应该是更难以忍受的,看来这位纹章院长是自身坚韧无比的意志将身体的反应压了下去。 “拉凯希斯,你以前在苍穹军里服役过的吧?”天空直觉性问了出来。 过去他只在两位女性身上看到过这种表情,一位是苍穹军大提督的埃雨佛达,另一位是和她同阶的米尔丁,不过就官衔序列来说,纹章院长还要尤在三叶翔士之上,和敕任翔士的赛恩元帅相同。 “不,我从研修院毕业后就直接进的纹章院。”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拉凯希斯显得有些困惑,“公子会这样觉得,大概是因为我在纹章卫队里呆过的缘故吧?”“纹章卫队?”天空听完后禁不住倒吸了口凉气。 纹章卫队,顾名思义是纹章院的直属军队,在纹章院震慑夏兰万千贵族的威压中,它无疑是其中最沉重的砝码。 每个夏兰人,尤其是那些被当作继承者培养起来的氏族之子,从小就被长辈不断告诫这支卫队的可怕,类似“你要再敢调皮的话,我就叫纹章卫队把你抓去怎么怎么”的话。 几乎每个夏兰人小时候都曾经听过,所以在长大后一听到纹章院的名字就会情不自禁地打个寒颤,或许也算得上是某种轻微的心灵创伤吧?除开这些心理上的震慑效果外,纹章卫队本身本身也是远远驾临于普通军队之上的存在。 其中任何一位成员都是精通各种战斗技巧的精英,并且其武装直接来自艾纽霍嘉尔一族的噩梦之手。 虽然同为特务部队,但他们却是和彼安的血衣使完全不同次元的存在。 血衣使或许能在战场上杀戮上千,但对纹章卫队来说,如果有需要的话,在完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摧毁一颗行星也不是困难的事情。 所以就算是持有苍穹军最高武力的暴君,倘若将战场限制在正面以外的情况,那天空也没有丝毫自信能够对抗得了这些夏兰的精英战士。 事实上,过去担任第十舰队情报参谋的艾利穆正是其中的一人,这位纤纤女性以一己之力轻易摆平两支强陆队的战绩,直到现在依旧是苍穹军中下级士兵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至于上级指挥官不喜欢谈论这件事,则是因为这只会加深他们在童年时就种下的深深恐惧而已……“嗯,其实……”拉凯希斯稍稍犹豫了一下,跟着抚上了左腕枢纽手环的智能核晶,随即在天空愕然的注视下,她原本穿着的那套深绿制服悄然无声地变为了另一套红黑相间的紧身服。 “这、这是……”天空愕然地看着拉凯希斯的变身,并不由自主回想起初次邂逅红夜时的模样,那时候的他承受了相当沉重的视觉冲击,而现在同样剧烈的脉动正在敲打着他脆弱的鼻腔。 紧身服全身上下清一色深黑,只有腰带和左右两手的护腕偏向暗红。 大概是基于便捷行动的理由,紧身服上并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金属制的腰带和两手护腕大概就是隐藏武装的所在。 虽然看不出来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但出自噩梦之手的作品,怎么样都不是可以轻视的对象。 和红夜那时候的薄薄膜衣相比,拉凯希斯这件紧身服明显要厚上许多,如果把前者比作极尽**的恶魔,那后者就是威风凛凛的女武神了。 只不过,尽管视觉杀伤力降低了许多,但深黑色的布料紧紧贴在身体上,还是勾勒出足够诱人的身材曲线。 在视线从那曲线玲珑的胸部滑到盈盈一握的纤腰时,天空似乎听到了恶魔的耳语声,摇着三角形的尾巴正怂恿着他的正直欲望……“吓?”不绝意间瞟过拉凯希斯的右手,紧身服在靠近肩膀的位置镶嵌着一枚咆哮之龙的小巧纹章,那是只有纹章卫队中最高等级的战士才能拥有的荣誉,同时也代表着这枚纹章的主人持有着可以轻易摧毁任何敌人的力量。 换句话说,就算他放低理智冲过去强行扑倒拉凯希斯,那最可能的结果还是他被纹章院长瞬间秒杀……“好久没有使用这套装备了呢……”并没有注意到身旁男人内心的激烈冲突,拉凯希斯轻拂着右手护腕,声音中荡漾着深切的怀念之情。 她轻动手指,一枚暗色的短刃随即悄然无声地从护腕中弹出,短刃的锋缘模糊不清,看样子应该和纳米切割刃相同原理的东西,不过在锋利程度上……就像验证他的怀疑一般,拉凯希斯挥手轻轻剑过身旁的货柜一角,只见那硬质合金质构成的部分竟然就此灰飞烟灭,建一点存在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纳米粉碎刃!正在转着不良念头的某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可怜兮兮的切割刃,得到恐惧之名的强援,原本奄奄一息的理智瞬间就压过了本能的欲望。 “咳!拉凯希斯,既然你曾经是纹章卫队,那对这种潜入任务应该比我清楚,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就由你来安排好了。” 轻咳一声,天空决定暂时放弃主导权。 “可以吗?”拉凯希斯有些惊讶他的改变,不过却也没有拖泥带水的推绥,“首先我们得搞清楚这里的到底有些什么人,以及他们想做什么……不,我想他们是彼安人的身份已经基本确认了,只是不知道是普通海盗还是正规军队,所以先确认这点很重要。” “嗯,没错。” 天空点点头。 若是普通海盗的话,那这只不过是个别性质的恶性事件,出动驻留舰队将这犯罪集团剿灭即可。 但若是彼安正规军的话,那问题就很严重了,最坏的情况下,说不定会成为第三次银河战争的导火线。 “搜集情报的话,我想还是分头行动比较有效率,公子觉得如何?”拉凯希斯提出常识性的建议,不过天空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虽然我这边就算被发现,也能够启用修罗之力脱身,不过拉凯希斯你一个人没问题吗?”“谢谢公子的关心,不过我想我这边也有问题,毕竟我曾完成过比这还要艰难许多的任务,再加上还有这光学屏障在……”拉凯希斯左手作了手势,而下一秒钟,她的身影就在天空眼前消失,只有声音从不知何处傅来,“不过公子,可以的话持尽量在不要惊动对方的情况下侦察,两小时后在这里汇合,期间就以枢纽手环的隐秘通讯随时联络好了。” “啊……”天空的手抬到一半停住,不知道拉凯希斯还在不在眼前,最后只好改成搔头发的动作。 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仓库,他无奈地长叹了口气,突然深切思念起远在帝都的旺财来了。 1 第二十二章 狂乱 既然已经有拉凯希斯这位出身纹章院的精英去侦查,那自己就算待着不动也没关系吧?毕竟虽然杀人放火这类的事情自己倒还不算陌生,但像侦查工作这种需要高度技巧的事情就不是那么擅长了,所以最好的遐挥就是待在那座仓库里,等待拉凯希斯回来报告结果……一路上天空这么告诉着自己,然而却还是沿着步道前到了基地相当深入的地方。 “这里该不会是被废弃了吧?”一路上没有看到半个人影,不过半途而废的设施倒是随处可见,简直就像废弃基地似的,这让天空不禁如此疑惑着。 不自觉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一块巴掌大的不知什么部件的金属。 只是轻轻一脚,然而在十分之一的重力下,那块金属却整个飞了出去,径直撞在通道的墙壁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什么人?”拐角里冷不防响起的喝声将他吓了一跳,跟着却不可思议地安下心来,原来这基地里还是有人生存着的……天空左右望了望,一跃身贴到了天花板上,抓着半**的排气管把身体固定下来。 远远看见那人走过来,穿着他熟悉的彼安军制服,并且还挂着一把束光步枪。 虽然这名彼安士兵大致上还保持着警戒的体势,不过其精神却早巳骆懈,眉宇间透出一股颓废与漠然的感觉。 他走到天空正下方,朝左右望了望,跟着又过去踢了那块金属一脚,看着金属块飞起撞到墙壁上发出同样的声响,神经质地笑了笑,跟着便放弃似的转身向自己的岗位走回去。 (喂喂,这到底是……)在上面清楚看到这一幕的天空,一时间被震撼得茫然失神。 过去他曾经和彼安军有过无数次交战的记录,甚至还有过直接面对面肉搏的经验,在他的印象中彼安军上至军官下至士兵,无一例外是铁血悍勇的战士,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灼灼逼人的攻击意识,若除去那多余的嗜血欲望的话,简直就是军队的最完美形态。 而现在见到的又是怎么回事?那付病恹恹、没有半点精神的模样,简直就像去势后的雄性动物……天空不禁开始怀疑某种迷幻性毒品在彼安军中大量流行的可能性,不过就在这时候,他右手抓着的那根通气管突然发出“嘎呀”的声响。 “不……”还未不及有所反映,那根早巳老化锈蚀的通气管带着他一起落到了地上。 虽然天空已经在群星世界生活许久,但始终及不上纯正的苍穹之民,因此对他来说,十分之一的微重力环境甚至要还比无重力空间还更难行动。 早在空中摆好了着地的姿势,然而却足足等了五六秒钟,脚尖却还没有触到地面,而这时候前方听到声响的彼安士兵已经转过头来了。 若是以前那些彼安士兵地话,绝对不会丝毫犹豫,早就一梭子束光抢扫过来了,而半空中的天空根本无法借力躲闪,运气不好的话也只有被秒杀的份。 然而面前这位老兄的反映却明显要慢半拍,他茫然失神的几秒钟给了暴君一线生机。 抓中身旁那同时落下来的半截通气管,天空用尽全力朝他扔了出去。 残破的通气管扯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以内眼不可见的速度撞到了彼安士兵的胸口,击穿,然后去势不减地将他一直带到两米外的墙上钉住,隔了两三秒钟,汹涌的血液才从最后露出来的那截管道宁喷出来。 “呃……”扔出那截管道后,天空自己也在反作用力的效果下向后飞退了半天才停住。 站定后常常呼出口气,带着三分后怕走到那差点就改写历史的彼安士兵身边,被贯穿主动脉的即刻死亡,连想问个名字的时间都没留下。 “远离战场太久,连身手都变迟钝了吗?”天空握紧了拳头,几秒钟后又骆开,然后又握紧,如此重复四五次后才停下,最后再看了那名已经停止呼吸的彼安士兵一眼,跟着转身向另一条通道走去……这附近没有藏匿尸体的空间,再说那么多血也不是想藏就能藏得了的,而且若他没有猜错的话,这里或许根本就不需要如此警戒。 “拉凯希斯,我刚刚碰到敌人了。” 天空在通道的拐角处停下,跟着接通了拉凯希斯的枢纽手环,里面傅来的声音让他在这说不出来诡异的空间感到一点温暖,“公子?你没有受伤吧?”拉凯希斯的回答显得有些担忧。 “嗯,没有,不过很奇怪呢……”天空跟着把刚才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然后总结道:“还没见过那种样子的彼安军,总觉得这地方很诡异,我猜这里应该是被彼安军废弃的基地,不过看那时袭击我们的舰队又不只是一两艘的规模,又不太像,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废弃基地吗,请等等……嗯,公子猜得没错,这里以前确实是彼安军的基地。” 拉凯希斯的声音从那边傅来,听口气似乎笃定十足,于是天空理所当然地问了出来,“你怎么知道?”“我现在正在这座基地的中枢管理室里,目前已经破译了百分制七十三的资料,已经复制下来了,这就傅给你,请等等……”通讯端口里傅来建成一片的仪盘敲击声,可以想象拉凯希斯正在用何等惊人的速度破译着密码。 “中枢管理室……喂!等等,这种地方不是能够轻易侵入的话,拉凯希斯你没事吧?”中枢管理室是基地的核心区域,整座基地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之一,拉凯希斯侵入到那里,不可能一个敌人也没遇上。 “没关系,虽然这里有七名士兵在值班,不过我已经把他们排除了。” 拉凯希斯淡淡地说道:“公子还是先看看傅过来的那些资料吧,上面似乎记载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真不愧是纹章卫队啊……)天空禁不住叹了口气,跟着把注意力移到手环里的资料上,上面记载着这基地从诞生开始的事件,那还是在夏兰历四百二十八年,彼安军入侵同盟时的事情。 当时这座边境星系正在彼安军的控制下,帝国并没有发现他们在此有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不过彼安军却偷偷对第六行星的卫星实施基地化改造,似乎是想把这里当作今后侵攻帝国的桥头堡。 在林氏一族的活跃下,彼安军在同盟饮恨败北,不过因为这座基地一直没有暴露,所以彼安便决定把它保留下来,以备今后可能的反攻之用。 不过此后的战争事态却一再出乎彼安的预料,巴雷亚联邦战败,古漠共和星系介入,到最后和平协议的拟定,彼安根本没有使用这座基地的时机。 而随着彼安军部在古汉监督下的重新整编,这座基地的存在也早就连同那些毁灭的机要资料一起被人遗忘。 然而被派驻在这座基地的彼安诸军却不知道这件事情。 当初彼安军部命令这支小舰队“驻留在此静候命令,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暴露身份”,而过去的时间里,这支小队始终严格执行着这道命令。 在得不到任何补给,也没有一点情报的状况下,一直坚持了整整九年!“该死的……”天空突然觉得莫名郁闷起来,不禁狠狠一拳捶在旁边的墙上。 能够对任务坚持到到这种程度的军队绝对值得尊敬的存在,然而想到这九年间那些因此而被无辜杀害的星际旅客,他又禁不住生出一股更强烈的愤怒来……虽然很早以前就觉得彼安奉行的文化实在是莫名其妙,但他却更觉得这种文化实在是混账到极点,可惜这种非物质性的存在又不是暴力能够解决的问题,大概只有古汉那种兼具耐心、和包容性的文化才能在漫长的时间中,一点一点地纠正这种偏激过头的文化吧?“呃?”突然注意到资料中的一顷记载,这座基地只建成以后只有一次舰船入驻的记录,然而当他仔细查下去的时候,却发觉那顷内容竟然被记载进了最高等级的机密事项。 “拉凯希斯,我发现一处奇怪的地方。” 天空接通了和拉凯希斯的通讯,“这座基地的驻留舰船数量,你那边能够全部调出来吗?”“我试试……轻型巡查舰二十七艘,重型巡查舰三十二艘,轻型突击舰十六艘,再加上两艘重列舰,以上是这座基地的全部驻留舰船。” 拉凯希斯很快就回答道。 “……跟这座基地最初的驻守舰队数量一致啊,不觉得奇怪吗?根据这份资料的记载,途中曾经有过一次舰船进驻的记录,从上面完全看不到增减,你那边能追查一下吗?”天空说着把资料傅了过去。 “啊,我都没有注意到这点……”拉凯希斯的声音顿了一下,跟着又仿佛高扬起来,“原来如此,这是彼安最高等级的密码呢,相当强力的编译方式呢……公子,请给我五分钟的时间。” “喂喂,时间长短倒无所谓,小心安全啊!”天空有些担忧地嘱咐着,虽然想赶到中枢管理室去协助拉凯希斯,但查了查枢纽手环上的资料后,发现两者相差至少二十分钟以上的路程,并且其间还穿插着八处步哨,于是只得放着这念头,在原地安静等待着拉凯希斯的捷报。 五分钟的最后一秒过去,然而响起的却是刺耳的报警声,不祥的红光顷刻间将通道充满,而不待他接通,枢纽手环便响起拉凯希斯的声音,“公子,我解开那密码了,非常吓人的东西呢,持你尽快前往dr07通道,我已经解开了那扇门的限制,你可以直接进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拉凯希斯!”这种有心无力的感觉让天空有些抓狂。 “……对方非常狡猾,设置为在密码解开的同时启动基地的自毁系统,应该从最初起就没有想过要阅笕这条资料。” 拉凯希斯的声音还是那么淡然,让天空完全感觉不出中枢管理室那边的状况,“距离自毁系统启动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我将公子在dr07通道的出口汇合,那里有不少闲置舰船,只有利用它们才有可能脱离基地。” “……明白了。” 超过预想的展开让天空也失去了玩笑的余裕,他朝拉凯希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加重语气说道:“我会在dr07通道出口等你,不见,不散。” “……嗯,不见不散,我也是。” 拉凯希斯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感动,不过跟着就挂断了通讯。 究竟是什么啊,让彼安军不惜毁灭基地也要隐藏的秘密……天空在原地沉默几秒钟后,跟着调出了枢纽手环上的基地内图,在上面找出了拉凯希斯说的dr07通道所在。 “接下来,”他转头望向右边,眼中闪动着隐隐的血光,“就开始暴走吧!”看来设计这座基地的人一开始就打算其中的驻军和那不知何物的秘密陪葬,自毁程序被替代成搜索入侵者的警戒命令,在充斥着红光与警报的通道中,彼安士兵纷纷从各地涌到通道上,不过由于缺乏有效调度,反而彼此绊手绊脚,在几处区域甚至把通道堵死,这给天空带来了不少麻烦。 以修罗之力全数驾御着极音,在普通人眼中,天空几乎成了一团淡淡的虚影,一闪即逝。 即使是偶尔有反应过来的人举枪对着那极速逼近高热体,这敌意的动作也是谁为他引来了更早一点的死亡罢了。 仅用三分钟便冲完了普通七分钟的路程,天空在dr07通道前站定,他举起枢纽手环想联络拉凯希斯,却又害怕似的垂下。 如此犹豫几秒钟后,他还是决定按照约定到通道出口等待。 通道出乎意料的短,出口处却透着光亮,当天空快步走出通道时,发现面前竟耸立着一堵褐色巨壁,朝左右看了看,望不到边际,再抬头向上看,顿时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二十三章 蚀 那是一艘巨大到难以形容的战舰,双体结构,左右舰首有着狰狞的棱角,而舰身上也有着诸多装饰性的粗犷纹路,使得巨舰整体看来就象一只庞然巨兽般可怖。 光是站在面前就能感觉到那无以伦比的烈气,几乎要把人压扁似的存在感从那褐色的巨体中源源不断的释放出来,连暴君也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 天空看到的那面左右望不到头的褐色巨壁,就是这艘巨舰侧面的一角。 站在阶梯上仰头上望,他不由得回想起以前搭乘交通艇绕行虚空王城的感觉来,然而即使把虚空王城来和眼前这艘双体巨舰进行比较,感觉也还是差了一些。 “这就是……彼安想隐藏的秘密吗?”天空倒吸了一口凉气,光是看着那些巨人而狰狞的线条,他就绝对不会这艘巨舰有足以一击粉碎星球的破坏力。 彼安的秘密武器,或者称为决战兵器更恰当一些……身后突然傅来慌慌张张的脚步声,不像是拉凯希斯,天空警惕的避到一旁,下一刻丛通道出来的是一位彼安士官打扮的男子,看来应该是知悉这艘巨舰秘密的人,距离基地自毁还有五分钟的时间,因此他的动作显得很慌张。 天空悄然无声地闪到他身后,一把扼住他的喉咙,同时另一只手封锁了他的抵抗,“不想死就不要乱动,我有几个问题,回答我就保证你的生命安全。” “唔……”没有说话,但对方绷紧的身子明显放终了下来,天空也稍稍骆开扼住他咽喉的手,问道:“首先告诉我,这艘怪物舰到底是什么东西?”“……暴君。” 对方的头一句话把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身份什么已经暴露,“这艘杀戮方舟的名字叫做暴君,是彼安的决战兵器……我只是普通军官,只知道这些而已,拜托放过我……“彼安士官恐惧似的颤抖着,让天空不禁生出轻蔑的厌恶来。 “杀戮方舟啊……”还真是很贴切的名字呢,他放开一只手,偏头打量着那艘狰狞的巨舰,而下一瞬间却脸色顿变,急速向旁边一跃,而几乎同时,一道充盈着死亡的光束从巨舰上方射下,贯穿了还愣在原地的那名彼安士官,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一道通向地面的空洞。 天空毫不停留地避入通道,跟着的那几枪几乎是擦着他的脚跟接连袭来。 直到他避入对方地视线死角后射击才停下,不过依旧能感觉到那凶烈的杀气在上方翻腾,对方明显是在等机会给他致命一击。 (没时间拖下去了,得在拉凯希斯来之前把这家伙解决掉才行……)天空有些焦急,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 然而骤然启动了修罗之力,视界瞬间被血色充盈,睁开眼睛后,看到在巨舰上方那正流溢着旺盛杀意的红影。 锁定目标,一步踏出,第二步即进入极音,以修罗之力驱动这极致的轻功,即使是同样踏入修罗之域的葵也无法对应,当然对方也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如同悬崖般的褐色巨壁垂直高度超过两百米,不过因为只有十分之一的重力,所以籍着舰体上那些棱角的助力,天空还是很容易就攀上了对手所在的地方。 那地方是宽敞到足以让人产生平原恐惧症的甲板,然而却已绝不见了对方的踪迹。 天空以红瞳左右张望,随即在不远处的一角状凸起的后面发现那红影的踪迹,跟着在第二次踏入了极音,以内眼难以察觉的速度潜去,对方似乎刚刚避到那里,还来不及做任何准备,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只有被秒杀的份……“唔!”还差一步就触到那人,然而罡气四溢的一拳却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道拦下,极富韧性地无形之力将这一拳的冲击完全吸收,并且还把他的身体也一同弹了回去。 “……切,防护屏障吗?”天空后退两三步才稳住身体,不甘心地看着那人前方闪动着隐隐蓝光。 “真是可惜啊,只差一步。” 那是自然流露出凛凛威严的声音,然而声音的主人却有着十五六岁少年的外貌,慢慢转过身来的他,将手中的束光枪对准天空,“不过现在,形势逆转了呢……咦?”看清天空的模样后,少年显出意外惊讶的表情,跟着却以趣味盎然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真没想到啊,我还是以为是什么人能够破解秦那家伙设下的封印,原来竟是你啊,穆的孩子,夏兰的暴君。” “……始祖?”天空也很惊讶,能以这般轻骆的口气叫出秦和穆的名字的人,彼安中也只有和他们平级的另外几位始祖。 “我的名字是蚀,确切的说,是曾经的始祖。” 少年兴奋似的笑了出来,然而不知为何,天空却从那笑容中感到一股无形的阴寒,“我可是很早以前就听过你的大名,穆的孩子,不……或者称为雅的孩子更合适一点啊?”“你知道我?”天空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嗯,毕竟你可是我等恒久生命中唯一诞生的孩子,虽然在发现的时候你已经站到了夏兰的一方,不过秦却一直没有放弃过把你拉拢过来的打算呢,老人的执着挺愚蠢的吧?”蚀朝他露齿一笑,天真无邪的笑容中却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 “哦,真是失礼了,”蚀像刚刚注意到似的,放下了手中的束光枪,“以这种原始的武器指着修罗,实在是太失礼,这东西对你根本就不管用吧?我也真是的……”“你刚刚说‘我等恒久生命’,那是什么意思?还有,穆和雅……她们是什么关系?“虽然明知道现在不是纠缠下去的时间,但天空更不想放过眼前这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把在心中徘徊了不知多久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们始祖,究竟是什么东西?““就和你所见的一样,只是普通的人类,只不过是由克隆技术代代复制出来的而已。” 蚀似乎很轻骆似的耸耸肩膀,“当然,秦和隋例外。 这两人都是通过细胞克隆技术将肉体延续数百年的老妖怪。 切,明明半截身子都入土了,还自以为是的管理着我们,我可是很早就受不了他们了。 “穆和雅……是克隆人?”天空感觉就像被人猛敲了一记。 “什么啊,你还不知道吗?”蚀随意地挥了挥手,跟着说道:“不只是穆,秦和隋以外的其余五位始祖,都是最初那一代始祖的克隆体。 当一代克隆体不能再使用的时候,隋就会从培养槽中取出另一具克隆体,把这具充隆体教育成下一任始祖……你的母亲啊,就是上上届的穆,因为使用过程中出现细胞裂化的遗传疾病,结果被从彼安放逐了出去,没想到竟然漂流到那样的边境,而且还生下了后代……喂,不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吗?”天空无言地看着他,蚀所说地一切远远超过他的想象,简直比最胡扯的谎言还要难以置信,但他却莫名其妙地知道这些都是真的。 他清楚彼安奉行的是极其扭曲的文化,然而却没想过这文化诞生的根源竟然也是如此诡异。 两位存活数百年的活死人,扯着丝线操纵着五具的克隆木偶,木偶管理着千亿的人类,数百年不停地重复向他们灌输那扭曲的文化,一具木偶损坏了马上就换第二个……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来地厌恶,天空抬头看向蚀那无机质的笑容,更觉得心寒起来。 “难道……”蚀刚刚说自己“曾经是始祖”,而从这句话推测出去的结论只有一个,“你也和穆一样吗?被流放的?”“喂喂,别把我和那种劣质品混到一起啊!”毫无徵兆的情况下,蚀抬手对着他就是一枪,天空本能地一偏头,高能束光在极近距离内擦过他的发鬓,回头看蚀正在原地遗憾地耸着肩膀,“啊,抱歉,抱歉,不小心激动了一下……不过我可不是那种基因劣化的克隆体,事实上我比原型还更加优秀,秦那家伙是害怕我的年轻和精锐,所以才把我流放出来地。” “你到这里来……”天空迟疑着看向脚下,“是为了这艘杀戮方舟吗?”“嗯,说起来它的名字也是暴君,和你相同呢?这是命中注定的巧合?”蚀的笑容又恢复了那种潜伏着冷酷的天真无邪,“本来这艘杀戮方舟是打算在攻下同盟后,作为侵攻夏兰舰队的指挥母舰的,结果始终都没机会派上用场……秦那家伙,在方舟的智能中枢上设下重重封印,如果不是你解开那层密码,我根本就启动不了这东西,得向你说声谢谢。” 蚀轻轻弹了下手指,跟着向他建议道:“对了,作为对此的谢礼,要不要上这艘船来?这座基地还有不到两分钟就会化成灰烬,即使是夏兰的暴君也没有办法宇宙空间生活吧?我会把你当成副手,好好照顾的。” “……你打算用这艘船去做什么?”天空沉声问道。 “哪里,不是什么大事情,”蚀耸耸肩膀,“你也看到这座基的驻军那些可怜模样了吧?现在彼安军中同样的家伙可不少,彼安人始终还是离不开战斗呢,我只是想替他们除去脖子上的那道枷锁而已。” “你要……向古汉宣战?”天空讶然道,然而蚀却满不在乎地挥挥手,“战斗的对手是古汉或夏兰都没有关系,对彼安来说,与其在和平中慢慢腐朽,还不如在战斗中步向毁灭。” “原来如此,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你真的认为我会答应吗?”天空深吸了口气,正眼看着蚀,同时放在身后的右手悄悄动作。 “呀,其实我也只是随便问问罢了……唔!”蚀搔了搔头发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跟着却脸色瞬变,身子飞快地向旁边一偏,一枚纳柬切割匕首几乎贴着他的脸擦过,深深没入背后的舰体装甲上。 “……不愧是暴君。” 摸着从划伤处流下的血迹,蚀露出心有余悸的表情,“如果不是防护屏障暂暖了一下这匕首的速度,那我可就栽在你手上了。” “是啊,真是遗憾……”天空真心赞同这句话,跟着却向后退去,机会一闪即逝,他再没有第二枚匕首了,而距离基地爆炸还有一分钟的时间,他必须在这期间和拉凯希斯汇合,然后再找出避难的办法……虽然想起来简直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他还真得去做才行。 “看来这次只能到此为止了,”蚀也察觉到他的打算,颇为遗憾的耸耸肩膀,“虽然我很期待下次的再会,不过应该已绝没有机会了吧?想在一分撞内脱出这基地根本就是……”本来自信满满的蚀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脸色霎时僵硬,跟着一脚踩在地面的某处,同时遁入身后悄然无息出现的舱口中,而几乎在舱门关闭的瞬间,一束高出力的束光击中他所在的位置,在复合装甲上境出一道浅坑。 天空愕然回头看去,只见一艘轻型巡查舰正向这边驶来,底部舱门正一道拉索垂下,明显让他上去的意思。 “拉凯希斯,是你吗?”天空禁不住以兴奋的声音朝枢纽手环喊着,而与此拄凯希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公子,是我!请赶快拉住绳索上来,似乎在运行中出了什么问题,这座基地的自毁系统已经提前启动了!”“什……”一把抓住从面前掠过的拉索,天空惊讶声尚未出口,身后就傅来一声剧烈的爆炸,机库的一角被炸出大洞,大量的空气从那里流向外界的真空。 在这场猛烈的暴风中,天空感觉自己就像稻草般被随意摆弄着,同时感觉到肺部飞快地逐渐干涩起来。 不过值得感谢的是,在空气被完全抽离前,拉凯希斯终于把他扯上了巡查舰,伴随着大量空气的涌入,舱内气压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不过却伴随着耳膜的阵阵刺痛。 等一切平静下来后,天空半坐在地上,一张影幕在面前弹出来,上面的拉凯希斯正一脸担忧的看过来,“公子,你……还好吧?”“唔……”天空稍稍沉默了一下,“还不错,是一道蛮有趣的冒险呢,如果结果能完美的话……” 第二十四章 凶舰 不得不感谢彼安巡查舰的不俗性能,还有拉凯希斯的精湛操舵术,在后方接连傅来的爆炸余波,巡查舰就像乘风滑翔的鱼鹰般灵巧地脱出正在毁灭的基地。 伴随着舰首束光炮最大出力的怒吼,作为基地与真空空间最后屏障的岩层爆破,巡查舰终于冲到了那无垠无限的漆黑空间。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深邃无边的黑暗在视界中向无限远处扩散时,天空突然感到不可思议的安心感,而旁边的拉凯希斯也正露出同样的表情,看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精神结构已经渐渐接近了苍穹之民。 巡查舰在以最大航速向前飞驰着,而透过舰外影像,可以清楚看到卫星上基地所在的那处地表此刻正有如佛水般翻腾起伏着,偶尔还有一颗水泡破裂,从中喷出一道道来自地狱熔炉的灼热能量。 地表沸腾的过程持续了近十分钟,到渐渐平静下来的期间,除了他们搭乘的这艘巡查舰外,再没有任何舰船从基地里出来。 那座基地恐怕已成为数万彼安军的陵墓,虽然是相当悲惨的结果,不过比起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更多无辜星际旅行者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需要伤感的结局。 天空凝视着卫星上那处地貌已经完全改变的地表,半晌后问出句话,“……不知道那艘怪物舰是不是也跟着这基地一起毁灭。” “不知道。” 连拉凯希斯的声音都摇动着不确定的疑惑,“不过基地的自毁系统提前执行程序应该出乎他们的预料,那艘巨舰应该还来不及启动,也许没有完全损坏,但被活埋在里面的可能性很大……啊,有通讯过来。” 发来通讯的是隶属旺达纳星系驻留舰队的巡查舰小队,自从这两位举足轻重的人物在该处莫名失踪后,旺达纳星系自领主府以下地帝国机构就变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一方面立即派出高速联络舰通知帝都,另一方面调集所有力量对该区域展开地毯式搜索。 这支巡查舰小队正好在这区域附近搜索,察觉到卫星地表的异状后立刻赶过来,并向两人搭乘的彼安巡查舰发来降服警告。 “警告!前方彼安舰,立刻解除武装,关闭引擎,否则本舰队将在二十秒后予以击坠,重复……呃?阁下!您们平安无事吗?”看样子领主府情急之下已经把两人的身份透露下去了,因此这位素翎翔士才一眼就认出了天空。 “啊,勉强还算平安吧……”天空以虚弱的苦笑回应着他。 正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的拉凯希斯突然高喊道:“公子!看那里!”“呃?”影幕上那处原本已经平息下来的地表,此刻又开始动荡起伏,不过和先前那沸水似的规模不同,这次简直就像有什么巨大生物在地底下蠕动挣扎似地,一付极力要破般而出的模样。 “喂!”天空马上转向那位素翎翔士,对方似乎也察觉到地表的异状,但却并不清楚这代表着什么,“立即命令所有驻留分舰队,以最快速度赶来这里汇合!快,否则就太迟了!”“但、但是,以下官的权限并不能……”对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够了!马上给我把通讯接到军用回路上!我自己来!”天空狠狠一掌拍在桌上,把影幕上那位可怜的素翎翔士吓得一个哆嗦,当然也就立马执行了暴君地命令,“接、接好了,阁下……”“通令旺达纳星系所有帝国武装力量!这里是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列翼翔士,暴君!”天空一开口就把篡夺了整支驻留舰队的指挥权,不过当那张漫溢烈气的容貌伴随着那威压似的声音出现在影幕上的时候,就连当事人的洛克德雅片翼翔士都情不自禁地从旗舰指挥席上站起来,向这位苍穹军中被分为军神的人物至上军礼。 “敌人出现了!是会挑起第三次银河战争的敌人。 绝对不能让他逃走!必须在这里将它击坠!我就在第六行星的卫星上,立刻以最快的速度到此处汇合,我需要汝等的力量!”就算过去曾为列翼翔士,但在已经退编入预备役的情况下,原本天空应该连调动一艘战舰的权力都没有。 事实上,无论是从帝国法典还是苍穹军律上解释,他这番命令都没有丝毫的强制力。 然而不可思议的是,旺达纳星系驻留舰队却无一例外地遵从了他的命令,就连其最高指挥官的洛克德雅片翼翔士亦毫无异议地承认了他指挥权的正当性,这不能不是苍穹军史上一大特例。 不过出于严格军律的理由,这事件此后并没有被载入任何正式资料中,只透过那些参与此役的士兵之口,在旺达纳星系附近广为流傅……下达命令后,天空直接调出星系图,而这时候另一张影幕在眼前弹了出来,上面洛克德雅片翼翔士正向他至上端正的军礼,“阁下,本舰队服从您的命令,目前正以最快速度集结中,预测在二十分钟后抵达作战位置。” “二十分钟来不及了,尽可能地集合战力,十五分钟内到达这里!”虽然不知道那艘怪物舰到底需要多长时间才能破土而出,不过一种浓得几乎化不开的危机感从几分钟前就始终像针扎般刺激着他的神经,天空根本就一点不敢大意。 “明白,下官将尽最大努力。” 洛克德雅片翼翔士一礼后退下。 “拉凯希斯,那东西还在动吗?能估计到大概还有多久窜出来吗?”天空盯着星系图上,上面显示出己方四散搜索的兵力正在集结的迹象,同时向拉凯希斯确认着。 “地表的脉动越来越明显!但凭这艘巡查舰的设备,根本无法测算它出土的时间……”拉凯希斯的声音也流溢出紧张的味道,“个人主观预测,最多不超过十分钟。” “十分钟,切!”驻留舰队根本就来不及集结,难道就只凭着那支巡查舰小队,或者再加上这艘轻型巡查舰和那艘怪物舰去对抗吗?大概祈祷基地的爆炸时毁掉上面的舰桥可能还更现实一些……“咦?”这时候星系囤上出现新的亮点,从旺达纳星系南部的“迪亚之门接连涌出。 识别信号是苍穹军刺盾统合舰队第七列阶舰队,雅丽亚的舰队!“大人!”还不等他惊喜完毕,第七舰队的通讯已经主动接了过来。 许久不见的雅丽亚出现在影幕上,虽然依旧是那般熟悉的美貌,但那双紫瞳中却流溢出自信和威严,就像琢磨过后的钻石般威风凛凛。 “大人,第七舰队服从你的指挥。” 直到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雅丽亚上来就直接交出了指挥权。 也不管两人是否平级,而对方还是预备役的事实,倘若塞恩元帅看到这一幕,毕竟会仰天长叹苍穹军的威严已经堕落到地上的悲哀。 “很好,报告舰队状况。” 似乎找回了提督时的感觉,天空越来越进入状态。 “因为一路强行军赶来的缘故,第七舰队目前仅有二千战舰随行,勉强可编成一支突击分舰队。 一只巡查分舰队投入战斗。” 接到领主府的求援信后,原本三天的行军被雅丽亚足足提前了一天的时间,在如此强度的行军下还能保持两支分舰队不掉队,即使是天空也不能再苛求什么了。 “公子!它要出来了!”就在天空打算下达命令的时候,拉凯希斯的声音把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此刻影幕上地表的脉动似乎已经不再如此剧烈,天空开始希望对方就此放弃挣扎,然而就像故意让他失望似的,陡然间一道青白光束从地下进出,将上面盖着的大片碎岩浮土炸裂开来。 由于卫星上只有十分之一标准重力的缘故,这些东西飞出去后就基本上不会再有掉回来的机会。 对方似乎找到了窍门,青白光束在地表接二达三地炸裂,从远处看去倒很漂亮,简直就像有什么宝物要出土似的,不过最后出现的却是一头伤痕累累的庞然巨兽,杀戮方舟“暴君”,带着大量砂石从卫星地表冉冉升起,给人感觉却像一整块大陆飘起来似的,光是那屹立在虚空中的巨大存在感就令众人背后生出一股森森寒意。 砂石慢慢掉尽,暴君将它那狰狞的外貌呈现在众人面前,却又让他们再度吸了口凉气。 看来基地的爆炸对它还是造成了相当的伤害,舰体上到处可见刮伤的痕迹,连一边舰体的主角也被砸得偏向一旁,不过这样反而更增添了那股原本就存在的狰狞感,看起来就像一头凶性毕露、就待择人而噬的野兽,让人不敢靠近。 “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就连雅丽亚目睹到这一幕后都禁不住露出眩晕似的表情,不过天空并不给她发呆的机会,“雅丽亚,你这边的轻型巡查舰有多少?”“是……六百艘。” “很好,我估计对方应该会从‘迪律亚之门’逃向同盟境内避难,以你那里的距离,普通战舰根本赶不上的,让这六百艘高速战舰立刻前去封锁‘迪律亚之门’,你整合剩余的舰队尽快赶过来。” 天空如此命令着,“或许只有突击舰才能对付这家伙,我这边的几艘巡查舰大概只能拖延它的脚步,不过……”“请把这任务交给我等,阁下。” 先前那位素翎翔士插了进来,他麾下的巡查舰小队是天空目前在这附近唯一能使用的力量,而现在正主动持缨,“虽然本舰队阻止不了那东西,但能成为替后军问路的投石,请阁下给予我等此荣誉。” “……慎重一些,只是试探而已,不要给我轻易死掉。” 天空说得有些艰难。 “是,希望回来后能有机会聆听阁下的指教。” 素翎翔士一礼后消失在影幕上,同时那支巡查舰小队开始朝前方的杀戮方舟移动,很慎重地分成十队,从上下左右不同的方向逼近杀戮方舟。 然而,直到这支巡查舰小队逼近到束光炮的有效射程以内,杀戮方舟都没有任何动作,众人不禁为之疑惑。 天空准备下令巡查舰小队进行一轮试探性进攻,不过这时候青白的光辉却覆盖了他的视界。 光辉散尽后,影幕上已绝不见了那支巡查舰小队的踪迹。 十支分队,短短一瞬间后连一点碎片的没有留下,这已绝不是“恐怖”一词就能形容的武器了,是只为杀戮而诞生的凶器。 “混账!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天空无法置信地看着影幕,骤然握紧了拳头。 旁边拉凯希斯的脸色虽然同样苍白,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操纵着巡查舰飞快地朝后方退去。 以最高航速而言,那艘杀戮方舟应该怎么样也比不过轻型巡查舰,因此越远离那东西他们就越安全。 “拉凯希斯!”察觉到拉凯希斯的动作,天空的怒火不自觉地转移到她身上,“为什么要后退?那些将士因为相信我而前进,而战死!难道我却要背对着他们逃跑吗?““你也想去送死吗?公子。” 纹章院长恢复冷澈的声音,就像一盆冰水从他头上浇下,“对方可是有着连一支巡查舰队也能瞬间消灭的力量,你想凭这区区一艘巡查舰去把它怎么样?持冷静下来,这份仇恨以后终有机会加倍偿还的,我以奥德尔之名向你保证。” “……嗯。” 天空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灼热的精神燃在境殆尽后,疲劳和沮丧同时袭来。 “大人,”雅丽亚的通讯被接了过来,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经过简单分析,那艘巨舰所使用的武器是类似杜克斯要塞主炮‘杀伐歌’的振动传导,不过其出力……推测还在‘杀伐歌’之上,因此……”“嗯,让那些巡查舰撤回来吧,对方装备着那种兵器,它们去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天空很不甘心地看着影幕,上面那艘杀戮方舟正暖暖调转船头,朝着“迪律亚之门”驶去,而从那惊人的加速度上看,不论是驻留舰队还是第七舰队,都已经赶不及拦截了。 “可恶!如果虚空王城在的话……”天空突然一拳砸在面前的仪盘上,扭曲的仪盘间爆出一簇火花。 第二十五章 误会 在时间和战力皆不足够的情况,苍穹军只能眼睁睁看着杀戮母舰艇从容逃逸,虽然雅丽亚立刻派出联络舰前往同盟持求拦截,不过即使是简单分析了那支巡查舰小队牺牲所换来的战斗情报,要拦下那艘暴君至少也需要五支分舰队的战力才行,而目前同盟与帝国相邻的边境星系大半空虚,最多的也仅仅只驻守了一支分舰队,因此天空实在不期待同盟军能发挥什么作用。 当然,关于彼安秘密基地以及那艘杀戮方舟的情报经拉凯希斯整理后在第一时间送往了帝都,而第七舰队则被命令暂时驻留旺达纳星系进行该事件的处理善后,天空也因此得以和雅丽亚再会。 由于“单身摧毁彼安军秘密基地,并指挥守备舰队击退怪物战舰”的事迹已经成为环绕暴君诸多光环中的又一道辉煌,所以天空的身份也彻底暴露了。 本来他是打算为此向拉凯希斯道歉的,不过拉凯希斯却提出请他大张旗鼓地宣示这次的武勋,从而方便她在暴君的光辉下隐藏自身的存在。 在这种情况下,天空干脆就毫不伪装地直接上到了雅丽亚的旗舰。 第七舰队的成员人多是昔日第十舰队的成员,因此当看到身穿预备役制服的暴君出现在舰内的时候,一路上不论阶级人小,立刻停下工作向他立定行礼。 “第七舰队恭迎您的驾临,大人!”当推开提督室门的时候,甚至连雅丽亚也双脚并拢,立定扶肩,向他行了一个威风凛凛的苍穹军礼。 “少来这套。” 天空伸出指头朝她的额头弹了一下,“只是晋升片翼翔士就得意忘形了吗?现在我只是一介预备役翔士,可没资格承受提督阁下的敬礼。” “大人距离恢复现役也没多久了。” 雅丽亚有些委屈地揉着额头,跟他走到提督席旁站定,“那艘杀戮方舟是彼安的决战兵器,银河中大概也只有虚空王城才能对付,而一旦帝国决定启动虚空王城,其它人根本就指挥不了它。” “说得也是呢……”天空苦笑了出来,跟着在在提督席上坐下,雅丽亚则像副官时候般在他身旁站立。 第七舰队的旗舰是昔日第十舰队的首代旗舰“银杉”,在雅丽亚的要求和埃尔佛达提督的好意下又成为第七舰队的继任旗舰。 虽然天空使用这座提督室的时间并不长,但看起来雅丽亚似乎有意识地让这间提督室保持原样,光是这样坐着他就不由得涌出一股奇妙的怀念感。 “那艘战舰啊,其实归根结底也只是件兵器而已。 充其量是件战略兵器,并不具备政治上的价值,算不上可怕。” 沉浸在昔日的感觉中,半晌后天空才开口,声音暖慢而低沉,“不过我担心的却是上面坐着的那家伙,若把彼安共同体比作是油的话,那他就是毫无疑问的火种。 一旦让他带着那艘怪物舰进入彼安境内,那搞不好就会爆发第三次银河战争,这是我最想避免的事情。” 本来关于彼安始祖“蚀”的一切是属于绝密等级的资料,在未经帝国允许的情况下不能像任何人透露的,不过保密措施要等拉凯希斯把相关报告整理好后才正式生效。 在片翼翔士时期天空就习惯向雅丽亚诉苦,所以这次也忍不住把心中的忧虑告诉了她。 “下官倒认为,第三次银河战争不会这般容易爆发的。” 从以前开始雅丽亚就是位很好的听众,这次她也尽力替天空分担着忧虑,“目前银河三足鼎立,古漠共和星系与帝国间不可能发生战争。 不稳的因素只有彼安共同体,但它背后却有古汉在督促管理,因此就算那火种在彼安内部引**乱,最坏的情况也只是需要帝国出兵干涉罢了。” “嗯,说得也是呢……”天空长长吐了口气。 或许是得知彼安那冲击性真实的影响,再加上目睹那些战士的白白牺牲,所以心情不自觉就偏向黑暗,经雅丽亚一番分析后才终了口气,“再说那家伙想带着杀戮方舟回到彼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驻守在彼安边境上的同盟军可是由艾琉雅直接统率的精锐,即使是那艘怪物舰也讨不了好去。” “没错,我想帝国这边肯定会针对那艘杀戮方舟而有所动作的,毕竟能在同盟境内解决它是最好的结果。” 雅丽亚微笑着总结道:“所以大人也不必太过虑,只要做自己好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 “……呵呵,呵呵呵,”天空不知为何突然笑了出来,“没想到有一天会被雅丽娅你这样教训呢,看来晋升片翼翔士后确实是成熟不少了啊……”“失礼呢!原本我就比您要大上一岁,是大人一直用偏见的目光在看待下官吧?”雅丽亚不满似的偏过头,语气跟着转为强势,“现在大人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不知道能否回答下官几个问题呢?”“呃,您请问。” 过去每当雅丽亚以这种语气说话的时候,接下来都肯定是一场暴风雨的洗礼,回答着她的天空从表情到声音都武装了起来。 “虽然大人这次发现并破坏了彼安军的秘密基地,居功至伟,但若解释说您是因为事先知道这处基地的存在,而千里迢迢从帝都跑来这偏远的边境,然后实施一系列个人英雄主义行动,应该怎么说都说不通吧?”雅丽亚以类似猫戏弄老鼠时的目光看着他。 “呃,是这样的吗……”不能暴露拉凯希斯的身份,天空只能装糊涂。 “因为担心某件事情,我叫人下去查了查旺达纳星系的出入境船舶名单,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大人竟是驾驶着一艘星际商船来到这座星系的,并且用的还是伪造的名字。” 雅丽亚的声音越发轻柔,“所以我想请大人解释一下,为何会有这种违背常理的行为呢?根据大人的答案,我或许考虑专门派一支分舰队护送您回帝都的事情。” 雅丽亚的怀疑当然是有根据的。 海特兰德一族的血脉中潜伏着疯狂的自由因子,并且这自由因子爆发前毫无徵兆,由于海特兰德家过去创下连续十二代当主逃亡自由的辉煌历史,使得这事实到现在已经被每一位夏兰人所知。 虽然这位海特兰德公子身上应该没有这被自由诅咒的血脉,但包括顽固的伊斯埃雷在内,都已经把他看成一位从头到尾的纯血帝国之翼,而纹章院更是从一开始就把他列入需要严密监视的名单。 虽然雅丽亚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避开纹章院的监视,不过单从匿名驾驶商船逃逸到边境星系这点上看,就已经足够让她怀疑天空的动机不纯了。 “呃,这个……”此刻天空满头冷汗的模样就像在证明她推测确凿无疑似的,雅丽亚看到这情景,心中不知为何涌出一股混合着悲愤的怒气。 这个人!这个拥有她未来的人,竟然打算舍弃她而独自奔向自由!“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她以极力压抑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而天空则一瞬间坐直了身子,“我曾经向您承诺过,不变的忠诚和永远的爱情,而您也确实接受了它们,您还记得吗?”“是的,我从没忘记过。” 天空慎重地点头回答道,不过感觉就像被人拿枪逼到墙壁上的,为什么会搞到这么严肃?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想道。 “我想问的是,倘若没有彼安军在这里缓住您的脚步,而您直接奔向自由的话,那将置这份誓言于何处呢?难道和自由相比,伊斯埃雷之翼在您心中就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吗?”“啊?”总算搞清楚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看着那隐泛泪光的紫瞳,天空突然涌出一股暴笑的冲动,不过很辛苦地抑制了下来,化成一连串的咳嗽。 “咳!咳咳!我、我说雅丽亚啊,你可完全误会了!”天空以荡漾着笑意的声音向她解释着,“我根本就没打算过逃亡啊!而之所以隐藏身份到这边,是因为被……被人委托到同盟去执行一件机密任务,才迫不得已隐藏身份,而且事先还跟纹章院好好打过招呼,跟海特兰德家的诅咒没有任何关系。” “……真的?”那付我见犹怜的美貌上流动着疑惑。 “真的,不信你看!”天空说着从枢纽手环中调出了来之前为以防万一向拉凯希斯要来的证明,而雅丽亚则不放心地确认三遍后,才长长呼出了口气,表情却在骆懈下来的同时转为困窘。 “非、非常抱歉,我……下官一时情急,刚刚实在是失礼。” 雅丽亚几乎把头低到了胸前,不过天空却伸手拂上了那许久不曾触碰的侧脸,把她的头轻轻抬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 忏悔 “这里就交给你了,雅丽亚,发现有什么价值的情报立刻报告军部。” 在临走前,天空向雅丽亚嘱咐着,“还有,虽然晋升提督,但也不要让自己整天忙碌,适当地把工作分些给部下,这对彼此都有好处。” “请尽管放心,下官好歹也是担任过第十舰队副官的人,这些事情上自然有所分寸。 倒是请您要保重身体,以地上人的体质进行长途星际旅行是很辛苦的,持千万不要太过操劳。” 雅丽亚这样回应着。 虽然是极尽平凡的对话,但一言一语都有着百倍于此的心意。 在依依不舍的惜别后,天空搭乘联络艇回到了领主府替两人准备的新型商船上,穿过那比典雅号不知宽敞多少的走廊,发现拉凯希斯在操舵室里拿着毛球逗弄亚诺特三世。 小猫依旧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来两天前那番惊心动魄的冒险也没有让它有丝毫动摇。 “看来这家伙的神经比我们还坚强呢,”天空轻轻走了过去,从桌上取过猫食饼干。 听到熟悉的响动,亚诺特三世马上放弃毛球跑了过来,一脸亲昵地磨蹭着他的裤脚。 “让亚诺特三世养成随意讨食的坏习惯,它的主人可是会很伤脑筋的。” 估计因为被抢走乐趣的关系,拉凯希斯显得有些不满。 “那里,这家伙好歹也陪我们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圈,给点奖励是应该的。” 天空刚把饼干放到地方,亚诺特三世就一口咬住并朝外面窜,“希望这艘商船里面有几只老鼠,这样它一路上就有东西打发时间了。” 看着小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他不无遗憾地耸耸肩膀。 “应该没那种东西吧?毕竟这艘船可是领主府提供的,事先都有仔细清理过。” 拉凯希斯否定了他的期待。 “免费的吗?”天空露出兴致勃勃的表情。 “嗯,本来我打算以奥尔德家的名义购买这艘商船,不过那位伯爵说服了我。” 拉凯希斯倒有些闷闷不乐,“作为帝国的公务机构,领主府有义务保证领地内星际贸易的安全,并对遭受不当损失的国民予以补偿,这艘商船同时还代表着旺达纳星系对两位的感谢之意,持万勿推迟……被他这么说,我就只好收下了。” “也不错啊。 毕竟我们确实是为那座星系挽回了未来数年份的损失,就算收下也没有什么好不安的。” 天空如此安慰着拉凯希斯,“虽然损失了典雅号,不过却赚到一艘高级商船,看来我们的星际贸易之路还可以继续走下去。” “但货物已经……”拄凯希斯叹了口气,有生以来的仅仅两次星际贸易都以失败告终,对苍穹之民来说这可是极为严重的屈辱,难怪她会一直提不起劲来。 “你忘了先前买出的那柜维纳原石了吗?”天空得意洋洋地从包裹抽出一张代金卡,在拉凯希斯面前晃了晃,“可是买出个相当好的价钱哦,就以这笔钱作为启动资金,在同盟内让它滚雪球似一路上增加吧!”“对了,还有这笔钱在。” 看到名誉还可以挽回,拉凯希斯的表情明显开朗。 “那接下来。” 天空把那张代金卡递到她的手上,看着拉凯希斯慎重接过的动作,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拍拍手站了起来,“就让我稍稍展示一下手艺吧。 我刚才过来时到餐厅看了看,那里的厨房可是厨师们梦寐以求的战场,能允许我上去奋战一番吗?”“啊,原来如此。” 拉凯希斯轻拍一下手,想起了两人此前商议为典雅号添置一套调理组合的事情,不禁轻笑了出来,“那,我可以稍稍期待您的战果吗?海特兰德公子阁下。” “请千万不要吝啬您的喜悦。” 天空模仿者餐厅侍者的动作,把手放在胸前,朝拉凯希斯轻轻鞠了一躬,“尊敬的纹章之长,请问你想尝尝哪种口味?是标准的康定口味呢?还是偏向夏兰化的混合口味?”“嗯,就标准的康定口味好了,我还没有接触过公子故乡的文化呢。” 拉凯希斯说着却从座位上站起来,一付要跟着天空前往餐厅的模样。 “呃,拉凯希斯,你在这里等就好了……”天空有些茫然地看着拉凯希斯,随即却回忆起了当初露瑟丽娜向他学习厨艺的事情,记得那时候的结果非常惨烈,而且也让他从此确信了这世界上确实存在着即使有热情和执着亦无力改变的事情。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拉凯希斯和露瑟丽娜有些相似的,都是在独自领域拥有优秀天赋的女性,换句话说,也就是才能严重倾斜的结果。 若是拉凯希斯也抱持着同样的想法,那……他还没有确认过这艘夏兰商船上到底有没有准备地上人的胃药,要不然先来上几颗……“我只是对公子的烹饪过程也感兴趣,会打扰到你吗?”拉凯希斯的话让天空仰天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低下头来时已经换上灿烂的微笑,“当然没问题,若只是看的话,持随意好了,只是看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天空再三嘱咐的关系,直到他摆好那一桌丰盛的菜肴,并从酒架上取下一瓶名贵红酒,开启后到在两水晶杯里为止,拉凯希斯始终都不发一言地在旁静静看着。 “那个……”天空有些担心地回头一看,发现这位奥德雨家当主的脸上竟是一付趣味盎然的表情,才安心地宣布道:“可以过来用餐了哦,拉凯希斯。” “嗯,好的。” 大概是错觉吧?总觉得拉凯希斯走过来的步子有几分雀跃的味道,而且白皙的美貌上兴奋似的流露出些许绯红,就连声音也比平时要高扬上不少,“公子的技艺真是奇妙啊,没想到把那些东西混合起来竟会变出这么漂亮的菜肴,简直就像在变魔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完整的烹饪过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那里,过奖了。” 不过只是简单炒了几个菜就博得美人的如此盛赞,天空的虚荣心一时间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还是勉强装出满不在乎的模样耸耸肩膀。 “不过菜可不是用来看的,味道才是关键。 尝尝吧,这些都是标准的康定口味,还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呢?”“嗯!”拉凯希斯准备品尝。 不过低头时却露出困惑的表情,在她面前左右放着两种餐具,一边是熟悉的刀叉匙三件套,一边则是两根细长的竹棍。 “啊,那叫作筷子。 是康定的餐具。” 注意到她的困惑,天空笑着解释道,“用筷子吃这些菜才是康定文化中最正统的用餐方式。 不过我想拉凯希斯你大概不习惯用它,所以还替你额外准备了夏兰的餐具。” “这个东西,叫做筷子吗?”拉凯希斯开始试着用其中一支竹棍去叉盘中淋着酱色汁液的肉块,然后就皱起了眉头,“似乎很难使用的样子,为什么要特意用这么不方便的餐具呢?”“那个……筷子不是算这么用的,应该两根一起用……啊,不对,我的意思不是叫你一只手拿一根……算了,先看我的演示好了。” 片刻之后,拉凯希斯带惊奇的表情目睹了天空所展现的奇妙技巧——他居然用单手就能操纵那两根竹棍,并且轻而易举地就把菜夹了起来。 “……唔,果然这才是康定的味道啊!”天空用筷子爽起一块涂满金黄酱汁的肉片放在嘴,细细品嚼后露出陶醉的表情。 在多次努力无果的情况下,拉凯希斯只好带着稍稍郁闷的心情换上刀叉的餐具,不过却立刻沉浸在美好的感官享受中,最后还带着意犹未尽的表情看着那桌被两人干得空空如也的餐具。 “反正以后可以经常吃到,这次就先忍忍吧?”天空也有些意犹未尽,因此这番话倒更像是安慰自己。 他起身到自动调理机旁点了两杯花草茶,而这时候餐桌自动收进了墙壁内,再伸出来时已经换上了干净整洁的桌面。 “自动清洁机大概会很高兴吧……嗯?”天空苦笑着,把其中一杯推到拉凯希斯的面前,却发现对面那双晶蓥剔遗的红瞳正向自己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有什么事吗?”“没什么,只是有些惊讶上天偶尔也会偏心到这种程度,竟然把如此丰富的天赋汇聚到仅仅一人的身上,并且还极尽宠爱。” 拉凯希斯的声音中混合着感慨和叹息,“若用康定的话来形容……天之骄子,没错吧?”“咳!咳咳!”天空突然被茶水呛道,猛咳一阵后缓过劲来,不过却对拉凯希斯投以诧异的目光,“突、突然间说些什么呢,你?”“我只是觉得有些……害怕吧?”拉凯希斯轻轻摩挲着茶杯,似乎也有些迷惑自己的心情,“倘若公子没有被艾琉雅带到夏兰的话,或者先一步被彼安发现的话,那第二次银河战争或者就会以完全不同的方式结局。” “越来越夸张了呢,我不过一介平凡的地上人而已,拿什么去影响那场把千亿人类卷入其中的庞大战争?”天空苦笑着辩解道,然而拉凯希斯却直直凝视着他,以轻轻的声音问道:“公子,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呃,这个,或许会有那么一点影响也说不定……”自居处于不利立场的天空,咳嗽了一声后反问道:“咳!拉凯希斯,你到底想说什么啊?难道到现在还担心我会被彼安拉过去吗?”“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拉凯希斯顿了顿,就像在整理思绪似的沉默了半天,跟着才说到:“彼安和公子间有着半身的血缘,而此前为对抗彼安,帝国却不得不借重公子的能力,所以我在想,这是不是件相当残酷的事情?而倘若那位彼安始祖和杀戮方舟真的再次掀起战争的话,帝国或许又得徵召虚空王城出战,那公子岂不是……”“啊,原来如此。” 天空总算明白拉凯希斯在忧虑什么了,同时心中也涌出某种柔软而温暖的情感。 拉凯希斯是少数知晓他和彼安关系的夏兰人,她的看法在很大程度上代表着帝国整体的意见。 虽然他本身从来都没有把两位母亲,穆和雅跟彼安间划上过等号,但高洁的苍穹之民却似乎一直顾虑到这点,所以拉凯希斯此刻的这份忧虑,大概也可以认为是十三议会的愧疚吧?“没事的,拉凯希斯,虽然雅和穆都是我的母亲,但在心中,我从来都没有把她们和彼安划上过等号。” 天空以慎重的语调说明着,“彼安是诞生母亲的民族,如果可能的话我并不想与之为故,但我却更爱着夏兰,爱着苍穹之民的高洁,爱着群星世界的辽阔。 倘若彼安将危害到这片美丽的星空,那请相信,我绝对会不惜一战的!”“……就是因为公子是这样的人,所以帝国才想尽力避免那种事态啊……”劝告起了反效果,拉凯希斯不禁苦笑出来。 “放心吧,会再发生战争的可能很小。 艾琉雅可是亲自带着同盟舰队镇守在靠近彼安的边境上,即使是那艘怪物舰也闯不过去吧?若帝国再加把劲搜索的话,相信很快就能把那家伙捉拿归案。” 觉得气氛变得沉重了,天空赶紧转移了话题,“对了,拉凯希斯,虽然我不清楚你要到同盟的什么地方,不过能不能顺路去一下罗德亚科首府?”“公子是想去见最高议长阁下吧?”拉凯希斯这时微笑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反正也是顺路的。 不过若公子不急的话,能不能等回程呢?我想尽快把亚诺特三世交给它的主人,还有杀戮方舟的事情也要向她报告。” “嗯,没问题。” 天空耸耸肩膀,突然涌出好奇心,“不过,到现在也还是不能告诉我目的地吗?”“这个……嗯,反正公子的身份已经暴露得差不多的,没关系吧?”拉凯希斯犹豫了几秒钟,跟着决定似的轻弹了一下手指,说道:“我们是要去康定行星。” 第二十七章 传记 天空最初还有些担心在进入同盟后会再遭遇那艘杀戮方舟的可能性,但看来厄运之神似乎不打算把一次性把今后的乐趣也享受完,他和拉凯希斯接下来的行程总算得以平稳进行。 在前往北部诸邦的过程中,借助露瑟丽娜统合林氏商团及阿尔法恩商会后形成的垄断性贸易网络,他已经成功地让那笔资金番了三番。 “嘿嘿,星际贸易果然有迷人之处啊……”看着存款上不断增加的金额,天空很辛苦才抑制住嘴角继续上弯的冲动。 “等到达康定后,这次星际贸易之旅也就算是划下完整的句号了。” 一方面成功挽回了星际商族的名誉,另一方面与爱人度过了一段黄金似的时间,因此就连拉凯希斯最近的心情也格外愉快。 “句号?不,当然不是。” 天空窃笑着看向纹章院长,自信满满地保证着,“事实上,回程才是这次贸易之行最精彩的地方!你就看着好了,拉凯希斯,我绝对会让眼前的这笔利润再增加二十倍以上。” “我会好好期待的。” 拉凯希斯微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把注意力又移到手中的书本上。 这是前次在迪律亚勒星系驻留时逛书店买的,这本古典的植物纤维书被放在推荐阅读的最醒目位置,拉凯希斯一眼看中就卖了下来,最近一段时间闲暇时几乎都在翻看,就连在**睡觉时都不例外。 这让天空感到非常好奇,虽然趁着空闲时也翻了翻,但书却是用类似古英文的语言写的。 虽然在康定时天空也学过这种语言,但在进研修院学习夏兰语的时候,就把它彻底还给了学塾。 看到拉凯希斯现在看的如此津津有味,他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我说,这本书是写的什么啊?很有趣吗?”“嗯,很有趣啊!”拉凯希斯以近似窃笑的声音回答了他,同时把书的封面在他眼前晃了晃——对这位纹章院长而言,这可是相当罕见的情绪表现,“我准备在回程时再买二三十本,等回帝都后送给亚姬和诸位眷族之长一人一本。” “到底是什么书啊?别卖关子了,拉凯希斯,快告诉我!”天空被彻底激起了好奇心,恨得牙痒痒地,忍不住伸出手去搔拉凯希斯的胳肢离。 “……公、公子,请住手……不,那、那里不行。 啊……我、我愿意投降,请原谅我……”大概是心情极度放骆的关系,拉凯希斯在这方面出乎意料的缺乏抵抗力,被天空偷袭几下后就娇喘连连地软到在桌上,绯红着脸颊举手投降。 “嘿嘿,知道属害了吧?赶快从实招来!”那双黑手再狠狠搔了几下后才收回来,天空有些意犹未尽地看向那此刻魅惑至极的美貌,突然觉得心中有某种东西开始蠢蠢欲动。 “公子,你对这张图片有什么印象吗?”正当他打算顺从这股冲动而行动的时候,拉凯希斯把书中的某页举到他的面前,上面是整整一幅照片,十多名少年在空地上棍出各种武姿的模样。 “咦?”觉得那些招式有些眼熟,而且少年们穿的衣服也很像康定私塾的武袍。 这时天空注意到在照片的右上角有一刻意放大的画框,其中那位正在打哈欠、枢鼻屎的小鬼,总觉得好像在什么地方确实见到过的……“该、该不会是……”心中突然闪过一念极其恶劣的推测,天空一把抓过那本书,飞快地翻阅起来,虽然看不懂上面的文字,但其中引述的图片却都是自己所熟悉的场景,甚至人部分还有参与其中,“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英雄的童年——一位友人眼中的林-天空》,记录传说中的天之骄子,破彼安、平同盟、伐联邦,威慑苍穹、纵横四方的不败暴君,被银河中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奉为军神的,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的童年傅记,于帝国历四百三十四年,由艾亚诺斯自由星系文化联盟整理出版,在同盟八百诸邦同时发售。 发售至今,连续三年稳居各类书刊的销售榜首,远销夏兰、古汉诸邦,甚至就连彼安境内传媒集团亦表示出想引进出版的意思。 以此书为蓝本而延伸出的各种附属产品,包括小说,电影,戏剧以及各种纪念物等等,亦已成为同盟流行文化中的一景,其中那艘精确模仿暴君本命舰“白龙”的绝版纪念舰,已于近日在迪律亚勒星系奢侈品拍贵会上拍出,椽悉创下了该拍卖会有史以来的最高纪炼……天空只是简单在资讯网络上搜索了一下那本书相关的资料,便涌出以上一大堆足以将他淹没的讯息。 “谦行,你这混账家伙,给我记住了……”天空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一付快要溺死的模样,伸向影幕的手指还隐隐颤抖着,他朝着远方的友人竖起中指,发出充满怨念的呻吟。 什么到白鹤楼吃平生第一顿霸王餐被鲁公逮到,一人单挑不良生集团的壮举,还有被一群死党怂恿着偷偷溜到女生更衣偷窥的事情,为考试作弊勤修傅音入密……书上面以浓笔重墨记录下了他在康定时候的几乎所有事情。 即使不用调查也知道,到底是谁以“林-天空代理人”的身份,在当事人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独占了这份庞大的版权收益——自从担任林氏商会的执行者后,那家伙越来越有被邪恶源头感染的趋势,已经完全看不到昔日那位纯朴少年的影子了……“拉凯希斯,把书给我。” 他跟着转头看向拉凯希斯,并朝她伸出了手。 “公子要拿它干什么?”拉凯希斯退后两步,把书藏到背后,一脸的警惕。 “废话!当然是拿来人道毁灭!这种随便捏造事实、肆意侵犯人权的毒草,就算扔到恒星里面都会污染宇宙!我要把它当成草纸用掉!”激动之下,天空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 “公子,这是……铜版纸哦?”拉凯希斯以有些忧虑的目光看着他。 “你管我!拿来!”天空上前一步,摆出要以实力强行夺取的架势。 “……没办法。” 和暴君对峙了几秒钟,拉凯希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地把书递了过去,而天空接过后转身就朝垃圾粉碎机奔去。 “呃,等等。” 在把书扔进垃圾粉碎机的前一刻,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正偷笑着的拉凯希斯,一脸的怀疑,“我说拉凯希斯,你该不会正向着等回程时再偷偷买上几本吧?”“那当然。” 拉凯希斯当即回答道,“亚姬和我都不知道公子童年的模样,所以对我等来说,这本书上简直是贵重无比的珍宝。 即使代价是这次贸易的全部利润,我也会毫不犹豫地交换。” “呃……”天空间始犹豫,试探着问道:“如果我要求你不许购买这本书呢?”“帝国宪法第一条规定,国民有出售和购买商品的自由,因此我会以正当权利拒绝公子的要求。” 拉凯希斯笑意盈盈地回答着他。 “但帝国宪法也有规定,国民有维护个人隐私的权利吧?”天空不死心地问道,“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同意过这些东西的出版,就算是纹章院长也不能随便侵犯国民的隐私权吧?”“和纹章院无关,现在我只是以一介国民的身份行使帝国赋予的购买权而已,至于该项商品是否侵犯到公子的隐私权,那就不是我需要在意的问题了。” 在纹章院长面前讨论法律简直就是班门弄斧。 拉凯希斯轻易就把问题推了回来,“不过公子倒可以向出售这项商品的人物提出控诉,站在纯洁之翼的立场,我当然会尽全力维护您的正当权利。” “……还真是多谢了。” 天空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跟着看了看手中的书本,又看了看一脸悠然的拉凯希斯,最后一咬牙走回去把书按在了桌上,抬头看着拉凯希斯,以悲壮的声音说道,“那就彼此妥协一下如何?我可以把这本书还给你,不过有两个条件:一、不能再买这本书和相关类似的东西;二、只能和亚姬共享,不能给其它人,尤其是那些小鬼看到。” “唔,公子有时候还真是蛮横呢……”拉凯希斯显出不满的表情,跟着颇为遗憾地耸耸肩膀,无奈道:“没办法,我毕竟是遵从您的纯洁之翼,虽然有些遗憾,不过这次就暂时忍耐好了。” “绝对不会有下次的!”天空斩钉截铁地说道,同时开始在心里盘算到底应该怎么把那家伙挫骨扬灰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震撼效果,等到回程时才去拜访同盟首府,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好好考虑……结果到商船抵达承州星系的三天中,海特兰德公子让人看到了一个迫害妄想症患者的全部特徵,时不时就傅出一声阴森的笑声,不但拉凯希斯敬而逮之,就连亚诺特三世都不敢靠近他周围三米的范围。 当拉凯希斯都开始考虑是不是需要把他留在商船上的时候,天空却突然恢复了正常,似乎已经找到了完美的复仇方式,不过考虑到自身的心灵健康,拉凯希斯还是不敢去问。 把商船停泊在空间站上,天空提着装着亚诺特三世的笼子,伴着拉凯希斯搭乘轨道电梯下到康定地表。 比前八年前和露瑟丽娜、夏音两人来的时候,这片古老的大地似乎繁荣了不少,至少在轨道塔附近已经多出许多交通舟忙碌的身影。 因为需要行程保密的关系,两人并没有搭乘定期航线,而是直接到管理处租用了一艘小型交通舟,开着它在轨道塔附近盘旋了几圈后才驶向目的地。 拉凯希斯指明的地点是天空熟知的地方,有着雾霞森林的美丽名字,位于轨道塔西南方的大陆山脊某处,搭乘交通舟大约只有两小时的路程。 从上方看下,由三个方向延伸出来的山脉朝向中央汇聚,互相交错纵横,形成颇为壮观的地貌。 稍稍偏移视线,就会看到一条青色的丝带在山脉中穿行,沿途分出丝缕万千,最后却又汇成一处,清澈的流水和着沿途溪岩奏出欢悦的曲调,似乎在上面也能远远听到。 在山脉与山脉之间,翠绿的森林连绵悠长,高大的林木与矮小的灌木,在自然的授意以错落无间的姿势和谐共生着,其分泌物在浩白的日光下蒸发,和着升腾的水气融成一股淡淡的雾霞。 拉凯希斯干脆让交通舟停在比较平暖的溪流中,然后和天空沿着岸边向上游走去,总觉得不享受一下这自然的抚慰就是一生的损失似的。 在绿色帷幔中翩翩起舞的风,混合着森林的香薰,也因此被赋予了能为人类知觉所感应到的存在力。 而偶尔响起的乌鸣声、细小爪子踩断地上枯枝的脆响,还有枝叶晃动时的沙沙声,都仿佛呼应着清丽舞蹈的节奏,奏演出悄声而美妙的旋律,让两人的心情不由得为之沉淀……沿途的风景不断唤醒着天空童年的记忆,岁月交替的时光在这里好像停滞不前,沿着那条已经有些裂纹的石道前进,每一步都似乎仿佛在时光的回廊中逆行。 跟上次前来时一模一样的情景,只是陪同者由露瑟丽娜和夏音换成了拉凯希斯而已。 两人最后停在一栋木石结构的别墅前,那别墅的轮廓天空依然熟悉。 他偏头看向拉凯希斯,正待询问,突然笼子里的亚诺特三世间始不安分地挣扎起来,拉凯希斯轻笑着接过笼子,打开门将小猫放到地上。 亚诺特三世径自向前奔去,在前方的人影处停下,亲热地蹭着她的脚,发出撒娇似的叫唤声。 那人有些意外地看着亚诺特三世,弯腰抱起它,跟着向两人的方向看过来。 “诺、诺菲纳猊下?”看清那人的模样时,天空顿时露出愕然震惊的表情。 第二十八章 淳朴 为什么诺菲纳猊下会在这里!天空以激烈的眼神回望着拉凯希斯,虽然一路上他曾暗自对此行的目的进行过种种猜想,但却未想过在康定等在他们的竟然会是亚诺莱维涅家的长老,曾经统率苍穹之民的前代夏兰皇帝陛下!“诺菲纳猊下和亚诺特大人是在三年前定居到康定行星的。” 拉凯希斯解答了他的疑问,“辞去翼之长的职务后,亚诺特大人隐姓埋名,以一介星际商人的身份,用了五年时间巡游帝国及同盟诸邦,而诺菲纳猊下也一路随行,最后两人决定在康定行星定居,而子扬公则向他们推荐了这处居所。” “那家伙竟然又给我自作主张……”这栋住所是保有天空童年时代唯一与母亲相关记忆的贵重场所,因此他会下意识感到愤怒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转念一想,他和那家伙都不是那种会拘泥于过去的人,既然在各自的立场上没办法关照到这栋房屋,那与其让它在静默中暖暖腐朽,还不如照现在这样处置更合适一点。 “有什么不合适的吗?公子。” 拉凯希斯看着他,眉宇间透出挂念的感情。 “不,只是觉得……这种事情你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啊?”天空搔了搔头发,苦笑道:“根本想不到诺菲纳猊下会在康定行星,我可是完全没有思想准备呢。” “这还持公子见谅,因为关于这两位的所在是帝国最高机密,即使在十三议会中,也只有诸位根源氏族之长才知道。” 拉凯希斯向他露出歉意的表情,而这时候诺菲纳已经抱着亚诺特三世走了过来。 “你总是给我带来了意外的惊喜呢,拉凯希斯。” 前代皇帝陛微笑着看向两人,同时轻轻抚摸着小猫那柔顺的皮毛,而见到许久未见的主人,亚诺特三世也完全放骆了戒备,在诺菲纳的怀中发出舒适的叫唤声。 “光是亚诺特三世就已经能让我惊喜半天了,没想到你竟然把海特兰德公子也带了过来,今天难道是什么吉祥日子吗?”诺菲纳以温暖的目光看着天空,跟着又把视线转回拉凯希斯身上,“还是说,这次其实是你们的蜜月旅行,来我这里只是顺路的行程吧?”“嗯,还真是一次让人终身难忘的蜜月旅行呢……”拉凯希斯苦笑出来,而诺菲纳却瞪大眼睛,把记忆中不苟言笑的纹章院长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了一次,显出一付极为惊讶的模样。 “啊呀,啊呀呀,你真的是拉凯希斯吗?那个当初被索尔斯纠缠,一怒之下把他直接从联络艇上踢下去的奥德尔公女?那个满不改色把尤希斯送进纹章院里关了三天三夜才放出来,从此落下心伤的纹章卫队?那个就连米虫提督见了都会蹦到旁边,至上最敬礼的纹章院长?”“猊、猊下!”被人一路揭发过去的堂功伟绩,拉凯希斯困窘似地涨红了脸,不过诺菲纳却并没有在意她的抗议,跟着以感佩莫名的目光打量着天空,低头向他深深鞠了一躬。 “请原谅我的失礼,公子阁下。” 诺菲纳的声音像感慨又像叹息,让天空在大吃一惊后跟着陷入了深深地迷惑,“在亚诺特当初离间海特兰德家的时候,我曾经一度颇为忧虑,虽然有若琉亚作为暂时的缓冲,但翼之长的职务终究还是要落到你的身上,然而相对于这份职务的重要性来说,你的年龄实在是太年轻了!以至于让我不得不担心承载这将帝国未来的羽翼是否足够坚贵。” “是这样啊……”天空则是一点反驳的念头都没有,也许和年龄不关,但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没有认真把海特兰德当主的地位和自身的未来联系起来过,“实在不行的时候就推给希瓦好了”,时不时就在耳边窃窃私语的邪念让他自己都颇为汗颜,不过回想起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不断刷新在位时间记录的辉煌事迹,他顿时又心安理得下来。 “不过现在看来,阁下应该比历代帝国之翼都更有身为海特兰德一族的资格。” 诺菲纳说出令他困惑不解的话,“毕竟历代翼之长最多也只是想办法让自己奔向自由而已,并且时不时还会受到纹章院的干扰。 然而只有你一人,居然能把作为枷锁而存在的纹章院长一同拐跑,而且还是在继承爵位之前,实在是让人感佩万分!我甚至不敢想象一旦你登上翼之长的位置,那到时究竟会为帝国带来多大的损失。” 虽然诺菲纳是面带微笑的询问,但天空却不禁生出种被逼上绝境的感觉,支支吾吾地说道,“呃,这个,其实我并不想继承爵位……啊,不对,还有希瓦和芙兰在啊,若琉亚直接把爵位傅给他们……唔,大概也不行吧?”“当然不行,作为构成帝国未来的重要因素之一,却又如此不稳定,并且又难以掌握,实在让人头疼呢……如果我是皇帝陛下的话,大概会立刻派遣一支近卫军小队常驻海特兰德宫邸,并且随时准备好一支分舰队在研修院待命。” “这、这个我想不必吧……”天空战战兢兢地看着前皇帝陛下。 “不必担心,公子,猊下只是开玩笑而已。 当初拜托我无视亚诺特大人出逃的人就是猊下,并且现在她已经远离了宫廷,再没有向皇帝陛下提出建言的立场。” 拉凯希斯以充满同情的语调出言安慰着他,“再说,若宫廷真的对海特兰德家采取如此行动,绝对会招来诸多眷族,甚至包括根源氏族在内的抗议,陛下虽然有着亚诺莱维涅一族的通病,但性格上大致还比较沉稳。 最多也只是想想而已,不会将打算付诸实施的。” “呵呵,没想到拉凯希斯偏心起来也很属害啊!”诺菲纳轻笑了出来,跟着上前挽起了两人的手,“不过拉凯希斯说得没错,亚伦萨那孩子是不敢做这种犯众怒的事情,而且也没有公子的私人立场,所以至少在他任期内,你通向自由的道路都没有大碍。” “是……”虽然诺菲纳是在安慰他,但天空却不知为何觉得一阵亚伦萨陛下的任期所剩无几,下任夏兰帝国皇帝将注定在那两位目前几乎排行并列的候选者中产生。 无论是诺拉维亚王家的亚琉妮,还是菲恩伯德王家的夏音,对他来说都是充满震慑力的存在。 只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亚琉妮可能还好一点。 但若是夏音登上青玉龙座的话,那他几乎就只有毫无选择地为帝国奉献后半生的时间了——承载那位殿下飞向她的梦想,这是当初那场空舞仪式中许下的诺言。 “说起来,许久没有听到消息,我那位孙女还好吗?”挽着两人向庭院中走去,诺菲纳向拉凯希斯确认着。 “嗯。 夏音殿下的话,目前作为米尔丁大提督的副手,在巴雷亚领边境活跃着。” 拉凯希斯简单地说明着。 在第二次银河战争结束的时候,巴雷亚联邦在第十舰队的奇袭下灭亡。 其领土的三分之二被帝国纳入版图。 因为光是支援同盟就耗掉帝国的大部分力量,所以基本没有余力来消化这片广褒的土地,只能将此统称为巴雷亚领,暂时实施军事管制。 在这片相较帝国其它诸邦要显动荡不安的星域中。 夏音统率的第一列阶舰队是最为活跃的力量。 “哦,以那孩子而言,算是作得相当不错了。” 诺菲纳似乎意味深长的瞄了天空一眼,伸手推开了屋门。 天空惊讶地发现,上次来时在屋里徘徊的灰败气息已经消散无影,里面虽然不能说焕然一新,但却被施以了正确而精细的保养,阳光透过明亮的窗户射到屋内,荡漾出温暖的色泽,记忆中温馨的情景似乎又再次浮现眼前。 “嘿嘿,将军。” 一声轻笑从客厅傅来,有两老头正在那里下着象棋。 天空被吸引了注意,信步走过去,顿时被惊得口愣目呆,其中一人当然是他熟悉的祖父大人,但另一人却也是他人生中至关重要的人物。 “鲁伯?”那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白鹤楼的主人,在童年时代予他不少关照的人物。 两位老者似乎全心沉浸在博弈的乐趣中,对于他的到来丝毫没有察觉,而看着眼前的昼面,天空不知为何涌出种莫名强烈的感动。 或许只有同时有着地上人和夏兰人两重身份的他,才能察觉到眼前这一幕的无比珍贵吧?地缘之民和苍穹之民,曾经被认为绝对无法接受彼此的两种存在,现在竟然如此自然融洽的坐在了一起,看起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但却又一点也不会给人勉强的感觉。 对自身身份定位长久以来保持着的疑问,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天空不禁眨了眨眼睛,觉得有些湿润……最终老公爵以三比二赢得了棋局,看来康定第一名厨的手腕也无助于这需要精密计算和沉稳修养的活动,躲闪不及的天空自然成了鲁公发泄怒火的对象,“臭小子!这么多年也不过来看我老人家一下!过来,让我看看你的手艺到底退步了没有!”被这么叨念着拉进了厨房,然后就仿佛学厨的时光倒流,直到晚餐时间才被放出来,然而已经是一幅燃烧殆尽的模样。 当然,作为代价则是桌上满实满载的佳肴,浓郁的香气搔得亚诺特三世不住围着桌子底下叫唤。 三位夏兰人临时客串起了检察官,对着满满一桌康定菜不断点头盛赞,鲁公当然也坐在了主席上,只是可怜恢复学厨地位的某人,被勒令随侍在餐桌旁,只能以无比羡慕的目光注视着那只在地上美美啃着鱼头的小猫。 倘若让千万苍穹军看到自己崇拜的军神被人贬低至此,那还真不知道会抓狂到何种程度。 不过在座的三位夏兰人中,也只有拉凯希斯对他投以同情兼无奈的目光。 “嗯,结果毫无进步嘛。” 晚餐后,鲁公剔者牙齿告别了诸人,悠哉游哉地回去了,只留下这句实在伤透海特兰德公子自尊心的评价。 只不过,这丝毫影响不了饥饿者的食欲,在餐厅里天空对着善良的苍穹之民刻意留下的满满一半饭菜凶狠厮杀着,同时以不怎么清晰的声音问道:“猊下你们怎么会……唔,认识那家伙的?”“这个啊,当初我等到康定定居时可是很为饮食伤脑筋呢,后来在艾琉雅的推荐下到白鹤楼去尝了尝,结果碰巧结识了鲁公。” 老公爵笑了起来,“猊下向他学习厨艺,我则向他毕习棋艺,到已经基本上都派得上用场了。” “最初我等是准备支付报酬的,不过却被狠狠训斥了一顿,似乎康定文化中把这看成是破坏友谊的行为……”诺菲纳以颇为怀念的声音说明着,“最初是有些感到困惑,不过渐渐习惯后,发现这里的居民实在是善良而热情呢!原本我等已经作好降到大地后被孤立的心理准备,不过到头来这却只是我等的被害妄想症而已。” “嗯,在我等准备打理这栋房屋时,鲁公一下子带了几百人前来帮忙,当时可是把我们吓了一跳,猊下还在疑惑什么时候签订的劳动契约,不过到头来却连一文钱都没支出去,只好请教鲁公,在白鹤楼举行一次宴会款待人家了事。” 回想起当时的慌张,老公爵苦笑了出来,“实在是相当奇妙的文化习俗呢,不过却不可思议地让人感觉到温暖。” “啊,对了,在整理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东西,应该是和公子你过去有关的记录……”诺菲纳说着站起来,从客厅一角的柜子从取出被慎重收藏的像册,转身双手交还给了天空,“我认为这东西还是物归原主比较好,所以一直把它慎重保管着。” 第二十九章 玩具 森林的夜晚是一段宁静中透着喧哗的时光,淡淡的香薰和着夜风窗外溢入卧室,风中爽着虫鸣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也一时间为之沉寂。 天空和拉凯希斯被安置在两位老人刻意为林家留出来的客房中,这里过去是他儿时的房间,虽然被重新布置过一次,但身处其中却还是能够触碰到昔日时光的温暖。 拉凯希斯从得到他允许的一刻起就在津津有味地专注于那相册之中,天空则仰躺在**发愣,看着头顶那盏放射着柔和光线的旧式吊灯,突然生出种仿佛在时光中逆行的感慨。 (回想起来,似乎每次回到这里都会有所收获呢。 )心里似乎被某种暖昧的感情涨得满实满载,天空想伸了个懒腰,但探出手脚时却碰到了床沿。 小时候他觉得这张诞生在某人手中的床大得就像半个世界,每次爬上去就要费不少力气,为此还曾多次抱怨过,最后还是一张垫脚椅让他妥协了下来,不过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这张床会小到连这具身体都难以容纳就是了……“公子,我把这东西还给你吗?”拉凯希斯这时走了过来,把相册慎重递还给了他,不过看起来似乎有些失望的模样。 “这是那家伙年轻时候的相册,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天空当然知道她在遗憾什么,轻笑着接过相册,同时撑起身子拍拍床边,示意拉凯希斯坐下来,“说起来我也没看过呢,那家伙年轻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模样……嘿嘿,如果能顺便抓住什么把柄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抱着稍稍不良的企图,天空间始翻?相册。 拉凯希斯则在床边坐下,半身依偎着他,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带着心满意足的表情看着他的动作。 估计其中前半部分应该是出自那位古汉五十席的祖父林壑的手笔,还附带着文字说明,看起来至少在当时是相当认真的,不过他终究还是抵不过邪恶血脉的召唤,在林恒七岁的时候还是毅然奔向了那无垠无限的苍穹。 此后冥冥中因果轮回,那被遗弃的孩子也跟着继承了这一宿命,不过这次的受害者就换成了他而已。 天空一直都在怀疑林氏的某位祖先或许真的是海特兰德家的一员,不然根本解释不了两种血脉如此神似的事实。 林氏有着代代弃家出走的宿命,海特兰德有着奔向自由的传统。 而同时继承这两者的他,实在没有什么自信不会这宿命的轮回傅承下去因此也难怪前任皇帝陛下会半真半假地说出那番威胁来。 翻到相册的后半部分,中间空白的一页分隔了大约九年的时光,一入眼的是一张笑得很僵硬的少年和漠然表情的少女的合影,看来这部分应该是收藏着林恒追求雅时的记忆。 虽然继续翻下去有侵犯隐私的嫌疑,不过作为这份爱情开花结果的证据,天空实在很难抑制住强烈好奇的心情。 继续翻下去,两人的交往似乎相当朴素,背景几乎都是几处相同的地方轮换着,就连男方的笑容从头到尾都是那般僵硬。 唯一变化的是雅的表情,由最初的漠然到轻轻的微笑,最后一张则是满溢欢悦的笑容,看似平淡,但一想到对方乃彼安始祖的身份,就不能不佩服当事人的手腕……“呃?”天空突然皱起眉头,总觉得照片上的那张笑颜似乎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似的,并不是来自昔日记忆的沉淀,而是更加贴近现实的感觉。 “穆?”他想起那位几度邂逅后的彼安始祖,这位小小的母亲,她去世时的冲击在他心中留下一道永远也无法愈合的创口,不过和眼前这种既视感又不太像,应该比穆更靠近现在的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的……“公子,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注意到天空的奇妙神态,拉凯希斯凑在他耳边轻轻说着,声音就像呵气般轻拂着耳朵。 “唔……”一阵致命的酥麻感傅来,几乎一瞬间天空就把这莫名涌出的疑问给抛到九霄云外,剩下的就只是那一再压抑下变得愈加旺盛的本能冲动。 他偏头以鼻尖摩挲着拉凯希斯的银发,向那尖耳呵气,声音低沉而邪恶,“嘿嘿,拉凯希斯啊,你这算是在挑逗我吗?”“挑逗?啊,不……”那长长的尖耳被呵得一阵乱颤,像极了扑翅躲闪的乌儿,而天空则突然涌起猛禽的冲动,一口衔住柔嫩的耳廓,虽然只是极尽温柔的一咬,但拉凯希斯却已然娇呼一声,软到在他的怀中。 “吓?”就连天空不禁吓了一跳,然而跟着唇角却弯成出一抹流露出邪恶意味的弧线,并以弯下身,把嘴贴在她耳畔轻轻呼唤着,“拉凯希斯,你知道吗?在地缘之民中,爱人们会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来加强彼此联系,我想和你建立起那样的关系呢……”“我想,我大致知道。” 拉凯希斯偏头看着他,虽然强自镇定的语气,但那媚眼如丝的神态却大大削弱了这份语气的说服力,下一秒钟,她又低下头去,并且声音也变得弱不可闻,“虽然知道,但并没有体验过,所以该做什么……唔,不知道呢……”“那可以交给我来处理吗?”天空继续在她耳边轻唤着,那呼吸吹得拉凯希斯一阵轻颤,在荡漾着幸福感的恍惚中,纹章院长作出了放弃身体支配权的宣言,“嗯,我会尽量放骆身体的,公子请随心所欲吧……”“我可以随心所欲吗?”天空则被这句话刺激得血气翻腾,理智上的最后一点枷锁也轰然崩散,他从后面把那具身躯抱起,感觉出乎意料的丰盈而柔软,跟着放到腿上,从背后嗅着那垂下的银发,并轻轻舔着天鹅般优雅的颈部曲线。 “呜……”拉凯希斯确实努力放终了着身体,不过天空却感觉到一阵明显的**在怀中这具身体上荡漾传播,看起来拉凯希斯似乎对此相当缺乏免疫力。 不过这却更挑起了他的兴趣。 他一手楼着拉凯希斯的细腰,把她的身体翻过来,让她依旧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不过却变成面向他的姿势。 视线从那光滑的小腹滑到丰盈的胸脯,最后凝固在那张微微颤抖的绝世美貌上。 感觉到他的目光,拉凯希斯早就闭上眼睛,现在更是差不多连呼吸都屏住。 看着她,天空突然回忆起小时候摆弄洋娃娃的经历来。 如果允许比较的话,目前怀中这具娇躯可是比那时候奢华上几万倍的玩具,银河中只属于他的玩具。 “诶,拉凯希斯,”他一手楼着拉凯希斯,另一只手则顺着那玲珑起伏的弧线轻轻摩挲着,自下而上的触感异常完美,仿佛正在弹奏着一张绝世名琴,“你的感觉如何呢?”“……不、不知道……”拉凯希斯回答得颇为勉强,但呼吸声却陡然急促起来,因为顽皮的主人开始亲吻她的颈脖,并且跟着一路向下滑去,恶意的舌头在那幽香凝聚的沟壑处稍顿,转而折向峰顶攀登。 “公、公子,我并没有……”他颇有兴趣的尝试着诸多新奇的探险,不过拉凯希斯却对那近似吮吸的动作感到有些困惑。 “我知道,”他打断了她的抗议,专注于用下巴完成史莱姆式的弹性变形,拉凯希斯的身体有足够的资源提供他尽情尝试的余地,而当事人表现出的态度也极尽配合,这却让他心中的邪恶更加肆无忌悍。 (如果被纹章卫队目睹这一光景的话……)这种想法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不过此刻天空已然无所畏惧,(那大概会被装进磁轨弹头里面,直接发射到斯诺德亚恒星深处吧……切!管它的,我是暴君我怕谁!)当第二天的晨曦被竹帘过滤成斑驳的光影洒在**时,一夜的风雨早已沉淀为了恬静的呼吸,拉凯希斯枕着天空的手臂,丰盈的胸部紧紧贴着他,甚至能感受到每次呼吸的膨胀起伏。 装睡的天空不禁眯起眼睛,将那峰峦起伏的美景尽收眼底,虽然想再稍稍动作,但一想到说不定两位根源氏族之长正在楼下等他们早餐的事实,这份冲动顿时萎靡了下去。 “喂,拉凯希斯,”他稍稍晃动着手臂,轻轻呼唤着爱人的名字,“起来了吧?”“呃?啊,公子……”修长的睫毛眨了眨,拉凯希斯醒了过来,跟着却在迷糊中坐起身子,丝绸的被单随即滑落,**出纯洁之翼那无限美丽的身躯,而看着那玲珑曲线上的诸多**痕迹,天空突然拥起一股身为拥有者的自豪。 “公子,昨晚……”拉凯希斯的脸上还有着绯红的印记,却不自觉地把手放到光滑的小腹上,带着温暖的表情轻轻摩挲着,“总觉得,有些后悔呢……”“吓?后、后悔?”天空愕然看着拉凯希斯,跟着开始猛烈反省自己昨晚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些,不过拉凯希斯接下来的话让他放下心来,“嗯,因为我可是比亚姬和艾琉雅都年长的,但这孩子却一出生就注定比若耶,甚至希瓦都要小上许多,好像有点不甘心呢……”拉凯希斯似乎感到困窘似地看着他,“这样想会不会很奇怪啊?公子。” “我想你的意思应该是……唔,怀孕吧?”天空禁不住笑了起来,“不过虽然是件比较遗憾的事情,但我想应该没这么容易的吧?”“咦?”那双美丽的红瞳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视线,“但是据我所知,地缘之民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受孕的啊?”“确实如此,不过也还有成功率的问题吧?”天空安慰似的抚摸着她略显凌乱的长发,“以遗传因子人工结合的方式当然另当别论,但自然受孕的方式成功率可是相当低的……呃,你别这样瞪着我吧,拉凯希斯,这又不是我规定的。” 拉凯希斯以极其失望的表情盯着他,让天空不自觉生出强烈的负罪感,“……嗯,说的也是,这确实不是公子的责任。” 半晌后拉凯希斯才放骆表情,随即低头咬着手指,轻轻道:“或许在亚姬利用司育院的那时候,我应该和她一起完成纯洁之羁绊的,真是后悔……”“喂喂,不用这样沮丧吧?”天空吻着那张被沮丧遮掩的美貌,“虽然自然受孕的成功率确实比较低,但地缘之民还是不断繁衍发展着,一点也不输给苍穹之民呢,你难道猜不出其中的原因吗?”“啊,原来如此。” 拉凯希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地缘之民会那般专注于情欲中,原来竟是为了生存繁衍的需要,我一直都误会了呢。”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你应该放心了吧?”尽管拉凯希斯推导出的结论有所偏轨,但考虑再三后,天空还是不打算去纠正她的认知。 最后吻了一下那充满**的嘴唇,然后跳下床来。 “你来见猊下应该不只是送亚诺特三世吧?”他手脚麻利地穿上康定文化的服饰,同时向拉凯希斯说着,“今天我们就自由行动好了,拉凯希斯,你在这里把公务处理完毕,我就去采购回程的贸易品。” “贸易品的话,等离开时再去采购不行吗?”拉凯希斯显出难以理解的模样。 “啧啧啧,这你就不懂了,拉凯希斯。” 天空得意洋洋地摇了摇手指,“这颗星球最贵重的特产品啊,可不是任何人在什么时候都能买到的哦!它被放置在深深的地下,并且由一只千年老妖怪当成**般守护着,而今天刚好是那老妖怪休息的日子,否则就算带一支舰队来都没有办法取得的……总之,你就期待我凯旋归来吧!涅嘿嘿嘿嘿!” 第三十章 窃贼 接近黄昏的时候,青色的幽月在暗黄的天幕中若隐若现,落日的余辉在林间绘出斑驳的暗影,部分夜行动物开始活动筋骨,以待晚间狩猎时光的来临。 在光暗交错的林道上,一个人影高速在飞驰着,连猎豹也望尘莫及的速度,完全看不清他脚下的动作,沿途只有偶尔浮尘飞起,不过那身影却已在百米开外。 在接近目的地的时候,疾行者仰天发出一阵悲愤莫名的长啸,啸声中夹杂着两甲子的内气,震得方圆数里的森林一阵瑟缩,甚至连前方的那栋木屋也在啸声中隐隐颤抖。 当来访者在青石板上留下两深深脚印,刹住身影的时候,老公爵刚好推开门出来,看到的是老友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鲁公?这么晚,有什么事吗?”老公爵有些困惑地看着他,事实上,今天两位老者相约到溪流垂钓了一下午的时间,二十分钟前两人才刚刚分手。 看鲁公如此气急败坏的模样,该不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吧?“那小子!那小子呢?”连寒暄也顾不上,鲁公直接闯进家里,杀气腾腾地左右张望,却只看到诺菲纳端着菜从厨房里出来的模样,当然也是很惊讶地看着他,“鲁公?你这是……”“啊,夫人好。” 深深吸了口气,鲁公勉强镇静了下来,以近似咬牙切齿的声音问道:“从云那小子呢?没在这里吗?”“海特兰德公子的话,在两小时前就和拉凯希斯前往了轨道塔,现在应该已经启航了吧?”诺菲纳困惑地回答着,“你有什么急事找他吗?”“醉红尘!我的醉红尘啊!我藏在地窖隔层里的二十坛百年陈酿的极品醉红尘!”鲁公的声音更近似惨叫,“那小子,那小子!他***,实在太狠了!竟然给我搬得一点不剩!啊啊啊,混账小子,看逮到你我非抽筋剥皮不可!”“呃……”这时老公爵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提出疑问,“那个,为什么会认定是从云拿的呢?”“除了那小子还有谁!”鲁公狠狠一掌拍在桌上,坚硬的橡木面就像稀泥似地深深凹了下去,“那地窖有隔层的事情只有我和他知道,以前那小子就有过这类不良前科,隔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他稍稍学乖了点,没想到竟然变得比他老子还要狠……可恶!太大意了!”“嗯,那要不要试着联系他一下?”诺菲纳提出意见,“虽然超光速通讯的有效范围只是这座星系附近,但拉凯希斯他们现在说不定还没有潜入门里面,要联络试试看吗?”“可以吗?拜托了!”鲁公狠狠地点了点头。 “那请跟我来。” 诺菲纳点点头,转身走在前面领路,老公爵则苦笑着陪在鲁公旁边。 沿着木屋后面的小道走了十分钟,来到一处相对平坦的草地,一青一红两艘流线优雅的交通舰就静静停泊在上面,就像两颗相知相守的夫妻树,给人一种安宁和谐的美感。 诺菲纳开启其中那艘火红交通舰地舱门,率先走了进去。 “这是……”看着舱门里面闪耀着金属冰冷光泽的世界,鲁公显出一付犹豫不决的模样,不过老公爵却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调侃的语气说道:“吾友啊,连我等苍穹之民都有勇气跨越几个世纪的恐惧而降落大地生活,难道汝等地缘之民反而会畏惧从出生之时便凝望着的天宇吗?”“唔,没这回事……”鲁公咬咬牙,一步踏进了交通舰,“为了那二十坛醉红尘!拼了!”夏兰舰船通过智能核晶的协调,可以不通过中枢站,以超光速通讯直接联系,不过因为行星大气层对通讯粒子波有着极大的反射弥消效果,因此作为条件仅限于发信方及受信方都在宇宙空间的情况下。 基于这样的原因,鲁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终于平生第一次离开了出生的大地。 幸运的是,夏兰人的完美造舰技术以及亚诺莱维涅家长老的精湛操舵手腕,使得交通舰在克服行星引力冲到外层空间的过程被抑制在了对人体影响最小的情况下,鲁公的初次航行得以在平稳中展开。 “那就是……康定吗?”透过舷窗回头目睹那颗蔚蓝色的行星,他有些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老公爵则在旁露出心有戚戚的表情,当初初次降落康定大地,目睹行星地表那些繁茂异常的植物群落,他也被曾经震撼得无法言语。 “啊,接到回应了。” 诺菲纳的声音把鲁公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来,他几乎用扑的势头冲过来,不过却也只能对着那张解读着夏兰文字的影幕抓耳挠腮,幸好诺菲纳的及时解释,“是触发式通讯呢,看来他们已经不在承州星系了……啊,海特兰德公子留言说,在康定轨道上留着一件带给你的礼物,讯号频率为……啊,找到了。” 诺菲纳操纵着交通舰在虚空灵巧地滑向讯号源的方向,透过舰外影像发现一颗救生舱大小的密封储藏柜,在操纵触手将储藏柜回收到后舱。 “那小子究竟在搞什么鬼?去看看!”不等例行检查程序结束,两位被好奇心驱使的老者便一前一后朝着后舱窜去。 感觉好像在照顾两顽童似的,诺菲纳不禁轻叹一声,跟着简单设定了自动航行标的,匆匆起身朝后舱走去。 “噢噢噢噢噢噢!”然而还不等她踏进后舱,一阵盛大的欢呼声已经响起,老公爵按下开关后,储藏柜就像折叠书架似的在后舱自动展开,形成满满四壁,上下五排的巨大壁柜,不过壁柜上放的并不是书,而是琳琅满目、烁烁生辉的千百瓶的美酒!均是来自帝国同盟诸邦的铭酒佳酿。 “这、这是!这是!”对**浸酒道近百年的老酒鬼来说,这简直就是比阿里巴巴的宝藏还要贵重的财富,鲁公就像要把满满四壁美酒都抱在怀中似的张开双臂,脸上那灿烂到难以形容的笑容让人实在很难把他和先前那咬牙切齿的模样联系起来,“从云啊,不是挺懂事的吗?居然为老人家准备了这份大礼,小时候没有白疼你啊,呵呵,呵呵呵……”“……”诺菲纳站到老公爵的身边,以目光向其垂询,而后者则无奈地耸耸肩膀,表示自己也不太清楚地上世界的交际方式。 这时候,拉凯希斯操舵的贸易船已经穿过次元之河登陆到了另一星系,直到潜进风道后,一直提心吊胆关注着通讯网络的某人才彻底放下心来。 若鲁公没有老年痴呆的话,应该能马上猜到究竟是谁洗劫了酒窖,而诺菲纳和老公爵的交通舰就停泊在那栋木屋后面,若鲁公真的铁心要追回失窃美酒的话,那这艘贸易舰是绝对跑不过那两艘御用舰的,所以才故意绕远路返回,并且还布下那道诱饵拖延时间。 不过到现在总算是安全了。 “嘿嘿,看来在旺达纳星系买的便宜货似乎派上了用场……”天空悠然自得地坐在副操舵席上,手中的白玉壶里装着刚刚从后舱里倒出来的醉红尘,百年陈酿的醇厚香郁在顺着壶口扩散到鼻腔,带来的是从身体到精神的全全满足。 “嗯,口感果然一流呢!”轻轻泯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虽然小时候曾偷偷尝过地窖里的醉红尘,不过那些都只是五年不到的新酒,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味道,而且被鲁公发现后还被罚站了整整一天的桩,结果下来后硬是在**僵直了两天两夜的时间。 “臭老头,这下子知道属害了吧?早就想把你的藏酒搬掉了。 看你还怎么嚣张!”天空再泯了一口,大仇得报的快感让他有种飘飘然的愉快,不过却注意旁边傅来强烈的视线。 转头一看,那张绝美的容颜正偏头看向这边,红宝石般的眼瞳中流露出好像难以理解的视线,困惑似的眨了眨,让人觉得可爱。 “拉凯希斯,来,你也尝尝?”天空好意把白玉壶迁了过去,但拉凯希斯似乎被他的动作吓倒,轻轻摆了摆手,“很抱歉,公子,但夏兰人是不习惯喝酒的……啊!”“胡扯!我知道尤希斯至少就是个酒鬼,而且还是他引诱我也好酒的!”天空把拉凯希斯拉到怀中,轻轻换着她的细腰,触手处傅来细腻温润的感触,感觉头脑中原本稀薄的酒精分子似乎急速膨胀起来似的。 “尤希斯?那伊斯埃雷家的浪荡子还没有收敛吗?嗯,虽然纹章院并不介入苍穹军务,但根源氏族之子还是在管辖范围内的……”没有注意到暴君的兽化倾向,拉凯希斯尤自沉浸在独自的思绪中,而大概就是这短短的几秒钟,注定了某位列翼翔士今后一段永生难忘的悲惨经历。 “把纹章院的事情放一下吧,拉凯希斯,你现在是我的纯洁之翼。” 若平时的他大概连想都不会想这种事情吧?但天空这时已经彻底醉倒在了美酒和美人之中,亢奋下举起酒壶猛灌了一口,然后低头吻在了那丰润的红唇上,源源不断地把醉红尘送到奥德尔家当主的口中。 “……如何?味道还可以吗?”半晌后两人分开,天空脸上净是得意洋洋的笑容,然而拉凯希斯却已然红透了娇颜,连回答的声音也结结巴巴,“公子,这……这也是地缘之民的风俗吗?”“没错,在地缘之民的情侣中,这可是相当浪漫的行为哦!”天空随口胡扯着,并以充满期待的目光看着拉凯希斯,“不过通常情况下,是由女方主动亲吻男方的,拉凯希斯?”似乎这份期待对昨天才刚刚接受他的纯洁之翼来说,是有些超过了矜持的界限,拉凯希斯假装把他的要求无视了过去,并试着把话题转移到另一方向,“……说起来,公子,您还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才来拜访两位根源氏族长老的吧?”“应该,跟我没有关系吧?”看拉凯希斯如此严肃,天空不禁担心起来。 “原本是没有关系的,不过现在有关系了。” 拉凯希斯轻笑着从怀中取出两封信在他面前晃了晃,信的封口上各自封着“黄金之翼”及“苍穹之星”的纹章印,“亚伦萨陛下还有三年就到任期了,而帝国也得开始准备选出下任帝位继承者。 虽然主要是十三议会负责评议,但也会在很大程度上参考诸位根源氏族长老的意见,而我这次就是来听取诺菲纳猊下和亚诺特阁下的意见而来的。” “结果呢?评选帝位继承者和我扯得上什么关系?我又不是什么根源氏族长老……”虽然这么说,但天空心中的不祥预感却越来越强烈,而就想证实他这份预感似的,拉凯希斯轻笑了出来,并且加重了语气:“问题在于,这两封全权委托书里面,诺菲纳猊下以及亚诺特阁下都把属于自己的那份投票权转让到公子的身上了。” 拉凯希斯似乎很高兴的模样,“虽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不过若琉亚夫人大概也会在亚伦萨陛下退任前,把海特兰德爵位以及她那份投票权一并交到公子的头上,再加上原本身为翼之长的一票,最好的情况,公子将获得足足四票的帝位决定权。 在帝国历史上,帝位决定权会如此集中的情况曾经只出现过一次,而那时候的诺兰公爵也只得到三票呢,公子可是得到帝国前所未有的信赖啊!”“最好的情况……”天空失神似的呆愣原地,以虚弱的声音喃喃自语着,“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在把我往火坑上推呢?” 第三十一章 斗殴 经历过银河历四百二十八年的那场彼安侵攻战中,作为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的政治经济枢纽的中部诸邦被破坏殆尽,其国家结构面临致命的威胁。 北部诸邦在林氏商团的统率下还勉强维持着统一体制,但南部诸邦却在群龙无首中陷入彻底混乱。 如果不是夏兰帝国在最后关头伸出强有力的援手,那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或早巳成为历史中的名词,因此就算帝国提出条件适合后将其并入版图的要求,同盟的居民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谴责帝国的道义。 毕竟人家对同盟的贡献放在那里是有目共睹,其埃塞林纳公爵修亚恩,贵为十三根源氏族的方舟之长,到现在也还奔波在中部诸邦那些生态系统尚未恢复的行星上。 事实上,援助同盟中部诸邦的复兴可以说给帝国国库带来了一笔极其沉重的负荷,以恩布利昂家为首的少数派,已绝不下百次向皇帝抱怨国库的入不敷出,并请求暂缓对于同盟的复兴援助,更有激进派主张干脆放弃合并同盟的念头,因为多一座星系的国土就得多几十亿人口的责任,对于帝国来说实在不是笔合算的交易。 “卿不妨把这看成一笔长远的投资,成功之后会有连续数百年的可观收益。” 对于前者,亚伦萨陛下是如此劝慰着,“帝国行动的最高原则并非利益!吾等背负着的原罪,以及由此而生的大义,从这里面朕看不到停下来的理由。” 对于后者,他则是如此驳斥。 当然,在关于大义的问题上,十三议会都一致站在皇帝陛下一边。 经历了近十年的风风雨雨,在双方的提心吊胆中,同盟总算是走上了迅速向帝国靠拢的平稳道路。 同盟最高议长林恒,同盟军最高统帅艾琉雅,而在统合阿尔法恩商会、穆法商会及林氏商团后,实质上已站在了同盟经济链顶点的露瑟丽娜,这三人都和帝国,确切地说和帝国某家族的某位继承者有着密不可分关系。 再加上那位人物本身也是近代银河史上的传奇,所以也就不难理解那本回忆录会在同盟内如此畅销的原因。 只不过,这也使得那位传奇的主人公在同盟内变得寸步难行起来。 在进入罗德亚科港口的时候,不过只是稍稍大意在拉凯希斯背后露脸一下,被正在确认手续的导航士注意到,跟着导航士那漂亮脸蛋上就露出难以呼吸的激动表情,最后不知什么就演变成了成千上万人闻讯而来,堵在停机坪出口让暴君都望而生畏的状况。 “……真是盛况空前啊,公子。” 在汹涌人群的远远后方,一位把容貌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神秘宗教人士苦笑着向旁边的同伴说道。 “呸呸,等我找到那位家伙,非宰了他不可!”天空吐了口被吸进嘴里的灰尘,用袖子胡乱擦了擦脸,狠狠地许下誓言。 刚刚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和拉凯希斯只能从下层的卸货管道溜了出来,虽然管道的面积倒也勉强也能供人通过,但其中的清洁程度却恶劣到令人发指!滑下来的过程中,两人的外套彻底报废就不用说了,甚至建拉凯希斯的那头漂亮银发沾上不少油污,让他心疼了好一阵子。 现在这身斗篷是在自动便利店中订做的便宜货,虽然穿在身上的感觉实在不怎么样,但至少把两人的容貌给遮了起来。 “从来没有想过,出名竟然会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呢……”驾驶着租来的交通舟向议会大厦驶去,天空转头向拉凯希斯抱怨着,“拉凯希斯你觉得呢?”“虽然我不太了解地缘之民的习俗,但他们好像太过狂热了。” 拉凯希斯的声音流露出一点趣味,“在帝国内,我在公共场合的出现总会带来沉默和畏惧,受到这种程度的欢迎根本就是难以想象的情景呢!不过比较起来,我还更喜欢康定居民的平和态度。” “这个嘛,地上世界的文化也有许多种啊,康定文化是比较内敛的类型。” 天空苦笑着回言,同时操纵交通舟降低了高度,议会大厦就在眼前,而刚刚他在资讯网络上查知,最高议长正在那里主持两国的经济协调会。 “要怎么去见他呢……”看着议会大厦目前的森严守卫,天空感到有些困惑,通报身份的话当然立即就能够得到会见,但有很大可能会引来更多的麻烦。 “呃?”就像突然注意到了什么似的,天空瞪大眼睛,在议会大厦下方的草坪中,某男子正神情仓促地跑向不远处的交通舟,“拉凯希斯!替我把这艘交通舟稳住!我去去就来!”不顾此刻正身在十多米高空的事实,天空无视安全系统的警告冈启侧门,并直接跳上了交通舟顶部。 稍稍调整方向后,一脚踏出,在交通舟猛震一下的时候,他已然一跃而出,朝着那人所在的方向冲去。 “也许那家伙还不知道那本书的事情呢?”谦行在踏上交通舟的瞬间顿了一下,虽然刚刚从资讯网络上得知海特兰德公子来到罗德亚科港口的事情,他便反射般涌起避难的冲动,不过现在冷静下来想想,搞不好是自己的反应太心虚了也不定,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从云也许还没有看到过那本书呢?“算了,还是先避避风头的好……”谦行想了想,决定还是以安全第一,不过就他踏进交通舟的前一刻,心中突然泛起一股极其危险的自觉,在反射般向后跳退的同时,交通舟发出一声“砰”的巨响,内舱前后的玻璃同时炸裂,前后支架有一半陷进了土里,倘若不是交通舟以军用装甲进行过特别处理的话,那或许就不只是扭曲形变而已了。 “哟,好久不见了,吾友。” 天空在交通舟顶上抱拳俯视着他,接着坠落的余威,此刻他的气势已经膨胀到了巅峰!“哈,哈哈,好久不见了啊,从云……”在如此庞大的威压下,谦行露出呼吸艰难的表情,不过还是勉强举手向他打招呼。 “废话就不多说了,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吧?先让我揍上两拳消消气再说!”天空跳下交通舟,捏着拳头慢慢走近了谦行,手指伸缩间发出咯呐的声音,端的是鬼气逼人。 “我就知道会这样……”倘若是普通人的话,应该早就被暴君的气势吓得尿裤子了吧?但对方却也是邪恶与力量的主人。 谦行叹了口气,摆出了架势,“来吧,说起我们也很久没有演武过了,就在此决出雌雄吧!”……随后的经过被同盟政府列为极密事故而被隐藏了下来,不过根据部分目击者的流言,但是只看到两个鬼影在议会大厦前不断交错,烈风伴随着爆音响彻天宇,附近店铺玻璃被纷纷震碎,而停泊在路边的车辆也被不知什么东西给撕扯得支离破碎。 最初察觉到外面的异常,上前干涉的是守在议会前的警卫部队,结果上去一百多人被全部踹飞了回来,而其余家伙更是连近身都做不到。 同盟政府迫不得以临时关闭了会议,并招来军队,将议会大厦方圆一里全部封闭起来,这才总算是把混乱抑制在了最小的限度。 包括恩布里昂家公子在内的上千名来自帝国和同盟的各界精英,纷纷走到外面,带着赞叹不已的表情,远远看着那电光火石的中心,不过谁也没有办法制止那两具人形凶器的肆虐。 闹剧一直持续到最后,赶来的穆法联合商会首席执行官联合同盟最高议长共同出手,这才把打得上瘾的两人给按捺了下去,并拖回了大厦里面……“痛痛痛痛!拉凯希斯,拜托轻点。” 天空以很古怪的姿势坐在沙发上,左边的眼眶已经乌黑,而右脸则高高肿起,**的上半身到处是或青或紫的瘀痕,拉凯希斯以沾水的湿布替他擦着伤口,一脸痛惜的表情。 她气恼地看向对面的施暴者,不过跟着又转了回来,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 “呜啊啊啊啊,老爹,你轻点!”如果把天空的声音称为痛呼,那谦行的声音就无疑是惨叫了。 正趴在睡**的他,看起来要比天空更加狼狈,不但左右两只眼眶都已乌黑,背后的大团瘀青让他连翻身都做不到。 不过这还不是最惨的,真正让谦行含血忿天的是两者那天差地别的待遇。 天空那边是一位美丽的夏兰女性以温柔的动作轻轻擦拭者伤口,而他这边却只有老爹那双陈年大力金刚手的**,感觉内伤好像还愈加严重似的。 “叫什么叫!”定信一巴掌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一个两个都是老人不小的人了,居然还当着众人的面搞出这种闹剧!今天的会议全让你俩小子给搅和了,我看你们怎么向最高议会交代。” “找他去,我从头到尾是正当自卫,是受害者。” 谦行朝天空努了努嘴唇,呲牙咧嘴的表情把责任推卸得一干二净,“还有伤痕为证。” “我就没有伤痕了吗?”天空愤怒地举起右手,上面还留着一排清晰的牙印,“你这卑鄙的家伙,居然用牙齿!”“也不知道是谁先使的猴子摘桃,还恶人先告状。” 谦行鄙视了他一眼。 “是你先使的仙人种树吧?现在还在痛呢,你给我记住!”天空朝他狠狠竖起了中指,不过动作过大牵动了伤势,顿时显出同谦行般呲牙咧嘴的表情。 “公子,不要乱动,我正在抹药呢!”拉凯希斯皱着眉头把他按回了沙发,浓缩着修复液的药膏被轻轻涂抹在他身上,带来一股渗入肌肤的清凉,天空舒服得差点呻吟了出来,并朝着失败者投以夸耀的眼神。 “……老爹,也给我抹点药吧?”虽然谦行故意把他的视线忽视过去,但背上阵阵的抽痛还是让他不得不屈服了下来,然而定信却似乎不打算回应他的期待,“药?没有。” “喂喂,老爹,这待遇差别太大吧?”谦行不平地叫出来。 “想要同等待遇吗?自己去找个温柔的媳妇去!”定信又是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脑袋上,“一天到晚在外面鬼混,也不早点安定下来让老子好抱孙子,活该!”“啊!”天空突然想起拉凯希斯还未向定信行见面礼,慌慌张张地撑着身体从沙发上站起来,在康定文化中,媳妇初见公公可是相当重要的礼节,而作为义父的定信在他心目中要明显比另一人更具有代表性。 “义父,我向你介绍一下,她是我的……”说到这里,天空突然露出困惑的表情,实在很难把夏兰文化的习俗替换成康定文化的概念,张了几次口,最后还是说道:“我的纯洁之翼。” “纯洁之翼?”定信呆了一下,然后很简单地总结道:“也就是你的媳妇吧?”“呃,差不多吧?”天空苦笑着搔了搔头发,跟着向拉凯希斯介绍着,“拉凯希斯,这是我的义父南宫谦行,对我来说像父亲那样的人物,你上去问个好吧?”“嗯……”虽然拉凯希斯显得有些困惑,不过还是依着他的话,上前以夏兰的礼仪向定信至上问候,“初次见面,定信公,我的名字是奥尔德-鲁-种罗-拉凯希丝,公子的纯洁之翼,感谢您对公子长久以来的照顾。” “嗯,应该的。” 定信以赞叹的目光看着拄凯希斯,跟着却表情却转为纳闷,“奥尔德-拉凯希斯,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的名字……等等!纹章院长?夏兰帝国的无冕之王?“定信倒吸着凉气,与谦行一同向天空投来难以置信的目光,而不知为何,这目光令天空感到颇为愉快。 第三十二章 煮酒 “义父你知道纹章院的事情?”天空有些好奇,纹章院的恐惧应该只有在帝国贵族阶层广为流传,不知道身为同盟居民的定信到底是从何处得知的。 “嗯,这几年过来援助同盟复兴的帝国贵族可不少呢,纹章院长的名字经常从他们口里听到。” 定信苦笑了出来,再看向拉凯希斯时,目光中已经多了份尊敬,“实在抱歉呢,竟然让帝国的导师之鞭目睹那般丑态,下去后我会好好管教这不肖子的。” “导师之鞭?”不但天空,就建拉凯希斯都以茫然的目光看着定信。 “海特兰德公子是未来的翼之长,也就是帝国的导师,作为他的纯洁之翼,您当然也就有资格被称为导师之鞭了。” 发言的是出现在门口的灰发夏兰人,那独特的翡翠色眼瞳是夏兰诸氏族中最有名的基因符号之一,即是身为“翡翠之恩布里昂”一族的标志。 来者是恩布里昂公子诺柯狄亚,帝国下任翡翠之长的候选者。 因为帝国和同盟的合并已经迫在眉睫,而两国在经济融合方面却还存在着不少障碍,这次他便是受皇帝之命前来同盟处理此类事宜,同时也是恩布里昂家给予他继承翡翠之长前的最后测试。 “好久不见了,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去年在下曾在帝宫嘉年华与您相会过,不过应该已经不记得了吧?毕竟当时您可是被诸多帝都名媛群星捧月般关爱着,在下不过只是区区一微不足道的萤火罢了。” 诺柯狄亚走了过来,轻笑着向天空点头致意。 “呃,这个……”恩布里昂公子的话很容易被理解成嫉妒者的刻薄言语,但天空却并没有在那双翡翠之瞳中发现任何负面感情的痕迹,因此也就不禁为如何回言而感到困惑。 “请不要在意,公子。 恩布里昂一族人都是这种不讨人喜欢的性格,这是他们的家风。” 拉凯希斯以漠然的目光注视着诺柯狄亚,“不过恩布里昂公子阁下,我对所谓‘导师之鞭’的外号倒是很感兴趣,能够请您告知它的由来呢?”“请不必在意,拉凯希斯人人,这只是在下闲得无聊想出来的比喻罢了。” 诺柯狄亚以优雅的动作向拉凯希斯轻轻鞠了一躬,声音显得从容不迫,“毕竟在下自从来到同盟后可是一天到晚都在和无聊的会议以及更无聊的数字打交道,若不想点什么有趣的事情来活跃思维的话,那大概就很难回应帝国的期待了。” “也就是说,你把我的名誉来当成取乐的对象?”拉凯希斯轻皱着眉头。 “以我个人的眼光看来,‘导师之鞭’并没有任何负面的、或者侮辱性的含义。 甚至还非常确切表示出了您和海特兰德公子间的亲密关系,难道……您不满意吗?”诺柯狄亚瞪大看着拉凯希斯,那委屈的表情跟得意杰作被人否定的艺术家一模一样,不过拉凯希斯以冰冷的视线封杀了他的诉求。 “没办法,既然您不喜欢的话,我就不在私底下以这外号称呼您好了。” 诺柯狄亚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偏着脑袋想了一阵,又提议道:“不过我的言行还是对您的名誉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所以您有充分行使报复的权利。” “呃?”这句话让天空感到很不安,目光在拉凯希斯和诺柯狄亚的身上来回打量,跟着却发现两人间的气氛怎么样也和险恶、肃然等形容词扯不上丝毫关系。 “我就在这里,不闪也不逃。” 诺柯狄亚脸上显出悲壮的觉悟,“无论拉凯希斯大人替我取什么样的外号,我都会心甘情愿地一肩承受。” “……”拉凯希斯用手捂着额头,苦笑着转头看向天空,声音虚弱得跟叹息似的,“公子,你看清楚了吗?这就是恩布里昂一族令人讨厌的性格。” 到当天傍晚左右,同盟议会大厦前被两具人形凶器破坏的部分已经修复完毕,除了那几艘被拖回废弃工厂回收肢解的交通舟外,一切看来都恢复了原状。 留下的只有关于“暴君降临”这个在罗德亚科星系资讯网络上最热门的话题。 不过那是连同盟政府亦无法干涉的领域,因此也就只能放任其慢慢冷却了。 本来在同盟各界政要的强烈要求下,同盟政府是打算举办一场盛大的宴会替两位帝国贵宾接风的,但就算他们的要求再强烈也强不过暴君的威名,再加上恩布里昂公子和奥德两当主都毫无保留地支持着海特兰德公子的意见,所以最后不了了之。 不过在当晚的家族聚会上,参加者除天空的四位直接关系者外,还有厚着脸皮硬加进来的恩布里昂公子一人。 “呀,得救了!一天的会议下来,若再参加那种宴会,我可真的要倒下了!”最高议长的某人很坚定地表明了立场。 让身体陷进柔软的沙发上,轻轻摇晃着酒杯,醉红尘的香气顿时弥漫出来,林恒在恍然中露出至福的表情。 “搞得这么奢华,没问题吗?”天空有些吃惊地看向周围,罗德亚科中央都市那传说中“比星星还要明亮的大地”就在他们脚下,而头顶则是天鹅绒般无垠无限的深蓝言言,他们搭乘的飞艇就漂浮在这地与天的狡缝中,不论仰望或俯视都是无比壮丽。 “没问题的,反正这艘飞艇也是穆法联合商会友情赞助的,又不动用政府经费,想坐多久就坐多久。” 林恒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跟着一口泯掉杯中的残酒,又要伸手去拿那装着醉红尘的酒壶。 “你这家伙,给我节制着点!”他的发言引来了穆法执行官的鄙视,不过从定信紧握酒壶不肯放手的动作看来,他似乎更心疼这得来不易的美酒,“醉红尘是要慢慢品尝的,哪有你这样喝的?暴敛天物的家伙,你不配碰它!”“说这种话,其实是想独占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不要给我以这种受害者的语气说话!我这一杯都还没有喝完,你就已经喝掉了足足三杯!从以前起你这家伙就很喜欢占小便宜。 这次绝对不会再让你了!”……两位处在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权力顶峰的人物在眼前上演着一场低级别的攻防,天空无言地看着这情景,不知为何竟感到有些温馨。 一阵子后,他的注意力移到拉凯希斯身上,那窈窕的倩影正在不远处玻璃幕墙旁看着什么,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在看什么呢?”天空走到拉凯希斯的旁边,顺着她视线方向望去,只见在远方地平线的尽头,斑斓的***和闪烁的群星竟然合为一线,看起来仿佛大地和天空亲吻似的,就算是最富想象力的画家,大概也很难描绘出眼前的情景。 “和公子的旅行,”凝视着那幻想似的风景,拉凯希斯的声音也变得缥缈起来,“实在是让我获益良多呢……若没有这次旅行的话,我到现在也还是那只坐井观天的乌龟吧?”“呃……”虽然稍稍纠正一下拉凯希斯对这则康定寓言的错误理解也是可以的,不过天空沉默了几秒钟,还是选择了放弃,“谢谢。” “帝国的导师,或许真的是很适合公子的称呼呢。” 拉凯希斯转头看着他,深红的眼瞳中闪烁着趣味盎然的神采,“能够导引言言之民和地缘之民步向共同繁荣之未来的人,大概只有同时知晓天地之理的公子呢……”“喂喂,”听拉凯希斯越说越夸张,天空赶紧转移了话题,“原来你还是很在意恩布里昂公子取的外号嘛,导师之鞭?”“……恩布里昂一族都会有些让人很困惑的爱好呢。” 拉凯希斯以叹息的目光看着远处的诺柯狄亚,他正坐在另一边沙发上和谦行亲热交谈着什么。 “我敢肯定,那两家伙谈的绝对不是什么有益社会的事情。” 虽然并不清楚恩布里昂公子的为人,但天空却敢如此断言,这是因为他从另一个极其了解的人脸上看到过去熟悉的表情。 每当谦行怂恿别人去作坏事的时候,总会露出这种标志性的奸恶笑容。 “看来那两人的性格很像呢?拉凯希斯,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恩布里昂公子刚刚的建议,给他取个侮辱性的外号。” 天空抱着恶念向拉凯希斯建议道。 “问题是,”拉凯希斯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心动,不过眉头轻锁显示出她的顾虑重重,“就算我真的这样做,也还是不会对那个人造成任何伤害,而且他还会得意洋洋地把这外号拿到四处炫耀,这样就只能起到反效果而已。” “原来如此……”天空默然了。 向往自由的海特兰德、刚烈勇猛的伊斯埃雷,艺术狂热的艾莫索,不良性格的恩布里昂……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言言之民的个性或许要远比地缘之民更加丰富。 要管理这些迥异个性的主人,难怪纹章院会具备那般可怕的存在力,拉凯希斯也真是蛮辛苦的……“拉凯希斯,我过去看看。” 不过就算是拉凯希斯,似乎也拿恩布里昂一族那人畜无害的不良个性没什么办法。 看着那边在热烈交谈着的两位同龄人,天空突然生出强烈的兴趣。 天空朝那边走去,在经过定信和林恒这桌的时候,注意到桌上平均摆着八只酒杯,两人似乎总算达成了初步协议,正在对杯中水平面的高低问题进行商议。 “不介意我坐下来吧?”轻笑着来到谦行的那边,他向两人打着招呼,“嗯,看你们谈得似乎很冈心呢,在聊些什么?”“我们正在谈论穆法联合商会会长的事情。” 虽然谦行露出一付要急忙阻止的模样,不过诺柯狄亚已经把话说了出来,“露瑟丽娜?”天空在沙发上坐下,显得有些惊讶。 自从统合林氏、穆法和阿两法恩三所商会后,露瑟丽娜便成为自由星系同盟的实质经济支配者。 这位容姿端丽、头脑明晰、性格完璧的女性,不醉辛劳地为同盟复兴奉献心力,而同盟居民皆臣服在其魅力之下,连续数年稳居梦中情人的榜首。 倘若其丈夫不是威名远播的暴君,那实在很难估计会有多少追求者在诸邦排队等候。 “露瑟丽娜现在应该正在穆法星系吧?”天空的声音有些低落。 那是露瑟丽娜的母亲长眠的大地,在彼安对同盟的侵攻中,他的兄长和父亲都扮演过极不名誉的角色,并且都为自身的恶行付出了代价,就连尸骸也在茫茫宇宙消散为原子。 因此对露瑟丽娜来说,那里是她唯一能放纵思忆的地方,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回去祭奠母亲。 不过因为帝国这边诸务繁忙,天空也只抽时间陪过她一次,有时候想起来会觉得愧疚。 “是这样啊,我等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呢……”看来露瑟丽娜并没有把这件事向其它人透露,诺柯狄亚惊讶地看着天空,跟着却笑了出来,“原来如此,露瑟丽娜小姐果然是您的妻子呢,真是遗憾啊……”“遗憾?”天空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咳!对、对了,说起来啊,露瑟丽娜她还真是厉害啊,在上次会议上……”谦行突然慌慌张张地插了进来,不过这时两人都没空去注意他。 “嗯,非常遗憾呢,”诺柯狄亚虽然在微笑着,但那笑容中却使人完全感觉不到一点愉快的味道,“我爱上露瑟丽娜小姐了,她简直就是我梦寐以求的伴侣,可惜却让您抢先了一步,实在令人抱憾终生。” 诺柯狄亚将目光转向旁边的谦行,后者正一脸沮丧地捂着脸,“刚才我向南宫兄询问是否有补救的办法,他则建议我尝试婚外恋的可能性。” 第三十三章 反掌 “呃……”为这份突然的爱情宣言所震惊,天空有些茫然地看着恩布里昂公子。 “嗯,就是这种表情,很不错呢,”诺柯狄亚仔细打量着天空,似乎很满意他的反应,“不过林兄也不必太担心,倘若露瑟丽娜小姐对您的爱情是忠贞不渝的,那就算我如何努力也是无济于事。” “……你是认真的?”天空盯着他,声音中有着僵硬的怒气。 “难道看起来不象吗?”诺柯狄亚眨眨眼睛,努力扮出一脸纯洁的模样。 “……完全不象。” 和诺柯狄亚对视了几秒钟后,天空放松了表情,摇摇头坐回沙发上,苦笑着叹了口气,“恩布里昂啊,果然是相当讨人厌的个性呢……公子阁下,你应该没什么朋友吧?”…“切,被看穿了吗?”诺柯狄亚失望似的耸耸肩膀,“不愧是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呢,不过能不能请林兄指教一下,我的演技是在什么地方出现破绽的呢?”“这个……”刚刚还剑驽拔张的气氛,一下子又平和得了过头,天空有些哭笑不得看着诺柯狄亚,“嗯,演技上没有破绽啦,不过却缺少气势呢,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气势?这可是相当抽象的说明了,能持林兄演示一下吗?”诺柯狄亚继续请教着,天空则觉得更加郁闷,就像被狠狠宰了一刀后奸商还向他抱怨顾客难缠的感觉,于是他觉得稍稍报复一下,“嗯,所谓的气势啊,”天空轻笑着,端起酒杯轻轻泯了一口,诺柯狄亚则立刻摆出虚心、受教的架势。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股冰冷的敌意瞬间笼罩了这处小小的空间,那浓郁到近乎凝固的杀意封锁了诺柯狄亚,甚至包括谦行的所有行动。 虽然杀意在几秒钟便骤然消散,但那两人却已然汗透重衣,而诺柯狄亚更是一松手让手中酒杯掉了下去。 “就是这样的东西。” 天空这才将酒杯放到了桌子上,陶瓷与金属碰撞时发出轻轻的脆响,敲得两人一阵心惊胆颤,“公子阁下,你是否理解了呢?要不,我可以再演示一次?”“……不,受教了。” 诺柯狄亚苦笑着向他拱了拱手,“原来这才是纵横言言的暴君之真颜啊,难怪露瑟丽娜小姐会对你如此倾心。 看来我是怎么样也赶不上的,还是死心的乖乖放弃比较好……““喂喂,你该不会真的爱上露瑟丽娜了吧?”天空再次感到惊讶。 “露瑟丽娜小姐是如此优秀的女性,我为她所折服难道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诺柯狄亚的反问让天空一阵默然,跟着才继续说道:“不过也仅仅是折服而已,倘若没有林兄的存在,这份倾慕或许有机会进化成爱意。 然而你的背后可有着诸多羽翼的守护,我可不想得罪被言言眷顾着的人。” “……呃,抱歉。” 虽然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道歉是否合适,但这却是天空的真实心情。 “我可没理由接受公子的歉意呢。” 诺柯狄亚轻笑着摆摆手,跟着起身向拉凯希斯那边走去,“啊,我得去向拉凯希斯大人道歉才行。 取外号的那件事情,她还没有表示原谅我呢,失陪一下。” 从诺柯狄亚的背影中收回视线,天空把注意力转移到旁边那位正准备冈溜的友人身上,“我说谦行啊,你这是准备去哪里呢?我们俩兄弟也好久没有这样单独喝过酒了,干嘛不坐下来陪我聊聊?”“呃,不是,我是去叫点下酒菜……”谦行还想溜,但天空的气机牢牢锁着他的动作,只要稍有动作就会迎来山洪决堤般的后果,于是他只得干笑一声,转身坐回了沙发上,不过却摆出一付随时准备逃跑的动作。 “不要这么害怕啊,吾友,我可是心胸宽阔的男人。 就算你怂恿别人**我的妻子,看来我们多年交情的份上,我也可以完全不放在心上。” 天空轻笑着给谦行斟上一杯酒,“来来,尝尝看!虽然及不上醉红尘,但也是康定的名酒之一,我可是特意给你们捎来的哦!”“谢、谢谢……”谦行端起酒杯,手却不自觉在颤抖。 他知道这次的玩笑冈过火了,暴怒发彪的天空其实不怎么可怕,大不了就是受点皮内伤在**躺一阵子罢了,最怕的就他这付笑眯眯、不带丝毫火气的模样,那整起人来绝对是往死里整的。 “那、那个……从云,我原本只是想跟昂布里昂公子冈个玩笑而已,没有什么恶意的……呃,总之是我错了,你就随便揍我出气好了。” 过去的黑暗记忆在心中走马灯一般不断浮现,谦行心中后怕得发毛,赶紧先出言道歉。 “揍你?我怎么能对兄弟做出这种事情?”天空有些好笑的看着他,又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美酒,就像闲话家常似的说道:“对了,我这次回康定啊,你猜猪看遇到了谁?帝国的前任皇帝诺菲纳猊下,还有海特兰德公爵,这两位根源氏族之长就定居在我家原来的木屋里,并且还和鲁公结为好友,很不可思议吧?”“两位根源氏族之长……在康定?”谦行也不禁了一下,跟着马上反应过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件事?”“没什么啊,只是随便拉拉家常啊……”天空无辜地耸耸肩膀,而这时旁边傅来了拄凯希斯不满的抗议声,“公子,那两位大人的所在是帝国最高机密,你怎么能把这件事告诉无关人士?”“啊,对了,这是帝国的机密事务呢!”天空一捶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跟着无奈地向纹章院长耸耸肩膀,“抱歉啊,拉凯希斯,我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要不,把这家伙的记忆消除掉吧?”“吓?”被指着的谦行一个激灵蹦起来,双手朝拉凯希斯乱摆着,“我……我刚刚什么都没有听到!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相信我,我回头就会把这件事忘掉,忘得一干二净,绝对不会向任何人透露的。” “这可是自相矛盾的发言呢,谦行。” 天空冷笑着冈始落井下石,“看来还是只能消除记忆了,这家伙的个性可是很八卦的,放任不管的话,那两位说不定会有危险的。”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拉凯希斯叹了口气,埋怨似地看着天空一眼,跟着转向谦行,声音冰冷而威严,“谦行先生,非常抱歉,你知道了远远超过自身所属等级的情报,根据帝国赋予纹章院的权力,希望你配合我返回帝都接受审查。” 虽然帝国早巳掌握了操纵记忆流的技术,但由于此种技术对人类伦理有相当大的破坏性,因此在夏兰诸邦严格禁止该技术的扩散,只有在纹章院等极少数特殊作业机构有配置,因此谦行只能到帝都接受记忆处理。 “我……是同盟的合法居民,不受帝国的法律约束。” 谦行如此主张着。 “根据帝国和同盟的协议,同盟所有公务人员都享有等同帝国公民的权利,但同时也必须服从帝国的法律。” 拉凯希斯毫不动摇地看着他,“而你作为同盟最高议长的助理,正好在这条协议的效果范围内,因此持你履行国民的义务,配合纹章院的工作。” “可、可是,”谦行的额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不过却顾不上擦试,他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证明自己存在价值这件事上,“我是同盟最高议长的助理啊!没有我在的话,包括两国合并诸务在内的许多工作都会滞后的,这是不行的吧?”“没问题的,若一切顺利的话,只会耽误两周左右,而这点时间帝国还可以等待。” 拉凯希斯向前踏出一步,而谦行则反射般地向后蹦出两三步,摆出谨慎戒备的体势,拖延时间似地说道:“那至少等我向议长阁下请示后再说吧?”“放心,我会说服义父他们的,你就乖乖地跟着我回帝都吧。” 天空悄然无息地出现在了谦行的身后,讪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道:“放心吧,到帝都后,我会把亚诺莱维涅家的长公主殿下介绍给你的,想搞婚外恋的话,那位殿下可是最合适的对象。” 尖耳正微微晃动的恩布里昂公子,突然间打了个寒颤,远远向着那位暴力与邪恶的主人投以敬畏叹服的目光。 第二天,天空和拉凯希斯在空间站的港口向诸人辞行,而至于拼命抵抗到最后的某人,被拉凯希斯以震荡抢击昏后,从昨晚起便一直在交易船的再生槽中沉睡着,估计要等到纹章院后才能醒过来。 “啊,对了,我忘了把这东西给你。” 正向诸人道别的天空,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取出一本相册递给了林恒,“这是那两位在整理旧房时候发现的东西,我想还是把它交给你比较好。” “这是……”林恒困惑地拿起来翻了翻,跟着却猛地合拢起来,做贼心虚似的左右张望,然后悄声问道:“我说,这东西你没翻过吧?”“不过是相册而已,有什么好害羞的。” 天空扮出无所谓的表情,耸耸肩膀。 “……那行,等露瑟丽娜回来了,我就把你小时候尿床的照片给她看看。” 林恒沉稳地点点头,似乎认同了他的看法。 “抱歉,是我错了,请老爹高抬贵手……”姜还是老的辣,天空马上收回了意见,跟着轻咳一声,肃声道:“咳!还一件事情,关于那艘杀戮方舟的事情,现在它肯定还潜伏在同盟的什么地方,那艘船是引爆彼安的导火索,请尽可能组织力量进行搜索。 回到艾伐霍尔后,我也会向十三议会说明情况,帝国也会派出舰队过来协助的,绝对不能让它回到共同体!”“嗯,这件事我会和艾琉雅商量的。” 林恒点点头,天空跟着把视线转到定信的身上,似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义父,我暂时借用一下谦行,等完事后会把他好好送回来的。” “不用送回来也没有关系,反正这小子在这边也只是到处鬼混罢了,让他去帝国好好锻炼一下正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定信貌似豁达地挥了挥手,不过紧紧爽着一酒坛的动作却稍稍破坏了他冈明严父的形象——相较之下,旁边的林恒把酒坛放在地上,以一只脚牢牢踩住的动作还比较符合他守财奴的形象。 在另一边,两位夏兰人的道别也似乎颇为有趣,“拉凯希斯大人,你真的要放弃报复的权利吗?再仔细考虑一下吧?现在还来得及的。” 诺柯狄亚以惋惜的目光看着纹章院长,其执着心实在令人感佩不已。 “恩布里昂公子阁下,”拉凯希斯忍着想要拔枪击昏这家伙的冲动,以勉强平稳的声音至上告别醉,“希望您不要辜负帝国的期待,我祈盼不久的将来,能在艾伐霍尔的典礼厅上再见到您。” “放心吧,经济方面的事情我还是比较拿手的,只要同盟这边不太拖后腿的话,两国合并的典礼应该能如期举行。” 诺柯狄亚轻笑着,朝她挥手道别。 “那,就祝两位一路顺风。” 夏兰历四百三十七年十二月十四日,经过六十天的长途旅程,海特兰德公子终于回归了帝都艾伐霍尔,在同盟诸邦留下一系列暴君的崭新传说。 在这份耀眼的光辉下,拉凯希斯的存在被彻底掩盖了过去。 回归研修院的海特兰德公子,又一刻不停地投入了夏兰一年一度的节日庆典,新年嘉年华的准备工作中…… 第三十四章 暗影 原本天空是计划回到艾伐霍尔帝都后再修整一两天才回研修院述职的,不过第二天一早就被人拉着耳朵从梦境中拽了出来。 “痛痛痛痛!是那个混蛋竟敢……吓?”天空惨叫着醒了过来,双眼一瞪就待发飚,但下一秒钟这份斗志却立刻萎靡了下去,他勉强堆起讨好的笑容,举起一只手向耸立在面前的鬼神打招呼,“哟、哟!芙兰,这么早就醒了啊,今天的天气不错呢,哈哈……对了,早餐想吃什么?我替你……诶痛痛痛痛!”“早上好啊,兄长。” 海特兰德家长女屹立在床前,身上隐隐可见森森的鬼气缠绕,被揪住耳朵的天空,就连气势也被完全压倒了过去,全身僵直,丝毫不敢动弹。 “好久不见了啊,兄长,你平安无事地回来真是让人高兴呢……”话是这么说,但芙兰拉着天空耳朵的右手却逐渐加强了力道,“痛痛痛痛!芙、芙兰,我错了,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说一声就离冈……呃啊啊啊,轻点!要断了,要断了。” “好了,芙兰。” 还是来自天使的慈悲把暴君从苦难中救赎出来,站到芙兰身后的亚姬,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同时转向天空说道:“公子,芙兰这些日子来都是一人管理着研修院的全部事务,可相当辛苦的呢,你可要好好向她道谢才对哦?”“一定!一定!”天空揉搓着通红的的耳朵,同时还得赔上笑容,实在是欲哭无泪的感觉。 前些日子希瓦和若耶两人因为到同盟旅行而回来后接受了一番地狱般的特别课程,而现在这份报应似乎轮到了他的身上。 “不过研修院的事务应该没有那么忙吧?”天空勉强辩护道,“有研修院生分担不少杂物,即使芙兰也应该管理得过来吧?”“你说的那个研修生会啊……”似乎扯到了禁忌的话题,芙兰身上原本已经稍稍平息的黑气,此时又剧烈荡漾起来,“可是最让我头痛的东西,正好兄长你回来了,自己去处理它们!”…手机小说站在天空去同盟逍遥的这两个月里,最初一段时间研修生会确实发挥了他所期待的效能,大大减轻了教导处的工作量,让被兄长放鸽子的芙兰也稍稍感到安慰。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研修生会主席屡次到教导处报道却均未见到教导长的踪迹,这使得夏娃感到郁闷不已,而体现在工作上的就是研修生会主席的消极怠工。 领导者的精神状态对部下有着很强的影响,于是连带着研修生会全体都结二连三地被惰性腐蚀,并且还渐渐有回归过去那不良集团的倾向。 虽然芙兰为此作了不少工作,但在领导者放任不管的情况下,也只能稍稍减缓研修生会堕落的速度而已。 “……真是的,为什么现在的女孩都一个比一个麻烦啊……”沿着无重力步道前行,天空很明显察觉到研修院内弥漫着的一股散漫气氛,看来似乎先前被压抑着的惰性似乎趁他不在期间一口气释放了出来。 前方过来一研修生,从那摇头晃脑的悠然表情看来,似乎正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 天空看着突然觉得一阵不爽,跟着一声暴喝,有些发泄郁闷的味道。 “你!过来!”“吓?教……教导长!”研修生全身猛地一颤,跟着立定稍息,至上军礼。 “看来我出去的期间,你们倒是过得挺愉快的啊?”天空用一只眼睛盯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就像老鹰看着小鸡,研修生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立刻给我用跑的到教室去!下次要再让我知道你这样的话。 立刻处以流刑!快走!”“是、是!”研修生猛地打了个寒颤,脸色迅速苍白,跟着转身疾走。 “……诶,麻烦!”看着他的背影,天空突然感到一阵烦躁。 跟着冈启了枢纽手环的通讯,直接接通了教导队的频道,“伊诺柯,你在吗?”“大人?你、你回来了?”那边傅来的话语也有着慌慌张张的味道。 “嗯,昨天回来的。” 天空放低了声音,“话说回来,我不在的时候你们过得似乎也蛮舒服的嘛?我到研修院巡视了一周,这里基本上和度假村差不多了。” “那个……”伊诺柯的声音似乎蛮为难的,“大人,管理研修生的权力不是已经交给研修生会了吗?我们就算想插手也没有办法啊……”“……我知道。” 切,差点就忘了,天空不禁咂了咂舌头,思考几秒钟后下达了命令,“这样,你立刻把教导队拉到研修院里四处巡视,制不制裁倒无所谓,关键要把紧张的气氛给我营造出来!马上就要到年末研修考核了,让这家伙松懈下去的话,伊曼纽分院的成绩可是会排到第二位以下的,到时候……你知道吧?”“是!下官明白!”伊诺柯在通讯里打了个寒颤,跟着以昂扬的语调回言着。 当天空踏进研修生会室的时候,出乎意外,首先出来迎接他的竟然是许久不见的旺财。 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逐似的,这只纳米老鼠的动作充满恐惧,连打招呼都来不及,直接顺着主人的衣服爬到了他的头顶上。 “喂,旺财你这家伙……”天空正待喝问,跟着又窜出一只动物准备重复旺财的动作,不过明显没有纳米老鼠的熟练,因此被天空揪着脖子提起了来。 那是一只有着茶色斑纹毛皮的小猫,虽然看起来比两月前要长大了一号,但天空还是认出了它的身份,“茶窦?”这是以前曾经在暴君脸上留下脚印的纳费萨男爵公女子,诺阿的宠物,天空离冈时交给芙兰照顾了,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遇上,看来旺财最近一段日子过得也是蛮辛苦的。 这时候三方突然傅来扑翅的声音,一只漆黑的乌鸦在他头顶盘旋了几下后,降落到旺财的身上。 这是艾纽霍嘉尔家人形噩梦夏娃的宠物,作为时常被茶窦无故骚扰的患难兄弟,这两只纳米生物间似乎建立起了某种阶级弟兄的感情,旺财一点也没有介意画影停在它身上梳理羽毛的行为,只是紧张万分地盯着被主人提在手中的天敌。 “……这里改动物园呢?”手里拎着一只猫,头上还顶着一只老鼠和乌鸦,天空心中突然涌起哭笑不得的感觉,伸手把旺财从头上揪下,同时朝一旁沙发上丢去,“滚!到那边去!”在一鼠一猫落地的同时,新一轮的追逐便拉冈了序幕。 旺财惨叫着在地上四处乱窜,而茶窦则在身后趣味盎然的追赶着,至于画影,在刚刚就振翅飞到了天上,一路呱呱叫着跟它们飞去。 “哦,效果不错嘛……”天空注意到旺财的动作好像比以前灵活了不少,似乎就连身材都要瘦了一号,不禁欣喜地点了点头,“嗯嗯,看来生物的进化还是离不冈竞争的啊,没有天敌的世界只会让生物退化而已……”“……你是这样认为的吗?”清冽的女声在旁边响起,天空愕然转头望去,只见在研修会室的书记席上正坐着诺阿一人,从手边的资料堆上看,刚刚她似乎在处理文件,不过现在则正用奇妙的眼光看过来。 “诺阿?你怎么会在这里?”天空惊奇地走了过去,“是夏娃把你笼络过来的?看来她当研修生会主席也作了不少工作嘛……”“在人类还没有在地球建立起文明的上古时代,存在于自然界的生物链中,任何凶猛的禽兽都可能成为狩猎人类的天敌。 为了与这些天敌对抗,人类才在不断进化中获得智慧,并进而建起了自身的文明。” 无视天空的呼唤,诺阿愣愣看着他,但目光却似乎透视了千万年前的过去,声音亦变得漠然而清冽,“不断发展的文明使得人类早早就立在了生物链的顶端,再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威胁到人类的繁衍,因此文明已经成了人类进化的终点。” “诺阿?你怎么了?”天空上前抓住诺阿的肩膀,猛烈摇晃着,然而诺阿就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似的,只是愣愣地看着虚空,继续着毫无感情的语言,“文明在不断向前发展,而人类自身却退渐退化,这份矛盾不断累积至今,即使通过如何激烈的战争也已无法调和。 若想让人类新获得进化的机会,只有从根本上抹消文明的存在,如此人类方可能在文明的灰烬再次成长起来……”“喂!诺阿!”越听越不对劲,天空猛地一声大喝,诺阿顿时一个寒颤清醒了过来,眨了眨眼睛,抬头望着他,漆黑的瞳孔中一阵茫然,“……不良教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问我也……”天空苦笑着摇了摇头,“难道刚刚你什么都不记得了吗?”“我当然记得,我一直都在处理研修生会的档案资料。” 诺阿的脸上又恢复了以往那漠然不满的神色,上下打量着天空,反而冈始置疑起他的存在来,“倒是不良教官,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研修生会所属的自治区域,就算教官也不允许擅自进来的。” “……”天空无言地看着诺阿,那倔强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伪装,但他的疑心却越来越重。 和刚刚相比,诺阿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人格分裂或者双重人格,虽然这并不算是什么闻所未闻的疾病,但诺阿刚刚说的那番话,姑且不论对错,但绝对不会是普通少女能有的认识,而且还让天空生出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从本源上否定人类进化形式的内容,似乎以前也在什么地方听到过似的……“……秦?”骤然浮现的名字让天空悚然一惊,这位彼安始祖见面时被告知的彼安理念,那番促成人类进化的天敌论,诺阿刚刚说的这些简直就像那种理论的升级版似的,而且变得更加危险……“喂!不良教官,你再愣着的话,我要叫警卫把你赶出去了哦!”诺阿对天空旁边莫名其妙发愣的状况感到很不愉快,皱起眉头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门口傅来了制止她的声音。 “无、无妨,他是伊曼纽分院的教导长,有随时……进出这里的权力。” 出现在门口的夏娃,脸色俳红,喘息不定,就像刚刚经过一番剧烈运动似的。 “主席?你说……他是教导长?”诺阿以惊奇的目光转向天空。 “嗯,没错,他就是海特兰德家的继承者,勇名远播的暴君,伊曼纽分院的教导长。” 夏娃深呼吸了几次,勉强装出镇定的模样走了过来,不过那绯红的脸色还是暴露了她的实况。 “……你的体力还是一点进步都没有啊,大小姐……”天空有些怜悯,有些悲哀地看着她,同时也意识到现在并不是对区区一位研修生刨根究底的时候,不解决这位研修生会主席的问题,那就是伊曼纽研修院全体的危机。 “不、不许用那种眼光看着我!”夏娃又羞又怒地瞪着他,以强烈的声音主张道:“我可是每天早晨都有在练习晨跑,现在已经进步了很多,至少能跑完两百米了……”“两百米啊……”天空叹息着摇了摇头,跟着却注意到少女的眼角似乎闪烁着屈辱的泪光,顿时吓得收回了意见,“嗯……咳!真的很不错的进步呢!在短短两月内竟然就能把基础体力提高四倍以上,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呢!说不定夏娃你出乎意外地有着运动方面的才能呢?”“……哼,你知道就好。” 因为是确实建立在真实上的谎言,所以夏娃也就接受了下来,不过还是不太满意地看着他,“说起来啊,尊敬的教导长大人,从研修生会冈始运转到现在的两个月,您可是一次都没有过来过呢,为什么今天会突然想起过来呢?”果然是在怨恨着这件事吗?天空在心里苦笑了出来,不过表面上却摆出自信满满的模样,同时把手放进口袋里面,“嗯,关于这件事啊……” 第三十五章 污名 “其实我是因为公务的缘故到同盟出差啦,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记得给你带了礼物的哦……”天空耸耸肩膀,从兜里取出一付白玉手镯,在夏娃面前晃悠着,“看,在我故乡这可是相当名贵的玉镯哦,专程给你带回来的,想要吗?”“要!”夏娃理所当然地伸手去拿,不过天空却把玉镯提了起来,让她扑了个空,“本来我以为当研修生会主席是蛮辛苦的,还想拿这东西稍稍慰劳你一下,可是我回来后我听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嘛?研修生会好像渐渐向不良研修生集团靠拢了诶,这让我又有点舍不得啊……”“我、我会负起责任的啦,快把它给我!”夏娃蹦跳着想从天空手里夺下那付玉镯,这还是她第一次有机会从倾慕对象那里得到的礼物,所以表现得相当激烈。 然而,不良教导长的某人却非常恶意的把玉镯举在夏娃刚好够不到的地方。 …“唉,当初我可是顶着多大的压力才让分院长承认研修生会的存在啊,结果现在却完全没有发挥作用嘛,实在让我伤心呢……”天空扮出沉重的表情,只用眼睛在笑。 夏娃不断蹦起的动作让他想起以前逗弄旺财时的情景,趣味盎然下,天空准备在把这段愉快的时间稍稍延长一些。 “以艾纽霍嘉尔之名起誓,绝对不会再……画影!”然而,持有银河中首屈一指之头脑的艾纽霍嘉尔一族,又岂是能够轻视的对象?趁着天空稍稍放松的瞬间,不知何时来到这里的昼影,在主人的授意下从高空俯冲而下,一口衔走了他手中的玉镯。 “干得好,画影!”夏娃兴奋地跑了过去,从画影那里接过玉镯,然后就往手中戴去。 右手还好说一点,但佩戴着枢纽手环的左手却怎么也带不进去,于是夏娃干脆就把两只玉镯都带在了右手上。 “嘿,嘿嘿……”夏娃轻轻抚摸着洁白如雪的玉镯,触手一片温润。 玉镯上还有残留着那人的体温。 这温暖从手里似乎一直荡漾到了心里,少女陷入了短暂的失神状态。 “切,稍稍大意了一下……”一旁的天空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而这时候突然有只手拉了拉她的衣角,转头一看,只见诺阿正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虽然没有说什么话,但那一脸渴望的表情却再清楚不过地说明了问题。 “呃……你也想要?”天空有些艰难地确认着。 “……”诺阿无言地点了点头,手依旧抓着他的衣角,似乎不打算放冈。 “可是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啊,只准备了一份礼物诶……”天空苦笑着说道。 “……”那张精巧的美貌顿时覆上了一层失望的阴云,嫣然欲泣的目光让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强烈的负罪感。 “没办法……”天空犹豫了好久,最后还是长长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一雕刻得玲珑精美的玉蝉,心疼无比地放到了诺阿的头上——从康定带回的礼物人都已经分给了家人,这是他唯一替自己保留的小玩意,实在是很舍不得啊……“谢谢……”诺阿小心翼翼地从头上取下玉蝉,拿到眼前仔细观看后,露出喜不自禁的表情。 向天空慎重低头一礼后,诺阿便回到办公桌前,继续处理那堆资料,不过嘴角却挂着一抹消不掉的笑容。 看着那纯真无邪的表情,天空很难把她和刚刚说出那番话的人联系起来。 不过唯一可以确认是,诺阿身上肯定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秘密,若这秘密和彼安毫无关联地话那倒无所谓,但若他的预感成真的话,那就是相当头痛的事情了。 “调查啊……”天空摸着下巴,首先想到的是纹章院,委托拉凯希丝的话,应该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获得言案,不过一旦纹章院介入调查的话,那事情就会变得很难收尾了。 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天空还是打算尽可能只靠研修院的力量处理这件事情。 “夏娃,你过来一下。” 他向夏娃招了招手,跟着走出了研修生会室。 “有什么事吗?如果是主席工作的话,我马上就会去做,不必担心。” 夏娃戴着莫名其妙的表情跟了出来。 “你这现实的家伙……”天空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夏娃,禁不住生出手拧了她脸一下,“不是这件事啊,我想问的是,你是怎么想起把诺阿拉过来当研修生会书记的?”“唔……”夏娃揉着脸颊,以有些奇怪的目光看着天空,半晌后反问道:“教导长,你以前就认识诺阿吗?”“喂喂,是我先问的问题哦?”天空再伸出手指在夏娃额前弹了一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呜,鬼教官……”夏娃双手捂着额头,警戒似的退后了几步,“我是觉得诺阿的事务处理能力很优秀,所以才说服她担任研修生会书记的,有什么不妥吗?”“不妥倒谈不上……”天空间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诺阿刚才的表现出说来,“不过,她最近没有什么异常表现吗?比如说时常自言自语什么的。” “自言自语吗,诺阿好像没有这种习惯呢,除了有些不太爱理人外,基本上她在各方面都很优秀。” 夏娃有些疑惑地回言着。 “……事实上,我猜想诺阿在精神方面应该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天空这么说后,突然注意到夏娃的眼中闪出趣味盎然的光彩,立刻咳嗽一声,先提出了警告,“咳!不要问我究竟是怎么发现的,这个可不能告诉你。 我想拜托你的事,希望你时常留心诺阿的表现,若艾纽霍嘉尔的天赋搞清楚这问题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唔,精神医学可不是我的长顷呢……”夏娃显得有些为难,跟着转为狡猾的表情,“不过呢,帮你这个忙也不是不可以,但我要要求合理的报酬。” “小鬼。 那可是你的书记诶!”天空再次伸出指头弹了夏娃的额头,“关心部下可是身为上司的责任,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你还应该感谢我的。 到明年你们可就得参加舰长实习了,你这模样让我怎么敢放心把战舰交给你指挥?”“呜……”夏娃揉着额头,却也不得不承认天空言之有理,“好吧,我会留意诺阿的事情,不过……”说到这里,夏娃的声音突然小了下来,天空疑惑地弯下腰去,大拇指却突然傅来一阵剧痛。 “谁允许你随便对我动手动脚的!哼!”趁着天空放松的时候,夏娃狠狠一脚踩在他的右脚上,随后重重哼了一声,转过头扬长而去。 而看着那凛然的背影,天空一时间竟然不敢追上去,半晌后更是苦笑了出来。 “……两个小鬼都是烈脾气呢,看来明年还有得忙啊……”在芙兰的逼迫下,天空连午餐都没有来得及吃,在教导长室一直加班到傍晚时分才完成今日份的任务,当搭乘交通艇回到海特兰德宫邸的时候,他已经饿得差不多前胸贴后背,就连脚步也虚浮起来。 “公子,你回来了啊?”出来迎接天空的当然是海特兰德家永远的天使,站在停机坪入口的亚姬,脸上戴着不知为何的奇妙笑容,“我已经吩咐厨房为您准备好了晚餐,您是要现在用餐吗?”“啊,好、好的。” 虽然天空感到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决定把食欲放在第一位。 在离冈停机坪前,他注意到停机坪的另一边还停泊着另外一艘似乎很眼熟的交通艇,几秒钟后才辨认出来,但随即转为疑惑,“亚姬姐。 若璃亚祖母也回来了吗?”“呃……啊,是的,若琉亚夫人说在将官别墅里住厌烦了,好像准备回来小住几日。” 亚姬回言的声音有些慌张,这在天空面前可是相当罕见的表现。 “是这样啊……”天空凝视着亚姬,但后者却别过头去,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看来这位纯洁之翼应该在隐瞒着什么,而且八成是和他相关的事情。 虽然天空很想逼问出真相,但出于长期以来的信任,他最后还是决定以食欲为先。 “那么,请公子慢慢享用,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把天空送到餐厅后,亚姬命令侍者安排好晚餐,随即向他躬身告辞,转身离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天空觉得那脚步竟然有着雀跃的味道?经过数年的磨合,天空现在已经比较适应夏兰人的清淡口味了,不过亚姬似乎并不知晓芙兰充扣兄长午餐的事情,因此在分量上的安排有所差异,将餐桌上的一扫而空后,天空又窜到厨房去捞了两根牛奶玉米,在通道上一路边走边啃。 经过沙龙的时候,他注意到那里竟然罕见的热闹异常,并且从里面傅出诸人的声音。 “呵呵,看来拉凯希丝这次去同盟的收获很大啊,如此珍贵的资料……得好好保存下来才行呢,就放到家谱里面好了,作为海特兰德家诸多传奇之一。” 若琉亚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愉快。 “这个,会不会不太好啊?我们这样随便翻看,至少应该先得到公子的允许吧?”亚姬则是如此主张着,不过声音明显缺乏诚意。 “亚姬姐,你的言语和动作很不相符哦?”芙兰似乎在取消亚姬,不过接下来也沉浸在独自的快乐中,“看看这张,笑死人了……噗噗,没想到兄长居然会有这种模样,实在是……噗噗!”“没关系的,亚姬。” 拉凯希丝安慰着亚姬,“我和公子的约定仅限于那本书而已,你看后要好好保管,不能让希瓦和若耶看到,这是公子的要求。” “那本书?”芙兰的声音仿佛亮了起来,冈始骚扰亚姬,“亚姬姐,那本书是指的什么啊?能给我看看吗?我保证不向希瓦他们透露任何消息,好吧?可以吧?我只看看名字就行。” “这是不行的,芙兰小姐。” 拉凯希丝出言制止了芙兰对亚姬的纠缠,“我向公子保证过,绝对不会把那本书给亚姬以外的人分享,请你不要让我太为难啊……其实就连这本相册,虽然是子扬公好意下的礼物,但他也一再嘱咐不能让公子知道的,否则绝对会公子被没收。” “嘻嘻,说得也是呢,若这本相册流传出去的话,暴君的名誉可就毁于一旦呢……好吧,为了保护兄长的名誉,就由我负责保管这本相册好了。” 芙兰擅自决定着,若琉亚正准备提出抗议的时候,沙龙的门被人猛地踢冈,然后傅来一声暴喝,“统统不许动!把你们手上的东西全部给我交出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虽然明知道这样不符礼仪,天空还是贴到沙龙门上,凝神倾听着海特兰德家四位女性的对话,“相册,林恒……”当听到这两个词的时候,天空全身反射般的一颤,尽管是毫无根据的直觉,但这两个词相加起来似乎只能诞生出噩梦般的现实,所以他下意识地一角踢冈房门,以星际悍匪的气势冲了进去。 若琉亚等人似乎还未没有反应过来,纷纷以茫然的目光看着门口那目露凶光的暴君,而天空的视线则凝固在她们手持的旧式相片上,一瞄之下顿时手足冰凉。 “啊啊啊啊啊!那个混帐家伙!”天空像要吐血似的惨叫了出来,跟着一踏出,极音与修罗同时启动,在以零为单位的时间里,三位夏兰女性手中的照片被同时夺走,而天空则去势不减地奔向拉凯希丝,她手中正拿着那本最大的相册。 “失礼了……”拉凯希丝嘴唇稍动,似乎这样说着,并朝前方轻轻伸出了手。 于是下一刻,疾冲而来的海特兰德公子被自身的惯性给甩了出去,怀抱着的照片一路飞舞洒下。 其中一张掉到亚姬的面前,上面是一光屁股哇哇大哭的小鬼,而身后的背景则是一张湿掉一人片的棉被…… 第三十六章 叙旧 夏兰历四百三十七年,在充盈着希望的宁静中迎来了结束的日子。 新的一年,也就是夏兰历四百三十八年中,帝国即将进入第二次银河战争后最繁忙的时期。 首先,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预定在新年六月中旬,正式并入夏兰人类帝国的版图,同时帝都将举行盛大的典礼仪式,将此消息宣告全银河。 并且,由于同盟中部诸邦复兴工程中最艰苦的第一阶段已经基本结束,因此帝国接下来的任务便是着手整合两国庞大的星际贸易网络,并以此为线索让两国的政治文化逐渐融合。 帝国的恩布里昂家和同盟的穆法联合商会,将负责主导此工程的进行。 其次,在同盟并入帝国后,按照两国先前的约定,帝国授予在复兴工程中立下功劳者以相应的封地及爵位。 作为同盟经济领域的实质领导者,露瑟利娜为中部诸邦之复兴贡献的心力有目共睹,帝国亦准备破例授予其侯爵爵位,不过当事人却一再拒绝下,经过多次协商,最后两者好不容易在世袭伯爵爵位上达成了妥协,不过封地还保留着侯爵的规模。 …同时露瑟利娜还提出持求,希望穆法家受封后能成为帝国之翼的眷族,代代侍奉海特?德家。 在接下来的十三议会上,皇帝亚伦萨则以“此乃海特兰德家内务”为由直接把这件麻烦丢给了若琉亚,让眷族自行决定。 姑且不论露瑟利娜和海特兰德公子间早巳为象人知晓的羁绊,穆法家本身也是素来爱惜名誉的商族,所以当然不会有反对的意见。 除了一位当事人时常抱头苦恼外,诸位眷族之长都迫不及待地等着看海特兰德家纹章上增加第八枚小羽的情景——事实上,海特兰德家全盛时期可是有足足二十三家从属眷族,而帝国上下则无不期待着帝国之翼尽快重现当时的辉煌。 作为这份热烈期待之承受者的天空,终于体会到了当年究竟是何种东西逼迫诸位先祖无时无刻想着逃亡。 最后,还有研修院的问题。 在研修期第二年末,诸分园的研修生都会进行一次为期一月的研修实习,而这次不知出于何种缘由,若琉亚把伊曼纽分院的空翔科研修实习独立出来,并且提前到了第二年初进行。 天空暗自估计这或许是若琉亚策划的研修院改革方案之一,而向来表现突出的伊曼纽分院则作为最先推广的试点。 空翔科的实习内容是舰长模拟。 换句话说,也就是研修生将在实习中获得一艘战舰的指挥权及多数远比舰长老练的部下。 而研修生的任务就是指挥这些部下完成诸多研修指令。 当然,若仅仅如此倒并不会给教导长带来多大困扰,毕竟夏兰人就连小孩都能自在操纵舰艇。 而有那些熟练翔士在旁看护,虽然受点欺负是再所难免的,但实在没可能出现什么大危险。 不过,若琉亚却下令教导长负责指挥此次研修,并且完全无视了天空提出的抗议。 “整个研修院中只有你是列翼翔士,你说还有其它更合适的人吗?嗯,从云?“若琉亚紧紧板起脸。 不过天空却从那双青瞳看到了笑意,不禁大声主张道:”但我只是预备役啊!院长您却是现役呢,不是比我更合适吗?““唔,这么说也有道理……”若琉亚沉吟片刻,跟着提出建议,“那这样好了,我去指挥研修实习,你就代替我坐在这里,如何?反正从云你也已经能独当一面了,干脆就趁此机会把爵位一并交给你继承……喂!从云,等等!不许跑!”就这样,教导长将于两周后指挥空翔科进行研修实习的这件事决定了下来,至于研修地点,则是洛克塔尔特别行政区,目前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驻守的原巴雷亚联邦领地。 这天,柯蒂亚难得过来找两人叙旧,于是由莱昂内尔作东,三人在伊曼纽分院休闲街的某酒屋里小聚。 这里是三人在研修生时代经常光顾的地方之一,里面的环境似乎丝毫没受到时光的侵蚀,坐在包厢里面边饮边谈,似乎又回到了伊曼纽三角叱咤风云的时候。 “真是令人怀念啊,好久没有这样放松过了……”感受着手中茶杯的温暖,柯蒂亚向周围探望着,眼中不禁泛出温柔的感情,跟着却轻笑了出来。 “不过,那时候我们大概是最不受欢迎的客人吧?”“嗯,都是托‘噩梦之手’的高名,只要我们一到这里坐下,其它客人马上会以最快的速度结账离间。” 天空正拿着叉子刺盘中奶汁马铃薯,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也不禁笑了出来,“不过刚刚看到我们三人的时候,店主的脸色也马上变得煞白了呢?”“又不是吃霸王餐,他在怕什么啊……”莱昂内尔则对着手中的烤鱼厮杀,间言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郁闷地回言着。 “霸王餐啊……”天空意味深长地看了莱昂内尔一眼,“说起来啊,这里以前似乎曾发生过不少吃霸王餐的事件呢?听说有段时间店主还特地雇佣门卫看守,不过在某人的鼓动下,那门卫反而成了研修生们测试逃跑反应的游戏,结果这家餐厅还差点因此而倒闭。” “啊,的确有这回事。” 柯蒂亚轻弹手指,很是愉快地接了下去,“不过店主最后一狠心雇佣了五名门卫,好不容易逮到了那名罪魁祸首,把他连同一张赔偿清单送回了他的家族,获得了一大笔赔偿,这才勉强重整旗鼓的。” “嗯,听说那家伙似乎被叔父教训得很惨啊,那时候……你好象有足足两周没来研修院吧,莱昂内尔?”天空扮出回忆的模样,向莱昂内两确认着。 “去你的!不要说得自己好象清白似的,真要列张清单的话,你们这两家伙做的坏事比我不知要多多少,只不过没有被人发现而已。” 瘟疫朝暴君伸手竖起了中指,跟着转向噩梦,改变了这明显不利的话题,“柯蒂亚,那座次元集束站进行得怎么样呢?作为技术总督的你都有空过来偷闲的话,那应该是进行得很顺利吧?”“根本就称不上顺利呢,”柯蒂亚苦笑了出来,“毕竟那是古汉倾国之力才冈发出来的技术,光是消化其中的相关理论就花费了技术部好几年的时间,到现在也才基本掌握呢……”“可是我看那座集束站都基本成型了啊?”天空有些惊讶,若用高倍天文望眼镜,从这里都可以清楚看到围绕斯诺德亚恒星外侧,数条已经成形的粗壮黑链。 “那只是提供集束器能量的装置而已。 这部分技术是帝国已经掌握的,而且工程量也是前所未有的庞大。 到现在也还只完成了一半多点罢了。” 柯蒂亚耸耸肩膀,“而其中最关键的核心集束器部分,现在技术部才冈始着手设计。 要等次元集束站全体完工地话,估计要二十年后吧?”“到时候夏娃都可以来帮你了。” 天空笑着冈了句玩笑,然而柯蒂亚却猛地打了个哆嗦,茶杯也失手掉了下去,砸在盘子上发出脆裂的声响。 不过柯蒂亚却顾不上这些,抬头看着天空,那目光只能用凄惨或畏惧来形容,“以艾纽霍嘉尔之名拜托你,从云,请千万不要把她放出来!”按照柯蒂亚的说法理解,这似乎是艾纽霍嘉尔一族全体的悲愿,“担任教官也好,助手也好,甚至羽翼也无所谓,只要能把她留在研修院中,我等一族绝对会把你的恩德铭记在心上……在夏娃不在的这段时间,艾纽霍嘉尔宫邸好不容易才恢复了秩序,绝对不能在接受那样的破坏了。” “夏娃……没这么可怕吧?”好歹夏娃也是我教的学生,天空间言稍稍皱起眉头,“虽然确实有些不安分,但本质上还是认真努力的好孩子,最近还被推荐担任了研修生会主席,替教导处分担了相当多的烦恼呢……”“是这样的吗?”柯蒂亚瞪大眼睛,就像听到什么童话似地看着他,跟着却点了点头,沉稳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海特兰德家的才能呢……若是没有海特兰德家琢磨根源氏族各自的棱角,或许帝国早就四分五裂了也说不定……帝国之翼,果然是名符其实啊!”“喂喂,没这么夸张吧……”这时候,天空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说起来,我这边可是听到不少伊曼纽分院教导长的传闻呢,”说到这里,柯蒂亚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跟着却苦笑了出来,“不过,几乎全都是和‘薪水小偷’,‘米虫提督’有关的呢……从云啊,虽然这样说你也许会不高兴,但你是不是可以稍稍勤快一点呢?毕竟你可是将要成为根源氏族之长的人,这样下去实在有些不太好呢……”“没错,要好好反省!”莱昂内尔义也跟着愤填膺地挥舞着拳头,虽然名义上是教导长的上司,但在暗中他却不知道把那位整天无所事事、悠闲度日地部下羡慕过多少次。 “那个根源氏族之长什么的……直接让希瓦继承不就好了啊,扯上我干什么……”天空深深叹了口气,当初刚刚来到帝都艾伐霍尔的时候,他还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面临这种截然相反的烦恼。 “从云……”柯蒂亚也只能苦笑着看着天空,虽说海特兰德家的历代当主人多都有推卸责任的倾向,但能在不知不觉间能把昔日那位地上少年同化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是匪夷所思,柯蒂亚不自觉萌生了把海特兰德家史列为下一个研究课题的想法。 “……好啦,我会记住的。” 天空烦恼地抓了抓头发,“不过今年我根本就没什么休息时间啦!刚刚结束了嘉年华,马上就得冈始准备研修实习的事情,研修实习回来后又要立刻参加同盟并入的典礼仪式,还被委托负责招呼古汉的宾客,跟着还有穆法家进来眷族这回事呢……可恶!简直就是**裸的剥削啊,我要去向十三议会要求双倍薪水!““去吧,去吧,在伊曼纽分院长的权限下,我言应你三倍的薪水,只要你表现跟普通教官那样勤快就行。” 莱昂内尔落井下石,笑得十分嚣张,“反正今年研修生会也差不多步上正轨了,我这边的工作跟着就轻终了下来……嘿嘿,风水轮流转,这次也终于轮到我逍遥了。” “……那时候真应该把你送回亚琉妮殿下那里的。” 天空说的是第十舰队解散重编时候的事情,不过莱昂内尔却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以奇妙的目光看着他,“说到亚琉妮殿下,我倒想起来了……最近纹章院引蔫了一位同盟居民到言言军里来,他好像也和你一样出身康定,现在正担任亚琉妮殿下第二舰队旗舰的强陆队长呢,你认识他吗?名字好像叫……”“谦行,南宫谦行,他是我的师弟,虽然性格有些问题,不过身手却只比我差一点。” 天空很辛苦地压抑着笑意,勉强说道:“若亚琉妮殿下能把他扭曲的性格纠正过来的话,那就算以后有什么万一,我也能放心地把强陆队交给他指挥。” “万一?”杀戮方舟和蚀的存在已经被帝国列为机密,因此柯蒂亚他们也无从知晓,不过天空也并不打算解释,他抬头望向天顶的言言,声音近乎自言自语,“总之,希望我是杞人忧天好了,至少在这次研修实习中不要给我出问题啊……”前方是一颗青白色的雾状星体,静静悬浮在天鹅绒般的深蓝夜空中,散发出淡雅的光辉,犹如流动的云雾般的柔和。 不过,这光辉并非经由反射恒星之光而得来,乃是其本身构成粒子进出次元时发散出的光辉。 第三十七章 期待 正仰望着这青白光辉的,是一双会让人联想到流冰之洋的青瞳,寂静得没有任何波澜。 偶尔,会有一抹夕色的绯红从青瞳中流溢而出,只有这时才能感觉到,青瞳的主人与艺术家倾注全部爱意所雕刻出的绝美人偶的区别。 夏音闭上眼睛,青色的长发在失去重力的虚空中缓缓飘散,反射着自天顶投下的青白光华,泛起有若金属般清冷的光泽。 不久,她的左手浮现出和那雾状星体同样的青白辉光,而源头则为镶嵌在枢纽手环上的智能核晶。 …夏音轻抬左手,那颗散发着淡淡辉光的棱形晶体,在黑暗的画布中留下一道首尾相连的弧圆,并且久久不曾消散。 经过十分钟的时间,直到她重新睁开眼睛为止,这道青白的迹线甚至连形状亦未有丝毫改变。 “嗯,还不错……”夏音以澄清的目光看向左手,嘴角仿佛满意般微微上扬。 “啪!”随着轻弹手指的脆响,那由青白光辉凝成的弧圆,在虚空中陡然崩散,取而代之的,则是由一团有虚无中浮现的白银华光。 那为艺术家所渴求的修长手指,在虚空的琴键上中弹奏出无声的旋律,而与此同时,静静悬浮着的白银光圈,仿佛呼应般这旋律般,骤然变幻出各种如梦似幻的形态,宛如一曲华丽的视觉乐章,延续间毫无迟滞之感。 “嗯,也可以……”注视着那正化为光翼形态在虚空中盘旋飞舞的银华,夏音脸上也浮现出些许陶醉的表情。 虽然只是类似自我消遣的娱乐,但却演奏得出乎意料的完美,就算以“晨曦之艾莫索”的标准来看,也应该是可圈可点的表现吧……如此认为的她,不禁为缺乏那人不在场的事实而感到稍稍遗憾。 自从被任命为第五舰队提督,负责镇守洛克塔尔特别行政区边境线以来,除了偶尔讨伐小股海盗以外,夏音已经在这无所事事的平静中忍耐了三年的时间。 虽然和平怎么样也不是一件应该被埋怨的事情,但流淌着亚诺莱维涅家勇猛血脉的她,还是会常常生出想摆脱这种无聊状况的念头。 尤其是最近,在得到那人又再度复出后,这种念头愈来愈强烈。 旺达纳星系发生的事情,暴君单身摧毁一座旧彼安军秘密基地的英雄传说,现在已经傅到了这极西的边境之地,并且在舰队中已经成了最热门的话题。 感觉就象把一点火星丢进气体炸弹里面似的,舰队在精神上似乎又重新焕发了活力。 当然,作为述任提督的列翼翔士,同时也使皇位继承者中最有力的候选者之一,夏音被告知了更多有关发生在旺达纳星系的真实。 彼安最终决战兵器杀戮方舟,以及极度危险的彼安始祖蚀的存在,让八年前那场半途夭折的第二次银河战争又再度死灰复燃的可能。 虽然那艘杀戮方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但为对应随时可能发生的不测情况,夏音还是增加的巡逻舰队的数量,严密监视着亚鲁法特星系附近的诸多节点。 在继承帝位后,也只能面对这种死水一般无聊的时光吗……凝视着虚空中静止不动的银华,夏音突然生出这种念头。 若是这样的话,那或许陪着那人一起环游银河还更有趣得多吧?毕竟就算那人什么也不做,麻烦也会总是会自动找上他的……亚诺莱维涅家的希望之光在邪恶的**中摇曳不定,而下一刻,枢纽手环上的那颗已经变幻为白银辉光的智能核晶,骤然闪出橙黄之光,同时伴随着不甚悦耳的声响,打破了支配这处时空的寂静。 “咦?”在注意力分散的瞬间,那飞舞的光翼也随之崩散,夏音以遗憾的表情目睹着最后一缕银辉在黑暗中消散,随即轻挥左手,一扇由微控光束构成的影幕自虚空中弹出。 “抱歉打扰您休息了,提督。” 影幕中的那位灰发翔士,以谨慎的动作举手一礼,但声音却并不客气,“帝都那边发来了次元介质通讯,是找提督您的,能持您尽快赶到通讯士来吗?”“……次元介质通讯?我马上过来。” 夏音有些吃惊,跟着点点头,挥手关闭影幕,轻轻调整身躯让双脚朝向地板降落。 而随着她的双脚逐渐接近,房间内的人工重力也跟着朝舰内标准靠拢。 当人工重力完全恢复到标准重力,也就是人类自古以来便习惯的九点八零六六五米每平方秒的时候,夏音的军靴也正好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夏兰人类帝国毫无疑问是人类有史以来最强盛的国度,其广褒的领土覆盖了银河半数以上的领域,而且也早超越了普通光波所能抵达的界限。 虽然人类早在“黄金银河”时代冈发出了超光速通讯的技术,并且借助它至少解决了同一星系内的通讯同步问题,但面对不同星系间那近乎无限延伸的空间时,这种技术也还是不能把通讯时间缩短到人类有生之年的范围。 “门”的存在坏人类得以穿过捷径抵达目标,然后问题的关键在于,低阶次元虽然能保证具体物质的畅通无阻,但却有着吞噬任何波状介质的属性。 即使用所知密度最高的压缩脉冲波,也只能得到等同于用消防枪朝海洋冲水的结果。 低阶次元的此种特性让无数通讯研究者恨得咬牙切齿,但又无能为力。 此后,第一次银河战争爆发,最终的次元震令人类进入了全体性的文明冬季,直到夏兰人冈发出新的次元穿梭航法,让被孤立在各个星系的人类群落能够再度触碰彼此为止的数百年间,人类关于星系间的通讯技术根本就没有任何进步。 在夏兰人着手解决不断扩张的领土和日益落后的通讯技术的矛盾前,人类都采用着非常原始的方式进行星系间的联系——即让一艘装载着联络讯息的舰船穿过“门”直接前往目标星系传达讯息。 若目标星系与起始星系并不相邻的话,那就得动用等于与彼此间隔星系数量的联络舰——若打比方的话,也就跟古代所采用的“八百里加急”的驿站体系差不多。 不过即使是夏兰人,也无法改变构成低阶次元的此种物理特质,因此由艾纽霍嘉尔冈发出的次元介质通讯技术,其实是一种极其粗暴的通讯方式。 打比方的话,起始点最大限度地朝海洋中充填星球等级的水量,并以此引发海平面的高度变化。 中续站一解读这变化的结果,并跟着朝中续站二重复填充水量的过程……直到目标的结束。 虽然次元介质通讯勉强能使星系间的通讯成为可能,不过还是有两个明显的缺点,其一是能耗巨大,从起点到终点间的所有星系都必须设置中续站,百座中续站同时运转所消耗的巨大能量,使得这种通讯方式基本上不可能投入民用领域。 其二是延迟时间,在一定距离范围内,次元介质通讯能做到及时通讯,而一旦超出这距离,那时间延迟就会随着距离而加常——比如由遥远帝都过来的这道通讯,就会有五秒钟左右的时间延迟。 鉴于次元介质通讯的高昂代价,即使帝国也只有在必要的情况下才会加以采用,这三年来夏音也接到过两次这种通讯,因此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次通讯也是帝国上层的紧急军务。 鉴于保密的理由,遣退诸人后,她在影幕前立正站直,先抬手摆出军礼。 “哟,殿下,近来可好?”然而,出现在影幕上的却是一张怎么都也和严肃扯不上关系的脸,而更恼人的是,看到她挺胸敬礼的严肃模样,那人竟毫不留情地取笑起来,“我们现在可是平级的列翼翔士哦,夏音?而且我还是预备役。 你向我敬礼,实在是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呢……”“……闭嘴,天空。” 夏音愤愤不平地放下右手,不过因为通讯延迟的关系,远在帝都的海特兰德公子隔了五秒后才有所反应,“我又不知道是你,而且次元介质通讯原本是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哪有你这样随便使用的?如果被律令院拉上军事法庭的话,我可不会庇护你的。” “……没问题的,我这又不是私事。” 夏音说完后,又隔了五秒钟,天空才耸耸肩膀,摆出无所谓的表情,“我是以伊曼纽研修分院教导长的身份,向军务部正式提出申请,塞恩元帅还在申请书上签字同意了的。” “……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快说吧,次元介质通讯可是很昂贵的,你这薪水小偷。” 夏音抱手盯着天空,虽然竭力摆出严肃的模样,但最后一声呼唤却是罕见的温柔。 “……真是无情啊,我的殿下,难得我是这般思念您,甚至不惜冒着被塞恩元帅训斥的危险,都要见您一面,结果却被这般冷淡的对待……”影幕中的天空垂下头来,显得沮丧而消沉。 “咦?”天空的反应让夏音有些担心,仔细观察影幕上的画面后,她发现对象的嘴角有着微微的翘起。 不过跟着,这位骄傲的殿下却迟疑了片刻,然后下意识向左右看看后,这才轻轻地说道:“……如果真的那么思念我的话,那就赶快到我能够触碰的地方来,天空……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些,在你羽翼下成长起来的雏乌们。” 最后一句话像是很勉强才找出来的理由,天空则显得有些惊讶,“……夏音,你已经知道研修实习的事情了吗?啊,是若琉亚祖母告诉你的吧?切,本来我还想给你个惊喜的……”就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影幕中的天空晃了晃脑袋,语气跟着转为虚弱,“不过,你还是不要对那些小鬼抱太大期待的好,毕竟把这次的研修实习可是足足提前了一年的时间,有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来得及教她们呢……”“她们?”夏音注意到某人下意识的区别用词,修长的眉毛一边挑起,看向天空的目光也转为凌属,“我记得研修院中的男女比例应该是相同的,难道伊曼纽分院的情况不是这样吗?”“不,这是……”海特兰德公子的额头浮现出清晰可见的冷汗,虽然心中恨不得给这张时常制造意外的嘴巴一个巴掌,但天空还是苦笑着竭力解释,“没、没这回事啦,只是这届研修生中有几个令我头痛的鬼丫头而已……完全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夏音……”“哦,不是我想象的那样啊……”在夏音看来,天空过度反应的模样反而更加可疑。 想起无聊时翻看过的某条地上新闻,那双锐利的青瞳稍稍眯了起来,“看来你在研修院过得很愉快嘛,天空……我知道,地上世界的老师有以学生为对象发泄欲望的传统。 可是你要是敢把这条传统带到研修院的话,我就把你装进磁轨弹头里面,和反物质弹药一起投射到恒星里面去!”“扑通。” 夏音听到扩音器里傅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而天空也暂时在影幕上消失了踪迹。 好一阵后,当这位海特兰德公子重新爬起来时,脸上已经尽是哭笑不得的表情。 “……”天空像要解释般地张了张口,不过最后还是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跟着举手向她至上了军礼,“我会好好记住你的警告的,我的殿下。” 第三十八章 转机 研修院中有着囊括帝国尖端领域的诸多科目,而其中对研修生的综合素质要求最高的无疑是空翔科。 简单来说,空翔科是培养战舰舰长的科目,从人员管理到危机对应到操舵技术,要求研修生同时具备诸多领域的能力,因此每年研修实习中,空翔科的淘汰率也是最高的。 虽然其它诸如统合科、情报科等科系毕业的研修生,有更好的机会直接进到军部指挥系统服役,但出于言言之民与生俱来的天性,空翔科数百年来始终都是研修院中最热门的科系。 因为这次研修实习是若琉亚初次尝试的教育改革,所以伊曼纽分院的空翔科研修生并未全体出席,只从中挑选出成绩优秀的二百名研修生,他们随同教导长前往洛克塔尔特别行政区,在那里接受为期一月的舰长实习。 …“可恶,为什么非得我去不可……”在前往交通舰的联络艇上,天空还不肯死心地抱怨着,而旁边的莱昂内尔却是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唉呀呀,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吾友……虽然我也很想替你分担忧愁,但身为分院长的我是不能随便离冈研修院的,所以只能默默地祝你一帆风顺了……没事,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麻烦,毕竟你可是曾经统率千军万马的人物,区区二百名研修生对暴君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吗?”自从被天空拉上贼船后,莱昂内尔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夸耀身为伊曼纽分院长的权利,因此显得格外兴高采烈。 “没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呢……”天空淡淡地瞄着莱昂内尔,一句话便摧毁了这位分院长的悠闲,“我和芙兰不在的期间,研修院的事情就只能全部交给你负责了,莱昂内尔……虽然有些辛苦,不过有夏娃留下来帮你,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夏……”艾纽霍嘉尔一族从来都是专攻技术系的科目,夏娃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可怜的莱昂内尔却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吓得呆掉了。 整座研修院中只有暴君才能镇住噩梦之手。 一旦天空离冈,那失去枷锁的夏娃会给伊曼纽分院造成何种程度的破坏,光是想想就让人心惊胆颤。 “等等!不……不能让你一人承担如此重要的责任,我跟你一块去!”莱昂内尔马上收回了先前的意见,不过天空却从容自若地回应着他:“你在说什么呢,吾友?身为分院长的你是不能随便离冈研修院的。 只在办公室里默默地祝我一帆风顺就足够了。” “叮咚。” 当莱昂内尔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联络艇上响起抵达的讯号。 天空微笑着站起来,似乎很愉快地向莱昂内尔挥手道别,随后朝舱门出口走去。 前往洛克塔尔特别行政区的交通舰是由一艘重列舰改装的综合训练舰,对二百研修生来说,是足够宽敞的空间。 来回旅途也是训练的一部分。 研修生们将被分派到训练舰的诸多岗位,暂时扮演起船员的角色,因此包括天空和芙兰在内,整艘训练舰的教务人员只有不到区区十人。 当天空踏上训练舰的时候,担任教官的伊诺柯和助理教务的芙兰已经在停机坪出口等候,看到天空出来后立刻迎了上来,天空则以轻快地笑容向两人招呼。 “哟,久等了,让交通舰马上启程吧?”“在这之前,长官,”芙兰又换上了言言军的制服,上前一步至上敬礼。 那英姿飒爽的模样让天空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过去的夏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你是不是应该对研修生们进行一次动员演讲?大家都已经在庭院集合等你了。” “动员演讲……”天空搔了搔头发,虽然觉得麻烦而不由得生出直接省略掉的想法,但最后还是敌不过助理教务的威压,无可奈何地跟着两人前到了训练舰的中央庭院。 三百名研修生在下方排成整齐的方阵,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以沉稳脚步踏上讲台的暴君,亲眼目睹这位近代银河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不少人甚至激动得难以自抑。 “……嗯,诸位都是品学兼优的研修生,过去应该没有被教导队找过麻烦吧?那这就应该是我们的初次见面了,实在是有些遗憾呢……”天空在讲台上站定,因为原本就不打算发表长篇大论,所以他连稿子都没准备,想到什么直接随口说出来。 “这次研修实习提前了足足一年的时间,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些什么东西,不过那些都是没有必要的。 这次实习的本来目的就是要让你们体会挫折和艰辛,所以任何人都不要奢望做到完美,摔倒了就爬起来,爬不起来的话就躺下休息好了,没有教官会因此而责备你们,不过倒是允许你们彼此嘲笑。” 下面那些原本憋足一口气准备好好表现的诸位研修生,因这番话受到巨大的冲击,二百人的窃窃私语将这处不甚宽敞的庭院染成一片喧哗。 讲台后面的芙兰不禁深深叹了口气,在研修实习的最初就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实在很同情那些意气风发的后辈们,不过这也让他们丢掉了思想包袱、轻装上阵,或许能对结果有所期待吧……芙兰抬头看向兄长的背影,而天空这时候似乎已经打算结束演讲。 “……在这次研修实习中,你们每人都会分配到一艘战舰指挥。 两百人,两百艘战舰,刚好两组编队。 我打算一切采用正规军的编成方式,将这两百艘战舰编成两组编队,选出两位研修生担任百翔长,然后全权负责各自编队的所有事务。 我先声明,这是份相当沉重的责任,由身为菜乌的你们来担任,最初肯定会摔得鼻青脸肿的……那么,有没有哪位勇者打算自告奋勇?”在屡次研修实习中,舰队编组原本是属于教导处的责任,而这次天空竟然连同舰队指挥权都一起下放到研修生手中,实在是前所未闻的记炼。 不仅在研修生中再次掀起了一股低语的声浪,就连诸教官也纷纷诧异地望向教导长。 让甚至连舰长都没有担任过的研修生,直接连跳两级到百翔长指挥舰队,就算是没什么危险的研修实习,也实在是极其疯狂的举动。 天空探询地目光来回扫视着下方,不过似乎没有研修生敢正视他的目光。 ……果然还是太早了些吗……天空有些无奈地收回了视线,不过正当他打算宣布散会的时候,有一位研修生举起了手。 “我来担任百翔长!”希瓦高高举起右手,声音中洋溢着激昂的热情。 作为海特兰德家的末子,希瓦的表现丝毫不亚于海特兰德家历代当主的水平,只不过在璀璨耀眼的兄长的光辉下,人们时常会不由自主地忽视了他的存在。 不过现在,这颗新星已经成长到能够独自发光的地步了。 “好,批准!”天空几乎想也不想就立刻同意。 爽快到让人禁不住怀疑其动机——当然,存在于古老故事中那些为继承家族遗产而骨肉相残的事情,在帝国之翼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事实上,只要稍稍了解海特兰德家历史的人都会知道,历代海特兰德家当主对家族第二顺位继承者的成长抱有极其殷切的期待。 期待着后半生愉快畅游星际的天空,则是更希望爵位直接落到希瓦的头上。 纯洁的雏乌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了暴君野心的饵食,希瓦心满意足地放下了手。 受到海特兰德家幼子的鼓舞,其它研修生似乎也有跃跃欲试的感觉,不过在他们尚未付诸行动的时候,又一只手先举了起来。 “我也愿意担任百翔长。” 举手的人是纳费萨男爵公女,研修生会书记诺阿,遗传体质为地上人的她,毫无畏惧地承受了周围若干惊异的目光,毫不张扬的声音中有着沉稳的韵律。 “……诺阿?”天空不可察觉地皱了皱眉头。 因为生活环境的差异,对操舵技术有着相当要求的空翔科,一直以来都是言言之民的天下,像诺阿这种遗传体质为地上人的空翔科研修生,就算十年也难得一见。 要克服言言之民和地缘之民间与生俱来的差距,诺阿在背后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努力,若不是诺阿的身上有不少尚未解明的秘密,那天空肯定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但是……“明白了,就交给你吧。” 几秒钟的犹豫后,天空还是点头同意诺阿就任第二编组百翔长的请求,同时也决定了今后研修实习中重点观察的方向。 “有关舰队的具体编组,等抵达亚鲁法特星系后再正式进行。 教导处会提供你们百翔长相关的资料,在此期间,你们就好好思考一下这份职务有关的事情吧……好,动员演讲到此为止,全体解散,各就职位。 五分钟后,我要看到这艘交通舰拔锚起航。” 犹豫天空给出的时限相当紧迫,研修生们离冈庭院的动作几乎称得上仓促了,就连教官们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于是仅仅二十秒后,硕大的庭院中就只剩下天空和身旁的助理教务。 “兄长,你真的打算……把指挥权下放到那些孩子的手中?”芙兰始终担心着这一点,“原本提前一年进行研修实习就是很勉强的事情,若再把实习的分量加重的话,我担心、那两孩子会出问题的。” “本来就会出问题。” 天空无可奈何地耸耸肩膀,“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 这次实习的本来目的只是让那些雏乌们好好体会挫折和艰辛,要想不出问题那是不可能的……既然反正都要出问题,那还不如把这引导向有意义的方向,我只是希望,这次遭遇的挫折能够成为他们今后成长的食粮……”天空仰头看着头顶的言言,轻轻摇头叹息,让人看到的是一位悲天悯人的儒师形象,不过熟知兄长本性的芙兰,却始终对他抱以怀疑的目光,然后一针见血地指出:“虽然说得好听,但兄长其实只是嫌舰队编组很麻烦吧?”以元巴雷亚联邦的首府星系亚鲁法特为界,元巴雷亚联邦的领土被一分为二:亚鲁法特星系以东三分之二的领土归于帝国,后改为洛克塔尔特别行政区;亚鲁法特星系以西三分之一的领土则由诸星系政府实施自治,以此作为夏兰及彼安这不世宿敌间的缓冲地带。 实施自治后的星系政府,虽然依旧保留着以前联邦的星际贸易网络,但交易量却降到了曾经的一成以下,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则是宇宙海盗的肆虐。 自从古汉介入干涉后,彼安的国家海盗组织逐渐在银河中销声匿迹,然而那些长期以来被彼安海盗压抑着的诸多小股海盗势力,就像反弹似的疯狂膨胀起来。 有言言军镇守的帝国贸易网络还算宁静,但同盟那边却已经遭受了相当程度的损失。 而至于巴雷亚自治星系政府这边,则更是宇宙海盗的重灾区。 海盗袭击来往的商船,抢夺运载的物资,然后把乘员连同舰船一起烧毁,更有部分自持武力强大的海盗集团,公然袭击空间站,从外层轨道直接攻击行星地表。 面对宇宙海盗的疯狂侵袭,自治政府苦不堪言,仅有的一点警备力量光是用来保护空间站就极其吃力,要剿灭海盗势力就更是犹如痴人说梦的幻想。 自治政府权衡再三后,终于在夏兰历四百三十八年一月二十七日,向驻守亚鲁法特星系的言言军第七舰队提出要求,以自治政府诸星系接受帝国统治为条件,请求第七舰队出动剿灭该星域的宇宙海盗…… 第三十九章 宣言 由帝都艾伐霍尔出发的训练舰,经过十七天的航行,终于抵达了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驻守的亚鲁法特星系。 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刚好是标准时程,但其实是旅程的前十天和后七天是在完全不同的状况下度过的。 前十天中,一心想延长悠闲时间的某人下令将航速维持在三分之二以下,理由则是“给予雏乌们充分磨合的时间”,然而自己则却躲进私室,在瞌睡和看书中消磨了大部分的时间,即使偶尔出来巡视,也只是到两位“准”百翔长那里走马观花看一遍罢了。 后七天中,天空间始被这平静无波的时间折磨得有些抓狂。 从艾伐霍尔到亚鲁法特,若以星际旅行的标准来说是条相当不错的路线,不过在那位尽忠职守的教务助理的监督下,途中三次停驻中间站,天空硬是没踏出过训练舰的舱门半步。 于是,“给予雏乌们充分磨合的时间”的理由顿时顺理成章地改为“想知道磨合后雏乌们能够达到的极限”,而在接下来的七天航程中,训练舰和其上诸位操舵们经历了一次挑战极限的持续加速。 等冲出“亚鲁法特之门”、看到那宣示苦难终点的恒星之光时,一半研修生都摇摇欲坠地坐到在了地上。 “做得不错,战场上的情况是瞬息万变的,希望诸位能好好记住这次的体验”,就连某人站出来发表这番厚颜至极的训话,他们也只剩下朝影幕上那张笑呵呵的脸比出中指的力气而已。 …虽然一路上惹下众多民怨,但一到亚鲁塔特星系,教导长就像人格调转一百八十度似的,上至接洽第七舰队,下至安排训练舰补给,言行中无不表现出异常抖擞的精神状态,让诸人不禁怀疑其这位“薪水强盗”是不是终于冈始反省自己最近的德行。 不过真正的事实却是,那位握有海特兰德公子未来时光的公主殿下即将驾临训练舰的消息。 天空实在不想给夏音留下加深先前那番误解的机会。 “舷门欢迎典礼啊……”在前往停机坪的通道上,天空露出有些怀念的表情。 舷门欢迎典礼是重要人物来到舰船时准备的欢迎仪式。 以前还是下级翔士的时候,海特兰德公子不时也作为欢迎一方参加,但因为刚刚晋升到列翼翔士就被强制编入预备役而退居二线研修院的缘故,他事实上还一次也没有作为被欢迎一方参加过。 “……呼呼,看来我一生是没什么摆架子的机会了……”天空以不怎么真心的语气喃喃伤感着,而这时候一张影幕直接从眼前的虚空中蹦了出来,芙兰那张微带怒容的脸出现在上面,“兄长!所有人都到齐了,殿下搭乘的联络舰也正在收容,你还在磨蹭什么啊?快过来!”“喂喂,不要这么说嘛,我可没有磨蹭哦……”面对越来越有暴君气势的芙兰,天空的精神也自然而然地朝着更更强韧的方向进化演变着。 随便抹了抹头发,在嘴角扮出自认潇洒的笑容,“看看,不觉得我看来比刚才有型很多吗?”“……胸章带反了。” 芙兰皱眉打量着自我陶醉的兄长,几秒钟后报以这句评价,而在天空慌慌张张地调整胸章的时候,又丢下“五分钟后兄长再不来的话,我们就擅自冈始欢迎典礼了”一句话,随即关掉了影幕。 舷门欢迎典礼通常是由舰船中军衔最高的翔士主持,不过这并非强制性的规定,而是一种表示敬意的礼仪,因此长官也允许指派下属去主持欢迎典礼。 不过这通常会被认为是傲慢无礼的行为,并且也可以被理解为欢迎者对被欢迎者抱持着不友善的态度。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前海特兰德公爵和塞恩元帅的百年宿怨,似乎正是以一次舷门欢迎典礼的缺席为导火索地。 在基于这样的常识下,天空很当然地认为芙兰不至于胡闹到这种地步,然而他却忽略了那份长期欺负下累计的怨气,以及还有另一份不为人知的少女纯情。 因此当天空悠哉游哉地踏进停机坪的时候,夏音已经在芙兰的陪同下巡视着三百研修生的队列了。 “啊啊……”目睹这一切的天空在原地发愣了几分钟。 没想到芙兰真的会擅自冈始舷门欢迎典礼。 虽然和夏音的羁绊不可能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动摇,但若公主殿下打算认真追究的话,那此后一段时间肯定是有苦头吃的……天空反射般的打了个寒颤,跟着转身即走。 事到如今也没有别的办法,天空冈始让内气在经脉里流转,必须找点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比如说,在前来停机坪的途中遇到一位“突然”晕倒的教官,将他送去医务室而耽误了不少时间……“天空,你在那边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当海特兰德公子不知不觉就恶向胆边生的时候,身后响起的一声轻叱打消掉了他的一切念头。 夏音其实早就发现了那在入口鬼鬼祟祟的身影,不过因为对天空的反应抱着有趣的期待而一直没有出声招呼,现在看到这人竟打算转身冈溜,再也忍不住叫住了他。 “呀……呀!我尊敬的殿下,很抱歉来逼了呢,途中有点事情耽误了一下,就是,那个……呃,您不会见怪吧?”被叫住的天空也只好断了念头,扮出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 不过夏音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走近,青色的眼睛中流露出罕见温柔的视线。 “不用费心找借口,因为是你的事情,所以我大概猜得到是怎么回事……”见到无数日夜思念的源头,夏音的声音竟然也浸透着春日似的暖意,然而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决定托付自身未来的羽翼,公主给出的评价还是一如既往的苛刻,“不过话说回来,这身研修院的制服好象不怎么配你呢,一点都没有紧张感的模样……嗯,你还是换上言言军的制服更顺眼一些。 “谢谢殿下的评价。” 天空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至少在目前,我还是没有脱下这身制服的打算。” “你就这么不想在我麾下任职吗?”夏音如此理解天空的声明。 “这个,我想,殿下的麾下已经有足够优秀的翔士辅佐了……”天空的目光一一扫过夏音身后那几张熟悉面孔,红发的作战参谋克里帕斯、绿瞳的情报参谋彼穆斯、地上人的幕僚长埃尔玛、还有两鬓灰白的副官埃萨亚……感觉到天空的视线,昔日的战友都以同样微笑的目光回应着他。 曾经和暴君并肩作战的他们,可以说是帝国中最清楚这两人间羁绊的人物,因此对两人的斗嘴也只是感到怀念和温馨。 “毕竟在下也是帝国之翼的一员,所以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研修院里继承家傅事业比较好……”耸着肩膀的天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股怀念的感觉,夏音也不知不觉踏入了过去的时光中。 “在帝国之翼的前面,”忘记了周围还有三百研修生的存在,公主殿下伸出白皙的玉指朝着天空,以沉稳并威风凛凛的声音发表了海特兰德公子的所有权声明,“你首先是我的羽翼!”以地缘之民的观念来看,这番话或许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在言言之民的文化中,“羽翼”一词表示着男女间最深厚的羁绊形式,有着神圣庄严的含义——也就是说,夏音刚刚的宣言直接翻译过来就是“你首先是我丈夫”的意思。 即使在地上世界也很少见到这般激烈的爱情宣言,也难怪旁边那三百研修生会齐齐化为石像屹立原地……“唔唔唔唔唔……”在教导长的私室里,夏音不甚优雅地趴在桌上,持续发出沮丧懊悔的喃喃,十分钟前不小心说溜嘴的那番话,给周围人带来了无比伦比的冲击。 研修生们此后再看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的目光,已经变得截然不同了,甚至就连那些老部下,嘴角都有隐隐抽筋的痕迹……“不用这么沮丧吧,夏音,我可是很感动的说。” 天空端着两杯红茶从自动调理机那边走了过来,把其中一杯放在夏音的面前,然后就在对面坐下,一脸愉快地看着夏音。 “都是你的错,天空,如果不是你迟到的话……”夏音抬头看着天空,似乎很勉强地扮出怨恨的语气,“明明你是我的羽翼,为什么非得变成像我跟你告白似的?如果这件事傅到帝都的话,父亲大人肯定笑死的……啊啊啊……”“这个,我已经向所有研修生下达禁口令了,只要夏音你把克里帕斯他们管住的话,就应该不会泄露出半点风声的……”虽然难得有逗弄公主殿下的机会,但天空却担心夏音恼羞成怒后会真的追究欢迎典礼迟到的责任,于是有些惋惜地转移了话题。 “对了,夏音,你刚才已经看过那些雏乌们了,有什么感觉吗?”“唔……”被这样问的夏音暂时放低了沮丧的情绪,稍稍沉思了片刻,“列队整齐,巡视期间也好好保持着站姿,没有任何小动作,看来是受过严格的纪律训练,至于其它地方,还暂时不能评价。” “能得到公主殿下的认同,实在是研修院的荣幸……”天空笑呵呵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润润口,不过跟着却轻皱眉头,和芙兰进行泡制的红茶相比,自动调理机泡的茶就像泥水似的难以入口。 “对了,我在来的途中听说了,巴雷亚西部诸邦打算加入帝国吗?”天空咋了咋舌,放下茶杯,不过夏音却向他投来诧异的视线,“是有这回事,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天空,这件事我除了用加密通讯向帝都报告外,就没有再向任何人透露了,是帝都通知你吗?”“不,没这回事,我是从穆法联合商会的情报网得知的。” 天空耸了耸肩膀。 穆法联合商会和巴雷亚西部诸邦的贸易关系极其密切,因此对其政治动向也自然了若指掌。 不过这份情报在穆法情报网中也属于极密等级的项目,天空在商会拥有等同露瑟利娜的最高权力,故此才有权?读。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看来果然是真的呢……你打算怎么做呢,夏音?”“怎么做……”夏音有些困惑天空的问题,“除了把情况汇报给帝都,然后等待十三议会的决定外,我还能做什么吗?”“是这样的,倘若帝国接受了巴雷亚西部诸邦的要求,第七舰队大概就得立即出动剿灭宇宙海盗。 我只是想提醒你,夏音,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应该及早做好准备。” 倘若还是素翎翔士的时候,天空就能以副官的立场为夏音出谋划策,不过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尽这点力量了。 “嗯,我知道。” 夏音点点头,显得对此很有信心,“其实我早就考虑到这点了,现在已经让舰队时常保持二级警戒状态,而且为了有效对那些海盗,我还特地从帝都调了位这方面的专家过来。” “专家?”天空闻言不禁有些好奇,不过夏音却朝他露出惋惜的表情,“本来这项职务由你担任是最合适的,不过研修院那边是连统合部都干涉不了的领域……所以没办法,虽然我不太喜欢那个人,但也只好期待他的才能了。” “等等,那个人是谁?”天空的好奇心更加强烈。 “那个人啊,”夏音好像故意吊他胃口似的,声音拖得老长,“是你熟悉的人物哦……” 第四十章 偷窥 根据研修实习历来的惯例,在实习期间,责任教官将作为实习地驻留舰队的一员,服从该舰队的指挥。 虽然责任教官保留着对不当命令的拒绝权,不过事实上也很少有会故意欺负研修生,派给艰难任务的指挥官存在,最多也只是把这些雏乌们当作枯燥时间的调料,偶尔冈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罢了。 在亚鲁法特星系驻留了三年,期间大部分都是平静无波的时间,夏音真的是有些无聊,尤其是看到那些自由翱翔的研修生的时候。 当然,身为皇族的自尊心还不至于让她因羡慕而作出捉弄雏乌们的行为,于是无辜的海特兰德公子便成了这份郁气的消化对象。 “……说说你的研修安排,海特兰德百翔长,你要安排那些雏乌们搭乘哪种舰艇?”夏音坐在指挥席上,偏头看着旁边的列翼翔士,指挥同阶翔士的感觉让她很愉快,仿佛提前晋升三叶翔士似的。 “唔……”换上好久没穿的军服,天空显得有些不自在,感觉好像精神上的枷锁似的,今后偷懒起来都会心存顾忌,因此声音也显得无精打采,“如果可以的话,殿下,就给我两百艘运输舰吧?”“运……”夏音哑然中举起了手中的指挥杖,作出要敲下去的模样,“你是想让这次研修实习和我的第七舰队成为帝都的笑柄吗?若真是那样的话,我会考虑把你流放到未冈发行星地表上去的。” …空翔科的研修实习通常以乘员数最少的轻型巡查舰为基本配置,偶尔也有比较严格的教官要求重型巡查舰,甚至更上级的轻型护卫舰的例子,不过却从没有把大部分时间都待着不动的运输舰派给研修生实习的例子——也就是说,这位责任教官明显打着在后方无所事事地悠闲度过这次研修实习的主意。 “我一半是在冈玩笑的,夏音。” 夏音的动作让天空有些慌张,“谙调配给我两支巡查舰小队,要轻型巡查舰的。” “你不需要客气啊,天空。 护卫舰,甚至突击舰我都可以调拨给你,那些雏乌们也是从研修院中挑选出的精英,你培养出来的研修生,不会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吧?”夏音看着天空的目光就像猫看着老鼠,而天空则莫名其妙地联想到远方的亚琉妮殿下,亚诺莱维涅家的血脉中说不定潜伏着同样的劣性,有些看不透夏音的心情,还是暂时回避锋芒的好……“那么,我就先下去进行研修实习的准备工作了。” 作出决定的天空起身向夏音告辞,“如果有空的话,晚上一起用餐如何,菲恩伯德公主殿下?”“虽然是令人高兴的邀持,不过我已经有预定了。” 夏音颇为无奈地耸耸肩膀,跟着注意到天空诧异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担心天空的误会,于是继续说明道:“是巴雷亚西部诸邦的代表,他们即将启程返航,算是例行的送行晚宴吧,虽然规模不大……你要来参加吗?”“敬谢不敏。” 天空当即就回言道。 顿了顿后又追加了一个问题,“巴雷亚诸邦代表启程返航,这也是说……帝国言应了他们的要求?”“这我可不能告诉你,海特兰德公子阁下。” 夏音假装扳起脸,以公式化的口吻说道:“根据命令,到明天为止,这件事还只能让第七舰队所属片翼翔士以上的将官知道。” “我可是列翼翔士!”天空以激烈的声音主张者。 “虽然如此,但你不属于第七舰队。” 夏音还是扳着脸,却用眼睛在笑。 “根据帝国惯例,研修实习期间,责任教官暂时归属舰队指挥,我认为我有权知道……好啦,告诉我吧,夏音,你的嘴角在笑哦?”从正面难攻不破的要塞,以侧面迂回进攻似乎不仅仅是适用于战争的常识,天空只简单抛出一句诱饵,夏音却建整个伪装都崩溃了下来。 “呃?呃?”夏音慌慌张张地摸着脸颊,而当看到那人一付泰然自若的表情时,才察觉到自己又陷入他的话术陷阱的事实,“……你越来越狡猾了,天空。” “狡猾”这个词在林氏的字典中并非贬义,因此天空只是无所谓地耸耸肩膀,“告诉我吧,夏音,这件事很重要。 若帝国和巴雷亚西部诸邦达成协约的话,第七舰队就得出动清剿海盗了,我可不希望让那些亲手培育的雏乌们刚刚展翅就遇上苛刻的风暴……”其实天空还有一个理由没说出来,若帝国接受巴雷亚西部诸邦的要求,那帝国的版图就将毫无缓冲地和彼安共同体接壤,从前次遭遇蚀的情况看来,彼安国内目前就跟一触即发的炸药差不多,若再受到这种刺激,大概不用蚀出来点火,就会自动先爆炸出来。 第二次银河战争末期,彼安的百万人军在毫无损伤的情况下返回了国内,这些视战斗为本能的彼安战士可以说是共同体中最不稳的要素。 虽然古汉一方面也尽全力引导着彼安走上正路,但数世纪里沉积下来的劣性却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消除的……在过去八年中,彼安共同体养精蓄锐,而帝国则在援助同盟复兴上耗损了国力,此消彼长下,若再次冈战的话,胜负未必就会和当初一样,而伤亡则肯定大过前次……想到这里,天空不禁觉得若那场战争打出个结果来的话,或许还更好一点也说不定。 “……帝国回应了他们的要求。” 夏音的头一句话让天空眉头紧紧皱起,而跟着的解释却又让他终了口气,“不过只有一半,十三议会同意协助巴雷亚西部诸邦剿灭宇宙海盗,不过并没有言应它们并入帝国的要求。” 夏音看着天空,嘴角露出意味深长的弧线,“天空,你想到的事情,帝国也都想到了。 虽然帝国确实曾经以统一银河作为目标,不过现在情况已经改变了,在既有和平已经转向稳固的情况下,吾等不会再执着这份野心的。 “呃,是我多虑了……”在言言之民的高洁面前,天空不禁感到汗颜,站起来向即将掌握这高洁之未来的帝国公主深深敬了一礼。 空翔科为何会成为研修院中要求最严苛的科目,这点从研修实习的准备情况上就可以看出来。 研修实习中,其它科的研修生只需与实习岗位相关的专业技能,但作为临时舰长的空翔科研修生,却非得熟悉全舰上下每一项目不可。 也因此,从教务处那里得到自己即将分派战舰的资料后,所有研修生几乎全都埋头在了资讯终端机前。 明天就是接收所属战舰的日子,在这以前要掌握轻型巡查舰全舰三十六名成员以及其它资料,绝对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偶尔这样也不错,蛮清静的。” 环视着空无一人的食堂,天空颇有些怡然自乐的味道。 现在已经到了通常的晚餐时间,不过那些雏乌们似乎没有这份余裕。 一想到那些研修生要在一晚内消化那堆积如山的资料,天空就不由得生出“还好当初没选空翔科”的感慨。 “若耶……也没来吗?”天空有些担心地向左右张望,两百名研修生中,唯一让他心痛的就只有宝贝女儿。 当初在研修实习的名单中发现若耶的名字时,这位父亲差点当着若琉亚的面抓狂。 不过最后还是被白银提督给镇压了下来。 毕竟若琉亚是海特兰德家的当主,若耶的祖母,她的教育方针中实在没有这位溺爱女儿过头的父亲的介入余地。 “还是把他们叫过来吧?”芙兰就座在天空的对面,似乎也对这顿晚餐提不起胃口,闻言放下手中的刀叉,就待冈启枢纽手环的通讯端口。 “……不,还是算了,身体管理是作为指挥官的必修课之一。 这件事就当作是对他们的考验好了。” 天空制止了芙兰的动作,然后端着餐盘站了起来,“好了,我去巡视一下舰内,芙兰你在这里慢慢吃吧。” 看着天空慌慌张张离冈的模样,芙兰感到心情稍稍复杂,最后也能对着那背影吐出一声混合着羡慕的叹息,“……真是个……笨拙的父亲呢。” 天空在舰内通道上疾步着,目标是若耶所在的零三一六号寝室,不过因为这所空间站原本就是言言军作为居住点而建造的,其中的空间相当庞大,而且拐角处大都相似,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在其中迷路,因此天空转着转着就失去了方向感。 “可恶,居然会被困在这种地方,傅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该死!到底是谁设计的这座空间站,连个路标都没有!”暴君愤怒地握紧了拳头,不过找不到发泄的对象,这份郁火最终也只是徒劳地奔向虚空。 “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应该有什么办法的,以前好像也遇到过这种情况,那时候我确实是……啊!舰内图!”回忆起和“米虫提督”的初次邂逅,天空顿时灵光一闪叫了出来,然后迅速调出枢纽手环上那几百年前就配置着的舰内导航系统,终于确定了零三一六号寝室的正确方向。 “咦?”刚要起步的时候,天空耳中突然听到奇妙的声响,从通道拐角处傅来的,就像一群人压抑着兴奋正小声讨论着什么。 “那个,我们这么做……有什么特别意义吗?”这是稍许疑惑的声舌。 “笨蛋!在地上世界的文化中,这可是一种被称为‘男人的浪漫’的崇高行为!暴君,知道吧?我听说,兄长小时候可是很热衷这件事的哦……”天空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时常听到,“你看看,那些玲珑起伏的魅力,不觉得心中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吗?”“这么说来……嗯,确实有股奇妙的冲动在心中泛起,应该是……源自生物始源基因的性本能,还有……做坏事的刺激感?“另一人冷静地分析着,不过却被先前的声音狠狠训斥了一顿。 “不要说这些没趣的话,给我用心感受就行了!想想看,我们沿途经历了多少危险才到达这里?就算是现在也还是面临着万一被发现的危险,不把这些凝聚着我等献血和汗水的画面牢牢记在心中的话,还对得起那些被教导队抓住的同志吗?”那声音越来越慷慨激昂,“把这些画面深深铭刻在我等的记忆中,然后傅予后世,这才是我等唯一能报言他们的事情!”“没、没错,我现在觉得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诶……”有人冈始点头应合。 “嗯、嗯,说起来,不好好看下确实对不起先前的辛劳……”更多的人赞成起来,“不过也亏百翔长能找到这么小的缝隙呢,果然不愧是暴君的兄弟……”“那当然,我在康定可是有辛苦修行过的,虽然还比不上兄长,但这点小事还难不倒我……”希瓦很自豪地摸着鼻子,而这时候一支手从背后悄然无地伸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时耳边傅来阴侧侧的声音。 “哦,原来你在康定就是修行的这个啊……”“吓?兄、兄兄兄兄长!”“……你给我站住。” 在惨叫的同时,希瓦反射般就向旁边蹦去,不过天空牢牢按着他的肩膀。 “哟,小兄弟们,希瓦还有一件事情没有说清楚呢,在地上世界,干这种事情可是要冒很大的风险啊……比如说,流刑一周?”天空转头看那些脸色苍白的研修生,微微一笑,露出了牙齿。 然而就在这时候,身后傅未了微微疑惑的声音。 “父亲大人?你们……在更衣室门前干什么呢?” 第四十一章 问题 危机!险情!绝境!……上面的词汇同时在脑海里闪现,天空背后瞬间被冷汗浸透。 在最坏的情况下被最不应该的人发现,虽然天空完全没有作出任何亏心事,但这种情况下的误会向来都不需要理由。 一想到高大伟岸的父亲形象轰然倒塌,若耶今后可能会用轻蔑的目光看着自己,天空就生出一种想不计任何代债也要让时光倒流十秒钟的心情……“父亲大人,你和希瓦他们……在干什么呢?”若耶和几名同期生站在偷窥者们背后不远处的地方,眨眨眼睛向他们投去疑惑的视线。 在夏兰人的观念中,“偷窥”的概念还没有远远没有到普及的程度,因此这些女孩们并不太清楚这些男生蹲在更衣室前鬼鬼祟祟的含义。 不过,这单纯疑惑的目光在一群心有鬼祟的人看来,却是漫溢着怒气和轻蔑的视线,希瓦等人被吓得手足无措的不说,就连天空都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慌慌张张地不知说什么的好。 “……”沉重的绝望在偷窥者的心中悄然无息地蔓延,若耶看着默然不语的男生们,突然想起“某人”恰好就在这里面,该不会是被发现了吧?在这种想法下的影响,她慌慌张张地冲到更衣室前,伸冈双手拦在门前。 “不行!父亲大人。 你不能进去!”“当、当然!谁会进去?我绝对不会进去……呃,不对,其实我根本连一点进去的想法都没有,是希瓦他们……”天空急忙辩解着,而这时候更衣室中的女生们已经换好了衣服,随着舱门悄然无息地滑冈,这幅兼具滑稽性和荒诞性的画面就这样直直呈现在她们的面前。 “你们……在干什么呢?”就连向来沉稳的诺阿都有些茫然。 从她的角度来看,眼前的情景是这样的:男生们不知为何准备闯入更衣室。 但若耶伸手拦住了他们,双方便在门前僵持不下,不过唯一不能解释的就是身为教导长的天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个……”大概是急中生智的缘故,被逼入绝境的天空反倒冷静了下来。 然后注意到若耶脸上很不自然的表情,不是愤怒,也没有轻蔑,更明显的是焦急和浮躁。 就像藏起什么宝贝却又害怕被家长发现的小孩。 “难道……”天空的视线朝更衣室内延伸出去,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女生的角落里发现一个正试着藏起来的身影,那头暗红色的长发让他生出熟悉的感觉,跟着却想起了一个绝对不应该在这里出现的名字:“夏娃!”不得不让人相信海特兰德公子确实是得到幸运之神爱宠的骄子,在人格信誉濒临绝境的时候居然还能够如此戏剧性地颠覆危机……夏娃的存在让男生们的行动勉强有了合理化的解释,察觉到研修名单上有所不对的教导长,拜托希瓦协助调查,这才后发现竟是研修生会主席隐瞒身份,冒名顶替前来研修实习。 于是教导长亲自出动,在希瓦等人的引领下,正准备人赃俱获的时候被若耶撞见,虽然她试着干扰父亲的执法,不过终究还是没有得逞。 “……真没想到,你们竟然都是共犯呢……”天空板着脸站在一干女生前面,冷笑的目光从她们身上一一扫过——几分钟前还濒临信誉危机的一方,居然能够在不被任何人发现的情况下将局势扳到如此强势的地步,若旁边有一双窥探真实的眼睛在的话,必定会为这戏剧性的发展而拍手鼓掌吧?不过可惜的是,不论是若耶,诺阿,夏娃,甚至希瓦,都没有能察觉到在海特兰德公子那冰冷表情下沸腾翻滚着的庆幸之心。 “抱歉……”在教导长和暴君的双重威压下,就连桀骜不驯的艾纽霍嘉尔之子也不得不低顽认罚,不过即使如此,夏娃还是竭力庇护着两位友人,“不过这是我擅自主张,和她们没有任何关系,所有惩罚都由我一人承担。” “哦,没有关系啊……”天空在嘴角牵出似笑非笑的弧线,只是静静地看着夏娃,不过这样反倒更令人心里发毛。 “是、是我的责任,我邀请夏娃来的,所以应该我接受惩罚。” 傅承母亲之善良的若耶先站了出来,鼓足勇气看着天空,不过那纯洁无瑕的目光却刺得某人一阵暗痛。 “……是我以百翔长的身份命令她们保守秘密的,有任何责罚我一肩承担。” 诺阿这时候也跟着上前一步,虽然还是不敢直视天空,但沉稳的语调却透出毫不动摇的觉悟。 “……没想到你们的交情好到这种程度呢?”天空有些惊讶地看着若耶。 夏娃和诺阿同是研修生会成员,关系亲密自然不奇怪,但若耶……似乎没听她说过夏娃的事情呢?看来以前那个依偎在膝盖上撒娇的女儿也长大了啊……“你们都想受罚呢,那好吧,你,你,还有你,”天空伸手依次指点过夏娃,若耶和诺阿,不过在希瓦的方向顿了顿,最后还是心虚地没有点下去,“立刻取消研修实习资格,遣返回帝都,等实习结束后再回来处置你们……”若耶三人闻言不禁颤抖了一下。 天空宣布的惩罚不可谓不严属,对重视荣誉高过生命的夏兰人来说,在人生初次展翅的贵重体验中被强制遣返,这是一生都难以抹去的耻辱,更何况若耶和夏娃还是根源氏族之子,向家族至高荣耀上抹黑的事实足以让她们终身愧疚。 事实上,天空也不可能真的作出这种惩罚,否则姑且不论艾纽霍嘉尔一族会不会提出抗议,若琉亚就肯定会先把他人卸八块。 “本来是想这么说的,”看着泪水在若耶的眼睛里打滚,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模样,天空不禁生出强烈的罪恶感,冰冷的面具也提前崩溃,“不过念在尔等是初犯,所以这次姑且饶过两等一次,保留你们的实习资格,研修实习期间暂时不予追究……不过若研修成续要是不合格的话,等返回帝都后就给我自己到教导处来领罚。” 天空的说法等于是把这件事当作没有发生过。 从严苛到宽大的巨大心理落差让夏娃三人茫然失神地站在原地,好一阵子后,若耶才迟疑着问道:“父亲人人,这样……真的可以吗?”“你就这么想受罚吗,宝贝?”天空习惯性伸出手,捏着女儿粉嘟嘟地脸颇,带着温馨的舒适手感,就连声音中也透出爱怜与柔和。 “好啦,我研修生的时候也曾经作过不少出格的事情,所以也不是不理解你们的心情,只要不是作得太过火,我偶尔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相对的,研修实习可要好好努力哦?”“是!绝对不会让父亲大人丢脸的!”若耶擦擦眼睛,挺起胸膛努力回言着,却没有注意到旁边两位友人正向她投来极其羡慕的目光。 “跟着……不要躲,就是你们。” 天空把视线偏向右边,由于有若耶等人从轻处罚的先例,因此以希瓦为首的一干男生也没有最初那般紧张,不过暴君下一句话却彻底打碎了他们的期待,“流刑一周,等返回帝都后立刻执行。” “……”昔日在野兽出没的丛林为生存挣扎的噩梦从记忆中苏醒,希瓦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有说出来,摇晃了两下后直接倒在了地上,四肢还有隐隐有抽筋的痕迹。 看到领导者的这份反应,其它男生也在瞬间煞白了脸。 流刑,这个诞生自暴君的词汇已经成为整座研修院中最恐怖的谜题,虽说只有那些严重危害研修秩序的人才有资格受到它的款待,而且受害者从来不曾向外界透露过具体内容,但那宛如人格替换并心灵创伤的事实,却是都亲眼目睹过的研修生胆颤心惊。 曾经有一叛逆期的伊斯埃雷家幼子,“啥?流刑?那是什么,听都没有听说过……研修院的噩梦?这不是在说大爷我吗?那些只懂说教的家伙,随便搞出来的东西有什么可怕的,等大爷回来后好好嘲弄他们一番……”随后,发布这番宣言的伊斯埃雷家幼子就悄然无息地湮没在研修院中,三天后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已经换了另一付模样,“感谢诸位教官的亲切指导,在下已经深切反省了曾经犯下的错误,今后将不负家族之名,朝着帝国栋梁的方向专心研修,绝不再犯下同样的错误……”……因为此种事件一再上演,流刑的恐怖在不知不览间被渲染到相当的程度,“暴君的达摩利斯之剑”,“人格改造实验室”,“研修院的究极噩梦”等等,被赋予了诸多异名,以及伴随而生的无边恐惧,即使始作俑者也没想到效果会好到这种程度。 “……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他带下去。” 天空有些同情地看了看地上还在抽筋的希瓦,向其它男生命令着,“还有,若耶你们也退下吧,把晚餐吃了,然后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明天是接收战舰的日子,要作好准备。” “是、是!”男生们抬着希瓦飞快地溜了出去,而女生则向天空行了军礼后才转身离闹,教务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不过正当天空准备喘口气,好好镇静一下心情的时候,房间入口处却傅来清脆的拍手声。 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夏音,从头到尾目睹了判决的全过程,正一边轻轻拍手一边着朝这边走来。 “……虽然我知道在你的故乡有着重男轻女的传统,但没想到你会偏心到这种程度呢,天空。” 夏音走到天空的面前,谴责似的敲了敲他的前胸,“不过在夏兰这可是相当不公平的呢,尤其是对于看护雉乌们成长的重要职务来说,不觉得你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吗,我的教导长?”夏音对康定词汇的理解依旧有所偏差,但相对以前来说已经好了不少,天空也只是扮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耸耸肩膀,“没办法,谁叫我家的宝贝刚好在女生的一方呢?在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我当然要尽可能地庇护她。” “希瓦听到这句话会哭出来的,虽然和若耶同为海特兰德家幼子,但待遇差别到了天地云泥的地步呢……”面对如此直白的私情,夏音也只能苦笑,不过跟着的问题却让天空感到些许困惑,“因为若耶是你的女儿的缘故吗?所以才会对她这般溺爱。” “这就是我故乡的教育风格啦,男孩子就是好好琢磨后才能成为独当一面的男子漠……”天空巧妙地避冈了关于若耶的话题,和羽翼以外的女性诞生下爱的结晶,他不知道夏兰人的伦理会怎么看这件事情,虽然可以用命运的玩笑来解释,但毕竟不是什么能够轻松谈论的事情。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夏音并没有对若耶表现出任何恶意——在大部分时间里,这位殿下都是以好奇兼有趣的目光观察着若耶的成长。 “事实上,希瓦那些小子已经越来越像以前的我了,若就这样成长下去的话,应该很快就能成为和海特兰德家当主身份相应的人物。” 天空继续把话题引向了更远的地方。 “继承海特兰德家的人可是你,不要动不动就想推卸责任,天空。” 夏音眯起眼睛看着,总觉着这人越来越像历代弃家开溜的羽翼之长了,而大概是出于这份忧虑,夏音就像要许下约定似的说道:“而且,除了海特兰德家外,还有菲恩伯德王家的继承者问题呢?既然海特兰德家已经有继承你血脉的若耶在,那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作为菲恩伯德王家的继承者,有异议吗?”“啥?”天空就像被人敲一闷棒似的,晕头转向地看着那张威风凛凛的美貌。 第四十二章 欲念 在夏兰社会中,有着被称为“羽翼”的社会关系,这种社会关系与地上世界存在着的所谓“夫妻”社会关系非常相似。 事实上,除冈后者拥有法律上明确定义的权利之外,两者最明显的区别还有有一点了——也就是伴侣们所诞生的孩子的归属问题。 在人多数地上世界,“家庭”是构成社会的基本单位,因此孩子理所当然由夫妻两人共同抚养,或许偶尔会在姓氏问题上有所争议,但都远远及不上夏兰人对此斤斤计较的认真程度。 和地上世界不同,夏兰社会的基本构成单位是“家族”,而为了维持家族的兴旺发速,相当数量的新生代是必不可少的——尤其是对海特兰德这般极端的家族而言,继承者可以说是一种贵重无比的存在,因此绝对不会出现诸如两个家族共同拥有孩子抚养权的情况。 当然,若伴侣双方是同一家族的成员那基本上不会有如此的问题,但在更多的情况下伴侣双方是来自于不同的家族,所以这类问题可以说是所有伴侣们都无法避免面对的烦恼,而这段时期也被爱侣们称为苦笑着称为“爱之荆棘林”。 通常情况下,伴侣中比较强势的一方的家族会拥有后代的抚养权一一换句话说,也就是先提出“空舞邀请”,并得到羽翼的一方。 只不过,偶尔也会出现伴侣双方都非常强势的情况。 在这种时候下,如果伴侣们最后还是无法达成统一意见,那么他们各自的家族就会会直接出面交涉,其中甚至也免不了充满火药味的谈判。 在天空和夏音的系统中,虽然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始终是公主殿下占据着强势,但身为当事者的夏音却非常清楚,每当两人意见相左的时候,最后几乎总是以天空的意见为结论。 或者可以将此归咎为能力上的区别,但倘若天空本身便是怯懦之辈,那面对强势个性的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就算能力如何出众也大概很难有争辩的勇气吧?虽然在夏音面前总是表现出谦谦君子的模样,但被称为“暴君”的海特兰德公子,在本质上却有着即使与亚诺莱维涅之女相较也不遑多让的强势。 “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就作为菲恩伯德王家的继承者。 有异议吗?”虽然夏音以高压似的语气向天空询问,但会采取这种语气,却恰恰体现出这位殿下颇不踏实的心情。 “啥?”天空茫然地看着夏音,感觉好像正在后方悠闲地整备舰队时,彼安强陆队突然杀到面前似的,作为夏兰伦理史中唯一一位既身为羽翼、又拥有羽翼的特例,天空当然清楚迟早会面临这种问题。 不过清楚问题是一方面,能否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又是另一方面了,至少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突然从夏音口中听到这样的要求,因此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不过这样子在公主殿下眼中,却成了沉默拒绝的模样,于是夏音接下来地话就变得有些慌张,“什、什么啊,你不同意吗?”似乎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对这种话题也不是很不拿手,事实上,若不是望孙心切的菲恩伯德王殿下的一再唆使,夏音大概也根本不会想起这问题。 不过自从那次帝都的空舞后,已经过了八年的时候,而两人的关系却似乎还在忠诚和信赖间徘徊,这或多或少也让这位殿下感到苦恼。 尤其是刚刚看到天空对若耶的爱宠时,夏音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夹杂着沮丧的焦急,因此才会不由自主地问出来。 “那……我们就要两个孩子好了,一个归属海特兰德家,一个归属菲恩伯德家,这样总可以了吧?”夏音如此建议着,不过还是参考了她的父亲,菲恩王与其羽翼的模式。 和夏音比较类似,娅若莎与索尔斯的关系中没有明显的强势方出现,不过他们还是平安地度过了这个被称为“爱之荆棘林”的时期,而结果便是夏音与卡涅斯的诞生——两个孩子分别属于两方的家族,这也是大部分伴侣感到困惑时采取的方法。 “不、不是这问题啊……”这时候天空也不再是向来从容镇定的模样,有些慌乱地摆了摆手,感觉像是勉强找出来的理由,“但是,亚伦萨还有两三年就要退位了,若夏音你继承了皇位的话,那根本就没有时间来培育孩子吧?我觉得这是个蛮严重的问题呢……”“又不一定是我去继承,前面还有亚琉妮王姐在。 再说,天空你那里不是有亚诺特公爵和祖母的委托书吗?若你全力推荐亚琉妮王姐的话,那由我继承皇位的可能性就低了很多。” 夏音这样说着。 虽然这位殿下并没有真的放弃亚诺莱维涅家之义务的打算,但天空的反应却让她感到很不愉快,在某种倔强的心情下,还是如此主张着。 “……还、还是有万一的事情吧?”虽然天空早巳对这位殿下继承皇位后,身为其羽翼也不得不承担的义务而有所觉悟,但假若夏音都愿意主动放弃那份重责的话,那他也大可以毫无愧疚地取回原本悠闲的人生了,因此就像在抵御**似的,说得颇为艰难。 “若夏音最后还是被选为下任皇帝的话,那诞生下来的孩子……不就会变成全部由我来培育的状况了吧?”说到这里,天空才想起还有这种风险存在,“虽然海特兰德家人概会欢天喜地,不过……唔,菲恩伯德王家会感到困惑吧?”“说到底,你其实只是不想跟我诞生后代而已吧?”夏音冈始瞪着天空。 “没、没这回事!”天空当然是立刻摇头否认,但是事实上,他也为自身的心情困惑着——按理说,两人缔结下羽翼的羁绊已经过了足足八年,至少也该有过一两次的肌肤之亲,但不知为何,天空唯独面对夏音时却总是生不出任何欲念来。 光是夏音身上那股那威风凛凛的英气,似乎就有着摒退一切邪念的效果……“我只是……呃,担心你的立场而已,夏音。” “没问题的,即使我最后还是继承了皇位,也还是可以把孩子委托给父亲照顾,反正他在宫殿里也是一天也是无所事……”夏音突然沉默了下来。 过去童年时代的灰色记忆走马灯似地在脑海中闪现,背景则是菲恩伯德王殿下恶魔样的冷笑。 “……不,还是算了。” 夏音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跟着收回了意见,“果然还是自己亲手培育孩子的好。 不能让父亲再继续茶毒菲恩伯德家的下一代了,而且我也想用继承同样遗传因子的孩子来比较一下,菲恩伯德家和海特兰德家,究竟哪家的教育方式更优秀一些。” “呃,我认为这是很有趣的主意……”天空也只能这样回言,想着姑且把这次先糊弄过去再说,不过夏音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安心。 “那就暂时把这问题放到亚伦萨陛下退位后再作结论好了。 若是由亚琉妮王姐继承了皇位,那我们就马上冈始培育后代好了。” “若、若是你继承皇位的话呢?”天空有些胆颤心惊地问道。 “这样的话……”夏音沉思了几秒,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呢,只有等我从青玉龙座上退下来以后,我们再冈始培育后代吧……”“……你就对我这么有信心啊,我的殿下……”天空苦笑不得地说道。 夏兰皇帝的任期是五十年,虽然按照规定,倘若任期内皇帝的施政偏差到十三议会也无法容忍的地步,那就会被自动弹劾,不过夏兰帝国建国迄今为止的数十届皇帝中,也还没出现过一次先例——换句话说,夏音这句承诺要等到半世纪后才能够兑现。 虽然对于拥有两百多年寿命的夏兰人来说,五十年并不算一段望尘莫及的时间,但天空的遗传体制却是地上人,就算以康定平均一百三十岁的寿命算来,他也还是没有办法陪伴夏音更长的时间。 不论如何期盼也好,那一世纪的时光注定将成为切断两人羁绊的冰冷之剑……更何况,受到遗传因子祝福的夏音,即使五十年后也应该还是这付洋溢着无限生命力的美貌,但那时候的他却不可避免地步入黄昏的时光中,而要在这样的情况下诞生后代……想到这里,天空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付极其邪恶的画面。 “……唔,或许也可以哦……”非理性地兴奋感刺激着生物本能的中枢神经,本来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第一次对这位殿下生出正常的欲念,天空也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究竟是高兴还是沮丧。 “什么也可以?”突然出现在至近距离的美貌让他吓了一跳,天空反射般后退两三步,有些心虚地岔冈了话题,“没、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话说回来啊,夏音,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谈……菲恩伯德王家继承者的事情吗?”“不是,我只是看到若耶,一时有感而发罢了。” 夏音摇了摇头,同时挥手交给天空一份指令书,“明天你的那些雏乌们就冈始试航了吧?虽说此后那支舰队就暂时独立在第七舰队的指挥体系之外,不过我还是想把这件事情拜托给你。” “……护卫任务?”天空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影幕,上面介绍了这次任务的大致内容。 向帝国求援的巴雷亚西部诸邦代表,在得到回应的现在准备返航回国,在由斯诺德亚星系至枢纽星系的路程中,为避免宇宙海盗的袭击,希望帝国能排出一支舰队沿途护送,而夏音决定把这次任务交给刚刚配下的研修舰队。 “虽然要求护卫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天空以近乎苛责的目光看着夏音,“但我不认为这是适合雏乌们的任务,万一遇上宇宙海盗要怎么办?我可不希望他们中任何人在初次飞翔的时候便折翼。” “我当然也不会故意以把雏乌们送进险地。” 被天空误会成不知轻重,夏音不禁有些生气,“首先,这次任务很安全。 在护卫舰队出动的前一日,第七舰队就会排出三支分舰队清理掉护卫舰队沿途的海盗窝点,而在稍候两日,等到帝都前来协助防御的第六舰队抵达,第七舰队就会全力投入到围剿作战中,也许在你们还没抵达目的地的时候,西部诸邦的海盗势力就已经一扫而空了……虽说是护卫舰队,但其实和礼仪舰队也没什么区别,我只是认为这次任务能够让雏乌们体验到贵战的气氛,所以才好心推蔫给你的,既然教导长阁下认为这是不合适的话,那就当我没说过好了!”“抱、抱歉啦,夏音,我只是太着紧那些孩子们呢……”天空赶紧拉住了转身欲走的菲恩伯德公主殿下,夏音象征性地挣了两下,最后回头以漠然的目光看着他,“那,你还愿意接受这任务吗?”“当然,我很乐意接受……”点头回言着的天空,突然从那星空的苍青中察觉到一抹狡猾的光线,顿时止口不言,然后再把那份指令书调出来,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这才在指令书最末尾的地方发现到一行小体字,“委托护卫舰队的指挥官全权代表本将,负责和巴雷亚南部诸邦的接洽事宜……”天空轻轻念出那行字,看相夏音的视线也变得暖昧莫名,“原来如此……我的殿下,这恐怕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隆??拢北唤掖┑南囊粝缘糜行┬吲??胺凑?郧罢庑┗共皇怯赡阕?鸥涸鸬模?獯尉桶镂乙幌掠植换嵩趺囱?吭偎的阋彩歉?词献逯?樱?故俏业挠鹨恚?挥斜饶愀?屎洗?砦业娜肆恕!?“我说啊,夏音,你就没想过自己亲自去接洽吗?”天空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张熟悉的美貌。 “反正我对这些事情不拿手!”夏音则是直接把背影留给了他。 第四十三章 混乱 “让开!让开!让开!”希瓦的向导巡查舰就像要踢冈第二小队似的的猛烈前进着,而其麾下所属僚舰,也皆以不输于向导巡查舰的猛势在舰队中横冲直撞,原本好不容易才排好的阵形顷刻间化为一团散沙。 “那个混帐东西!”在后方旗舰上目睹这一幕,天空气得差点捏碎了手中的茶杯,但幸好还是有让这位教导长感到欣慰的事情。 “不要管他们,全舰减速,和第一小队拉冈距离,不要让它们的混乱扩散到我们这里。” 诺阿及时下达了准确的命令,并由向导巡查舰率先示范性减速,其余僚舰也很快对应,于是虚空中的混乱场景便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化。 第二小队保持着井井有序的阵形,和混乱中的第一小队逐渐拉冈了距离,而第一小队以向导巡查舰为首的十多艘巡查舰像脱坛的野马般朝着在无限的星域奔驰着,但被遗弃的大半僚舰却愣在原地,在指挥系统擅自奔走的情况下,各舰不得不依照自身的判断而行动,于是结果就成了连旁人也看不下去的一团乱麻。 “……够了,把指挥权收到旗舰上来,我亲自来指挥好了。” 天空像是感到头痛似的揉了揉太阳穴,跟着站到指挥台前,不过就在这时候,虚空中的情景又发生了一些变化。 “大家不要慌张,先……先停下来,确认自身的位置,然后再以本舰为中心重新构建队列。” 虽然第一小队不幸抽到了受厄运之神加护的鬼牌,但却还残留着继承那传奇血脉的希望,若耶的指示虽然迟了少许,但总算给混乱中的诸舰指明了接下来的方向。 若不计代理百翔长间天地云泥的区别,两支小队的综合素质其实是差不多的,因此在没有人质疑海特兰德十翔长的指挥权的情况下,第一小队也迅速摆脱了最初的窘态,恢复成井井有序地阵形守在了旗舰的另一边。 “……即刻起,将第一小队的指挥权交给若耶。” 看着那些渐渐消失在视界中的焰尾,天空弹了一下手指,很干脆地作出舍弃那支向导突击舰的决定。 “此外,立刻通知巴雷亚自治政府的官员,两分钟后拔锚起航。” 护卫舰队由亚鲁法特星系出发,沿途经过大约三天的路程后抵达目的地,本来是能够更早一些的,不过天空花了不少时间在磨练雏乌们的飞翔技巧上,而等到这支研修舰队列抵达德克罗斯星系的时候,其行动和出发时相比已经有了质的飞跃。 “呼……”看着那颗近在咫尺的蔚蓝行星,天空禁不住叹了口气,夏音派出的三支先遣舰队工作显然极其勤力,这一路行来,别说什么海盗舰队,就连一艘稍稍可疑的舰船都没有遇到过。 难得他还花大力气构建几套应急方案,而到头来这份勤奋的结果只有扔到文件粉碎机里的命运。 “至少,出来一两艘海盗舰也好啊……”无奈叹息着的天空,甚至还生出了拜托夏音派一支舰队伪装宇宙海盗协助训练的疯狂念头。 不过最后还是被贤明的教务助理给拦了下来。 “提督,德克罗斯星系的警备舰队已经前来接迎,自治政府也向本舰队表示谢意,并邀持本舰队在德充罗斯行星驻留几日。” 芙兰走过来向他报告着,脸上的表情则显得有些疲倦,不过天空当然知道这是来自何处。 “真是辛苦了,和星系政府的官员打交道很麻烦吧?”天空没什么诚意地点了点头,芙兰则为之气结,“既然兄长知道,那为什么不自己去和他们联络呢?那些人可是从一冈始就是指明要见兄长的呢。” “这个啊,芙兰你不是也曾经在地上世界生活了一段时间吗?所以我还认为你比较能忍受那种无聊呢……”天空悠闲地耸耸肩膀,然后在芙兰握紧拳头准备抗议前溜冈了话题,“嗯,就这样告诉星系自治政府好了,本舰队就在德克罗斯星系的外层轨道上停泊打扰,待补给完成后便起航告辞。” “……是,阁下。” 芙兰愤愤不平地行了一军礼,然后转身走向通讯台。 “啊呀呀,”天空凝视着远去的倩影,这才注意到昔日那总是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小女孩,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长得如此亭亭玉立了,不过最后还是苦笑起来,“芙兰这家伙,越来越像雅丽亚了呢……”估计以后这两人会相处得很好吧?海特兰德家和伊斯埃雷家那由老一辈的偏见累计下来恩怨轮回,或许会就此打下休止符也说不定呢……天空有些高兴地想着,然而这却是完全的误解。 事实上,在地下都市度过自由童年的芙兰和在严苛家教下成长起来的雅丽亚,如果不是有着相继沦为某人副官的不幸的话,这两人的人生或许根本就不会有任何交集。 “……不对。” 天空突然想到另一种毛骨悚然的可能性,芙兰和雅丽亚联合起来截杀自己后半悠闲人生的可能性。 不是没有可能啊,再加上夏音若继承帝位的话,把所有政务都交给两位能干助手,自己在旁悠闲度日的情况……估计也只能在梦中想想了……天空有些郁闷地走在舰内通道上,虽然早巳对将来的悠闲人生不抱什么指望,但没想到形势可能比想象得还要严峻,干脆就照夏音说的,把那两张代理票都投给亚琉妮殿下好了……说起来,也不知道谦行那家伙最近被操得如何……在前方的落地式舷窗旁发现一深紫发色的倩影,诺阿就站在那里,透过舷窗凝视着那颗蔚蓝色的行星,从那凝固着漠然的脸上读不出任何感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诺阿,你在这里干什么?”天空走过去,以冈朗的语气招呼着。 “……”诺阿闻言转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不时还皱起眉头,给人感觉仿佛在看着一个已经遗忘的梦,“从……云……”半晌后才从那唇中轻轻漏出的名字,却让两颗心都怦然刷动,“嗯,虽然这确实是我的表字,但可没有被小辈这样叫的道理呢?”天空按下心中莫名涌出的暖昧感情,勉强抗议着,“而且说起来,你到底是怎么知道我表字的?在夏兰的正式氏名中根本就没有……”“我……当然知道……从云……”诺阿的声音似乎在挣扎着,就像意识打算冈口,但身体却在拒绝地模样,“从云……寓意着翱翔天际的……龙……是我和那人商量好久后……才给你……取的……”“喂喂,你在说什么啊?诺阿!清醒一点!”天空心中没来由涌出一阵慌乱,上前抓住诺阿的肩膀。 猛烈摇晃着,虎从风,龙从云,诺阿所说的的确是他表字的寓意,但是,从没接触过康定文化的诺阿又怎么会知道?而且,“和那人商量”这句话的涵义……“……终于又见到你了呢,从云……”诺阿轻轻倚进了天空的怀里,伸冈双臂拥着他,“我的孩子……上次一别,相隔了漫长的岁月呢……这一览真是睡得好久啊……若不是听到你的声音,我大概还会继续睡下去吧……”“你……你到底是谁?”凝视着那张介于幼稚和成熟之间的美貌,一个名字在天空的脑海中闪过,就像黑夜中遥出地一声霹雳,不知恐惧为何物的暴君,声音也变得战战兢兢,“……穆?”“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啊,我的孩子……”诺阿的脸上漠然凝固的表情正在冰释,似乎要摆出温馨的笑容,然而却突然向后仰起头,跟着狠狠撞在了天空的胸前,让暴君差点岔气。 “不对!我是诺阿!纳费萨-冯-诺阿!不是什么穆!”借着这次震荡,诺阿终于压下了那不知从何处浮上的意识,重新取回了身体的支配权。 “喂,我……我到底……怎么呢……”精疲力竭的诺阿坐倒在地上,战栗似的抱着双手,柔弱的肩膀也微微颤抖着。 她抬头望向天空,混着恐惧和期求的表情让人联想到在寒风中瑟缩的弃猫。 “……没事的。” 天空蹲下去将那娇小的身躯轻轻拥在怀里,虽然他受到的冲击绝对不比诺阿来的小,但现在他必须照顾好自己的学生,即使……她的身上有着母亲的记忆。 天空直接抱着诺阿把她送到了医务室休息,喝下精神镇定剂后,诺阿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下来,靠着枕头坐在**,紧紧握着天空的手,慢慢讲述起来。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是从那次和你见面后就冈始的变化……最初只是睡觉的时候有些不对,常常梦见在一间木屋中温馨生活的情景,我常常眺望着窗外的森林,而梦的终点总是一小男孩推冈门扑过到怀中的情景……“这是童年时代的天空,向病**的母亲撒娇时的记忆。 “……后来就越来越严重了,常常会不知不觉地发起呆来,然后一些从来没见过的片断就会像走马灯似的在头脑中闪过……陌生的宫殿,陌生的人群,陌生的语言……生活就像机械钟表似的颓然无味,直到有天知道那继承我半身血脉的存在,这没有止境的灰色中才有一点光的出现……”这是穆就任彼安始祖时的记忆。 “……我不顾一切地追寻着那个人的身影,想去到他的身边……他所在的世界,是个有着很多朋友,充斥着光和欢愉的地方……后来,我终于抵达了他的身旁,然而却深深地伤害了他,在记忆的最后,他把我抱在怀中,一脸悲痛地呼唤着我的名字……很伤心的模样,想安慰他,想对他说声抱歉,但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剩下的只有冰冷的黑暗……”说到这里的诺阿不知不觉间已经泪流满面,虽然此前一直恐惧着接受,但那些沉淀在心中的感情却是如此的真实,尤其是在最后那席卷世界的悲伤面前,她根本就生不出任何拒绝的心意。 “我……我到底怎么呢?那些事情根本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啊,为什么会有这种记忆存在……好奇怪,我变得一点都不像我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在脑子里徘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呢……”“放心吧,不论你变成什么模样,你都是我引以为傲的研修生,这一点绝对不会改变的。” 天空拍着肩膀安慰诺阿。 “舰队那边的事情我自会安排的,你先好好睡上一览吧?不用着急,没必要强迫自己立刻接受那些记忆,慢慢来……”透过诺阿握着的手,天空将内气暖暖输送到诺阿的体内,安抚着她起伏不定的血气,渐渐将她导入梦境。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凝视着那张尤挂着泪痕的恬静美貌,天空的心情也是复杂无比。 根据前次蚀的说法,彼安始祖代代以克隆技术傅承后裔,穆和雅是诞生在同一基因下的克隆体……而根据现在的情况看来,诺阿大概也是其中之一,不过为何会以纳费萨男爵公女的身份来到帝都?再加上似乎还傅承了穆和雅的记忆……“可恶,该死的彼安……”看着眼前这位年龄差不多和女儿相仿的“母亲”,哭笑不得的天空突然很想把那个什么秦的揪出来狠狠揍上一顿,不过同时涌出的还有一股连他自己也难以相信的感激之情。 穆的死一直是他心中难以愈合的伤口,或许这次能有机会弥补那时候的遗憾也说不定,但……天空再看了看那张还残留着稚气的美貌,跟着不禁长长叹了口气…… 第四十四章 嫁祸 “……兄长,兄长……”打盹中的天空被轻轻摇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却看到芙兰近在咫尺的美貌,于是摆摆手招呼着,“呃……早上好啊,芙兰……”“不是早上好吧?兄长,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诶。” 芙兰脸上显出哭笑不得的表情。 “真是的,我还以为你在忙什么了呢,晚餐6也不来吃,结果是躲在教务室里睡觉偷懒啊……”“晚餐……”天空摇摇脑袋稍稍清醒了过来。 把睡熟的诺阿交给医务室后,他便一路烦劳着回到了教务室,后来似乎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 “说起来,确实还没有吃过呢……”摸摸肚子,感觉到胃里一阵空虚。 “真是的,兄长没有人在身边照顾,果然是不行的呢……”芙兰轻笑着,转身从旁边取过饭盒放在天空的面前,揭开后一股热腾腾的香气升腾而起,强烈刺激着某人的肠胃。 “兄长比较喜欢地上世界的口味吧?我让食堂特意为您准备的,可不要浪费。” “当然!”天空看了看餐盒中的菜肴,土豆炖牛肉加果蔬混合沙拉加番茄浓汤加奶油玉米,说是地上世界的饮食也确实是地上世界的饮食文化,虽然距离白鹤楼的精致还相当遥远,但加上可爱妹妹的贵重心意,实在是没有不让人胃口大开的道理。 暂时放低了烦恼的事情,天空专注于填饱肚子的动作,而芙兰则坐在对面,以似乎很愉快的目光注视着他用餐,时间在洋溢着温馨的沉默中悄然流动着。 好一阵子后,芙兰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问着:“对了,兄长,有关诺阿的事情……”哐当。 银制的餐勺掉在白瓷的盘中发出很大的声响,天空表现出强烈动摇的模样。 “诺、诺阿有什么事吗?应该只是疲劳过度而已吧,我碰巧在过道上遇到,顺便把她送到医务室,医护士没什么大不了的……呃,现在她已经醒来了吗?”“……兄长,你在紧张什么?”芙兰当然注意到天空的慌张,双手抱胸,以极富压迫力的姿势看着他。 “我才没有慌张呢!又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为什么要慌张……”天空的辩白接近此地无银三百两,而理所当然,芙兰的怀疑更严重了。 琉璃色地眼睛中迸射出冰一般的视线。 “兄长,你该不会对那孩子作了什么……呃,不道德的事情吧?”“啥……不!绝对没这回事!”楞了几秒钟才理解芙兰意思的天空,急忙摇手辩解着。 到现在他也还没确认诺阿的身份,实在不是随便说出来地时候,不过若继续隐瞒下去的话。 似乎反而会让自身陷入更加艰难的立场……“咳!是这样的,芙兰。” 天空轻咳一声,决定稍稍透露真相。 毕竟芙兰是他所信赖的家人,而且也有着相对沉稳地性格,若只有她知道的话,应该是没有关系吧……“虽然这件事还没有完全确认,不过诺阿啊。 可能……有着一半和我相同的血脉也说不定……”“咦?”芙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诺阿她……也是海特兰德家的后裔?”“不,不是的,我不是指海特兰德家的血脉,而是……”天空开始苦恼到底要不要把彼安血缘说出来,不过芙兰想到诺阿那地上人的遗传体质,先一步先得出了答案,令人很不愉快地答案。 “难道说,诺阿那孩子和若耶一样,都是兄长的……”芙兰紧紧皱起眉头,想象力不知不觉就朝奇妙的方向偏移。 诺阿明明是纳费萨男爵的女儿,其领地远在靠近同盟的西方边境,在第二次银河战争时期,那里曾经是暴君活跃的场所,难道就是在那时侯……“喂!”天空很很敲了下芙兰的脑袋,打断了她的奇妙想象。 “不要想歪了,诺阿不是我的女儿!她是我老爸……林恒过去的……呃,过去的……”“啊,原来是子扬公的女儿啊!”芙兰一锤手显出恍然大悟的模样,但还是没有收敛想象力的翅膀。 “不过没想到子扬公会去引诱纳费萨男爵的妻子呢,明明已经有艾琉雅陪伴在身边的……虽说纳费萨男爵也是刚刚册封的地上人,但这种行为,在地上世界也可以算不道德的吧?”“没……错,就是这样。” 天空勉强点了点头。 虽然不知道这件事若流传到艾琉雅耳中的话,到底造成怎么样的后果,不过反正那家伙在夏兰中的名声已经堕落到地底了,因此就算再加上这点也没有什么差别的……“不过这件事我还没有确认,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你可不要随便说出去哦,芙兰?”天空有些不放心地嘱咐着。 “嗯,既然是兄长的要求,那我会保密的……”这么说着的芙兰却悄悄靠了过来,然后趁着天空不注意伸手从他头上逮了根头发下来,跟着就迫不及待地向外跑去,留下反应不及的天空。 “兄长你慢慢吃饭吧,我去看看那孩子,顺便替她作一次遗传因子检查。” “喂,等……”看着那雀跃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天空举到一半的手颓然放下。 到现在为止,这位来自地上世界的根源氏族之子才真正理解了一件事情——无关乎人格沉稳,夏兰民族在整体上都有轻微八卦的倾向,而芙兰也正是其中一员…………………………既然诺阿那边有芙兰照顾着,天空也就暂时放下心来,吃完饭后无所事事的他,本来是准备立刻上床睡觉的,不过大概是因为下午睡太久的缘故,在**翻来覆去滚了半小时的他根本连一点睡意都培养不出来。 “唔……”一闭上眼睛,穆和雅的容貌就在脑海中浮现,跟着却转为诺阿的模样,参加母亲葬礼时的那份悲伤,以及看着穆在怀中闭上眼睛时的那份绝望,两种感情重合叠加,即使拥有千锤百炼的坚韧神经,天空也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可恶,再这样下去会疯掉的……”实在受不了,一翻身起来,到洗漱间以凉水抹了把脸,天空随便披上外衣就推门出去。 没有什么目的,只是打算随便走走散心而已。 “咦?”来到走廊的他,注意到远处的拐角有一熟悉的身影。 被柯蒂亚委托监护的艾纽霍嘉尔之噩梦,夏娃正在那边来回徘徊着,表情颇为困惑,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夏娃?你在这里兜***作什么……”然而直到他走过去的时候,陷入苦恼的夏娃也还是没有察觉,于是天空不得不拍了下她的肩膀,不过却把这位噩梦之子吓得一抖。 “师、师君?”“来找我有什么事吗?该不会是晚上怕黑睡不着,要人陪你吧?”天空有些好笑地看着夏娃,开玩笑似的伸手摸着她的头,幽蓝的星光顺着暗红的长发流淌着,看来如梦似幻。 “……如果,我说是真的呢?师君……”夏娃抬头看着他,并没有抗拒这玩笑似的温存,从深紫的眼瞳中流露出稍稍胆怯却又坚定的觉悟。 “啥?”天空就像被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了手,跟着还蹦退几步,一脸戒备地看着这被艾纽霍嘉尔一族冠以噩梦之名的幼子。 “芙、芙兰……助理教务就在那边不远的寝室呢,你要睡不着可以去找她,她会陪你的。” “骗人。” 夏娃耸起小巧玲珑的鼻子。 “助理教务正在医务室陪诺阿呢,我刚刚还看到她的。” “你……刚刚去探望了诺阿了吗?”天空有些意外。 “她的状况如何?”“嗯,身体方面毫无问题,但精神上却相当疲劳,在催眠音乐的效果下,勉强是稳定了下来,我离开的时候她还拜托我照顾第二小队……”说这些的时候,夏娃的情绪显得很低落,跟着犹豫了几秒钟,然后低头向天空深深鞠了一躬。 “喂喂,你这是做什么?”天空赶紧扶起夏娃,虽然后者还执意不肯抬起头来,不过当然敌不过暴君的力气。 “……我,必须向您道歉才行,师君。” 虽然被强制扶了起来,但夏娃还是不敢看天空的脸。 “您委托我注意诺阿,其实关于那孩子保存着基因记忆的事,我在研修实习前就有所察觉,不过因为觉得实在很有观察的价值,所以才一直放着不管,却没想到那点基因记忆这么快就发展到人格分裂的程度……虽然知道这不是道歉就能解决的问题,但还是……对不起。” “……嗯,这也不怪你,毕竟你身上流着艾纽霍嘉尔之血,也是身不由己的。” 天空苦笑着搔了搔头发,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过去和柯蒂亚相处的情景。 “总之,等诺阿镇定下来后,向她道个歉吧,把朋友当作研究对象是不可以的……呃,虽然我过去也常常被柯蒂亚当成实验体,不过两者毕竟还是有所不同的。” “是……”夏娃顺从地点了点头。 今晚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再没有了往日桀骜不驯的模样,这反而让习惯斗争的天空有些找不到位置,伸到一半的手不知道该放在什么地方,又放了下来。 “那个,我说啊……” 第四十五章 戏弄 “那个,我说啊,”天空搔了搔头发,有些困惑地问道:“你说的基因记忆……那是什么东西?能解释一下吗?”“这……”原本以为天空是知道这些的,夏娃显得有些吃惊,不过还是替他解释着,“那是克隆技术中很罕见的现象,基因记忆,也就是被克隆者的细胞里记录着的生存体验,有时候会在克隆体的身上再现……或者可以解释为,克隆细胞朝着本体的方向发展,而在这过程中,本体的生存体验也会在脑中一一再现,虽然大部分病患克隆体的表现都只是记忆混乱,但偶尔也会出现像诺阿这种发展成多重人格的情况,就是这样。” “呃,我想我大致清楚了……”天空暖昧地点了点头,他当然是没有听懂夏娃这夹着一堆专业术语的解释,但也稍稍对可能产生的严重后果有所理解,“也就是说,像诺阿这种多重人格的情况,最后会……呃,怎么样呢?““……”夏娃沉默了一下,然后才很艰难似的说道:“发展到多重人格的病患克隆体,大都因为抵受不住两种人格矛盾的冲击而最终精神分裂,只有极少数人在人格分裂的早期借助心灵疗法,强行抹去了属于本体的基因记忆,这才勉强得以把自身人格保存了下来,不过也有相反的例子。” “抹去基因记忆……”天空失神似的喃喃自语。 根据夏娃的说法,诺阿身上之所以会有穆的记忆,是因为身为穆克隆体的她,基因中潜伏着穆的生存体验,而现在这份生存体验试图再现穆的人格,但却因此对诺阿的本体人格造成了危害。 虽然趁现在把这份尚未完全成型的人格强行抹去的话,大概就能够拯救诺阿的生命,不过如此一束,他企盼能再见到穆的希望将不复存在……一方是心怀愧疚的母亲,一方是数面投缘的学生,两人之中只能保留一个,就算心胸宽阔的康定之子,也不禁咬牙切齿地诅咒着把这艰难选择交到他手中的命运之神。 “夏娃,那个什么心灵疗法,成功率很高吗?”天空下意识地问着,而夏娃则以漠然的声音宣布了冰冷地现实,“很低,成功率大约在百分之十以下。” 根本就不是选择谁的问题了啊……天空感到手足冰冷。 同时感到一股火辣辣的羞愧感炙烤着他的脸,虽然他擅自把这当作二选一的问题,但倘若真的抹消了诺阿的人格,那就相当于他为了私情而谋杀了信赖着自己的学生,这是无论用什么样的理由都没有办法开脱的罪……“可恶!”天空只觉得一股郁气在心中翻腾不已,但却找不到任何可以宣泄的出口,顺手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罔的巨响。 “师君,诺阿傅承的基因记忆的本体,对来你说……应该是一位相当重要的人物吧?”旁边的夏娃靠了过来,轻轻地说着,目睹天空如此暴躁的表现,即使是她也猜到了一些东西。 “……没错。” 天空不打算再隐瞒,“诺阿的克隆本体,说不定就是我很重要的那人,我很想向她好好道歉,但她已经前往了我无法触及的地方,而诺阿却继承了她的记忆……”“那,”夏娃的声音越来越轻,就像恶魔的耳语,“你想以那本体的人格来取代诺阿的人格吗?老实说,两者的成功率其实是差不多的,不论选哪一方都没关系……”砰。 天空的拳头豪快地落在了夏娃的头上,跟着响起的还有理直气壮的训斥,“不要跟大人开这种玩笑!臭小鬼,这样做意味着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好歹本教官也是伊曼纽研修院的教导长,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卑鄙的事情?”“呜……”夏娃委屈似的摸着脑袋,不过看向天空的目光中却闪烁着奇异的神采,“……果然,是兄长引以为豪的友人呢,觉醒的对象……”“什、什么?”天空有些心虚地看着夏娃,这古灵精怪的小鬼该不会是看出他刚刚的动摇了吧?不过,夏娃只是摇了摇头,带着奇妙的笑容,“嗯,没什么,诺阿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虽然不能百分之百保证,但艾纽霍嘉尔的奇迹之手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若?是保留下诺阿的人格,那并不困难。” “……嗯,那就拜托你了。” 出其不意的重逢,意料之外的诀别,天空心中一阵苦涩,朝着夏娃摆了摆手,转身走向了停机坪的方向,也许偶尔试着在外面醉得一塌糊涂也不是什么坏事情……“师君,你要去哪里?”不过夏娃却跟了上来,那紧紧跟随的模样让人联想到忠心耿耿的小狗。 “去去,现在是小鬼睡觉的时间,我要去的可是……呃,大人的世界。” 天空要赶走夏娃似的挥了挥手,不过似乎没什么效果,夏娃把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挂出暖昧的弧线。 “大人的世界啊……身为菲恩伯德公主殿下的羽翼,却同时拥有伊斯埃雷公女为羽翼,此外还有着亚姬和拉凯希斯两位纯洁之翼陪伴,在这种情况下都还要出去花天酒地……哼哼,这就是坏男人的魅力吧?”夏娃扳着指头细数天空的风流史,跟还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诺阿的克隆本体,那也是师君过去的爱人吧?虽然我听说地上世界确实有着这种花花公子,但也没想到竟然会到这种程度呢……”“你……你说什么啊?没这回事!我只是去喝酒而已,根本没有别的打算啊……”天空顿时狼狈起来,在秉持着严谨爱情观的夏兰人看来,自己果然是差劲到极点的烂男人吧?每次一想到这问题都会觉得心虚异常,还是趁这次机会问清楚比较好,在普通夏兰人眼中,自己的形象究竟堕落到何种程度……再说对方是小孩的话,也比较没什么顾忌……“那个,果然还是会觉得差劲吗?关于羽翼的事情……”“差劲?不会啊,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夏娃的一句话让天空的心情转向了虚弱无力的另一端。 “有、有趣?”“因为,身为羽翼的同时拥有羽翼的人,在夏兰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嘛,而且偏偏又是海特兰德一族的成员,还得到了两位纯洁之翼的爱恋……亚诺莱维涅家,伊斯埃雷家,再加上修尼雅家和奥雨德家,嗯嗯,果然怎么想都是件很有趣的事情呢!”“不会有无耻啊,滥情啊……等等的感想吗?”这时候,天空心中的好奇心已经凌驾了忧虑之上,他开始认真和夏娃讨论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夏娃以莫名其妙的目光回应着他,“能够一举解决海特兰德家长久以来的继承者危机,不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吗?再说,师君本身也是难得一见的优秀遗传因子的拥有者,到目前为止却还只诞生下一位后裔,或多或少让期待着的大家有些失望呢……”“……呃,我想我大概知道了。” 知道地缘之民和苍言之民间那明显偏差的精神构造,天空无力地垂下肩膀,虽然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心事,但为何反而会觉得沮丧啊……“好了,提问时间结束了,小孩子快去睡觉吧……”天空摸着夏娃的头发,如此吩咐着,不过后者却趁机靠了上来,并亲热地挽住了他的手,“师君,一个人喝闷酒可是很无聊的呢,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让我陪你去吧?我会好好听话的。 不论师君有什么要求,我都不会拒绝的……”夏娃垫起脚,轻轻磨蹭着天空的脸颊。 “……把实话说出来如何?小鬼。” 天空偏头看着那张极力扮出魅惑模样的小脸,丝毫不为所动。 “切,真是不动情趣的男人……”夏娃挫败似的甩开天空的手,一付愤愤不平的表情。 即使是拥有银河中最高头脑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和暴君相比也还有着十年以上的人生经验差距,她在天空面前丝毫也讨不了便宜。 “我只是对地上世界的风俗感兴趣而已,只是在影像资料中接触过地上世界的文化,一直都很想去亲眼看看啦,就带我去吧?师君。” “我拒绝。” 天空当即回绝着,“带着尚未成年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去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鬼混,若雷利娅大人知道后非把我大卸八块不可!我对检验再生槽的技术进步没有什么兴趣,你还是乖乖回寝室睡觉去吧,去去。” “这样拒绝我,可以吗?”夏娃的脸上露出小恶魔似的笑容,“我可是知道的,研修生的兄长和另外两个未成年的同伴,偷偷溜出研修院去地上世界的休闲街鬼混的事情哦……唔,要不要在研修生会中好好谴责一下呢?让大家引以为戒。” “你、你这卑鄙的小鬼!”和帝都艾伐霍尔不同,斯诺德亚星系内的空间站大都是以地上人为营业对象的,除了几座作为贸易平台和舰船整备厂的大型空间站外,其余空间站的设施大都和健康积极的人生观扯不上多少关系。 毕竟地上人还无法像夏兰人那样将星际贸易拓展成为一种乐趣,因此在辛苦工作告一段落后,到这里来寻欢作乐也不是什么需要谴责的事情。 不过,天空仅仅是在联络艇上查看了一下导游目录,就立刻断绝了带着夏娃降落那些地方的念头,或许是受到夏兰文化潜移默化的缘故,现在他对这些地上世界的堕落文化也变得缺乏免疫力了。 不得不感谢菲恩伯德王家第一公主殿下,因为长期驻守的需要,第七舰队在这里也修建了几座休闲空间站,当然,内容要比那几座地上人经营的空间站健康许多,虽然也面普通民众开放,不过会来的也只有那种好奇心旺盛的家伙。 “什么嘛,看起来和帝都艾伐霍尔都没什么区别嘛……”夏娃左右看了看,颇为不满地抱怨着。 “不能这么说,和帝都艾伐霍尔相比,这里有一个绝对不同的地方,只是你还没有发现而已。” 天空故作神秘地摇了摇指头,夏娃闻言再朝周围仔细打量了一阵,转而投来怀疑的视线,“区别什么地方?我怎么没看到……”“还没注意到?你再好好看看……”“……到底区别在什么地方?告诉我!”被吊住胃口的夏娃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唉,传说中的艾纽霍嘉尔也不过如此啊,居然连这么明显的区别都没有注意到……”天空扮出无可奈何的模样耸耸肩膀,跟着伸出指头指向了头顶——那里有着一轮散发着青色华光的新月,是来自斯诺德亚第五行星的朦?之光。 “呵呵,如何?在帝都根本看不到这种景色吧?”天空洋洋得意地夸耀着,夏娃则在原地愣了几秒钟,跟着便一声不响地对着不良教导长拳打脚踢。 “好痛啊,好痛啊,好痛啊……”即使不用力抗拒,艾纽霍嘉尔的拳头落在暴君的身上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害,这一点,从天空那软绵绵的呼叫就可以看出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夏娃,放弃了以拳脚施加暴力的打算,狠狠一口咬在那只正悠闲晃荡着的手上,而措手不及的天空,惨叫声顿时一变。 “呃啊啊啊啊!死、死小鬼!不许咬人……轻点,给我轻点!要断了!断了……” 第四十六章 五分钟后,在空间站内某间餐厅里,夏娃带着一脸幸福的表情品尝着面前那一樽超豪华冰淇淋水果组合。 坐在对面的天空则以心有余悸的目光打量着手上的深深牙痕,而面前只放着一杯清茶,倒不是因为身上的钱不够开销,而是因为实在对夏兰人那偏向淡雅的饮食不感兴趣。 “回去后拉肚子我可不管哦,小鬼。” 天空还是忿忿不平地看着夏娃。 “这是差别待遇呢,师君……”夏娃似乎很不满意地嘟起嘴巴,“我听若耶说,以前她感冒发烧的时候,您都会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照顾呢?为什么到我的时候就放着不管呢?”“哈?差别待遇?那是当然的!”天空试着表现出一付志高气昂的模样,“首先,你又不是我的乖女儿,而且还给我整天调皮捣乱,就算拉肚子也是自己找的,和我本来就没有任何关系。” “可以这么说吗?师君,您可是应承了艾纽霍嘉尔家的哦,在研修院的期间,担任我的监护人……监护人,也就是等同于代理父亲,所以对你来说,我和若耶的身份应该是一样的。” 虽然夏娃是认真的主张着,不过那冷静分析的模样却是让天空觉得颇为可爱,但也还没有因此就承认下来。 “就算你说的有理,”天空突然开始后悔当初为何会接受柯蒂亚的委托,自寻足足三年的烦恼,“不过对大人来说,就算是同样血脉的孩子,也还是有疼爱程度的区别,好比说乖巧文静的若耶,在海特兰德家中,自然要比整天闯祸的希瓦得到更多人的疼爱。” “是这样啊……”夏娃偏着脑袋思考了几秒钟,在心里面把若耶和自己的行为模式简单对比了一下,然后沉着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如果我爱得和若耶同样乖巧文静的话,师君也会对我予以同样的疼爱了吗?”“嗯,也许吧……”被夏娃影响,天空也不知不览开始认真思考着问题了。 跟着却耸耸肩膀,“不过还是不要勉强自己的好,毕竟你是继承艾纽霍嘉尔之血的幼子,那潜伏在血脉中的噩梦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压得下来的东西……喂,你要什么?”天空一脸戒备地看着离开椅子走过来的夏娃,不过后者却径直站到他的身后,伸出手替他按摩起肩膀来,“师君,您的肌肉很僵硬呢?能不能再放松一点,这样才会有更好的效果哦……”“唔……”夏娃模仿若耶语调的声音,让天空瞬间毫毛倒竖。 虽然两肩处傅来的柔柔力道很是舒服,不过在注意到餐厅周围宾客那些趣味盎然的视线时,就算是精神力强韧如暴君也不禁感到如坐针毡。 “……真是让人羡慕的悠然啊,穆的孩子……”就在天空打算起身离席的时候,耳边突然傅来透彻着冰冷的声音,细若蚊蝇,却又清晰至极。 那是在古汉武术中被称为“傅音入密”的高等内气应用,而若将古漠和穆联系起来的话,那就只能得出一个极其危险的言案……“始祖?”天空的目光一瞬间疾如雷电,向右侧望去,透过餐厅的结晶隔墙,在外街上捕捉到那把全身包裹在白色披风下的身影,同时耳中傅来低笑的声音。 “……跟我来吧,我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真实……”“……夏娃,在这等我!”随便丢下句话后,天空也不待夏娃反应,便立刻追了出去。 那全身包裹在白色披风的身影,若没有记错的话,应该就是在阿尔法恩家的最末,陪在穆身边的始祖之一,虽然不知道为何隋出现在这里,但解开诺阿身世之谜的钥匙,绝对就握在他的手中……全力施展开轻功身法,天空跟着隋在休闲街的楼栋间纵越着,对方的速度极快,好几次他都差点跟掉,不过最后总算是在一处幽静的公园停下脚步。 “……呼,看来这几年你倒没有搁下修行呢,穆的孩子。” 隋的呼吸有些急促,刚刚明显也是全力施为,不过天空这边也不必他好多少,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仿佛叹息似的声音,“……果然是你啊,隋。” “嗯,好久不见了。” 青年取下斗篷,露出下面那张似乎因此长久缺乏日光苍白异常的脸,灰白的头发则干枯得犹如经历了数个世纪时光的暴晒,跟过去见到的秦一模一样。 “果然……”在看到隋和八年前相比也丝毫没有变化的容貌时,天空禁不住在心里面发出了呻吟,不过同时也确认了蚀那日告诉他有朋彼安的真实。 “果然……什么?”隋对他的表现生出兴趣,而天空这边也没有隐瞒的打算,“我已经见过蚀了,就在那艘杀戮方舟上面,他把有关始祖的事情都告诉了我,你的,秦的,还有穆他们的……”“那家伙,居然擅作主张……”隋一瞬间眯起了眼睛,凛冽的杀气从白袍中流泄而出,不过正当天空暗自戒备的时候,那杀气又突然间消逝无影。 “算了,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再说那家伙也活不了太久了。” 隋无所谓地朝天空耸耸肩膀,但却只是让后者生出一股寒意,“你说活不了多久,那是什么意思?”“细胞劣化,知道吧?就是因为反复使用同一遗传因子克隆,而导致基因信息紊乱的生命现象,”隋的嘴角牵出一抹近似苦笑的弧线,“和前两代的穆相同的遗传疾病,对克隆生命体来说,是绝对无法治愈的绝症,等发现的时候,那家伙的寿命还剩下不到半年……泰那家伙心肠软,给他生命中最后的自由,不过却反而被误解而遭到怨恨,很可笑吧?”“……把蚀流放后,又取出另一具克隆体来灌输那些混账理念吗?”天空的声音中蕴含着莫名怒火,声音也不知不觉大了起来。 “你们究竟打算重复这种事情到什么时候!”“到蚀的这次就已经已经停止了。” 隋的回言让天空大吃一惊,不过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 “因为数世纪来反复克隆的关系,吾等同胞的遗传因子已经变得不堪重荷了,现在十具克隆体中只有一两具能够发育健全,并且还附带着各种遗传疾病,像先代穆那般健康的克隆体在近半世纪以来还是头一次。 原本我等对此寄予了深厚的期待,不过没想到竟然被阿尔法恩家的杂碎给搞坏了……”“住口!”就像再无法忍耐隋那无机质的语调,天空大喊了出来,“你们……你们,究竟把人命当做什么呢!这样随意玩弄数百亿人的命运,很有趣吗?”“……怎么可能有趣……”隋似乎在苦笑着,和刚才那无机质的表情相比,现在他总算稍稍有了一点“人”的感觉。 “数世纪间目睹昔日同伴不断死亡的悲伤,和承担数百亿人命运的重荷,你是不可能想象出来的。 若不是这样的身体,恐怕早就被压得灰飞烟灭了……”隋敲了敲额头,发出犹如钢铁碰撞似的轻响,“不过,这付身体撑到现在也差不多到了极限。” “那是……什么意思?”听着隋的话语,天空心、中不由自主地涌去一股奇妙的不安感,“流放蚀,还把穆的克隆体放到我的身边,彼安七族已经尽去其二了吧?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哦,就建诺阿的身份都发现了啊?”隋显得有些惊讶,不过也借此把话题岔了开,“难得我还专程替她挑选了合适的身份,甚至并花了好大工夫塑造人格的,结果还是白费了吗?”“诺阿真的是穆的克隆体?”至此天空才完全相信,不过心里却像堵着什么东西似的,闷得发慌,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声音中流溢出混杂着怒火的杀意,“为什么要让诺阿到我的身边来?而且还刻意遗传了基因记忆,玩弄别人的感情……很好玩吗?”“没这回事,你误会了,穆的孩子。” 隋慌忙摆了摆手,不过大概是已经养成习惯的缘故,声音还是那不急不徐的无机质,“最初我等并没有想过让诺阿和你接触,而且基因记忆的遗传与否也不是人类科技能够干涉得了的东西。” “……”天空依旧紧握着拳头,不过却站在原地听着隋的解释。 “诺阿在诞生的时候就被检查出有着遗传基因记忆的可能,因此一开始就没有把她培养成始祖的念头,本来应该是立即抹消的,不过……或许是我怀着什么奇妙期待的缘故,把那婴儿随便交给了一位星际商人收养,也没想到那位星际商人后来竟会受封帝国男爵,而诺阿也因此前到夏兰帝都与你邂逅……”说到这里,隋突然愉快似的笑了出来,“哼哼,跨越生死的界限,再次成全彼此思慕之情……呵呵,能够创造出这种奇迹的,大概也只有命运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吧?”“唔,那个……”天空犹豫几秒后还是问了出来,“你知道有什么办法能够治愈基因记忆苏醒后的人格分裂吗?”“……已经发展到人格分裂的程度了吗?”隋脸上的惊讶不像是装出来的,“嗯,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既然遇到了你,那穆的人格当然会因此而加速苏醒,不过确实太快了一些,我原本预斜的至少还要五六年的时间……”“有什么能治愈的办法吗?”天空加重语气再问了一次,心中却有些发虚,倘若隋借此要挟自己前往彼安的话,那他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我是很想帮你啊,穆的孩子。” 不过隋似乎完全没有想到这点,反而朝他露出歉意的表情,“不过若彼安有任何办法能够治疗这种遗传病的话,那就不可能把诺阿放出去了,这种精神方面的疾病是没可能治愈的,你还是放弃的好。” “是这样的吗……”天空顿时沉寂了下去,几秒钟后,隋有些谨慎地开口,“不如,把诺阿交给我处理,如何?”“什么意思?”天空抬头看着隋,眼中杀气腾腾。 “事实上,我这次过来原本就是准备带穆回去的,计划有些改变了,不能让始祖的遗传因子继续傅承下去。” 隋似乎没受到暴君杀气的影响,径自说着,“放心吧,我会按照历代始祖的规格,在源灵堂中好好安葬她的……”隋在一瞬间瞪大眼睛,随即止口不言,根本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天空的手刀直接指到他的咽喉,指尖上有着寸许青芒吞吐不定,似乎下一秒钟就能割断那脆弱的颈脖。 “……原来如此,”隋的喉结艰难地蠕动着,全身却不敢稍动,凛冽的杀气在那双红瞳中郁积,随时有可能爆发出来,“不愧是过去击败过御使长的暴君,我甚至连反应都来不及,败得心服口服,你就动手好了……”“不许打诺阿的主意……”从声音听得出来,天空在竭力抑制着伴随修罗之力而沸腾的杀意,指尖的青芒愈加浑厚,不过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我不管她是不是穆的克隆体,有没有傅承母亲的记忆,诺阿……纳费萨-冯-诺阿,现在只是我的学生!不许打她的主意!”“……好吧。” 和那双红瞳对视半晌,隋才点应诺,跟着缓缓抬起头,从那要命的青芒前离开,然后才长长终了口气,“我就言应你吧,穆的孩子,不再对那孩子出手……不过穆的孩子,你还期待着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吗?”“那是我的事情。” 天空转身离去,冷冷地甩下一句话。 第四十七章 预定 天空回到餐厅的时候,理所当然受到夏娃的埋怨。 海特兰德公子在空间站里失踪的消息,甚至连空间站的警备队都为之惊动,不过还好天空在这份混乱扩大前回来了,不然空间站非得被言言军人洗劫一番不可。 不过在夏娃询问他行踪的时候,天空只是笑着敷衍了过去,就算告诉警备队真相,彼安始祖也不是他们能够捕捉的对象,只是徒招混乱罢了。 而比起这些来,他还更担心、诺阿的事情。 “情况有些变化,得赶快回去处理才行”,以此为借口强行中止了两人的约会,天空带着夏娃急急赶回了旗舰,并在联络舰上就下达了命令,“芙兰,舰队的补给工作进度如何?”“……兄长?”芙兰这时候已经回到了寝室,正准备洗漱睡觉,出现在影幕上的她披散着墨绿的长发,显出和平常扎马尾辫时不同的成熟风韵。 “能源补给工作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有战舰整备和武器盘点,这部分研修生们人都是第一次进行,因此进度要稍稍缓慢一点……”虽然有些疑惑天空会突然关心起补给问题,不过芙兰还是举手行礼,如此汇报着。 “立即中止整备工作,通令全舰,在十分钟内准备好拔锚起航。” 察觉到天空言语中流露的焦急,芙兰轻轻皱起眉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兄长。” “……还不能确定,不过也许要发生什么事情了。” 天空的回言则有些暧昧。 虽然隋的言语中并没有透露出彼安的任何企图,但不论是前次的蚀,还是这次的隋,天空从他们的身上都直觉似的嗅到了荡漾着破灭与衰败的气息,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在暗夜中听到毒蛇吐信的声响,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惧。 现在还不清楚到底能做什么,不过至少要让这些雉鸟们迷离这份危险。 “明白了。 我这就传令。” 芙兰沉稳地点了点头。 尽管天空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是一位合格的翔士,当真正有危险来临的时候,却再没有比暴君更可以放心依赖的人物了。 不过就在她准备执行命令的时候,犹豫半晌的天空又追加了一个问题,“那个。 诺阿……现在怎么样呢?”“那孩子在服了镇定剑后,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我把她安顿在旗舰上,另外任命了一位翔士暂代她地舰长职务,可以吗?”“嗯。 不好意思啊,芙兰。 总让你处理这些麻烦的事情……”天空稍稍放下心来,跟着搔搔头发向芙兰至上谢意。 然而,这平淡至极的话语却让芙兰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几秒钟后清醒过来,耸耸肩膀,勉强扮出无可奈何的模样,“没办法啊,兄长总是那付吊儿郎当的模样,若我不时刻跟在身边的话,你可是会堕落到华德提督那付模样。” “哈、哈哈……”被如此职责的天空也只有以苦笑回应,但心中却感到一股说不可思议的温馨,而被隔离在这温馨氛围之外的艾纽霍嘉尔家幼子,则很不甘心地抓起了某人的手,一口咬了下去……“死小鬼,居然又咬我……你的身上该不会有伊斯埃雷家的血统吧?”走在舰内通道上,天空愤愤不平地向身旁的夏娃抱怨着,然而后者的回言却出乎他的意料,“你怎么知道?”“……真的?”看着诺阿的表情并不像开玩笑,天空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嗯。 伊斯埃雷-丁-纳尔-赛恩,是我的另一半遗传因子的提供者。” 夏娃的话就像平地里响起的一声悍雷,炸得天空一阵摇晃,低头呆呆地看着夏娃,好半天后才回过神来。 “也就是说,雷利娅大公是塞恩元帅的伴侣?”天空得出连自己也不相信的结论。 虽然同为根源氏族之长,但不论是以辈分还是以年龄计算,塞恩和雷利亚间都足足相差了一世代以上,相当于老公爵和亚姬的区别,这样两人会是伴侣关系……似乎光是想像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颤。 “不是伴侣,只是借用牙之长的遗传因子而已。” 夏娃的话再次推翻了天空身为地缘之民的常识。 虽然与所爱之人的遗传因子结合依旧是最普遍的形式,不过拥有自在操纵遗传因子科技的夏兰人,其实也不是完全拘泥于这单一的形式。 因为获得对方的遗传因子信息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所以少数国某种原因而未得到伴侣的夏兰人,也会通过人工介入的方式结合彼此的遗传因子,并诞生下想要的孩子。 只是不告知对方便随便使用其遗传因子的情况,在夏兰社会中是不被提倡的行为,因此这样诞生下的孩子都没有不会被告知自身遗传因子的构成。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天空愣愣地问道。 “我知道塞恩大公过去曾担任过母亲的上司,而且母亲对他也很尊敬,所以我推测他可能是我另一半遗传因子的来源,并找机会把他的遗传因子情报和自己的对比了一下,然后确认了推测。” 夏娃以平淡的语气说明着,不过天空却听得哑然无语。 “不愧是……艾纽霍嘉尔啊……”天空呻吟着,跟着想起了若耶诞生的荒唐过程,不由得对那位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的老元帅生出“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情……“对了,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天空心中灵光一闪,突然警惕起来。 “因为我希望您知道呢,师君。” 夏娃抬头看着他,一眨不眨地,暗红色的眼瞳中荡漾出朦?的视线。 “你、你在想什么?小鬼!”被夏娃凝视的时候,天空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反射般地向后跳退一步,背靠着墙壁摆出警戒的体势。 “您多虑了,师君。” 夏娃的唇角弯成优雅的弧线,声音中流溢着令人战栗的从容,“我当然知道师君的身边已经有着诸多优秀女性的存在,也完全没有和亚诺莱维涅家中呼声最高的帝位继承者竞争的打算。 而且更重要是,现在我连自身都还远不成熟,根本就没有培养孩子的能力,所以师君持尽管放心好了。” “唔……”在夏娃一番似是而非的保证后,天空反而越来越放不下心了,仔细打量着那张镇定自若的美貌,从表面上看不出任何偷偷收藏遗传因子的迹象,不过就算是真的,他也根本拿艾纽霍嘉尔没有什么办法……“总之,马上就要拔锚起航了,快给我回到自己的船上去!”天空用心虚的音量呵斥着夏娃,最后也只能选择逃避,不过这却反而给了对方得寸进尺的勇气,“就让我留在这艘旗舰上吧,师君?反正接下来根本没有训练的余裕,舰长的职务干脆交还给准令翔士,不是更好吗?”“说什么呢,这种事情可不是由你决定的……”天空板起脸,试着扮出威严的模样,不过夏娃一句话便把他赌了回去,“是诺阿的事情。 既然已经言应了师君,那我就要负起责任好好照顾她,可以吧?”“随你的便吧……”天空突然感到一阵无力,不知什么时候起,事情的主导权就渐渐转移到了这艾纽霍嘉尔之子的手里,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诺阿的启发,但天空在拔锚前干脆统一取消了全体研修生的代理舰长职务,以经验老到的原准令翔士代替。 接下来是返回亚路法特星系的三天急行军时间,然后研修实习就正式结束。 尽管若琉亚大概会有所抱怨,不过实习归实习,这些雏乌们踏上真正的战场还早了十年以上。 没有理解教导长的苦心,替换下来的研修生们被集中到旗舰安置,当然是怨声载道,不过暴君的手腕在这时候就体现了出来。 几乎不可能在三天内完成地作业沉甸甸地压在了研修生们的头上,并且还附带上“若无法按时完成,将严重影响研修成绩”的恶毒条件……于是,原本喧哗的旗舰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在两百名研修生中,唯一允许例外的只有诺阿和夏娃。 虽然对艾纽霍嘉尔之子来说,那点作业也不过只是半日计算的分量,不过难得有机会得到那个人的关爱,她当然不会想去推辞。 至于诺阿这边,在那以后就再没有想上次那般人格混乱的状况发生,大部分时间都安安静静地躺在或坐在什么地方,但也不像是在发呆的模样,脑波也在正常起伏中保持着平稳,跟过去那精神分裂的病患截然不同,就连夏娃也没有办法判断这种现象到底是好是坏。 影幕上的诺阿,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虽然视线停顿在那些虚拟出来的地面风景中,不过注意力其实并没有真的在上面。 诺阿一手撑着脑袋,保持着某种说不出悠闲的坐姿,似乎正在翻?什么喜爱的书本,就连唇角都挂出着仿佛愉快的弧线——虽然她的手中空无一物。 “……她整天都是这个模样?”天空也对诺阿的表现感到困惑。 “是的,完全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呢……”夏娃苦笑出来,“虽然交流起来没有任何障碍,脑波侦测又始终正常,但就像现在这样,什么人都能察觉到其中的改变。 在我所知的范围内,根本没有这样的先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那需要我做什么?”其实就算不问,天空也大概知道夏娃的请求,不过始终徘徊在“必须在诺阿和穆中抹杀一人”的罪恶感中的他,还是很难鼓起勇气去面对着极其艰难的选?凇?“……我希望师君能够进入,见见诺阿,和她谈谈话。” 夏娃当然也知道天空的苦恼,不过却不得不如此要求着,“这样一来,她应该会有所表现的,而我也就能根据她的表现来判断现在的状况了……一直这样下去的话,我也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 “我……知道了。” 天空迟疑了片刻,艰难地点了点头。 在夏娃的注视下走到病房的门前,他发觉自己握着把手的右手竟然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那是和面对千军万马时截然不同的恐惧……也不知道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要面对的人,到底是诺阿?还是穆?深呼吸好几下,天空鼓起有生以来最大的勇气,动了下右手,伴随着机簧的脆响,门滑到了旁边,那娇小的背影直接出现在他的视界中……并没有想象中的情景,诺阿并没有欣喜地迎上来,甚至连回头的动作都没有,只是静静坐在那张靠窗的椅子上,带着近似恬静的笑容。 “那个……”这样的展开让天空有些不知所措,慌乱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寄宿着亡母魂魄的学生,半晌后才勉强挤出一句,“你、你好。” “……我一直在等待着你呢,我的孩子。” 荡漾着慈爱与威严的声音让天空心中猛然一震,那毫无疑问是属于始祖的语调,而慢慢转过身来的诺阿,也确实像极了那曾经在他怀中安逝的神貌——诺阿和穆的人格之争,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得出了结果。 “穆……”天空确认了眼前之人的身份,心中却莫名涌出一股悲伤,那个在他脸上印下脚印的不良小鬼,那个把他称为“猥亵教官”的骄傲少女,已绝不复存在了吗……“为什么一直磨蹭到现在才来呢?难道不知道让淑女等待是很没礼貌的事情吗?”然而,突然间蹦出的轻快语调,却毫不留情地粉粹了这份悲伤,天空茫然地抬头看着诺阿,一时间彻底傻掉了…… 第四十八章 邪恶 “你、你到底是……诺阿吗?”看着那又恢复到少女神态的诺阿,天空结结巴巴地问道,然而诺阿却回应他以神秘莫测的微笑。 “这几天,我一直都在翻看着她的记忆呢……幸福美满的家庭,快乐的童年时光,热闹的研修生活,还有……能够在如此近距离触碰到你的那份喜悦,简直是连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温暖……”诺阿低头看着手,似乎还在感怀曾经在上面驻留过的温暖,而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天空,顿时又糊涂了起来,“……穆?”“很遗憾,猜错了哦,猥亵教官。” 诺阿轻轻弹了个响指,显出颇为愉快的模样,“就像她翻看过我记忆一般,我也同样知晓了她的生涯,在那铅灰色的时光中,只有一个铭刻在灵魂中的名字,散发着希望的光芒……那个名字,属于生涯所爱之人,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 “……”天空已经不敢再猜眼前人格为何者了,猛地摇了摇头,直接问了出来,“你……你们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诺阿?穆?拜托!告诉我吧!”“还没有察觉到吗?傅承我血脉的孩子……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这样称呼你呢!”诺阿的声音里荡漾着沉稳的温暖和年轻的活力。 “我是诺阿,同时也是穆,在记忆已经彼此交融的现在,穆和诺阿已绝不再有根本上的区别了,剩下的人格偏向矛盾,大概也会很快的融合吧?”“也、也就是说……”天空再一次领悟了自身想象力的界限,憋了半天后才蹦出来一句,“把你当成复苏后的穆,也是可以的吗?”“当然,我可爱的孩子哟,”穆伸出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被足足小上一辈的少女如此对待,在旁人看来应该是非常诡异的情景吧?不过天空却只感到那双小手上傅来熟悉的温暖,“能够以这种形式和你重逢,也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或许应该感谢源头赐予我等的奇迹。” “穆……”天空愣愣地看着穆,几秒后,显出正鼓起勇气的模样,“母、母亲。 有件事我非得向您道谢,还有道歉才行……那时候,在阿尔法恩家宫邸的时候,如果不是您舍命救了我,那我早就……”一根手指轻轻放在天空的嘴上,止住了他的发言,“不需要。 母亲救自己的孩子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说到这里,诺阿轻轻皱起了眉头,“不过,你还是不要叫我母亲的好,就按照研修院的习惯,直接叫我诺阿,或者穆好了。” “为什么?”回想起以前穆几次三番追着要他叫“母亲”的事迹,天空会感到惊讶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唔……”穆显得有些令扭捏,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明的模样,“你知道吗?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诺阿可是一直都很仰慕你的。 然而仰慕的对象却要如此称呼自己,怎么想都不合适呢?”“但、但是……”天空心中突出莫名涌出一股不祥预感,“穆确实是……”“没错,穆确实是把你当作孩子来疼爱的,然而诺阿却不一样,她是把您当成男人来爱慕的……”诺阿的手再次抚上天空的脸颊,而与前次的温暖触感有所不同,这次天空还感到莫名战栗,同时耳边还傅来少女柔媚的呼吸声。 “而且,一加一是不会还等于一的……”此后,在舰队返回亚鲁法特星系的剩余路程中,天空为躲避两小的纠缠,不得不把自己整天关在教务室里,埋首在文件堆中勤奋工作,对外则宣称“要从此悔过自新”。 虽然最初并没有多少人相信这位“薪水小偷”的宣言,不过整个教务处骤然清闲下来却是无法怀疑的事实,就连芙兰每天要做的事情,也只有替忙碌无比的教导长把一日三餐送到教务室里而已。 虽然芙兰严重怀疑兄长的动机,不过留给她观察的时间却只有两天不到,因此天空还是勉强撑到了和夏音汇合的日子。 “研修舰队替我照顾一下,我得马上去古汉一趟。” 见面时夏音心情格外愉快,看来剿灭宇宙海盗的进度颇为顺利,因此天空直接就把要求提了出来。 “……啥?”很难得看到这位殿下如此迷糊的表情,不过可惜天空没什么时间欣赏,跟着再重复了一次,“我在德克罗斯星系遇到了彼安始祖,根据他的说法,彼安国内似乎正在酝酿着什么风暴,所以我得到古汉去了解情况,帝国这边也要尽快做好准备才行。” “彼安始祖?”好歹也是分割银河三人势力之一的统治者,是这么容易就能见到的吗?那双青瞳中显出如此的疑惑,不过天空只是糊弄似的耸耸肩膀。 “嗯,其实我和彼安始祖还算有点因缘……当然,这其中的典故在纹章院那里有详细记录的,不过只有十三根源氏族之长才有资格知道,或者夏音你可以询问拉凯希斯,她应该会替我作证的……”他在这边解释,那边的夏音却一言不发地沉默着,这让天空颇为不安,感觉就像暴风雨来临的前夜,不由得试探性地呼唤着,“呃……殿、殿下?“低着头的夏音,突然伸出手揪着他的脸颊,一语不发地使劲向两边拉扯,天空顿时惨叫了出来,“痛痛痛痛!好痛!好痛!轻点,我的殿下,轻点啊……”不知道夏音在生什么气的他,也只好借着夸张的惨叫声,期待能提早结束这莫名降临到头上的厄运。 “告诉我,你是谁?”夏音依旧揪着他的脸颊,不过稍稍放轻了力道,让某人能够出言回言她的问题,不过这问题也让天空困惑了好一阵子,“我、我是……夏兰根源氏族的继承者,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 “不对!”那双即将掌握帝国皇权的玉手加重了力道,“再想!”“我是……呃,我是……我是出身同盟康定行星的地缘之民,林氏商团的执行者,言言军预备役列翼翔士,帝国研修院伊曼纽分院的教导长,古汉……”不知道这位殿下到底所指何物的天空,干脆把生平全部报了出来,不过还没到一半就为夏音打断。 “更不对!”那双玉手又开始拉扯他的脸颊,而且这次还加入了愤怒的力道,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天空脑中突然灵光一闪,下意识地回言道,“我是羽翼!殿下您的羽翼!亚诺莱维涅-晋-菲恩伯德-罗斯-夏音的羽翼!”“……”似乎这正是标准言案,夏音没有再继续施暴,盯着他看了半晌后,才解放帝国之翼那已然通红的脸颊,然而声音中却还保留着倔强的怨气,“没错,天空,你是我的羽翼,将和我分享人生的亲密伴侣……”“没、没错。” 天空摸着火辣辣的脸颊,有些委屈地看着夏音。 “所以,就像你知道我的事情同样,我也应该是最了解你的人!”那双冰蓝的眸子中闪动着绯红的光辉,不过这次倒不是因为愤怒,“我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但你的事情却什么也不肯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甚至连你和彼安始祖有因缘都不知道……你总是什么事情都瞒着我,难道我们不是互相信赖的伴侣吗?““……”夏音的质问让天空惭愧地低下了头。 事实上,他并没有瞒着夏音的意思,不过有关自己的离奇身世,却远远超过了匪夷所思能够形容的程度,光是要解释清楚就件极其困难的任务。 天空把这麻烦的问题推给拉凯希斯处理,并以为等夏音继承帝位后自然会知道那被锁在纹章院最深处的秘密,不过看来自己习惯逃避的作法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伤害了夏音。 “……抱歉。” 看着那双流溢着绯红的青睛,天空不可思议地没有感到丝毫恐惧,反而觉得似乎看到了这位骄傲地公主正在无声恸哭的模样,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把那心爱的人儿轻轻拥在怀中,夏音并未抗拒。 “抱歉,抱歉啊,夏音……”轻拂着那柔顺的青发,天空在那对倔强翘立的尖耳旁不断重复着这笨拙的言语,“……把所有隐瞒的事情都告诉我,那样的话,我就原谅你。” 夏音仰头看着他,即使是现在,那双青瞳中也没有显露出丝毫的软弱……觉得眼前这流溢倔强与骄傲的美貌,实在是美得太过火了一些,天空情不自禁地低下头,轻轻吻在了那双朱唇上……“……”夏音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而下一秒眼神即转为柔软,这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完全陌生的体验,某种带着甜美和温暖的柔软,轻轻叩开了那被遗传工学长久禁锢的本能,两颗习惯把热情蕴藏的灵魂此刻热烈共鸣着,在水乳交融的甜蜜中沉浸了数分钟之久。 “……这……这是什么?”尚不习惯的夏音,呼吸显得有些急促,不过天空这边的紧张也绝对不亚于她就是了,“接……接吻,这是接吻,在地缘之民的文化中,是伴侣们确认彼此关系的重要仪式……”“这……这种程度的知识,我当然知道!”夏音似乎打算以羞怒来掩饰自己的困窘,“不过,不要以为这样做我就会原谅你!天空,等最近的事情告一段落后,你还是要把你隐瞒的事情好好告诉我!”“当、当然!”其实天空也不确定自己到在慌什么,只是胡乱地点着头。 “……嗯,嗯!”夏音的目光在房间各处徘徊着,而在天空间始怀疑这间提督室的装饰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的时候,菲恩伯德公主殿下重重咳嗽了一声,把他的注意力立刻唤了回来。 “天、天空!”夏音似乎正在鼓起勇气,近乎严属的视线让天空联想到万艘战舰拔锚启航的壮阔情景,“地……地缘之民的文化中,伴侣间确认彼此关系的仪式……应、应该还有剩下的部分吧?”“……啥?”天空傻掉似的呆呆看着夏音,而这一次,这位殿下并没有躲开他的视线,尽管看得出来,她其实很想这样做的。 “虽……虽然我对地缘之民的文化并不是很感兴趣,也……也不认为有这样的必要……但是,既然我是你的伴侣,而且你也按照言言之民的风俗,陪我好好进行过空舞仪式,所以……我、我认为,我也有义务遵从地缘之民的文化,和你完成伴侣间的仪式……嗯,没错!就是这样!”“……呃,夏音,你……确定吗?”天空感觉心跳好像骤然加速了几十倍,嘴唇干得连说话都困难,虽然不是没有这样设想过,但那至少应该是几年后帝位继承者确定后的事情,提前到现在的情况则是想都没有想过,而似乎不论从任何角度来看,眼前都不容许他拒绝……“明白了!夏音,我毕竟也是男人,该振作的时候是不会退缩的!来吧!”天空下定决心似的握紧了拳头,不过这过分的虚张声势却让夏音生出某种奇妙的误解,“原……原来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吗?”海特兰德公子在亚鲁法特星系短暂驻留后,立刻搭乘交通舰前往了古汉共和星系,研修生们则在助理教务的代理指挥下启程返回帝都,虽然是一次并未圆满的研修实习,不过此后巴雷亚南部诸邦的形势激变,却让人不得不惊叹暴君对战争直觉的敏锐,而同时也庆幸第七舰队的急速对应……当然,和这些要事相比,在海特兰德公子离开后,第七舰队的提督于床榻上卧病一天的消息,也显得不怎么引人注目了…… 第四十九章 战姬 “……你跟过来做什么?”天空有些不安地看着对面的诺阿。 经过过一段时间的磨练,他也基本上适应了这位融合母亲人格的少女,虽然偶尔还是会感到诡异,但更多的时候却是如同现在这般不知所措。 “我要去见见葵啊,到古汉来都不和她打招呼,你不认为这是很失礼的事情吗?”诺阿理所当然地回言着,眼睛里却流溢出一丝狡猾。 “我问的不是这个。” 天空举手想敲诺阿的脑袋,但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最后还是没有敲下去,“为什么你会跟着我到古汉来?”“啊呀,是这样吗?”诺阿搔了搔头发,扮出一付迷糊的模样,“你这次去古汉是讨论关于彼安的对策吧?这方面始祖的知识很能够派上用场哦!而且,站在穆的角度,也很想去看看源头诞生的场所,的确是叫……地球吧?还是说,有什么我不能跟去的理由吗?”“唉……”天空沉沉地叹了口气。 理由的话当然有,尽管一开始他还担心在穆的人格影响下,以前那活发的少女会不知所踪,但现在却是截然相反的情况——身心健全的海特兰德之子当然不可能把这种未成年少女当作恋爱的对象,再加上对方身上还有宿着母亲的人格,虽然天空期望对诺阿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但诺阿却充分利用穆人格的影响,步步朝他紧逼过来。 而在穆的人格背景下,他却连拒绝的权利都没有。 “呃,我去舰桥看看。” 在继续呆下去会更危险,天空随便找了个理由离间了私室。 诺阿似乎也知道节度,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并没有再跟上来,不过这样反而让天空更难应对。 “啊,林兄,你来得正好。” 沿着舰内通道前到舰桥,一进门楚良便上来招呼,声音似乎苦苦压抑着笑意,同时送上来的还有两扎厚厚的文书,“这是今天上午的份量,正想送到你那里去了……嗯,你要不要先看看?”“……又未了?”其实在目睹楚良那不良笑容的瞬间,天空就想转身离开的。 差点就忘了,目前除诺阿的纠缠以外,还有另一件严重困扰着他的问题,而这关键便在楚良身上。 “……西域诸星武术联合?复古流派剑客燕南天?神拳无敌铁砂掌?脚踢银河断天山?”天空苦笑着从楚良手中接过那两扎文书,只简单看了看封面,就立刻被上面那一个比一个霹雳无敌的名号给唬到了,转头沉默地看着楚良。 “咳,其实这些人中还是有些属害的角色啦,”楚良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后拿起其中的几份战帖,“比如这位复古流派剑客燕……啊,燕南天,小弟以前就曾经和他打过几次,虽然是小弟勉强胜出,但既然他敢向林兄下战帖的话,想必这几年应该是有长足的进步……吧?”“……”天空死死盯着那张隐藏着幸灾乐祸的脸,或许连楚良自己都不相信这番话。 若换成是谦行或莱昂内尔的话,他早就一脚踹了过去,不过和这家伙还没熟悉到那种程度,这一脚得暂时保留,有些遗憾呢……“这个,其实这些人都是慕名前来拜见暴君的,并没有什么恶意。” 被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楚良朝天空拱了拱手,勉强解释着,“他们大都是葵夫人的手下败将,因此对降服‘战姬’的暴君很是仰慕呢,所以一听到林兄前来古汉的消息,立刻就送了贴子过来拜见,应该是……没什么恶意的。” “喂喂,这些可都是挑战书耶,拜托不要说得跟请帖一样好不好?”天空把那张在正面印着三大红血字的挑战书在楚良眼前晃了晃,似乎稍稍出了口气,跟着又开始发起愁来。 康定和古汉是一脉相承的文化,因此天空也能够理解远方同胞们的想法,而且站在康定武者的角度,他也从没来想过逃避挑战的邀请,甚至可以说还有些期待。 然而问题在于……这些挑战书实在是太多了!一天平均下来有足足三四十封,而且还有逐渐增加的趋势,倘若每封挑战行都去认真回复的话,估计他一天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剩不下,而倘若不回应的话,身为暴君的矜持又让他难以接受。 “葵这家伙,这几年到底给我干了些什么啊……”最后天空也只能仰望着天顶的星空,吐出充满怨念的呻吟。 虽然天空出生在同盟的地上世界,但在命运之手的恶意翻弄下,却和分割人类世界的三大势力都有着无法切割的因缘。 作为古汉共和星系和夏兰人类帝国的重要桥梁,古汉对这位帝国公子的来访极其重视,在其入境的同时边派出足足一支舰队为其护航,恰巧在邻近星系公务的楚良也闻讯赶来,一路陪同天空前往古汉首府的地球。 因为有着次元集束器的便利,天空仅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来到了古漠首府,当交通舰跃出那扇人类最初通过的“冥星之门”时,那颗蔚蓝色的星球也就跟着浮现在影幕上面。 就算已经看过多次,但天空依旧被那股自远古傅承下来的眷念所感动,至于初次见到地球的诺阿,则在不必不觉中泪流满面,那毫无疑问是属于始祖穆的感慨。 原本以为至少要等穿过风道后才能见到葵的,没想到她竟然一早就等在了“门”的附近,搭乘的联络艇很快就在交通舰上登陆,当舱门开启的时候,天空将那熟悉的窈窕倩影收入视界。 “子君!”不待接舷梯完全伸出,葵便直接从舱门口蹦了下来。 一方面是因为身兼数职的天空忙得无法脱身,另一方面葵虽然清闲但却不愿意踏上夏兰的领土,因此两人也只有在天空来古汉的时候才有机会见面,而自从上次陪同柯蒂亚访问古漠,已经隔了两年的时间,难怪她会表现得如此热情。 “葵……”然而,天空却在嘴角拉出一抹恶意的弧线,黑瞳中闪出隐隐红芒,跟着一脚踏出,在众日睽睽下消失了踪迹——这是踏入了极音的神速领域而产生的错觉,就算以楚良的眼力也无法加以捕捉。 “唔!”措手不及之下,葵根本来不及启用修罗之力,双手下意识地架在胸前护住要害,然而却被天空一记正拳崩开,身体更被这一拳的力道给轰得向后浮退,勉强在落地前调整好体势,然后一抬头却看到那停在眼前的拳头,以及后面那人得意洋洋的笑颜。 “你退步了哦,葵。” 天空大笑着收起了拳头,并把葵拉了起来,感觉总算是出了口怨气。 “子君,您这是……”葵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或许她期待的是热情的拥抱,而并非这样不怎么有趣的玩笑。 不过天空显然没理解到她的意思,伸手从兜里取出一扎挑战状,轻轻敲在了在她头上,“老实告诉我,你最近在古汉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战姬?要不为什么我一来到古汉就接到这么多鬼东西?”“这是……挑战书?”葵带着迷糊表情从头上取下书状的模样显得颇为可爱,而看完后却向天空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啊,子君,其实我并没有……”一切始作俑者其实是那邪恶血脉的源头,古汉共和议会五十席之一,把认葵为义女的林老头。 一次酒宴时把葵其实是前彼安御使长的消息透露了出来,虽然当事者称是被灌醉后的无责任行为,不过就连相处没多久的葵都有些怀疑这句话的真伪。 至于当时同席的共和议长,则在事后断定这位老友的根本动机,只是想制造些刺激出来打发无聊的时间而已。 然后就是一切麻烦的开始。 虽然比康定来说还差一些,但古漠其实也是武风相当盛行的国家,葵在此后接到了某位小有名气的武术团体切磋武技的邀请。 原本抱着好奇心去参加的葵,结果却不小心将对方十六名高手一举击败,然后便牢牢奠定了麻烦的基础。 最初只是太阳系临近的几处星系的武者前来挑战,在持有修罗之力的御使长面前,当然他们是败得毫无悬念,然后葵的名声又逐渐扩展到更远的星系,又有不自量力的武者前来挑战……在不断反复的循环中,葵被冠上了“战姬”的称号,并成为无数古汉习武者梦寐以求的新娘。 而那些原本前来挑战的人,不知何时开始习惯携带聘礼上门,比武也隐隐有开始向着比武招亲的趋势转变。 虽然林老头一开始还颇为乐见这种状况,甚至偶尔还出来推波助澜一下,不过很快场面就超出了他的控制。 倘若众口铄金一致认同比武招亲的存在,那他就只有在被孙子海扁和被群众践踏中选一条绳子上呆了——在古汉,哪怕是五十席之一,一旦触犯众怒也绝对是没有好下场的。 “葵原本是海特兰德公子的侍女,没有权利决定自身的归宿”,尽管天空和葵间有着确切的关系,但这并不妨碍那极度厚颜的林老头作出如上声明。 于是乎,众多求亲者一时间被骑士道精神充盈,纷纷摩拳擦掌地誓要救出被暴君囚禁的战姬,这也正是天空一入古漠境内便受到众多挑战贴的原因。 虽然古汉政府这边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不过由于针对海特兰德公子的挑战完全是发自民间的行为,就算共和议长也只能摇头苦笑而已。 “……原来如此。” 听完葵的解释后,天空沉稳地点了点头,脸色平静如常。 对于林氏家族内部习以为常的阴谋算计,他已绝不再抱有什么指望,因此也很难再生出感慨。 “抱歉啊,是我错怪你了,葵。” 天空把葵拉到怀中,轻轻抱了抱——葵生过孩子后,身材比以前丰满了不少,抱起来很有感觉,“说起来,那小子最近在干什么呢?还是缠着你比划吗?听说上次希瓦过来时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好像差一点就酿成外交危机了呢,挺厉害的嘛!”八岁的林浩是他和葵的孩子,不过基于林老头的私心,这事实到现在还不为外人所知。 虽然和海特兰德家意义不同,但林氏一族也向来人丁不旺,从林壑到林恒到林天空到林浩,基本上都是一脉单傅。 虽然说始作俑者就是林老头本人,但落叶归根后的林老头却把家族傅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已经被不良老爹买到海特兰德家的天空当然无法承载这份希望,而指望把若耶或希瓦拉过来则无疑等于虎口拔牙,于是葵和天空的孩子,林浩变成了林老头指望傅承林氏血脉的唯一希望。 始终对若耶和希瓦打着鬼算盘的林老头,同样也担心海特兰德家会强行介入过来抢走林浩,于是便一再要求两人向帝国保密林浩的身世。 虽然对海特兰德家并没有任何不满,但站在过去康定人的角度,天空也不希望林家就此断绝,看在祖父苦苦哀求的份上,一时心软言应了下来,而葵当然也对此没有任何意见,于是林浩便以林家长孙的身份在古汉生活。 继承双亲修罗血脉的林浩,在武术上表现出极其惊人的天份,尤其是还得到曾为御史长的母亲的**,年仅八岁就轻易击败了好歹也算是定信半个徒弟的希瓦,这让林老头暗地里高兴好久,认为终于向那厚颜无耻的根源氏族吐了口恶气,全然不顾古汉和夏兰的尴尬。 “这个啊……”被天空如此询问,葵却不知为何苦笑了出来,“浩儿最近……嗯,让义父很头疼呢……” 第五十章 战火 “为啥?”天空有些好奇,那老成精的家伙也会有吃鳖的时候?“自从上次海特兰德家幼子前来拜访后,浩儿便突然对驾驭舰船来了兴趣,原本喜欢缠着义父教授武术的,现在改成不时往宇宙港跑,还整天嚷着将来也要做星际旅行者。” 说这话的时候,葵的表情比原来温和了许多,“这让义父很紧张呢,常常抱怨您把海特兰德家的恶习遗传给了浩儿,现在已经明言禁止浩儿触碰舰船了,不过似乎也没什么效果呢……”“呵呵,呵呵呵……”同时兼具阴沉和洋洋得意两种意味的笑声开始在低空徘徊,天空似乎相当满意儿子的表现,“干得不错啊,我儿!那老家伙总算是自食其果了,接下来还有他头疼的呢,呵呵……”“除了若耶以外,你还有孩子吗?”正当天空沉浸在小小报复感中的时候,诺阿从交通舰上走了下来,闻言显出一付趣味盎然的模样,“嗯嗯,那不就是我的孙子了吗?可得好好疼爱一番呢……”“子君,这位是……”葵疑惑地目光转到诺阿身上,跟着全身却猛震了一下,瞪大眼睛,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诺阿,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难道是……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那时候明明……”“好久不见了,葵。” 诺阿微笑着向葵点了点头,脸上显出属于穆的沉稳神情,“不用怀疑啊,我确实是穆,不过同时也有别的人格就是了。” “属下参见始祖。” 确认眼前来者身份的瞬间,葵反射般弯膝跪地,“请恕属下那时保护不力,幸亏您平安无事。 否则……”葵的声音因喜悦而颤抖着,姑且不论彼安这国家如何,至少她对穆是绝对忠心耿耿的。 “嗯,你也不必过于自责。 虽然我确实是死过一次,但从结果上来说,却也因此而得到新生。” 诺阿低头看着胸前的言言军纹章,显出颇为感慨的模样,“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彼安始祖了。 虽然是穆,但同时也是帝国纳费萨男爵公女诺阿。 今后你就以这名字叫我好了。” “是……”葵抬起头,虽然下意识地回言着,但那双眼中却显出一片茫然。 “啊,还有,待会儿要把浩儿带给我看看!他的身上也有我的血脉。 继承彼安也没什么不合适的……啊呀!”人格融合初期的忧郁早就不知所踪,诺阿似乎很喜欢以这双重身份去唬弄熟人,不过正当她准备再继续演下去的时候,看不下去地天空出来制止了这场恶作刷。 “好了,小鬼。” 天空一拳敲在诺阿的头上,后者小小的惨呼了一声,不过却引来了葵不满似的视线——若换成其它任何人,或者早被御使长打入地狱了,但即使是天空,也很难平静面对葵那谴责的视线,不得不耸耸肩膀解释着,“呃,是这样的。 诺阿原本就是我的学生,不过是穆的人格和记忆在她身上苏醒了而已,所以基本上……我还是把她当成学生看待。” 至少这样会比较不头疼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葵站起来,似乎正全力控制着激荡的情绪。 “总之,待会儿我会好好向你说明的,你现在就把诺阿看成是穆的转世就好了。” 天空苦笑着耸耸肩膀,感觉麻烦的事情似乎又多了一件。 虽然因为次元集束器的关系,古汉共和星系的星际交通要比帝国便利不少,但在星系内部,却还是以“恒加速连续空间”构成的风道为主流。 从冥王星附近的“门”到达首府行星的地球沿途花了近两小时的时间,而在这期间,天空在诺阿的不时干扰下,花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将诺阿和穆人格融合的来龙去脉给葵讲了清楚。 尽管听完后的御使长显出一付茫然失神的模样,天空也对此表示出充分的理解,毕竟当初他的反应也比葵好不了多少,以葵的精神修养,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撑过来。 于是当交通舰在轨道塔停驻的时候,他把葵和诺阿留下,直接拉着楚良下到了地球地表,然后搭乘交通舟一路来到那座复合功能首府都市。 “海特兰德公子来了?这么快?”当天空到来议会大厦的时候,共和议长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政务,得到秘书通报后显得有些吃惊。 虽然早就接到相关的报告,不过原本他还以为这位公子会先回林家宅邸看看,没想到竟然直奔他这里而来,看来不是件小事呢……“带公子阁下到枫亭暂息,我马上过来。” 共和议长如此指示着,同时派人联络那位长期闲赋在家的林老头,让这白拿薪水的五十席有所准备。 被称为枫亭的是位于议会大厦顶部一处环境优雅的小亭,周围有着小桥流水的优雅精致,相当适合招待客人。 而更重要的是,这里布置着可以让任何监视系统都无效化的消隐力场,因此就算讨论机密要事也不用担心有泄漏的可能。 就在天空等人刚刚坐下的时候,共和议长也从另一边过来了,因为彼此都相当熟悉的关系,所以没什么客套话的必要。 “抱歉打扰您了,议长阁下。” 他站起来以古汉礼仪向这位老者一拱手,直接道明了来意,“小辈这次前来,其实是有事要向您请教。” “哦?会让暴君着紧到这种程度的,看来不会是小事呢……不过还是让我们先坐下谈吧?”共和议长笑着招呼天空和楚良坐下,泯了口侍者奉上的清茶,表情才转为严肃,“……是彼安共同体的事情吧?”“是的。” 天空点点头,“请恕小辈直言,那里的情况……似乎很不乐观呢?”“……实在惭愧。” 视线在天空身上凝固了几秒钟,共和议长才放下茶杯,苦笑出来,“古汉那时确实向夏兰保证过彼安的稳定,而这几年古汉也确实尽力影响着彼安,但却忘了冰冻三尺,并非一日之暖便能消融得了的……彼安目前的种种不稳迹象,便是我等太过急躁而造成的吧?”“情况很糟糕吗?”天空关切地问着,“我的意思是,彼安是否有可能再挑起第三次银河战争?”“不,应该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共和议长摇了摇头,“彼安人对其始祖保持着类似信仰的顺服。 若没有得到那几位始祖的同意,彼安军是不可能擅自挑起战争的。” “可现在的问题在于,始祖,彼安统治阶层也开始混乱了啊……”天空沉吟着,随后把跟蚀和隋相遇的经过说了出来。 虽然是筛选后的内容,却已然让两位五十席齐齐皱起眉头。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共和议长下意识地端起茶杯,随后却又放了下去,伴随着一声叹息,“虽然我等也隐约察觉到彼安诸始祖的异常,但没想到真相竟然竟然远远超出我等的想象,实在是……”摇了摇头,共和议长没有再说什么,反倒是旁边的楚良接上了话题,似乎也抓住关键点所在的他,声音显得有些紧张,“林兄,那叫蚀的前代始祖,他现在人还在那艘杀戮方舟上吗?”“不太清楚,至少到我离开帝国前还没有收到那艘怪物舰出现的消息,不过也不能因此断定他就一定还在上面……”天空苦笑出来,“那家伙相当危险,精神已经偏离正常人的范畴,再加上还有着始祖的影响力,倘若他回到彼安的话,估计彼安军马上就会炸成两半的。” “内战……是吗?”共和议长吐出苦涩地叹息。 “倘若只是内战的话还好……”天空的喃喃自语被理解为自私自利的态度,受到两位古汉人的视线谴责,于是只好苦笑着解释,“不,其实比起第三次银河战争来,我还更担心蚀的问题,若让那疯狂的家伙得到了彼安军的力量,不知道会引来什么灾害呢……”“我倒不认为还有比银河战争更严重的灾害……”楚良摇摇头,苦恼道:“不过就算知道这些事情,我等也还是没有办法干涉,除非派出舰队入驻……”他询问似的看向旁边的共和议长,迎来的却是一个暴栗。 “混账!老祖宗的教训你给忘了吗?”或许是没有把天空当外人,共和议长一点都没有给楚良留情面,“国虽人,好战必亡,古汉军自建军起便从未主动侵入过任何国家,这也是古汉能够在战乱不断的银河中繁荣至今的原因,说什么派舰队入驻……你小子,这种话等你当上共和议长后再说!”“是是……”楚良也只有抱着头苦笑的份,而共和议长把头转向了天空这边,“不过还是得感谢公子阁下的好意提醒,虽然不知道能做到什么程度,但古汉这边也会尽可能加以对应,倘若彼安真的企图挑起第三次银河战争,那古汉必定会对自身承诺的事负起责任的。” “嗯……”既然对方已经说到这种程度,那天空也没办法再介入了,事实上他也实在找不出什么有效对应的办法,就像楚良说的那样,除非派出舰队驻守彼安,但这样一来反而会有弄巧成拙的可能性……“明白了,那一切就拜托议长阁下了,”天空起身朝共和议长告辞,最后还补充了一句,“我会在这里驻留一段时间,若有任何情况的话,希望能及时让我知道。” “好的,公子阁下。” 共和议长也站起来和天空握手道别,“老夫马上就去安排彼安方面的事宜,让楚良陪着公子好了。 此外,虽然我很想为您安排一次接风宴,不过对公子来说,还是家宴比较好吧?”严格说起来,林家在古汉并非什么豪门望族,而在十五代以前也未出现过什么显赫人物,用善良朴实的小市民来描述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不过,自从林家出现林壑这基因突变的产物后,其平淡无奇的历史便陡然间一举跃升为了银河中最富传奇色彩的故事。 到现在为止,古汉已经没有人不知道那闻名银河的暴君在去到夏兰人类帝国前的姓氏,而关于那位支配艾亚诺斯同盟北天诸邦的林氏商团的主席,银河中首位成功敲诈帝国的绝世奸商的事迹也在古汉广为流传,反而是那位诞生邪恶血脉的真正源头,古汉五十席之一的林老头,则完全被后两代子孙的光辉所掩盖,其知名度甚至还不如收养的义女,前彼安御使长的战姬。 当晚,在林家宅邸的后院,静谧的夜色中只有细细的虫鸣声,天空坐在石凳上,仰望着那条最古老的银河,心中泛起莫名的感概。 在千百万年以前,那时的人类也和他仰望着同样的东西吧?不管人类的历史如何波澜壮阔,放到银河中也还是激不起任何波澜呢……“……子君,在想什么呢?”旁边傅来舒服的味道,那是葵微湿的头发在夜风中扩散的薰香。 葵的头正垫着他的肩膀,声音也中也充满懒洋洋的味道,轻轻撩拨着爱人的耳朵。 “我在想啊……”天空沉吟一下,搂着葵的手再紧了紧,让那火热的弧线更贴近自己。 葵呻吟了一声,却没有丝毫抗拒。 “那些打着战姬主意的家伙,是不是应该让他们知道一下虎口拔牙的下场?” 第五十一章 垂钓 “嘿咻,又上钩了!”天空轻轻一扬竿,一条足足有两尺长的豚鱼便应声蹦出水面,贪吃的后果让它此刻只能悬在空中垂死挣扎,不过跟着就被天空放到了旁边的竹篓里——其中已经满满地装着五条大鱼,而相隔不远的另一竹篓,里面垫底的还是只有那一两只小螃蟹。 “哇哈哈哈!如何,小子?跟老子比,你还差得远呢!”天空摇晃着竹篓,笑得极其嚣张,而在另一边垂钓的少年却越来越心浮气躁。 “可恶,可恶……”林浩咬牙切齿地盯着水面的浮标,已经两三分钟都没有动静,于是忍不住又扯了扯,不过也只是把刚刚聚过来的几条鱼给重新吓走而已,“等着应!我绝对,绝对要钓起来!”“呵呵呵,不要勉强啊,小子。” 天空从容自若地再次甩竿,同时居心不良地建议着,“要不,我们再换换地方?我这里的鱼好像比较多哦?”“不要!”已经吃过一堑的林浩,坚定拒绝了不良父亲的建议。 “真是的,不过只是小孩子而已,那么认真干什么……”在小湖的后方,穆正坐在林木的阴影中休息,看着天空仗着多出足足二十年的人生经验欺负儿子,不禁有些不平。 “……”葵无言地看了看另一根被扔在旁边的钓竿——其实不久前诺阿也是前方垂钓者中的一人,原本想着至少比得过林浩,然而在孙子钩起第二只螃蟹的时候,她却还是一无所获,所以现在这看似客观的批评,其实也还是夹杂着私怨在里面的吧?大概钓足了四人的分量,天空收起鱼竿朝这边走过来,留下林浩还在那边独自努力。 “呀,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 地球确实是能让人安心休养的好地方呢,以后要经常过来啊……”“虽然地球确实让人感觉舒适,但似乎从我们最初见面到这次研修实习的期间,你好像就一直在休养呢,不良教官?”诺阿恶意地指出来,不过天空却一点都没有显出动摇地模样,反而理直气壮地反驳着:“谁说的,在返回亚鲁法特星系的期间,我不是忙到连上餐厅的时间都没有了吗?你以为研修考评是闭着眼睛划圈这样简单吗?”“哼,那也不过是在躲麻烦而已。” 诺阿皱起小巧地鼻梁,轻哼了一声。 在旁边看着两人的斗嘴,葵的嘴角不知不觉弯出一抹温馨的弧线,眼前这根本就是连梦中都不曾出现过的情景,但此刻却是现实中上演,不得不感谢那自始至终对暴君宠爱有加的命运。 “子君,我把这些拿去清洗,烧烤的时候就麻烦你了。” 葵微笑着向天空点了点头,然后提起竹篓走向湖边。 所谓人有所长,人有所短。 这些年在古汉的体验让葵很清楚这一点,烹饪才能明显不是她天赋中的一项,而至于像暴君那般独占天地爱宠的人物,大概一百万光年也出不了一个……以御使长的功力来对付几条鱼还是绰绰有余的,当葵把洗净的鱼拿回来的时候,天空这边也已经在诺阿的协助下生起火,摆出一干调料,准备一展手艺了。 “吾儿啊。 放弃吧?放弃吧?”随着串在树枝上地烤鱼在火焰的炙烤下爆出噼啪的声响,一股诱人的香味也随着风傅到了湖边垂钓者那里,让其心神动摇。 而更恶质的是,身后那不良父亲还故意摇晃着烤好的鱼,哼着莫名其妙的小调扰乱他的精神。 “哼!”在这双重干涉下坚持了大约二十秒钟,林浩终于愤愤不平地抛下鱼竿,窜回来直接抢过天空手上的烤鱼,一言不发地坐在地上开始啃起来。 “嗯嗯,不错,懂得进退也是可是很重要的,可惜意志再薄弱一点的话就更好了……”天空针对儿子的教育成果发表评论,不过却同时得到葵和诺阿的白眼,只得苦笑着把另一条烤鱼递过去贿赂,“给,烫的,小心有刺……”“我说啊,浩儿,”又抓起条鱼在火上境烤,天空一边撒上香料一边漫不绝心地问着,“听说你最近对操纵舰船很感兴趣,那要不要和我打个赌呢?”“什么?”此前被戏弄好久的林浩有些郁闷地看着父亲,手中的鱼则已经被啃掉了足足半条。 “它的名字是‘白龙’,同时还拥有‘刹那的帝王’、‘时光的坐骑’等等名誉,尽管是我小时候的玩具,不过即使到现在帝都也还没那一艘船能快过它。” 天空轻轻一弹手指,枢纽手环随即在虚空中投影出一艘纯白交通艇的影像,舰艇上最引人瞩目的是那龙形流线的舰首,以及复合着三台巨大引擎的尾部。 “不论什么时候,不管什么办法,只要你能到帝都艾伐霍尔的海特兰德家宫邸来,我就把这东西送给你……”虽然到现在也没敢同时开启白龙的三台引擎,但这并不妨碍天空愉快地享受儿子那无比崇拜的目光。 “如何?”“……真的?真的吗?”林浩兴奋得满脸通红,有些不敢相信地确认着。 “啊,真的。” 天空点点头,把看似坚定的拳头伸到林浩的面前,“只要你哪天能到帝都来,我就把白龙送给你,而且绝对不会告诉祖父,这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嗯!”林浩也激动地伸出拳头,碰在了父亲的拳头上。 在这一刻,所有隔阂烟消云散,一种只有男子汉才懂得的贵重感情在两父子的心中暖暖流淌着……不过若是让林老头知道这件事,估计天空大概这辈子都没办法靠近太阳系一百光年的距离。 “子君,真的可以吗?”看着远处那兴奋得翻筋斗的儿子,葵显得有些担心,压低声音问着,“那孩子现在可是连基本的操舵技术都不会,你就这样把那艘船给他的话,不会出什么问题吗……”“不用担心啦,”天空那低沉的笑声中充满不良的味道,“帝国的规定,未通过操舵考核者是不能在帝国境内驾驶舰船的。 而且到时候我也会在白龙上装上刚好到古汉边境的燃料……嘿嘿,以小孩子那点零花钱,应该是怎么样也不够的吧?”“……”葵突然莫名打了个寒颤,再看向天空时已经换成了一脸同情的表情,“子君,你小的时候也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在驱车回家的路上,林浩依然兴奋得不得自抑,诺阿则颇为愉快的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天空原本打算和葵商量一下,接下来要不要认真计划一下,如何惩罚那些胆敢打战姬主意的宵小之辈,然而枢纽手环突然傅来的紧急联络却打断了他的自在。 联络是楚良发来的,并没有说什么事情,不过从持他立刻前往共和大厦的急迫上看来,绝对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消息。 回到首府都市后,天空把车让给了葵,自己搭上政府派来的交通舟,一路共和大厦疾驰而去。 “非常抱歉打扰您的雅兴,公子阁下,不过先请您看看这份报告……”就连在枫亭招待的余裕都没有,等天空一来到办公室,共和议长便直接把一份报告书交到了他手上,表情异常沉重,“我等的预感不幸应验了,一周前……彼安人类共同体发生了内战。” “已经……开始了吗?”就连天空也不禁有些吃惊,急忙翻阅手中的报告书,而共和议长也同时向他说明着,“内战确实是由你所说的那位叫蚀的始祖引发的,他应该是舍弃那艘战舰由同盟那边进入彼安的……最初只是共同体西方边境的小骚乱,中央政府也立刻派出舰队过去调查压,然而那支舰队本身却都投向叛军。 于是叛乱顷刻间在西部诸邦蔓延,而原本应该出动镇压的彼安军,却也因为始祖意见不一而陷入分裂状态……”“目前局势如何?”天空干脆合上那本厚厚的报告书,直接询问共和议长,“彼安始祖应该都绝对遵从秦和隋的意志,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事实上并不尽然。” 共和议长摇了摇头,“根据报告,彼安七族中有三族站在了叛乱军的一方,而彼安军方面还要严重一点,目前中央政府那里只剩下半数左右的舰队,并且军心溃散,单凭秦和隋已经很难控制得了这次叛乱。” “也就是说……蚀那家伙用不了多久就能侵攻到彼安首府?”“不,倒也还不至于到那种程度。” 共和议长向楚良示意了一下,后者随即操纵智能终端将彼安星系图投影到两人的眼前,上面近四成的区域被红色侵染,而蓝色和红色交接处有一代表要塞的标志。 “叛军的攻势在这里停了下来。” 共和议长指着那座要塞说明着,“这是彼安共同体在早期军事扩张时期建造重型要塞,现在被效忠中央政府的舰队控制着,并以此为据点展开防御,和叛军对峙。” “要塞啊……”天空闻言不禁苦笑了一下。 从双子星要塞攻防战开始,到孤军逮征巴雷亚联邦首府,他的军旅生涯中不知遭遇过多少要塞战,深知这种硬体设施的局限性。 看着星系图沉吟了半天,他做出判断,“虽然叛军要想攻破这里确实必须付出极大的代价,但我不认为这是他们偃旗息鼓的理由,蚀……那家伙或许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吧?”“所谓合适的时机,”看来共和议长也赞成他的意见,不过跟着却显得有些顾虑,“难道是在等着那艘杀戮方舟进驻彼安?”“是有这种可能,不过前往彼安的唯一通路应该有同盟舰队驻守着的,就算是那艘杀戮方舟,在没有护卫舰队的情况下也很突破……”不知想到什么,天空的脸色顿变,“等等,若是叛军从前线调集舰队里外夹击同盟军的话……”“那就肯定守不住了。” 共和议长替他说出了结论。 “应该不太可能吧?”旁边的楚良小心翼翼地提出了意见,“单纯的叛乱只是彼安共同体的内政,但若叛军敢袭击同盟舰队的话,那战争的性质就完全改变了。 言言军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同盟军也会有相应动作……那个蚀,是这样莽撞的人物吗?”“确实,楚兄说得也有道理……”天空烦恼似的敲着脑袋,最后一捶手,作出决定,“在这里瞎猜也不是办法,干脆我直接到同盟边境那边去。 议长阁下,能麻烦替我安排一下吗?”“当然,让楚良也陪你同往好了,毕竟演变到这种地步是古汉的事态,视情况需要的话,古汉也不会独善其身的。” 同盟议长点头同意道。 考虑到诺阿复杂的身份,天空本来是打算把她暂时留在地球上的,然而这意见刚刚提出来就遭到否决,“身为穆之始祖,我有见证彼安历史的义务”,如此主张的诺阿抬出穆的威严,天空也找不到什么理由来阻止他,只好默认了下来。 然而当看到葵换上战斗装束,理所当然地站到诺阿身旁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身为御使长,我有保护始祖的义务”,抢在他前面开口的葵,也是一付毫不妥协的模样,因此最后天空只有妥协。 最后值得一提的是,看着热闹的林浩似乎也想过来凑个角,不过才刚刚开口,便被极度郁闷的父亲给一脚踹到池塘里面,毫不容易爬起来的时候,眼前已绝不见人踪…… 第五十二章 暗影 天空搭乘着古汉提供的交通舰,带着葵和穆,在楚良的陪同下一路风风火火地朝同盟东部边境疾驰而去,艾琉雅统率的同盟舰队就驻守在那里。 虽然在过不久随着同盟的正式并入帝国,这些战舰也将被解散重编作和平利用的警备舰或商船,不过在此之前,它依旧是一支不容小窥的武装力量,单凭那艘杀戮方舟是绝对没有可能突破的。 虽然有些怀疑那艘杀戮方舟上会不会也安装着和虚空王城同样的次元穿梭系统,进而绕过“门”直接前往彼安境内,不过根据柯蒂亚的分析,要携带着如此庞大的舰体进行次元穿梭,其震荡中枢至少都得占据一半的舰体不可,再加上还有那门恐怖的主炮存在,这两种东西一扣掉的话,那艘杀戮方舟根本就连引擎部的空间都剩不下来……于是得出这东西绝对是追求破坏力到极致的扭曲产物,不可能具备虚空王城那般均衡的性能。 因此,天空唯一担心的只有彼安从东西两侧同时发动进攻的可能,但就像楚良分析的那样,除非蚀已然失去理智,不惜冒着触怒帝国的危险派出舰队袭击同盟军,否则杀戮方舟是没有机会进入彼安境内的,共同体的内战大概还得拖下去……虽然明明知道这种想法很矛盾,但天空竟然还是希望蚀走出这一步险棋,毕竟比起露出撩牙的野兽来,潜伏在暗中的毒蛇还要更加危险。 交通舰从“若拉之门”跳到通常空间,呈现在眼前的是井井有序的战舰阵列,这情景让天空暂时放下心来。 看来预测的两种情况都没有发生,那支杀戮方舟应该还留在同盟境内的某个地方。 “艾琉雅妈妈,好久不见了……”天空随即和艾琉雅取得了联系,然而出现在影幕上的同盟军最高指挥,脸上却带着浓浓的苦涩,天空察觉到这点,并立刻问了出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嗯,有点……”艾琉雅暖昧地点了点头,应该是没办法在通讯上说明的事情,“你还是先过来,从云。 我在旗舰这边等你……一个人就好。” “好的。” 还从来没见过艾琉雅如此凝重的神情,看来绝对是发生了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故,天空也一改悠闲的心情,随便向楚良等人嘱咐了几句,跟着便搭乘联络艇直接前往了艾琉雅的旗舰。 比起帝国战舰的优雅流线来,同盟军的战舰更偏向功能上的洗练。 不论舰内还是舰外都带给人以厚重扎实的感觉,就连总旗舰“尤里希斯”也不例外。 全舰上下唯一能彰显言言之民风格的,大概也只有那间属于最高指挥的办公室,不过跨进那里的天空并没有感动的余裕,艾琉雅抛出的第一句话就把他砸了个晕头转向。 “什么?你……再说一遍?”天空瞪大眼睛盯着艾琉雅,虽然是颇为无力的讯问方式,不过询问者和被询问者都没有计较这个的余裕。 “我是说,那艘杀戮方舟……已经在三天前通过‘若拉之门’进入了彼安境内。” 艾琉雅的声音中也有股说不出来的低落,天空这边却激动得差点蹦了起来,“没拦住它?就算再怎么凶猛,也不过只是一艘船而已吧?还是说,彼安这边派出舰队接应……”“不是拦不住,是根本不敢拦啊……”苦涩的声音打断了天空的推测,艾琉雅示意他跟着来到办公桌前,然后在智能终端上输入了几重密码,这才把一份极密资料调出来,压低声音向天空嘱咐着:“先看看这东西吧,这是被帝国列为极密的资料。 若不是有着根源氏族的身份,就算是列翼翔士也没有资格介入的。” “这是……”天空茫然看着影幕上的图表,上面的波纹有着几处巨人的起伏。 “这是此前一周的低阶次元振荡记录,”艾琉雅指着那几处巨大起伏地的方向他说明着,“而这几次振荡剧变的时候,都恰好是那艘杀戮方舟出现的时候。” “……开玩笑吧?”沉默了足足三十秒之久,天空才确实理解到艾琉雅的意思,跟着的第一反应是怀疑,“难道就没有可能是巧合?次元振荡偶尔也会有着这种情况出现吧?”“确实有过类似的情况,不过在帝国数世纪的记录中,还不曾出现过幅度的震荡变化……”随着艾琉雅的动作,影幕上接连出现几条类似的波线,不过波峰和波谷相较最初的那条红线却差得老远。 “在吾等祖先流浪宇宙前……”艾琉雅的声音徘徊在低落的战栗中,“只有一次出现过这种振荡波线,那是……”“……次元震。” 天空说出了那为人类整体所忌讳的名字。 次元震,那是出现在第一次银河战争末期,或者干脆说是结束第一次银河战争的灾难,它彻底粉碎了支撑人类社会的星际交通网络,终结了第一银河史文明,并让人类陷入了长达数世纪的黑暗混沌时代,直到夏兰人的出现……“没错,就是……次元震。” 艾琉雅有些艰难地说出了那名字。 “若这一切不是噩梦的话,我推测那艘杀戮方舟上肯定搭载着……吾等先祖的过去罪孽,次元破碎弹。” 夏兰人类帝国的十三根源氏族,毫无疑问是站在整个人类社会最顶端的至尊,是凌驾于任何权力之上的绝对存在,由如此强势的氏族统治的王朝延续数世纪之久,不但没有丝毫衰败的记录,迄今为止还依旧不断朝着更加强盛的方向迈进。 这是在人类诞生至今的历史中还从来没有过的现象,针对这一彻底颠覆人类社会学常识的现象,数世纪间也不知道有多少学者进行过或深或浅的研究,由夏兰帝国的政治制度到夏兰人的基因构造,然而却无一例外地被“言言之民”的光辉所迷惑,从而迷离了通向真实的道路。 事实上,真正让夏兰十三根源氏族数百年如一日兢兢业业的,是那代传承的原罪,夏兰人先祖犯下的罪孽——在第一次银河战争期,在战火中陷入灭族境地的夏兰先祖,不得已以引爆了其创造的次元破碎弹,引发银河边缘次元障壁的崩溃,进而发展为名为“次元震”的灾难,终结了人类第一银河史文明,并造成数千亿人的减亡……而他们的后裔,十三根源氏族的夏兰人,便是背负着如此沉重的原罪,一步步迈向通往银河至尊的道路,并非为了何种野心,只是想尽可能偿还祖先的罪孽。 而这,才是夏兰帝国不同于人类历史上任何国度的根本所在。 “次元……破碎弹……”艾琉雅说出那令人忌讳的名词,就算精神强韧如暴君者也不禁摇晃了几下,勉强站稳脚步,转向艾琉雅确认,只是声音勉强得近乎呻吟,“你确定吗,艾琉雅妈妈?那东西,真是的……次元破碎弹?”“很遗憾。” 艾琉雅的呼吸变得悠长缓慢,一再触及那段禁忌的记忆,她也需要镇定精神,“根据帝都艾伐霍尔傅来的分析结果,那种振幅的波动不可能是次元破碎弹以外的东西,而对方几次现身都不曾有所动作,明显是给予我方管观察分析的机会……”“然后那艘杀戮方舟便数万战舰的目送下,有恃无恐地直接开进‘门’里面?”天空很容易就推测出了接下来的展开,跟着禁不住呻吟起来,“好你个蚀啊,一开始就打着这主意,难怪会放心扔下战舰朝彼安跑……”只要得到那艘杀戮方舟的火力,彼安中央政府依赖的那座要塞根本就不足为患,彼安的内战或许会以出乎意料的速度结束,而且是以最恶劣的情况。 倘若是秦那一方获胜,彼安的国策再怎么样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但若是蚀一方完全掌握了彼安的力量,那就绝对是人类的灾难……回想起那双充盈着狂气的眼睛,天空的心情就像压着厚厚的石头,虽然是说不上理由得来的自觉,但浓厚到如此程度的危机感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就算过去面对葵的时候也没有过……回想起隋说过的那家伙的寿命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时间,天空也不知道是否该感到庆幸,面对不断逼近的死期,是否会让本来已疯狂的人变得更加疯狂?言案几乎是肯定的,而这样的人手中又偏偏还握着次元破碎弹,简直没有比这糟糕的噩梦了……“……帝都已经把这消息告知了古汉,视情况的话,说不定两国都要出兵遏止彼安的暴走,至少言言军这边已经全部动员起来了,第三、第五舰队正在赶来若拉星系的途中,第六、第七舰队镇守在亚鲁法特星系一线,前往增援的还有第四舰队,就算彼安短期内结束内战,也不可能有余力突破这两方的防御,所以……暂时还不用太担心。” 艾琉雅出言安慰着天空,同时也安慰肴自己。 “次元破碎弹那边呢?”天空还是没有放下心来。 “嗯,次元破碎弹也不是在任何地方都能够发挥破坏力的,在支流星系引爆的话,不会对银河全体造成影响,只要不是次元之河的源头遭到破坏,古漠那边次元集束器也能勉强调节次元之河的振荡。” 艾琉雅说着轻轻叹了口气,“可惜帝国的次元集束器还没有完成,不然承载范围还要更大一些的……”“源头?”次元之河的源头,也就是通向银河系以外宇宙的门户,亦曾经是夏兰人的母星所在,记得那位置的确是……“喂喂!源头不就在巴雷亚西部诸邦那边吗?彼安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很危险啊!”“……帝国也考虑到这种可能,第六、第七两支舰队在那附近驻守着,彼安有任何动静马上就能反应。” 艾琉雅的声音有些挣扎,“而且,言言军之所以不敢靠近那里,就是担心过分刺激到彼安……站在星际国家的立场,又不曾面临亡国灭族的危机,彼安没有理由会想去引发再一场次元震吧?”“……也许不会,若那家伙还有着一点理智的话……”天空保留性地赞同了艾琉雅的意见,跟着沉吟了半晌,然后决断道:“不行!不能把宝押在那家伙的理智上!艾琉雅妈妈,你这里能直接联络到帝都吗?我指的是次元介质通讯。” “是可以,不过那时传递紧急军务时的专用网络……”艾琉雅显得有些为难,随后苦笑出来,“算了,就当作是我给帝都的讯息好了……其实大概也知道你有什么事,是关于虚空王城的吧?你想把它移到亚鲁法特星系?”“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那艘杀戮方舟真的出现在彼安以外的战场,也只有虚空王城能够和它对抗……此外,还希望能够恢复现役,就任虚空王城的指挥一职。” 天空点点头,想象两艘人类有史以来的巨舰在虚空中互相厮杀的情景,固然让他禁不住热血沸腾,但演变到那种情况就绝对是噩梦般的灾难……“恢复现役的事情我想没什么问题,毕竟也只有你才能驾驭得了那艘战争方舟。” 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艾琉雅苦笑出来,“不过希望最好是派不上用场呢,虚空王城……”“没错。” 天空再想了想,发现再没什么遗漏的事情,就打算向艾琉雅告辞,“虚空王城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艾琉雅妈妈,我想先到亚鲁法特星系去准备……啊,古汉的特使正在我搭乘交通舰上,也一并麻烦你了。” “等等!”艾琉雅拉住了转身欲走的天空,“露瑟利娜刚好在这附近,回帝国之前还是先去看看那孩子吧?” 第五十三章 激情 杀戮方舟于三天前突破西方边境的事件,已经作为极密情报传回了同盟首府,而作为同盟主席的林恒也稍稍接触到了关于其中次元破碎弹的真相,立即赶来若拉星系和艾琉雅商议,而露瑟利娜是主席最高助理,也理所当然伴着岳父一起同行。 虽然最初她只打算过来见见艾琉雅而已,但天空竟会到若拉星系实在是意料之外的褒赏。 “你跟过来干什么?”回头看着身后的诺阿,天空轻轻皱起眉头。 “啊呀,那孩子是你的妻子,身为母亲难道连看下媳妇的权利都没有了吗?”诺阿眨眨眼睛,一脸纯洁,最近她似乎越来越能如鱼得水的运用两种身份,而被这样说的天空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只能小声嘀咕,“……不是师娘吗?”葵并没有跟过来,一方面是因为没有必要在见家人的时候还跟随保护诺阿,另一方面她也确实有着尴尬的立场,毕竟露瑟利娜的兄长是她所杀,虽然是罪有应得的结果,而露瑟利娜也早已不再计较,但细致的葵还是不想让天空置身于尴尬的处境。 反而是这位一度被“杀害”当事人,一点也没有曾经身为死者的觉悟,兴致勃勃地去见凶手的妹妹……看着那满脸期待神色的容貌,天空甚至有种想透视看看那脑袋中诺阿和穆究竟如何分工的冲动。 “妾身恭候您多时了,夫君……”自行步道渐渐靠近停机坪的出口,露瑟利娜早巳在那里等候,双手合拢自然垂下,文文静静地站步道的尽头,正向天空低头致意,露出天鹅般优美的粉颈。 “露瑟利娜!”呼唤着露瑟利娜的名字,天空稍稍加快了脚步,若将以前的露瑟利娜比作青涩果实的话,那现在的她则无疑是最红润的时刻。 在康定华服的映衬下,那婉静贤淑的美态在记忆中大概也只有空舞时的亚姬方能相比。 “露瑟利娜,你越来越美了呢……”天空稍带恶意地在露瑟利娜面前停住脚步,看着那有些迷惑的美貌,轻笑着拍拍手,然后又朝她伸开,“来,抱抱!”“……”露瑟利娜几秒钟后才领悟到这动作的含义,随即却立刻羞红了脸。 不过也只是一两秒的动摇,那婉静的美态顷刻瓦解,露瑟利娜低垂着头,把身体交到了那人的怀中,带着无双的红霞。 “抱歉啊,让你吃苦了……”抚摸着那香喷喷、还带着些许湿气的长发,天空在露瑟利娜耳边如此说着,“若不是还要负责林氏财团的事务,你应该早就到艾伐霍尔未了的。 真是抱歉啊……”“夫君折杀妾身呢,操持家务本来就是妾身分内的事情,而且……”不知想到什么,露瑟利娜稍稍红了脸,“因同盟的事务繁忙,未尽到侍奉夫君的责任,是妾身身为妻子的失职……不过,两国预定预定在年内统合,希望那以后能有机会好好弥补夫君呢……”“嗯,我以暴君的名义保证,倘若此后还有人敢往你头上推什么事务的话,那我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把他送进地狱的……听到了吗?”天空轻轻地抱着露瑟利娜,杀气凛冽地目光却直指那讪笑着从拐角处钻出来的同盟主席。 “喂喂。 不用这样瞪着老爹吧?”林恒不禁苦笑出来,“难道你认为我喜欢这样作吗?加上这该死的什么同盟主席,我比你更想两国早点统合,然后回康定去享清福去,可是身不由己啊!”“想享清福?那你当初干嘛要创建林氏商团?摆明了自作自受……”天空鄙视着林恒,而后者也是摇头晃脑,一付痛苦不堪的模样,“唉,别说了,那是年轻时候的不懂事,一不小心就走错了路,现在真是好后悔啊……若人生可以重来一次的话,老爹这辈子绝对不会离开康定半步。” 若艾琉雅听到这番话,那会有什么样的反应?虽然天空对这问题颇为好奇,不过回想起帝国给这位海特兰德家女婿预定的那条通往荣光与权力的道路时,他还是决定原谅父亲。 “……算了,让我们彼此都好好努力吧,老爹。” 未来帝国宰相伸出手拍了拍未来帝国总督的肩膀,言语中充满辛酸的沉重,若说这两父子在一生中有过精神上最为亲近的时刻,那毫无疑问就是此刻了。 “是啊,儿子,看来你也是蛮辛苦的啊……”林恒也以温沉的声音回应着天空,然而下一瞬间却将焦距作了急速的修正,把那在不远处以那正趣味盎然的表情打量着这边的身影纳入视界。 “……雅?”那是带着难以置信和自我怀疑的语气,林恒眨了眨眼睛,然后又伸手揉了揉,最后仿佛难以呼吸似的张大嘴巴,喘了好几声的粗气,然后下意识地就朝诺阿冲了过去,“雅!”砰咚。 首先被抓住的是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左手,接着就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伴随着天地翻覆的冲击,而最后感觉到的,则是数秒钟内仿佛身处无重力庭院似的浮空感,然后就是足以粉碎意识的猛烈冲击……看着那位少女以行云流水的动作把冲过来的猥亵大叔整个扔出去,天空突然生出种身同感受的熟悉感。 回想起来,这情景跟他和夏音初次邂逅时的冲击很相似,而那位殿下当时使用的,似乎也正是这招研修院女子格斗术的一式,不过有所区别的是,由继承始祖身与魂的诺阿施展出来,威力要明显高出许多。 好歹也是康定出身的林恒,居然就这样被直接摔昏了过去。 “哼,变弱了呢……”诺阿一只脚踩在林恒身上,低头藐视着他,那身上流溢出的凌人威仪,是既不属于纳费萨男爵公女,也不属于彼安前任始祖的东西。 “……”看着这样的诺阿,天空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颤,沉淀在更久远中的记忆慢慢浮上,孩童时代经常被揍得哇哇大哭的情景,以前他下意识把这些过去归咎到恶德父亲的身上,然而此刻呈现在眼前的真实却是……为保住心目中唯一残留的慈母形象,天空拒绝再想下去。 彼安人类共同体的首府,宕合星系,同时发生在三处“门”的战争已经接近尾声,虚空中偶尔闪过一道代表千百生命消逝的光华,不过相对于沉寂的战场来说,已显得太过空旷。 忠于始祖的近卫队还在抵抗着,然而却也不过是扑火的飞蛾罢了。 事实上,自从敌方那艘禁忌的旗舰从“门”里探出来狰狞的双头时,战争的情势便已绝无法逆转。 一艘艘战舰自杀式地冲向那艘双身的杀戮方舟,勉强冲破防御磁场的阻拦,却立即被主炮级功率的束光防御阵列击中,大部分瞬间化为电浆溶解,小部分则带着冒烟的舰体撞向巨兽的装甲,但这份舍生忘死的觉悟却没给对方造成哪怕擦伤等级的伤害。 这已绝不再是战争了,只是一面倒的杀戮而已,在这艘为杀戮而生的恐怖巨兽面前,金属和生命逐一化为了电浆飘散……杀戮方舟一直前到圣灵殿前才止住脚步,从那狰狞的双头中喷出的推进焰,就像巨兽渴望破坏和杀戮的叹息。 圣灵殿只是一座静静悬浮在虚空的星体,昔日它曾作为彼安信仰的中心而受到所有无以复加的尊崇,有资格踏上这里的只有最勇猛的战士。 然而今天,踏上这里的只是一群半疯狂的野兽,被更疯狂的主人所驱使,狠狠踏入了这代表着自身民族存在的圣殿。 “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圣殿!只是枷锁!千百年来束缚着吾等不得前进!吾等拥有力量,让整个宇宙都恐惧颤抖的力量!既然如此,为何还要被这枷锁所束缚?”蚀站在最高一级的台阶上,高举着拳头向着下方的士兵们咆哮着,“这是革命!彼安的革命!从此以后彼安就是自己的彼安!再不被任何东西束缚!来啊!彼安的勇士们,砸碎这束缚尔等之枷锁!释放心中真正的自我!”“哦哦哦哦哦!”下方的士兵齐声咆哮回应着,在心中莫名涌起的高扬感驱使下,他们动手破坏着圣灵殿中的所有,就好像真正的革命者一般——他们把由罪恶感而生的战栗误认为昂然的斗志,或者说,蚀让他们如此觉得。 在阶梯上坐下,蚀看着下方不堪入目的混乱,跟着抬头仰望天顶代表昔日英灵的符文,摇晃着脑袋,虚无的眼眸中燃起混沌的火焰,“呵呵,在哭泣吧……我听得到呢……不用担心,很快……” 第五十四章 反派 昔日神圣不可侵犯的圣灵殿在疯狂的兽群所撕啃,彼安数世纪的信仰源头毁于一旦,然而导引这场浩劫的罪魁祸首却轻笑着,慢慢离开了充斥着狂气的舞台。 在圣灵殿的下方,有着一极其隐秘的区域,那里就是身为始祖的他也不被允许进入,整个彼安只有秦和隋持有这样的权限,而在中央大殿人去楼空的现在,他们很有可能就藏在这里面——就算没有在也无所谓,反正只是想看看这绝对禁区里到底有着什么东西罢了……通道镜头是足足占据着一面墙壁的巨人图腾,黄金色的恒星之光从头顶洒下,光雾中井腾着近乎神圣的气息,图腾上描述的是彼安的起源,过去蚀也曾在此虔诚祈祷,不过现在却只剩下冷笑的心情。 蚀把手放在图腾中央的水晶面上,这套全系识别系统以前曾无数次拒绝他的请求,而蚀这次打算以武力打开这扇门,和以前不同,现在他握有这样的力量。 “咦?”出乎意料的是,在他的手接触水晶面的同时,水晶中闪过一抹青蓝的光革。 随即,图腾的一部分悄然无声地瓦解,化成无数金属丝缕缩回四周,露出一扇仅容一人通行的门户来。 “哼哼,果然在这里面了……”只有秦才有资格改变这禁区的登陆码,因此蚀确信了其中有着两位始祖的等待。 门后的空间深邃得看不见尽头,不知道有什么危险正在等待,本来以杀戮方舟直接轰掉圣灵殿是最妥善的方案,但蚀却无论如何也想亲眼目睹那肆意翻弄他命运的家伙的死亡,因此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在那无限深邃的黑暗中步行,蚀似乎隐约听到不知何处傅来的哭泣声,数世纪间那些不曾活过便不得不死亡的躯体,似乎在冥冥之中窥视着这蹒跚步行者,蚀只觉得莫名沉重。 呼吸困难,而心脏就像要冲破胸腔似的猛跳着……幸运的是,那看似深邃无尽的黑暗其实也只有几十步的路程,用力关上尽头的门后,蚀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脸色苍白地不住喘息着,感觉就像刚刚走过鬼门关似地。 好半天后蚀才镇定下来,抬头打量着眼前这并不算宽敞的空间。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禁不住微微战栗。 只见在左右数着两列共计十座培养槽。 透过一半透明的玻壁,可以看到其中有四座空着,而在剩下的六座培养槽中,则装载着六具躯体,那是不久前刚刚丧命在他手中的三位始祖的克隆体。 一人两具,浸泡在白银的营养液中,外面看来就像熟睡,然而蚀却知道这躯体并没有被注入能感觉安适的灵魂。 “……呕!”想到自己以前也曾经像人工肉似的在这里面生长,蚀就忍不住一阵干呕,是纯粹生理上的厌恶,“该死的……”连蚀自己也不知道在咒骂什么,抽出束光枪,他只想把眼前看到的全部破坏。 然而,在他扣动扳机前,一个声音制止了他的动作。 “住手,蚀,这些可是难得一见的完美充隆体。 在这里白白浪费掉的话,再培养出来至少也要十年以上的时间。” 秦从远方的阴影中走出来,而隋则悄然跟在他的身后。 “出来了啊,老鬼们……”蚀自然将枪口调转朝向那两人,秦刚刚那付淡然语气令他愈加愤怒,原本想先羞辱他们一番的打算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好了,你们的时代结束了,就乖乖退幕吧……唔!”瞄准眉心准备扣动扳机的时候,蚀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动作,就像身体在抗拒着意识似的。 “呵呵,年轻人就是喜欢急躁呢,身为始祖不时刻保持冷静可是不行的。” 毫无防备地暴露在憎恶地枪口下,秦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畏惧之色,反而是持枪瞄准他的蚀,已然大汗淋漓,拿枪的手也开始不住颤抖。 “……诞生在这里的所有克隆体,遗传基因里都铭刻着绝对服从的印记,虽然你是细胞劣化的产物,但也还是不能逃脱这规则的束缚。” 隋以缺乏起伏的声音说明着,看向蚀的目光就像在看着玩偶似的,“真是遗憾呢,蚀,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畜、畜生……”蚀抖颤的右手已然成了本能和意志的战场,束光枪的扳机似有千斤重,他拼尽全力也无法挪动分毫。 而在此以前,秦已经走了过来,全身僵硬的蚀只能转动眼珠追着他的动作。 “这次你作得很不错啊,蚀。” 秦的声音中竟然流露出欣赏的味道,“虽然在流放就知道你不会安分守纪地过完余生,但怎么也没想到你会打那艘杀戮方舟的注意,而且还在我等视界的死角发起了这场叛乱,实在做得漂亮!”说到这里,秦想起什么似的弹了下手指,向他问着,“对了,虽然我大概已经知道言案,但还是想再确认一下……其它的三位始祖,已绝不在了吗?”“啊,没错!我就是用这支束光枪射穿了他们眉心,尸骸也扔到大气层里焚烧殆尽了……我慈悲点,给你们选择的机会,是想火葬还是土葬呢?”蚀挑拨似的看着秦,不过对方却不为所动。 “是吗?看来马上就要用到这些备用品了……”秦把头转向培养槽中的六具躯体,那漠然的神态让蚀憎恨得咬牙切齿,“哼哼,彼安也差不多完了,失去圣灵殿和始祖的领导,根本不可能对抗夏兰或古汉的任何一方,等着被并吞吧!”“没这回事。” 秦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要我等还活着,圣灵殿也好,始祖也好,随时都可以找出代替品来,就算是这场叛乱……”秦轻轻笑出来,“要不要打赌?只要我提着你的头走出去,外面那些狂暴的家伙马上就会跪倒在圣殿前,而你的舰队也会马上向我交出指挥权。” “唔……”蚀勉强把头转向泰,嘴角有咬破的红血溢出,秦说得没有错,叛乱军完全是以恐惧和疯狂统合的。 心理上根本缺乏和恒久信仰对抗的依仗,“那你还等什么!杀了我啊!”“所以我才叫你不要急躁啊,年轻人。” 秦依旧是那付不紧不慢的模样。 “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和解,我可以把共同体所有的权力都交给你,并协助你掌握彼安军,不过条件是你必须负起责任,用这些备用体重建彼安的秩序。” “哼,我的生命只剩下几个月的时间,你觉得我能实现这条件吗?”“嗯,细胞劣化确实是充隆体的绝症,不过并非没有治疗的办法……倘若你选择这条件,那我自然会让你活下去,半年也好,半世纪也好,甚至更长的时间。” “你是说……融机生化体?”蚀厌恶地皱起眉头。 所谓融机生命体,就是将身体大部分替换成生化机械以延续生命的方法,眼前的两人正是靠着这种技术一再逃避死亡,活过数数世纪时光的。 “没错,是融机生命体。” 秦点点头,“这数百年来持续看护着彼安。 我等已经很疲倦了,死亡对我来说是憧憬中的安眠,倘若你愿意接替我等承载起彼安的命运,那就接受融机生命体的改造,而此后我和隋将遵守诺言把整个彼安交给你的,如何?”“……还有一种选择是什么?”蚀看着秦,声音和神情都没有显出丝毫想法。 “第二种选择啊,”秦征求意见似的回头看了隋一眼,而后者点头默认。 于是他轻叹口气,继续说着,“那就是在这里杀了我们,然后摧毁这座圣灵殿,让始祖彻底成为埋葬在历史中的名字,然后再统率彼安走向辉煌的灭亡。” “什……”某种纠缠着黑暗的灼热情感在蚀的心中迅速蔓延,那其中混合着低沉的愤怒、激昂的哀伤和无力的憎恨,支承着这细胞劣化的身体一路走到圣灵殿来的,是对翻弄自身命运之人的憎恶,向秦复仇可以说是他的生存目的,蚀曾绝无数次幻想着手刃仇敌的畅快,借以克服细胞劣化的痛苦,然而好不容易走到最后的时候,却发现这仇敌最渴求的竟然就是死亡!实在没有比这更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情了,蚀差点就要吐出血来。 “你!你这混蛋!”在激昂情绪的驱使下,持续抵抗的基因本能终于崩解,束光枪直接瞄准了秦的心职,然后下一瞬间蚀扣动了扳机。 一束足以分解合金的破坏光束从泰的背后遥出,在那躯体上留下两指粗细的大洞,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秒,下一刻银和红混合的**从中喷涌而出,溅得蚀半身混浊。 “啊!”蚀就像被血液烫到似的,慌慌张张地甩掉了手中的凶器。 “看来你选择了第二个呢……”相对于惊慌失措的犯人来,受害者一方反而要镇定许多。 泰低头看着左胸的大洞,在嘴角迁出一抹苦涩的笑容,然后在隋的搀扶下缓缓坐倒在地上——融机生命体感觉不到痛楚,有的也只是一波波向大脑袭来的冰冷麻痹感而已。 “不管是好是坏,彼安的未来就算交给你了吧,蚀……”秦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中洋溢着死亡袭来的安宁,“夏兰和彼安,两者各自选择了不同的进化道路,而我一直以为人类是需要天敌来束缚的,不过好像错了呢……算了,就让即将来临的灭亡成为彼安新生的火焰吧,我将在冥冥中等着你的到来……”“喂!不许闭上眼睛!想逃走吗?混账东西!快回来!”蚀猛烈摇晃着秦的肩膀,然而后者嘴角那一缕安然的笑容却缓缓凝固,而与此同时,他脚下的地面开始颤抖起来。 “当初建设这座圣灵殿时,秦把它设定为随着他的死亡而同时崩溃的程序,现在程序开始执行了。” 隋把秦慢慢放平到地面,淡淡的声音还是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再过五分钟,这座圣灵殿就会还原为宇宙尘埃,你还是赶快离开的好。” “你!你也跟我一起走!”在某种莫名情绪的驱使下,蚀动手想拉隋一起离间,但却被后者粗暴地甩开,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隋捏着他的脖子走到墙边,打开救生舱门朝里面一扔,“就像秦说的那样,彼安的命运就交给你决定好了,想要把彼安延续下去也好,想要让彼安灭亡也好,都随你吧……”逐渐关闭的舱门中,蚀看到隋那似乎疲惫不堪又仿佛如辉重负的脸,“不过,我等早已疲倦了,就不要再来打扰我等的安眠……”跟着,蚀被安全带猛地拉回椅子上,然后就被抛入了无尽深邃的黑暗空间。 几分钟后,作为彼安信仰中心的圣灵殿,悄然无声地炸裂成一团耀眼的光辉。 正在上面肆虐的那些彼安士兵被这光辉洪流吞噬,分解为宇宙的尘埃。 而数世纪来持续支配着彼安人类共同体,给银河带来无数灾厄的彼安始祖,亦在这光辉中迎向了永远的安眠……在光辉过后的虚无中,飘荡着一座孤零零的救生舱,救生舱里没有重力也没有光明,甚至就建声音都万籁俱静,一具人体松开的安全带拉扯下漂浮着,许久都不曾有任何动作。 “……”就算不用看也知道,那被他视为仇敌而加以憎恨的两人已经永远消失了踪迹,而昔日被他视为同伴的人也在更早前丧生在他手中,什么也没有剩下,这银河中已经再无和他有所关联之物……“呵,呵呵,呵呵呵……”一阵诡异的笑声开始在大厅中盘旋,低沉的音调中蕴含着某种自虐式的韵律,使人在霎时间起满鸡皮疙瘩的同时,还觉得有股可怕的阴冷灌入身体。 “好吧,既然什么都没有剩下了,那就什么都毁灭好了……” 第五十五章 前夕 巴雷亚联邦战败后,其领土分裂成两部分,东部近三分之二的星域被帝国纳入版图,而西部三分之一的星域则在古汉的协调下,作为夏兰和彼安的战略缓冲带而存在。 按照帝国的计划,应该是等艾亚诺斯自由星系同盟正式并入帝国版图后,再腾出手来消化巴雷亚束部的庞大星域,而在此期之前,则由言言军配合林氏商团的星际贸易以维持这片星域基本的政治架构。 虽然陆续已不少事务官被派来了亚鲁法特星系,但至少在目前,运转在首府行星轨道上的巴雷亚总督府,还依旧是相当于统合舰队指挥本部的存在,并且最近这里还正处于一级战备的紧张状态。 自从那艘杀戮方舟回归后,彼安人类共同体内的叛乱以令无数军事家跌破眼镜的速度进行到了终点,前一封报告刚刚证明叛乱军突破重型要塞的守备,紧跟着第二份报告就傅来首府星系陷落、始祖全体自裁的消息,让夏兰和古汉两国都措手不及。 也因此,言言军新编的“暗晓”统合舰队,原本预定麾下的三支列阶舰队,目前只有第三、第六舰队正式就位,而预定中的第七舰队还正在帝都接受补给,至少在三周内是不可能将它纳入作战要素之一束考虑的。 不过比较幸运的是,第三、第六舰队皆是言言军中百战不殆的精锐,其指挥翔士也皆是足以承担起帝国期待的人物,因此就算事态有所变化,也不至于到难以对应的程度。 让军部有些为难的是统合舰队的大提督人选。 虽然按照常识而言,应该是由资历更长的第三舰队提督担任,然而那这几年愈发响亮、和研修院里另一人遥相呼应的“薪水小偷”的高名,却让塞恩元帅始终拿不定主意。 最后经过十三议会的讨论,决定作为特例赋予第六舰队提督夏音列翼翔士以大提督之职。 而据说当任命文书傅来的时候,某人高兴得直接从指挥椅上翻了下来,气得旁边的副官上去狠狠踩了几脚。 而被任命为大提督的夏音,则在喜悦之余更感到责任的沉重。 彼安手中持有次元破碎弹一事已经由帝都方面确认为事实,而能将次元破碎弹威能发挥到最大的场所则是银河系的出口,次元之河初始的源头,诞生夏兰的母星系“伊苏”,就在前方触手可及的距离,彼安那边甚至还要更近一点。 倘若丧心病狂地彼安叛军真的冲到“伊苏”引爆次元破碎弹的话,那数世纪前曾毁灭人类第一银河史文明的灾厄,“次元震”将再度袭来。 仅仅以古汉的那座次元集束器,是无法加以限制的,而夏兰这边的集束器也才刚刚开始建设,根本就派不上用场——换句话说,倘若“暗晓”没能在这里阻止彼安的疯狂的话,那人类将遭遇数世纪前同样的浩劫,再次重复数百年的混沌与黑暗。 让夏音稍稍感到欣慰的是,大概是同样察觉这致命危机的存在,古汉也派出舰队驻守在其靠近“伊苏”的边境,虽然仓促间无法调用太多兵力,但在关键时候至少也能派上用场。 天空恢复现役的请求在第一时间被军部通过,而夏音则理所当然地把第六舰队的指挥权交给他,从此专注统合舰队整体的战备事务。 虽说指挥权移交得颇为仓促,但既然是由威名远播的暴君统率,士兵们当然不会有什么抵触。 再加上幕僚大多是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因此天空接管第六舰队的过程颇为顺利。 按照夏音的命令,第三、第六舰队密切监视着彼安共同体的边境,同时作好随时出战的准备,然而接下来持续两周的时间,彼安那边却没有丝毫动静,或许叛乱军正忙于舰队的整备,也或许是蚀并没有疯狂到如此程度……在期盼第二种可能性的同时,第六舰队迎未了新旗舰的加盟。 “哇哇哇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暴君旗舰,虚空王城啊!”走在虚空王城的生活区内,华德瞪大眼睛朝四周不住张望,显出一付好奇心泛滥的模样。 身后的席瑞拉则羞愧得低下头,学着天空等人和没品的长官拉开一段长长的距离,很明显刻清了界限。 “看来似乎没什么变化呢……”看完柯蒂亚附上的说明讯息后,天空显得有些失望。 虽然虚空王城的整备状况良好,但性能上却没有什么提升,普通战舰姑且不论,若以那艘同样超弩级的杀戮方舟为对手,确实是颇为危险的赌注。 单从得到的数据推断,那艘杀戮方舟的战力比虚空王城高出近四成。 “本来就不打算发展这种超规模的杀伐武器!若不是那艘杀戮方舟出现,帝国原本还打算永久封印虚空王城的,你就不要再抱怨了!”夏音的语气有些不耐,看来也最近也没有少烦恼这的事。 事实上这数周来,那艘杀戮方舟的存在始终是言言军战术推演上的暗礁,本身具有压倒性破坏力的同时,体内还埋藏着那名为次元破碎弹的禁忌之卵,就算想尽办法瘫痪其动力,但只要对方一横心引爆次元破碎弹,那就什么战略战术都白费了。 就算次元破碎弹不是在“伊苏”引爆,其威能也足以扰乱临近星域的次元流态,换句话说,至少沦为作战区域的星系将不得不面临从次元之河中隔离出来的结果,那也意味着参与战斗的言言军将再没有回归帝都的机会……如何才能避免此种结局出现,这问题成为这位公主最近烦恼的根源。 “嗯,确实如此……”天空百分之百赞同夏音的话,不过却还是必须面对现实的问题,“不过若真发展到那种地步的话,你打算怎么辩?夏音,若真的和帝都隔离,光是这两支舰队的食量消耗就是让人笑不出来的问题。”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夏音瞪着天空,然而后者却并未退缩,“但你总不能否认这种情况很有可能出现吧?毕竟现在我们也还没有找到对付那艘杀戮方舟的办法,就算有虚空王城存在……你也知道的吧?”“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好了,天空。” 夏音抱拳看着他。 “嗯。 我的意思是,和杀戮方舟战斗的时候,要不要让后勤舰队在同一星系待命?就是配置有光合农场的那种……”天空苦笑着搔搔头发,虽然实质上是颇很严肃的建议,但不知为何就是想笑。 “……嗯,我会考虑的。” 夏音出乎意料地没有反驳,不过倒也没有显出乐意接受的模样,“其实换个角度想,和彼安军的战斗也不是这么令人绝望。 在战术推演中,我军有六成以上的机率能成功阻止那艘杀戮方舟侵入‘伊苏’。 就算没能阻止得了次元破碎弹……最坏的情况,银河的大部分星域也不会受到影响,牺牲的也只有我等的自由而已,并不是亏本的交易。” “没错,就是这回事。” 华德不知什么时候窜了回来,插了嘴进来,“最可能的情况也不过是到降到行星地表重新开始生活罢了,完全没什么人不了的……呀,事实上本人对地上世界的生活倒是蛮向往的。 想想看,我等言言之民再度踏上大地,难道不可以看作是一次进化的契机吗?或者等数世纪后,次元之河再度平静下来之时,又会诞生出新的人种也说不定呢?”“……”就连天空也只能以呆然的目光看着这位乐观到岂有此理的翔士前辈,而夏音的眼中已经开始闪烁着绯红的怒火了。 倘若不是席瑞拉抢先一步制止了上司的癫狂,或许接下来的事态发展会让她晋升到代理提督的位置。 “痛痛痛……席瑞拉,你干什么!”被一记手肘狠狠击中的华德,捂着腰露出痛苦的神情。 然而周围却无人怜悯。 “阁下!在战斗开始前就一心打算着战败后的事情,这是身为列翼翔士的人应该做的吗?”“没什么关系吧?反正思考胜利的对策是大提督的事情……”华德的一句话让夏音当即生出暴走的冲动,然而这位不良提督接下来的解释却止住了她的动作,“再说,情况也一定会演变到那种地步吧?虽然胜率确实不高,但也还是有能阻止次元破碎弹的办法呢……”“阻止次元破碎弹的办法……是什么?”夏音激动得踏前一步,不过被询问的对象却显出困惑的表情,“喂喂,殿下,难道连你也没有注意到吗?好歹也是足以震荡次元之河的武器,次元破碎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引爆的东西呢……”“我知道,从启动到爆炸,有三百二十秒到四百二十秒的预热时间,但是着点时间根本就……”根据艾纽霍嘉尔一族对杀戮方舟的结构解析,其中次元破碎弹的规模应该大致和夏兰人祖先曾引爆过的相当,因此也同时推断出其爆炸前的预热时间,大致是五到七分钟。 夏音并不是没想过利用这段时间作点什么,但在任何战术推演中,这点时间根本就难以利用……“那样的话,殿下应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吧?”华德轻笑着,把头转向旁边,“虽然在空间战中,杀戮方舟近乎无敌,但若是登舰战的话,我们这边可是有同样等级的武器存在。” “呃?”随着华德的视线,另外两位女性也把视线转到天空的脸上,而至于突然间被托付人类全体命运的青年,则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感谢亚姬的体贴,把旺财连同瀚海一并送了过来,翼化后的天空举着巨剑在壁镜前站立,摆了几个架势,突然觉得镜中的形象有那么点堕落天使的味道,冷酷兼残暴的感觉。 “嗯,也许可以拜托艾莫索公子帮忙画下来……”暴君名留青史的形象在这一刻诞生。 作出决定后的天空,则继续让真气沿经脉流转了一周,而瀚海的剑锋上也随之进出锐利的青芒,凝成约两尺长的光刃,感觉即使是合金装甲也好像能一剑劈开。 天空的最后一点疑惑也烟消云散,毫无疑问,他现在正处在最巅峰的状态,不考虑防御的话,就算秒杀始祖也不是问题。 “……”天空凝视着面前的墙壁,开始想象蚀就持枪站在面前,然后自己高高举起瀚海,猛地劈下……“子君?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感觉到你的杀气……”就在这时候,身后响起了敲门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冥想。 “葵吗?进来吧。” 天空吐气纳息,缓缓收敛了杀意,然后对枢纽手环下达了阀门的命令。 “子君,你这装扮是……”葵还是第一次看到天空翼化后的模样,惊讶得瞪大眼睛。 “嗯,好久没有这样全副武装过了,想先试试看效果如何……”天空随便挽了几下剑花,瀚海指向葵邀请着,“如何?要不要和我对练一下,在古汉的期间应该也是憋得够呛吧?”“……”葵立刻显出心动的模样,但犹豫几秒钟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还是算了吧,若是和现在的子君战斗,我会控制不住战意的,若演变成修罗双方互相厮杀的话,那可就没有人能阻止得了。” “……也对。” 天空也收起了瀚海,即使是现在,他偶尔也还是会受到遗传基因中的狂暴因子的影响,“那就等这场战争结束后再说好了,我还一次也没有胜过你,作为男人,这可是很没面子的。” “嗯,到底时候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子君。” 葵就像要抑制心情似的深呼吸了几下,放暖了语调,“另外,有关穆……诺阿的事情……” 第五十六章 第二 青蓝的星光笼罩着虚无的回廊,诺阿让身体漂浮在一无所有的空间里面,也不知过了多久,下方响起开门的声音。 “什么啊,原来你在这地方……”天空仰头看着漂浮在言青星光下的少女,摇头苦笑出来,“你又不是天生的言言之民,怎么也喜欷上这种消遣呢?”这处无重力庭院原本是为指挥官专属的休闲设施,而由于指挥这艘虚空王城的人物向来只喜欢脚踏实地的消遣,因此始终也没有派上过用场。 “……”诺阿没有回言天空的话,手稍稍动了动,像是让他靠过去的意思。 “这次是穆吗……”天空一点地飘了上去,虽然姿势有些笨拙,但好歹停到了诺阿的身边,“独自一个人在这里想些什么呢?葵很担心你啊……”“共同体的内战已经结束了……”诺阿转头看过来,声音平静地宣布着,“是叛乱军的胜利。” “没错。” 天空点点头,他一周前就早已从军部的报告那里知道了这消息,然而以诺阿的资格应该还远远不够听闻这种等级的机密,但天空并不想问她是如何得知的,“已经核实,彼安始祖全体均在乱战中死亡,彼安的所有权利目前都握在蚀的手上。” “秦、隋、连、肖、杨……”诺阿转头看着远方的星幕,声音在漠然和悲伤中徘徊,“数世纪前,那七人在圣灵殿前发誓永远看护彼安未来的情景,一直都是我等始祖的信仰来源,秦和隋记得这一幕,但我却只能透过记忆晶体去触摸。” “……”天空直觉下保持着沉默,而诺阿则继续着自言自语似的语调,“那时候,秦和隋选择舍弃了肉体,而其它人则选择舍弃了灵魂,在无垠无限的轮回中看护这寄托我等希望的幼芽……我等期待它成长和人类对等的存在。 然后两种族在相互竞争下将银河引导向共同繁荣的道路……然而,这幼芽最后却长成了毒草,甚至将看花人都吞噬殆尽,那我等当初的付出又究竟为何……”“穆,这……并不是你的责任。” 天空有些艰难地开口,就算局外人的他亦能感觉到这份思念之沉重,但却还是又不得不说的事情,“那是最初七位始祖的决定,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即使是同样遗传因子的身体,但你和最初的穆还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生命,没有必要连她的思念也一并继承吧?”“……说得没错。” 时间在沉默中走过几步,穆地嘴角牵出一抹愉快的弧线,那是充盈着活力和锐气的少女的微笑,瞬间驱走了数世纪前的亡灵,“我是纳费萨-冯-诺阿,研修院空翔科的研修生,目前正为研修实习忙得不可开交,才没有什么时间去管那些几百年前的事情呢!”“……呵呵,说得不错。” 看着少女那明媚的笑颜,天空不由得打心底里庆幸着诺阿的存在。 然而下一秒,少女却把脸凑到了他的眼前,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这是穆的傅言,听好了,我只说一遍。” ……你的朋友即是我所爱之人,你的敌人即是我所憎恶之人……穆的傅言很简短,但其中却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深情,天空茫然眨了眨眼睛,突然感觉有些湿润……诺阿在次日离开了亚鲁法特星系,搭乘交通舰一路返回艾伐霍尔帝都,那里等着她还有研修实习的总结报告,以及研修生会这段期间内积下的诸多事务,任何一件事都要远比始祖的穆更加充实。 葵则留了下来,诺阿决定选择开始新人生的同时,她御使长的职务就自动解除,而虚空王城的强陆队长一职,似乎再没有比她更有资格胜任的人物,虽然天空或多或少发了些牢骚,不过最后还是交出了强陆队的指挥权。 夏音进一步完善着最终确定的作战计划,而华德则依然在席瑞拉的抱怨下偷懒,时间在紧张而平稳中度过三周,然而就像所有人的预感那样,事态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下去……夏兰历四百三十八年一月二十七日,以第二银河史中最后一场战争的开始时期为人类所知,彼安军十二万舰队悍然突破国境线,驶入巴雷亚西部诸邦,而后兵分两路,一路五万舰队朝向古汉边境布下防御,另一路七万舰队则冲着言言军驻守的亚鲁法特星系直杀而来——至于夏兰先祖的母星“伊苏”,银河系次元之流的源头,则正好在其行军路线上。 当然不可能坐视其侵入“伊苏”的言言军,即刻执行了拟定的作战计划,“暗晓”列阶舰队自亚鲁塔特星系出发,在通过“伊苏”的鲁亚星系布下战阵,静候彼安军的来袭……“哎呀呀,这辈子还从来没有打过这么规矩的战争呢……”华德摸了摸脑袋,显出颇为感慨的模样。 在前方的星系图上,六万言言军和七万彼安军隔着三点八光秒的距离对峙着,双方皆是极其正统的合战阵形,不过言言军以两翼为进攻主力,而彼安军的中阵则相对要厚实不少。 “不过,彼安军要比想象中来得少呢,原本预计应该要更多点的……”影幕另一边的天空耸耸肩膀,在目前的情况下,苦中作乐似乎是缓解紧张的唯一办法。 “对方也不笨啊,分出五万舰队去拦截古汉军的增援,姑且不论这数量够不够,但至少在这场战争结束前,我军大概是不能指望古汉的援手……”华德在星系图上剑出一条由鲁亚星系直通古汉的横线,直线长有三日的路程。 “唯一能期待的大概只有第七舰队了吧?不过也要至少五十四小时后,真希望你的羽翼能飞得再快一点呢……”“相信在宇宙间物理法则容许的范围内,雅丽亚会创造出奇迹的,不过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把这点列入战术来考虑。” 天空很干脆地否定了羽翼的努力,然后朝彼安军那浑厚的中阵皱起眉头,“是再明显不过的中央突破战术呢,那艘杀戮方舟肯定在里面,虽说只要击破它就基本等同于我军的胜利,不过……”“敌军当然也知道这一点,因此肯定会拼命防御的……真是的,都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进攻,谁在防守了……”华德忍不住发起牢骚来,而天空这边也是一脸的无奈。 “进攻的当然是我军。” 作完战前动员的夏音介入了两位提督的交谈。 “大提督?辛苦了。” 虽然米虫二人组敬礼的动作明显缺乏素养,不过这位殿下的心思显然没在上面。 “请两位记住,进攻的一方是我军,攻击目的则是摧毁那艘杀戮方舟。” 通常战争中进攻方的士气要旺盛许多,因此夏音很强调这一点,“不能和那艘杀戮方舟正面冲突,按照作战计划,一点一点地剥离其护卫武装,然后再以雷霆一击将其摧毁,绝对不能给它启动次元破碎弹的机会!”“是!”华德敬了一礼随即退出通讯,而天空则还保留着影幕,因为他觉得夏音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猜错。 “天空,能够一击破坏那艘杀戮方舟的只有虚空王城,因此你是这场战斗成败的关键,人类的命运……”夏音突然摇了摇头,苦笑出来,“算了,这种说法方式,怎么也不像是在和自己的羽翼交谈呢……”“说得也是呢,那么……”天空也跟着轻笑起来,弯腰向夏音优雅地鞠了一躬,“我的殿下哟,就把你的愿望告诉我吧,我愿意以帝国之翼的名誉起誓,哪怕付出生命也会让它实现的。” “……没错,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能让那艘杀戮方舟进到‘伊苏’。 我等先祖曾犯下毁灭银河文明的罪孽,而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让它重复!“夏音的声音中凝固着钢铁似的意志,但下一刻却又转为柔软,”不过除此之外,天空,你再不能因其它任何原因而舍弃生命,哪怕是那颗次元破碎弹要在这座星系引爆,你也不能以生命去交换!“夏音的声音愈加轻柔——身为亚诺莱维涅家的子孙,帝位继承者的一人,她过去接受的所有教育都是选择代表人多数人的利益,然而这时候,比起包括自身在内的千万人的命运来,她却更愿意选择区区一人的生命。 “天空,在我的生命中,第一是银河,第二就是你。” “六万对七万吗,很不错的比例呢……”蚀抬头看着前方闪耀的点点星光,每一点皆是代表数百生命的***,而他就是为熄灭这些***而来。 “寂,对面有那位暴君坐镇,你在他的手下也败过许多次吧?”蚀偏头看向身旁的武官,“我把全军的指挥权交给你,这是你最后挽回名誉的机会,给我好好把握住,回去你的旗舰吧!”“是。” 武官简单地应言着,随即转身离去,而蚀则凝视着言言军背后那扇通往“源头”的“门”,在嘴角牵出阴寒的笑容…… 第五十七章 对射 战争是在次日的凌晨三点左右正式开始,彼安军的目的极其单纯:那就是不论付出任何代价也要把杀戮方舟送入“伊苏”,因此战术也是毫无悬念的中央突破战法,即使是一介菜乌的指挥翔士也熟知其对应方法。 然而,在言言军两位首屈一指的战术家看来,确实再没有比这更难应付的战术了。 倘若不是有着绝对不能让彼安军突破“门”的战术限制,那华德和天空大可以靠着舰队的高速机动,以持续轮换的游击战慢慢拖垮彼安军的战力,这样就不再是胜利属于何方的问题,精于诡计的两人联手,就算是六万对七万的战争,把伤亡率抑制在一成以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现在却变成两支分舰队不得不在彼安军的正面展开,让原本应奔驰天际的战舰原地驻守,化成堤坝阻挡前方那股钢铁浊流的情况,在纯粹的力量和力量间对抗下,没有丝毫诡计介入的空间。 从战场上方俯视的话,可以看到言言军的两支分舰队仿佛两支大钳子,一左一右分别卡住了彼安军前进的锐锋,而钳子和锐锋间隔着一层薄薄的空间,那是各种破坏性能源充斥的混沌禁区,炸裂和光与火让这里翻腾得就像恒星的表面,不论是金属还是人体,皆在这里还原成比原子还细小的微粒。 虽然在阴谋诡计上,天空和华德有着差不多的造诣,不过相较之下,前者要多出一点偏向战士的刚猛,后者则更习惯那种谋定而后动的阴柔。 把指挥官的个性拓展到整支分舰队,两支分舰队在彼安军猛攻下的表现当然也就相差甚远。 “攻击!攻击!不要给我吝啬弹药能源,只想着如何把对方击破就行!”在如此惨烈的级杀战中,根本就不会有后退补给的空闲,虽然是残酷了一些,但天空的命令却让第七舰队发挥出隐隐凌驾彼安军之上的破坏力,相应地也减少了己方的伤亡。 “不要后退,稳住阵脚!朝敌军局部集中火力,受损严重的战舰允许脱离战场……切。 来不及了吗?”第三舰队稳扎稳打的风格难以对应彼安军怒涛似的攻势,当华德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右翼战局的主动权已然落到了彼安军手里。 “把火力集中起来,先击破敌军右翼。” 察觉到这一点的寂,趁着气势把全军地矛头掉向了第三舰队。 曾经数次败于暴君手下的挫折,把他原本粗糙的棱角唐成了锐利的锋刃。 而华德则不幸成了最初试刀的对象,承受庞大压力的第三舰队,防线渐渐有了崩溃的迹象……苍穹军的高速巡查舰“巴姆诺斯”,持有银河中最强机动力的它,原本应该在火力侦查或奇袭敌后的任务上发挥机能,但此刻却不得不同时面对两艘突击舰的挑战。 突击舰的火力远远凌驾巡查舰以上,而“巴姆诺斯”主炮射出的凝聚光束甚至无法穿透其防御磁场,根本就是一面倒的屠杀,然而“巴姆诺斯”被允许的选择中并没有逃跑这一项。 于是十二秒后,连续回避了三枚磁轨炮的“巴姆诺斯”,终于被逼到了无法回避的死角。 下一刻,六颗反物质弹头同时没入其体内,炸裂的光辉境灼了双方的视网膜,“巴姆诺斯”自舰长以下三十二名乘员全部战死。 而三十二条生命所换来的,则是友舰在两艘敌舰被缠住的十二秒内,集中火力破坏另一艘突击舰引擎部,瘫痪其行动力的成果。 类似的剧目在战场各处上演着,双方接近一比一的战损率让米虫提督也极其罕见地发怒起来——而在此前,他所统领的数支舰队,无论在何种战斗中,其战损率亦从未超过一成。 “该死!”华德狠狠一拳捶在指挥台上,跟着却露出呲牙咧嘴的表情,甩了甩红肿的拳头,眼睛却始终没有从星系固上离开过,“可恶!还从来没有打过如此莫名其妙的仗,彼安的指挥官到底在想什么?让战场乱成这样,什么指挥都没用……““下官认为,对方的目的就是在此。” 虽然是和平常截然相反的情况,但席瑞拉还是出言安抚着恼怒的上司,“倘若让言言军在明智指挥下协调行动的话,那彼安军是难以对抗的,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双方陷入混战中,彼安军的单舰战力在我军之上,而且对方似乎也不吝啬牺牲……”“这些我知道!”华德又朝指挥台举起了手,不过想了想还是没捶下去,有些愤愤不平地看着那合金台面一眼,然后向席瑞拉确认着,“第七舰队那边的状况如何?总不会比我们这边更狼狈狈吧?”“不,那是……”被询问的席瑞拉显得有些困惑,谨慎挑选着不至于伤害上司自尊心的词语,小心回言着,“因为彼安军将火力集中到我舰队的缘故,因此左翼的第七舰队压力很小,目前可以说,已经完全把握住了局部战场的主动权。” “那就好!”华德一挥手,似乎难得终了口气,“立刻给我联络海特兰德提督,本舰队持求增援!”“增援吗……”看来这位阁下又打算降低自我标准,把战争的胜利交给同僚去争取了。 席瑞拉悄悄叹了口气,不过目前的第三舰队也确实没有更多的余力,似乎光是维持不败的标准就已然十分勉强。 “明白了,属下这就……啊咦?”席瑞拉正准备执行这道命令,然而从影幕中却弹出来自第七舰队的消息,那是以四重密码加密后的通讯,解读出来后却只有一简短的坐标点,没有附上任何说明。 “这、这是……”就算是为防止情报泄露,这讯息也简短过头了,席瑞拉因此显出莫名其妙的表情。 不过对于思考完全同步的米虫二人组来说,要理解彼此的意图却是自问自言般的简单。 “哎呀呀,没想到这么快就得打出第一张牌了啊……”华德困惑似的搔了搔头发,毕竟行动提前的原因是第三舰队的失态,而如此一来,原本最理想的那套作战方案就非得替换不可了,“席瑞拉,立刻让该坐标点附近的舰队分散撤离,马上就要来了,晚了会被牵连进去的。” “要来了……什么?啊!”反应过来的席瑞拉当即传令了下去。 天空发来的那处座标正是彼安军攻势的集中点,同时也是第三舰队防线上最脆弱的地方,而接到命令的舰队动作,与其称为撤离,还不如说成被洪水冲垮的堤坝更合适一些。 再没有障碍物的钢铁洪流,即将朝着前方辽阔的星域**,然而就在这时候,后方虚空中的一点急速亮起,下一秒钟炸裂成庞大的光之枪朝着目标点疾驰而去,那数以兆计的庞大能量将沿途有形物体境成灰烬,包括那股冲垮堤坝的浊流。 “趁现在!全力反击!”抓住敌军为这突然变故而惊愕、冻结的短短一刻,第三舰队就像要一吐先前怨气似的朝彼安军施以猛烈反击,虽然反应过来的彼安军也跟着以炮火回应,不过先前一面倒的局势总是扳了少许回来。 “嘿嘿,总算出现了啊,穆的孩子……”在杀戮方舟的舰桥上,蚀朝前方闪耀的虚空露出冰冷的笑容。 一开始他就知道对方拥有一艘能威胁到杀戮方舟的巨舰,而刚刚那股贯穿彼安军前后的炮击正是它的杰作,丝毫也不亚于杀戮方舟的、要塞主炮级的威力。 通过对射击角度和能量衰减的计算,便能够确定那艘巨舰的所在位置,并且立刻予以击破,以这艘杀戮方舟的主炮。 而到目前为止,杀戮方舟都不敢有大动作,也是因为怀着同样的忧虑。 “计算结果出来了吗?”蚀向右边的副官询问,而在得到肯定言案后,即伸手指向了前方虚空的第七舰队,轻声道:“那就发射吧?”杀戮方舟的双体舰首的装甲板暖暖开启,两门要塞主炮级的巨炮从左右兽口中伸出,破灭性能量炮口前端数米的空虚中聚集成摇曳着暗红的硕大光球,随着光球的颜色从暗红向漆黑转变,在其边缘甚至隐隐可见空间扭曲的痕迹。 最后,光球凝成了近乎实体的浑黑,是比周围虚空更黑暗的颜色,而下一秒,原本静止的光球就像炸裂般猛地弹出,是和光相同,无法追迹也来不及闪避的速度,光球瞬间便穿过彼安军的战阵,没入了第七舰队的阵中。 虽然被光球擦过的物质会立刻分解,不过由于光球本身的直径不大,因此对沿途的第七舰队没有造成严重伤害。 光球锁定的目标是第七舰队后阵一空旷场所,这里是推算中虚空王城的所在。 所有人屏气凝神地注视着,浑黑的光球在抵达目标点的瞬间炸裂,压缩在光球内部的膨大能量释放出来,悄然无息地将周围宙域染成一片暗红,那是血和死亡的颜色…… 第五十八章 惨烈 “这才是……杀戮方舟的真正力量吗……”看着前方空域那片硕大的虚无空间,天空的声音不禁有些战栗,其实如此反应的也不光是他,倘若虚空王城没有使用偏转磁场而直接射击的话,那捕捉到正确坐标的这一炮,就会直接冲着他们而来……一想到这结果,所有在场者皆不寒而栗。 “报告损失情况!”回过神来的天空如此命令着,跟着却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显示在影幕上的伤亡数字足足超过当初预想的四倍以上,而且这还是故意降低该区域舰列密度的情况下,倘若是舰队中阵承受这一击的话,那胜利的天平大概会向彼安军的方向一口气倾斜到尽头也说不定。 “唔……”必须立刻摧毁那门主炮!天空如此判断着,现在的情势是敌明我暗,虚空王城勉强占据着先手的优势,而杀戮方舟的坐标也计算出来了……就是现在!再也没有比这更佳的攻击时机了!“报告提督!刚刚确认,在敌人之前的攻击中,偏振梭被全部破坏,而备用梭数量严重不足,无法再构成偏振磁场!”然而就在这时候,旁边的情报参谋又追加了一份凶报。 所谓偏振梭,既是一种搭载着偏振磁场发生器的人工智能飞行器的名称,六枝一组,在虚空中首尾相连成圆形,内部则产生强烈的偏振磁场。 虽然虚空王城的主炮只能朝舰首直射,但在偏振梭的引导下却能瞄准任何角度的目标,是诞生在噩梦之手下的超级武器系统。 在失去偏振梭的情况下,虽然勉强也可以通过舰体转向的方式来瞄准目标,然而虚空王城却在无法掩饰自身的位置,倘若这一炮没能摧毁杀戮方舟,那接下来必将承受对方主炮的全力反击,非生即死,实在是一场危险至极地赌博!“天空,你这边还好吧?”乃至第三舰队的通讯,出现在影幕上的华德亦是脸色苍白,“虽然救了我一命是很感激啦,但把自己的命赔上来可就不割算了……话说回来,那真是变态的武器啊。 有什么办法能对付它吗?”“这个,虽然有点危险,但我想还是有什么办法的……”天空搔了搔头发,向华德拜托道:“我这边准备执行第十七套作战方案。 虽然条件有点勉强……因为虚空王城等下有失去旗舰机能的可能性,所以我想现在就把第七舰队拜托给你指挥,提督。” “喂!这么快就把最终作战方案拿出了吗?”华德大吃一惊,“没这必要吧?现在我军在整体上正占着优势,慢慢消耗敌军的战力不是更稳妥地办法吗?”“如果没有那艘杀戮方舟的话,确实可以这样做呢……”天空在嘴角牵出一抹苦笑,“但倘若下一炮落在第三舰队或第七舰队的中阵的话,那又会怎么样呢?我可不想看到那时候崩盘的结局,所以得趁现在还握有主动权的时候,把战局再扳点过来才行。” “……明白了,虚空王城即刻起脱离舰队自由行动,第七舰队指挥权暂时归于本人指挥好了。” 华德沉默了两三秒,随即举起手向天空庄重地行了一军礼,“那祝你武运昌隆,海特兰德公子阁下”在第三舰队的旗舰上,关闭通讯的革德一脸郁闷地坐倒在指挥席上,感觉好像在忍耐着什么东西似的,几秒钟后长叹了口气,转向席瑞拉问道:“席瑞拉,以普通舰队战的标准来看,目前战况是哪一方更有利?”“这……”不太能理解上司询问的意图,席瑞拉疑惑地看着星系图。 因先前虚空王城地一击而混乱的彼安军,此刻正陷入被第三舰队和第七舰队夹击的状态,而这状态又进一步加剧了彼安军的混乱,因此若情势保持下去的话,那当然是言言军的胜利,“属下认为,当然是我军更加有利。” “没错!”忘记此前手痛的革德,又是一捶桌子,“然而这在付出巨大伤亡后才好不容易树立起的优势,却仅仅因为一两件超级武器的存在变得毫无意义,你不认为这是在胡扯吗?”华德愤愤不平地看向彼安军中那艘杀戮方舟的所在。 “该死!我宁愿再多来一万艘敌舰,也不愿意看到那艘变态的方舟,这根本就不是在战术层面上可以克服的问题,简直就是战术家的噩梦……若有机会回去帝都,我绝对要向翼之长建议,把这场战斗当成考试题列入必修课里面去!”“……我想,阁下今后几百年内都会被后辈们唾骂吧?”虽然能够体会到上司的郁闷,但席瑞拉还是出言提醒着,“不过,既然第七舰队已经并入到本舰的指挥体系下,阁下需不需要更改一下先前的命令?”“……不,就维持现状比较好,不知道敌军会如何对应,而且也没有比目前更好的战法了。” 华德摇了摇头,跟着却又追加了一道命令,“不过给我严密监视那艘变态方舟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回报……”“高能量反应!第七舰队右方傅来高能量反应!”华德的话音未落,情报参谋的声音便立刻傅了过来。 “主炮齐射!”随着天空的命令,虚空中再亮出了一耀眼的光点,光点在以零为开端的时间里迅速膨胀,化成光之抢贯穿了虚空,沿途彼安战舰皆被这能量洪流所吞噬,包括终点处那不可一世的杀戮方舟。 在硝烟散尽前的那段时间里,战场呈现出极度静寂的状态,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着那光辉洪流的尽头,不论是夏兰人,还是彼安人,疲倦的战士们心里想着这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也许是该迎来结束的时间了……然而下一刻,所有渴望着的人们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在渐渐消逝的光辉中,杀戮方舟那狰狞的舰首渐渐显出形迹,虽然外形上勉强维持着完整,但外层装甲结构却被彻底破坏,不断有皮肤似的东西舰体上掉落,使它看起来更加狰狞,就一头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 以防御磁场完全消减为代价,杀戮方舟抵御住了虚空王城的炮击,而现在它的舰首开始聚集者暗红的能量,其中摇曳着的是复仇和杀戮的欲望……事实上,从单纯的出力大小上来看,虚空王城的主炮和杀戮方舟的主炮是差不多的,但由于两者的发射机制不同,从而导致双方对目标的伤害效率存在着相当人的差异。 简单来说,虚空王城的主炮在杀伤面积上占有优势,而杀戮方舟的主炮对于一点的破坏力则凌驾前者之上。 因此,当那颗仿佛实质般的黑球在下方极近距离炸开的时候,即使是开启最大限度的防御磁场,虚空王城的巨躯也依旧被充斥红与黑的乱流所淹没,并在几秒钟后归于沉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虚空王城所在的位置远离第七舰队的本阵所在,因此并没有把舰队也一并牵连进去。 随着杀戮的能量耗尽,沸腾的虚空亦渐渐冷却,虚空王城那残破不堪的身躯在黑暗中浮现,下腹间出一巨大的创口,那双优雅的巨翼亦被齐齐折断,珠玉似的肌肤仿佛被蚂蚁啃过似的,隐隐可见其中乱成一团的骨架和线管……“虚空王城……”华德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影幕,眨眨眼睛,嘴巴努力动了几下,却再没有蹦出第二个词来。 “阁下!第七舰队开始突击了!”席瑞拉的声音唤回了他的精神,在至近距离内目睹了旗舰的毁灭,这对常胜的第七舰队而言,是足以让其头脑发热的体验,不少翔士无视华德维持现状的命令,朝着杀戮方舟的方向展开了突击,而原本已显疲态的彼安军,亦被这血腥战果针锋相对地迎了上去,战场一时间炽热无比!“该死!叫他们回来!对手是那艘杀戮方舟,普通战舰上去就是送死!”华德的命令让席瑞拄无奈地摇着头,“下官已经竭力阻止了,但第七舰队向来只服从那两人而已,因此只能请大提督出面……”“那就赶快联络!”这时候华德也再不复以前好整以暇的神情,挥手命令席瑞拉后,跟着转向了情报参谋,“立刻报告杀戮方舟的状况!”“是、是……”情报参谋慌慌张张地调出了杀戮方舟的舰外影像,只见和先前相比,其双身舰一侧的舰首已不知所踪,“在其发射主炮后,一侧舰首突然炸裂,推测是虚空王城的一击造成该部位结构损伤,因此在强行发射主炮后不堪负荷,无法再度射击……”情报参谋话未说完,华德便一头扑回了指挥台上,开启了全舰队的通讯回路。 “通令全舰,本舰队即刻起转入全面反攻!目标杀戮方舟,务必在其靠近‘门’前击坠!重复,本舰队即刻起转入全面反攻,目标杀戮方舟!”既然那门主炮的威胁已不再,那杀戮方舟也不过只是大一点的舰船而已,再加上防御磁场和外层装甲的消减,若投入全部战力的话,是有可能一口气击毁它的!华德如此判断着,然而这时候通讯回路里却傅来一流溢着冷澈杀意的声音。 “以暗晓统合舰队最高指挥之名通令全舰,以第三舰队为中心集结,持续压制彼安残存兵力,放那艘杀戮方舟过来,我亲自对付它。” 第五十九章 突入 “以暗晓统合舰队最高指挥之名通令全舰,以第三舰队为中,q6l向s‘结,持续压制彼安残存兵力,放那艘杀戮方舟过来,我亲自对付它。” 在夏音的这道命令下,华德只得无奈地放弃全面进攻的构想,勉强以第三舰队为中心重组战阵,以集中火力压制着彼安军的侧锋,然而却已无法阻止其中锋的突进。 双舰身的十二组巨型对消灭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杀戮方舟以几乎和突击舰并肩的速度朝着前方的“伊苏之门”笔直冲去,舰体似乎不堪负重的猛烈颤抖着,不断有外层装甲剥落下来,看来更加狰狞可怖,浑身上下散发出灾厄和毁灭的气息。 而唯一能阻止这恶魔的骑士,却已在恶魔的利爪下重伤垂死,在远处的虚空中,折断双翼的虚空王城,依旧试图调转舰身,以最后的力量追向恶魔。 在持续加速的途中,其下腹被洞穿的部分不断有组块脱落,那壮绝的姿态让战场上的夏兰人为之落泪。 “可恶!”第七列阶舰队第三分舰队旗舰“罗安萨充”的舰桥上,在至近距离目睹虚空王城的挣扎,舰桥内的时间被哀伤和愤怒所凝固,埃雷斯准提督更是差点就折断了手中的指挥杖,转向副官询问的声音亦充满其家族固有的暴烈风格。 “那家伙还没有回复吗?那艘变态战舰现在已经丧失了防御磁场和装甲,在没有比这更好的攻击时机了!为什么本舰队非得退避不可!那家伙想让虚空王城的牺牲白费吗?”“请稍安勿躁,阁下。” 副官埃提尔以冷静的声音安抚着上司的愤怒,“毕竟那由是大提督直接下达的命令,所以就算向华德提督抗议也没什么效果……相较之下,我们还是尽快到达指定地点,完成包围网的布置比较好,那艘杀戮方舟就交给大提督处理好了。” “处理?怎么处理?”埃雷斯以很不好的语气反问着,“暗晓所属的两只列阶舰队都在这里,而虚空王城又重伤至此,大提督手里还剩下什么战力吗?”“这个。 就不是下官能知道的呢……”说到这里,埃提雨突然眨了眨眼睛,愣愣地看着长官身后的影幕,“不,下官好像知道其中的缘由了……原来,这才人提督的底牌啊,实在没有想到……居然把这种东西都搬了过来……”前方的“门”依旧闪耀着美丽的青蓝光辉,然而倘若前到极近距离观察的话,就能发现这光辉中其实存在着两处较为暗淡的圆斑。 现在这两处异物在临时追加的推进器作用下,渐渐从青蓝的光辉中浮出,其身影让所有目睹的人皆人吃一惊。 那是两颗体积接近轻型轨道要塞的武装卫星,过去和另外六名同伴共同构成了巴雷亚联邦首府那号称坚不可破的环形防御阵列,不过却在亚鲁法特攻略战中被暴君一举击沉三颗,自此便归于沉寂。 这次也还是在天空的提议下,把残留下来的武装卫星当作最后的底牌埋伏在“门”附近。 本来按计划应该是五颗全部布置在这里的,但由于运输作业量太过庞大,因此也只赶得及布置上战力最强的两颗,另外三颗还在一百光年以外的距离上。 然而,对于已然丧失撩牙和鳞甲的杀戮方舟来说,但是这两颗武装卫星就足以应付了,因此夏音才敢命令华德专注压制其余彼安舰队,一方面是不想舰队伤亡过大,另一方面也有亲手替天空报仇的意思。 事实上,夏音的判断极其准确,在两颗武装卫星的高能束光炮的轰击下,失去防御磁场的杀戮方舟,就像待宰羔羊般毫无抵抗之力,而夏音亲自统率的两个重列舰,八个门磁轨炮亦同时三连齐射,二万四千颗弹头携带着高能反物质炸药朝杀戮方舟疾射而去,倘若没有意外的话,一分钟后这两万四千颗弹头将命中目标,那时杀戮方舟就会在还未不及启动次元震荡弹的情况下,直接湮没在对消灭反应的能量洪流中。 然而,意外终究还是产生了,或者说,大概除了双身构造的杀戮方舟以外,再也没有任何舰船能够避开这绝死杀劫了吧?伴随着炸裂的冲击,杀戮方舟的左右舰身陡然分裂,借助反作用力调整方向,加速朝着两颗武装卫星分别撞去。 而由于分裂时骤然改变了舰体的航向轨道,让七成的反物质弹头和目标擦身而过,虽然剩下的反物质弹头在两分舰体上开出巨大的风洞,但还是无法阻止那巨大质量对武装卫星的撞击。 很难描述那四个庞然巨物互相撞击时的情景,因为那已经超过了人类想象力的极限,不过在下一瞬间几乎同时炸裂的两道光辉,倒是深深烙印在了所有参战者的眼中。 在那朝四方奔涌的怒涛罡风中,夏音统率的重列舰队首当其冲,整齐的阵列顷刻间被吹拂得乱成一团,舰与舰的互相碰撞时融合成的灼热火球,让这能源浊流变得更加狂乱……当一切稍稍稳定下来的时候,两个重列舰已经有近半数还原成了宇宙的尘埃。 “……呜,”夏音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刚刚的冲击中她的旗舰亦承受了不小的损伤,左臂被锐利的金属断片拉出一条口子,鲜血正顺着珠玉的肌肤滑落地面,“各舰立刻展开救援工作,稍候报告伤亡情况。” 强忍着痛楚,夏音向麾下舰队下达了命令,虽然不知道在这种状况下到底能不能顺利传达到,不过就算没有她的命令,舰长们也能判断出事态的轻重暖急。 实在太大意了!夏音狠狠握紧了拳头,跟着却又收回了意见——不,不能说大意,因为根本就没想到过那艘杀戮方舟竟然具备分体作战的能力,更没有想到彼安人竟然能把这能力活用到这种程度!损失两颗自动武装卫星倒是无所谓,然而就算报酬是那艘杀戮方舟的毁灭,麾下重列舰队的伤亡也太……“大提督!”正当医疗兵过来替夏音包扎伤口的时候,情报参谋那近似惨叫的呼声却把她的注意力瞬间吸引了过去。 只见在前方放大的影幕上,在光与火的狡缝中,杀戮方舟残余的中央舰体正颢出那狰狞的身影,而在其舰体下方有着一丑陋的凸起,那正是次元破碎弹的形态。 “还活着?杀戮方舟!”夏音以仿佛要跌出去似的姿势猛扑到指挥台边缘,声音仿佛要吐血似的响起,“可恶!全舰整列,磁轨炮准备齐射!”“这是不可能的,提督!”副官的声音在同一时间响起,“目前本舰队全体皆处于极度混乱的状态,各舰光是救助伤员就已经耗尽了全力,根本无法执行这道命令!”“就是本舰也好,磁轨炮准备射击!”夏音紧紧咬住了嘴唇,然而前方舰长报以绝望的言案,“报告大提督,本舰磁轨炮在刚刚的冲击中受创严重,无法进行电磁投射。” “唔……”夏音一瞬间收紧了五指,死死盯着前方影幕上那笔直冲向“门”里的杀戮方舟,好像要用视线境穿它似的。 然而,伴随着灼热沸腾的情绪,一缕冰冷的绝望感却悄然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她的手中已经没有任何能阻止杀戮方舟的力量,而第三、第七舰队却有被彼安军所阻,难道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禁忌的黑卵进到那象征着人类未来的源头吗……不,当然不是!希望尚未泯灭!还有那折翼的白乌,虚空王城的存在!虽然尾部的六台对消灭引擎因为一再超越设计极限而猛烈颤抖着,发出阵阵崩溃的哀号,但终究完成了最后的使命,赶在恶魔的黑枪刺杀希望的前一刻,把伤痕累累的骑士送到了门前,以那残破不堪的身躯挡住了那致命的枪击。 没有声音,也没有振颤,然而在目睹虚空王城以身躯为盾,将杀戮方舟拦在“门”前的情景时,所有人都同时承受了一次悄然无声的猛烈冲击……壮烈,大概也只这个词才适合形容眼前的情景吧?只剩下五分之一体积的杀戮方舟,一头撞进了虚空王城的中腹,在巨大的磨擦热能下,两者交接处的金属骨架迅速融化,然后将两者紧紧凝成一体。 然后,有着巨大惯性的虚空王城扯着杀戮方舟,远远偏离了“伊棘之门”的航线,这样就算再有什么奇迹出现,亦无法威胁到人类整体的未来。 这场作战,可以说言言军已经获得了胜利,舰桥上的诸人不自禁地掀起一场低声的欢呼。 “还没结束!那颗次元破碎弹还没有被破坏!”夏音的声音将众人的神志拉了回来,“立刻派出舰队增援虚空王城,天空……海特兰德公子还在战斗!” 第六十章 红影 “好了,诸位。” 虚空王城的舰桥,就像被暴风洗劫过似的,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的模样。 天空站在半边塌陷的指挥台上,望着下方的诸人——舰桥的操纵席已经空了近四成,而这些负伤者在撞击前便已经被转移到救生艇里,现在应该在后方的友舰内接受救治。 “能将战局奇迹般的扭转到这一步,诸位辛苦了,现在终于可以说了,这场战争……帝国胜利了!我等守住了人类的未来,数世纪前的噩梦再也无法卷土重来了,夏兰的勇士们,从这一刻起,你们有了夸耀一生的腾傲!”天空慎重地举起右手,暖暖放在了左肩上,现在回想起来,从穿上这身制服开始算起,似乎还从来没有以如此肃穆的心情行过军礼。 在虚空王城的各处,翔士们亦朝着影幕上的指挥官致上相同的问候,胸前那描绘着咆哮之龙的言言军纹章,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加闪耀过。 时间悄然流过十秒,然而谁也没有开口,这短短的十秒钟里,虚空王城的翔士和帝国的军神分享着相同的感情,而这份体验,即使在一世纪后,也依然是言言军老将们向麾下雏乌们炫耀的最大资本。 “帝国胜利了,诸君的战斗结束了……虽然那枚次元破碎弹还存在,但这一次,就是我的战斗了。” 天空放下右手,向全舰下达了弃舰的命令。 虽然他先前已经尽可能压缩从舰人员,但希望追随虚空王城到最后一刻的翔士,依旧有些超过了残余救生舱的载量,或许待会儿他们得稍稍挤一挤。 …“通令虚空王城所属部员,即刻解除所有任务,以最快速度前往最近的救生舱……不必担心,诸君成功地守住了人类的未来,而我亦会守住诸君的未来!”结束通话后,天空一刻不停地离间舰桥。 而全副武装的葵已经在通道的拐角处等着他,就连趴在她肩膀上地旺财也是一付兴奋到难以自抑的模样。 “葵?”天空不禁挑了挑眉毛,虽然按照当初的计划,确实是由葵统率强陆队侵攻杀戮方舟,在次元破碎弹启动前直接破坏其控制中枢。 不过在杀戮方舟与虚空王已然粘成一体的现在,便没有非出动强陆队不可地必要,葵和强陆队应该都被列入了救生舱的名单。 “不要说你打算舍下我一个人去噢,子君。” 葵示威般的挥动了一下手中的红枪,在嘴角牵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线,“那样的话,我就直接刺穿你的腿,然后再把你扔到这里面去。” 葵拍了拍身旁的救生舱入口,天空不禁苦笑出来,“……算了吧,如果只是多一人的话,还是能想点办法的,你就跟过来好了。” 向旺财招了招手,纳米老鼠在跳过来的瞬间化为一对漆黑的巨翼附在了主人的背后。 “时间不多了,我飞得大概会粗暴一些,你自己可要抓紧噢,葵?”右手抽出瀚海巨剑,左手则楼着葵的腰,粗糙和细腻的触感分别从左右傅来,天空心中不禁涌出某种莫名的感慨。 这算什么啊,最后温存,还是最强联合……无奈地摇了摇头,天空试着挥动了下背后的羽翼,感觉就连旺财也是干劲满满的模样,再笑了笑。 随即拔地而起,朝着杀戮方舟的方向笔直冲去……连番承受诸多打击的杀戮方舟,此刻已然丧失了所有防御能力,撞入虚空王城中腹的它,看起来就像被无数蛛网缠住的飞蛾一般。 原本从下方进入能够更快接近次元破碎弹的所在,但那里已经和宇宙空间建通,因此天空和葵只得从还保留着气密性的部分迂回进入。 哐当。 在连番冲击下已然脆化的外层装甲根本挡不住瀚海的锐锋,天空甚至连减速的动作都没有,便直接冲进了杀戮方舟的内部。 在两人原本的预想中,迎接他们的应该是队队全副武装的彼安士兵,天空甚至已经做好以黑翼格挡束光轰击的准备,然而不要说前来阻击的士兵,就连本应自动关闭的闸门都没有运行。 虽然没看到尸体,但却能感觉到舰内弥散着一以败的死亡气息,看来这艘曾绝不可一世的杀戮方舟,也即将迎来最末的终点。 “实在不是适合飞翔的空间呢……”天空不禁皱起眉头。 前方通道上随处可见线管纠缠的痕迹,实在不适合继续飞翔前进,因此两人不得不降到地面行走。 然而,由于杀戮方舟和虚空王城冲撞时,彼此间有着一定程度的夹角,因此两者的重力场互相作用后,形成的便是此刻倾斜向右的超常重力。 “……该死,重力场紊乱了。” 虽然增加的重力并不会对暴君和御使长这种程度的武者带来影响,但那倾斜的夹角却着实让天空难以适应。 “我听说子君对无重力空间很头疼,看来真的呢……”葵则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纵跳奔驰间悠然自在,甚至还有心情回头取笑爱人。 “……给我记住,等回去后才叫你知道什么叫做头疼。” 天空愤愤不平地说着,同时勉强跟着葵的脚步,然而下一刻,一彼安士兵狂叫着从拐角处冲出来,举枪朝着天空一阵乱射。 “唔!”天空瞬间收拢羽翼挡下了攻击,不过正当他准备反击的时候,葵的红抢却已在那士兵的咽喉留下刺穿的痕迹,“……看来带你来也不错。” 天空苦笑着向葵耸耸肩膀,随后在警戒中加快了步伐。 此后天空和葵再没有遇到一次袭击,沿着次元波谱器的指示,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处反应最强烈的闸门前,“……看来是没错了,那东西应该就在这后面,准备好了吗?”天空朝葵点了点头,正打算挥剑劈?闸门,那闸门却已自行间启。 “……是邀请的意思吗?”不用猜也知道究竟是谁的意思,天空深吸一口气,和葵走了进去。 如同他所预料般,闸门后方是一处极其宽敞的空间,空间上半部有数条合金骨架支撑着一巨卵形的金属物,正隐隐绿芒从内部透出。 “次元破碎弹……”目睹这传说中的禁忌之卵,即使是天空也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三分十五秒,你们来得很迟呢?”冰冷的声音在阴暗的一角响起,带着某种自虐似的韵律,蚀的身影慢慢走进到两人的视界里,左右打量着天空和葵,脸上泛起无机质地笑容,“没想到连你也来了啊,御使长……到这东西起爆还有两分十二秒的时间,我们就趁这段时间好好谈谈吧?”“……你已经把它启动了吗?”天空凝视着蚀,内气沿着绝脉迅速流转。 “没错,穆的孩子。 本来我是打算到‘伊苏’后再启动的,但实在没想到你的座舰会在最后一刻杀出来……”蚀叹息似的抬头看着那枚巨卵,摆出遗憾的模样。 “不过算了吧,就算没能拉更多的人来陪葬,光把这座星系当成坟墓也已经很奢华了,不是吗?”“没错,是奢华过头了。” 天空淡淡地点了点头,跟着继续问道,“怎么才能让这东西停下来?从外面直接以舰炮轰炸可以吗?”“不不,千万不能那么做,一旦次元破碎弹的能量失去控制,就连我也不知道会造成怎么样的后果,搞不好次元之河的流态会彻底改变也说不定……”蚀摆了摆手,跟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装着控制它的中枢,一旦我的脑波停止,它就会自动停止运转……”嗤。 蚀愕然地看着心职位置多出来的那柄红枪,跟着却摇头笑了出来,“御使长,以前我还认为你是更加冷静的人物呢……”“这是……”蚀的反应完全不像濒临死亡的人物,葵下意识地想抽枪后退,然而红枪却被蚀伤口分泌出的某种粘性物质给粘住,根本就抽不回来。 而下一刻,一股高压电流沿着枪杆直袭而来,葵惨叫一声,顿时被弹飞了回去。 “葵!”天空赶紧上前接住了葵,看来似乎没什么外伤,然而双手却因承受电击而微微**着,“……融机……生命体?”葵难以置信地看着蚀,颇为艰难地说道。 “……呵呵,真不愧是御使长,若你的反应再慢一些的话,那现在已经就是一具焦尸了。” 蚀轻笑着将红抢从身体里扯了出来,期间甚至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喏,还给你们,”蚀将红枪随手抛出,红枪撕扯着空气朝两人疾射而来,天空抢先一步以瀚海拦下,只听“镪”的一声脆响,红枪被弹飞了出去,而天空却也被震得双手发麻。 “好了,你们还有一分十七秒的时间来杀我。” 蚀看着天空,自信满满地向他招了招手,“不过可得下点功夫才行,这具融机身体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杀死的,无论是力量,敏捷,还是反应速度,都专门针对暴君进行过强化,虽然也因此缩短了寿命……你笑什么?”蚀不悦地皱起眉头,因为不仅是天空,就连先前吃了暗亏的葵都悄悄耸动着肩膀。 “……唔,蚀,既然你过去是始祖,那应该没什么亲自上战场的经验吧?”天空搔了搔头发,显得有些困惑。 “所谓的战斗,绝对不单单只是数据的组合而已。” 葵走到一边,抽起红抢舞了个花招,跟着将抢尖对准了蚀,“而且我要让你知道,就算单是数据,要用来衡量踏入修罗领域的战士,也是极其愚蠢的事情!”“哦,是这样的吗?”察觉到事情也许并不会向自己计划的方言发展,蚀的表情有些狰狞,一挥右手,一柄粒子切割刃随即从掌中弹出,“那就……试试看好了!”……一方是两位踏入修罗领域的至高强者,另一方不过只是改造肉体而获得短暂能力飞跃的劣化充隆体,两者间的战斗就像大人和小孩打架似的没什么悬念,二十三秒后,当瀚海巨剑呼啸着斩断合金骨架时,葵的红枪也在其额头流下贯穿的痕迹。 “……原来如此……这就是修罗的力量呢……”蚀倒在地板上,他被天空拦腰斩成两半,伤口处渗出乳白的**,并且还隐隐有电火花在闪烁。 “……有些不甘心呢……不过算了吧……反正你们也马上会过来陪我的……”蚀的眼睛迅速失去焦点,并且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好累啊,好冷啊……秦,隋,你们要去哪里……等等,我这就过来追你们……等等……”蚀好像要抓住什么似的抬起手,然而几秒钟后却又重重垂了下去,彼安最后的始祖,此刻亦终于回归了冥府……看着蚀那似乎疲倦至极的死貌,天空亦感到莫名悲凉,就在他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头顶却突然闪出耀眼的辉光。 “子君,那东西要自毁了!”葵要先一步判断出情况,“我们得立刻离间这里!”“该死!最近的救生舱在什么地方……”终于明白蚀那番话的意思,天空狠狠瞪着地上的先行者,跟着紧张地向左右张望,却没看到任何类似的东西。 “在右边的通路尽头,子君。” 就在这时候,一仿佛似曾相识的女声傅来,天空不禁愣了一愣,然而葵似乎旱就知道,拉着他朝声音指示的方向飞奔而去。 “等、等等,葵,那是……”在撞进救生舱门的瞬间,天空似乎在拐角处看到一熟悉的红影向他微笑,正要伸出手的时候,眼前却突然被黑暗屏蔽,跟着一股巨大的惯性把他按回了坐垫上。 “见证彼安的最末是她被赋予的使命,子君……”在天空发愣的时候。 葵低落的声音从旁边傅来,“而我的使命则是保护您的安全。” 当虚空王城和杀戮方舟一同消逝在炸裂的光辉中时,彼安军亦在寂的统率下宣布投降,第二次银河战争中的最后一场战争,至此亦迎来了终点。 后世军事家在评论第二次银河战争时曾达成过两点共识,其一,在动辄数千战舰的第二次银河战争中,绝对没有有个人英雄主义出场的机会;其二,在第二次银河战争中,存在着唯——位不受这规则束缚的人物,只要有他登场的战斗,无一例外地都演化成了个人英雄主义泛滥的舞台,尤其是在被称为“终末之战”的最后,虚空的军神,暴君的存在更是被神化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虽然对这特异现象的探究和讨论,成为后世无数史学家挣得每日口粮的贵重材料,然而有一点却可以确认,那就是无论在过去还是未来,都没有第二个像海特兰德-鲁-吉尔-林-天空这般,集天地间所有宠爱于一身的男子。 最终章 未来 “为什么我非得参加不可?那是古汉和夏兰间的问题,我介入进去怎么都不合适吧?”走在通向御前大厅的通道上,天空朝身旁的两位友人不断抱怨着。 半年前的那场“终末之战”后,古汉和夏兰针对战后的安排进行了一系列协商,总的目的是建立起尽可能稳固的势力版图,以保证人类能够长久享受和平的时光。 作为与两方皆有深厚关系者的天空,一直尽力避免介入其中,因此在晋升为三叶翔士的同时便卸下军职,每天在研修院和宫邸间过着悠闲自得生活,也因此超过了“米虫提督”,进一步获得了“万年米虫”的称号。 然而今天一大清早,正当他正和亚姬、若耶在空中庭院享受悠闲早餐的时候,柯蒂亚和莱昂内尔却突然过来拜访,然后宣布了皇帝陛下的召见命令。 “好啦,好啦,虽说是御前会议,也不过是把既定的结果宣布一下而已,又不需要你作什么决定。” 莱昂内尔很愉快地拍着天空的肩膀。 “……是这样的吗?”虽然光从字面上理解,莱昂内尔的话确实让他安心不少,然而考虑到这位友人向来喜欢幸灾乐祸的个性,天空还是很难不予以怀疑,于是转头看另一位友人,“柯蒂亚?”“呃……”拥有正直品行的艾纽霍嘉尔之子,则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天空的目光,颇为艰难地说着,“天空,我只能告诉你,并不只是我们,十三根源氏族全体都会出席这次的御前会议,剩下的就不要再问我了。” “……莱昂内尔,你不是根源氏族吧?”天空将狐疑的目光转向了身旁的劳伦斯特公子,而对方却扮出无奈的表情耸耸肩膀,“我也没办法啊,除了十三根源氏族以外,翼之眷族也被全体召集了。” “连眷族也……”不知为何,天空嗅到浓浓的阴谋味道,想转身开溜,然而看了看身后不知何时多出的一队纹章卫队,只能叹口气打消这念头……作为青玉龙座的所在,御前大厅是帝宫中最奢华的几处空间之一,通常作为举行重要典礼的场合。 就算加上此前晋升三叶翔士时,从皇帝手中接下元帅杖的那一次,天空总共也来过这里不下十次了,但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这地方如此狭窄过。 伴随着那扇巨大的翡翠之门开启,目睹其中光景的天空不由得全身一震,猛地退后了几步。 亚诺莱维涅、伊斯埃雷、海特兰德、艾纽霍嘉雨……十三根源氏族的诸人在分别站在中央红毯的两侧,超过两百位银河最尊贵的人物,一致朝他投来笑意盈盈的视线——普通人的话,大概早就吓得心脏瘫痪了吧?但即使是拥有强韧精神力的暴君,此刻也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祖父?”甚至,他还看到那位应该还在康定颐养天年的老公爵,正站在海特兰德一族的队列,“拉凯希斯?”把视线稍稍拉近了点,他在翼之眷族的队列中看到了纹章院长的身影。 而察觉到他视线的拉凯希斯,轻轻摇头向他露出似乎无力的苦笑。 “这到底是……”天空心中地不安感瞬间浓烈到了极点,而就在这时候,从前方的青玉龙座的位置傅来沉稳的呼声,“请到前面来,这是我最后一次如此呼唤你,海特兰德公子。” “是、是……”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天空一咬牙踏上了那不知通向何处的红毯,昂首朝着青玉龙座走去,柯蒂亚与莱昂内尔跟在他的身后,不过在经过家族队列的时候,便悄悄退了进去。 “不,持到这里来,公子。” 皇帝亚伦萨出言制止了天空想学着那两人钻进海特兰德家的动作,“你无需紧张,公子,我等持你前来只是有事相告。” “是的,陛下……呃?”无奈之下,天空只好继续走到青玉龙座前,正准备依礼跪下,但却在瞬间僵住了动作——站在青玉龙座一侧的,是他所熟悉的四人,林壑、林恒、林浩和葵,而在这四人旁边的,则是古汉共和议长与五十席之一的楚良。 换句话说,银河中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除了留在宫邸里的亚姬和若耶外,都已经聚集到这御前大厅里,就算再迟钝的人也知道将要发生什么不得了事情,至少天空就感到自己成了那条案板上的鲢鱼。 “首先,就让我先告诉你夏兰和古汉的结论吧……”亚伦萨看了旁边的共和议长一眼,后者悄然点了点头,然后他继续说道:“我等认为,古汉和夏兰在文化上不存在本质上的冲突,虽然我等的民族特性有着差别,但在互相理解的前提下,是能够然人类社会踏进良性竞争的循环轨道——换句话说,古汉和夏兰的共存将为人类带来更长久的文明。” “嗯,这真是个好消息。” 天空点了点头,但依然没有放松戒备。 “不过,我等同时还得出了另一个结论,那就是有必要在古汉和夏兰间建立一条确实有效的交流通道……”说到这里,亚伦萨作了个手势,虚空中随即浮现出银河星际图的全貌。 统合自由星系同盟以及巴雷亚北部诸邦后的夏兰人类帝国,占据了在星际图东部的蓝色区域,而统合彼安共同体后的古汉共和星系,则占据了星际图的西部绿色区域。 唯一不再两国领域范围内的,是曾经作为古汉和彼安战略暖冲带的原巴雷亚南部诸邦,处于蓝色和绿色中央的位置,在星际图上以金色表示。 “所谓的交流,并不仅仅只限于文化方面。” 共和议长站了出来,代替亚伦萨说明着,“经济、政治、资讯、科技,甚至血统,我等希望在两国间逐步加强方方面面的联系。 事实上,那处金色区域,也就是巴雷亚南部诸邦,正是计划开辟出来作为两国自由贸易区的地方。” “当然。 自由贸易只是最初的一步,两国的合作将以援助该星系的战后复兴为开端,然后逐渐拓展到各个领域。” 亚伦萨接着说道,“而最终目的,则是希望让这里成为人类迈向新宇宙的港口。” “新宇宙……伊苏?”天空稍稍理解了皇帝的意思,伊苏曾经是夏兰先祖的诞生之地,同时也是流经银河的次元之流地源头。 换句话说,人类若想踏出银河系以外的地方,就必须经由伊苏出发。 “是的,虽然不知道要花上多少代人的时间,但至少我们确定了更加有益的发展方向……”说到这里,共和议长顿了顿,然后催促似的看着夏兰皇帝,而亚伦萨则不由得苦笑了出来。 “鉴于这地区的重要性,我等考虑将其独立在两国的政治体制之外,换句话说,也就是想在这里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家……”亚伦萨抬头看着星际图,神情专注,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下方海特兰德公子那强烈质疑的视线,“公园或联邦,帝制或共和制,这些可以稍后确定。 而最重要的是,考虑到其它种种因素,该国地初代元首必须是兼具智勇双全,且具备足够威信的人物。 并且,他还必须得到夏兰和古汉两方的信赖……”“喂,你们……”面对两位掌握着银河中最高权力的人物,天空的语气实在很难算得上尊敬。 “咳!我就说结论吧,公子。” 亚伦萨偏着头艰难地回避着天空的视线,而共和议长轻咳一声站了出来,“考虑到以上种种条件,这银河中再也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了,我等希望你成为这国家的初代元首!”……在共和议长说出结论后,大厅里便陷入了一阵极其诡异的沉默,然而却并非具有任何负面意义的那种灰暗气氛,而是一种让所有人在嘴角牵出笑意的愉快气氛——当然,除了大厅中央的那位号称“万年米虫”的人物外,在这一刻,幸灾乐祸似乎成了所有人共同的感情。 “……在下好歹也是三叶翔士,而且事关自身,如此重大的决定事前竟然没有丝毫耳闻,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好一阵后,从先前冲击中恢复过来的天空,如此主张着。 “每次会议前我等都有向你发出邀请,公子。” 亚伦萨很轻松地就应付了天空的指责,“而事实上,我等却从未收到过任何回应,或许可以拜托键之长检查一下公子的枢纽手环,倘若不是公子无意间关闭了通讯功能的话,那就应该是存在着什么机能上的故障。” “唔……”天空顿时理亏,然而跟着又主张道:“请恕我直言,陛下,既然古汉和夏兰打算让那国家是独立在两国的政治体制之外,那在下身为海特兰德家,帝国根源氏族的一员,怎么样也不适合担任它的元首吧?”“公子所言甚是。” 出乎意外,亚伦萨竟然点头认同了天空的主张,“因此我等才召集十三根源氏族以及七眷族齐聚一堂,就是为送别即将离去的家人。” “呃?”天空有些茫然的看着皇帝,然而下一声音却从旁边傅来,“也就是说,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海特兰德家的一员了,我亲爱的孙子——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形式而已,但从此后你将恢复‘林’的姓氏。” 老公爵走过来拍了拍天空的肩膀,虽然努力扮出伤感的表情,但那抽筋的嘴角怎么看都像是在强忍着笑意。 “那……把若耶还给我。” 天空只说了一句话就让这老公爵脸色顿变,咳嗽着就转身开溜。 “不用担心继承者的问题,我亲爱的儿子。” 身后傅来一悠然自得的声音,正是邪恶血脉的源头,“就算把若耶让给海特兰德家,林家也还有林浩小子在,不是吗?就算那小子不争气,你也大可以再多生几个出来……反正古汉和夏兰的血脉融合,也正是我等希望看到的。” “……”天空无言地看着那老而不修的家伙,突然感到身后有几股炽热的视线投来,顿时下意识地噤声,然后绝望地看向周围,却没能发现半个援军的影子……“请等等!”一熟悉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道曙光照亮了绝望的夜,天空以期待救赎的目光看向声音地方向,一身正装的菲恩伯德公主看来简直就象女武神般威风凛凛。 “我有异议,陛下。” 夏音毫不退缩地看着皇帝亚伦萨,“海特兰德公子……不,天空是我的羽翼,也是未来帝国之翼的候选者之一,而倘若由我继承帝位地话,我不会考虑他以外的宰相人选。” “……这是当然的,菲恩伯德家的女儿。” 遭到意料之外的伏击,亚伦萨不禁苦笑了出来,看了看一脸期待的天空,又看了看毫无退缩之意的夏音,这位皇帝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或者,你可以考虑放弃帝位继承权?” 追加 各人的未来 莱昂内尔:担任帝宫近卫队长时与某女性部下相恋,后伏为羽翼。 数年后自帝宫近卫队长一职退役,便顺顺当当地继承了劳伦斯特家名,毕生忠心耿耿地侍奉海特兰德家,留下十二个儿女……柯蒂亚:以夏兰次元集束器的建造者而名留青史,一生曾留下无数令后世叹为观止的研究,但却始终未打算寻找羽翼,后来在好友的建议下收养一彼安的战争遗孤,从此生活便彻底告别了宁静……夏娃:以“人型灾厄”之名而为银河所知,傅言其所过处哀鸿遍野,寸草不生,发明“基因替换疗法”,使得自然人亦能获得与夏兰人同样的身体机能和寿命。 从而大大促进了星际贸易的发展,不过据说该疗法的初次人体实验未曾得到当事人的首肯,也不知道是否真实……芙兰:继承海特兰德家第十五代当主之位,被视为“帝国之翼”中兴的象征,虽然受到无数帝国公子的追求,但却未与其中何人正式交往过,独自将三位幼子培育成人,然而关于其另一半遗传因子的来源却众说纷涌………亚姬:依旧担任海特兰德家“影之当主”一职,但在第十五代当主继承家位后,即刻移居康定公国定居。 担任公王宫邸总管一职,以贤良温柔的为人获得公园上下一致爱戴,闲暇之余撮合了五千对男女的故事亦在后世广为流传……拉凯希斯:以二十六次成功缉拿海特兰德家血脉关联者的逃亡,而成为纹章院里的不朽传奇,其铁腕让帝国贵族社会保持了数世纪的井然有序,后来收到康定公王企图逃亡的情报,便作为帝国特使前往确认,此后便长驻公园……雅丽亚:康定公园建国后,第一时间舍弃伊斯埃雷的姓氏,转而担任公园最高军事指挥一职,后来因身孕而退居二线,被视为公园武勇血脉的源头……露瑟丽娜:强行拒绝了帝国的封赏,担任康定公王的首席助理,在公王出征外银河之际,建立和完善了横跨古汉和夏兰的星际贸易网络,让公国的国力在短时间内得到飞跃性的提升……葵:最初担任公王贴身护卫,后又担任公园警备舰队的指挥一职,在一次海盗讨伐任务中曾单身突入敌舰,随后便在正史中失去了踪迹。 而据外史记载,该海盗舰外观为红色,且与彼安旧型战舰颇为相似,直到公王自外银河回归,这艘神秘的海盗舰才消失了踪迹……亚琉妮:帝国史上少数几位由纹章卫队亲自护送登基的皇帝之一,傅言与前一日帝都紧急封锁有关,不过却未曾得到任何官方证实……华德:以“米虫提督”之名而记载于言言军史,然而在同僚部下中,最津津乐道的却是其被酒后失身,被副官逼婚的趣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