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道官途》 第1章 突变 中午。 县医院内科青年医生艾零提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刚敲开女友朱慧文家的门，就被热情的朱家夫妻直接让到了饭桌上。一桌丰盛的饭菜，一瓶平时舍不得喝的五粮液，足以看出朱家夫妻对他这位未来女婿的看重。 朱父朱建文热情地招呼道：“小文，给小艾倒上，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艾零颇有点受宠若惊：“朱叔叔，我下午还要坐诊，不能喝酒的！” 朱建文大咧咧地挥挥手笑：“少喝点不打紧！” 朱母宋倩兰从厨房中又端出一盆热腾腾的炖鸡来：“小艾，这是我专程去市场杀的活鸡，你工作累，炖了给你补补身子！” 朱慧文在一旁咯咯娇笑着：“妈，我们还没结婚呢，你这就心疼上女婿了？” 宋倩兰瞪了女儿一眼：“心疼女婿还有错了？你这丫头，赶紧给你爸爸和小艾倒酒！” 朱慧文起身来倒酒。 待朱慧文倒完酒，朱建文就主动端起酒杯来邀饮：“小艾，来，干一个！” 艾零无奈，只好也举杯相陪。 推杯换盏间，两杯酒下肚，极善言谈的朱建文就打开了话匣子：“小艾啊，你和小文的婚事呢，已经定了下来，但在你们登记结婚之前，我觉得吧，应该先把小文的转正问题解决了，否则她一个合同工，工资那么低，以后你们小两口自己过日子也紧巴不是？” 宋倩兰在一旁也笑着帮腔：“是啊，小艾，让你爸爸找找刘院长，我听说今年你们医院有两个转正的名额，就抓紧给小文解决了吧！” 朱建文是县工商局的中层干部，宋倩兰是县教育局的普通科员，与艾零的母亲周玉玲同在一个科室。艾零和朱慧文则在同一家医院工作，不过朱慧文只是外科的合同工护士。 半年前，宋倩兰相中了艾零，就主动把女儿介绍过去。艾家这边，周玉玲也觉得朱家女孩生得清秀、性格温柔，两家更是知根知底，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两人就走到了一起，很快谈婚论嫁。 艾零的父亲艾建民虽然只是青兰乡的乡长，官职并不高，但在朱家人眼里，至少在县里，艾建民是一号人物。女儿嫁给艾家儿子，也算是攀上了高门有了非常理想的归宿。尤其是艾建民跟县医院的刘院长相熟，为未来儿媳妇去掉这个合同工的“头衔”问题不大。 听未来岳父岳母旧事重提，艾零笑了笑道：“朱叔叔，阿姨，如果真有名额，我一定让我爸去做做工作，怎么着也得给小文解决了！这也不算走后门，小文各方面条件也够了，工作也很出色，在医院任劳任怨，早该解决了！” 朱建文闻言眉开眼笑：“就是这个理！我们家小文多么优秀，你们医院领导要看得见才是！” 宋倩兰笑吟吟极为热情地起身亲自为艾零盛了一碗鸡汤：“小艾，喝点鸡汤！” 艾零慌不迭地站起来接过鸡汤碗来：“阿姨，我自己来就行了！” 朱慧文向艾零投过欢喜的一瞥，也给父亲朱建文盛了一碗。 朱建文刚端起酒杯准备再提提两人的婚事，突然手机响了。 他也没有在意，顺手从餐桌上抓起手机来就接了：“哪位？我是朱建文！” 艾零在一旁望着朱建文接电话，不禁心里暗笑，自家这位老泰山别看连个副科级都没混上，可官威和派头却学得有模有样，还真就摆出几分领导干部的气场来。 但艾零还没有顾得上多想，坐在对面的朱建文就脸色骤变，霍然起身走到书房去继续听电话，神态有些诡异。 两分钟后。 朱建文站在书房门口向妻子宋倩兰招了招手，脸色阴沉。 宋倩兰一怔，但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剩下艾零和朱慧文面面相觑很是茫然。 就在这个时候，艾零的手机也有电话打了进来，是母亲周玉玲打来的。 周玉玲在电话里泣不成声，她絮絮叨叨毫无逻辑的单方面的倾诉，艾零用了好半天的劲才明白过来：父亲艾建民因为青兰乡党委书记黄宁国犯事的牵连，今天被县纪委约谈了！ 艾家在县里谈不上大富大贵，但家境终归是衣食无忧。尤其是艾零大学毕业后进了县医院工作，艾家的日子本来一点点正在往好处奔。此刻，艾家出了这种事，对于艾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了。 艾零的脸色很难看，心乱如麻。他恨不能插翅飞回家里，问问母亲到底是怎么回事。可现在朱家，他半路离去太过失礼。 但不多时走出书房的宋倩兰的脸色更难看。她走了两步，向女儿朱慧文喊了一嗓子：“小文，你过来一下，你爸有话跟你说！” 朱慧文柳眉一挑，还是依言走向书房。 朱家夫妻父女在书房里说了什么艾零不知道，可朱家夫妻躲在书房里不再出来，只有朱慧文俏脸阴沉地缓缓走向坐在餐桌边上的艾零，声音有点急躁和冷漠：“艾零，你爸出事了，被纪委双规了，你知道吗？” 朱慧文冷漠的口气听得艾零浑身上下不舒服，但还是按捺住内心的焦虑情绪点点头道：“我刚听我妈电话里说了，不过，不是双规，是约谈，完全两码事。” 朱慧文嘴角不经意地一抽：“反正差不多吧。” 艾零明白了。 刚才朱建文接的电话是关于自己父亲艾建民出事的。县城不大，屁大的事情都能很快传得沸沸扬扬满城风雨，朱建文得到消息也不奇怪。 但朱慧文的态度就实在太让人接受不了了——尼玛男朋友的父亲出事，你作为女朋友的难道不应该首先是表示安慰和体贴吗？ “……”艾零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又听朱慧文急匆匆不耐烦追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这种质问和轻蔑的口吻让艾零一颗心猛地沉了下去。 “你说你爸才刚刚转正当上乡长，位置来之不易，怎么就敢贪污受贿呢？”朱慧文抱怨起来。 艾零当即无名火起：“小文，你什么意思？！我爸只是去纪委接受组织谈话，什么问题都没有！你无缘无故说我爸贪污受贿，这不是瞎说嘛！” 朱慧文被艾零呛了一下，沉默了下去。 但她旋即仰起头来面露冷漠的光彩：“艾零，不管你爸爸是不是真的贪污受贿，反正你爸爸是犯事了！既然如此，我们两个人就不适合继续交往下去了……” 艾零呆了呆，他用不可思议地目光紧盯着朱慧文，他万万没有想到，素来温温柔柔对他千依百顺的女孩竟然在他最难过的时候如此决绝，连半点缓冲都没有，直接提出分手了！ 艾家刚刚出事，还没怎么着呢，作为女朋友，非但没有半点安慰和同情，反倒迫不及待地要跟艾家划清界限。这样的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真是现实得让人悲哀和可怕。 艾零坐在那里，心底充斥着深入骨髓的绝望和愤怒。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爸妈的意思？”艾零向朱家紧闭的书房门扫了一眼，脸上浮起一抹复杂的涨红来。 “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爸妈的意思！”朱慧文扭过头去，回避着艾零越来越冰冷的眸光，耳中隐隐传进艾零急促的喘息声。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还需要说什么呢，朱家夫妻躲进书房不再见面，无疑就是表明了断绝往来的态度。 想起几分钟前朱家人犹自亲亲热热的款待，又看看现在恨不能立刻将自己扫地出门的无情，反差之大，艾零百感交集不怒反笑。 看来，失去了利用价值的艾家，在朱家夫妻眼里一文都不值了。 这个世界，竟然是如此的现实和残酷！ “好！好极了！朱慧文，你和你父母今天真是给我上了最真实的一课，果然是人心隔肚皮！”艾零抓起桌上自己的手机来，肩头因为愤怒隐隐抖颤，他狠狠地将手机摔在地上，用力过猛，爱疯六手机当场裂为两截。 艾零冲出门去，哐当一声关上了朱家的防盗门。 朱建文和宋倩兰走出书房来，朱建文沉声道：“小文，不能犹豫和心软，艾家完了，我们不能再跟他们家扯上半点关系，否则我们家也要跟着倒霉！” 朱慧文转过身来，俏脸上非但没有半点的黯然情绪，反而是满满的如释重负。 她竟然笑了起来：“爸，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以后不再来往就是了，您怕什么呢？” 宋倩兰指了指艾零带来的礼物：“小文，赶明儿个给他退回这些东西，谁知道来路干净还是不干净！”（未完待续） 第2章 屎盆子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艾零心急如焚。 艾零早就听说黄宁国不是什么好人，自打他在青兰乡乡党委书记任上晋升为县委常委后挂上了常委副县级的行政级别，县里街头巷尾关于他贪腐和包养女人的各种传闻就不绝于耳。艾零一直劝父亲艾建民离黄宁国远一点，奈何艾建民总不肯听。 艾零越想越烦，却又无可奈何。 艾家在县里毫无背景。艾建民在最底层煎熬了接近十多年才被提拔起来，干了五年的副乡长，今年才刚当上乡长。据说是黄宁国力排众议向上推荐的结果。正因为如此，艾建民才对黄宁国感激涕零，视若再造之恩。 哪怕隐隐听说黄宁国近期有出事的迹象，艾建民还是不肯听别人的劝，疏远这位老领导。 忠诚忠厚的老实人啊，但实在是不适合在官场上混。艾零狠狠地掐灭了烟头，站起身来，为父亲的迂腐和固执倍感荒诞。 …… 县政府第一生活区，号楼，艾家。 艾建民专门去洗了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依旧是短袖白衬衣，黑色的西裤，皮鞋锃亮一尘不染，无论是衬衣还是西裤都熨烫地笔挺，没有一丝褶皱。 别看艾建民只是青兰乡的乡长，在县里算不上什么，但他每次离开乡里去县里办事或者开会，艾建民都会把自己捯饬得衣冠楚楚。 周玉玲知道丈夫其实并不虚伪，他之所以重视自己的衣着形态，无非表明了他对目前职位的看重。 没有人能理解一个乡里的底层刀笔吏二十年如一日，一朝被提拔为正科级干部，那种对于命运的感激和感恩情怀。 周玉玲眼神哀伤落寞地站在那里，帮丈夫整理着公文包。 “建民，你非去不可吗？” “玉玲，县纪委找谈话，我能不去？不去就是畏罪潜逃，我能逃到哪里去？就算是我逃了，你们娘俩咋办？我不能干这种事！况且，我问心无愧，怕什么？！”艾建民目光平静地抬头望着爱妻。 “黄宁国出事，凭什么搞到你的头上？你虽然是黄宁国提拔起来的干部，但他是他，我们是我们，非要硬往你头上扣屎盆子，也太欺负人了。”周玉玲说着就激动起来，气得嘴角都在哆嗦着。 “玉玲，他们不是朝我头上扣屎盆子，而是胁迫我参与陷害黄书记。可我艾建民不是这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宁可不做这个乡长，也绝不会昧着良心说昧心话做昧心事！”艾建民言辞凿凿，声音慨然。 周玉玲无语，丈夫的愚忠和固执根本无法改变。如果他稍稍能知道灵活变通一下，早一点跟黄宁国划清界限，也不至于有今天之危。 “玉玲，你不要担心。我相信黄书记是清白的。同样的道理，我艾某人光明正大、也不怕他们流言诬告。让县纪委查查吧，一切都会查清的……”艾建民将自己眸光中的一丝黯淡强行掩饰起来，“玉玲，好好照顾儿子，安心等我回来！” 其实艾建民也知道自己这一趟去县纪委，除非他妥协，参与到对黄宁国的落井下石行列中去，否则他就再无回头路。 这事儿并不简单，背后暗流涌动。 艾建民上前去拥抱了妻子一下，然后拿起黑色的公文包，毅然推门而去，身后传来周玉玲轻轻的啜泣声。 他黯然神伤。站在门口踯躅片刻，却又昂首挺胸下了楼。楼下，县纪委的车和人正在等着。 …… 艾零推开自家那老式的铁棂防盗门，听到屋内传出母亲压抑悲苦的哭声，就知道自己还是晚了一步。 父亲艾建民被纪委带走了。 艾零狠狠地一拳捶打在洁白的墙壁上，眼眸中透射着异样的坚定和光亮。 他不信父亲有半点违法贪腐行为，艾建民这种老实巴交的人让他贪都没有胆量，艾建民之所以被牵扯进黄宁国的案子中，无非是作为黄宁国的老部下受到冲击和牵连。 他更知道父亲的性格，既然不能指望艾建民自救，那他这个儿子就责无旁贷了。 就是想尽一切办法，也要把父亲从这场沼泽泥潭中拯救出来。 一念及此，艾零反而沉下心来，不再慌乱。 慌乱于事无补，只能更加自乱阵脚啊。 他大步走进父母的卧房，望着哭倒在床上身形瘦削的母亲周玉玲，百感交集，眼眶一红，忍不住也垂下泪来。 “妈……”艾零嘴唇轻颤，呼唤道。 “儿子！”周玉玲缓缓起身，抹了一把眼泪，张开双臂，与儿子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儿子，你爸爸……”周玉玲意欲跟艾零说说艾建民的事儿，一张口却是悲从中来，再次泣不成声。 “妈，您别这样……爸爸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艾零拥抱着母亲，轻轻抚摸着她有些发颤的后背，尽量用温和平静的声音安慰道：“妈，我爸为人光明磊落，从来不做亏心事、也从来不乱伸手，况且他一个不起眼的小乡长，也没有得罪过什么人，肯定不会有事的。他去纪委那里接受约谈质询，这是正常的组织程序，没什么的，您别想多了。” 周玉玲幽幽长叹一声：“儿子，黄宁国被人整了，你爸爸不肯跟黄宁国划清界限，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艾零暗叹一声，心情越来越凝重。 但无论局面和形势如何险恶，他都做不到对父亲的劫难熟视无睹。哪怕是再艰难，他也要竭尽所能帮父亲脱罪。 见母亲两颊发红，用手使劲揉着自己的脑袋，艾零皱了皱眉：“妈，我帮您针针灸，您放松一下，好好睡一觉，一切有我呢！” 周玉玲没有拒绝。 儿子艾零的针灸术师承自她的父亲周道先。 周道先生前是县中医院的副院长，家学渊源，从医数十年，精通内、外、妇、儿、针灸，提倡针药并用，临床经验丰富，独创了“周氏针法”，疗效显著，是县里出了名的“周神针”。 周道先从外孙艾零10岁时，就开始强行传授周家医术和周氏针法。 其实艾零自幼对学医兴趣不高、甚至还有几分抵触心理，但还是在外公的强力“压制”和填鸭式教育中，从被动背诵《药性赋》、《汤头歌诀》、《濒湖脉学》、《医学三字经》等传统中医经典开始，十年磨一剑，总算是传承了周道先的一身所学。 所以，别看艾零是科班出身的西医，实际上他真正的本事还是在中医药针灸术上。（未完待续） 第3章 机会 但有一点必须说清楚。 艾零虽然被外祖父强制学了一身中医本事，但他对中医的认可度完全不如西医高。他认为，要想治病救人，还是要靠更系统更科学更规范更完善的西医。当然中医在一些疑难杂症上又具有西医没有的独特疗效。 “儿子，你去歇着吧，我没事了。” 周玉玲轻轻推开儿子，躺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丈夫出了这种事，她怎么能睡得着呢？ 想起丈夫有可能栽进这摊深水脏水浑水中拔不出来，周玉玲心里就更加烦躁和不安。她慢慢从床上爬起来，在屋里转了几圈，眼角的余光发现儿子艾零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去休息，面露担忧之色，就幽幽轻叹着再次躺下，闭目假寐。 艾零静静地站在母亲卧房的门口，凝望着母亲和衣而卧、憔悴瘦削的侧背影，眸光中越来越明亮。 父亲这一头，急也是急不得，还是要理清思路、徐徐图之。 对于他来说，最坏的结果——哪怕是最后父亲丢了官，而只要父母健在，日子还是会一样的过。至于父亲这个卑微的小乡长，干不干的吧，其实没什么意思。 他轻轻替母亲掩上门，自己坐在了客厅的老式弹簧沙发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沉默片刻，他从茶几上摸起父亲的玉玺牌香烟，抽出一根点上，深深吸了一口。 刚参加工作这会儿，他是不抽烟的，后来因为医生经常值班加班，压力太大，就学上了抽烟。 抽着烟，他陷入了良久的沉思中。 …… 下午三点多，艾零出门去，在小区外围的移动营业厅，又买了一部爱疯六普拉斯，让营业员重新办了一张手机卡，还用的原来的号码。他是坚定不移的果粉，尽管为此消耗掉了他银行卡上本就捉襟见肘的存款数字。 换了新手机，因为晚上还要当班，他开车往医院赶。 在医院门口，他迎面撞上了也来医院准备换班的外科护士兼刚刚分手的前女友朱慧文。 朱慧文分明有些难堪。 她扭过脸去，不敢正视艾零闪烁着星星火光的清澈眼神。 艾零冷笑一声，继续大步行去。 朱慧文忍不住轻轻呼唤着：“艾零，你不要怪我，我也没有办法……” “我不怪你，我其实非常感谢你，因为你让我知道了看清一个人，真的需要时间。”艾零脚步一顿，撂下这么一句话，义无反顾地走了。 朱慧文撇了撇嘴。 她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她之所以看中艾零，可不仅仅是因为艾零好学上进，还因为艾零的家庭，在本县这种小地方，艾建民的官职和权力人脉会给朱家带来很多便利。她本就是非常现实的女人，将利益看得很重，一旦意识到艾家极有可能给朱家带来灾祸，她毫不犹豫地就将感情的牌一脚踢开。 她是如此的貌美如花，身边有的是追求的男人，怎么可能在艾零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艾零进了医院门诊大楼，临上楼梯的时候，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因为他还没来得及设置振铃声，手机自动设定的铃声很是刺耳。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艾零接起电话：“哪位？” “喂，哪位？” “哥们，我大中呀，不记得我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而陌生的破锣嗓子。 一个名字脱口而出：“秦大中？” 秦大中嘿嘿笑：“当然是我！” 秦大中是艾零医学院的同寝室的室友，只是这厮学了医却没有干医，而是进了考进机关当了公务员，在市商业局工作。 艾零对秦大中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他曾经以一曲公鸡打鸣般嗷嗷叫的《信天游》红遍江北医学院，成为艾零他们那一届的经典笑料。 “哦，大中啊。找我有事？”艾零轻轻着，眼前就浮现起秦大中那张胡子拉碴的圆脸。 对于秦大中来讲，两人的交情还处在大学时代天天飚着膀子喝酒吹牛并三更半夜不睡觉对着同一台笔记本电脑接受岛国两性教育的亲密程度。只是艾零此刻心情糟糕，面对秦大中实在是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有事？” “靠，尼玛没事就不能找你聊聊？”秦大中爆了一句粗口。 “我爸出了点事，我现在挺忙，如果没要紧的事，我们过后再聊吧。” 听到艾零的声音有些落寞和不耐烦，秦大中一怔，旋即关心地热切道：“咋了，哥们？出啥事了？跟哥们说说，我爸好歹也在市里工作，说不准能帮上你。” 秦大中是真关心，绝不是矫情和虚伪。 艾零心头一动，突然想起秦大中的爸爸秦胜利在市教育局工作，还是副局长，应该有点能量和资源，就叹了口气道：“电话里也说不清楚，总之我爸受人牵连，被纪委的人找麻烦……” 秦大中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轻笑道：“哥们，自家兄弟我也就不跟你虚着套着了。本来呢，我今天找你是求你帮忙的，现在看来，这事儿还真是赶得巧……” “赶得巧？你什么意思啊？”艾零眉梢一挑。他现在心烦意乱，处在极度敏感的状态中，秦大中的话显然又触碰到了他的隐痛。 “哥们，你过去给我爸针灸，治好了他多年的神经衰弱和失眠症……正好市纪委一位领导有腰疼病久治不愈，中医西医看了无数次都没有效果，我爸就向人家推荐了你……哥们，来一趟吧，趁机也帮你爸活动一下。”秦大中压低声音：“市纪委的大领导，常委级的，一定能帮上忙的！”（未完待续） 第4章 破局的捷径 艾零沉默不语。 说实话，在郭阳就读的医学院里，尽管也有中西医结合的专业，但大多数人都对中医不太感冒。 医学院五年，艾零偶尔会展现一点针灸术，帮同学治个头疼脑热啊，倒也针到病除，渐渐就名声起了。 大四那年，秦胜利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痛苦不堪。秦胜利四处求医问药都难以真正见效，秦大中就推荐了艾零。 秦胜利本着姑且一试的心态，请艾零下了一次针，结果当天症状就大为减轻缓解。 连续一个疗程，七天针灸，困扰秦胜利数年折磨透顶的失眠症竟然不药而愈，秦胜利为之惊叹，从此记在了心里。 听了秦大中的话，艾零抿住嘴唇，沉声道：“大中，你说的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吗？” “当然，是李川书记。”秦大中轻轻回答。 “好，我可以去市里试一试，但是大中，你得让秦叔叔明明白白告诉人家，我是西医，中医针灸只是……算是家传的一点小玩意儿，不可能对所有病都有疗效。信得过我，我可以治，信不过我——那就另当别论。”艾零眸光中浮荡着一层光亮，声音低沉而坚决。 “你放心吧，我爸都介绍了你的情况，据说李书记还知道你外公是咱们市里有名的老中医，家学渊源，还能差的了？”秦大中笑了起来，“到时候让李书记帮你爸爸说句话，肯定会管用的。你们县纪委的领导，绝对不敢不给他面子。” 艾零暗暗苦笑。 对于中医针灸，他不能妄自菲薄，但中医针灸的疗效被民间无限放大，以为各种疑难杂症都能包治，这完全是以讹传讹啊。 “怎么样？哥们！什么时候来，我请你喝酒！” “好。今天是周三，大中，你帮我跟他约好，就在明天吧。”艾零干脆利索，跟秦大中定好时间就挂了电话。 秦大中提供的这个为市纪委书记李川治病的机会，算是一个机会，但说实话艾零并不抱太大的指望。 如果母亲的话没有假，这件案子的复杂性远远超乎想象。这根本不是一个市领导说句话就能拯救艾建民出水火的事儿。同时，艾零也不认为自己空口说白话，就能让人家帮自己父亲“说话”——哪怕是帮其治好了病。 不过，走一走上层路线肯定是破局的捷径。 第二天一早，艾零下了夜班，先回了一趟家。 他再三叮嘱母亲要她安心在家等候他的消息，然后才带上继承自外公周道先的一套金针和施行灸法的艾灸，开车去了市里。 针灸针灸，其实是针法与灸法的合称。只不过，周氏医术以针法为主，艾零所学则如是。 十点半抵达市区。秦大中带车接上艾零，直奔市委机关生活区的小家属院。 在号楼前下了车，秦大中一本正经地望着艾零轻轻道：“艾零，咱们是哥们，客气话我就不说了。李书记可是市领导，如果你能治好了他的腰疼病，日后的好处咱就不用说了……” 艾零扫了秦大中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爸爸跟李书记的关系应该不错吧？” 秦大中脸一红，嘿嘿笑了笑，没有接茬。 他的父亲秦胜利是市教育局的副处级干部，好不容易扯上李书记这条线，自然是不遗余力地结交攀附。秦胜利得知李书记患有久治不愈的腰疼病，就推荐了艾零。李书记正在痛苦不堪之际，抱着有病乱求医的心思，就同意让艾零来试一试。 两人上了三楼，摁响了李家的门铃。 片刻后，深色的防盗门打开，一个年约四旬体态丰腴却又风姿绰约气质优雅的中年美妇出现在门口，正是李书记的夫人、市总工会的副主席林雅欣。 秦大中赶紧上前笑道：“林姨，这就是我的同学艾零，刚从下面的县里赶过来，给李书记瞧病的。” “好，快请进。”林雅欣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将两人让进门来。她的态度谈不上热情，当然也谈不上冷淡。 秦胜利推荐艾零过来给丈夫李川诊病，号称中医针灸很有功底，但见艾零这样年轻，与她想象中的中医形象相去甚远，心里就未免有点失望和轻视。 秦胜利正在李家的客厅毕恭毕敬地陪着李书记说话，见儿子领着艾零到了，赶紧笑眯眯地起身招呼道：“小艾，快来见过李书记！李书记，这就是我跟您说的小艾了，祖传中医，很有些本事！” 艾零上前一步，抬头望向了端坐在沙发上，姿势有些僵硬，神色古板严肃，脸部棱角分明的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 李川侧头凝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见他身材挺拔、神色平静、举止从容，气质文雅中透着几分坚毅，不由生出了些许好感。 “您好，李书记！”艾零定了定神，不卑不亢地笑道。 “嗯。”李川轻轻嗯了一声，微微点头挥了挥手道，“坐。” 李川又扫了艾零一眼：“我的腰疼病可是到处求医都治不好，你可有把握？” 艾零笑了笑：“李书记，我不敢说什么把握，我只能说尽量试一试吧！” 李川点点头：“好！让你试试！” 李川本就为人不苟言笑，加上现在病痛更重，说话就更少了。 …… 李川俯身平躺在床上，赤着脊梁。 艾零用李家事先准备好的消毒水洗干净了手，然后就取出自己的针灸包来，点燃自备的酒精灯，神色肃然小心翼翼地给金针消毒。 见他手持着“寒光闪闪”的细长金针，林雅欣总觉得有点不太靠谱，她紧张地开口道：“小艾，你到底行不行啊？” 艾零微微抬头，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心道你这种问题让我如何回答？行还是不行？ 李川窝在那里闷声道：“好了，老林，你就别瞎搀和了，无论怎么着，也得让小艾同志试一试！” “林姨，我看李书记这病应是常年寒气郁积引发的内乱外痛，要治愈，必须要先引出寒气来。我下针给李书记放放寒气，应该会有一定的效果。” 林雅欣皱了皱眉：“你以前治过类似的病吗？” 艾零不置可否地轻轻一笑：“没有。” 听了艾零这轻描淡写的话，林雅欣嘴角一抽，忍不住回头瞥了旁观的秦胜利父子一眼，心道你们这推荐的哪里是什么神医妙手，我看活脱脱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李川有些不耐烦地插话道：“老林，别废话了，小艾，你赶紧下你的针，不要管她！” 林雅欣无奈，退到了一侧。 艾零笑了笑，一手持金针，走上前去。他突然探手向李川的腰间摁去，李川顿时吃痛呻吟起来，身子猛然哆嗦了一下。 林雅欣惊呼出声：“小伙子，你小心一点！” 艾零没有再理会林雅欣。 “李书记，是左侧这个部位痛吧。”艾零用两根手指逐步摁下，李川一边呼痛一边应是，艾零继续摁着，直至一个部位听李川的呻吟声明显增强，就取过蘸了紫药水的棉棒在此部位轻轻涂抹，作了记号。 这个部位正是命门左15厘米，再下6厘米处。（未完待续） 第5章 公与私 “好了，李书记，您转过身来，仰卧。”艾零挥了挥手道，声音简短有力。 在给病人瞧病的时候，他秉承了外祖父周道先的风格，自信、果决、不容置疑。 林雅欣赶紧上前去帮着李川起身仰卧好。 艾零从容不迫地低头用空着的手测量着，在李川肚脐左15厘米又下6厘米处，用棉棒再次作了一个记号，然后消毒。 艾零直起身，屏气凝神片刻，然后持针的右手闪电般落下，在记号部位处入针1.5寸。 因为他施针的手法太快，林雅欣等人根本就没有看清他是怎么下针的，而做好了吃痛思想准备的李川则微微愕然，这么长的金针进了自己体内，他竟然没感觉到什么痛楚呀。 单这一点来看，这小子似乎真的有一手啊。 艾零微微一笑，探手捏着金针的顶端，轻轻捻动，“李书记，如果您有酥-麻-痒的感觉，请跟我说一声。” 随着艾零的捻动和逐步刺入，李川感到浑身麻痒难耐。 艾零停下手，稍稍凝神，就又以第一根针为中心，连续下了六根金针，五根金针呈花瓣状排列。 十五分钟后，艾零又将五根针提出三分之二，逐一捻动，尔后金针悬空再次刺入。 如此反复三次，艾零长出了一口气，将金针全部去除用酒精消毒装入精制的牛皮针囊，抬头笑了笑道：“李书记，您可以起来了。” 林雅欣上前刚要准备去搀扶丈夫，艾零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动，让李川自己来。 李川试探着活动了一下，感觉之前腰疼沉重的部位非常轻快症状大为减轻，呆了呆。他被这种诡异的腰疼病缠身好几年了，平时的时候还好，痛起来的时候动都不敢动，突然变得这般轻快，他一时间有点茫然。 但他旋即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猛地一下子就坐起身来，连呼了几声痛快。 “小艾，症状大为减轻啊，我几乎感觉不到痛了，我好几年没有觉得身体这么轻快了！” 李川这病西医看了很多，中医也有不少。不要说市里的医院，就是省里和京城的大医院，他也是去了好几趟，但效果都不明显。吃药打针好几天，或许能缓解一点，但不久就会复发变重。 林雅欣的态度骤然变得极为热情：“小艾，真是太谢谢你了，谢谢啊！” “小艾，果然是家学渊源，很不简单！你看我这病啊，这几年让我痛不欲生啊，有的时候痛起来连坐都坐不住，你这才下了一次针，效果就立竿见影，真是了不起！”李川的态度极为真诚。 再有权势的人也会生病，而人吃五谷杂粮，有时候难免又会遇上疑难杂症。这种得了怪病治不好的痛苦，没有经历的人是无法体会的。 “李书记，积病沉疴，不可能一次治疗就彻底痊愈呢。我判断，李书记的腰痛病是肾经虚寒所致，一会我开一个药方，李书记您先吃五服药看看情况。过十天我再来给李书记下针。连续两到三次，应该就能大幅缓解。但至于能不能治愈，我目前暂时还没有把握，还要看治疗中的情况来判断。”艾零笑了笑，用酒精棉擦了擦自己的手。 “能缓解和止痛也成啊！”李川皱了皱眉：“但是，非得要吃中药？” 李川最头疼的就是吃中药汤了。 林雅欣轻轻笑：“不吃药怎么能治病？你就别皱眉了，几幅中药罢了，再苦能有多苦！” …… 林雅欣热情地挽留艾零吃午饭，秦大中父子当然也一并作陪。 作为市委常委，李川的权势威严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艾零让他看到了治愈腰疼怪病的希望，以艾零这种身份，是没有资格跟李川夫妻一起用餐的。 吃饭的中间，秦胜利见李川非常高兴，就趁机说起了艾零父亲艾建民的事情，同时暗示艾零开口求李川帮忙。 黄宁国的案子是经市纪委批准立案，李川当然知悉此案。听说艾零是正在被审查的青兰乡乡长艾建民的儿子，李川分明有些意外。 李川的神色慢慢沉凝了下去，沉默不发一言。 一方面，事关重大，他不能随意表态——换言之，艾建民清白与否，不是艾零说几句话就能决定的。况且本案有着复杂的背景和成因，远非普通人所能了解。 另一方面，他是市纪委书记，纪委正在办的案子与艾零的父亲有关，他必须要要避嫌疑。 艾零神色坦然平静地坐在那里，李川的表现其实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他虽然给李川治病，但对方是何许人也，怎么能轻易将公事和私事混为一谈？ 果然，李川神态严肃地沉声道：“小艾，你爸爸的事我不能过问，也不能多说。另外，我觉得这也不是你一个年轻人所能介入的事情，你要相信组织，会给你爸爸一个公平公正的交代！”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李书记，我相信组织会给我爸爸一个公正公平的交代。不过，我给您治病与我爸爸的事没有关系，我不会让您违反组织原则的。只是我有一个请求，我想见我爸爸一面，不知道能不能成？” 李川沉吟了一下。 林雅欣在一旁笑了笑：“你就帮帮小艾呗，反正他爸爸也只是被审查，有没有问题还是两说着，让他们父子见一面，也不算违反组织规定。” 李川想了想，突然挥挥手：“你爸爸现在只是组织审查和例行谈话，还没有查实有违规违纪问题——谈话期间，可以见家属。你不用找我，直接去你们县纪委申请，他们不会不讲人情的。” 艾零大喜。 他知道李川这样说，已经算是一种帮忙和暗示了。 艾零心里虽喜，却没有当面向李川道谢。他知道，就算是他道谢，李川也不会接受。因为李川作为市委领导，公私分明，不会混淆在一场家宴上。 有些事，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一旦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没有意思了。 因为不再谈及艾建民的事儿，不涉及公事，家宴的气氛就渐渐恢复了热情友好的状态。在李家简单吃了点东西，艾零向李川夫妻告辞，又与秦胜利父子分手，这才开车返回了县里。（未完待续） 第6章 一夜白头 艾零返回县里，也就是两点多钟。 他直接开车去了县纪委。 找熟人一打听，负责这个案子的纪委工作组并不在县纪委办公，而是在县宾馆封闭办案。 艾零又去了县宾馆，直奔纪委工作组所在的二楼。 两名宾馆的保安在楼梯口处拦住了艾零：“什么人？干什么的？” 艾零满脸堆笑：“两位大哥，我找下纪委工作组的负责人，麻烦您通报一声吧。” 保安狐疑地扫了艾零一眼，见他文质彬彬穿着体面，也不像是坏人，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走到走廊的尽头，敲开了一间房的门，走进去。 不多时，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上身是半截袖的白衬衣，下身是黑色的西裤，这年头机关干部基本都是这幅模样。 中年男子远远站在那里，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凝声道：“你姓艾？是艾建民的儿子？” 艾零一听这话，就知道是李川那头给县纪委打了招呼，否则，他自己一个人闷着头上来，不要说见父亲艾建民了，就是县纪委的人他也一个也见不上。 “是啊，我是艾建民的儿子，我来给我爸送点洗漱用品。”艾零扬了扬手里临时买的一套牙膏牙刷之类物品，他来见艾建民，不能不找点借口。 同时，这也是给县纪委的人一个台阶下。 否则，艾建民正在接受县纪委工作组的审查，按照规定和原则，是不允许见家属的。 不过，艾建民的情况也算是比较特殊，一来他本身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一点县纪委的人都清清楚楚；二来有上头的打招呼，这点面子总是要给的。 中年男子是工作组组长——县纪委副书记马周。 马周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就此一回，下不为例啊。你跟我过来！” 马周带着艾零走到009号房前，推门而入。 艾零紧随其后。 在进门的一瞬间，艾零目瞪口呆，旋即是面色煞白心痛如绞，几乎当场晕厥过去。 他目光所及处，父亲艾建民正坐在这间标准间的沙发上，抽着烟，房间内烟雾缭绕。一个纪委的工作也坐在床上，陪着抽烟。 艾建民震惊地抬头来望向了艾零，嘴角张了张，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口来。 艾零心内剧痛得望向突然之间变成一头白发神色无比憔悴的父亲，也同样张了张嘴，发出无声的悲恸。 一夜白头！！ 竟然一夜白头！！ 关于一夜白头的历史故事艾零听说过不少，譬如伍子胥过昭关，一夜之间急白了头。作为医生，他总觉得这种事没有科学根据，总有夸大嫌疑，可父亲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过大的焦虑和压力带给人的是怎样的一种煎熬，又是怎样的一种对于生命力的损耗和透支！ 马周的神色也有些戚戚然。 马周向另外一名纪委的工作人员摆了摆手，叹了口气道：“老艾，你儿子来给你送东西，你们父子说两句话吧，不过，我只能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 艾零伤感地坐在艾建民的对面，艾建民的神色憔悴中透着疲倦，说了几句话就沉默了下去。这一日一夜间，他被纪委工作组的人轮番轰炸，试图从他的嘴里给老领导黄宁国罗织罪名，但他都抗住不撒口，坚决不做那种在他看来忘恩负义的事。 “爸爸，您不能这样下去，您要是再这样，您的身体就垮了……”艾零一把抓住父亲的手，他的手冰冷而汗津津地。 艾建民摇摇头：“儿子，你不懂。你就不应该来！” 艾零有些发急了：“爸爸，你能不能别这么固执好不好？你好好配合组织审查，你本身又没有什么问题，过几天就回家了……” 艾建民冷哼一声，晃荡着白色如雪的头：“你让我怎么配合？没有的事编造出事来？我宁死不会干！” 艾零无语凝噎。 其实他早就知道父亲的个性，老实归老实，但老实人有老实人超乎常人的坚韧、执着和坚守。父亲将黄宁国视为一生的恩人，不要说艾建民认为黄宁国没有问题，就算是黄宁国真的犯了事，作为艾建民来说，也断然不会落井下石。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指望父亲自救已经不可能。 那么—— 艾零紧盯着父亲压低声音道：“爸爸，你希望我做点什么？” 艾建民迟疑了一会，还是从床头柜上抓过一张纸来，用铅笔在上面匆匆写下了一个人名，塞在了艾零口袋中，然后站起身来点燃一根烟，推搡着艾零，“你赶紧走！这是纪委办案的地方，你在这里，白白招人非议，也违反组织原则！！” 艾建民生生将艾零推出门来，然后哐当一声将门关紧。 艾零无奈悲哀地望着房门，马周和另外一名纪委工作人员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向他投过复杂的一瞥，摆摆手道：“走吧，小伙子！这已经算是给你开了绿灯了！赶紧走吧，以后不要来了，知道了吗？” “谢谢马书记！我知道了！”艾零定了定神，强忍住对父亲处境的心痛如割情绪，向马周鞠了一躬，然后大踏步离去。 他知道无论是父亲还是马周，都是在为自己好。 这起案子情况复杂，现在的局势险恶，一个不小心，父亲还没营救出来，他自己就受到牵连了。 离开县宾馆，艾零把车停在路边，从口袋中掏出父亲写的那张纸条，上面两个名字赫然在目：张森林、盛晓岚。 艾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森林是县委副书记。别看他才是副县级，县里排号第三，上头还有县委书记和县长。但张森林的情况大不同，据传他在省里拥有强大的背景，是某位副省级领导的亲戚。 张森林从机关科员起步，旋即下放到乡镇，然后从副镇长一路升迁，直至县委副书记，在本县工作了0多年。本土起来的县官，在本县树大根深，关系网错综复杂，何况他还有让人敬畏的大靠山。单凭这一点，在县里他就基本上横着走。 不要说普通干部，就是书记和县长，也都给他几分面子。 至于盛晓岚，县里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是一个极具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年纪虽然不大，却与张森林关系密切，街头巷尾都传说她就是张森林的情妇。 艾建民把张森林和盛晓岚的名字写出来，无非是暗示艾零从这两人身上着手。 其实艾建民写下这两个名字时的心情非常矛盾，他寄希望儿子能在暗中做点事情，给黄宁国的洗雪冤情讨一线希望，又不希望儿子扯进这种深水潭来，因为这很危险。 步步杀机！（未完待续） 第7章 线索 因为五点后还要接班，所以艾零没有回家，径自开车去了医院。在路上，他给母亲周玉玲打了一个电话，报了一声平安，还说去县宾馆见到了父亲艾建民。 但艾零终归是没有跟母亲直言相告，因为那样只能让母亲更担心。 到了医院，艾零换上白大褂，直接去了急诊楼。 他一屁股坐在那张铺着凉席垫子的红油漆斑驳褪色的木头椅子上，心情沉重，扭头望向了窗外。 急诊楼后面那棵直线生长的老槐树上，一根光秃秃的枝桠并不诗情画意地探过来，两三只灰五颜六色的雀鸟儿叽喳鸣叫着，又扑腾扑腾地飞远了去，还有一阵湿热的风拂过，这根枝桠便颤巍巍地晃荡在窗户外头，看得艾零眼晕。 这个当口，也没几个病号进来，艾零心烦，就离开诊室，去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门口，点燃了一根烟，他刚要吸一口，突然听到卫生间里有人小声说话，听声音应该是医生老宋和老周。 “老宋，你听说过没有，黄宁国之所以犯案，是因为得罪了张森林……” “老周，你可别瞎说啊，这可了不得！” “我怎么能瞎说呢？我老婆就在县委，机关上大家都传遍了，说是黄宁国经常在常委会上跟张森林顶牛，本来就关系很差，势同水火。这一次更是不知为什么得罪狠了张森林，这才让张森林下了狠手，直接设套把他送进去了……” “狗咬狗，一嘴毛，反正都不是好鸟。” “黄宁国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肯干点实事，不过呢，就是脾气太刚烈，很容易得罪人。你看看，书记和县长都不给他说话。” “我听说是黄宁国沾染了张森林的女人——那个叫盛晓岚的女人，所以让张森林起了杀机……” “我靠，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我老婆说，是盛晓岚实名举报了黄宁国，市纪委才批准县纪委立案的……但黄宁国是市管干部，所以市里也在查。” …… 老周和老宋小声议论着，并肩走出卫生间来，见到艾零，吃了一惊，立即闭口不言，连招呼都不打，就急匆匆一人一头，各回各的诊室了。 艾零的一颗心沉了下去。 所谓无风不起浪，老周的老婆是县委办的干部，老周说的事应该有一定的真实含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要想把父亲从这趟浑水中摘出来，就必须想方设法为黄宁国翻案。只要黄宁国案真相大白，父亲的危难自然随之解除。 然而，为黄宁国翻案，就相当于是在张森林这位根基深厚后台强悍的“土皇帝”头上动土，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以他卑微的一个小医生，想要撼动张森林，比登天还难啊。 只是纵然是火中取栗，艾零也必须一往无前。 艾零思之再三，在这场迷局中，盛晓岚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身上缠绕着厚厚的一层迷雾。捅破这层迷雾，或许就能看清方向。 有两个关键的问题艾零始终想不明白： 第一：张森林为什么会让情妇盛晓岚站出来公开实名举报黄宁国？艾零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就算是黄宁国触动了张森林的根本利益，而张森林又是迫不及待想要搞垮黄宁国，也不至于利用自己的女人当筹码吧？ 第二：根据父母的认识，艾零相信父母的判断，终归还是父亲艾建民跟黄宁国走得很近、私交甚笃，黄宁国并不是一个好色的人，即便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他也不会冒着重大忌讳和道德障碍去沾染张森林的情妇吧？ 这里面必然大有文章。 不像外界看来或者表现出来的这样简单。 值夜班坐诊期间，除了接待几个急诊病号，整整一夜，艾零都在思考这件案子，试图从中梳理出有价值的线索来。 …… 清晨，艾零有些疲倦地脱下自己的白大褂，准备下班。 因为他年轻，所以坐急诊的时间就多了些，而且多是夜班。 年轻人不怕熬夜，科里那些年纪大、资历深的老医生每次都是这种借口和理由。艾零也懒得计较，反正不就是值几个夜班嘛，也没啥。 艾零去医院病房楼上的医患食堂花十块钱要了一份早餐，无非是两个肉包子，一碗馄饨，刚吃完要走，迎面就撞上外科的几个值夜班的女护士也来吃早餐。 因为朱慧文的缘故，艾零跟这些女护士都极熟。她们望见艾零，站在不远处议论纷纷。 艾零没有听清她们在议论什么，但想来不是议论他父亲艾建民出事就是议论朱慧文跟他分手的事儿，昨天夜里，艾零就接到了几个医院同事的微信询问，看起来，朱慧文已经自动将两人分道扬镳的消息散播出去了。 对于如此现实和势利的朱慧文，艾零心里已经不存半点怒气了，有的只是冷漠。 他没有精力消耗在一个这么卑劣的女人身上。 艾零若无其事地走过去跟几个女护士招了招手，随意打了一个招呼，然后走去。 女护士张颖突然跑过来扯住艾零的胳膊：“艾零，别理那种女人，天底下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女人有的是！凭你的条件，将来能找更好的女朋友！” 张颖杏眼含春，明眸皓齿间眼波流转。 张颖一向对艾零颇有意思，只是被朱慧文拔了头筹。 如今艾家落难，朱慧文落井下石，张颖第一个就看不惯，主动跑过来安慰。 艾零笑了，无所谓地耸耸肩：“张颖，她爱咋咋的，我根本不介意。就像你说的，这样的女人，有什么好留恋的？抱歉，我还有事，先走了，改天见！” 艾零竟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飘然而去，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失恋和被抛弃的哀伤情绪，张颖望着他的背影，久久地站着，看得痴了。 艾零离开医院，开车回到家，母亲周玉玲却不在。 艾零吃了一惊，赶紧给母亲打了一个电话，得知周玉玲上班去了，这才暗暗放下了心。上班就上班吧，留在家里她也是胡思乱想，但上了班，难免又要面对单位上的风言风语，艾零还是担心母亲会受不了。（未完待续） 第8章 像雾像雨又像风的女人 睡了一会，艾零离开家开车风驰电掣离开小区，直奔位于县政府西侧的红旗路1号，一家名叫盛世投资的私营公司所在地。 盛晓岚就是盛世投资的老板。艾零决定直捣黄龙，干脆从盛晓岚这个像雾像雨又像风的女人身上着手，看看能不能从她身上找到一些更有价值的线索出来。 艾零还给高中同学大斌打了电话，大斌上的是专科警校，现在市刑警支队工作，两人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发小。 艾零让大斌查查盛晓岚的来历。要想从盛晓岚身上查到线索，凭他一个小医生是办不到的，大斌是刑警，可以帮这个忙。 但盛晓岚毕竟是县里一个非常敏感的女人，尤其是现在又涉及一场惊天动地的要案。大斌听说艾零要查盛晓岚，大吃一惊：“哥们，你可知道盛晓岚是什么人吗？” “我当然知道。” 大斌压低声音：“知道你还要触碰这个女人？好了，我知道你是因为你爸爸的事……哥们，听我一句劝，这不是你能沾染的事儿，还是算了吧。你爸爸的事，我随时探听消息，及时给你说！” “大斌，我不能坐以待毙。我爸被无辜扯进黄宁国的案子中，我这个当儿子的，总不能什么都不做。你帮我这个忙，查查她的基本情况，别的也没你什么事。” 大斌为难地搓了搓手，还是勉强答应下来。他是刑警，对黄宁国犯案和艾建民被扯进去的事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这是一趟非常可怕的浑水，沾染上半点就是无穷无尽的大麻烦。 可艾零是他最好的哥们，艾零张了口，他一时间无法回绝。 跟大斌通完电话，艾零就蹲在盛世投资的门口蹲守了一个多小时。直到接近中午时分，他才看见了一辆白色的宝马5系轿车远远从对面的马路上驶过来，开进了盛世投资的院内。 车牌号尾数为888. 这便是盛晓岚的座驾了。 据传盛晓岚还有一辆更拉风的玛莎拉蒂跑车，但大多数都没有见过。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踱步靠近盛世投资的门口，向里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挑、体型曼妙的长发女子轻轻跳下车来，随着微风，一甩头，那乌黑如云的长发一泻而下。 米黄色的连衣裙束腰，尽显身材，连衣裙的裙摆在湿热的风中飘动起衣角。 她盈盈走上盛世投资的办公楼台阶。 只是一个清丽的背影，却也给艾零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 这大概就是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张森林的情妇，传说中盖世妖娆的红颜祸水吧。 在临进门之前，盛晓岚似乎突有所觉，转身来向大门口望去，那张五官精致到极点白皙秀美的容颜，赫然展现在艾零的面前。 艾零的心瞬间被猛然挑动了一下。 所谓百闻不如一见，这个女人的绝世容颜和风情万种真的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难怪坊间传说张森林当初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搞到手。 其实如果有可能，恐怕任何有钱有势的男人都不会放过一亲芳泽的机会吧。 盛晓岚与艾零遥遥相对，眸光交汇。艾零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美眸中一闪而逝的狐疑，他却凝立在原地没有动弹。 可能是盛晓岚平时遭遇的关于登徒子的追踪或者偷窥已经不是头一遭了，所以盛晓岚很快就没有再当回事，她转过身去，不再理会艾零。 纤腰扶风，顾盼生姿。 盛晓岚挎着LV小包袅袅婷婷地向办公楼走去，长发被风吹起，露出的那一抹细腻雪白的后颈，在明媚阳光的渲染下，给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艾零长出了一口气。 盛世投资的保安急匆匆冲过来，大吼道：“干什么的？赶紧滚蛋！” …… 大斌一身警服开着一辆警用轿车过来，熄火停下，跳下车来，大咧咧地将手伸过去，“哥们，给我根烟抽！” 艾零将手里紧握得几乎要变形的烟盒扔给了大斌，目光热切而微有期待。 大斌点上烟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才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纸来，递过去神色凝重：“哥们，你这是在玩火！这案子太复杂，水太深，不是你能蹚的。我劝你还是算了吧，你爸爸无非就是被利用，顶多……顶多也就是免职吧？你何必掺和这事？” 艾零摇摇头：“你别管了。这就是盛晓岚的信息？” 大斌点点头：“你慢慢看吧，我走了，哥们，以后这种事还是别找我了，不是我担心怕事，而是这事太复杂，我们一旦扯进去就脱不了身了。” 大斌没有再停留，开车离开。 盛晓岚和张森林有关，凡是跟这个女人有关的事都不是小事。大斌只是一个小小的刑警，怎么敢触碰沾染上她呢？ 艾零坐在车上翻阅大斌送来的关于盛晓岚的资料。 盛晓岚今年8岁，比艾零大三岁。毕业于省城一所大学，不过却是专科。出身单亲家庭，母亲盛文慧，是县机电设备公司的内退职工。 盛晓岚大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企业，第二年突然辞职下海，创办了盛世投资公司，关于她有据可查的信息就到此为止了。 艾零前前后后看了几遍，微微有些失望。盛晓岚的出身背景很平民化，受教育背景也很普通，没有特别之处。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单亲家庭随了母姓，不过，这也不算多稀罕。 艾零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正要将手里的盛晓岚的资料撕碎丢弃，突然目光落在她的户籍信息处——盛晓岚母女是十年前的夏天从相邻的蓝南县迁移来到本县的，当时盛晓岚18岁，正准备上大学。 艾零嘴角抽了一下，他陡然有一种预感，这一点或许正是他苦苦追寻的有价值的线索。 他马上又拨通了大斌的电话：“哥们，你再帮我查一个事……” 大斌啼笑皆非：“哥们，你还有完没完了？私下查证公民档案，这是违法也是违反程序的，我托人办这事是要冒极大风险的，你难道不知道？况且，盛晓岚是多么敏感的人？你这是要害死我啊？！” 艾零默然片刻，诚恳道：“大斌，帮我最后一次。” 大斌也沉默了下去，良久才轻轻道：“我试试吧，但你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不一定能查到你想要的东西。”（未完待续） 第9章 中心医院 一晃两天。 大斌那边暂时没有音讯传来，艾零知道自己也不能催，只好耐心等。 早上，他开车去市里，按照约定，他今儿个要去李家给李川继续针灸治疗。 从县里到市里，因为新修了环城大道的缘故，比过去要缩短了半小时的车程。 或许是因为阴天的缘故，气温不高，凉风习习。艾零开着车，打开车窗，吹着自然风，沿着环城大道一路疾驰而去。 要进市区，必须要经过本市的货运车站。这其实是在高铁车站启动之前的老车站，如今改为了货运站。 而在这个货运站周遭，正是过去庞大的铁路新村，占地极广，昔日居住着号称近十万的铁路职工及家属。 这片区域随着城市化进程和新区开发，渐渐成为本市最后一片“城中村”，位于县市之间，现实中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但从有关部门的规划地图上看，这就是地地道道的“牛皮癣”。 依旧保持着建国初期拥挤凌乱的成片棚户区和建筑群的布局，而有些院落的院墙上还遗留有那场举国**时期的近乎荒诞的标语口号，而纵深处茂密的白杨林深处被轰隆隆而过的货运车惊起一群麻雀，黑压压地飞上天际，遮天蔽日。 艾零目光掠过，加大了油门，猛冲过铁路道闸。 与此同时。 市中心医院。 一辆救护车呼啸而过，飞驰到医院门诊楼前，两个护士飞快地跳下车来，司机打开车门，另外两名护工抬着一个担架，快步朝楼内行去。 担架上卧着一个眉清目秀却又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年轻女孩，女孩乌黑的长发散乱下来，在担架的边缘处随风摇曳着。 女孩很快被送进了急诊室。 不多时，中心医院的院长彭军带着由本院最负盛名的三名医疗专家组成的会诊小组，也进了急诊室，对女孩进行紧急会诊。 而在急诊室外，一个年约七旬面容清朗、精神矍铄的老者眉头紧锁站在那里，还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面色紧张地拉着老者的手，片刻不松开。 彭军带着几个专家走出急诊室，老者沉声道：“彭院长，晓婷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面对老者的问询，彭军的脸色恭谨中带有一丝尴尬，他上前一步陪笑道：“老书记，不好意思啊，晓婷的病情有点复杂，不过，刚经过了一圈检查，血压等各项指标都还正常，就是有点发烧，应该没有大碍！我们正在考虑是不是有炎症或者是重感冒，给她用点抗生素消消炎吧……” 老者眉头皱得更紧：“感冒？什么样的感冒能导致高烧长期不退，还失去神志昏迷过去？彭院长，我老头子虽然不懂医，可你们也不能糊弄我！” 彭军嘴角哆嗦了一下：“老书记，我们怎么敢欺瞒您老！” 其实彭军也有点无奈。 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也没查出什么毛病来，反正就是高烧不退加上昏迷不醒。如果对方不是老书记的孙女儿，老头子又亲自找上门来，医院方面顶多也就是输输水观察观察罢了。 老者是本市的前前任市委书记冯元海，而患者就是他唯一的孙女冯晓婷。 冯元海昔日执掌本市权柄，虽然退休多年，但在市里还是跺跺脚震三震的大人物，门生故吏遍布全市各大机关，比如现任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就是他当年的副秘书长，嫡系老部下。 老书记亲自带着孙女登门治病，彭军这些医院官员岂敢不严阵以待？ 冯元海焦躁地跺了跺脚：“彭院长，这么说，晓婷的病情，你们是不能确诊了是吧？” 被老书记那威严森严的目光紧盯着，彭军心里那个苦啊，他搓了搓手尴尬轻轻道：“老书记，您也别太着急了，再观察一段时间，我们也用用药，晓婷一定会好起来的！” 冯元海差点就骂出声来：“观察什么？晓婷已经一天一夜不退烧了，这样下去，岂不是要烧坏了脑子？你们……” 如果是当初在任，冯元海一定会骂彭军这些人就是酒囊饭袋。 …… 艾零刚进市区，就接到了李川夫人林雅欣的电话：“小艾啊，你到市里没有？” 艾零笑：“林阿姨，我到了市区了，马上就到您家，您让李书记先休息一下吧，一会我就给他针灸！” 林雅欣却急急道：“小艾，我们不在家，在中心医院，你也赶紧过来一趟吧，有个特殊的急诊病号需要你帮忙看看。” 艾零有些意外：“市中心医院吗？” 林雅欣嗯了一声：“快点过来，算是帮我和老李一个忙！你直接来门诊楼三楼内科急诊室！” 艾零怀着满腹的狐疑，调转车头，去了市中心医院。 这家医院是本市最大也是设施最好的三甲医院，人满为患。整个前后停车场上，都停满了车，艾零绕着医院转了两圈也没有找到停车位，无奈之下，只好将车停在医院外围的公路上，反正路上也停着不少来看病患者的车，违章停车就违章停车吧。 艾零直奔门诊楼三楼，他刚拐上楼梯，一脸焦急的林雅欣就看到了他，连连招手：“小艾，快点，上这边来！” 艾零快步走去，见急诊室外聚集着一群医生和护士，还有几个面色威严的官员模样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围拢着一个身材高大气宇轩昂的老者和一个少年，犹如众星捧月。 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也在其列。 林雅欣带着艾零走了过去，向老者恭谨地笑：“老书记，这就是我说的医生小艾了。” 冯元海深沉凛然的目光投射过来，艾零心头一凛。 以林雅欣和李川的身份地位，犹自对这老者毕恭毕敬，可见他大有来头。 冯元海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来：“小艾医生，麻烦你给我孙女瞧瞧病吧。” 冯元海的话音一落，彭军就从身后走了过来，盯着艾零沉声道：“你是成县县医院的医生？” 艾零嗯了一声。 彭军和市中心医院几名内外科专家都忍不住一起皱了皱眉，内科主任郭鹏更是撇了撇嘴。 他们这些人可以说本市医疗界最顶尖的医者了。他们都对冯晓婷的怪病束手无策，一个从县里来的小医生就能有办法？他们不信，也不屑一顾。当然了，他们觉得冯老头有点小题大做了，不就是发发烧嘛，或许烧一阵就好了。 反正这肯定不是因为流行病引起的高烧不退。（未完待续） 第10章 施救 艾零有点迟疑。 他倒也不是自信心不足，而是在中心医院这么多医疗专家面前、面对这么多的头头脑脑，自己一个县里来的小医生班门弄斧，难免会遭人忌恨。 李川走过来，拍了拍艾零的肩膀，鼓励道：“小艾，别紧张，你放心大胆去给老领导的孙女瞧瞧病，不管看好还是看不好，我都承你的情！” 事情都到了这个份上，艾零也不好再推辞了。 一群人让开了急诊室的门口，艾零向冯元海以及簇拥着冯元海的一干人等点了点头，就走进了急诊室。郭鹏都医院专家和几个护士也跟了进去。冯元海也好，彭军也罢，哪怕是李川，都没有阻拦，毕竟事关老书记孙女儿的健康安全，完全交给一个县里来的小医生，他们也放心不下。 艾零走进急诊室后，顺眼望去，只见天蓝色床位上半躺着一个身着白色运动衣的长发女孩，也就是二十多岁，跟他仿佛年纪。 室内微微有些清冷的灯光投过磨砂玻璃细细缕缕照射下来，落在女孩那白皙精致秀美却异样惨白的面孔上，她微微昂着头，大抵是因为颈下被垫高的缘故。艾零皱了皱眉，这样的医疗处置大不妥，只能增加病人血液循环的压力。 她双眸紧闭，昏睡不醒，只是小巧的嘴角略有些扭曲呈现出痛苦上扬的姿态，直接破坏了女孩恬淡美丽如同天使般的气质弧度。 作为内科医生，艾零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一旁的护士手上抓过听诊器，坐下去听了听女孩的心跳，又用手探了探女孩额头的温度。 艾零沉默了一阵，又转身从护士手里取过了之前各类仪器检测的数据报告。 统统没有问题。 艾零就知道，这又是一种西医短时间内靠各类冰冷仪器检测不出来的疑难杂症了。不是说西医不靠谱，而是西医毕竟是靠机器和规范医疗手段推进治疗，很多需要长期的临床观察。 医生才好下判断。 也不排除有的时候判断失误。 但像女孩这种情况，家属方面显然等不及慢慢观察，担心过甚。 郭鹏在一旁冷冷一笑：“小艾医生，怎么样？你做怎样的诊断？” 艾零摇摇头：“目前无法做诊断。” 郭鹏笑了，满是讥讽。 艾零想了想，俯身查看，见女孩嘴唇微微肿胀，嘴角处有一个黄豆般大小的疥疮是那么地触目惊心！ 这个疥疮表皮透明，明显能看到里面的脓疱。 艾零缓缓起身走出急诊室，向冯元海轻轻道：“老人家，请问病人是怎么发病的？” 冯元海一怔，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有人称呼他“老人家”。这种普通寻常的称呼，对他来说非常陌生。 艾零不知道他的身份，即便是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在艾零眼里，他也不过是病人家属，仅此而已。 冯元海定了定神，沉声道：“昨天还好好地，也没见她有什么不舒服的样子。对了，她这两天有点上火，嘴角长了一个疖子，吃了点消炎药……上午还没事，到了下午，突然就开始头晕恶心，接下来就是恶心，发烧，下午四点多就更严重了，竟然昏睡过去。” “也怪我们没有太在意，以为让她睡一觉就好了，结果今天早上起来，已经烧得不省人事，这才往医院里来了……小艾医生，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冯元海深深凝视着艾零，眸光深邃极具有穿透力。 艾零哦了一声，又问道：“病人以前有过什么病史没有？” 老者摇摇头：“没有。她的身体虽然弱一些，但也没有什么大病，平时感冒都很少。” 艾零闻言长出了一口气。 既然是西医无从判断，那就用中医的方法试一试吧，不过他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艾零转身又走进了急诊室，坐在女孩的病床前，切住了女孩的脉搏。 郭鹏等人在一旁看着艾零煞有介事的样子，不由心头暗笑，更加鄙夷。 在医疗界，但凡是成功的西医，都对传统的中医不屑一顾。 不过，在时下这个当口，他们也不能阻拦艾零治疗，只能等着看艾零狼狈失败后的笑话。 艾零号了女孩的脉，从女孩的脉象中得到了一些判断。他马上又想起当年外公周道先给自己讲过的一个病例，略加前后验证，就有了七八成的把握。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病，只能算是一种怪病，但如果延误治疗，也有生命危险。主要还是高烧不退，会损伤人体大脑。 他没有什么思想压力，反正他是籍籍无名的小医生，治疗成功固然好，不成功也无所谓，继续交给市中心医院这群医疗专家就好。况且，以病人家属这种身份地位，估计从省里邀请来更高层次的专家来会诊也不成问题。 想到这里，艾零再无半点犹豫，他挥挥手轻轻道：“病人气虚，脾经热毒郁发、胃火炽盛上攻——我判断这是锁口疔，正生在地仓穴上，同时因为病人体质较弱，导致发病迅猛、反应强烈，陷入了昏迷状态，需要立即治疗。麻烦你们把病人扶起来，让她坐平，把双脚垂下来。” 两个女护士迟疑着望向了郭鹏等人。 郭鹏撇着嘴，点点头，示意护士照做。 艾零又笑了笑：“护士小姐，麻烦你再把病人的袜子脱下来，在脚下垫上点东西。” 女护士哦了一声，上前去就把女孩的白袜子脱下来，露出两只白里透红纤细光洁的玉足来，如同瓷器般无暇精致，令人不忍亵渎。 艾零凝视着眼前女孩这两只比工艺品还要精美的玉足，心头不由自主地掠过一抹惊艳。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冲上去揉捏把玩一番的冲动，他旋即非常汗颜，暗道了一声惭愧。 他定了定神，俯身查看着。 根据他的经验和一身所学，女孩的锁口疖脉因并不是生在胃经的奇穴，但是距离奇穴并不远，是距离奇穴很近很近的穴位，这意味着女孩的锁口疖爆发得极其迅猛，而又并不致命。若是再往上几寸，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稍加思量，艾零决定在胃经的止穴上下针，主要目的是为了给女孩通经络排毒。 说白了，女孩体内郁积的是某种医疗术语无法解释的毒气，毒气上攻，这才导致了锁口疖的冒出。 艾零俯身下去，左手抓住女孩的脚踝，入手处温润而有弹性。他强自排解开内心的异样感，在女孩左足第趾末节外侧距趾甲角0.寸处闪电般下了针。而旋即是另外一只脚，同样的对称位置下针，如法师为。 郭鹏等人根本没有看清艾零下针的动作，只是似乎在眨眼的当口，女孩光洁的两只脚上就已经插上了两根光灿灿的银针。 女孩依旧双目紧闭，呼吸低促，昏迷不醒。（未完待续） 第11章 功成身退 郭鹏再也忍不住，斥责道：“你瞎搞什么？病人病体沉重，必须需要静养，然后靠临床观察慢慢下诊断，你这样胡乱给病人扎针，可有医学根据？” 艾零有些无奈地抬头望着郭鹏，沉默着。 这要让他怎么跟这群自以为是的成功西医们解释呢？中医针灸的理论一时半会也讲不清楚，就算是讲出来他们也未必认可。 这个时候，彭军陪着冯元海李川等人走了进来。 见孙女脚底扎着两根明晃晃的银针，令人触目惊心，冯元海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孙子冯晓涛更是惊呼一声，扭头望向了一脸沉静的艾零。 林雅欣沉不住气，压低声音急急道：“小艾，到底怎么样？” 面对众人怀疑的目光注视，艾零轻轻笑了笑：“林阿姨，先等一会看看效果，我会尽力的。” 李川在冯元海身后深吸了一口气。 他与艾零见面虽然只有一次，短暂的治疗时间和一顿饭的相处，但他对艾零的印象极佳，他觉得这个年轻人沉稳干练，西医的工具主义敏锐和中医的文化底蕴有机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给人极强的信任感。 等候了片刻。 艾零再次俯身下去，探手抓向女孩雪白纤细的手腕。 冯元海皱了皱眉，冯晓涛更是嘴角挑起一抹不满的弧度。 艾零没有顾忌这些，他抓起女孩的手腕来，在其手腕横纹上两寸中的两条大筋脉之间，取了关内穴，用力按了一下，女孩立即发出轻微的几乎不可闻的呻吟声。 这声吟，如同九天纶音，听得冯元海和冯晓涛祖孙俩眉开眼笑。 这至少说明艾零的治疗是有效果的。 艾零此刻心里却有些打鼓。 按照外公的说法，这样的下针之法，病人至少应该从昏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了。但眼前的女孩却依旧没有知觉。 艾零缓缓闭上眼睛，开始慢慢梳理。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至少治疗方向是对的，否则女孩就不会有反应。 见艾零如此，冯元海等人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轻易开口打扰他的思路。 但在郭鹏等人眼中，艾零不过是在装神弄鬼。 郭鹏忍不住冷笑起来：“年轻人，装神弄鬼要有底线，我看你还是算了吧，赶紧收了你的针，让护士给病人输液消炎。你这样折腾下去，病人的身体会更加承受不住。” 彭军也扭头望着冯元海：“老书记，算了，晓婷的身体重要，不能任他折腾了，我马上安排人给晓婷打消炎针，然后去请省立医院的专家来会诊，请您老放心吧！” 冯元海迟疑了一下，转头望着艾零。 艾零沉浸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他没有听到郭鹏这些人的嘲讽和议论，他回身再次取出一枚银针来，准备再试一试。 他取针毫不犹豫地下了女孩的关内穴，轻轻捻动起来。 众目睽睽之下，女孩突然发出一声极细极悠长的呼声，然后白皙的脖颈动了动，她缓缓睁开了无神的眼睛，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 冯元海大喜。冯晓涛大喜过望：“姐！” 郭鹏等人目瞪口呆，后半截嘲讽的话被活生生憋了回去。 李川夫妇如释重负。他们推荐的艾零，尽管治疗不成也没有什么，但毕竟关乎着他们的面子。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一切都验证了外公当年的话，经脉疏通，毒气外泄，立竿见影，但需要下猛针。这跟陈年旧病需要下猛药是一样的道理。 但这种操作，带有一定的风险性，极考验施诊者的心性和对于针灸的控制力。控制不好，就容易过犹不及，导致病人病情的加重。 冯元海上前去坐在了病床边上，柔声安慰道：“晓婷，你终于醒了，多亏这位小艾医生了！要不是他给你针灸，还真不知道你要撑到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冯晓婷眨了眨眼，有些疲倦地转头望向了一脸微笑的年轻的近在咫尺犹自在给自己下针的艾零。 一种酥麻的感觉弥漫全身，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席卷过心底，她原本苍白毫无血色的俏脸上慢慢浮起两团红晕，嘴角轻抿起某种无言的弧度，轻轻柔柔道：“谢谢大夫！” 女孩的声音非常好听。 艾零微笑颔首，继续捻动女孩关内穴上的银针。 一分钟后，艾零果断起了针。 随着银针全部起出，冯晓婷直觉神清气爽，所有的恶心呕吐和眩晕感一扫而空，生在她嘴角的那颗煞是破坏美感的疖子似乎也有了明显的消肿，不再像之前那么透明发亮。 冯晓婷试探着活动了一下身子，突然发觉自己没穿袜子的双脚露在外面，面红耳赤，立即将双脚收起来用毛毯盖住，然后才定了定神，抬头向艾零红着脸轻轻道谢：“谢谢大夫，麻烦你了！” 女孩优雅的气质和良好的教养在这一刻展现无遗。 艾零笑了笑，起身来向冯元海祖孙道：“好了，老人家，病人应该没有大碍了，休息两天，以清淡饮食为主，应该不会复发了。” 冯元海投过感激的一瞥，哈哈大笑：“小艾医生的针灸真是让老头子大开眼界，了不起！这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传统的中医文化博大精深，老祖宗流传下来的财富值得我们好好传承和保护啊！” 林雅欣首先鼓起掌来。 旋即是众人也都热切鼓掌喝彩，鼓掌最热烈的还是中心医院的两个参与治疗的女护士。 郭鹏等人有些难堪地悄然退出了急诊室。 接下来，艾零又干脆借医院的急诊室，给李川继续下针疗治。李川的腰疼病是积年旧疾，不像冯晓婷这种突发急病，需要靠针灸和药汤慢慢缓解，需要一个相对长期治疗的过程。但每一次治疗都有每一次的效果。 给李川针灸完，趁人不注意，等冯元海祖孙意识过来的时候，艾零已经悄然离开了市中心医院。从始至终，他甚至没有问过李川夫妇关乎冯老头的真正身份。 就这么功成身退了。 冯元海扫了李川一眼，“李川，这小伙子很不错，不但是医术高明，人品也颇有几分古时候中医大儒的风范，只问病患、不问出处，他是下头成县的人？” 李川点点头：“嗯，老书记，他父亲是成县一个乡的乡长，最近正在被纪委审查。” 冯老头的目光陡然间变得锋锐起来：“被纪委审查？什么问题？贪腐？” 李川知道老书记对于贪腐深恶痛疾的态度，赶紧陪笑着解释道：“根据我现在掌握的情况来看，小艾父亲是出了名的老实人，本身没有问题，只是……” “只是什么？说！”冯老头有点不耐烦。 “他被扯进他上司黄宁国的案子中……情况有点复杂，一时间我也很难跟老书记您解释。”李川苦笑道。 冯老头眸光闪烁，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当了一辈子的官，主政一方长达十几年，怎么能不明白李川话里的暗示。 他沉吟了一阵，挥挥手道：“李川，我已经退休了，有些事有些话本不该说。但无论你们怎么做，都不能让无辜的同志受冤屈……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川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老书记，我明白。”（未完待续） 第12章 隐秘 艾零回到县里，路上接到了大斌的电话。 大斌约艾零在县人民公园门口见面，艾零知道是托大斌查的事情有了眉目，不由心内振奋。 艾零直接开车去了人民公园，停在了大门口的停车场上。 他一眼就看到了穿着便装蹲在门口抽烟的大斌，赶紧跳下车走上去笑着招呼道：“大斌，我来了！” 大斌抬头望着艾零，有些无奈地苦笑：“哥们，咱可事先说好了，这是最后一次，你不能再让我扯到这些脏水里了。” 艾零点点头：“好的，最后一次，以后我不给你添麻烦就是了！” 大斌有些郁闷：“哥们，如果是旁的事，责无旁贷。咱们谁跟谁啊，光屁股一块长起来的兄弟，也不分彼此，可是你趟的这水太混了，也太危险，不是哥们不帮你，而实在是让我很为难！” 艾零拍怕大斌的肩膀：“我明白，你放心好了。” “我托市局治保大队的朋友联系上了机电设备公司人事保卫科的人，查到了盛晓岚母亲盛锦华的档案信息……你看看吧，我还有事，先走了！”大斌掐灭手里的烟头，将几张复印的资料塞进艾零手里，然后开车扬长而去。 艾零回到自己的车里，浏览着盛锦华的信息。 盛锦华原来在蓝南县的一所乡镇中学教书，十年前突然调进本县，进了机电设备公司工作。她再往前的经历一片空白，简历很简单，一目了然。 艾零皱着眉头一遍遍看着盛锦华的资料，突然发现了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细节：盛锦华在蓝南县某乡镇中学教书这一栏中，单位证明人赫然填写着“黄宁国”三个字。 艾零知道黄宁国的基本经历，因为父亲艾建民与黄宁国走得很近，两家关系密切。黄宁国正是蓝南县人，在踏入官场之前是光荣的人民教师，恰恰正是盛锦华所在乡镇中学的校长。 十年前，黄宁国调入本县转入官场，在青兰乡任副乡长、乡长、乡党委书记，后又兼任县委常委。而与此同时，盛锦华母女也从蓝南县调过来，这其中必然大有文章。 至少说明盛锦华母女与黄宁国很久前就是相熟的，甚至可能是关系匪浅的。盛锦华母女来本县，说不准正是黄宁国的一手操办。 艾零心内有点激动。 他的预感还是非常正确的。 他总觉得盛锦华母女与黄宁国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简单。原本不可能出现交集的盛锦华母女与黄宁国，骤然以某种诡异的姿态并行了一段时间的人生轨迹，这不能不让艾零怀疑这其中另有内情。 如果拨开这层迷雾，应该就距离事实真相不远了。 …… 第二天一早，郭阳照旧去县医院上班。 刚到医院门口，迎面就撞上了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而前女友朱慧文正从这辆车上下来。司机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青年，长得也就那样，说丑不丑说俊也谈不上，放到人群中一眼就淹没的那种。 朱慧文与男青年紧紧拥抱在一起，恰好艾零一步步从停车场那边走来。 朱慧文眼角的余光看到艾零，竟然更加温柔款款地探出双手圈住男青年的腰身，小鸟依人一样贴得更紧。 艾零一怔，说不上愤怒，因为他觉得朱慧文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他付出半点愤怒的情绪。但他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朱慧文竟然就已经找到新欢了。这说明，她以前就是有备胎的。 艾零摇摇头，心里泛起一抹轻蔑的念头。 到了此刻，他反倒是感谢上天的安排，给了艾家一场小小的磨难，让他看清了朱慧文这样的女人。这种女人眼里不可能有感情的存在，只有利益的交换。不用想，艾零就知道，眼前朱慧文的新欢定然是对她有利且有价值的，一如过去的他。 “郭凯，下午下班的时候，你要来接我……”朱慧文抱住男青年的腰撒娇，声音之嗲让艾零嘴角一抽，见过无耻的女人，从没见过朱慧文这样无耻的女人。 男青年俯下身在朱慧文额头上亲了一口：“当然，宝贝，我会来接你！正好下午我还要送客人来你们县里……” 朱慧文继续撒娇：“送什么客人啊？来我们县里干啥？” “领导安排的……反正是贵客。”男青年嘿嘿干笑两声：“我送回客人，再返回来接你，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好不好？” 男青年眼眸中的欲望没有半点掩饰。 如果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估计他那双贼手就不会老实得了。 艾零无视了这对狗男女，径自走上门诊楼的台阶。却听朱慧文在身后笑吟吟地喊：“艾零，等等！” 艾零脚步一停，缓缓转过身来，神色冷漠。 这样的狗血情节他都懒得去想，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朱慧文得意地笑：“郭凯，这是我的同事艾零，就是我跟你讲过的艾零——艾零，这是我男朋友郭凯，市委办的！” 朱慧文加重了“市委办”的语气和强调，她无非是想要让艾零看看，她朱慧文有更好的对象，与他分手是正确的选择。 “市委办的”！ 听了这话，艾零差点笑喷。 市委办的能代表什么呢？市委办作为市委服务的工作机构，有官员也有普通公务员还有后勤打杂人员。这辆黑色的帕萨特看车牌明显是公车，而开着公车的郭凯，说白了就是市委办的司机。 找了一个市委办的司机，就急不可耐地想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了，朱慧文的轻浮丑陋嘴脸在此刻暴露无遗。艾零除了想笑，除了轻视，除了鄙夷，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但“市委办的”似乎是一块金字招牌，给郭凯这样的司机也增添了不小的底气，他大步走过来，竟然用居高临下的目光盯着艾零：“你就是艾零啊？倒是久仰大名了！” 艾零本来懒得理会，但见朱慧文嚣张可憎的面孔，以及一个政府司机在自己面前强行装逼的可悲德行，心里气一生，尖刻的伶牙俐齿就不再口下留情：“朱慧文，我本来以为你翻脸比翻书还快，现在才发现，你竟然脱裤子比翻书更快！还要不要脸啊？真是恶心到家了！” 朱慧文闻言脸色骤红，气得嘴角哆嗦，差点没骂出声来。 郭凯眼睛一瞪，怒道：“小子，你恶语伤人，找死是不是？” 艾零撇了撇嘴，探手指了指郭凯：“哥们，别怪我没给你提醒，别看你是市委办的，可改天这娘们遇上个省委办的，一脚就会踹飞了你，做好思想准备吧！” 艾零哈哈大笑，大踏步进了门诊楼，只留下气急败坏的郭凯和面色通红的朱慧文。（未完待续） 第13章 峰回路转 走上工作岗位的艾零，觉得心情很爽。 整整一个上午，他连续接诊了十七八个病号，今天来内科看病的病患都感觉小艾医生态度特别友好和热情。 连艾零都没想到，他站在门口骂朱慧文的那段话竟然被外科的几个护士无意中听到，然后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整个医院，成为本年度县医院最热门也是最轰动的非典型笑料。 “脱裤子比翻书更快！”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只要看到外科护士朱慧文，医院的医生护士包括护工诸人，都会忍不住在背后笑着议论两声。 甚至，有不少好事的年轻医生，竟然借此演绎出更滑稽的版本：如果朱慧文穿裙子呢？是不是比脱裤子更快十几秒？ 艾零从老宋口中听到这个版本，口中含了一口茶，忍不住喷在了电脑屏幕上。 而这个时候，艾零并不知道，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带着市纪委的工作组，来县里视察工作。县里的头头脑脑，不管沾边不沾边的，都出面去迎接。 虽然是视察工作，但李川一行显然是冲黄宁国的案子来的。 因为黄宁国是市管干部，所以涉及他的案子，由市纪委主导，县纪委配合调查。黄宁国被市纪委实施双规，控制在市里。艾建民等几个被黄宁国案牵扯进来的科级干部，则由县纪委负责。 李川召集县纪委领导和专案组，听取了有关案情的情况汇报。 在汇报会上，李川一方面代表市委市政府表明了严查到底严惩腐败旗帜鲜明的态度，一方面对县纪委的工作方法和调查形式提出了要求。 李川虽然没有明说，但透露出的意思是对县纪委专案组工作非常不满。 在汇报后的最后，李川甚至直接指出，不能因为办案就牵连更多的干部，为了确保稳定团结的大局，对于那些被纪委调查的县里干部，要尽快查明事实，如果查无实据，必须按照组织程序放人。 县纪委的领导马上意识到，李川是有所指的。 而且，指向也很明显。 目前被县纪委约谈并调查的科级干部有三人，以艾建民为首。但直到现在为止，县纪委都没有发现三人有严重违法问题，当然工作中因为灵活变通少不了有个别违规行为。 既然没有查证有违法问题，长期以配合调查的名义，控制艾建民等人的自由，实际上是县纪委的违规了。 市纪委的主要领导干预下来，县纪委就不得不重视。 李川还没有离开县里，艾建民就被县纪委专案组送回了家。当然，目前艾建民仍然处在停职接受调查的状态中，随时要等候县纪委的传唤。 尽管如此，对于艾建民来说，这已经算是脱难前的征兆。 县城实在是太小，艾建民“无罪释放”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县，当本院刘院长亲自打电话打到内科办公室告诉艾零这一好消息时，艾零差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峰回路转！ 柳暗花明！ 艾零欣喜若狂，跟老宋请了假，开车疾驰返回家中。 他进家门的时候，母亲周玉玲正和父亲拥抱在一起，看着丈夫一夜白头憔悴到极致的面孔，周玉玲泣不成声，哭成了泪人儿。 …… 艾零知道父亲的事是李川斡旋和干预的结果，也是县里灰色势力妥协的结果。但艾零知道自己不能向李川道谢，因为他一旦道谢提及这茬，本来是公事就变成了私事，给李川带来徇私的嫌疑。 艾零知道自己只能记在心里。大恩不言谢，日后总有报答之处。 艾零跟父母团聚了一个小时，继续返回医院上班。进了医院，几乎所有人见了艾零都齐声恭喜，艾零也就笑吟吟地道一声谢。 朱慧文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非常意外。 但她已经跟艾零闹崩，没有半点回头的余地了。想起自己的新男友是市委办的司机，给市里的大人物开车，有的是机会帮自己转正或者调动更好的工作，层次可比艾零一个小乡长的儿子强太多了，心里也就平衡了。 下午三点多。 郭凯依旧是开着那辆黑色的帕萨特，载着一个明眸皓齿的清秀女孩来到县医院。 郭凯将车停在医院门口，回头谄媚地笑：“晓婷小姐，我女朋友也在这家医院工作，你稍等，我让她下来带你进去！” 郭凯是市委办给市里厅级副厅级退休离休老干部服务的司机，他也是在出门的时候，才知道今天送的贵客是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冯晓婷。 冯元海可不是一般人。他在市里主政多年，不少门生故吏都在当前的市级官场上位居要职，别看他已经退休离岗，但影响力还是相当巨大。 冯晓婷温柔地笑：“谢谢郭师傅，我等等吧。” 郭凯马上给朱慧文打了电话。 朱慧文听闻前任市委书记冯元海的孙女竟然来医院办事，大吃一惊之余，又与有荣焉。郭凯能接触到冯家这种层次的大人物，无疑让她增加了不少底气和信心。 朱慧文狂奔下楼，冲到了门口。见郭凯满脸堆笑陪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连衣裙长发披肩身材修长的清丽女孩亦步亦趋走来，女孩纯净的笑容、绝世的容颜和高华的气质，看得朱慧文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自惭形秽来。 如果说冯晓婷是九天上的仙子，朱慧文至多是人间略有姿色的凡俗脂粉啊。 郭凯脸上的媚笑更浓：“晓婷小姐，这就是我女朋友，这家医院的护士，朱慧文！小文，快见过晓婷小姐！” 郭凯向朱慧文使了一个眼色。 朱慧文赶紧堆起一脸恭谨的笑容来：“您好，晓婷小姐！” 冯晓婷和风细雨地笑：“您好！我来你们医院办点事，麻烦您了！” 冯晓婷的态度不仅谦和还非常有礼貌，这虽然是冯晓婷一贯的作风，却让朱慧文多少有点受宠若惊：“您太客气，您请进！” 朱慧文陪着冯晓婷走进了门诊楼大厅。 冯晓婷望望四周来来去去熙熙攘攘的看病的人流，嘴角噙着温和优雅的笑容。她脑海中浮现起艾零那张平静俊雅的面孔来，虽然只有近乎惊鸿一瞥的一面之缘，却也给冯晓婷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她这一趟来县里，是专程来向艾零表示谢意的。（未完待续） 第14章 华丽转身 朱慧文陪着笑脸：“晓婷小姐，您是……” 冯晓婷扭过头来，望着朱慧文，笑容温和平静：“我来你们医院找个人，他是医生，应该在内科……” “内科？请问他叫什么名字呢？我这就带您上去！”朱慧文笑着问了一句，然后又引领着冯晓婷乘坐直梯去了位于三楼的内科诊室。 冯晓婷脸上继续挂着温和优雅的笑容，却没有提及艾零的名字。她默默跟随着朱慧文上了三楼，在内科诊区的入口处，朱慧文再次追问了一句：“晓婷小姐，您要找哪位医生啊？我去给您喊出来！” 艾零的名字浮在冯晓婷心头，但在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冯晓婷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想看看工作状态中的艾零究竟是怎么一个样子的。 她对于艾零的印象只有一面之缘，而且还是短暂的一面之缘，但从李川夫妻和自己祖父冯老头口中，却得到了诸多关于艾零的信息，其实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对艾零的好奇感混杂着浓烈的感激意识，一时间很难分得清楚了。 她来县医院找艾零，一方面是为了当面道谢艾零的急救治疗，一方面也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所以冯晓婷笑而不语，反而是抬步就走向内科诊区。 朱慧文皱了皱眉，却不敢多问半句。 冯晓婷在朱慧文的陪伴下信步而行，终于在第二间内科诊室看到了艾零。 艾零身穿白大褂，脖颈上挂着一件草绿色的听诊器，正在为一个十几岁的少女患者做检查。 冯晓婷停下了脚步，深邃清澈的眸光投射过去，落在认认真真神态专注的艾零身上。 旁边的朱慧文脸色骤变，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难道她要找的竟然是艾零？这怎么可能？像这种大家闺秀，与艾零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有相识的机会？ 但冯晓婷发亮的眸子说明了一切?，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她要找的正是艾零。 艾零为少女患者检查完，又开了药方，这才起身来，准备去倒杯水。他扭头的瞬间，意外发现了站在门口修长优雅如同一股清风拂来的冯晓婷，愣了一下。 冯晓婷笑吟吟地开口：“艾医生，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我也是来找你看病的呢。”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您请进！” 冯晓婷温柔款款地走了进去，坐在了艾零的对面，笑颜如花。 朱慧文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大脑中一片空白。 从始至终，艾零都无视了她的存在，仿佛她不曾出现过一样。更有甚者，艾零甚至起身来把诊室的门关紧，将她的身影和视野统统挡在了门外。 冯晓婷笑着伸出雪白娇嫩的手臂去，“艾医生，您昨天的治疗，我感觉好多了，但我还是有点不放心，能再给我号号脉吗？” “好。”艾零探出手去切住了冯晓婷的脉，微微闭上了眼睛。 诊室中寂静无声，却似乎能隐隐听见艾零悠长平静的呼吸声，或者冯晓婷微微急促的心跳声。 冯晓婷清澈的眸子停留在艾零这张近在咫尺平静雍容的面孔上，心底慢慢变得沉静下来。 对于冯晓婷来说，艾零身上有某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灵沉稳气质，尤其是在艾零认真号脉的时候，这种气度就更明显。这种气度让冯晓婷心折。 艾零收回了手，平静的眸子睁开。 冯晓婷温柔地笑：“艾医生，我的情况……还需要治疗吗？” 艾零摇摇头：“不必了，这两天，只要你注意休息，确保清淡饮食，火气会慢慢散尽的。我昨天用的针法过于损伤人体元气，你的身体属于弱势偏寒体质，还是以将养为主吧。” 冯晓婷笑着点点头，“谢谢您啊，艾医生！昨天还没来得及向您道谢，您就走了，真是不好意思……” 艾零也笑了：“举手之劳，你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且还是青年男女，独处一室，说了两三句客气话之后，就再无话说，气氛略显尴尬。 艾零起身去给冯晓婷倒了一杯水。 冯晓婷笑吟吟地从随身的LV限量版粉红色小包里取出一枚胀鼓鼓的红包来，推了过去：“艾医生，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算是您给我治疗的诊金，还请您不要嫌弃！” 艾零眉头一挑，果断拒绝又推了回去：“晓婷小姐，中医针灸只是我的兴趣爱好，偶尔为之纯属道义，从不用来牟利。我不收诊金，您收回去吧！” 艾零的声音虽然不大，也很平静，但却很坚决。 冯晓婷知道自己的做法有点多此一举了，而且能听得出眼前艾医生的某种不快。她俏脸一红，也没矫情，立即收了回去：“是我唐突了，抱歉，艾医生！” 艾零朗声一笑：“不打紧。不过呢，你今天来找我看病，应该去一楼挂个号再买本病历……否则，我这个内科医生就是玩忽职守了啊！” 艾零半开着玩笑，打破了方才的尴尬气氛。 冯晓婷也笑了起来：“好，我这就去挂号，买本病历。这样也好，以后我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就来你们医院找艾医生看病，您能给我开个绿灯吗？” 艾零笑：“没问题，你可以直接挂我的号，或者跟我预约门诊。” 冯晓婷清澈的眸光一转：“好啊，艾医生能方便给我留个电话吗？” 艾零没有迟疑，掏出手机来：“你号码多少，我给你打过去！” …… 这间内科诊室的门打开，艾零陪着冯晓婷走出门来，两人并肩而行，笑语款款，仿佛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样亲密无间。 朱慧文一直没有离开，她的神色复杂且微微有一抹焦躁不安。 但无论是艾零还是冯晓婷，都没有正视她的存在，两人旁若无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去，朱慧文咬了咬牙，也只好追了上去。 艾零一直将冯晓婷送到了门诊大楼的门口。 清风徐来，吹拂起冯晓婷额前的一缕散发，她抬手理了理发梢，动作优雅：“我先走了，我们以后电话联系！” 艾零点点头：“可以。” 说话间，郭凯开着那辆黑色的帕萨特驶了过来，他木木地动作僵硬地坐在驾驶室里，目光中闪烁着不可思议的震惊光彩，以至于都忘记了要下车来给冯晓婷开车门。 艾零主动走下台阶，为冯晓婷打开车门，冯晓婷向他温柔地一笑，然后上了车，又摇下车窗向艾零挥手告别。 但郭凯的车却没有动弹。 冯晓婷柳眉一皱，轻轻道：“郭师傅，你还有事吗？如果没有事，先送我回去好不好？” 郭凯如梦初醒，浑身大汗淋漓。他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慌不迭地应了一声，急匆匆踩下了油门。 艾零目视冯晓婷乘车离去，转过身来，平静悠长的目光从站在自己身后一侧面红耳赤的朱慧文身上掠过，没有半点迟疑，抬步就走了去，与朱慧文擦肩而过，当她是空气。 艾零无视的目光是如此的冷漠。 这种冷漠让朱慧文如堕冰窖。 她此刻的心情和心态，穷尽所有语言都无法形容描绘。短短几天时间，艾零在她心里的位置从座上宾到“阶下囚”，她刚刚还在庆幸自己的明智和现实主义考量，艾零却又以某种让她无法企及的姿态实现了华丽转身，跃入了需要她仰望的云端。（未完待续） 第15章 不期而遇 覆水难收。 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何况这还不是错过，而是势利的放弃。 有些事做过了就是做过了，再无回头路。 但朱慧文竟然生出了某种冲上去紧紧抱住艾零痛哭一场看看是不是能挽回往昔感情的冲动，只是她的脚步刚动，眼前就浮现起艾零那冷漠如刀的双眸，就心头发紧、浑身冰冷，木然站在了当场。 艾零返回内科诊室，又连续接诊了几个病号。 傍晚时分，他就下班回家。 回到家，母亲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还准备了一瓶好酒，但父亲艾建民却没有半点食欲，躲在阳台上一根烟接着一根烟地抽。阳台上烟雾缭绕，落入艾零眼帘的是父亲那一夜的白头和明显苍老佝偻的背影。 周玉玲悲哀地站在客厅里，心神没着没落。 她本来以为丈夫被释放归家，艾家的一切就都回到了正轨，继续过去平静幸福的生活，但事实证明，她错了。错得很离谱。 艾建民虽然归家，却被停了职，无限期停职接受审查，距离正式下文免职其实也不远了。 对于仕途被黑手终结的不甘心，对于遭遇不公的愤懑，一直缠绕着艾建民，让他心痛如绞，无法自拔。 周玉玲准备去阳台喊丈夫吃饭，却被艾零一把抓住了胳膊，向她摇摇头。 艾零轻轻道：“妈，让爸爸静一静也好，我们还是别打扰他了。” 周玉玲迟疑了一下，叹息一声，扭头也走回了卧房。 一大桌子酒菜摆上了桌，一家人却没有半点兴趣。明明是丈夫归家应该值得庆祝，家里却没有半点喜庆的气氛。 艾零凝望着父亲在烟雾中若隐若现的未来先衰的背影，眸光越来越坚决。 他明白父亲此刻的心情。 青兰乡乡长的职位，放在全市根本无足挂齿。但对于艾建民来说，这却是人生全部的意义，寄予着他在基层官场打拼二十年的全部精神支柱。 失去了这个职位，而且是因为遭遇黑色逆流和莫名打压，艾建民的世界由此坍塌了。 如果就此下去，艾建民后半辈子肯定会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艾零心痛到心脏激烈跳动，几乎要窒息。 他暗暗下定了决心，要为父亲艾建民讨一个公道。 为父亲讨回公道，就必须要抽丝剥茧找到有力证据给黄宁国翻案。 …… 第二天是艾零轮休。 一大早，他就悄然离家也没有给父母打招呼，开车去了盛锦华家所在的小区。这是一套普通小区内的普通三居室，盛锦华独居。女儿盛晓岚有时候回来，但多数时候都住在市里自己的高档别墅里。 艾零想来想去，觉得既然无从下手，就不如试探一下盛锦华的动静。 艾零在盛锦华家所在的楼层定了定神，这才伸手去摁响了门铃。 清脆的门铃声过后，眼前这面墨绿色的防盗门打开，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出现在了他视野之中。这女人面如满月，生得温婉秀美。看得出来，她年轻时候定然也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坯子，从她的五官和体态中就能看出端倪。 盛锦华的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皱眉问：“你找谁啊？我不认识你！” “您好，您是盛锦华盛阿姨吧，我姓艾，是县医院的医生。”艾零轻轻笑。 盛锦华更加狐疑：“县医院的医生？你找我干嘛？有事？” 盛锦华的追问非常急促而且充满了不信任，艾零从她紧张的姿态来判断，估计她已经做好了报警的准备。 艾零知道自己若是不抛出点干货来，恐怕盛锦华会立即关门拒他于门外：“阿姨，我爸爸叫艾建民，是青兰乡的乡长，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有？” 艾建民是青兰乡的乡长，而黄宁国是县委常委兼青兰乡的党委书记。艾建民同时还是黄宁国的铁杆心腹。如果盛锦华当真与黄宁国有关系，肯定会知道艾建民。 果然，盛锦华闻言肩头一颤，眸光中的狐疑之色退散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满是警惕。 “你找我干什么？”盛锦华还是没有让艾零进屋。 艾零故作沉吟了一下，压低声音道：“阿姨，我爸爸有几句话让我转告一下您，是关于黄书记的……” 艾零这句话引起了盛锦华强烈的反弹和激烈的反应，她马上砰得一声关紧了门！ 艾零虽然吃了闭门羹，心里却有些如释重负。他过来这一趟，原本就是为了试探，而如今面对面的试探，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测。 黄宁国和盛家母女关系非同一般。 但既然如此，盛晓岚这个女人又为什么会举报黄宁国呢？难道仅仅是因为张森林的指使？ 艾零心里的疑惑又增加了一层。 艾零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刚走出单元门，迎面就看到一辆宝马车开了过来，很快在楼下停稳，盛晓岚跳下车来。 盛晓岚的气质与容颜俱佳，身材更是曼妙玲珑。艾零实际上一直不能理解，这个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样完美的女人吗？ 盛晓岚那张略施脂粉吹弹可破精致到没有半点瑕疵的精美面孔在艾零视野中一点点放大，她盈盈走来，长发披肩，行走间柳腰随风浮动。定力如艾零，都不由自主地在心底滋生起欲望的萌芽来，就像是雨后的野草，疯长。 盛晓岚一路走来，沉凝的眸光从艾零的身上掠过，心头一动，眼前这人似曾相识，但她又记不起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过艾零。 两人几乎是擦肩而过。 艾零强自压制住内心疯长的欲望野草，鼻孔中却传来一股弥而不散的香水味道，极清淡，带有兰花的芬芳。这绝对是一个价格不菲的进口奢侈品牌。 盛晓岚突然转身来望着艾零的背影，艾零察觉到盛晓岚的怀疑目光注视，稍稍脚步一滞，旋即大步流星地走去，走到自己的车前，上了车，不管不顾地开车离开。 盛晓岚进了家门，见母亲盛锦华的神色有点异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沉默不语，就皱眉道：“妈，您今天不舒服吗？” 盛锦华抬起满是阴霾的脸来，望着女人，目光有些无言的复杂：“刚才有个年轻人跑过来敲门，说是艾建民的儿子……但是我没他进门！” 盛晓岚身形陡然一震，反应激烈：“妈，他要干嘛？” 盛锦华摇摇头：“我没跟他谈。” 盛晓岚深吸了一口气，马上想起刚才在楼下见过的年轻男子，原本明媚的眼眸中泛起深深的阴沉：“妈，您以后还是跟我去市里住吧，留在县里会有很多麻烦！” 盛锦华沉默了一阵，旋即冷淡道：“我不去，我住这里挺好。晓岚，妈妈还是那句话，有些事你不能做得太绝了，你这样……到时候会害人害己！” 盛晓岚撇了撇嘴：“妈，这事您就不用管了，我有数也有分寸，知道自己再做什么。” 盛锦华突然激动起来，声音拔高：“你这样做，有没有考虑过妈妈的感受？！”（未完待续） 第16章 痛还是不痛 艾零在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冯晓婷的电话。 不过，找他的却不是冯晓婷，而是老书记冯元海。 艾零并不知道，他在市里的名气已经传开。他给市纪委书记李川和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治好病的消息不胫而走，在本市的上流社会中，经李川夫妇不遗余力地推介，他博得了一个针灸术奇妙的小神医名号。 冯元海想要让艾零给他针灸，治疗困扰他多年的神经衰弱。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很多人得了各种慢性病，在西医领域找不到立竿见影的法子，就很自然地转向传统的中医治疗手段。 冯元海就属于这一种。 冯元海的求医，艾零没有推辞。他在电话里答应冯晓婷，可以去试一试，但没有把握。 其实艾零对自己的中医针灸术很有信心，只是他为人沉稳谦虚，从来不把话说满，随时给自己留有余地。 艾零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就驱车去了市里。 冯家在市里新区的一个高档住宅区里，是一栋独立别墅，根据目测，大概有三四百平的样子。 红墙绿瓦粉黛。眼前视野中的这栋别墅，其建筑风格和园景陈设，竟然有几分江南园林的景象。艾零站在别墅门口，摁响了门铃。 一阵脚步声传过，门被打开，出现在艾零眼前的正是明眸皓齿笑颜如花的冯晓婷。 “艾医生，您来了，快请进，我爷爷正在等您呢！” “谢谢，晓婷小姐！”艾零随口招呼了一声。 冯晓婷轻柔地笑：“我们也算是朋友了，别这么见外，叫我名字就行了。” 艾零哦了一声。 艾零随着冯晓婷一路进了冯家别墅，别墅内的陈设古色古香，家具是清一色的古典红木制造，而墙壁上、隔断上、保骨架上无处不见的字画瓷器，不仅昭示着这家人的权势和地位，还发散着浓烈的传统文化气息。 冯家客厅里，冯元海气度端宁坐在沙发上，他的身后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字，上书“厚德载物”四个龙飞凤舞的行草大字，一望可知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爷爷，艾医生来了！”冯晓婷笑道。 冯元海微微一笑，也没起身，摆了摆手：“小艾同志，请坐！” “谢谢老书记！”这个时候，艾零已经知道了冯元海的身份。 他恭谨地向冯元海见礼，然后依言坐在了冯元海对面的沙发上。 “小艾同志，我这个神经衰弱的毛病很多年了，中医西医看过无数，但治疗效果都不好。我想请你试一试。”冯元海说着话，威严深邃的目光在艾零身上掠过去，心头浮起一丝赞赏。 淡蓝色的半截袖衬衣，黑色的西裤，黑色的皮鞋上一尘不染，衣着朴素却气度不凡。这是冯元海第二次见过艾零，也是第一次正视和正眼看他。 “老书记，我只能说尽力试一试，有没有效果，不好说。”艾零的态度依旧不急不躁谦卑淡然。 …… “老书记，您撩起衣服来，我帮您按摩一下，也试试您的病灶在哪。”艾零笑吟吟地坐在了冯元海旁边。 冯元海哈哈大笑：“这就要开始治疗？你还连杯水都没喝，进门就看病，可不是让人说我们冯家待客没有礼貌？” 艾零微笑：“老书记您太客气了，举手之劳，又不麻烦。” 冯元海索性脱去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上半身来。 艾零：“您抬起双臂来，谢谢！” 冯元海哦了一声，依言照做。 艾零端详片刻，探手过去，开始为冯元海揉捏腰部。他下手的力度由弱到强，逐渐加大。当他的力度超过了冯元海的承受程度，老头忍不住呼痛。 但艾零却是充耳不闻，继续用力拿捏，力度越来越重。 冯元海“哀呼”连声：“我说你小子能不能轻点啊，我老头子老腰板哪里能经得住你这般揉搓？痛死我了！” “再说了，我的毛病是神经衰弱晚上睡不好觉，你按摩我的腰干什么？” 冯晓婷好奇地坐在一旁看艾零为祖父治疗。 其实她心中有冯老头一样的疑问，神经衰弱治疗腰部干锤子。 艾零笑而不语。 艾零继续揉搓了一阵，停下手：“老书记，我来给您试试脉。” 冯元海这才如释重负：“你小子这种治疗手段真是折腾人！来吧！” 艾零手腕一翻，就切住了冯元海的脉门。 动作之熟练，看得一旁的冯晓婷暗暗点头。 片刻后。 艾零松开手，轻笑道：“老书记，你没有大毛病，就是气虚、内寒、经脉不畅，我给您通通经脉，神经衰弱的毛病应该会大为改善。” 冯元海皱了皱眉：“什么叫气虚、内寒？你别给我老头子卖弄医学术语，说直白点，到底什么原因造成的？” 艾零笑笑：“老书记，通俗地讲，气虚泛指身体虚弱、面色苍白、呼吸短促、四肢乏力、头晕，稍稍活动就容易出汗……这很正常，你不要担心。老书记，我要给您针灸了，因为您的体质和年龄问题，我第一次下针可能会深一些，您能承受的了吗？” “你说的是会很痛吗？”冯元海大咧咧地挥挥手：“你来试试吧，还能因为怕疼就不治病了？” 艾零说着就从自己随身的挎包里取出自己的针囊来。 艾零一边为银针消毒，一边道：“老书记，您就趴在沙发上吧，记住千万不要乱动，可能会有一点疼，请您务必要忍住！” 冯元海嘴角抽搐了一下，但还是依言趴下。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两手捏起两根银针来，凝神定气，瞬间舞动，看得冯晓婷眼花缭乱，叹为观止。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艾零已经连续在冯元海背上的八处穴位上下了八根银光闪闪的银针。 “疼吗？老书记。”艾零问。 冯元海摇摇头：“你大胆下针，我没什么感觉。” 艾零笑了，捻动起其中一根银针来，深入半寸。 一股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剧痛感从脚底涌泉穴传过来，冯元海再也忍不住呻吟起来，身子颤抖了一下。但还没等他有进一步的思想准备，艾零已经开始接连捻动其他几个穴位上的银针，冯元海痛得冷汗直流，欲、仙、欲、死。 “老书记，疼吗？” 听见艾零又问，冯元海忍不住冷哼一声：“你说疼不疼啊？这不是废话嘛。” 艾零没想到眼前这位昔年的上位者竟然有小孩子般闹脾气的一面，忍俊不禁。艾零突然想逗逗他，手下又是一紧，冯元海啊了一声，“痛死老头子了，我说你小子能不能轻点？”（未完待续） 第17章 心烦意又乱 艾零啼笑皆非。 方才还是一派威严的老书记冯元海，昔年执掌本市权柄、掌控数百万人前途命运的上位者，号令一方的诸侯，竟然还有如此率真俏皮的一面，让他很是想不到。 不过，人老如顽童，即便是冯元海这样的大人物，也不会免俗。 艾零笑了笑：“老书记，您忍一忍啊，马上就好了……晓婷小姐，你扶老书记起来，不要碰到针，慢一点，然后站直了身子。” 冯晓婷立即上前去搀扶着冯元海起身，冯元海忍住满身的算账带着后背上寒光闪闪的八枚银针起身，然后慢慢挺直了腰板，目视着艾零的目光又渐渐变得凛然不可侵犯起来。 艾零定了定神，站在了冯元海身后。 他屏气凝神的样子非常专注，清秀的脸上浮荡着某种湛然的神光。 冯晓婷面带柔美的微笑，站在一侧，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有点好奇，不知道接下来艾零又要怎么“折腾”自家老爷子。 艾零双手突兀舞动起来，八枚银针瞬间被取下，整整齐齐码在艾零摆在一侧的针囊里。 而旋即，艾零陡然间大喝一声：“老书记，挺直腰板，张大嘴！” 冯元海几乎是下意识地挺了挺腰板，然后张大了嘴。 刹那间，艾零双手为掌，猛然击打向冯元海的后背。 砰！ 冯元海的身子被艾零这用力一击打，猛然前倾，同时口中喷出一口浊气，而他的喉管中呼啦一声又吐出一口黑乎乎的黏痰来，落在身前的地面上，煞是触目惊心！ 冯元海剧烈地咳嗽起来。 冯晓婷赶紧上前扶住他，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 艾零面带微笑，俯身去收起了自己的针囊，放入包中。 冯元海直觉身轻体健，浑身上下说不出口的通透舒畅。他呆了呆，就挂上一脸的笑容，转身来望着艾零，笑了起来：“小艾同志，这就算是治疗完了？” 冯元海扫了一眼自己吐在地上的那口黑乎乎的黏痰，皱了皱眉道：“这是怎么回事？” “没事，不过是蕴藏在您经脉中的污浊寒气，清理出来就好了。老书记，接下来，您再口服一些软化血管和提高脑供血能力的西药，尽量晚上早睡，坚持一段时间，神经衰弱的毛病应该会得到改善。”艾零笑着站在那里。 冯元海点了点头：“好，我听你的，我试试你的办法。如果有效，我老头子就承你这个情！对了，时间不早了，晓婷，让保姆阿姨准备晚饭吧，小艾留下一起吃饭吧。” 艾零摇摇头：“老书记，我晚上还要值班，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医院上班去了。” 艾零向冯元海投过恭谨的一瞥，微微颔首为礼，然后就转身离去。 冯晓婷送了出去。眼看艾零开车离开小区，冯晓婷眼眸中的柔和光彩越来越浓。 她就这么站在门口，想着自己的心事，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冯元海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淡然笑道：“晓婷，是在想那小子吗？” 冯晓婷面色涨红，撒娇道：“爷爷，您说什么呢？” “这小子其实不错，才貌双全，就是出身低了点。”冯元海眼眸中闪过一抹玩味：“而且，他爸爸现在落了难，他竟然能憋着不趁机向我张口，还真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 冯晓婷眼珠子眨了眨：“爷爷，人家这是施恩不图报，他给李川叔叔治病，不是也没提什么要求吗？” “这小子很聪明，也很有分寸，进退有据，将来必成大器。”冯元海对艾零的评价让冯晓婷听得一怔，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次听爷爷称赞过什么人，因为她知道自家爷爷是一个相当苛刻的人，眼眶很高，一般人很难达到他的要求。 …… 艾零其实今晚休息不上班，在冯家不过是托词。 他回家还没进门，就听见父母在客厅里似乎跟什么人说话，便停止开门，侧耳聆听着。 “艾叔叔，我妈让我来借点钱……”说话的应该是黄宁国的儿子黄凯。艾零皱了皱眉，这个节骨眼上，黄家的人找上门来，这不是硬把父亲艾建民和艾家往坑里拉吗？ “小凯，你要多少？我马上让你周阿姨给你转账！”这是艾建民的声音。 黄凯的声音哽咽起来：“艾叔叔，我妈也被停职了，我爸妈的账号银行卡都被封了，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也不会找您。我爷爷也病了，住进了医院，我……” 艾建民叹息一声：“小凯，怎么能跟我这么见外呢？你们家里有困难，找我就对了！玉玲，马上给小凯转一万块！从手机银行直接转吧！” 周玉玲点了点头：“成。” 艾零一听急了，这个时候，自己父母跟黄家的人再有经济上的直接往来，这不是给人家留小辫子吗？人家本来就在紧盯着啊！ 艾零马上开了门走进去，大声道：“妈，不能转！” 黄凯吃了一惊，抬头望着一脸阴沉的艾零，嘴张了张，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黄宁国被双规，黄家的银行账号被查封，黄宁国的老父住院，孤苦无助的黄家母子连一千块钱都拿不出来了。 往日里门庭若市的黄家此刻门可罗雀，人都躲着走，黄凯借不到钱，就想到了艾家。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关键时刻，终归只有艾建民一个人对黄宁国没有背叛和落井下石。 艾建民眉头紧蹙，恼火地瞪着儿子：“你什么意思？谁没有落难的时候，我还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黄伯伯家出事不管吗？” 艾零心道你都自顾不暇了，还要管别人？如果你做不到跟别人一样世俗对黄宁国落井下石，那么敬而远之该能做到吧？都这个份上了，还这样跟黄家的人牵扯不清，不是自己硬要往陷阱里跳吗？ 艾零非常无奈。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爸爸，我卡上还有几万块钱，我现在去银行的取款机上提一万，回来给黄凯现金吧！” 艾建民这才面色稍霁。 艾零转身就走，去给黄凯提现金。 他知道艾建民执拗的个性，这个钱是必须要借的。为了预防万一，还是给现金比较安全和妥当。 在下楼去提现金的路上，艾零越想越心烦，就凭父亲这种性格根本就不适合在官场上混啊。（未完待续） 第18章 无心插了柳 艾零终归还是提了一万块的现金，交给了一脸感激的黄凯。 黄凯今年刚上大二，家门遭变，自然无心上学，就请了假在家陪母亲。好在马上就是暑期了。 打发走了黄凯，听父亲艾建民犹自在絮絮叨叨说着黄宁国的事儿，他无非还是过去的口径，黄书记如何清正廉明如何刚正不阿云云，绝对不可能出现经济问题。 艾零心里很烦。 哪怕黄宁国是父亲喋喋不休念叨中的这种大清官，但他现在被双规了。而且，本案背景复杂，谁沾上谁倒霉。自己刚刚吃了亏，还不吸取教训，艾建民的心态行为让艾零无语凝噎。 他终于有点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底层打拼二十多年才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了。 如此不懂通权达变，如此性情用事，如此不知道趋利避害，要是能被提拔才怪。 艾零也知道，或许正因如此，艾建民才一直对黄宁国的举荐提拔念念不忘，誓死相报。 艾零躲进了自己的卧房，开始上网搜索浏览盛晓岚的有关新闻。 他在搜索引擎上键入“盛晓岚?张森林”，搜索出了一大堆新闻网页。 艾零逐个打开，仔细阅读着。 他甚至发现了一个比较完整的视频，是县里最大的商业房产项目——至尊帝景花园的开工仪式。 他点开视频，开始从头至尾看。 视频上的画面：工地四周插满了五色彩旗，随风飘扬。从公路边缘到举行启动仪式的现场，铺着一条长达一百多米的红地毯。而场上，象征性地停着几辆崭新的挖掘机，十几个礼仪小姐等候在一侧，开发商的工作人员则忙着给到场的嘉宾戴小红花。 锣鼓齐鸣，几辆黑色的官车从公路上缓缓驶过来，打头的正是张森林的黑色帕萨特，还有两个县里的领导，之后才是县委县政府有关部门的官员。 艾零目光一凝，他已经看到了视频上最后一辆白色宝马车上下来的女人正是盛晓岚。 视频中参加活动的盛晓岚穿着一身紫色的贴身套装，挽着端庄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高贵美艳，不可方物。侍立在两旁的迎接人群中，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确切地说是落在她高耸挺拔的胸前或者挺翘饱满的臀部上。 当然因为只是看视频而非亲临现场，这只能算是艾零的某种判断。 视频中的盛晓岚面带优雅的微笑，与前面的一些县里官员握手寒暄。 艾零将这段视频看了好几遍，他发现了两个值得思考的细节。 第一：盛晓岚与张森林握手的画面很简短，也就是几秒的时间，一晃而过，但盛晓岚欠着身子，与张森林保持着适度的距离，而笑容表情也很僵硬，这让艾零觉得有些不正常。 盛晓岚和张森林在公开场合的碰面，这般生疏，如果不是故意保持距离，那就是传言有误。 第二：黄宁国竟然也出现在画面中，排在黄宁国之后。艾零清楚地看到，盛晓岚挨个跟县里的头头脑脑握手过来，竟然无视了黄宁国的存在，冷着脸越过他，直奔位于黄宁国之后的一位副县长。黄宁国主动伸出来的手定格在半空中，表情异样尴尬。 但却只是尴尬而没有被羞辱的愤怒。 艾零将这段镜头放大，看了无数遍，他甚至能隐隐觉察到当时黄宁国神态中的某种无奈和悲苦。 至少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在现场这些人中，唯一一个对盛晓岚眼神正常的，就算是黄宁国了。很多人那一双贪婪的不住瞄向盛晓岚白皙沟壑部位处的隐晦眼神与眸光中没有半点欲望的黄宁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盛晓岚属于那种极易挑动男人邪念的女人，不仅仅在于她的美貌，还在于她端庄中透着几分烟视媚行的风情万种。如果说某些性感女星勾起的纯粹是欲火，那么，盛晓岚让很多男人产生的是一种掺杂着长期占有和短期怜惜的复杂的欲望。 当然，这得是有钱或者是有权的男人。 寻常男人，不会也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 艾零浏览着关于盛晓岚的新闻网页足足有两三个小时，直至深夜。 他沉吟良久，心里头突然冒出了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他一时间有些兴奋过度，如果他这个猜测被证实，蒙在黄宁国这起案子上的重重迷雾就很容易就被揭破。 艾零觉得自己应该跟盛晓岚接触一下，只有这样才有可能证实自己的判断是对是错。但他心里更有数，自己一个不起眼的小医生，想要跟盛晓岚这样的女强人社会名流相识，几乎是没有半点可能。 纠结了一夜，睡得不好。但第二天一早还是要去上班。 艾零开着车离开小区，刚刚拐上马路，猛然发现一辆白色的宝马车打着大灯斜着冲了过来，他大吃一惊，立即猛打方向盘，调转方向向侧面的马路牙子上冲了上去，险之又险地避过了飚过来的宝马车。 但他固然避过了宝马车，却没有逃过冲撞在路边一颗法国梧桐树上的悲惨命运。 砰地一声巨响，艾零的车车头与梧桐树撞了个正着，整个车头都被陷了进去。车内的安全气囊瞬间打开，如果不是系着安全带，艾零整个人肯定要被甩出车去。 嗤……嘎！ 白色的宝马车紧急刹车，停在了路边。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貌女子神色慌张地下了车，跑过来俯身望着坐在驾驶室里发出微弱呻吟的艾零，脸色大变。 她使劲拽开了艾零这一侧的车门。 这次突兀而来的事故，让艾零摔了一个七晕八素，胳膊、腿上火辣辣、黏糊糊地，显然是受了伤。 他试探着慢慢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剧痛，但还能动弹，显然没有骨折。 “你不要紧吧？”女子的声音有些慌乱，而且艾零清晰地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气。 尼玛竟然是酒后驾车！！大清早的就喝酒，尼玛真是有神经病！ 艾零抬头来整准备怒斥两句，但眼前这张娇媚中透着几丝苍白的面孔让他微微愕然，呆了呆。 居然是盛晓岚？！ 居然无心插了柳。既然她撞了自己，那么……盛晓岚并不知道艾零此刻庆幸中又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心境，探手准备搀扶艾零出有点变形的驾驶室。（未完待续） 第19章 试探 艾零长出了一口气，他忍着痛，站在那里，扫了一眼前头，见自己那辆刚买不到一年的大众速腾，与前面那辆法国梧桐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车头变形，惨不忍睹，忍不住有点肉疼，同时又分明有点暗道侥幸。 机会固然是来了，但尼玛也忒危险了，差点就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他这才扭头望着险些让自己吃了挂面的盛晓岚，眼眸中难免有一抹怒气。 因为慌乱，盛晓岚第一时间并没有认出艾零来。 “你不要紧吧，对不起啊，我没看到你拐弯……这样吧，我开车带你去医院看看，呀，你受伤了，有血啊！”盛晓岚焦急地挥着手，站起身向车的方向跑去，艾零以为她要开车逃离，却不料她从车里取过一包纸巾来，蹲下身子，试图帮艾零擦拭伤口。 艾零摇了摇头，微微苦笑：“不用，我不要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胳膊上的一大块血迹，而腿部虽然隔着裤子但还是血迹渗了出来，就知道自己这回受了不小的皮外伤。他咬了咬牙，向盛晓岚伸出手去，“盛小姐，你扶我一把！” 盛晓岚伸过手去，艾零抓住她温润而有弹性的小手，就忍着痛往前走了两步。 他没有再理会盛晓岚，踉跄着过去看了看自己的车，车损坏的程度比他想象的更厉害，必须要大修了。 盛晓岚盈盈走了过来，陪笑道：“你受了伤，我送你去医院，先看看伤口。” 艾零耸了耸肩，指了指自己的车，“它咋办？盛小姐，这可是我刚买不到一年的车，新车啊，弄成这样，走保险都很难了！” “你稍等。”盛晓岚犹豫了一下，取了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吩咐人过来帮忙。 “稍等片刻，我让人过来帮忙，把你的车送到修理厂，然后我再送你去医院去看病，实在是不好意思啊……你放心，我会负责你的医药费和修车费的，绝对不会赖账。”盛晓岚轻轻笑着，大包大揽。 艾零见她主动承担责任，也就没什么话说了。 他晃荡了一下身子，有些吃力地挪到路边，一屁股坐在了马路牙子上。 他坐在那里点燃了一根烟，然后深吸了一口。 盛晓岚这才深深地打量着他，突然柳眉一挑，一脸的微笑渐渐敛去：“先生，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艾零当然不会承认，一推六二五：“我们以前没有见过，怎么可能呢？” 盛晓岚沉默了片刻，又冷声道：“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姓盛？” 艾零打了个哈哈：“盛小姐整天上电视上报纸，我知道你不是很正常吗？盛世投资的大老板，县里市里的大红人，县里有几个人不认识你啊？” 艾零这样的解释让盛晓岚无言以对。 这话不能说是错了，因为在某种意义上说，基本如此。 盛晓岚名声在外，相当于本地的公众人物，认识她的人很多很多。 盛晓岚再次哦了一声，就不再开口。 盛晓岚静静地站在那里，柳眉紧蹙，一抹忧色在她娇美的姿容上浮荡出来。艾零狠狠地掐灭了手里的烟头，也默然不语。 两人终归还是陌生人，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盛晓岚显然是心里有事且有所怀疑，一旦沉默下来，心事就浮现在了脸上，遮掩也遮掩不住。 盛晓岚实际上已经认出了艾零就是当日去她母亲家的年轻人。但这起事故责任完全在她，她心里生疑，也只能压在心里。 “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上班啊？”盛晓岚突然问。 艾零笑笑：“我在县医院上班，我叫艾零。” 盛晓岚哦了一声，但旋即俏脸变得有点古怪，她紧盯着艾零一字一顿道：“你姓艾，你与青兰乡乡长艾建民……” 盛晓岚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艾零生生打断，直截了当又无比干脆地回答了盛晓岚的疑问：“艾建民就是我爸。” 盛晓岚优雅美丽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你……” 盛晓岚马上沉默了下去。 不多时，盛晓岚安排的人赶了过来，又报了保险公司的出险电话，等保险公司的人赶过来定损完了，郭阳的车就被送进了最近的东风南路一家汽修厂。 盛晓岚亲自开车送艾零去县医院。 自打知道艾零是艾建民的儿子之后，盛晓岚就一脸阴沉，再无半句话说。但一码归一码，她尽管心里有万般怀疑，却不得不要为自己酿就的交通事故承担责任。 艾零心知肚明，却也故作不懂。 既然冥冥中的命运让两人以这种惊险的形式来了一次交集，艾零就不想放过机会，想要趁机试探试探盛晓岚，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盛晓岚开着车，向县医院疾驰而去。 路上，艾零的手机响起，艾零掏出手机来扫了一眼，见是秦大中的电话，就顺手接起：“大中，找我？” “哥们，刚才我爸跟我说李书记要在你们县里住两天，督导你们县纪委办案，他住在你们县宾馆，你晚上要是没事的话，就过去继续帮他针灸治疗吧。我爸说，李书记虽然没有明说，但流露出这个意思。” 艾零沉吟了一下，他在琢磨李川这样做的真正目的。去一趟县医院给他针灸治疗是没有问题的，问题的关键在于，李川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让他去治疗，而且地点还选在了县宾馆——在县里不少人的眼皮底下。 艾零心头一动，突然故作高声道：“大中，你说的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吗？” “废话！”艾零的话让秦大中莫名其妙。 艾零眼角的余光从盛晓岚明媚的脸蛋上掠过：“李书记让我过去帮他针灸，没问题啊……不过，李书记什么时候来我们县里了？” 电话那头的秦大中暗皱眉头：“你不是知道李书记去你们县里督导办案了吗？哥们，我感觉你有点不对劲啊……” “我按时过去给李书记针灸，大中，你就不要操心这茬了，我自己会处理好。”说到此处，艾零果断挂了电话。 盛晓岚的脸色变得有点震惊和难看。 艾零挂了电话后，就坐在副驾驶位置上闭目养神，思量着怎么开口刺激一下盛晓岚。就在这时，突听盛晓岚主动问道：“艾零，你竟然认识市纪委的李书记啊，真是想不到！” 艾零扭过头来望着盛晓岚，目光似笑非笑：“盛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种小医生，是不应该认识李川这种大领导的吧？” “其实没有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李书记身体不适，找我看病，是我的患者，仅此而已。”艾零笑了笑，话锋一转：“不过呢，我爸最近因为别人的案子被牵连进去，我正好也要跟李书记反映一下这个情况！” 盛晓岚嘴角上挑：“你说的是黄宁国的案子吗？” 艾零心里冷笑，却是不动声色：“哦，原来盛小姐也知道这个案子……也正常，我们县里巴掌大的小地方，一点鸡毛蒜皮的事都能传遍全县，何况是这种大事！” 艾零观察到盛晓岚的脸色越来越复杂和难看。 盛晓岚再次沉默了下去，直到快要抵达县医院的时候，才发出一声细微的叹息声。（未完待续） 第20章 心底的疮疤 盛晓岚的表现让艾零心头更加沉重。 到了医院，处理好身上的几处皮外伤。因为艾零本身就是县医院的工作人员，所以一路绿灯。盛晓岚承担了艾零所有的医药费。 在艾零处理伤口的过程中，她全程陪同却有点神思不属。艾零观察者她的神色变化，却没有再开口试探。他知道盛晓岚是一个非常精明且心机深沉的女人，想要从她这里得到实质性的东西，基本上不太容易。而此刻，想必她已经对他生疑。 盛晓岚给艾零留下一张名片后径自离去。 不过，因为她绝世的容颜和在县里太高的知名度，她陪艾零在医院里上上下下走了一遭，难免在县医院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 基本上是盛晓岚刚走，不少医生护士就围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开口询问艾零和盛晓岚的关系。 艾零没有解释，笑而不语。他这样的态度更助长了某种猜测和八卦流言的兴起，等艾零一瘸一拐回到自己内科办公室的时候，几乎整个医院都在传他和本县之花盛晓岚关系暧昧的事儿。 朱慧文在下班路上听到这个消息，几乎要疯了。 她根本就接受不了，也无法相信，艾零不但跟市里老书记冯元海的宝贝孙女往来密切，还与盛晓岚这种层次的美女有过不为人知的交集。 回到家的朱慧文心神不宁脸色发白，母亲宋倩兰瞅了她一眼：“小文，咋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 朱慧文张了张嘴：“妈，院里有人给我说，艾零竟然跟盛世投资的盛晓岚走到了一起……” 宋倩兰啊了一声：“怎么可能？盛晓岚那种女人，怎么可能看得上他？” 朱慧文抿着嘴：“我也想不明白，不过，昨天我亲眼看到市里冯书记的孙女来找他……妈，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我现在有点后悔了……” 宋倩兰深吸了一口气：“我也听说艾建民被放回来了，好像没什么事？看这架势，艾家应该会过了这一关。没想到这小子平时看起来很不起眼，关键时刻还有这种本事。小文，是不是艾家本来在市里就有后台啊？” 朱慧文紧咬牙关，她本来以为自己很了解艾家和艾零了，但现在的情况来看，她似乎对艾零和艾家一无所知，而艾家也没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样一蹶不振彻底玩完。 “妈，我想……”朱慧文眸光闪烁。 宋倩兰握住女儿的手：“小文，找找他，跟他撒撒娇，你们就言归于好了。艾家肯定在市里有背景，你们好了这么久，他难道还一点旧情都不念？” 在这一点上，母女俩的态度倒是不约而同了。 …… 盛晓岚没有回市里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母亲盛锦华的家。 她心中有事，晚上也没有吃东西，径自躲在卧房里想着无穷无尽的心事。她是一个心思很重的女人，也很少轻易向人吐露心扉，哪怕是对她的母亲盛锦华。 没有人知道，她最近一段时间处在异样的煎熬之中，感觉整个人都被陷在一场看不清深度的泥潭沼泽之中。她的危机感很强，她就像是沉浮在弱水中的一个无助的生命体，水面上出现的任何物件，纵然是一根稻草，她也试图牢牢抓住不放手。 盛锦华悄然出现在卧房门口，倚在门框上痴痴望着一脸心事的女儿，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她生了一个美丽近乎妖孽的女儿，与生俱来的美貌变成了盛晓岚成长过程中的重要资本和一往无前的敲门砖。这是她创业的本钱，在生意场上顺风顺水，在社交场上众星捧月。然而，这也是她最致命的危险所在。 盛晓岚创办了盛世投资公司。没多久，她就被张森林看上。可盛晓岚虽然游走在男人权钱的世界中，场面上的应酬从不落下，迎来送往喝喝酒唱唱歌什么的可以，真正要陪谁上床或者被谁包养，那就触及了她的底线。 所以张森林费尽心机，可以说是威胁利诱各种手段都用尽了，但还是没能如愿。盛晓岚一直与他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但外人的观感却不一样了，县里坊间传闻她变成了张森林的情妇，大抵就来源于此。 盛锦华知道女儿的苦衷和清白。但她知道又有什么用呢？众口铄金，击骨销毁，女儿家的名声算是完了。 而且，盛锦华一直劝女儿不要继续玩火，早晚会玩火自焚。比如像张森林这样的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样的黑色卑劣无耻手段使不出来？ 实际上，女儿现在所处的黑色逆流旋涡，不正是张森林布的局吗？ …… 盛晓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母亲盛锦华低沉的叹息声给惊醒。 她缓缓睁开双眸，眼前出现在视野中的正是母亲盛锦华那两鬓微微花白面容憔悴的面孔，看得出来，这一夜，母亲并没有入眠，而是一直坐在她的床边，静静地守着她，想着莫名的心事。 盛晓岚一阵揪心的痛。 她披着睡衣坐起身来，一把抓住母亲的胳膊，柔声道：“妈，天亮了吗？您这是一夜都没有睡？您别这样啊，身体会受不了的。” 盛锦华叹息一声：“天亮了，都快七点了。你先躺着，我去给你做早饭。吃了饭，你还是回市里去吧。” 盛晓岚呆了呆，她突然一把圈住盛锦华的腰身，哽咽出声：“妈，您是不是觉得我做错了？” 盛锦华的身子有些僵硬，发木。 她沉默了一阵，才轻轻道：“对与错，都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你高兴就好！妈妈只希望你能好好地！” 盛晓岚明显感觉到母亲此刻心情的痛苦和激动，她的身子正在隐隐发出轻微的抖颤。 “妈，这么多年了，您难道一点都不恨他，反而还念着他吗？” 盛锦华突然激动起来，她一把挣脱了盛晓岚的圈抱，猛地回头来冷视着女儿，颤声道：“晓岚，我们母女这么多年相依为命，当妈的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放手吧……有些事，你真的不懂的。”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盛锦华掩面而泣。 盛晓岚的情绪也有些激动：“妈，这种男人禽兽不如，您为什么还在为他说话？这些年，我们娘俩吃了多少苦头，受尽了别人的冷眼，还不是因为他？” 盛晓岚霍然跳下床来：“自私自利的男人，无耻之尤的男人！人家一威胁他，他就怕了，您以为他是为了我才妥协的？不不不！他是为了保护他的老婆孩子！至于我们娘俩，算什么？” 盛晓岚的情绪愈加激动：“如果他真像妈您说的你那样正直无私，那么，为什么他不去跟坏人斗争到底？我都不怕，他怕什么？还不是担心伤害到他的家庭？既然他这么看重名声和家庭，那么，我就让他一无所有！” 盛晓岚一脸的愤愤然，撂下一连串猛如利剑的狠话。 盛锦华心痛如绞，面色苍白，她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身子晃荡了两下，突然一头栽倒在床上。 盛晓岚吓了一跳，赶紧去扶住母亲，柔声呼唤起来。 盛锦华面色煞白，双眸无神地盯着女儿，颤声道：“晓岚，黄宁国是好人，你这样做是要遭报应的！” 盛锦华欲言又止。 被女儿逼到这个份上，她深藏在心底的很多话差点脱口而出。但尘封愈合了二十多年的疮疤，要想一刀刺破血淋淋地呈现出来，她一时间又没有这种勇气。（未完待续） 第21章 案情碰头会 盛晓岚眼眸中泪光闪烁。 有些话，她没有跟母亲明言。 她不想把母亲也扯进这桩血雨腥风的公案中来。 她心里默默道：“妈，不是我心狠，而是我迫于无奈。如果我上了那人的贼船，非但保不住我们娘俩，他同样还是会吃官司。我这么做，至少保住了我们自己。您放心吧，等我准备好了，我们就永远离开这个小县城远走高飞！” 盛晓岚面上浮起一抹刚烈的涨红来。 盛晓岚的手机响起，她定了定神，抓起手机来走出卧房在客厅接了起来：“哪位？我是盛晓岚！” 对方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我是市纪委工作组的，盛小姐，希望你能在上午九点半来县宾馆接受谈话，配合我们调查黄宁国的案子。” 盛晓岚吃了一惊，却还是微笑着答应下来：“我明白，您放心，我一定按时赶过去，配合市里办案也是我的责任！” 盛晓岚挂了电话，面色凝沉起来。 按说市纪委工作组找她谈话也属于正常，因为她是黄宁国案子的举报人之一，而且她还是实名举报。但这个案子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县纪委的人偶尔找她填个表了解了解情况，市纪委的工作组找她还是头一次。 这意味着市里已经完全插手进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盛晓岚眸光中掠过一丝锋锐，她突然有一种单刀直入向市纪委工作组坦诚真相扳倒某人的冲动。 但这只是瞬间的冲动。 理智告诉她，她面对的这个人能量和势力是如何的深不可测。一个搞不好，自己也会陷进去无法抽身。 她之所以实名举报黄宁国，是在那人威胁下的一种随机应变和果断反击。这倒是让对方始料未及，乱了阵脚。 对方本来以为黄宁国是赖以要挟她上钩的筹码，结果这一筹码被她无情的放弃，要挟顿时化为泡影。 但她更清楚，这不过是她争取来的暂时的平静。接下来，稍有不慎，她就会跌进对方苦心布下的陷阱万劫不复。 …… 县宾馆。 市纪委工作组正式进驻县里，这里便成市纪委调查组封闭查案的临时办公地点。市纪委的人大众旗鼓地来了县里，而且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亲自带队来了，这给了县里上上下下不小的压力。 因为市纪委工作组的进驻，县里暗流涌动。 常委级的纪委书记亲自带队查案，这在市纪委查案的历史上绝无仅有，这足以表明市里对这件案子的高度重视。当然，也从一个侧面折射出本案的复杂性。 会议室，工作组八名成员齐聚一堂。李川缓步走进来，所有工作组成员都起身相迎。 李川面色沉稳严肃，挥挥手：“大家请坐，今天我们开一个碰头会，碰一碰案情，大家分别说一说吧。” 市纪委常委兼监察局局长冯华清了清嗓子：“李书记，从案件本身来看，黄宁国的案情证据确凿，没有半点漏洞。第一，黄宁国收受青兰乡科技站干部孟继仁的行贿，孟继仁向黄宁国的个人账户通过建设银行打入现金五万元，孟继仁向县纪委举报的证据中就有银行的打款凭证，银行方面也予以证实。” “而这笔款子，在五日后被黄宁国的儿子黄凯从新华大街营业网点上分三次取出……有相关录像资料为证。” “第二，盛世投资公司总经理盛晓岚实名举报黄宁国对其有性侵犯未遂行为……因为是实名举报，而黄宁国本人也保持缄默，没有提出异议和否认，我们就只能视同存在了。” 冯华的话让所有人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案情就是如此的简单清楚，但越是这样清楚简单，就越加让人生疑。 李川也沉默了一阵，他敲了敲桌子，淡淡道：“就这些？这些情况我们下来之前就掌握了，难道你们这两天翻来覆去查的都是这些既有的线索？没有别的了？” “如果没有别的，我看完全可以结案了嘛。受贿，作风腐化，强奸未遂，就这两条，可以移交检察院反贪局立案处理了。”李川挥了挥手。 冯华与几个下属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定了定神，才轻轻又道：“李书记，问题的关键在于，我们这两天在县里调查，也发现了一些疑点。” “说！”李川冷然道。 冯华继续道：“黄宁国这个人呢，过去十多年在县里的口碑都不错，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但从最近一两年，县里却突然传出了他贪腐和包养女人的各种传闻，涉及的就是举报人盛晓岚……” 冯华欲言又止，想了想才面向面色严肃的李川笑道：“李书记，当然，现在的很多基层干部也不是一开始就出现贪腐行为，黄宁国到了县委常委的岗位上之后，或者心态变了也未可知。” “但有一个情况，我觉得有必要向李书记汇报。我们对青兰乡黄宁国任期内的所有工作进行了初步审计巡察，现在的结果显示，黄宁国在青兰乡担任乡长和党委书记期间，乡里的账目清楚，一目了然，竟然找不到一丝半点的违规违纪之处……李书记，这实际上是有点那啥了……”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哪怕是再廉洁的干部，这么多年下来，要说没有半点通权达变之处，连违纪行为都不存在，估计谁都不信。但黄宁国竟然就是这么一种情况。 如果不是作假，就只能说明黄宁国的廉洁清正和恪守规矩，一以贯之，让人找不到一点漏洞。 这样的人，要说他会突然收受一个下属干部的五万行贿，与常理不合。 李川沉吟了一下，“艾建民的情况看来也是清清白白了，但他和黄宁国之间有没有利益输送呢？” “查不到。艾建民能当上乡长，是黄宁国力排众议大力推荐的结果，据说还因此跟县委副书记张森林结了仇……艾建民对黄宁国忠诚不二，两家往来密切，但顶多也就是互相聚个餐，都是个人消费，没有公款支出。” 李川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那就是我们冤枉了一位好干部。我可是听说过，我们这位艾乡长可是工作狂，常年骑着一辆破自行车下村，廉洁勤政，在乡里是有口皆碑。黄宁国的问题还待查清，但艾建民本身没有问题，像这种能干事作风朴实的乡干部，还是赶紧给人家一个说法，让他回原岗位工作吧！” 冯华嗯了一声：“我们已经形成正式的书面报告，李书记您签字后，我们就可以转给县委县政府，相信县里会安排艾建民复职的。”（未完待续） 第22章 再遇 “这起案子很复杂，案情并不是那么简单。同志们不要被过于简单的案情蒙蔽了眼睛，我们要抽丝剥茧，透过现象看本质，争取尽快查明真相。如果黄宁国真是一个隐藏很深的贪官，那么，他必然要受党纪国法的严惩！” 李川缓缓起身：“下一步，你们调查的重点要放在盛晓岚这个女人身上，冯华，你亲自跟她谈一谈，探探她的虚实！” “你们继续研究工作，我的腰又有点不舒服，约了个大夫来给我针灸。” 李川离开了会议室。 艾零在来县宾馆给李川针灸的路上，接到了父亲艾建民的电话。艾建民在电话里兴奋地告诉他，说是市纪委的调查结论马上就要下了，艾建民清清白白，很快就可以复职了。 艾零恍然大悟。 他这一路上还在狐疑，李川为什么不避嫌疑主动要他来县宾馆驻地给自己治疗，毕竟艾零是涉案当事人艾建民的儿子。 现在这么看，既然艾建民没有半点问题，李川又何必再顾忌什么？再者，他也真的是腰很不舒服，出于缓解病痛的考虑。 另外，李川也是想要通过这种半公开的姿态，敲打和警告一下县里的某些人，算是给艾建民撑撑腰，还了艾零为其治病的人情。 艾零想通了这一层，心里兴奋又有点感动。 他在县宾馆的停车场停下车，刚要下车，却见又驶进来一辆白色的宝马五系越野车，他一眼就认出这是盛晓岚的座驾了。 她来……被工作组找谈话？这是艾零的第一个念头。 盛晓岚跳下车来，袅袅婷婷向宾馆的主楼走去。 艾零也跳下车来，他的车被盛晓岚撞了，现在还在修理厂，现在开着的车是借朋友的车。 艾零凝望着盛晓岚风姿曼妙的魔鬼身段，那若风拂柳行走的万种风情，看得他心头暗暗感慨，心道真是一个让男人痴迷的尤物啊，这样的女人在男权世界中讨生活，想要洁身自好几乎是不太现实。 艾零轻轻呼道：“盛总？” 盛晓岚的脚步一滞，回头来见是艾零，先是一怔，旋即灿烂桃花地笑：“小艾医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给纪委的李书记治病，他是我的患者。”艾零提着自己的针灸包快步走了过去。 盛晓岚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可不是普通的花瓶，她能在男人的世界中打拼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来，心计手腕绝非普通女人所能比。 艾零跟这位市里的大领导肯定关系匪浅。而且他公开来市纪委工作组的驻地给李川治病，只能说明了一件事：艾建民的事情摘清了。否则，对方怎么着也得避嫌疑。 盛晓岚哦了一声，继续往宾馆里走去，她扫了艾零一眼，淡淡撂下一句话就上了楼：“恭喜你了，不过这事本来就跟你爸没关系，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交代。” …… 李川让艾零给针灸治疗的场面完全是开放式的。 房门敞开着，他甚至还安排了两个工作人员留在他的房间内，美其名曰是协助艾零治疗。一则表示他这个市纪委书记没有私心，完全是单纯的医生与患者的正常行为，二则也是做给外人看的。 李川伏在床上，艾零轻车熟路地为他下了针。 他下针的首发如此轻盈快捷，看得两个纪委的工作人员眼花缭乱。 艾零一边下针，一边轻轻笑道：“李书记，您最近感觉咋样？还是每天一次的持续阵痛？” 李川摇摇头：“你针灸过后的效果能保持几天，基本上感觉不到什么痛感了。但这两天，可能是劳累的缘故，我觉得后腰麻木僵硬，不敢再过于活动，所以才把你请到这里来针灸。” “李书记，你的脉象很好，再放放寒气，应该就问题不大了。”艾零笑着捻了捻李川后腰穴位上的银针，李川感觉酥麻难耐，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艾零笑了：“李书记，您坚持一下，很快就好！” 李川点点头：“你尽管下针，我还能熬得住！” 艾零说说笑笑，轻描淡写地就给李川针灸完毕，也就是十分钟的时间。但这十分钟的治疗，却让人李川身心放松，经脉畅通，后腰不适的部位异常轻快，他哈哈大笑着从床上爬起来，穿上上衣，转身望着纪委的两个工作人员：“小李，小王，你们要是有什么西医治不好的小毛病，趁着小艾医生在，可以求医嘛。” 这两位纪委的工作人员笑了笑，表示不用，然后就撤了。但两人离开的时候，并没有给李川关上房门。 李川活动了一下身子，坐在房间内的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又甩给艾零一根。 艾零迟疑了一下，也点上，轻轻笑道：“我爸的事情，多谢李书记帮忙了，我们全家都感激不尽。” 艾零觉得自己还是要表示一下感激之情，否则会让人家觉得自己不懂礼貌。 李川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黄宁国的问题还需要继续调查，但你父亲艾建民清清白白，可以肯定是一位廉洁勤政的基层干部，小艾同志，回去转告你的父亲，让他相信组织，回头要继续努力工作，不要辜负了组织和人民的期望！” “谢谢李书记！我一定转告我父亲！” “你不要谢我，这事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给你父亲说情。你要感谢你父亲，这么多年的工作，这么多年的洁身自好，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这才是他平安脱身的关键所在。” 李川意味深长地道。 说实话，李川宦海浮沉几十年，还真是从未见过像艾建民这样一尘不染的干部。虽说官职不高，但毕竟是一乡之长，怎么着也有点权力输送的空间，但艾建民却做到了毫无瑕疵自律甚严，让市纪委的工作人员都叹为观止。 反过来说，如果艾建民身上有半点污点，哪怕他依旧跟黄宁国没有利益往来和幕后交易，他要想脱身都难上加难。至少，在黄宁国的问题查清楚之前是不可能的。 所以李川的话也没有错，真正自救的竟然还是艾建民自己。 十多年如一日的如履薄冰，小心谨慎，从不伸手，从不逾越规矩，变成了他最坚固的保护伞。 老实人自有老实人的好处啊。（未完待续） 第23章 危机 艾建民复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事在县里引得暗流涌动，无论是官场还是坊间，不少人都在背后议论纷纷。 事情是明摆着的。 艾建民复出，意味着市里介入的力度很大。而这同时似乎也隐喻着，黄宁国案子有翻案的可能。敏感的人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或许对于这个小县城来说，一场暴风骤雨已经是迫在眉睫了。 艾建民官复原职，但他这次总算是听了儿子一次建议。他回乡里处理了一下公务，然后就以身体不适为由，向县政府打了请假去省城看病的报告，带着妻子周玉玲去省城散心去了。 侥幸脱身，不代表艾家就已经安全了。 暂时离开县里，脱离明争暗斗的漩涡中心，暂避一时，避免再次掉进陷阱里去，这是非常明智的选择。 艾建民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就没有拒绝儿子的安排。 午后时分。 盛晓岚俏脸阴沉驾车匆匆驶入母亲盛锦华所居的家属院，跳下车来上楼。进了门，盛锦华见女儿的脸色有点不太对劲，不由担心地追过去问道：“晓岚，你咋了这是？身体不舒服吗？” 盛晓岚抬头冲母亲勉强一笑：“妈，我没事，您不用管我！” 盛晓岚一头钻进卧房就关起门来，闭门不出。盛锦华透过房门上的小窗户看到盛晓岚竟然躲在房间里抽烟，一幅忧心忡忡的样子，更加担心。 但她知道女儿盛晓岚的个性太强，心里的事从来不跟外人讲，哪怕是她这个当妈的，自己问也是白问。盛晓岚从来都是把压力和焦虑放在心里，独自承担。 这么多年了，盛锦华也习惯了。 盛晓岚心烦意乱，房间里烟雾缭绕。其实她平时不抽烟的，只有在特别焦虑的情况下，为了舒缓压力才偶尔抽。 她今天不但有点心烦，还有一点惶恐，她觉察到了危机的临近。 市纪委书记李川亲自带队来县里查案，艾建民的复出，种种的迹象表明，上头似乎有意要给黄宁国翻案，这已经发出了明确的信号。 而一旦给黄宁国翻案，首当其冲的就会是张森林。 但张森林这个人，心狠手辣，城府深沉，盛晓岚跟他“纠缠”了两年，深知他不会坐以待毙。如果事情真的到了不可挽回不可收拾的局面，盛晓岚估计张森林会狗急跳墙丧心病狂地毁灭一切不利于自己的证据，至于自己，肯定是要被张森林当成棋子义无反顾地推出去牺牲掉。 其实在黄宁国这件事上，盛晓岚觉得自己并没有陷得太深。 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尽管她没有接受张森林的威胁上张森林的床，但在生意上在利益上，她不得不受制于张森林——或者说受制于张森林控制的商人胡平。 她的盛世投资公司，51%的股权控制在胡平手里。 虽然胡平并不参与公司的管理经营，甚至很少露面，但她心里很清楚，这是张森林用来掌控她的一把利剑，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剑西来，彻底毁了她的生意。 张森林和胡平之间利益盘根错节，盛晓岚有一种预感，一旦到了最后一步，张森林和胡平会把所有的锅都甩给她的公司，让她来背——而事实上，她已经意识到张某人和胡某人正在这么做了。 胡平一反常态出现在公司，还带来了平时基本不出现的财务总监胡小军。 胡小军一到公司就掌握住了公司财务，盛晓岚半只手都插不进去了。 到了这个时候，盛晓岚这才意识到，别看胡平平时不来公司，但暗地里已经安插了不少人，比如说财务人员，估计一半以上都是胡平的人。 当然，盛晓岚也不是等闲之辈。这两年，她明里暗里也收集了不少张森林和胡平之间利益输送狼狈为奸的关键证据。这是她的护身符，也是张森林一直没有对她用强的重要因素。 但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这就又变成了危及她生命的烫手山芋。 以张森林的为人，他断然不会允许别人手里掌握着危害自己的有力证据。 张森林应该要向她下手了！ 想到这里，盛晓岚娇嫩的容颜上脸色更加煞白，光洁的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儿。 她掐灭了手里的烟头，立即掏出手机来拨通了艾零的手机号码。 连打三遍，艾零都没有接。 艾零是不想接。反正父亲艾建民已经彻底从黄宁国的案子泥潭里抽身而出，自己就没有必要再蹚浑水啊。 盛晓岚绝望地望着自己的手机，嘴角掠过一丝悲哀。她想起自己平日相识满全市，往来者非富即贵，但到了危难时刻，真正想要找的竟然是一个不太熟的艾零。 她想通过艾零向市纪委书记李川求援。 但艾零不接电话，摆明了是不想跟她再有什么牵扯，这就断了她的这条路。 她咬了咬牙，霍然起身，当机立断，准备收拾财物马上离开本市。 …… 夜幕低垂。 盛晓岚开着她那辆白色的宝马五系疾驰在县里的新华大街上，她先回了一趟公司，取了早就准备好的现金和随身财物，又将一些隐秘带在身上，决定连夜开车离开本市，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但不多时，盛晓岚就从后视镜里看到一辆黑色的斯巴鲁越野车在后尾随。盛晓岚心中一紧，马上意识到不妥，便当机立断加大油门，她驾驶的宝马车飞驰在夜色中，好在小县城到了晚上车流量不多，否则她提速都提不起来。 斯巴鲁也在后边加了速。 盛晓岚心里越来越凝重。 她有一种越来越强烈的预感，恐怕那边马上就要向她下手了。 斯巴鲁越追越近，而正前方，一辆蓝色的途锐车突兀出现，疯狂一般冲撞过来。盛晓岚脸色骤变，猛打方向盘，宝马车猛地向一侧的小路口躲避，但因为转向过猛过急，随着一声刺耳的吱呀和轮胎剧烈摩擦地面发出的声响，盛晓岚的车砰得一声原地打了一个转，然后倒翻在地，车身又因为惯性急速滑行一段，重重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 这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事情，说起来慢，但实际上就是路人眨了眨眼的功夫，这辆白色宝马车就翻倒撞到了电线杆上，驾驶员身死不明。 路口往来的车辆纷纷刹车，过往行人慢慢围拢过来。不少人掏出手机来报警和打10急救电话，斯巴鲁车的司机没有下车，车停在原地，略一停顿，就调转方向原路返回了。至于那辆导致盛晓岚紧急翻车的罪魁祸首蓝色途锐车，早就不知去向了。（未完待续） 第24章 帮忙 艾零今晚在急诊值班。晚上七点多的时候，急救车送过来一个在车祸中受伤的女病人，艾零在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是盛晓岚！ 盛晓岚浑身是血，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无论是女强人还是貌美如花俏佳人的形象，均荡然不存。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吓人，实际上受伤的情况并不太严重，基本上都是外伤和拉伤，连骨折都没有，说起来也算是极幸运了。 但因为头部遭受激烈碰撞，破了一个不小的口子，鲜血横流，顺着脸颊和衣衫淌了不少，给人一种她重伤不治的惨烈印象。 盛晓岚的精神状态非常差，睁着眼望着艾零，双眸失神，嘴角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除了失血有点多之外，她之所以还是萎靡不振，主要都因为惊吓过度吧。 “到底怎么回事？”艾零摘下医用口罩，在一旁的水池里洗了洗手，又消了消毒，然后才扭头望着躺在他治疗室里面色煞白的盛晓岚轻轻道。 盛晓岚良久无语，只能见她嘴角哆嗦，眼眸中滑落两颗晶莹的泪花儿。 她是县里市里出了名的女强人，心智之坚和心理承受力之强，超乎普通人想象。但在这一刻，她心底是如此的脆弱和慌乱，还有无可言语的对于死亡的恐惧，心乱如麻，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渐渐回过神来，嘴角颤抖了一下，声音嘶哑低沉无力：“有人要向我下手……艾零，帮帮我！……帮帮我！” 艾零皱了皱眉，立即转过身去。 他的理智告诉他，这种事情绝对不能沾，一旦沾上就无法甩掉。艾家好不容易才从泥潭里抽身而出，自己怎么能因为盛晓岚跳下去啊。 太危险了。 “艾零，我有确凿的证据，我可以向市纪委领导实名举报……艾零，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盛晓岚压低声音急急道，挣扎着从治疗床上爬了起来。 艾零保持着沉默，依旧背向盛晓岚。 “这次他们似乎只是想给我一个警告，但最终他们还是想要灭口啊……艾零，你想清楚，一旦让他们把这事做成铁案，黄宁国被判刑，你爸爸艾乡长的日子也不好过，你们艾家想要独善其身其实是不可能的了。” 艾零猛地转过身来，低低怒道：“难道不是你实名举报的黄书记？黄宁国能有今天，还不是被你害的？好啊，你们现在窝里斗了，出现内讧，就又想反过来当好人了？” 盛晓岚嘴角一颤，脸色更加煞白：“我当初举报黄宁国是迫于无奈，但我现在手上掌握的证据可以救他！帮黄宁国洗脱罪名，就是救我自己，请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恶意！” 艾零淡然道：“那是你的事，与我们艾家何干？盛总，我们小门小户老百姓人家，实在是惹不起你们这些有权有势的大人物，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但我帮不了你，抱歉了！” 艾零抬步就要离开治疗室。 身后，盛晓岚的声音也渐渐平静下来，她幽幽道：“艾零，你爸爸跟黄宁国的关系，县里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只要那人还在位，黄宁国倒了，你们艾家今后在县里也呆不下去。甚至，他过一段时间肯定还是会向你爸爸下手，至少你爸爸这个乡长无论如何是干不成了，你不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 艾零心中一颤。 他突然意识到盛晓岚说得是实话。 虽然在市里的干预下，艾建民全身而退，但日后等黄宁国案尘埃落定，只要张森林还在县里任职，贴着黄宁国标签撕不下来的艾建民，势必是被打击压制的对象。 权衡利弊，他还是决定帮盛晓岚一次。 他缓缓转过身来，轻轻道：“我去给你开间病房，你先休息一会。记着，我凌晨五点下班，我后在医院后门等你。你从走廊左边的消防通道下楼，不要坐电梯，也不要惊动值班护士。” 说完，艾零扭头行去，再无停留。 …… 凌晨五点。 东方的鱼肚白出现在天际，微风中带有一丝丝的凉意。整个县医院的病房大楼都沉浸在死寂之中，没有半点声响。 头上缠绕着绷带的盛晓岚提着自己的背包，蹑手蹑脚地沿着消防通道从八楼下来，刚出医院病房大楼的后门，就见台阶下听着一辆灰色的大众帕萨特轿车。 艾零摇下车窗，沉着脸，果断地挥了挥手：“别犹豫，上车！” 盛晓岚上了车，艾零就一脚踩下油门，轿车飞驰而去。 艾零开着车离开医院，驶入县城的主干道，然后一路向西，直奔城郊。 盛晓岚透过车窗看看景象，犹豫了一下，还是迟疑道：“艾零，你要带我去哪？” 艾零冷笑一声：“你还能去哪？你这个时候去纪委工作组驻地举报，无异于自投罗网，恐怕你还没有见到李书记，就被人家给控制住了。所以，我建议你还是先躲几天，看看风声再说。” 艾零心里掠过一丝冷漠。 他就算是要帮盛晓岚，也必须要先证实和了解一些情况后再做决定，不能太盲目。局势险恶复杂，任何的妄动和盲目都会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他不能也不会冲动。 盛晓岚沉默了下去。 这个时候，她似乎只能选择信任艾零了。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对于艾零的信任，只是直觉告诉她，眼下能帮她走出困境和危机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并不太熟悉的年轻医生了。 “而且，你要想清楚，我可以帮你引见李书记。但你想过没有，那人不会那么容易就倒的，哪怕是你掌握了所谓的确凿证据，一旦你跟他们彻底撕破了脸皮，你们母女就危险了。” “反正我不能坐以待毙！”盛晓岚抿着嘴唇轻轻道，心头却是掠过另外一个大胆的念头，她想起她去年认识的一个省里的大人物来，或者，联系一下这个人，能给自己带来新的生机？ 盛晓岚犹豫不决。 她从包里掏出自己事先准备好的另外一部崭新苹果手机来，开了机，拨了一个号码，却又旋即又删除掉。 对于她的小动作，艾零视若不见，继续专心开他的车。 他开着车驶下国道，又进入了一条坑坑洼洼的乡镇公路。沿着这条乡镇公路疾驰了十几分钟，就进入了一个并不是太繁华的小镇。（未完待续） 第25章 艾家庄 小镇的西南方有一个小山村，名为艾家庄，这是艾零载着盛晓岚来的目的地，也是他的老家。 这个小山村多数人都姓艾，艾家在此也有一座祖宅，位于山脚下的四合院。作为青兰乡乡长的艾建民，在艾家庄算是乡里出去的大官了。艾建民夫妻去年还花几万块钱把祖宅修缮了一番，偶尔会进山来住上一两天。 艾零把车停在村口的空场上，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是上午七点多，村里鸡犬相鸣，炊烟袅袅，不少村人都开始扛着锄头出村准备下田劳作了。 艾零扭头望去，见盛晓岚抱着自己的背包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早已迷糊了过去，一缕秀发从她缠满白色绷带的额头上倾泻而下，遮住了她半边的美丽脸颊，从艾零的这个角度看过去，睡态可掬却又媚态动人。 即便是受了伤，伤口被包裹着难看的绷带，但还是丝毫无法遮掩盛晓岚的风情和美貌。 艾零轻轻吐出一口气，没有唤醒盛晓岚。 他心里很清楚，从现在开始，他已经完全介入了黄宁国和盛晓岚之间的陷阱泥潭中。但他并不后悔，他帮盛晓岚的目的是为了帮父亲艾建民——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父亲对这个乡长职位的看重，而背后那人若是不倒，艾家日后在县里的日子很很难过就是。 他扭头静静地望着身侧风情万种的绝世尤物。 此时此刻，他心头竟然不可遏制地涌动起某种可怕的欲望来，就像是春天的野草无法控制，刷刷生长。 占有她！ 他有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将盛晓岚抱在怀里，做一种正常男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他陡然一惊，脸色一红，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来。 这个撩人于无形的红粉妖精啊！ 他心里一阵瀑布汗，不敢再看，赶紧跳下车去，背靠车头，点燃了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他手上的烟头一明一灭，山风徐来，虽然是夏季，但山村的气温比外界要低不少。 艾零一根烟还没有抽完，盛晓岚就清醒过来了。她这两天昼夜煎熬，心神紧张，困乏不堪。上了艾零的车，一路颠簸过来，倒成了她的催眠曲，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等她睁开眼睛，发现车已经停了，而开车的那个县医院的年轻医生——则默然站在车外抽烟。 “还有烟吗？给我一根。”盛晓岚走过来，紧贴着艾零靠在了车头上。 艾零默然递过烟盒，甩过一根，又帮盛晓岚点上。 “这是什么地方？”盛晓岚眺望着不远处沿着山麓而建的小山村，村里的小径上已经走来了三五个说说笑笑的村民。 “这是我的老家，艾家庄。我家在这里有一座宅子，你就在这里躲几天吧，这里很僻静，没有人会找上门来。” 盛晓岚哦了一声，就沉默了下去。 艾零抽了一口，扔掉手里的烟头，用脚狠狠踩灭，然后才转身面对着盛晓岚，神色严肃轻轻道：“盛总，到了这个份上，我们之间必须要互相坦诚，你只有跟我说实话，我才能帮你。” 盛晓岚沉默着，良久才道：“你想要听什么实话？” “你跟那人是什么关系？是不是大家传说中的那样……”艾零既然要问，自然就不会遮遮掩掩，单刀直入，非常直接。 盛晓岚呆了呆，旋即苦笑一声：“县里的人是不是都在背后议论，说我是那人的情妇吧？” 艾零心道你净说废话。 盛晓岚幽幽道：“艾零，你信吗？” 艾零平静回答：“盛总，不是我信还是不信的问题，而是事实到底是什么，请你回答我。” “如果我说我跟他没有那种关系，你信吗？” 艾零眉梢一挑：“信，只要你足够坦诚，我就选择相信你。但我还是要问，你跟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你实名举报黄宁国，是不是他的指使？” 盛晓岚深吸了一口气：“我跟他更多的是利益关系。至于别的，只能说是他有想法，但还没有达到目的。黄宁国的事情，是他逼得，但不是他指使，你可以理解为我自作主张。” 艾零目光一凝：“还有一个问题。你跟黄宁国是什么样的关系？你实名举报他对你性侵犯，到底是真是假？” 盛晓岚脸色骤红。 尽管她有充分的思想准备，知道艾零会问一些让她难堪的问题，但艾零如此的提问还是让她无地自容，嘴角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 “你信吗？” 艾零笑了：“说实话，我根本不信。因为我个人感觉，黄宁国不是那种人。黄宁国算是一个洁身自好的人，哪怕他好色，也断然不至于跟你搅在一起。” 盛晓岚的声音发颤：“既然你不信，你还问这些干什么？” 艾零深深凝望着沈晓兰，一字一顿道：“盛总，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黄宁国的女儿？” 盛晓岚浑身一震，俏脸惨淡。她肩头都在隐隐地发颤，几乎站不住身形了。 盛晓岚内心深处无比震惊，甚至有一点惶恐。 她跟黄宁国的关系，是她绝对的隐私，没有人会知道。但艾零却从何而知？艾零的这声问，直接让她原本就乱成一锅粥的心绪变得更加风中凌乱了。 艾零观察着盛晓岚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猜测得大差不差了。 这足以说明，他对整个案情和事态的全局研判得非常准确。 黄宁国为什么会有盛晓岚这么一个私生女，他不得而知，也不想寻根究底。但盛晓岚实名举报自己的生身父亲性侵犯，这表面上听起来颇为耸人听闻，仔细想想背后肯定大有文章，而必然又跟张森林有关。 …… 艾零带着用围巾包裹着头上绷带的盛晓岚进了艾家庄，一路上与相遇的村人随意打着招呼。艾建民父子这一枝是村里的高门，村人见了都非常热情。 因为有陌生人进村，所以村里很多家犬都开始没命地狂吠起来，不时从道路两旁的柴门中窜出一条黑色的土狗来，吓得盛晓岚这一路上心惊胆战，紧紧靠着艾零，挽着他的胳膊不敢撒手。 盛晓岚不知道这小山村里为什么养着这么多狗，一只狗叫，带动了很多只狗一起叫。旋即，整个山村里的家狗或者不知道匍匐在何处的野狗全部都附和着叫了起来，狗叫声此起彼伏，堪称震天动地了。（未完待续） 第26章 金屋藏娇？ 艾建民的儿子带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跑回来家来住了，这个消息旋即传遍了整个艾家庄。不少村民都跑到艾家祖宅来看热闹，一群老头老太太围着两人上上下下地打量，议论，和善意地询问，艾零还好，把盛晓岚搞得有点尴尬。 好在善良的村人很快就散去。艾零随口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搪塞过去，也没有人过多深究。 艾零将院门关紧，又回了屋。 屋里只有一张土炕，艾零指了指土炕：“你躺下歇会吧。” 盛晓岚犹豫了一下：“你呢？你上了一夜的班，要不，上来一起躺躺吧？” 盛晓岚脱鞋上了土炕，窝在土炕的一角。 艾零笑了笑，摇摇头，他径自在屋里的一把躺椅上躺下：“我躺躺就好。” “那我就不客气了。”盛晓岚瞥了他一眼，那媚眼轻抬似嗔还喜的风情万种，那无意间露出来的脖颈处的一大片雪白，让艾零看得一呆。 窗外山风呼啸而过，吹得屋门咣当作响。 艾零借着起身去关门的当口，掩饰着自己的失神，心里却不得不再次叹息，这个勾人的小妖精对于男人的杀伤力，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她的一言一行一瞥一笑，都发散着无形的魅惑力，正常男人，恐怕都很难抵御她这种骨子里的媚态。 “盛总，你掌握的证据随身携带着吧？”艾零躺在躺椅上，突然轻轻问了一句，他知道盛晓岚窝在土炕上闭着眼其实不过是在装睡。 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小山村，守着郭阳这样一个陌生的男人，心中还有各种心事如麻，她要是能睡得着才是咄咄怪事。 艾零明显感觉到盛晓岚睁开的双眸中隐藏着一丝厉色：“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吗？” 艾零耸耸肩，笑了起来：“当然，我只是随口问问，盛总可以不回答。” 艾零闭上眼假寐，不再多言。 他知道盛晓岚不可能完全相信自己，她手头上掌握的证据是她保命的根本，更不可能拿出来给自己。所谓不见兔子不撒鹰，不到最后关头，想必盛晓岚是不会抛出这枚重磅炸弹的。 …… 两人都昏昏睡了过去，艾零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 他起身来扫了土炕上的盛晓岚一眼，见她犹自睡得香甜，蜷缩着娇柔的身子，娇艳的脸上挂着浅浅的黯然。 艾零走出门在，站在院中，点燃了一根烟，吹着清凉的山风抬头凝望着远端的如黛青山和如海山林，心念电闪。 盛晓岚的事情非常棘手。即便是艾零帮她联系上了市纪委书记李川，即便是盛晓岚掌握的证据确实具备扳倒那人的基础，因为那人背后的关系盘根错节，艾零估摸着都会很难。 这是艾零觉得盛晓岚还是暂避一时看看风声再定行止的关键所在。 艾零决定自己先回县里探听下消息再说。 正在这时，一个四旬壮汉端着一个铁锅走了进来，一进门就笑：“大侄子，我让你婶子炖了鸡，端过来让你们小两口尝尝鲜。这可是我们自个养得山鸡，绝对无公害无污染，不吃激素的。” 这是艾建民的堂弟艾老三。 艾零笑着迎了上去：“三叔，让您和婶子费心了。” 艾老三哈哈大笑，将手里的鸡汤锅放在院中的石桌上，指了指屋里头：“你找的小媳妇？听你婶子说，挺俊的呀。” 艾零尴尬地耸了耸肩：“三叔，不是女朋友，只是普通朋友，我们进山来玩两天。” 艾老三撇了撇嘴，嘴上不说，心里却腹诽起来，心道普通朋友就带回老家来还住一个屋？ 艾老三旋即又站在院中跟艾零对着抽了一根烟，问了问艾建民夫妻的近况，就走了。 艾老三走了，又有两户本家的长辈过来给艾零送了一些吃食，无非是山里人的鸡蛋馍馍什么的。 艾零将村民送来的吃食摆在院中的石桌上，嘴角噙着一抹无言的笑容。 身后，传来盛晓岚轻柔平静的声音：“艾零，看来你们家在艾家庄很受欢迎啊，村里人对你这么热情。” 艾零转过身去，似笑非笑地望着盛晓岚：“村里人都说我弄了一个大美人回来金屋藏娇，他们打着送吃食的名义过来，实际上不过是对你感兴趣呢。” 盛晓岚俏脸微红，却是不以为意地笑：“你这茅草屋，透风撒气地，山中清苦，怎么能藏得住美人？” 艾零笑：“不管是藏得住，还是藏不住，我都觉得，盛总你还是安心在这里住几天，每天爬爬山看看书，养好身体再说吧。至于你的饮食起居，我会让隔壁的三叔三婶帮着照顾一下。” 盛晓岚柳眉一挑：“你要走？” 艾零点点头：“我当然要走，我明天还要上班，况且，我们俩一起失踪，肯定会有人联系起来，不能不防。有事，我们随时联系。” 盛晓岚沉默了下去，片刻后她轻轻道：“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李书记那边我会关注，时机成熟了，我会帮你引荐。你耐心等待，现在形势复杂，急也急不得。” 盛晓岚苦笑起来：“到了这个份上，我似乎也只能任你摆布了，艾零，我相信你，希望你不要害我。” “我没有害你的理由。我既然答应要帮你，就会帮到底，你不需要怀疑什么。屋里有我给你留的药，你按时服用，免得伤口感染。” 艾零说完，就进屋抓起自己的包来飘然而去。 …… 艾零在开车返回县里的路上，接到了发小大斌的电话。 今天早些时候，盛晓岚的盛世投资公司财务部办公室失了火，一场大火把整个财务室都烧成了一片废墟。而随之而来的是县里消防部门和工商部门先后出动，消防部门更是以消防设施不完善存在较大安全隐患为由，下达了勒令盛世投资公司停业整顿的执法通知。 再次动手了！ 这是对盛晓岚肆无忌惮的郑重警告和示威了！ 艾零心头倍感凝重，这让他意识到，盛晓岚和背后那人以及黄宁国的事情，远远比他想象中的可能还要复杂。 看来是盛晓岚的企图逃离和突然失踪隐匿起来，引起了对方的激烈反弹。（未完待续） 第27章 波诡云谲 第二天上午，艾零回医院上班，刚进内科的大办公室，就无意中听到老宋和老黄正在小声议论什么，他侧耳倾听，原来是两人正在讨论县委副书记张森林要升迁调离本县的事儿。 艾零吃了一惊：在这个节骨眼上，张森林反倒要升官了？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艾零觉得形势更加波诡云谲了。 艾零若无其事地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忙着自己的事。在不当班的时候，他这个小医生其实没什么事，无非是看看医学书籍钻研下业务打发时间。过了中午，他就要去门诊当班。 中午时分，艾零从职工餐厅简单吃了点东西，正穿着白大褂往门诊部那边行去，突然听到一楼大厅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凌乱的声响，他有点好奇，就走到栏杆跟前向下望去，只见几个神色严肃的男女冲进医院门诊部大厅，随后是两名面色紧张的警察，最后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推着一辆急救担架车进来。 躺在担架车上的人看不清面目，但护卫进来的人中艾零却认识一个，他目光凝结落在此人的背影上，竟然是市纪委专案组的一名工作人员，李川的嫡系下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艾零还没有来得及往深处想，内科主任老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艾，有紧急任务，你马上来门诊急救室！” 艾零皱了皱眉，赶紧下楼直奔门诊急救室。 老宋及医院的几个领导都面色复杂地站在急救室门口，陪着几个人小声说话，而两名警察如临大敌地值守在不远处的走廊上。 老宋向走过来的艾零招招手：“小艾，过来！这是市纪委监察局的冯局长！” 艾零其实认得冯华。 冯华也记得这位给李川书记针灸治病的年轻医生艾零，不过，此刻的他面色肃然向艾零点点头，然后率先走进了一旁的医生办公室。艾零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小艾，你不要紧张，有个事需要你帮忙，这是李书记亲自点的将，所以我必须事先跟你谈一谈。”冯华压低声音道。 艾零眉梢一挑：“冯局长，您请讲！” “黄宁国突然发病，李书记希望你来做他的主治医生，为他施救治疗。” 艾零吃了一惊：“冯局长，黄书记不是在市里吗？怎么送到我们县医院来了？” 黄宁国被双规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黄宁国被羁押在市里的某处，黄宁国案正在深入调查之中。但谁又能想到，黄宁国被双规的地点竟然就在县里！否则，黄宁国突然发病，市纪委专案组不可能弃近就远，往县医院送。 冯华干咳两声，“这些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你只要治病救人就好了。因为黄宁国的案情复杂重大，又不是普通患者，需要有政治上牢靠的医生来做他的主治医生，李书记点了你的名，我希望你不要辜负组织上和市领导对你的信任！” 艾零苦笑一声，耸耸肩：“请冯局长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 艾零转身就要离开准备进急救室组织抢救，他还不知道黄宁国犯了什么急症，但临时紧急送到县医院来应该是病情危重了。 冯华却一把推住门，压低声音又道：“还有重要的一点，关于黄宁国的病情，属于重大机密案情，希望小艾医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包括你们的县医院领导在内！”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冯局长。” 艾零带着两名经过市纪委专案组临时审核过的两名医护人员进了急救室，但艾零此刻绝对想不到的是，被市纪委双规的黄宁国突发脑溢血危在旦夕正在县医院抢救的消息，却在县医院内外传开，不胫而走。 …… 县委。 著名商人胡平脚步匆匆走进县委机关办公楼，直奔二楼最尽头的县委副书记张森林的办公室。县委办的工作人员知道胡平与张森林往来甚密，也不敢阻拦他，任由胡平连门都没有敲，就进了张森林的办公室。 张森林并不宽敞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弥漫充斥着高级雪茄的味道。县委的人都知道张书记自打前年喜欢上雪茄之后，就对某种古巴进口的雪茄乐此不疲，每天花上一个小时的时间闭门在办公室里抽上一根，已经成为他雷打不动的工作生活习惯。 每当这个时候，没有人敢打扰张书记。 张森林眯缝着眼，手中夹着雪茄，面色微红。 他听到门响的动静，却没有睁眼，只是淡淡道：“出去！” 胡平定了定神：“张书记，是我，胡平！” 张森林猛地睁开眼睛：“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最近不要来机关找我吗？” 张森林声音中的不满和怒气丝毫不加掩饰。 胡平深吸了一口气：“张书记，出事了。” 张森林撇了撇嘴：“能有什么事？” “我刚得到消息，黄宁国原来被关在县里，突发脑溢血，病情危重，现在县医院抢救。”胡平走了过去，径自坐在了沙发上，也自己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怎么办？” “哦？是吗？脑溢血啊，老黄年纪也不大，身体状况也一向不错，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张森林轻描淡写地挥挥手，掐灭了雪茄：“好了，你说你一个商人，关心这些破事干嘛？我累了，想休息一会，你先走吧，有事我们日后再谈！” 说完，张森林竟然再次闭上眼睛，靠在老板椅上开始闭目养神，摆出了一副送客的架势。 胡平呆了呆，心烦意乱地起身跺了跺脚，恨恨地向张森林投过阴沉的一瞥，然后大步走去，离开了张森林的办公室。 胡平心中乱成了一锅粥，他不明白张森林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无动于衷。市纪委专案组的调查越来越深入，种种的迹象表明，案件的调查方向已经逐渐开始向他靠近，一旦揪出了他这个商人，张森林你还想往哪里跑？ 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揪出了我，还能跑得了你？ 胡平咬着牙上了自己的奔驰车。 此时此刻，他心里是把张森林恨得咬牙切齿了。本来好好的利益同盟，很多事做得天衣无缝，神不知鬼不觉地发财，奈何从前年开始，张森林突然打起了盛晓岚的主意，就是因为这点好色的小毛病，引起了一系列的负面连锁反应。（未完待续） 第28章 引蛇出洞 艾零面色复杂地离开了急救室，黄宁国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控室，艾零作为主治医生，参与急救的两个女护士作为日常护理人员，门口还有警察和市纪委专案组办案人员的值守，普通医护人员和患者不得靠近半步。 看起来戒备森严，但实际上，艾零反倒是觉得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市纪委专案组这样做——兴师动众地把黄宁国送到县医院来，旋即黄宁国病危的消息传了出去，然后又安排专职医护人员并由专人和警力监控……动静很大，不用经故意传播，黄宁国的人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事儿，也是瞒不住了。 更重要的是，市纪委书记李川竟然亲自来探视黄宁国。 李川出行，自然有县里领导随行陪同。 如此种种，反正黄宁国人突发脑溢血经过抢救人在县医院重症监护已经变成这个小县城人所皆知的坊间新闻头条。 别人或许看不透这一切，但艾零却心知肚明，这大抵是市纪委专案组的某种引蛇出洞的策略。 这也意味着专案组查到的东西，深度和广度，远远超乎世人的想象。同时也意味着对于这个案子的调查也进入了激烈的博弈交锋阶段，潜藏的杀机和埋伏遍地都是。 傍晚时分，艾零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下班回家。他本来打算下班后进山去艾家庄看看盛晓岚，因为黄宁国入院的事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打进来，艾零在医院的停车场上接起了电话：“哪位？” 略带点南方口音低沉威严的男声传过来：“小艾，我是李川，有时间的话，来人民广场，陪我散散步。” 说完，李川就挂了电话。 艾零有点意外，难免也有点忐忑不安。 案情发展到现在的关键时刻，李川作为亲自坐镇指挥的市委领导，主动找上自己，恐怕不是没来由的。 难道……案情又扯进了父亲的缘故？不，应该不会！ 不过，李川亲自找，艾零也不敢怠慢，立即开车过去，在人民广场的入口处一眼就看到了一身休闲运动装戴着棒球帽一点都不起眼的中年大叔李川，剥离正式的着装和官车以及前呼后拥的排场气度，再大的领导干部其实也就是邻家大叔的存在。 李川也看到了艾零，他微笑着向艾零招了招手。 艾零一溜烟小跑过去：“李书记！” 李川摆摆手：“别称职务，叫我老李吧，这是私下场合，你不要拘束。” 艾零欲言又止，他只当这是李川平易近人的表现，说说而已，却不敢真正就傻到喊李川为老李。 “今天找你来呢，有两个事跟你谈，一公一私，先说私事吧。”李川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客套的人，尤其是面对艾零这种与自己身份悬殊的年轻后辈，更不需要过多虚与委蛇了。 “您说！” “你还没有女朋友吧？”李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艾零。 艾零一呆：“谈过一个，刚刚分手了，因为我爸出事，人家生怕惹上麻烦，就一脚把我蹬了。” 李川轻笑一声：“是你们医院的护士吧？我听说过。” 李川的这句话听得艾零有点“毛骨悚然”了，堂堂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权势显赫的大人物，竟然会了解到自己的这种私事，这说明…… 李川再次笑：“你不要紧张，我是听你林姨讲的，她一个熟人就在你们医院工作。” 李川简单解释至此，也没有说明林雅欣的熟人是医院的何许人也，艾零自然也不便去问。 但李川关心起自己的婚姻私事，这还是让艾零心里疑窦丛生有点不安。 “好了，别瞎猜了。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冯书记觉得你这小子还不错，好学上进，品行俱佳，样貌也过得去，正好冯家的孙女晓婷呢也对你印象不错，老爷子就有意……” 李川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零又不是傻子，怎么还能不明白？但不要说他和冯晓婷只有一两面之缘，相互之间只能说是印象不错，远远谈不上男女间的情感；就算是他对冯晓婷有意，这种撮合的方式他也有点接受不了。 都什么年代了，还兴这种？ 但心智成熟像艾零，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不能直说，无论怎么把握言语上的分寸，都有可能让李川或者李川背后的冯家不满，最聪明的做法就是装糊涂保持沉默。 李川笑了笑，继续往广场深处走去：“老爷子的意思是，给你们创造点机会，多接触接触，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缘分。” 艾零只能陪着笑，继续保持沉默。 除了知道冯元海是前前任的市委书记之外，他对冯晓婷和冯家一无所知，他甚至都不知道冯晓婷在什么单位工作，突然被李川提及两人的“缘分”，能让他说什么好呢？ 李川又貌似随意问道：“你是党员吧？” 艾零点点头：“我大四时入的党，刚转正。” “最近呢，市里要从各区县各单位选拔一批年轻后备干部，经党校培训一段时间，然后去扶贫工作的第一线挂职锻炼……你有没有想法弃医从政？”李川沉吟了一会，才道。 艾零一惊：“李书记，我一个医生，从政？我又不是公务员编制，恐怕不行吧？” “扶贫工作挂职锻炼，编制身份不是门槛。况且，也可以走破格的渠道，这不是问题。”李川笑了笑：“晓婷在市经信委工作，这一批的扶贫挂职，她已经主动报了名。如果你有意，我可以帮你创造这样一个机会。” 李川抬头望着艾零，目光湛然：“先不要忙着答复我，回去跟你父母商量一下，我个人觉得，这是你人生当中的一次重要机会，希望你不要放过。” 艾零嘴角一抽，他现在脑海中一片茫然，李川的建议来得太突然，他根本没时间去仔细考虑。 有一点是肯定的了。 冯老爷子看中了他，想要将他当成冯家孙女婿来进行“培养”，这才有了李川私下的提议。 李川扫了艾零一眼，继续沿着幽静的小径前行，话音却是一转：“私事谈完，再说说公事。” “你们家跟黄家关系密切，对于黄宁国这个人，想必你有些了解，有个事，我希望你能如实跟我说。”李川的声音变得非常沉凝严肃：“黄宁国跟那个盛世投资公司的盛晓岚到底是什么关系？” 艾零浑身一震。（未完待续） 第29章 图穷匕见 李川突然提到了黄宁国和盛晓岚，这显然意味着市纪委的专案组调查已经将盛晓岚纳入视野。但对于艾零来说，他关注的是李川为什么当面问自己这个问题。 艾零的脸色难免有些变化。 李川面色威严，凝望着艾零，一字一顿道：“小艾，这个案子的复杂性你也清楚，也不瞒你，可以说到了最后图穷匕见的时候了，形势严峻，我今天单独找你谈，是不想让你和艾家牵扯到这个案子中来，你可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知道李川完全是一番关爱和照拂的善意。当然，这中间或许还有看在冯家的情面上的因素。 艾零知道自己必须要说实话，要坦诚以待了，否则，必将触怒李川。 “李书记，黄宁国和盛晓岚真正是什么关系，我不太清楚，但我相信，黄宁国和盛晓岚绝对不会有不正当关系。”艾零当机立断没有半点犹豫。 李川笑了：“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原因何在？” 艾零迟疑了一下：“李书记，我猜测盛晓岚是黄宁国的私生女。” 艾零的话没有让李川产生什么震惊的神色变化，这让艾零终于明白，李川掌握的东西不比他少。他也由此暗道一声侥幸，如果他这一次不跟李川说实话，后果不堪设想。 李川不动声色：“看来你这小子知道的东西还不少。黄宁国在蓝南县一家乡镇中学干过副校长，而当时盛晓岚的母亲就在这所学校当老师，盛锦华未婚生女，蓝南县那边有不少传闻。” “黄宁国对盛家母女关照有加，也很是说明问题。这是我一开始就不相信盛晓岚的实名举报的原因。” “问题的关键在于盛晓岚为什么要实名诬告黄宁国，而且还用了这种直接葬送黄宁国名誉的不堪罪名……所以，这个盛晓岚是很关键的人物。”李川微微一笑：“奇怪的是，正当调查组准备找盛晓岚核实取证的时候，盛晓岚却突然神秘失踪了……” “我们在找她，对方也在找她……”李川转过身来目光炯炯望着艾零：“种种的迹象表明，她手上掌握了一些重要的证据，这是她可以戴罪立功的东西，也是足以让她送命的东西。” 李川压低声音娓娓道来，他的话让艾零听得冷汗直流。 李川专门找他来谈盛晓岚，说明他帮盛晓岚离开的事至少在市纪委调查组这一头不是什么秘密了。纪委的人都掌握了，对方的人是不是也洞若观火？如果是这样，在艾家庄的盛晓岚就危在旦夕之间了。 这把火，说不准还会烧到自己身上。 “你不要担心，盛晓岚找上你，无非是有意找纪委调查组坦白。”李川的声音依旧凝重威严：“她已经被我安排人带回县里了。” 李川声色不变用一句让艾零脸色骤变的话来作为自己这番密谈的结尾。 李川突然笑了起来，他信步继续前行，突然加快脚步，有意无意地撂下一句轻描淡写的话：“这事你不要管了，从头至尾，都与你无关，不要引火烧身。另外，盛晓岚的生父另有其人，不是黄宁国，你别想多了。” 艾零目瞪口呆。 …… 夜幕低垂。 县宾馆如今是市纪委调查组的驻地，办案重地，所以不对外营业，除了调查组所在的一层楼有灯火摇曳之外，其他楼层都是黑漆漆一片。 会议室，监察局局长冯华带着两个下属走进来，慢慢坐下，望着眼前这个神色平静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调查组的人当然熟悉盛晓岚，只是论谁躲在乡下避难突然被纪委的人给强制带到县里来，估计都不会表现得像盛晓岚这样镇定自若。 这就是盛晓岚的与众不同之处了。 冯华笑了笑：“盛总，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盛晓岚也微微一笑：“冯局长，你们纪委的人要找我，一个电话我就随传随到了，何必兴师动众跑到山里去呢？” “盛总进山不会是为了真的修心养性吧？我可是听说，有人这两天可是到处寻找盛总的下落……”冯华向一个女下属使了一个眼色，这位纪委的女工作人员立即上前去将几张照片摆在了盛晓岚的面前。 盛晓岚扫了一眼，俏脸骤变。 这是盛世投资公司财务部被大火焚烧的场景图，因为财务部与办公楼相对隔开独立，所以这场火灾并没有影响到办公楼。 以盛晓岚的心智城府，怎么可能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冯华笑了笑：“到了这个份上，我想，我们之间不需要再遮遮掩掩了。盛总，本案案情复杂，现在我们的调查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你是本案最重要的证人，如果你手上掌握着相关的证据，我希望你能尽快提供给我们……想来盛总也明白，这样也是为了自救。你只有跟我们合作，才能有一线生机，否则，你必死无疑。” 冯华脸上的笑容敛去，声音变得冷漠起来。 盛晓岚低下头去，沉默着。 冯华也不着急，耐心地坐在那里，等待盛晓岚的决定。 良久，盛晓岚突然抬头来望着冯华，一脸的云淡风轻：“冯局长，除了黄宁国的事情之外，其他的，我一概不知情，您还是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冯华皱了皱眉，霍然起身怒道：“盛晓岚，实话跟你讲吧，你对于黄宁国的举报，经我们调查，纯属无中生有捏造诬陷，我们有充分的证据。如果你不跟我们合作，不配合我们的调查，后果自负！” 盛晓岚不动声色：“既然如此，那就请冯局长把我移交司法机关处理吧。你们是纪检监察部门，不是执法机关，你们没有权力扣押我一个普通商人，因为我不是党员领导干部。” 纪委女工作人员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盛晓岚，你少狡辩！你诬陷栽赃党员领导干部，已经触犯刑律，我们有权对你进行重点审查，请你配合！” 盛晓岚却是笑了：“我无话可说。” 冯华在一旁将双手抱在胸前，眉头紧锁，他不知道盛晓岚为什么会突然转变态度。按照现在的形势，盛晓岚应该立即选择跟纪委调查组配合，将幕后的那人挖出来绳之以法，这才是她的出路——而且在从山里返回县里的路上，盛晓岚还提出要面见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的要求，结果临场却变卦反悔。 但盛晓岚说得没错，纪委是纪检部门，不是执法机关，没有权限扣押盛晓岚。（未完待续） 第30章 慎之又慎 盛晓岚的表现，冯华连夜向李川报告。 出乎冯华的意料，李书记并没有表现出太意外的情绪来，非常平静。 “老冯，不要着急，慢慢来。我们是纪检部门，不是执法机关，我们当然没有权力扣押一个非党员商人，但是我们可以请她配合我们的调查嘛。况且，她还是我们的举报人，配合调查更是她的义务。” “我估摸着，她之所以抗拒跟我们合作，主要是因为担心她母亲盛锦华的安全。因为幕后那些人心狠手辣，什么不择手段的事都能做得出来。这样吧，明天你们去把盛锦华请过来，让她给盛晓岚做做思想工作。” “另外，医院那边情况怎么样？” 冯华起身来压低声音道：“李书记，都做好各种应变准备了。我们没有用县里的人，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一部分同志已经在县里待命，随时听候李书记指挥！” 李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老冯，成功与否，就在此一举了。我们这是阳谋啊，可能很多人都能看得出来，我们这就是公开的引蛇出洞诱敌之策。但根据我的判断，对方明知是计，也会铤而走险，因为黄宁国口中掌握着恐怕比盛晓岚更多的东西。而且很明显，黄宁国之所以背着污名到现在都不开口，无非是为了保护盛锦华母女。” “所以，告诉守在医院的同志，务必小心谨慎，不能出半点纰漏。” 冯华面色肃然，站在原地腰板一直：“请李书记放心！” “老冯，其实案情调查到现在这个份上，我们纪委这边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使命，可以移交司法机关介入了，但考虑到那个人的特殊背景，经过我和市委主要领导再三斟酌，暂时还是由我们纪委来掌握……”李川拍了拍冯华的肩膀。 冯华嗯了一声：“李书记，我明白！” 的确是这样。根据目前纪委调查组掌握的情况，其实早就可以结案了。作为纪委调查的层面，已经完成任务。接下来，是检察院的事情了。 但还是考虑到案情涉及人员背景的复杂性，为了确保县里党政机关的稳定和稳妥，也是为了迷惑对方，市委才做出暂缓移交检察机关的决定。换句话说，纪委必须要把本案做成铁案，没有半点漏洞的前提下移交检察院，避免节外生枝。 窗外南风呼啸，夜色沉如水。 李川缓步走到窗户底下，凝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坚决和冷漠。 …… 凌晨。县医院。心脑血管病区。 整个病区住院的患者并不是太多，护士站里，两个身穿草绿色护士服的女护士趴在桌上昏昏欲睡，走廊上灯光昏暗，寂静无声。 值守的便衣警察不知去了何处，估计是找地方睡觉去了。 只有纪委的两名工作人员分别躺在走廊的连椅上，头上盖着一本杂志，也睡了过去。其中有一个，还发出轻微的酣睡声。 一个年轻的女护士从走廊的那一头慢慢走过来，因为脸上戴着口罩，看不清面部表情。她手里端着巡检的不锈钢盘子，盘子上放着一些基本的医用器皿。 她悄无声息地走过来，直奔黄宁国所在的重症监护室。 她刷卡推门进入监控室，望着躺在监控病床上脸上覆盖着氧气罩的病人黄宁国，伸向半空中的手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几次三番都要下手拽掉黄宁国的氧气罩和相关仪器线路，但最终还是没有下得了手。她额头上冷汗直流，浸湿了她脸上的口罩。 她心跳如鼓，这谋害人命的勾当，终归不是普通人能干的。这个时候，她懊悔万分，却也知道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女护士站在黄宁国的病床前挣扎了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护士外套都湿透了。她终于还是放弃动手，悄然出了重症监控室，准备离开，但一推门，迎面却是两名神色严肃的警察挡路。 而监控室内，病床上的人一把摘下氧气罩，坐起身来，目露复杂之色。 …… 女护士是县医院内科病区的护士，姓胡名秀兰，被警方和纪委调查组连夜从县医院带走，不知所踪。冯华组织人手连夜突审胡秀兰，很快就突破了胡秀兰的心理防线。 胡秀兰是商人胡平手下胡小军的妹妹，此番试图把黄宁国送上西方极乐世界，完全是胡平的指使，给了胡秀兰二十万。 冯华协调来配合市纪委调查组行动的市局刑警连夜出动，将胡小军和相关人员一举抓捕控制起来。 但动不动胡平，冯华不敢做主，后半夜就把李川给唤醒当面请示。 谁都明白，现在动胡平就相当于是动张森林了。但张森林这种，不动便罢，要动就只能一招致命。 李川沉吟良久，摇摇头道：“老冯，暂时不动胡平，密切监控。现在证据还不够完善，先让盛晓岚或者黄宁国这两个人开了口再说！” 冯华迟疑了一下：“李书记，现在我们抓了胡小军，知道事情暴露，胡平肯定是要逃的。这个时候不抓，一旦让他跑了，以后要想再抓就难了。” “我会亲自跟市局的领导打个招呼，密切监控胡平的行踪。若是他真要狗急跳墙，再抓也不迟！至于背后那人，我们还是要看看他会怎么蹦跶……这算是一种打草惊蛇吧？”李川的脸色变得非常凝重：“老冯，稍安勿躁，先看看对方的反应再说！” 冯华点点头，转身就走。 他心里很清楚，李川牵头抓这个案子，以纪委部门的人力变相取代了执法机关的工作，是市委的统一部署，也是上头再三权衡考虑的结果。李川实际上是扛着不小的压力的。 张森林在省里有位亲属，身居高位。尽管没有证据表明张森林的违法乱纪与省里有关系，但对于市里来说，处置起来必须慎之又慎。这是市委主要领导再三交代李川，没有确凿完整的证据链条，不能轻易动张森林的关键因素。 但这终归还是要得罪人的。也就是李川这种刚正不阿将职责使命视若高于一切的官员，才肯和敢于承担这种责任，抗这种无形的压力。（未完待续） 第31章 天大的误会 县里依旧平津如常。 过了这么久，黄宁国被盛晓岚实名举报的事儿早已被坊间议论得体无完肤，失去了继续酝酿发酵的空间。县里的人渐渐不再关心这些事，关注的目光还是回到了网络上一些关于明星的绯闻八卦。 一切暗流涌动。但表面上这个小县城的人，还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天塌了自然有高个子顶着，再大的事也不如自家的小日子重要，这是小地方人的生存逻辑。 艾零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思考斟酌李川的建议。 他虽然从外公那里传承了一身中医针灸的本事，又经过五年医学院的科班教育，内科医生小艾的生活惬意而平静。可说实话，他对医生这个行业本心里是不太喜欢的，但对于前期的艾零来说，医生不过是他赖以谋生的职业，也是为了迎合父母意愿。现如今有弃医从政的机会，要说他不动心是很虚伪的。 可这样的机会建立在冯家“选婿”的由头上，这让艾零心里有点不太舒服，也有点潜意识地排斥。 艾零坐在诊室里百无聊赖地想着自己的心事，今天也没有几个患者上门。不多时，手机响起，艾零掏出来扫了一眼，见是冯晓婷的来电，迟疑了一下才接了起来：“我是艾零。” “艾医生，我是冯晓婷啊，今天忙不忙？我有个事想找你帮忙。”手机里传来冯晓婷温柔清脆的声音。 “还可以，不忙，你有事请说。” “我同学的爸爸想找你看看病，可以吗？” 艾零轻笑一声：“我是医生，有人找我看病，我怎么能拒绝呢？不过，请他来我们医院挂号就诊吧。” 冯晓婷也笑：“是这样，我同学的爸爸工作有点忙，能不能麻烦你上门治疗一次呢？算是我个人找你帮忙。” 艾零一听就是中医针灸的事。自打他帮李川和冯晓婷针灸治疗过之后，他这点中医的本事就在市里一定层次传播开了，不少人得了疑难杂症看西医没有效果，就想从艾零这里尝试一下针灸。 艾零犹豫了一下：“好吧，但是我今天上班，走不开。” “明天你休班吧？你明天来市里，我在建设花园的门口等你，艾医生，就这么说定了啊！”冯晓婷似乎是担心艾零拒绝，说完就匆匆挂了电话。 …… 县宾馆。 盛锦华心内忐忑不安面带紧张之色，慢吞吞跟在纪委工作人员的身后上了二楼。纪委的人突然找上她，让盛锦华始料未及。她由此担心女儿又出了什么事，心里乱成了一锅粥。 盛锦华在会议室见到了冯华。 冯华起身笑了笑：“盛大姐，请坐！” 盛锦华迟疑地望着冯华：“您是？” “我叫冯华，是市纪委监察局局长，调查组副组长。我受市委常委、李书记的委托，找盛大姐谈一谈。”冯华的自我介绍和官方套路，让盛锦华心中更加慌乱不安。 “盛大姐，您不要紧张，请您来只是配合调查，您与本案无关。”冯华笑了笑，“根据我们的调查，您和黄宁国不但是在蓝南县的同事，还是师专的同学，这没有错吧？” 冯华突然提及黄宁国，盛锦华脸色微红，嘴角一抽：“是的，是的。” “这么多年，黄宁国对你们母女颇为照顾，盛大姐调到本县来工作，也是黄宁国的帮忙，这没有错吧？” 盛锦华嘴角轻颤：“没有错。” “有传闻说，黄宁国和盛大姐关系密切，盛晓岚是黄宁国的私生女……”冯华试探着欲言又止，紧盯着盛锦华的神色变化。 盛锦华的反应很是强烈，她闻言肩头颤抖脸色涨得通红，下意识地起身来连连摆手：“这都是谣言！我和黄书记清清白白，黄书记是好人，不能给人家身上泼这种脏水！” 冯华笑了：“既然黄宁国是好人，那么，我们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您的女儿盛晓岚，会实名举报黄宁国对她有性侵犯行为呢？这算不算是恩将仇报呢？” 盛锦华的脸色从涨红骤然变得煞白一片，她像是被扎了眼的气球一样，浑身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眸变得哀伤无神。 “盛大姐，我们已经查实黄宁国与你的女儿盛晓岚没有那种关系，这说明盛晓岚纯属诬告。诬告陷害党员领导干部，罪名非常严重！我们找盛大姐过来，就是想让你做做盛晓岚的思想工作，尽快转变态度，配合我们调查，争取戴罪立功！” “否则，她不但害了黄宁国，还会害了自己！” …… 盛锦华哀伤地望着自己的女儿，泪眼婆娑。 盛晓岚举报黄宁国的事，一直得到她的强烈反对。但她这个女儿个性刚强，独断专行，遇事又不与她商量，等她知道的时候，盛晓岚已经向市纪委写了实名举报信。而几乎是与此同时，市纪委还受理了黄宁国受贿的举报，三天后，市委就宣布对黄宁国施行双规。 盛锦华心里其实很清楚，女儿之所以不惜通过这种方式来给黄宁国身上泼脏水，张森林的压力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盛晓岚对黄宁国郁积越来越深的某种恨意。 她想毁了黄宁国的名声，来宣泄她的无穷恨意。 盛锦华知道盛晓岚一直将黄宁国视为她的生父。这与她一直以来的隐忍沉默有关，也与黄宁国二十多年来对她们母女无微不至的关心爱护有关。不要说外头人说闲话，就是盛晓岚自己都不信，如果不是有这层血缘关系存在，黄宁国会对她们母女这么好。 可黄宁国对盛晓岚母女好归好，却只停留在某个程度，说是爱又不是爱。盛晓岚从小到大，无数次想要获得黄宁国更深层次的父爱，黄宁国却都如蜻蜓点水一般浅尝辄止，对盛晓岚若即若离。 母女面面相对，却是无语凝噎。 盛锦华不知道话该从何说起，有些事她已经憋了二十多年，这是藏在她心底的巨大创痛，一刻都不想提起。可女儿面对如此危局，她若是继续保持沉默，不将真相说出，真的是会害人害己。 这是一场天大的误会。 阴差阳错命运捉弄的天大误会。（未完待续） 第32章 真相让她崩溃 盛锦华泪流满面。 盛晓岚慢慢走过去，抱住母亲，柔声道：“妈妈，您不要伤心，我没事。” “晓岚，你可知道，你的任性，不但害了黄书记，还害了自己吗？”盛锦华哽咽道。 盛晓岚心里一痛。 不用母亲说，她也意识到自己当初实名举报黄宁国的冲动任性。但其实也不完全是任性。 在背后那人的步步紧逼之下，仓促之间，她当时也没有太多的选择。 只是盛晓岚没有想到的是，黄宁国竟然缄口不言，对她的举报不加辩解保持沉默。 盛锦华抬起泪眼，探手抚摸着女儿柔弱的肩头，她眼前水雾一片，尘封了二十多年的心灵创痛和如烟往事纷至沓来，却是如此的清晰可辨。 盛锦华和黄宁国是蓝南师专的同班同学，也曾是亲密无间的恋人。两人分到同一所乡镇中学，本来可以好事成双。但一年后黄宁国突然提出分手，与现在的妻子结婚。 盛锦华痛不欲生，后来才知道黄宁国选择的婚配对象背景颇深，这为后头黄宁国的青云直上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被抛弃的盛锦华一蹶不振，在某个晚上去给学生补课返回学校的路上，被人强暴。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那些老土的电视剧剧情一样狗血了，盛锦华未婚有女，黄宁国出于内心的愧疚，主动站出来承担起照顾盛锦华母女的责任，哪怕是背负上了一些流言蜚语的恶名。 黄宁国调入本县工作，不久就把盛锦华也调了过来。 这么多年了，盛晓岚一天天长大，一直误认为黄宁国是她的生父。无论是盛锦华还是黄宁国，都没有否认这一点。对于黄宁国来说，为了前途利益，抛弃盛锦华另娶她人，是他这一辈子最大也是最无法面对的道德缺憾，而这么多年过来，他一直看着盛晓岚长大，心里其实也是将盛晓岚看成了自己的女儿。 而实际上，黄宁国与张森林的矛盾之所以日渐不可调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盛晓岚。 当黄宁国意识到张森林对盛晓岚的那种色欲和不轨之心，保护意识油然而生。他与张森林几次在常委会上翻脸成仇，根源就在于此。 这就是县里有些人传言黄宁国和张森林为争一个女人打得头破血流的因素。 盛锦华娓娓道来和伤感至极的讲述，让盛晓岚面若死灰感觉天旋地转。 真相让她崩溃。 黄宁国或许在感情上背叛过盛锦华，但这么多年的补偿已经足够了。至少对于盛晓岚来说，黄宁国没有做半点对不起她的事，二十多年和风细雨般的关爱，非但没有得到她的感恩，反而换来了恩将仇报——仕途和官声都毁在了她的手上。 她就像是农夫和蛇故事中的那条蛇，而且还是美女蛇。 盛晓岚悔恨交加放声恸哭，哭得晕厥过去。 监控室里，冯华笑着向李川轻轻道：“李书记，我看火候到了，盛晓岚应该会向我们交出她掌握的证据来。” 李川脸色复杂，他沉默了一会，挥挥手道：“把黄宁国请过来吧。” …… 艾零接到了纪委工作人员的电话。听闻盛晓岚要见他，艾零下了班就赶往县宾馆。 艾零进了宾馆的一间房，见盛晓岚双眸红肿趺坐在床上，头发散乱，神态憔悴，与两天前的娇媚万种截然不同，仿佛换了一个人，不由吃了一惊。 盛晓岚抬头望着艾零，声音嘶哑：“艾零，我有点不舒服，帮我针针灸吧？” 但说话间，盛晓岚却悄然将一个小小的囊袋塞进他的口袋，然后双眼无神地凝望着他，压低声音道：“求你帮帮我！” “若是这一次那人倒不了……这就是我们救命的东西……艾零，帮帮我！” 艾零迟疑了一下，就默默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艾零在县宾馆呆了半个小时，就离开。半路上，他打开盛晓岚偷偷塞给他的锦囊看，里面有一把小钥匙和一张用口红写的纸条：人民路14号邮政支局1号信箱。 艾零一边开着车往人民路14号驶去，一边暗暗惊叹。 盛晓岚心思之缜密，城府之深沉，超乎一般人的想象。 看现在的情形，盛晓岚肯定已经向市纪委调查组提供了相关证据。但这样的证据是不是独此一份，就不得而知了。看起来，为了保护自己，她也算是做足了文章。 艾零在邮局出租的信箱里找到了盛晓岚留下的一个牛皮纸包。 里面有一个光碟，一本账本的复印件，还有一张建设银行的银行卡。 这就是盛晓岚的后手了。至于这是不是她安排的最后的“后手”，艾零自己也不得而知。 艾零翻开账本扫了几眼，他虽然不懂财务，但这本账本明显就是盛世投资和胡平持有公司的很多利益项目往来明细。而光碟中的情况就更加让人震惊了，竟然是张森林和胡平在某私人会所软玉温香的放浪形骸镜头。 艾零倒吸了一口凉气。 …… 盛晓岚向专案组提供了什么，艾零并不知晓，反正他现在手上掌握的东西，足以毁灭那个人了。 而在县宾馆，李川的专案组已经高度兴奋估计这一夜要加班连轴转了。盛晓岚向专案组提供了一本账册，里面有胡平各种非法贸易和行贿的账目明细。而账目显示，他五年来，秘密定时定期向一个名为“光明教育基金”的账户上打款，每次少则几十万，多则数百万，五年下来，累积高达一个多亿。 触目惊心啊！ 一个巨贪浮出水面！ 这个光明教育基金的账号实际上是张森林老婆孟玉娇个人注册的私人合伙企业账号，这是胡平和张森林利益输送和行贿受贿的铁证了。 黎明时分，县宾馆的这间会议室却是灯火通明。专案组八个人，包括冯华在内，都默默站着望着凝立在窗前沉默不语的李川。 李川缓缓转过身来，声音有些疲倦：“大家熬了一夜，都先去休息吧。我马上向市委汇报，具体行动，大家等待市委的指示！” 李川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冯华向众人挥挥手：“好了，大家先去眯一会，养足精神，估计白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未完待续） 第33章 左右为难 纪委工作组的人都很紧张，说是休息，其实都在房间里原地待命。 因为胡平必须要马上抓，否则就可能会跑。 胡小军等胡平的一干喽啰抓了，已经打草惊蛇，如果再不动胡平，胡平和张森林都有可能会就地脱逃。 但抓胡平就相当于是动张森林，而关键就在于，这个张森林不是随便就能动的。 李川斟酌再三，还是在早晨七点之前拨通了市委主要领导的电话。 关于这个案子，他每日汇报，所以今天的汇报更加简短。 市委主要领导那边沉默着，只问了低沉的一句话：“老李，证据做实了？没有漏洞？” “证据确凿，严丝合缝，您放心！”李川坚决道。 市委主要领导长出了一口气，一字一顿道：“暂时按兵不动，等我的消息！我会安排市里配合你们的行动！” 通完电话，没有几分钟，市局的领导就主动联系李川，按照市委书记的要求，市局刑侦支队和武警支队紧急抽调一百人马上赴县里，听从李川的调遣。 李川命令所属进入临战状态，随时准备出动抓捕胡平和张森林！ 同时，调查组继续开始运转，对相关证据进行最后的梳理落实。盛晓岚提供的力证，还有黄宁国的举报，加上专案组之前调查出来的各种辅证，足以让胡平和张森林万劫不复了。 但一直等到接近中午时分，市里还是没有下达最后的抓捕令。 调查组的人包括李川在内，心急如焚。 因为每过一分钟，胡平逃跑的可能性都在增加，而监控胡平的人反馈消息说，从胡平现在的行迹判断，已经有逃离本县的蛛丝马迹了。一旦胡平逃了，就失去了指控张森林的关键人证。 但冯华等人却不敢问啊。从早上开始，李川就一直凝立在窗前沉吟不语。而作为一定级别的纪检官员，冯华也知道本案的复杂性和李川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李川的心情无比凝重。 因为到了他这个层次，深知宦海沉浮官场险恶。有些事不能想当然，更不能凭借某种热情和冲动。 市里之所以迟迟没有回音，八成是因为上头。而实际上，李川都替市委主要领导捏了一把汗，因为他实在是想不出，市委主要领导会以何种方式去征询省里那位大人物的意见。 张森林的那位亲戚尽管身居高位，却并不分管政法。如果市里去汇报案情，却又不能瞒着锅台上炕——势必要先向有关省领导汇报，而因此一来，问题就扩大了。 本来抓一个副县级干部，是市里的权限，市里完全可以将这个案子控制在本市的范围之内，避免负面影响。如果通过了省里，显然会被省里定性为大案，这对本市这届市委市政府班子并不利。 所以，李川能猜得出市委主要领导的左右为难。 冯华看到，李川手里紧紧捏着手机，几次三番要给市委主要领导打电话询问，却终归还是没有拨出去。 中午十二点半，李川的手机响起，李川马上接起，电话里传来市委主要领导疲倦嘶哑的声音：“老李，好了，可以动手了！” 李川长身而起：“明白！” 李川马上扣掉电话，回头来望着冯华声音振奋：“老冯，马上动手！不要经过县里，直接安排市里的人手，胡平和张森林分两路同时入手！” “请李书记放心！”冯华神色兴奋，立即领命而去。 纪委的人没白没黑忙了这么久，做了大量艰辛细致的工作，终于到了要收网的时刻了，成功在望，他焉能不兴奋。 …… 一点半。 冯华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压抑：“李书记，胡平逃了，他的公司和几处住宅都没有人影，从高速公路的监控录像来看，他已经在二个小时前逃往临市！” 李川的手哆嗦了一下。 胡平金蝉脱壳，逃了！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因为没有县里警方的配合，单靠市里的人很难对狡猾的胡平实施全方位密不透风无死角的监控，胡平安排下属伪装成他自己在公司坐班，然后自己化妆成公司下属工程队的普通工作人员，绕了几个弯，逃之夭夭！ 临市有国际机场，胡平很容易就会从临市逃亡全国任何一个城市，然后转机逃逸甚至逃出国门！ 李川沉声道：“马上安排抓捕，同时通报临市警方，立即在机场设卡拦截！冯华，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反正不能让胡平逃了！” 冯华深吸了一口气：“李书记，张森林怎么办？还动不动？” 李川沉默了几秒钟，冷漠道：“箭在弦上，怎能不发！动！” 李川下完命令，烦躁地将手机扔在了沙发上。一旦让胡平逃了，就缺乏对张森林最关键的证人，尽管有相关铁证足以让张森林伏法，可上头的压力还不知如何，万一……李川眉头紧蹙，脸色阴沉下来。 后来李川才知道，市委主要领导没有亲自出面，而是拜托了前前任市委书记冯元海利用自己在省里的私人关系，以私人的名义联系上了张森林背后的省高层。这位副省级领导曾经是冯元海的老同事，当年冯元海干县委书记，他是县长。 冯元海受市委主要领导的委托，与这位副省级领导通了电话。结果让市里很意外也很振奋，这位副省级领导听闻张森林的所作所为勃然大怒，立即表态依法办事从严从快惩处，简而言之一句话，要求市里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必顾虑他。 这足以说明了一个问题。过去多年，张森林在县里是扯大旗作虎皮的，打着人家的旗号干了不少坏事，但对方并不知情。而经此一事，冯元海才知道，原来双方并不是直接的亲戚关系，而是绕了几个弯的沾点边的同乡关系。 而就在李川在县里组织抓捕胡平和张森林的时候，这位领导还又专门给市委主要领导打了一个电话，再三叮嘱要依法办事，要按照党纪国法将张森林绳之于法。 冯华亲自带着纪委的两名工作人员闯进了县委办公楼，直奔县委机关会议室，此刻的张森林正在出席县委机关工委的一个党员学习会议。 冯华和纪委的人闯进来，张森林心内一突，知道自己玩了，悔恨交加。 最近的风声很紧，他自然心知肚明。胡平都在安排逃离，他也动过逃跑的念头。但他这人太过骄矜傲慢，总认为市里不敢轻易动他——至少是胡平逃了，他反倒安全了。 本着这种心态，他怀着侥幸心理照常上班。 张森林被纪委的人当场宣布双规，从机关会场上带走，直接震动了全县党政机关。（未完待续） 第34章 兰家 市里抓捕胡平和对张森林实施双规的时候，艾零开车去了市里，在建设花园门口与冯晓婷会合。 艾零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位上，他眼见身穿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长发披肩的冯晓婷面带春风拂面的笑容从小区里走出来，与她同行的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年轻女孩。 艾零跳下车来，向冯晓婷招了招手。 冯晓婷远远地站在那里笑着打招呼：“艾零！” 艾零走过去。 冯晓婷身边的女孩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明媚的眼光中有一丝的狐疑闪烁不定。 冯晓婷笑着介绍：“艾医生，这是我同学也是我闺蜜兰若，在市剧团工作，是舞蹈演员呢。” 兰若笑吟吟地伸出手去：“艾医生，我这两天听晓婷说过你好几回了，多谢你赶过来，我爸爸身体有点不舒服，麻烦你帮他看一看。” 兰若的手微微有些冰冷，柔弱无骨。艾零握了握，旋即抽回手来。 他跟在冯晓婷和兰若身后进了小区，又进了一栋洋房小楼，这是兰若的家。 兰若摁下了门铃，打开门的是一个面色威严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此人虽然面带温和的微笑，但骨子里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度油然散发。 “你就是小艾医生吧，请进！” 艾零笑了笑，跟在冯晓婷身后进了屋。 他不知道兰若和兰若父亲的身份，但显然不是普通人。从兰若父亲的气度来判断，几乎可以断定就是官员了，而且估计级别不会低。 趁着兰若父女忙着冲茶招待客人的时节，冯晓婷简单给艾零介绍了一下兰家父女。艾零吃了一惊，兰若父亲兰宁祥竟然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市里核心层的大人物之一，绝对的位高权重，丝毫不亚于李川了。 冯晓婷坐在艾零身边，突然轻笑道：“艾零，我都忘了问问了，你爸爸的事咋样了？” “没事了，查无实据，纯属被人诬告，现在已经恢复工作了。” “那就好。”冯晓婷轻柔地笑，目光越加清澈。 她虽然出身高门，却没有半点干部子女骄矜的气息，温柔娴静。这是艾零对她印象俱佳的关键。 艾零突然扭头凝视着身侧的女孩，目光凝结而具有某种穿透力，这看得冯晓婷有点霞飞双颊。 “晓婷，我看你的气色有点——”艾零犹豫了一下，“我给你切脉试试脉象。” 冯晓婷迟疑了一下，还是依言将白皙的手腕伸出来，任由艾零扣住了她的脉门。 艾零很快就完成诊脉，摇摇头苦笑道：“晓婷，你最近是不是滋补得有点过头了，肝火很盛啊！过犹不及，你要注意一点！” 冯晓婷呆了呆，旋即苦笑：“是这样的，家里整天说我气血弱，非要让我常年服用西洋参和一些保健品，但我觉得量也不太大，也就没有太在意。不过呢，最近还真有点上火了，有时候——” 冯晓婷本来想说最近“大便干结月经都有点不调”，但突然想起这种话怎么能对艾零一个男人讲，就脸色一红，闭住了嘴。 “补气是没有问题的，但不能滋补过头。你毕竟不是老年人，身体机能还处在鼎盛阶段，没有必要服用那些营养品。多休息，控制一下饮食，就可以了。” 艾零和冯晓婷在兰家的客厅里说着话，但真正要求医的病人兰宁祥却迟迟没有出现。艾零皱了皱眉，望向了冯晓婷。冯晓婷走过去，进了兰若的卧房，两女在卧房里嘀咕了好半天，这才一起出屋，陪着艾零坐在了客厅里。 冯晓婷的脸色有点尴尬。 兰若就更不用说了，说话支支吾吾，脸色微红。 艾零心里不爽，心道你们到底看病还是不看病，白白浪费我的时间和精力。 三人在客厅里说着闲话，终于等到门响，兰若这才如释重负，急匆匆起身来去迎进了一个风韵犹存面如满月衣着考究的中年妇人，她的母亲孙玉平。 兰若伏在孙玉平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孙玉平向艾零微笑着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就直奔兰宁祥的书房，硬生生将兰宁祥拖了出来。 兰宁祥的脸色复杂难堪。 兰若和冯晓婷旋即起身钻进了她的卧房，关紧了门。 这让艾零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来都来了，也不能半途而废，只能随机应变了。 “小艾医生，我听晓婷说你的针灸功夫很深，能治很多疑难杂症，纪委李书记的病就是你治好的？”孙玉平扯了扯兰宁祥的胳膊：“我们家老兰也有点怪毛病，你帮他号号脉看看成不成？” 兰宁祥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有点不情愿地伸出胳膊。 有病自然是有病的，但讳疾忌医，兰宁祥本无心看病，只是老婆女儿非要安排，他也没有办法。 艾零这就明白过来，八成兰部长是患有隐疾了。 像他这样位高权重的领导干部，要在他一个年轻人面前暴露隐疾，自然是有很大心理障碍的。 艾零给兰宁祥试着脉，孙玉平在一旁充满期待之色。 良久，艾零松开兰宁祥的脉，犹豫了一下，轻笑道：“兰部长，您没有大毛病，就是有点肾阳虚，比如说阴雨天就会出现腰痛，午后耳鸣，半夜尿频等症状……” 艾零这话一出口，孙玉平立即兴奋道：“小艾医生，你说得真是太准了，他就是这种毛病，你看给他治一治？” 兰宁祥脸色微红，沉吟不语。 艾零笑了笑：“其实这也不算是病，只是随着年纪增大，身体功能性下降罢了。我看不需要用药，也不需要针灸，只要您注意饮食清淡，加强体育锻炼，调理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孙玉平明显有点失望：“小艾医生，怎么不是病呢？他这个毛病好几年了，你看是不是给他针针灸？” 妻子如此迫切，兰宁祥大为难堪。 他实际上是有点男性功能障碍，但这种毛病怎么能轻易说出口来？何况他还是市委常委级领导干部。 但艾零从来没有治过这种男性病，心里没有把握，所以才以调理搪塞。 孙玉平心情急切，她一把抓住艾零的手，急急道：“小艾医生，怎么说也得给他试试吧？你想想办法，算是帮阿姨这个忙了。” 妻子的话和情态，让兰宁祥几乎羞愤地要晕厥过去，他背过脸去，面色阴沉。 艾零其实比兰宁祥更难堪更尴尬。（未完待续） 第35章 治隐疾 艾零心里明白，以兰家的身份地位来说，这次他不给兰宁祥治疗一次是不行了，否则就要得罪人。 他陷入了良久的思索之中，他从未遇到过这种病患，没有任何临床经验可言，只能靠外公留下的那些古方了。 他想起了一个偏方，决定试一试。 这是一个内药外针的法子，算是偏门。 用药石调理气血，用针灸疏通经脉，内外辅助，或许会有效果。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艾零实在是不愿意拿兰宁祥这个组织部长当试验品，可是今天这一关就过不去啊。 艾零开了一个药方，孙玉平马上就吩咐女儿兰若去抓药。 兰若抓药煎药的时候，艾零让兰宁祥脱掉全身衣物只留内衣躺在卧房里，开始给他下针。 兰部长何等官威，如今为了治病，跟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裸裎相对，心底之难堪可想而知。这给了艾零挺大的压力，必须要有效果啊，否则他不但白忙活，还容易得罪了这位威严的兰部长。 尽管穿着内裤，但兰宁祥还是下意识地用手遮掩着羞处。 艾零面色肃然，轻轻道：“兰部长，请您拿开手！” 孙玉平在一旁也笑道：“老兰，你又不是小孩子，害什么羞呢？小艾同志是医生，你是患者，这有什么？” 兰宁祥嘴角一抽，沉着脸，慢慢拿开手。 艾零俯身下去，双手挥动，动作依然迅捷如闪电。 孙玉平还没有反应过来，丈夫兰宁祥的相关穴位上已经下了九根银针。明晃晃的银针插在兰宁祥的“要害处”，看得孙玉平倒吸一口凉气，触目惊心啊。 艾零轻轻捻动其中一根针，猛然往上提了半分。 兰宁祥猛然感觉一股冷气从自己的丹田部位泛起，弥漫向全身，冷得彻骨。他忍不住呻吟了起来，孙玉平有些担心地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敢惊扰艾零。 不管有效还是没有效，都要让艾零试一试了。 艾零的中医针灸经李川和冯元海的私下传播，在市里高层领导之间已经是有些知名度了。这是孙玉平通过冯晓婷找上艾零来的关键。 这可不但是两人夫妻生活协调不协调的事儿，兰宁祥年富力强，前途光明，必须要有一个精力旺盛的好身体才能继续支撑往仕途高处走下去。 艾零屏气凝神动作认真专注，这套金针过穴手法他也是头一次临床实践，由不得他不小心翼翼，以防出差。若是因此让兰宁祥身体健康受损，他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名声坏了无所谓啊，但得罪上兰家这种高门，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他挨个捻动并提起九根针，兰宁祥感觉身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几乎要冻僵了过去。他浑身抖颤，嘴角哆嗦着，脸色都变得有些惨白起来。 孙玉平掩嘴，无比紧张。 艾零静静地趺坐在地板的木地板上，开始闭目养神。 只待他听到床上平躺着不敢动弹的兰宁祥发出激烈的牙齿打战的声音，这才长身而起，俯身动作轻柔地再次一一将针深入了半分。 立竿见影。 兰宁祥骤然觉得满身的寒意尽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股热流从小腹处涌动着，向身体四肢席卷而去。 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 兰宁祥长出了一口气，慢慢睁开了眼睛，眸光变得有些热切。单凭这份施针手法、单以这种超乎了他思维认知近乎神奇的冷热交替的身体观感而言，就足以证明艾零中医针灸术的奇妙之处，这几乎颠覆了兰宁祥过去对于中医的认识。 谁说中医是骗人的？怎么可能？！ 就算是本次治疗无效，他也必须要承认这一点。 下面县医院这个小艾医生，的确医术不同凡响。民间果然是藏龙卧虎，兰宁祥望向艾零的目光变得有些温和起来。 半个小时后。 艾零动作麻利地将针取出，然后笑道：“兰部长，孙阿姨，好了，头一次用药和施针，未必就会有效果——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如果有效果，我明天或者后天再来给您用针。” 说完，艾零将针收好，向孙玉平轻轻颔首为礼，然后匆忙出了房去。 等艾零离开，孙玉平将门关紧，紧盯着丈夫急切道：“老兰，怎么样？” 兰宁祥黑着脸冷哼一声，“哪有这么快？不过，似乎是有点反应……” 兰宁祥的话还没有说完，发觉妻子热切的目光紧盯着自己的不便处，大为窘迫，顺手一把扯过自己的上衣来遮住，挥挥手，开始手忙脚乱地穿衣服。 …… 兰若没有问治疗的效果，因为不需要问了，光看母亲孙玉平眉开眼笑的样子就知道一切了。 兰家父女夫妻对艾零极尽热情，非要挽留艾零和冯晓婷在家吃晚饭，艾零婉言谢绝，与冯晓婷相携离开。 说实话，艾零其实不赞成这种靠刺激经脉穴位的方法治疗男性功能隐疾，因为短期或许会有效果，但从长远来看，不利于人体健康，这就相当于是透支了人体的生命潜能。不过，以兰宁祥的年纪，再过几年功能下降也不算什么事了。 日落西斜。 艾零和冯晓婷站在建设花园小区门口，各自神色都有点尴尬。冯晓婷想要约艾零一起吃饭，但考虑到自己是女生，难免又有点矜持放不开。艾零其实也有类似的想法，但终归两人不熟，又加上李川两天前讲的事，艾零自己也有点心理障碍。 两人面对面站着，终于还是都没有勇气主动开口，然后就相视一笑，各自道别。 艾零向自己的停车位走去。 在即将上车的时候，他回头来望过去，冯晓婷还盈盈站在远处。 他心头一热，咬了咬牙，心道有什么好顾虑的，就扭头大步走过去道：“晓婷，你要是晚上没有别的事，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冯晓婷噗嗤一笑，笑容如同百花盛开，看得艾零有些痴了：“我还以为你就这么走了，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呢……” 艾零耸耸肩：“主要还是是怕唐突佳人，走吧，我们去哪？市里我也不熟，你选个地方吧。” 冯晓婷撅噘嘴：“没见过你这种请客的，还要让客人选地方？没有诚意好不好？！”（未完待续） 第36章 后备干部 当晚，市委召开紧急常委会。 张森林被双规，旋即县里有5名科级干部同时被纪委带走。 张森林的倒台，在这个小县城引发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随着张森林几个心腹的落网，县里的干部们人心惶惶，唯恐受到牵连进去。 张森林在县里的势力盘根错节，经营了二十年，几乎所有的部门和乡镇官员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往来。市里对此心知肚明，市委常委会紧急决议，让李川代表市委临时主持县里党政全面工作，安抚人心稳定局面。 一切尘埃落定。 但本案涉及人员多，案情复杂，要想真正结案还有待时日。乱是要乱一阵子的，但乱不了多久，终归还是会恢复平静。 黄宁国被解除双规，回家待岗。黄宁国能不能官复原职，其实还很难说。尽管黄宁国被举报和被诬陷的事儿，查无实据，是摆在桌面上的，但毕竟经过了这一遭，他最好的结果就是退居二线，去人大或者政协安度晚年。 艾零通过冯晓婷得到了一些消息。 比如对盛晓岚的处理。 虽然市纪委专案组将她作为重要人证随时听候传唤，亦没有给她一个“最终定论”，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为打掉胡平涉黑犯罪集团、在破获张森林重大贪腐案上有重大立功表现，两起大案正在并案处理，一旦专案组认定盛晓岚在其中并无犯案事实，她就会安然脱身了。 换言之，她的人生危局随着张森林的垮台而消散，因为艾零的出现，她的命运轨迹走向全新的转折。 一晃数日。 在外地旅游的艾建民夫妻听闻张森林被法办，黄宁国平安度过此劫，在外地再也待不住，半路就结束行程返回县里。艾零见父亲回来的当天就去黄家探视黄宁国，第二天一早就去乡里复职，不由暗暗叹息。 父亲还是把这个乡长的官职看得太重了。 艾零上午去市里给兰宁祥针灸回来，吃了中饭就回医院当班，刚进门诊部，就看到朱慧文挨个科室在发结婚的请帖。 对于朱慧文，艾零最近也没太关注。只是听说这娘们刚转了正，又找了一个在市委办给大领导开车的司机，春风正得意。 在县医院来说，临时工与有正式编制的护士差距还是蛮大的，至少在工资福利待遇上差得太多。而转正，对于朱慧文而言，是几年来梦寐以求的事情。郭凯能帮她办成此事，估计也是她心甘情愿嫁给此人的关键因素。 艾零走进自己的内科诊室，朱慧文就跟了进来，她先把请帖发给了艾零对桌的医生老宋，又扫了艾零一眼，将请帖放在艾零面前：“艾零，我下周五结婚，请你喝喜酒。” 艾零哦了一声：“谢谢，如果有时间，一定去捧场！” 老宋笑了笑，随口问了句：“小朱啊，听说你对象是市委办的工作人员？” 朱慧文本来还因为艾建民官复原职和艾零结识市里大人物家的千金而心有活络，但郭凯直接利用关系帮她转正，直接就撬开了她的心门，所以对自己这位未婚夫，她还是颇为得意和自豪的，在她的价值观中，能帮她争取到编制名额的人，能量至少不会比艾家差啊。 朱慧文眉开眼笑：“是啊，宋主任，小郭在市委办工作，是市领导身边的工作人员，平时很忙的。” 老宋只问了其一，朱慧文却故意回答了其二，说穿了还有点在艾零面前“卖弄”的意味。 艾零望着眼前这个在他眼里越来越肤浅和市侩的女人，嘴角一挑，却是低下头去径自看自己的医学杂志。 正在此时，院办公室的办事员小周急吼吼冲进来，手里扬着一份红头文件：“艾零，恭喜恭喜啊！县委组织部转发了市委组织部的文件，市委从各区县机关和事业单位选调了一部分后备干部，腰充实到全市贫困乡镇担任扶贫副乡镇长，大名单上有你的名字……” 艾零接过文件来扫了一眼，果然在最后的名单上有自己的名字，还有单位的名称。 他倒是没有太吃惊，这是李川早就说了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市里的动作会这么快。 经过再三权衡，艾零决定弃医从政。 在县医院按部就班当一个小医生，日子就会这么平淡无奇地过下去，他其实有些厌倦这种三点一线的枯燥生活。既然有机会转入仕途，他觉得自己不能放弃。他倒不是为了升官发财，而是为了有平台做点事情，不枉费人生。 但老宋和朱慧文却是非常震惊。 市委组织部最近要从全市选调后备干部进行重点培养，也不是什么新闻了。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名额会给县医院一个，而且还被艾零一个不起眼的内科小医生占了去。 这可是百分百的命运改变啊。从一个无职无权的小医生，一跃变成市委重点栽培的副科级干部，这种组织部门主导的后备干部选拔，编制解决的渠道肯定轻而易举，这意味着日后的艾零前程似锦不可限量。 老宋从艾零手里抢过县委组织部转发市委组织部的红头文件，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忍不住啧啧赞道：“小艾，真是要恭喜你了，从此鱼跃龙门，再也不同凡响了！” “副科级啊，而且还特殊培养的市管干部，真不错，我们院的副院长也不过才副科级哟！” 朱慧文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合拢，她的脸上满是震惊和复杂之色，见艾零和老宋坐在那里谈笑生风，自己枯站在此颇为无趣，就悻悻地走出了内科诊室。 朱慧文躲在内科诊区的卫生间里给母亲宋倩兰打了电话，说了这个事，宋倩兰同样震惊：“小文，你没有看错吧？这小子怎么突然就时来运转了？就算是他爸爸复职了，艾建民也没有这个本事吧？想当初帮你解决个编制都这么费劲！” “妈，我怎么知道，反正他现在……”朱慧文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竟然放弃了一枚真正的钻石，却傻乎乎抱着一颗虚有其表的人工珍珠乐此不疲，不由懊悔万分。 其实连人工合成的珍珠都未必算得上，说不准就是一个玻璃球，更廉价。 宋倩兰呆了呆：“我说小文，还是算了吧，郭凯也不错，毕竟在市委工作，天天接触大领导，将来迟早肯定也能混上个一官半职，不会比那小子差的。” 朱慧文撅了噘嘴，没有再说什么，但她心里非常不舒服，有一种冲回去扑到艾零怀里争取破镜重圆的冲动。但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以艾零的脾气，她就是跪在他面前，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未完待续） 第37章 扶贫干部 弃医从政的事儿，艾零还没有来得及跟父母提及，因为他没想到市里的动作会这么快。 选拔年轻的机关干部或者事业单位优秀管理人才下放去担任扶贫副乡镇长，是市委今年的一项大动作，得到了省里的认可，算是一种组织工作和扶贫工作结合的试点。 市里主要领导非常重视，文件上要求入选人员尽快到任开展工作。艾零在文件下发之后不久，就接到了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人员的电话，要求艾零马上交接工作，后天也就是7月0日来市委组织部报道，当天下午市委召开全市扶贫工作大会，会后会立即选配他们的下放乡镇。 艾零一看挺急，就给父亲艾建民打了电话。 艾建民刚刚复职，正在某村走访，听闻这个消息大吃一惊：“儿子，真假啊？怎么可能？” 市里统一选配年轻扶贫干部，艾建民也听说了，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家这个不起眼的儿子竟然也位列其中，天上掉馅饼的事情不可能有，难道…… 艾建民旋即追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按照常规的逻辑，艾零一个县医院的小医生突然被选调为副科级干部，从县里的事业单位以组织渠道进入行政序列，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这需要极大的政治资源才能做到。艾建民凭直觉，认为这事绝对不简单。 艾零知道父亲的脾性，如果他不实言相告，艾建民一定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艾零压低声音道：“可能是因为我最近给市里一位领导针灸治病有关吧？人家领导或者觉得我还不错，就向组织部门推荐了我。包括爸爸您的事，其实人家也是出了力的。” 艾零没有继续往深处说，既没有提市纪委书记李川的名字，更没有提冯元海和冯晓婷半句。一来是没有必要，二来父亲艾建民谨小慎微，这种事情在他心里肯定比天还大，会压得他心里不安稳。 艾建民沉默了一阵，才沉声道：“看来是你走运了，遇到了贵人扶持。但在政府工作尤其是在乡镇工作，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 这话说着，艾建民既有点感慨，又有几分自豪。 他在基层混了二十多年，才熬上了一个科级的位置，结果儿子横空出世青云直上，直接起点就是扶贫副乡镇长，人与人的际遇真的是很难相提并论啊。 “无论如何都是好事，我晚上回去吃饭，让你妈多做几个好菜，我们爷俩喝几杯，庆贺一下！”艾建民的声音微微兴奋起来：“我们家儿子有出息了，将来的发展肯定比你爹我更光明！” 艾建民不能不兴奋。儿子才二十多岁，一出道就是副科级的副乡镇长，只要能熬、不出问题，将来跨入县处级的行列是迟早的事情。 这对于一般老百姓来说，是一种本质的变化，还是一种家族命运的重大改变。 县处级以下都是一般干部，只有到了县处级以上，才有资格称之为领导干部。差别太大了。 …… 在成县这种屁股大的小县城里，任何风吹草动都可能成为县里人街头巷尾讨论的热门话题。艾家的儿子艾零、县医院内科小医生艾零，时来运转被市委选调为副科级的扶贫干部，即将出任某某乡副乡长的消息在县里不胫而走，这两天艾建民夫妻顿觉扬眉吐气，走路腰板都挺得笔直。 道喜恭贺的声音此起彼伏，县医院的领导甚至主动提出要给艾零设宴送行。但艾零的行事却很低调，他悄悄移交了手头上的工作，然后就去市委组织部报道去了。 早上开车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县城的时候，艾零心头有点感慨。从今天开始，他的命运开始驶向另外一条光明的轨道，他的人生将与生他养他的这个小县城分道扬镳了。 艾零赶去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正是上午九点多。18名选调的青年干部都等候在组织部的会议室里，艾零走进会议室，找了个角落坐下。刚坐下，他就发现相隔不远处，明眸皓齿的冯晓婷正笑吟吟地望着他，他有心想起来打个招呼，却见伊人暗暗摇摇头，就坐着没动。 冯晓婷也是18名年轻干部之一，这是艾零意料中的事情。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有冯家在背后做工作，他的下放地点应该会与冯晓婷相邻不远，甚至会在同一个乡镇。 不多时，一个四十出头的气度沉凝威严的中年男子缓步走进来，身后簇拥着三五人。周遭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有人兴奋得压低声音道：“这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夏农同志！” 艾零有点意外。 他们虽然是市委统一选调的年轻扶贫干部，但毕竟级别太低啊，只是副科级，组织部门的一号首长竟然亲自出面集体谈话，这种规格和重视程度让在座这些踌躇满志的年轻人感到振奋鼓舞。 来的还有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老赵和干部一科的科长。 老赵清了清嗓子：“大家安静了，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市委常委夏部长为我们作重要指示！” 下面的年轻人兴奋地鼓掌。 夏农笑了笑，摆了摆手：“受市委主要领导的委托，我来跟大家见个面，谈谈话，算是组织程序。” 夏农捏着手里的文件神色平静：“你们这批年轻干部，虽然只是副科级，但却是按照市管干部的层次来进行设计、选拔、考察和酝酿使用的，下一步，只要你们在自己的岗位上发挥出自己的工作能力，市里会作为后备干部进行重点考察。” 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没错，副科级干部本来不够资格被称之为“市管干部”的，但他们这批人因为特殊的因素被纳入了市管干部行列，这在先天上就比普通的副科级干部高了一筹，可谓是“血统高贵”，意味着不同凡响的官场出身，将来的前途完全可以预期。 这批人，都是市直各机关、各区县机关和事业单位、大中专院校里经过层层选拔出来的优秀青年干部，是这一次市委干部体制改革试点的“幸运儿”。 夏农的话讲了有十五分钟的样子，中间几次被热烈的掌声给打断。临了，就是副部长老赵开始宣布任职决定。 18个副科级干部，涉及全市六区三县18个贫困乡镇。果然不出艾零意料之外，艾零被安排在安化县南部山区的青石乡，冯晓婷则分配在相邻的红旗镇，相隔不远。（未完待续） 第38章 霍金鹏 捏着市委组织部开的盖有鲜红大印的组织介绍信和任职文件，艾零慢吞吞下楼，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冯晓婷也追了下来。 “艾零，等等我！” 艾零笑着转过身来，向冯晓婷挥挥手：“晓婷，没想到我们分配的地方不远！” 冯晓婷明显俏脸微红：“是啊，我也没想到，挨得很近的，明天我们一起过去报到吧。” 对于自己和艾零的去向，冯晓婷显然早就心中有数了。 艾零本来打算下午开完市里的扶贫工作会议，然后直接开车去安化县住下，明天一早去县委组织部点卯听候安排。冯晓婷这么一说，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行啊，那我今晚就在市里住一宿，明天我们一起走，你还开车吗？” 冯晓婷娇笑一声：“我不会开车，没驾照呢，搭你的顺风车吧。” 冯书记家的孙女儿竟然不会开车，艾零稍稍有些意外。 但他也没有多想，就答应下来。 艾零和冯晓婷说说笑笑往市委大院门口走，她虽然是市里老书记的孙女，但对于市里的普通干部来说，根本没几个人认识她。 两人刚要走出市委大院，一个男声从后传来：“晓婷！” 艾零停下脚步，与冯晓婷一起回头来望去，只见一个身材中等眉清目秀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的年轻人一脸浓烈的笑容，走了过来，大老远就热情地向冯晓婷打招呼。 冯晓婷柳眉一挑，却是也笑笑：“霍金鹏，是你啊，你分配在哪个乡镇啊？” 霍金鹏眉开眼笑：“晓婷，我们隔得不远呢，我也在安化县，就在安化镇呢。” 这人明显有些心满意足的样子。 安化县是市里的贫困县，自然贫困乡镇就比较多。但安化镇是安化县政府驻地，严格意义上说并不算是贫困镇。能分配在条件相对较好交通便利的安化镇，似乎足以说明霍金鹏颇有来头。 冯晓婷哦了一声：“挺不错的。” 霍金鹏目光闪烁地望着艾零：“这位是？” 艾零笑笑，主动向霍金鹏伸出手去：“我叫艾零，分配在青石乡。” 霍金鹏脸上浓烈的笑容渐渐敛去，矜持着伸手跟郭阳握了握，旋即收回：“你好你好，以后我们就是在一个县里工作的同事了！——晓婷，明天我开车过去，我去早上接你一块去县里。” 霍金鹏明显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但艾零也懒得计较。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有数，这批年轻干部中不乏来头不小的人，基本上出身都比自己要高，心高气傲作风骄矜也不奇怪。 冯晓婷摇摇头：“不用了，我已经跟艾零说好，我搭他的车一起过去！” 冯晓婷这话一出口，霍金鹏眸光中掠过一抹狐疑和阴沉。他再次认真审视和打量着艾零，勉强笑道：“是这样啊，晓婷，你们过去就认识啊？” 冯晓婷嗯了一声：“是啊，我们是好朋友。” 霍金鹏眉梢一跳，却是没有做声，径自向两人点点头，然后就扬长而去。在市委大院的对面停车场上，艾零看到他一头钻进了一辆白色的霸道中去。 冯晓婷扫了艾零一眼，不经意地道：“霍金鹏的爸爸过去是我爷爷的老部下，后来辞职下海经商，现在办了一家企业，家里有点钱。霍金鹏跟我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考进了机关，在市民政局工作。” 冯晓婷这段话的信息量还是蛮大的。她不但给艾零解释了自己跟霍金鹏的关系，还把霍金鹏的出身来历以及两家的渊源都三言五语间讲得清清楚楚。 艾零没有放在心上，霍金鹏如何如何，与他无关。对于无关的人和事，他从来都不浪费时间和精力。 …… 艾零开车送冯晓婷回家，进了冯家所在的小区，冯晓婷突然脸色微红道：“去我家坐坐吧，我爷爷也说想要跟你谈谈！” 冯晓婷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冯家老爷子看中艾零，想要把艾零作为冯家的孙女婿来进行“考察和培养”，冯晓婷心里是知情的，也默认了爷爷的安排。她对艾零现在虽然谈不上感情，但好感还是蛮重的，至少并不排斥跟艾零交往。 她总觉得艾零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亲和力和从容不迫的气度，对她有某种吸引力。她出身较高，接触的权贵子弟和富商二代自然不少，但很少有人能让她有交往下去的冲动。与艾零的相识出于偶然，其实也不存在多深的了解，这种好感完全是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艾零略一迟疑，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他对于冯晓婷，也是好感居多，并不排斥。 两人进了冯家别墅的院落，冯元海正在院中浇花伺候他那几盆园林盆景。见艾零进门，老头放下手里的喷壶，扭头来微微一笑：“我们的小艾医生现在鸟枪换炮当上了乡镇干部，怎么样，感觉如何？” 艾零笑：“冯老，其实我有点信心不足，您说我一个内科医生，也没有基层经验，去乡镇工作，真的担心会辜负组织上的信任！” “基层管理，并没有三篇文章，只要你肯扑下身去扎扎实实干，没有干不好的。小艾，我相信我的眼力。到了下面，一定要多看多听多想，少说多干。遇事不要慌乱，稳扎稳打走好每一步，用自己的能力和干劲在贫困乡镇做点实事，好好锻炼一下自己，我觉得比什么都重要。”冯元海朗声一笑：“另外，以后叫我冯爷爷吧，你以后跟晓婷在一起工作，互相多照看一下，我们家丫头身体不大好，你可是医生出身，平时帮我盯着点。” 冯元海眼眸中满是欣赏的笑容。 对于艾零，老头的确是非常看好和欣赏。 但冯晓婷站在一旁俏脸红润，不敢正视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眼神了。 以冯元海的身份，能允许艾零以爷爷称呼，这本身就说明了很多问题。 艾零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迟疑着但还是叫出口来：“冯爷爷，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一定努力工作，在乡里做出一点成绩来。” 冯元海高兴地大笑：“我相信你这孩子。你们俩工作的地方隔得不远，晓婷的身体我可是交给你了，要不是因为你也一起下去，我还真未必肯把这丫头放下去，毕竟她的身体太弱了。” 冯晓婷跺了跺脚，娇嗔道：“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可不是林黛玉，哪有那么虚弱！艾零是扶贫干部，去乡里工作的，又不是我的专保健职医生！” 冯元海爽朗大笑，笑声在冯家的别墅小院中久久回荡着。（未完待续） 第39章 冯家门口 尽管冯家人热情邀请，但艾零还是婉言谢绝，没有在冯家留宿。 道理很简单，不太合适，也有些冒昧，显得他自己不知分寸。 或者简而言之，他和冯家的关系还没有到留宿的份上，人家的邀请哪怕是再热情都只是形式上的。拿别人的客套当实在，就是自己的不懂规矩了。 尤其是在冯家这种高级干部家庭，更加讲究规矩，艾零对此心知肚明。他最大的优点就是知进退，识时务，在年轻人中他算是很沉稳干练的。 事实上，艾零走后，冯元海就笑吟吟地冲自家儿媳妇也就是冯晓婷的母亲朱玉珍轻轻道：“玉珍，看到没有，这个年轻人是真不错，身上没有一点年轻人那些浮躁冒失的毛病，性格踏实稳重，做事干练，还有一身好医术，将来——” 冯元海的话没有说完，他顺势扫了一眼俏脸微红的孙女冯晓婷，很自然地转过了话题去：“这样的年轻人不多了，呵呵！” 冯晓婷红着脸低下头去。 公公的心思朱玉珍自然心知肚明，在冯家，冯元海是绝对说一不二的权威家主，他的想法没有人敢反对。不过，朱玉珍对艾零的第一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朱玉珍笑道：“爸爸，小伙子是挺不错，就是家庭条件差一些。” 冯元海笑：“玉珍，都什么年代了，还讲究这些陈腐的门第出身观念？关键这是他们年轻人之间的事情，还是要看他们有没有缘分，适合不适合——晓婷，你说是不是这样啊？” 冯元海扭头望着冯晓婷，脸上的笑意更浓。 冯晓婷羞不可抑，跺了跺脚，“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听不懂，我先回房休息了！” 冯晓婷匆匆上楼，逃之夭夭。 朱玉珍忍不住笑了起来：“爸爸，看来我们家姑娘对艾零这个小伙子并不排斥啊，这还真的是很难得。平时晓婷接触的人也不少了，但我还真没看她对哪个人这样——” 冯元海点点头：“没错，这也是我考虑的一个重要因素。我们家的孙女婿，除了要人品、才干等各方面出类拔萃之外，重要的还是要看晓婷喜欢不喜欢，如果晓婷不喜欢，再优秀的人我们也不能考虑。” 冯元海作为一家之主，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显然证明了他对冯晓婷的宠爱。朱玉珍有些感动，却没有多话，只是点点头，应了下来。 …… 第二天一早，艾零按照约定，开着自己的车等候在冯家门口。没几分钟，一辆白色的霸道越野车飞驰过来，从车上跳下一个人来，正是昨天见到的霍金鹏。 霍金鹏扫了一眼站在车边上的艾零，又扫了一眼艾零身后的那辆白色大众速腾，眼眸中掠过一丝轻蔑。 霍金鹏大步走了上去，淡淡道：“艾老弟，你来这里干什么？” 艾零笑了笑：“我来接晓婷一起去安化县报道，怎么，霍兄也来一起出发吗？” 霍金鹏摆摆手：“我接晓婷就行了，你不用等了，先走吧，我们在县里汇合就是。” 艾零笑了笑，没有吭声，但也没有挪步。艾零心道你算哪根葱啊，你说咋样就咋样？ 霍金鹏皱了皱眉，他也不能强行驱赶艾零，只耐着性子道：“你是怎么认识晓婷的？” 昨天离开组织部以后，霍金鹏私下里通过关系简单了解了一下艾零的情况：县医院的小医生，父亲是乡干部，母亲是县里的普通干部，家庭出身一般。 这样一来，霍金鹏就放下了不少的心。他是富二代，父亲又曾经是冯元海的老部下，霍家与冯家关系密切，一个小小的艾零如何能跟他争？ 霍金鹏对冯晓婷的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虽然没有公开追求冯晓婷，但在他们的小圈子里，他喜欢冯晓婷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冷不丁杀出一个艾零来，他当然是充满了警惕之心。 艾零笑了：“晓婷曾经是我的患者，我是她的医生。” 霍金鹏撇了撇嘴：“原来是这样。不过，艾老弟，做医生多好，体面的职业，收入也高，为什么要改行去当扶贫干部呢？” 艾零心道管你鸟事。但他面上还是笑笑道：“不是市里统一选调的吗？我也是服从组织安排。” 霍金鹏的嘴角翘了起来，他冷冷扫了艾零一眼，心说你装个屁，市里统一选调，能选到你一个小医生的头上？搞不准这小子就是硬是攀附上了冯家，通过冯家才有了这个机会。 从这一瞬间，在霍金鹏心里，艾零就被打上了攀权富贵和癞哈蟆想吃天鹅肉的标签。 但他怎么想，对于艾零来说无关紧要，也懒得去想。 两人正说话间，冯晓婷和朱玉珍出门来，冯晓婷拖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见到霍金鹏，冯晓婷柳眉一挑。 霍金鹏笑吟吟地走了上去：“阿姨，我来接晓婷去县里，我们在一个县里工作呢。” 朱玉珍哦了一声，她向霍金鹏笑着点点头：“那挺好的，你们在一起也方便互相有个照顾。” 霍金鹏笑着从冯晓婷手里去抢她的行李箱，却被冯晓婷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她冷着脸绕过霍金鹏，径自走向艾零，将手里的行李箱递给了艾零。 艾零接过，直接放进了自己车的后备箱。 霍金鹏有点尴尬和羞恼，他转过身来望着冯晓婷道：“晓婷，我们一起过去吧，我的车宽敞一些。” 冯晓婷冷着脸道：“霍金鹏，我还是坐艾零的车吧，我们昨天是说好了的，再说我们还有点别的事，就不麻烦你了。再见啊！” 说完，冯晓婷就上了艾零的车，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系好了安全带。 艾零笑了笑，向霍金鹏挥挥手，也上了车。 发动，驶离。 霍金鹏面色难堪，恼火地跺了跺脚，也钻进了自己的车里。 站在门口的朱玉珍若有所思地望着霍金鹏的车离去，暗暗摇了摇头。霍金鹏对自家女儿的想法，她是知情的，其实她之前是倾向于霍金鹏的。但冯家的事，有老爷子做主，再加上女儿对霍金鹏从来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她也不能强加干预。 冯元海的声音从身后传过来：“玉珍，我看人是不会有错的，霍家这个小子虽然也还不错，但性格有点狭隘，不大气，他不适合晓婷。我们家这丫头性格温柔，又老实，跟霍家这小子在一起，肯定是会吃亏的。” 朱玉珍苦笑，无语。 她其实并不觉得霍金鹏敢欺负冯家的孙女，但老爷子这么说，她又怎么能当面反驳呢？（未完待续） 第40章 路上 出了市区，在通往安化县的环城大道上，车流稀少。 艾零的白色速腾飞驰在车况极好的公路上，车窗外景致清幽，身边美人在座，他的心情非常舒畅。 但不多时，一辆白色的霸道越野车就开足马力追了上来，越过艾零的车，一直压在他前头。艾零的车快他便加快，艾零降低车速，他也随之降低，正是霍金鹏的车。 冯晓婷柳眉一挑：“艾零，这人有病啊，超过他去！” 艾零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晓婷，我这种车跟人家进口的越野车飙车速是不行的，他要是非要追着我们，甩恐怕是甩不掉的。” 冯晓婷忍不住笑了，她知道艾零说的也是实情，不由轻轻道：“那就不理他，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艾零点点头。 就这样行驶了几十公里的样子，在眼看进入安化县界的时候，艾零突然指了指路边的一家小吃店，轻轻笑道：“晓婷，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下来吃点东西？” 其实路边店的卫生程度堪忧——冯晓婷心里是比较排斥的，但她性格恬淡，见艾零提议，也不想驳了艾零的面子，就笑着点点头答应下来。 艾零缓缓降下车速，拐下了公路。前头的霍金鹏措不及防，车驶出好久才发现，又急匆匆掉了个头，也冲下了马路。 冯晓婷和艾零刚要下车，见霍金鹏的车也过来，心头不快。 冯晓婷扭头望着艾零，“艾零，这人就像是只苍蝇一样纠缠不休，要不，我们还是继续去县里吧，早点去县委组织部报了名，然后到乡镇去，他就不能再跟着我们了！” 艾零笑了，他伏在冯晓婷耳边轻轻说了几句，他说话时的呵气丝丝缕缕掠过冯晓婷的耳垂，女孩觉得有些发痒，心里渐生一丝异样，俏脸慢慢红润起来。 冯晓婷吃吃娇笑起来：“你可是坏死了！” 冯晓婷说话间就推门下了车，目不斜视地就进了路边的这家小吃店。已经停好车的霍金鹏见状急匆匆跳下车来追了上去，他在后面打着招呼，可冯晓婷却装作没有听到。 冯晓婷进了小吃店，霍金鹏满脸堆笑地追了过去：“晓婷，要吃东西吗？我来点！” 说话间，霍金鹏不由分说就唤过风韵犹存的老板娘，照着贴在墙上的菜谱一口气点了六七个菜，冯晓婷轻笑一声：“霍金鹏，你一个人点这么多菜，能吃得完吗？” 霍金鹏嘿嘿干笑着：“不是还有你们两个吗？” 冯晓婷柳眉一挑：“谁跟你一起啊？霍金鹏，你一路追着我们干嘛？我们各走各的，你追着我们到底什么意思啊你？” 霍金鹏不以为意，继续笑：“我也去县里报道，大家都一个方向一条道，怎么能叫我追着你们呢？” 冯晓婷撇了撇嘴，索性也不再理会霍金鹏，她站在小店中左右四顾，突然向老板娘微微笑道：“老板娘，有卫生间吗？” 老板娘笑：“出门左拐，一百米就是。” 冯晓婷嗯了一声，眼角的余光扫了霍金鹏一眼，就出门而去。霍金鹏没有在意，坐在那里随意翻看着自己的手机微信信息。 但等了十几分钟，冯晓婷的身影还是没有回到店中，霍金鹏感觉有些不妥，立即起身来冲出店外去看，却没有半点踪影。就连艾零的那辆白色速腾车都不见了，霍金鹏脸色铁青，知道自己被刷了，跺了跺脚就要上车去追。 老板娘一个箭步挡在了他的面前：“我说大兄弟，你点的菜我们厨师都做好了，马上就要上菜，你就这样走了算怎么回事？” 霍金鹏黑着脸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废话，多少钱，我给你结账就是！” 老板娘伸出手去：“一共三百一十四块！” 霍金鹏从随身的钱包里取出四张百元大钞来，一股脑塞给老板娘，然后就急不可耐得冲向了停车场。 可这十几分钟的时间，艾零和冯晓婷早就飞驰着驶出老远，进了安化县城。等霍金鹏气急败坏赶到县委机关大院的时候，艾零和冯晓婷已经在县委组织部两名普通干部的陪同下，带着县委组织部的干部调令和市委的任职文件，分别赶去两人任职的红旗镇和青石乡。 红旗镇和青石乡紧紧相邻，是安化县比较穷困的两个乡镇。红旗镇还好些，距县城近些，因为靠近省道和国道，交通也相对便利，但青石乡就是完完全全的山区特困乡了。 这个乡处在山麓和山脚下的狭长地带，全乡6个自然村，还不到一万人。占地面积倒是不小，但大多数都是山林和坡地，耕地极少，再加上交通不畅、环境闭塞，这是导致贫困的根源。 因为去青石乡的路后半段全是崎岖山路，县委组织部的两个干部一起去红旗镇送冯晓婷上任，至于艾零，他再三表示自己一个人过去没有问题，县委组织部的人也没有坚持。 路口分别，冯晓婷有心担心地眺望着进山的路：“艾零，你一个人行不行啊，我看路很难走，不行的话就别开车了！” 艾零笑了笑：“没事，还有七八里路我慢慢过去就好了，晓婷，你先去红旗镇报道，我们随时保持联系！” 艾零晃了晃手机。 冯晓婷深吸了一口气：“到了乡里，马上给我发微信报平安！” 冯晓婷突然觉得有点莫名的伤感，这短暂的分别竟然勾起了女孩一些多愁善感的情绪，她俏脸微红，马上掩饰过去，急匆匆上了县里的那辆透风撒气的桑塔纳轿车。 …… 艾零小心翼翼地开着车行进在坑坑洼洼的盘山路上，暗暗叫苦不迭。这就是主要跑农用车和拖拉机的土路，只有基本的硬化，要是遇上下雨天估计就没法走了。 七八里路用了艾零大半个小时的时间。但等他到了青石乡乡政府的驻地，尽管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但眼前的冷清破败景象还是让他无语凝噎。 整个乡政府大院并不大，一圈土坯院墙，墙头上长满青草，有些地方已经局部塌陷。而大门不过是两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半敞开着。青石乡人民政府和青石乡党委、青石乡人大主席团的三块白底红字的官方招牌也挂在一侧略有些歪歪扭扭。 院内是一栋红砖砌成的二层小楼，粉刷的白色墙漆早已斑驳不堪。 院中没有一个人，寂静无声。 眼前种种，艾零看得目瞪口呆。 好歹也是一级人民政府啊，政府办公地点都这个样子，这个乡的贫困程度可想而知了。 但来都来了，绝对没有回头路和半途而废的道理。 艾零定了定神，大步走了进去。行进间，艾零还左右四顾，防备着有保安或者门卫什么的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窜出来好应付两句，他甚至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了县委组织部的调令和自己的任职文件，但奈何他一路走到了阴气森森的小楼里，都连个鬼影都没有。（未完待续） 第42章 穷乡镜像之纷争 艾零安顿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此刻正是盛夏，山里的日头落得更晚，那一抹炽热的火烧云还在西边山峦顶头高挂，染红了半天。 艾零站在走廊上望向院中，只见乡里的工作人员三三两两并肩走出办公楼，开始准备下班。艾零大概估算了一下，这个乡的工作人员不多，十几个人的样子，比普通的乡镇尤其是发达地区的乡镇要少太多。 当然，对于基层乡镇来说，在编的人并不多，可不在编的雇佣人员或者临时工不少。越是经济发达地区，这样的临时工就会越多。反之，就是青石乡这种状况了。 没有几个人来理会和关注艾零，他来这个乡任职，根本没有在这里激起哪怕是一星半点的浪花来。 艾零站在走廊上拨通了冯晓婷的电话：“晓婷，我到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冯晓婷的声音有些疲倦：“还可以，但是乱哄哄地，一直没有消停下来，晚上镇里书记镇长还要安排饭局说是给我接风，我还不能不参加……你呢？” 艾零苦笑起来：“我这边倒是挺安静，也没几个人。这样啊，你去忙吧，我们有空微信聊。” 艾零心里有数，冯晓婷毕竟是冯元海的孙女，她的这重身份未必人尽皆知，但她来县里挂职锻炼，县里的党政主要领导肯定是知情的、也一定会给镇里两位主官打招呼。冯书记的孙女下来，红旗镇的书记镇长焉能怠慢？ 只有像自己这样没有背景没有来头的人，县里乡里才不会当回事儿。 但艾零心里并没有半点的失落之心，他来青石乡是想要做事的，不是兑现虚荣心的。既然他弃医从政，那就会扎扎实实从基层做起，干出一番成绩来，来向世人证实自己的价值。 存在感是干出来的，靠其他的一些外在的东西都不会长久。 因此艾零的心态很平和。 …… 第二天一早，艾零去了乡里的食堂吃饭。食堂很简陋，早餐也很简单。吃饭的人其实不多，大多数的乡干部都是附近村里的人，只有少数家在其他乡镇或者是县里的乡干部才在食堂包餐。 艾零一个人默默吃完，花了五块钱。 虽然他能听得见周遭的乡干部窃窃私语，但却没有人上前来主动跟他打招呼。 因为乡里还没有开会宣布他的任职命令，所以暂时意义上说，他还不算是青石乡的人。因为没有彭书记打招呼，乡里也不能给他安排办公室，更没有工作可干，艾零闲着无事，就随意走出乡政府大院，在附近转悠起来。 青石乡所在的青石村算是整个乡的富裕村，中心地带。商店、市场、卫生院、邮政所、储蓄所一应俱全，艾零在商店里买了一堆日用品，回到宿舍搁下，就又出了门，沿着盘山公路向上也就是大山的纵深处信步行去。 他在网上检索过青石乡的基本概况，知道上面还有一个叫五老峪的小山村，是青石乡最小也是最贫困的村寨，没有之一。 山路上不时有农人下田归来，或者三五成群蹲在路边闲聊。青石乡偏僻闭塞，很少有外人来，艾零这张年轻的陌生面孔出现，自然引起了一些动静。 艾零慢慢行去，一直登上了这片纵横山脉在此处的最高峰青石顶。他站在山顶的巨石上极目远眺，山半腰的青石乡政府隐约可见。而更远处，山脚下的红旗镇建筑群集红墙绿瓦掩映炊烟袅袅，竟然如诗如画宛若仙境。 这个时节，艾零有些羡慕起冯晓婷来。与红旗镇相比，青石乡完全就是真正的穷乡僻壤，在这种地方扶贫，哪有什么用武之地？难道要让他跟山民一起在本就没有多少的贫瘠耕地上刨食吃吗？ 下午两点多，一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打进艾零的手机来，是青石乡党政办的办事员黄秋菊：“艾乡长吗？彭书记回来了，乡里要开干部大会，请你回来参加一下。” 艾零哦了一声：“黄大姐，麻烦你转告彭书记，我马上回来！” 艾零挂了电话，匆忙下山而去。他回到乡政府的时节，青石乡党委书记彭春辉正召集乡党委会。新的乡领导到任，在开全体干部大会之前，肯定要先开党委会通下气的。 青石乡现任党委班子加上艾零在内一共七人。 乡党委书记兼人大主席彭春辉。 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孟志勇。 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郑鹏。 党委委员、副乡长李贺。 党委委员、组织委员宋军。 党委委员、宣传委员何玲。 按照县委组织部的调令排序，艾零在班子里排李贺之后，宋军之前。 艾零在黄秋菊带领下推门进入会议室的时候，感觉到会议室的气氛不太对劲。彭春辉和孟志勇的神色都不怎么高兴，分别黑着脸扭着头显然是刚吵过架。 艾零虽然面不改色，但心里却着实又暗暗增添了几分凝重。 这个乡的权力镜像看起来着实不怎么融洽。 孟志勇勉强一笑站起身来主动向艾零招了招手：“艾零同志，请坐。” 孟志勇甚至主动为艾零拉开了他身边的一把椅子，示意艾零坐在他身侧。 彭春辉眉头一挑，突然淡淡道：“艾零同志吗？来，这边坐！” 艾零面上的笑容瞬间敛去，有些尴尬地左右为难起来。 到了这个份上，他就是傻子也能看得出书记乡长之间存在很大的问题。别看这初来乍到的第一次党委会，他坐什么位置本来不是问题，因为有组织部的文件排序在，但孟志勇主动表现出拉拢之意，彭春辉又公开点将，他无论是靠近谁都会得罪另外一个。 艾零略一沉吟，决定不蹚浑水，暂时观望。他笑了笑，故作不懂规矩，随意招呼了一声彭书记和孟乡长，然后就近拉开了一把椅子坐在最末。 孟志勇皱了皱眉，没吭声。 彭春辉缓缓点头，沉声道：“好了，我们继续开会。首先，我宣布一下市委组织部的任命文件和县委组织部的工作安排：根据工作需要，艾零同志来乡里任职，任党委委员、副乡长，主抓扶贫工作。列李贺同志之后，宋军同志之前。” 艾零笑着起身向众人颔首致意。 他心道所幸自己大学时就入了党，否则作为非党员就无法进入乡党委班子了。（未完待续） 第43章 穷乡镜像之超然 接下来的党委会其实没什么主要议题，无非就是涉及到任后艾零的工作分工。他是上头放下来的扶贫副乡长，主要工作当然是扶贫。但扶贫是一个很宽泛又很务虚的工作，作为副乡长，他必须得有自己在乡里的分管工作口。 可纵然是艾零都能看得出，乡里的格局书记乡长两片天，各自撑一头，谁也不服谁。 彭春辉显然是想要借艾零到任的机会，从孟志勇这边剥离权力。这就引起了孟志勇的强烈抵触。 彭春辉的本意是想从孟志勇和副乡长李贺手上的工作撇一块给艾零，以达到掣肘孟志勇的目的，但奈何孟志勇针锋相对丝毫不让。 两人当面锣对面鼓地争执起来，脸红脖子粗，让艾零看得有些错愕。 书记是一把手，但彭春辉这个青石乡的一把手看起来根本就毫无权威，孟志勇这个乡长顶牛之凶猛就可见一斑了。而且，跟孟志勇站在一起的除了副乡长李贺之外，还有组织委员宋军，扣除持中立态度的老好人乡党委副书记郑鹏之外，孟志勇派系的力量不但足以跟彭春辉分庭抗礼，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艾零在一旁看得有点无奈。 他心道，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破地方穷山沟，都有个鸟的权力啊，争得头破血流的，太不值了。 比如说分管乡镇企业、市场、工商和社会综治以及招商引资的副乡长李贺，看上去大权在握，实际上根本都是虚有其表徒有虚名。全乡一共只有两三家规模不大的乡镇企业，不是砖厂就是采石场，勉强维持运转，哪有什么利益可言？ 到最后，彭春辉竟然跟孟志勇拍起了桌子，争吵趋向白热化。 但一旁的其他党委成员都无动于衷，显然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艾零叹了口气，轻轻道：“彭书记，孟乡长，其实呢，我初来乍到，对乡里情况也不熟悉，不如先不给我分管工作，让我先在乡里熟悉了解情况几个月吧，在此期间，我想牵头挂包一个村，摸索一些扶贫的工作思路。” 艾零这就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不想倒向彭春辉，也不愿意踩孟志勇的浑水。他一个新人和扶贫副乡长，下来是做实事不是参与派系争斗的。他提出先不要分管工作，亮明了自己超然物外的中立姿态。 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郑鹏眼眸中亮光一闪，他暗暗向艾零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在郑鹏看来，艾零这种做法非常明智和聪明。 他一个新人和外人，无论倒向哪一边，都会被当成枪使，而且极容易变成派系纷争的牺牲品。两不相帮，跳出去，主动权就掌握在了自己手里，可进可退游刃有余。 孟志勇冷哼了一声，沉默了下去。 彭春辉皱了皱眉，也就顺势下台了：“艾零同志，既然你主动提出来先熟悉情况，那我也不勉强你。这样，你先对乡里的情况进行调查了解，按照你的意愿先挂包一个村，但这只是暂时状况，作为副乡长，你迟早是要独立开展工作，有自己分管的具体工作的！” 彭春辉冷视着艾零。 他这是在警告艾零，迟早要做出选择的。在这个乡里，真正意义上的墙头草是不存在的，郑鹏这种老好人貌似中立，实际上也是偏彭春辉的。 孟志勇则撇了撇嘴，对彭春辉的威胁和警告无动于衷。 彭春辉又道：“具体哪个村……” 艾零笑了笑主动道：“彭书记，我看五老峪村就挺好，我愿意挂包这个村，顺便也看看有没有扶贫的切入点。” 艾零是想躲开乡里这摊浑水，去五老峪村天高皇帝远图个清静。而且，在他看来，越是穷困的地方，就越加是一张白纸，他的工作反而更好开展。 彭春辉沉吟了一下，扭头望向了宣传委员何玲轻轻道：“也好。何玲同志，艾乡长毕竟刚来不熟悉乡里的情况，我看最近一段时间，你来牵头配合，从党政办和有关股室抽调一名年轻同志，辅助艾乡长工作。” 何玲三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精致，穿着时尚，一看就是县里的人。她是彭春辉的人，闻言立即笑着点头应下来。 艾零暗皱眉头，他知道彭春辉这是要安排人监视自己了，说是配合工作，实际上是裹夹胁从。 …… 晚上八点多钟。 艾零正在自己的宿舍中看书，突然听到隔壁的房间内传出激烈的呻吟呼痛声，旋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他讶然，起身出门走过去，扫了一眼，认出是宣传委员何玲的值班宿舍。 何玲的家在县里，每天开车上下班。除了值班，她几乎不在乡里住。 黄秋菊和乡里另外一名值班的女工作人员急匆匆闯进何玲的宿舍，艾零站在门口张望着，有心想进去看看何玲的情况，却又觉得男女有别不太方便，就停下了脚步。 不多时，何玲的呻吟声更加高亢，痛得在床上翻来覆去。 黄秋菊给乡卫生院打了电话，不多时，乡卫生院的一个女医生急吼吼来了，折腾了好半天，眼看何玲已经痛得撑不住几乎要晕厥过去，女医生才诊断定何玲是急性阑尾炎。 艾零再也按捺不住，就径自走了进去，向女医生沉声问道：“确诊是急性阑尾炎吗？” 女医生扫了艾零一眼：“是啊，八成是急性阑尾炎了，必须要马上做手术！” 艾零俯身查看着何玲的情况，见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儿布满了一层，脸色煞白，蜷缩着身子痛得死去活来。 “没错，这就是急性阑尾炎的症状，必须要马上手术，否则一旦穿孔，就有生命危险！” 乡卫生院的女医生苦笑：“艾乡长，乡卫生院条件有限，做不了阑尾炎切除手术，还是要送县医院来做的！” 艾零眉头一皱，青石乡离县里还有几十里路，大多半都是蜿蜒山路，现在又是大晚上黑灯瞎火的，不要说路难行，就是可以走，看何玲这种情况都撑不住多久了。 何玲已经痛得基本上失去了清醒的意识。 艾零伸出手去摁了摁何玲的右下腹处，何玲下意识地激烈呻吟惨叫起来，艾零皱眉沉吟了片刻，突然向女医生断喝一声道：“来不及送县医院了，取出酒精药棉来，消毒！”（未完待续） 第44章 穷乡镜像之名医 乡卫生院的女医生姓林，名慧，其实只是县里卫校毕业的护士，只是在青石乡这种穷乡僻壤，她也算是穿白大褂的受人尊敬的资深医生了。至少，在卫生院里平时是当医生来使用的。 林慧有些惊讶地望着艾零，迟迟没有动作。 艾零皱眉沉声道：“赶紧的！” 林慧这才慌不迭地打开自己的保健箱，取出药棉和酒精来，放在一侧备用。 艾零飞快奔回自己的房间，取了自己的针灸包过来。 他动作熟练地用酒精对自己的银针进行消毒，一连三根。林慧更加惊讶了，观察着艾零的动作，搞不懂刚来的挂职副乡长为什么竟然一幅懂医术的样子。 “脱下病人的衣服，露出右腹部来。”艾零神色平静，手里捏着一根明晃晃的银针，转头扫了林慧一眼。 黄秋菊一听如此，赶紧去把何玲的宿舍门关紧，因为房间内只有艾零一个男人，所以林慧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黄秋菊的帮助下，把何玲的上衣除去，只着里面的内衣，然后又将何玲的牛仔裤解开，褪了半截内裤下去，露出其内雪白的肌肤。 这几乎接近何玲女子的隐私部位了。 林慧柳眉轻皱，黄秋菊和另外一名乡里的女干部也有些狐疑，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 艾零怎么理会这些，反正他是医生，眼里只有患者。此刻事出紧急，哪有那么多的顾忌?呢。 艾零小心翼翼地用药棉在何玲的右腹部处轻轻消毒擦拭，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直入病灶，下了一处重针。 尔后，他用寸针取天枢穴、足三里、阑尾穴（此穴在足三里下二寸），三穴进针，每隔1分钟对阑尾穴、足三里穴进行重度刺激，天枢穴轻度捻转，动作流畅而轻柔。 一刻钟后。 何玲的腹部开始有轻微的腹鸣声，慢慢就睁开了眼睛，这个时候，她剧烈的痛感已经去了小半，最起码能忍住不呻吟了。 何玲睁眼就看到了手持银针站在自己面前的艾零，又察觉到自己身上冷飕飕地，局部曝光，忍不住惊呼一声，却听艾零爆喝一声道：“不要动！” 何玲呆了呆，林慧俯身小声安慰道：“何委员，艾乡长在帮您治疗呢，您别慌！” 何玲啊了一声，强行扭动的身子慢慢老实了下来。 艾零用手捻动一根针，轻轻道：“何大姐，感觉如何？还痛不痛？” 何玲长出了一口气：“不太痛了，刚才真是要痛死我了，现在，感觉有点麻，还有点痒。” 艾零点点头，轻轻又道：“何大姐，一会可能会有一阵剧痛，你忍着点，别乱动，让针走了穴！” 说话间，艾零猛地下手将其中另外一根银针整体推了下去，一阵剧烈的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剧痛感骤然从胸腹间翻卷涌起，何玲痛得眼前一阵发黑，浑身抽搐起来。 艾零定了定神，略一停留，又小心翼翼地在另外一处穴位上下了一根针。 说来也奇妙，这根针下去，何玲只觉浑身的痛都像是被扎破了口子的气球一样，慢慢散去，几十秒钟过去，痛感竟然降低到了一个最低限，几乎感觉不到了。 艾零叹了口气：“好了，临时止住了痛，控制住了病灶。但炎症还在，何大姐，你今晚上坚持一下，明天一早，就马上送你去县医院，做阑尾切除手术，只有这样才能治本。” 说完，艾零不动声色飞快地起针，针归囊孔，收起，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鲜野菊花60克，败酱草60克，紫花地丁0克。水煎，分次服，今晚喝—剂。林医生，你给何大姐开药吧，用点中药调理一下。” 话音未落，艾零的人已经到了屋外。 上述三味中药都是极其常见和普通的药材，艾零相信乡卫生院一定会有。他用的是外公传给他的“旱天雷”针法，此法的主要功效是通气舒络，短时间内控制病灶，具有明显的止痛疗效。 …… 艾零的医生出身、针灸术的神奇，种种口碑和名声，就这样在乡里传播了开去。第二天一早何玲被送往了县医院做了阑尾切除手术，对于她的病情控制住没有出现穿孔，县医院的人也非常震惊。 早上起来在食堂内用餐的乡干部们背后讨论的都是艾零的针灸术了，不少人因此过来主动跟艾零打招呼寒暄认识。就连彭春辉都主动找上了他，彭春辉端着一碗玉米粥，捏着两个白面馒头走过来：“艾乡长，没想到你医术这么高明，几根针就救了何玲同志一条命啊！” 艾零轻笑：“彭书记，哪有那么夸张，就是帮何大姐止痛而已，算不上什么。” “你就别谦虚了，以后你在乡里，我们这些人有福了，有个头痛脑热的，都找你针针灸就好！”彭春辉哈哈大笑。 孟志勇也端着饭碗走过来，却是淡淡笑道：“彭书记，这是哪里的话，艾零同志可是副乡长，是市里下来的扶贫干部，可不是来乡卫生院当医生的！” 这话没毛病。 艾零是副乡长，不是艾医生。 彭春辉撇了撇嘴，没有接孟志勇的话茬。 两人从上任伊始就不对付，孟志勇不怎么把彭春辉放在眼里，而彭春辉更看不惯孟志勇的霸道和作风强悍。按说书记才是一把手，乡长过于强势不是好事。但在青石乡这种一级贫困乡，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县里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孟志勇也撇了撇嘴，径自向艾零微微一笑，就又端着饭缸子走去。 孟志勇来青石乡比彭春辉晚半年，来到青石乡之后，孟志勇心怀努力工作帮助青石乡脱贫致富的热情，却发现开展工作很难。一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其人性格谨小慎微，思路陈旧，一门心思想着维持现状不出事，对于孟志勇那些开拓创新的点子并不感冒。 所以，无论孟志勇想要做什么，彭春辉必然泼冷水。 一开始，孟志勇还耐着性子跟彭春辉讨论斡旋，到了后来，见彭春辉实在是软硬不吃，就索性跟彭春辉唱起了反调。彭春辉越不让干的事情，孟志勇就越要干，两人你来我往，矛盾日积月累。 只是青石乡这样一个乡镇脱贫致富不但需要时间，而且难度相当大。孟志勇的思路是不错，但真正做起事来，一则是障碍重重，体制僵硬，二则是乡里人的思路保守落后，根本就跟不上他的节奏。 一来二去，孟志勇带头搞的几个项目都失败了。 比如前年搞的蘑菇养殖项目。孟志勇在一个村搞试点，准备推广到全乡，但村民投入了些许，迟迟见不到效益和回报，就没有愿意再参与。蘑菇项目不了了之，孟志勇也是无可奈何。（未完待续） 第45章 穷乡镜像之思路 早饭吃完，孟志勇找艾零深谈了一次。 孟志勇把青石乡的现状、贫困根源以及土地资源特点都详细跟艾零介绍了一遍，从这一点上看，艾零觉得孟志勇这人还不错，是有心想做点实事的人。至少是有想法和思路的。 “艾乡长，咱们乡里的状况想必你也多少有些了解，耕地太少，而且土地相当贫瘠，我曾经找过市里科研所的人来进行采样化验，结果显示，这里的土地不适合粮食种植……这两年，什么药材啊、茶树啊、甚至是果树，我都做过尝试，可效果都不让人乐观。我还曾经在下面的一个村搞过蘑菇大棚的试点，但……” 孟志勇长吁短叹起来，蘑菇项目是他付出心血和精力最大的一个项目，但却半途而废，他一直心有不甘，这也正是他长久以来的痛。 “发展特色种养殖产业和生态旅游项目，是咱们乡脱贫致富的正确思路。我这两年一直在这个方向努力，积极争取政策扶持，可是……”孟志勇恨恨地跺了跺脚道：“可是我们乡里这位彭书记思路僵化，不思进取，我只要提出干什么事，他必然要泼冷水！” “这人太那啥，眼里只有他那一亩三分地，心里只想维持现状，只要不出事，他在乡里干满五年，就能提拔离开。” 孟志勇腹诽彭春辉，无论说得是不是在理，艾零都不宜接话。他笑了笑，默然不语。 孟志勇又道：“老弟，你年轻，又是从市里来的，思路开阔，你有什么新想法没有？” 艾零知道孟志勇是一种试探。 他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辞，笑道：“孟乡长，其实我完全赞成您的思路，我也认为，像青石乡这种山清水秀的地方，发展生态旅游业是可行的。只是发展这个产业，需要投入很大，我们在资金上应该是一个短板。换句话说，光靠政府投入是不现实的，必须要有企业来投资，才能闯出一条路来！” “还有，无论我们发展什么，都需要便利的交通条件。我看乡里的道路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所谓要致富先修路，没有一条通畅的公路，任何扶贫项目都是镜花水月啊。” 孟志勇哈哈大笑，猛然一拍艾零的肩膀：“老弟果然有眼光！你说得没错，必须要先修路。可是资金是个问题，我们县里财政本身也穷，乡里每年都给县里打报告，始终没有钱拨下来。对了，老弟，你从市里来，人脉广，能不能去市里找点资金支持呢？” 艾零明知道孟志勇其实还是一种试探。但孟志勇的话，还是给他点名了某种清晰的工作方向，让他豁然开朗。 扶贫是一项长期工作，无论他在青石乡发展什么项目都需要时间来检验沉淀。这个乡穷了这么多年，不是说上几个种养殖项目就能改变现状的。他这个扶贫干部不可能在青石乡呆这么多年，他需要做的是尽快出点成绩，好在这一批扶贫干部中脱颖而出。 修路！ 是个明确的方向！ 如果他能给青石乡修一条漂漂亮亮的宽敞公路，这就是他看得见摸得着而且很响亮的政绩！ 果然是思路决定出路，一点都不假！与其把精力和时间都消耗在看不到希望的产业项目上，倒不如暂时把全部身心都投放在修路一件事上。况且修路是一件造福桑梓功在后世的惠民工程。 艾零沉吟了一下，笑道：“孟乡长，像我们乡里修一条通往县里的普通泊油路的话，大概需要多少钱？你们过去做过预算没有？” 孟志勇伸出了五个手指头：“五百万足矣！可是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县里是绝对拿不出来的，你如果想要去县里打报告争取，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艾零哦了一声，却没有继续再跟孟志勇谈下去。 他是有些想法，但一来是很不成熟，二来是也没有必要跟孟志勇揭破自己全部的底牌。而且，从始至终他都不打算掺和进青石乡这摊浑水中去，不管彭春辉这个人怎么样，他都始终是青石乡的一把手，如果艾零在仕途之初就被孟志勇当了枪使，落下了副职跟一把手对着干的恶名，他今后的官场道路就被封堵死了，步步难行啊。 因此，艾零绝对不会上孟志勇的当。 …… 午后，艾零去了一趟他挂包的五老峪村，转了一圈，跟五老峪村的村支书见了个面就回来了。艾零跟彭春辉打了一个招呼，说是回市里取点东西，就开车下了山。 实际上艾零没有回县里或者市里，而是去了红旗镇。 在红旗镇的路口处，艾零见到了分别才两日的冯晓婷。两人坐在路边的西瓜摊上买了一个西瓜，一边吃一边聊。听说艾零要回市里找资金想办法给青石乡修路，冯晓婷主动提出帮忙，毕竟冯家的资源和人脉摆在那里，几百万的资金量对别人来说很大，对冯家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但艾零却摇摇头婉言谢绝道：“晓婷，不用，我自己想想办法，如果实在是想不出办法，再找你帮忙也不晚。” 冯晓婷哦了一声，清澈的眼眸中掠过一丝光彩。 她能感觉得出，艾零实际上是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他一定是不愿意借助冯家的力量来继续拓展事业。 “那行，你先去市里想想办法，以后再说吧，反正修路这个事，急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艾零笑了笑：“我不急。晓婷，你那边的情况应该好一些，你准备抓什么扶贫项目呢？” “我准备找点资金帮镇里修缮一些乡镇中学和小学。现在中央和省里对扶贫抓得这么到位，市里和县里应该有对口支援的资金扶持，我打电话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争取来资金。”冯晓婷抿嘴轻笑。 艾零点头，他知道这对于冯晓婷来说不是什么难事。有冯家这棵大树在，冯晓婷做什么事都不会失败。但自己就不同了，他不可能继续指望借用冯家的力量，他要修路就只能殚精竭虑靠自己的真本事去找钱。 艾零又跟冯晓婷谈了会，就开车返回市里。 冯晓婷站在路边望着艾零开车离去，渐渐消逝在视野之中，清澈的眸光中光彩越来越亮。 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弃医从政的艾零，就好像是鱼入大海，肯定是能做出一番大事业的。她相信艾零的能力。（未完待续） 第46章 送书 在回市里的路上，艾零想到了一个现在热门的词汇：精准扶贫。 这是一个新概念。所谓针对不同贫困区域环境、不同贫困农户状况，运用科学有效程序对扶贫对象实施精确识别、精确帮扶、精确管理的治贫方式。 这是上头的关于扶贫的顶层思路设计，更是元首在视察农村工作时提出来的重要指示。最近，从中央到地方，正在推进贯彻落实。 思路对于艾零来说非常遥远，但既然有思路，就肯定会有配套的政策。而配套的政策背后，定然又有相应的财政投入和专项资金。艾零想要争取的就是这个。 艾零以前虽然没有进入官场，但对于宏观政策导向还是不陌生的。 艾零本来想通过一些关系渠道，获得一些企业的支持。但想来想去，企业赞助争取起来很难，而且资本无利不起早，赞助修路肯定会有其他额外的要求。与其这样，倒不如借着政策的东风，在体制内做努力。 艾零给父亲艾建民打了一个电话：“爸，我已经在青石乡安顿下开始开展工作了，我现在想要给乡里修一条路，争取资金的话，应该先从哪里开始？” 作为官场新兵，艾零两眼一抹黑，从父亲这里获得指点是必须的。 艾建民虽然官职不高，但毕竟在体制内混了二十多年。各种门槛，是很精的。 艾建民当时似乎接电话有点不方便，当时没有说话，艾零能从电话里听到他起身并推门出来的动静：“你要修路？” 艾建民的声音有点沉重。 艾零嗯了一声：“这个乡的情况有点复杂，我看了看，很多事很难下手，只有修路，相对立竿见影，能体现我的工作能力和工作成绩。” 艾建民沉默了几秒钟：“修路也不是不行，但你要有充分的思想准备，修路的难度是最大的，否则的话，还等着你来修啊，他们早就干了这事。” 因为父子之间通话，自然是有一说一，简单直接：“爸，您就跟我直说吧，难度主要在哪？” “首先是资金，其次是规划。”艾建民简明扼要。 艾零笑了：“这说白了还是资金问题嘛。只要能争取到资金，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艾建民冷哼一声：“幼稚！有钱就能修了？做梦吧。你还要去县里看看是不是有道路规划，这就涉及到交通局和城乡建委，还涉及县里不同的分管领导，没有他们点头，没有规划方案，你有钱也等于零。” 艾零倒吸了一口凉气：“看起来里面门道挺多的。但，难我也要修。我现在想去市里争取资金，不知道上头关于扶贫的专项资金由哪个部门负责审批啊？” 艾建民有点无语了。 他觉得自家这个儿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精神可嘉，但扶贫资金是那么好争取的嘛？如果好争取，早就被下面瓜分了。 可艾建民也知道，既然艾零选择了走官场这一条路，那么，很多事情就必须要体验和经历。人在官场上混，只有经过各种锤炼，才可能成长起来。 想到这里，艾建民也没有给儿子泼冷水，只是淡淡地道：“市里的专项资金是有，但你一个乡干部直接越过县里去市里争取，太不现实，还是先去县里问问吧。去交通局问问，我知道有个关于城乡道路交通专项资金的政策，是省里来的。” 艾零哦了一声，却没有继续跟父亲通话下去。 他并非不知艾建民提及的这一点。他一个乡干部，突兀越过县里跑到市里去争取资金，常规来看，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但他从一开始就想走的是特殊路径。 因为走常规路线，他根本争取不来资金。 他想去找找市纪委书记李川帮忙。 本来想在电话里跟父亲通通气，突然想到捅破这层关系，对父亲来说未必是好事，就临时改变了主意。 市里有重要的领导关系不用，那绝对是傻子。这跟求助于冯家不一样。求助于冯家，时间久了，就形成了对冯家的附庸。而李川则是艾零自己结识的上层资源，为基层做好事的事情，完全可以利用一下。 但怎么跟李川开这个口，也需要找个切入点。 艾零想起还要给李川做一次针灸巩固疗效，就准备先去李家，看看有没有机会提提青石乡的事儿。 进了市区，艾零就给李川的夫人林雅欣打了电话。 林雅欣有些意外：“小艾啊，你不是去安化县当扶贫干部去了吗？怎么还在市里？” 艾零定了定神笑道：“林姨，我已经去乡里报到上任了，这趟回市里来办点事，突然想起还要给李书记做最后一次针灸巩固疗效，所以就想问问，李书记方便吗？” 说这话的时候，艾零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 林雅欣笑了起来：“小艾啊，你有心了，正好，今晚老李也没啥事，他肯定会回来吃晚饭，这样，你过来一起吃饭吧。” 艾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推辞：“行，林姨，我一会就过去。” 就这样挂了电话，艾零驱车直奔市里最大的麦德隆购物中心。这趟去李家，不比以前，尤其是要留在李家吃饭，至少要带点礼物。 否则，就显得艾零太没有礼貌了。 但进了购物中心之后，艾零才开始犯愁：买什么好呢？太贵重的东西不妥，可能会引起李川的反感，也不利于他和李家相对单纯的交往；但太便宜的东西也不妥，至少显得自己很没有层次。 艾零在购物中心转了一圈，从烟酒糖茶一直看到珠宝首饰，都始终拿不定主意。斟酌再三，艾零决定去二楼的清风之韵书店去买一套书。李川喜欢看书，闲时还偶尔舞文弄墨，送他一套书也算是投其所好吧。 艾零很快就买了一套精装的整编4史。别看是一套书，其实价格也不便宜。尤其是这套书装帧精美，而且是仿古成册，定价一千六百多。 买完书，艾零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直接开车去了李家。 艾零进门的时候，其实李川也刚进门没几分钟。看到艾零，李川面上浮起一抹温和的笑容来：“小艾——” 但李川话音未落，眼角的余光就发现艾零手里提着一大包沉甸甸的东西，当即脸色一变，笑容敛去，沉声道：“来就来吧，带东西干什么？” 艾零赶紧解释。 他知道像李川这样层次的高级干部，在当前从上到下狠抓八项规定和党风廉政建设的语境下，对送礼者非常敏感。 如果不是艾零，而是其他人，估计李川早就把人轰出门去了。（未完待续） 第47章 李川的建议 知道是一套书，李川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同时眼眸中掠过一丝赞许。 李川当然明白郭阳进门带着礼物是为了什么，别的不说，至少在艾建民的事情上，李川是出了力的。为人子女，表示一下心意，也是人之常情。 艾零没有送烟酒或者其他贵重物品，这让李川对他高看一眼。 这说明这个年轻人是相当有心的，而且是相当用心的。 既表达了自己的心意，又不给李川带来任何麻烦。 在李家吃完饭，艾零就开始给李川针灸。针灸的过程中，李川有意无意地问及了艾零去安化县青石乡当扶贫副乡长的事情，艾零不禁暗暗竖起大拇指，大领导就是大领导，猜测艾零这趟来肯定有求于自己，就变着法子用这种闲聊的方式打开了话题。 艾零脸上闪过一抹感激之色。 对于李川，他始终心怀感激。 如果说人生当中会遇到贵人，艾零觉得李川就是自己遇上的第一位贵人。 听说艾零想要给青石乡修一条路，李川忍不住笑了：“小艾，你把修路想得太简单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事？至少几百万的资金，不是那么容易找的——” “你不用说，我就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不就是想要从扶贫专项资金里打主意吗？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小艾，僧多粥少，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李川的话让艾零一颗心立即沉到了谷底。 李川是那种不苟言笑且从来不放虚话的领导干部，既然他这样说，那就说明没戏。 政策是有，资金也有，但僧多粥少啊。 见艾零变得皱眉不展，林雅欣在一旁笑了起来：“我说老李，不带你这样打击人家年轻人的工作干劲的，人家小艾到任后想要给当地老百姓做点实事，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能帮忙，就帮帮忙呗。” 李川眼珠子一瞪：“我一个纪委书记，又不分管经济工作，上哪去帮他找资金去？” 艾零苦笑着：“李书记，您不用管这事，我慢慢想想办法，办法是人想出来的，应该会有办法的。” 林雅欣撇了撇嘴：“小艾，别理他，他不帮忙，阿姨帮你。” 艾零面上带笑，心里却知道，林雅欣说的不过是客气话。 李川或者可以帮忙，但他的态度撩在这里，让李川出面帮着协调扶贫资金，显然是不可能了。 艾零定了定神，继续认认真真给李川下针，至少没有表现出半点的情绪波动来。 李川眼眸深处闪烁着某种光亮。 他最欣赏艾零的其实不是艾零的医术，而是艾零超乎同龄人的沉稳干练，以及人品。 针灸完了，艾零即将告辞，李川突然缓缓从沙发上做起来，轻轻笑道：“小艾，我最近听说省委组织部要在我们市里挂靠一个基层乡镇联系点，虽然工作的重点是党建工作，但……” 李川的话说到这里，就不再往下说了。 艾零一怔，旋即眼前一亮。 如果能把青石乡争取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工作联系点，那么，省委组织部的人显然要对青石乡常来常往——这样一来，不要说县里，就是市里，也会非常重视，修路或许就会在不经意间提上议事日程。 当然，要想争取作为省委组织部的联系点，不是那么容易的，不知道有多少基层乡镇想要争抢。但这种事的决定权和推荐权在市委组织部，而组织部那边…… 艾零眼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因为冯晓婷的介绍，他正在给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针灸治疗，一个疗程刚刚结束。如果有效果，他相信兰宁祥肯定还是会通过女儿兰若找上门来的。这就是他争取的关键契机。 艾零再三道谢，离开了李家。 林雅欣望着艾零下楼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声：“你也真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帮帮人家小艾又咋了啊？不说别的，你以后有个不舒服什么的，一个电话他还不是随叫随到？” 李川苦笑：“我毕竟不分管经济工作，如果我插手过去，会引起别人不舒服的。尤其是现在纪委的工作正在强化，本来人家都觉得有些敏感，我不注意，会惹来很多麻烦。” “让他找找兰宁祥吧。兰宁祥家的丫头跟晓婷关系不错，这小子又在给兰宁祥针灸治疗，应该会给这个面子。再说这是正常的工作，也不存在徇私情的问题。省委组织部的要求本来就是要选择一个贫困乡镇作为帮扶联系点。” 林雅欣哦了一声，突然问道：“老兰什么病？” 李川嘴角翘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我怎么知道呢？” …… 艾零没有傻乎乎直接闯到兰家去寻求帮助。他心安理得地开车返回县里，这事也不用着急，等兰家主动找上门来再说吧。 艾零回到县里已经很晚，山路崎岖难行，连夜进山太不安全。想了想，艾零决定在县里住一晚上，明天一早回青石乡。 说来也巧，他在县招待所开了一间房，正在办手续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中音：“艾零？你怎么在这？” 艾零扭头望去，只见霍金鹏正与一个衣着考究的年轻人并肩从楼梯上走下来。 艾零笑了笑：“我回市里办事，回来晚了，进山的路不好走，就在县里住一晚。” 霍金鹏眼珠子一转：“光耀，这位是艾零，是跟我一批来县里挂职的扶贫干部，在青石乡干副乡长。” “艾零，这是周光耀，我的朋友，县里最大民营企业安化建设集团周老板家的公子。” 周光耀眼神犀利居高临下地盯着艾零，神色倨傲，慢慢伸出手去：“你好。” 艾零出于礼貌，也伸手跟周光耀握了握。但对方手势软绵绵的，没有用半点力。 作为安化县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安化建设集团老板的儿子当然是头面人物了。霍金鹏巨商家庭出身，认识同为富二代的周光耀也属于正常。 但艾零却没有半点结识的兴趣。 他跟两人略加寒暄，就准备转身回房休息。 霍金鹏大笑：“艾零，好歹也是市里一起来的挂职干部，走吧，现在时间还早，跟我们一起出去喝喝酒放松一下，也顺便给你介绍几个县里的朋友。” 霍金鹏的这句话引起了艾零的兴趣。如果单纯是跟霍金鹏等人喝酒消磨时间，他懒得去。但如果能在县里认识一些人，对他日后的工作是有利的。（未完待续） 第48章 打肿你的脸 艾零最终还是答应跟霍金鹏等人一起出去夜生活。其实无非是去隔壁的一家夜总会唱唱歌，现在县里严打，各种娱乐场所关停整顿了不少，硕果仅存的这几家当然是服务非常正规的，也就是唱唱歌而已。 周光耀老爹的安化建设集团过去是一家小型的建安公司，后来随着房地产市场的火爆而逐渐发展起来，应该算是本市较有实力和名气的开发商之一。这年头，开发商基本上都是暴发户，可想而知，作为暴发户的儿子，周光耀的骄矜之气远远要超过霍金鹏。 周光耀喊来的几个人都是县里跟他玩在一起的商贾子弟，说白了，就是清一色的富二代。 这样一群富二代的聚会，要多无聊就有多无聊。 艾零本着拓展人脉的念头，耐着性子跟一群富二代虚与委蛇来回周旋。 霍金鹏还是念念不忘冯晓婷的事情，潜意识里将艾零列为了他最需要警惕的情敌之一，因而几杯酒下肚，霍金鹏还是有意无意地试探艾零，想要搞清楚艾零和冯晓婷究竟是什么关系。 但艾零说话滴水不漏，况且这么多人在场，他很容易就岔过话题去，不给霍金鹏机会盘根问底。 听闻艾零要牵头为青石乡修路，霍金鹏第一个站出来嗤之以鼻：“艾零，不是我小瞧你，这个事，你办不了。” 艾零端起酒杯来跟周光耀碰了碰杯，然后将一满杯啤酒一饮而尽：“霍兄，话也不能这么说，我相信只要努力，任何事都有可能，何况只是修一条路，又不是上什么重大项目。” 霍金鹏冷冷一笑：“不要说你资金找不到，就是你弄了钱回来，这条路也修不起来。县里没有规划，道路要立项，没有个一年半载，甭想了。” 霍金鹏的质疑艾零不以为然，却也没有跟他继续争论下去，因为没有意义。 周光耀又干掉一杯啤酒，然后也醉意朦胧道：“哥们，听我一句劝，路你是修不成的，还是想点别的招吧。来来来，喝酒喝酒！” 霍金鹏再次冷冷一笑：“路修不成，不要紧，哥几个倒是可以帮你上个扶贫项目——只要你有诚意。” 艾零笑了笑：“霍兄所谓的诚意是什么呢？” 霍金鹏猛然一拍包厢的茶几：“小姐，把桌上这几瓶啤酒都开了，倒满！” 服务的公主温柔地走过来，一口气将桌上的五瓶啤酒开掉，然后倒满了十个杯子。 霍金鹏指了指桌上的十杯啤酒：“你只要把这些啤酒干了，我保证会拉你一把！” 周光耀醉醺醺地大笑，顺手在姿容姣好的公主丰腴的臀上抓了一把，引得公主一声惊叫，旋即笑骂一声，微微回避了过去。 公主是没有特殊服务的。但周光耀这种富二代公子哥儿，在县里名气很大，周家财大气粗势力盘根错节，不要说摸一把，就是有更出格的行为，公主也不敢反抗啊。 艾零扫了一眼茶几上的啤酒杯，摇摇头：“不好意思，我酒量有限。” 霍金鹏一个是因为冯晓婷的事对艾零心里存有疙瘩和芥蒂，一个是借酒装疯想让艾零难堪，索性更加粗野威逼艾零就范，他从自己随身的包里呼啦抓住一沓现金来，砰得一声摔在茶几上：“这样，老弟，你干一杯啤酒一千块钱，这十杯酒干掉，一万块就是你的了！” 周光耀几个人也随声附和，大笑连声。 艾零眉头一皱，心头怒起。 说实话，艾零也不是善茬，更不是一个肯吃亏的主儿。霍金鹏如此居心叵测，还狂妄到掏钱来羞辱人，直接激怒了他。 艾零眸中锋锐一掠而过，他淡淡道：“一杯酒一千块啊？我觉得少了点。霍兄这么有钱，如此豪爽，如果你肯掏一杯酒一万，我就干了这十杯啤酒。” 霍金鹏一怔，稍稍有些迟疑。 他是有钱，但一杯酒一万也忒多了些。但他一则是酒精上涌迫切想要看艾零的笑话，二则是骑虎难下了，当着周光耀这些人，至少在钱的问题上不能怂包啊。 当然更重要的是，他料定艾零喝不掉这些酒了。 他们已经平均每人喝掉了**瓶啤酒，大多数人都烂醉如泥。如果艾零还能继续干掉这五瓶啤酒，那他就服了。 “好，一杯酒一万，哥几个作证！老子就不信邪了，只要你能喝，老子就有钱！”霍金鹏放肆地叫嚣起来。 周光耀嘿嘿冷笑着：“先等等，如果你喝不掉呢？喝吐了呢？” 艾零冷漠点头：“喝不掉，我倒找你十万！” 周光耀不怀好意地开始鼓掌，其他人歪歪斜斜倒在沙发上也随之乱起哄。 艾零冷笑着端起酒杯来，第一杯一饮而尽。 霍金鹏嘴角一抽，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艾零就连续举杯，一口气喝掉了五杯酒。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旋即继续举杯一饮而尽，十杯啤酒就在霍金鹏几个人的目瞪口呆中在最短的时间内干掉，而且艾零还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扭头望着霍金鹏冷笑连声：“小姐，再倒十杯酒！” 卧槽。 霍金鹏心里发毛，倒吸了一口凉气。倒也不完全是心疼十万块钱，而是他看艾零这个架势，再喝十杯也没啥问题。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白白浪费钱，还被艾零倒打一把狠狠打脸啊。 …… 夜更深了。 包厢内音乐已经关掉，艾零十几分钟的时间，连续喝掉了十瓶啤酒，也就是二十杯，赚了霍金鹏的二十万。 霍金鹏微微肉疼，以没带现金为由试图拖延，艾零放声大笑：“霍兄，不会是想要赖账吧？当然，这就是一个玩笑话，如果你不肯兑现，我也不会当真的。” 霍金鹏脸色一变：“区区二十万而已，我岂能赖账？就是今天出门没带现金，明天，明天一定转给你！我姓霍的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会赖账？开玩笑！” 艾零似笑非笑：“霍兄带手机没有？只要带了手机，就可以转账啊。” 霍金鹏铁青的面色抽搐了一下，满腹的酒意因为这事早就烟消云散了。 周光耀几个人都在盯着他。 霍金鹏咬了咬牙，掏出手机来用手机银行开始给艾零转账。 艾零晃了晃手机，哈哈大笑着向周光耀几人招招手：“好了，你们继续玩，我醉了，先撤了！” 说话间，艾零不由分说就扭头出了包厢。 等霍金鹏恼羞成怒地追出来时，他早就不知所踪。 艾零心情愉悦但确实有点脚步踉跄地返回一墙之隔的县招待所，喝了这么多酒，他就是酒量再大，也有点支撑不住了。 但奈何心情爽啊，怎一个爽字了得。 赢了二十万不算什么，但关键是把霍金鹏这个装逼的富二代脸打得铁青红肿，艾零这些年就没觉得这么爽过。 在推开房门的瞬间，艾零做出了决定，明天回到乡里，就把这二十万捐给自己挂包的五老峪村。对于一个贫困村来说，二十万不少了，可以给村民做点实实在在的事了。（未完待续） 第49章 捐款风波（1） 艾零一早开车回到乡里，进了乡政府。在办公楼下遇到了何玲。 何玲乍一看到艾零，妩媚的面色难免有些发红。 那晚她突发急性阑尾炎，被艾零几根银针所救。当时天黑路陡，山路无法行车，如果不是艾零的存在，她说不准还会有生命危险。 第二天送到县医院复查，医院竟然说她的病情已经控制住，吃点消炎药就可了，不需要非得动切除手术。何玲考虑到自己体弱多病的状况，就决定不做阑尾切除，做保守消炎治疗。 何玲在家休息了一天，回乡里上班，正好撞上艾零。 “何大姐，身体好点了没有？咦，没有做手术吗？”艾零笑着问。 何玲微微红着脸：“我没事了，医院说已经没有大碍了，可以不做阑尾切除手术，消炎保守治疗，问题不大的。我身体不太好，就不开刀了吧。” “艾乡长，太谢谢了啊，要不是你，我这回可是要受大罪了！” 艾零笑着点点头：“不做手术也好，只要消炎，也倒是问题不大。不过，何大姐，你以后在饮食上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吃太油腻的东西。” 何玲耸了耸肩：“这次我算是吸取教训了。对了，艾乡长，听说你挂包了五老峪村？” 何玲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又道：“这个村太穷，人口也少，你其实可以换一个差不多的村子，我觉得本村就可。” 何玲说的“本村”是指青石乡所在地的这个村子。 艾零心说我挂包五老峪村完全是为了躲避乡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派系纷争，什么村都无所谓了。 但他知道何玲也是一番好意，就笑着随口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艾零和何玲说说笑笑，并肩上了楼，各自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零在办公室呆了会，觉得有点无聊，就决定去五老峪村转一圈，看看这个村子到底能穷到什么程度，顺便也帮这个村子找个帮扶的点，然后把从霍金鹏手里赢来的二十万给捐出去。 想起霍金鹏昨晚那“欲仙欲死”的表情，艾零就想笑。 这厮估计也万万想不到，无意中装个逼，逼格竟然高达人民币二十万，忒昂贵了。 艾零忍住笑，脚步轻快地下了楼，出了乡政府大院，沿着山路信步而行，向山路尽头处的五老峪村走去。这个村子是青石乡最贫困的山村，位于山半腰，只有几十户人家，青壮劳力都进城打工，留守的基本都是老弱妇孺。 半个小时后，艾零进了五老峪村。五老峪村的村支书老冯蹲在村口抽烟，看到艾零过来，赶紧一脸笑容地掐灭烟头，然后迎了上来：“艾乡长，您来了！” 这是艾零第二次来五老峪村，自然对老冯不陌生。 艾零笑着跟老冯握握手：“老冯啊，我挂包咱们村，以后我大多数的工作时间可能都要放在这里了。这样，你带我在村里转转，顺便说说村里的情况。” 老冯的表情微微有些尴尬。 还转什么转呢？村子一共就这么大，大多数的房子都空着，村里的人不是出去务工常年不回，就是想尽办法逃下山去投亲靠友，村里就没几个人在。 但老冯不好意思直说，就带着艾零在巴掌大的村子转了一圈，前后没有十分钟，就从村口走到了村尽头。 艾零的脸色有些复杂。 尼玛这村子也太小了，说是在册几十户人家，但现场看，顶多十几户。他跟着老冯村里转悠，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只偶尔听到几声犬吠。 “老冯，这……村里的人呢？” 老冯搓搓手：“进城打工的，下山做小生意的，各种情况都有，反正现在村里也就是十几户人家，看家的都是老人小孩，壮劳力几乎没有。就是我们这个村支委会，也只剩下我这个村支书一个光杆司令了。” 艾零目瞪口呆。 这个村子堪称处在瘫痪状态，别说上什么扶贫项目了，就是找几个人打打牌估计都很难。 想了想，艾零试探着轻轻道：“老冯，这些年，村里就没有上过什么集体项目吗？” 老冯一愣，想了想才到：“也没上过什么集体项目，就咱们村，全是砂石山地，粮食都没得种，再加上村里也没什么劳动力，所以集体经济也发展不起来，就是村里过去就地取材搞过一个木材加工厂，但也不了了之了。” 艾零眨了眨眼：“木材加工厂？不错啊，村里山林密布，这是优势资源，所谓靠山吃山，是一个发家致富的路子啊，为什么不干下去呢？” 老冯苦笑：“艾乡长，一个是没有后续的资金投入，一个是咱们乡里交通不便，很难坚持下去啊。” 艾零哦了一声，想想也是这么回事。五老峪村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道路闭塞，什么产品都很难运出去。 老冯望着艾零又道：“过去乡里还扶持村里搞过特色养殖，办过一个小型养猪场，但同样还是因为资金和交通不便没有坚持下去，乡里不给钱，光靠村里，村里哪有钱啊？” 艾零笑了笑：“老冯，我也听明白了，村里集体项目不是不能搞，也不能全赖交通不畅，主要还是因为没有钱是不是？” 老冯嘿嘿干笑两声：“是啊，艾乡长，听说您是从市里下来的扶贫干部，您能不能帮我们村争取一点扶贫专项资金啊？只要有钱，什么种植养殖项目，村里都能搞得起来！” 艾零笑而不语。 他是想把从霍金鹏手里“赚”来的钱捐给五老峪村，但也不能太盲目，至少要给这个村找一个脱贫致富的点，用这二十万启动尝试一下，如果失败了，就权当是霍金鹏童鞋给穷困山村人民做贡献了。 但做什么呢？ 艾零心念电闪。 五老峪村的情况比他想象中的要差太多，半点基础都没有，根本不知道从何做起。但反过来说，这样的一张白纸，可能更容易按照他的思路来规划设计。 一念及此，艾零扭头望着老冯，凝声道：“老冯，我就直说吧，我个人想要给村里捐助0万现金上一个扶贫项目，这个钱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了。这样，你考虑一下村里适合上什么项目，我们回头一起研究确定。” 0万？！ 老冯呆了呆，旋即狂喜：“艾乡长，您不会是忽悠我老冯吧？您个人给我们村里捐助0万？” 艾零笑了笑：“我好歹也是一个副乡长，怎么能跟你开这种玩笑呢？老冯，只要确定了项目，我马上就把资金转给村里，这一点，你放心好了。” 老冯眉开眼笑，望着艾零就好像是望着财神爷，其实也的确就是财神爷了。0万对别的村子来说可能不是大数字，但对于五老峪村来说就是一笔巨款了。就是什么都不干，全村人分一分，每家每户也能分不少呢。（未完待续） 第50章 捐款风波（2） 老冯欢喜地送走了艾零，这个消息旋即就在全村传开。而没有多久，消息更是扩散范围更广，毕竟现在手机通讯这么发达，一传十十传百，等艾零回到乡政府，新来的艾乡长要给五老峪村个人捐款0万的消息就已经在整个青石乡传得如火如荼了。 有人惊讶，有人半信半疑，更有人嗤之以鼻。 但还有为数不少的人进行了人为的主观主义的误读：什么艾乡长个人的捐款，这分明就是上级划拨的扶贫款，凭什么给五老峪村啊？ 尤其是一些村干部，更是这样想。 所以到了晚些时候，有三个村的村支书和村主任就一起找上乡政府来，找到了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彭春辉皱了皱眉：“老李，苏大刚，你们几个这事是从哪听来的？艾乡长给五老峪村带去了0万扶贫款？我怎么不知道？” 彭春辉的话音刚落，又有几个村支书找上门来，叽叽喳喳拥堵在彭春辉的办公室门口。 下山村的村支书苏大刚嚷嚷着：“彭书记，乡里可不能偏心啊。乡里来了一个扶贫副乡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扶贫副乡长下来，上头肯定给了资金和政策，乡里支持五老峪村我们不反对，但他们吃肉总得给我们喝点汤吧？” 其他人也都一起高声附和。 彭春辉皱眉沉声道：“你们嚷嚷什么？” 彭春辉说着一个电话打给了党政办，问了问情况，吩咐工作人员让艾零过来一趟。 艾零其实已经在办公室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也大概明白了这帮人为什么会闹到乡里来。只是他也不在乎，个人捐款，与公家无关，我乐意捐给谁就捐给谁，干卿何事？ 艾零分开人群走了进去，在众人表情不一的目光注视下。 “彭书记，您找我？”艾零笑道。 彭春辉点了点头，故作威严道：“小艾同志，五老峪村捐款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这是你从市里带下来的资金吗？不是我说你，这种资金的分配，至少要经过乡党委会的集体讨论吧？你擅自做主，有点违反组织原则了。” 彭春辉劈头盖脸地就批评上了。 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是艾零带来的扶贫款。至于艾零个人捐助的基本事实，被包括他和在场这些村干部自动过滤了：怎么会呢？0万啊？除非艾零是疯子或者傻子，才会个人掏一笔巨款出来。 彭春辉当着这些村干部的面不问缘由自以为是当面指责，让艾零心里极度不爽。他当然不至于因此跟彭春辉翻脸，但心里很烦，声音就冷了下来：“彭书记，我违反什么组织原则啊？这哪里是什么扶贫款，这是我刚才在五老峪村跟支书老冯讨论这个村的发展，看到他们一穷二白，我为了开展工作，提出个人掏二十万来帮助五老峪村上个小项目，这也有错？” 一群村干部立即冷笑摇头，表示不信。 彭春辉皱了皱眉：“真是你个人的钱？你确定？” 艾零点了点头：“是啊，个人捐款，纯属个人行为，与组织无关。” 苏大刚冷冷一笑，突然开口反驳道：“艾乡长，说实话，我们是不信的。您是市里送下来的扶贫副乡长，要说市里没有给一点政策和资金，我们绝对不信！纸包不住火，艾乡长还是……” 一个村干部竟然当面质疑，自己一番好心却被误解，艾零火起，转身面向苏大刚沉声道：“市里有没有扶贫资金和相关政策，我不知道。但是这二十万，完全是我个人的钱，想要捐助哪个村子或者哪个人，这是我个人的事，与大家无关。你们都不要在这里骚扰彭书记办公，赶紧都散了吧！” 说完，艾零扬长而去。 苏大刚等人恼羞成怒：“彭书记，要查一查，必须要查清楚，公家的钱怎么能顶着个人的名义去捐款呢？一个人掏二十万出来，打死我我也不信！” “你不信只能说明你层次太低、绝无太低、素质太低！艾乡长个人的捐款，你们有什么好怀疑的？拥堵乡政府，影响彭书记工作，你们这算什么？赶紧都给我滚回去！”门口突然传来乡长孟志勇冷漠严厉的斥责声。 苏大刚几个人有些发憷孟志勇，就低头嘟囔着离开了彭春辉的办公室，孟志勇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屑，心道你一个乡党委书记，一点威严和威信都没有，不管艾零捐款是真是假，让一群村干部在办公室叽叽歪歪，乡政府的权威何在？ 彭春辉也有点怒了，心道你冒出来算哪根葱？彭春辉冷视着孟志勇，孟志勇却拂袖而去无动于衷。彭春辉自觉权威受到冒犯，心下大怒，忍不住砰地一声拍起了桌子。 孟志勇耳中自然传进了彭春辉发怒拍桌子的声音，但孟志勇根本就不在乎。他最看不起的就是彭春辉这种牵着不走拉着倒退的性格，水平真的是太差了，且不说艾零捐款本身无可厚非，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表明艾零将上头给的扶贫基金打着个人名义捐出来，就是真的如此，考虑到乡党委政府的权威，也不应该当着一些村干部的面当众质疑艾零。 毕竟艾零是副乡长，不是普通乡干部。 对彭春辉的不屑一顾，以及各种怨气和不服气，在孟志勇心中尤其是最近这大半年，越来越浓烈了。他把自己在青石乡毫无作为的缘由，都归咎于彭春辉之身，认为都是彭春辉的时时处处掣肘，才导致他什么都干不成。 如果在青石乡干不出成绩来，孟志勇的官场抱负、雄心壮志就化为镜花水月一场空。他是一个很有想法的人，本来以为在青石乡锻炼上两年，就能继续往上升迁，结果这两年一无所成，心中的憋闷和烦躁很难压制住。 加上他的性格有点强势，在急躁情绪主导下，跟彭春辉这个党委书记的隔阂裂痕和分歧就越来越大。到现在，已经成为不可调和和公开化的矛盾。 两位党政主官的“各占山头”，在事实上和客观上造成了青石乡当前的权力纷争镜像。乡长系和书记系的两班人马互不相让，如火如荼。（未完待续） 第51章 捐款风波（3） 孟志勇主动敲门进了艾零的办公室，笑道：“艾零同志，你也不要跟这些人生气，村干部嘛，素质有点那个啥……你懂的。” 艾零微微一笑：“孟乡长，谈不上生气，只是感觉有点好笑。我个人捐点钱给挂包村，完全是个人行为，没想到倒是在乡里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这非我所愿啊。” 孟志勇哈哈大笑：“屁股大的一个地方，你从这头放个屁，那边都能闻得见。” 孟志勇的话有点粗俗，艾零也附和着笑了几声。 孟志勇旋即认真压低声音道：“老弟，真的要个人掏钱捐款？” 艾零点点头：“这个话是我说的，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孟志勇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真是一个愣头青，傻乎乎地，捐款二十万给五老峪村上屁的项目，百分百要打水漂。 这小子莫非是个富二代？但不对呀，我已经打听到他爸爸是成县的一个乡镇干部。孟志勇摇摇头：“我佩服老弟的责任心和无私奉献精神，但是我有个话就当是给你提建议了，听不听都在你——” “乡镇工作呢非常繁琐和复杂，尤其是在我们乡，要想开展工作就更难了。老弟还是要沉住气，不能急于求成。对了，修路的事怎么样了？” 艾零这才意识到对方啰嗦了半天，真正的话题还是修路的事儿。 “孟乡长，修路方面，我有个初步的想法，但暂时还不成熟。我需要乡里给我出一个正式的书面报告，我还带着去跑手续。” 孟志勇哈哈大笑：“这没问题，我马上让党政办的人起草一个书面报告，盖上乡政府的公章交给你——艾零同志，你如果是真能把修路这事跑下来，你就是我们青石乡的大功臣。” 孟志勇亲热地拍拍艾零的肩膀，又意味深长地道：“好好干吧，老弟，基层其实大有可为的。你放手去干，我这边全力配合你的工作。等再过几个月，县里调整完干部，说不定我们今后的合作空间会更大……” 说完这话，孟志勇转身就走。 艾零眸光闪烁，沉吟不语。 他又不是傻子，怎么能听不出孟志勇的意思来。 孟志勇这显然是在拉拢他了，而且，听这话音，县里有可能将彭春辉调走、孟志勇干书记？ 艾零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该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彭春辉走不走、孟志勇当不当得上书记，都与他无关，他当下是保持自己良好的心态，干好自己该干的事情就好了。 孟志勇刚走，何玲就神神秘秘地走进来。 她穿着深V领的白色T恤，胀鼓鼓的胸前波涛汹涌，乌黑如云的长发湿漉漉地随意披散在脑后，整个人看起来风情万种。 何玲走进来大刺刺地一屁股坐在了艾零办公室的沙发上，翘着腿，胸前那一抹白皙的沟壑隐约可见。 艾零扫了一眼，一眼春色尽收眼底，他尴尬地收回目光来：“何大姐。” 何玲眉眼带春咯咯娇笑道：“我说艾乡长，姐就叫姐，何必带上一个大字，咋，嫌我老了啊？” 艾零脸色微红：“好吧，以后我就叫何姐。” 何玲嘻嘻笑了笑：“我刚才听说你要给五老峪村捐款0万？真假？豪气啊！” 艾零苦笑：“怎么这事传得这么凶？这倒是真的，可是传遍了全乡，出乎我的意料啊，五老峪村的这个老冯，嘴巴太碎了。” “你也不能怪他，这种事在乡里很罕见，大家当然都当新闻来传。”何玲压低声音起身凑了过来，胸前的春光无意间让艾零一览无余，艾零只得往后仰着身子，尽量避免目光触碰。 “你要防备一下孟志勇这个人，这人心狠手辣，为了上位不择手段，你要跟他走在一起，以后会很难看。”何玲的声音放得非常轻微。 艾零眉头一挑，微微笑了笑，没有吭声。 何玲是彭春辉的人，对孟志勇不以为然也很正常。但何玲公开来自己这里说孟志勇的不是，显然是彭春辉的授意和指使了。 果然，何玲旋即又道：“艾乡长，姐不会害你的，听姐几句劝：你召集开展工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五老峪村这个地方你就是扔进二十万也是打水漂，不如……” 艾零眼珠子一转：“何姐，不如什么？” “你要是真正想在乡里打开局面啊，有这二十万，还不如捐给乡里，把党员活动室和图书室建起来，至少，乡里的同志和各村的党员干部，都会念你一个好，你说是不是？” 听了何玲这话，艾零就知道是彭春辉的意思。 由此，他不禁有些好笑，自己随意而为的一次捐款活动，竟然引起了方方面面的关注和各方利益的觊觎，从这一点上看，青石乡贫困乡的帽子可真不是虚的。 艾零觉得一阵头疼。 他苦笑着轻轻道：“何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已经跟五老峪村的人说了，我是扶贫干部，又是挂包副乡长，不能说了不算，失信于民会损伤政府形象啊。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先帮着五老峪村的事做起来，至于乡里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艾零这就是推辞了。 何玲有点不太高兴，撅了噘嘴：“我可都是为了你好。” 艾零无奈地耸耸肩，“何姐，我知道啊，可是你也要理解我一下。” 何玲深深扫了艾零一眼，撇撇嘴，径自走了。 望着何玲离去的妖娆背影，艾零的脸色阴沉下来。他心里很清楚啊，何玲是受了彭春辉的指派而来，他没有答应何玲的要求，就意味着他终归还是得罪了彭春辉。 …… 第二天一大早，五老峪村的支书老冯就急吼吼找上了艾零。 老冯非常热切，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迫不及待。他才不管是艾零个人捐款还是政府投入，这可是二十万啊，足以让五老峪村的人获益不浅了。 老冯给艾零提报了两个项目的方案。 一个是特色养殖，启动过去村里的特种黑色山猪养殖场，以组建成立村民合作社的形式，包产到户，利益共享。 一个是蘑菇种植。临近村曾经有过蘑菇种植的先例，还是乡里推动主导的，只不过没有成功，因为各种原因不了了之罢了。 艾零匆匆看完老冯的方案，有些不置可否。 他抬头来望着老冯，神色渐趋冷漠：“老冯，有个事我必须要强调一下，这个钱是我个人的积蓄，我是看着村里实在是一穷二白，向上头争取扶贫资金也不容易，这才想捐二十万出来帮着村里启动项目，带着村民发家致富。” 不管老冯是不是真的感激涕零，但他面上表现出来的就是满满的感激之色：“是啊，艾乡长，能遇上您这样高风亮节的乡领导，是我们五老峪村的福气啊……谢谢领导关心，谢谢领导……” “正因为是个人捐款，所以我会全程跟进项目，这个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要用在刀刃上，不能浪费了，你懂吗？”艾零的脸色更加严肃。 “是是是，我懂的……”老冯连连应是，一脸的媚笑。（未完待续） 第52章 修路之赌约 安化县并不大，县城就更小了。 因为艾零是市里下放的扶贫干部，更因为本县历史上还从未出现过干部自掏腰包二十万捐助贫困村发展上项目的事，所以艾零为五老峪村捐款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安化县。 艾零没想到自己会因此成为县里名声大噪的红人。 他出名了。 冯晓婷听说后马上就打来了电话：“艾零，这是真的吗？你要给一个村捐款二十万？” 艾零苦笑起来：“晓婷，这么大一点事，怎么传得沸沸扬扬啊？” 冯晓婷笑了：“二十万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我们三个扶贫干部来到安化县工作，唯独你突然要掏出二十万来捐助贫困村，想要不出名都难。不过……” 冯晓婷本来想问问艾零是不是一时冲动或者有其他别的因素，因为她了解艾家的经济状况，虽然也不差，但还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能捐出二十万来。但冯晓婷马上就考虑到艾零的自尊心和承受力，以下的话就没有说出口来。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晓婷，其实……” 艾零也本来想把这二十万的来历给冯晓婷说明一二，但突然觉得没有必要，也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主动将话题扯到了别的方面。 冯晓婷也没有较真，跟艾零又聊了一会，就挂了电话。 反倒是在县城的霍金鹏听到这个消息，当场脸就绿了，眼珠子一番，险些当场晕厥过去，把其他人吓了一大跳。 霍金鹏仰天长叹，无语凝噎，脸色铁青。 霍金鹏在背后跳着脚骂娘姑且不提，反正以霍金鹏的尿性和自以为高贵的富二代本质，他是万万不会再提这二十万的事了。尽管这二十万让他羞愤如狂。 因此在艾零代表青石乡来县政府递交修路请示时，县府办的工作人员像围观明星一般围观艾零，据说县里某位领导在审批青石乡政府的修路请示时，开怀大笑：“这个年轻人干劲很足嘛，来了没两天，又是捐款，又是修路，热情可嘉，但是也有点激进和急躁了。基层的事情这么好干？脱贫致富这么简单？” 霍金鹏在县政府门口与艾零不期而遇。 看到一脸丧气的霍金鹏，艾零就忍不住想笑。他强行忍住笑，故作轻描淡写地跟霍金鹏打了一个招呼：“霍兄，这么巧？” 霍金鹏面不改色，心里却咬着牙骂：巧个屁，老子就是专门来等你的！你拿了老子的二十万去当好人、去买官声，老子迟早会让你付出代价！ 霍金鹏嘴角一抽：“巧啊，艾零你来县里干什么？” “乡里要修路，我来给县政府递交请示。”艾零挥挥手。 霍金鹏冷笑一声：“听说你刚捐了钱出来，这又要牵头修路，这两天，你老弟在青石乡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啊。佩服佩服。” 艾零无动于衷：“哪里哪里，我就是干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哪比得上霍兄，家大业大，人脉广泛，随随便便一出手，就会是大动静。” 霍金鹏再也控制不住，面目狰狞起来：“小子，你坑了老子二十万，你会后悔的！” 艾零故作愕然：“霍兄这话是从何说起啊？什么二十万？听不懂。” “你……！”霍金鹏呸了一声：“真是无耻！你除了会投机取巧，还能干成什么事？还修路，没有几百万，我看你纯属白日做梦！” 既然撕破了脸皮，艾零也就懒得再装了：“不瞒霍兄说，这条路我是一定会修，而且一定能修成的，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霍金鹏狂笑一声：“小子，我跟你打个赌，你要是在半年内能修成这条路，我就真正佩服你艾零是条汉子！有能耐！” 艾零拍着手大笑：“霍兄还要打赌？好啊好啊，你又准备下注多少钱啊？几十万还是几百万？反正霍兄有钱，喜欢用金钱来衡量和解决问题，是不是啊？” 霍金鹏明知道艾零是在故意挑衅和激怒他，并且使了激将法，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躁动上了勾：“钱算个鸟！你要真修成这条路，老子就捐一百万给青石乡！但如果你修不成呢？你要在老子面前低头认错，承认自己是个无用的废物！” 艾零眼珠子一转，突然掏出手机来晃了晃：“好，一言为定，不许反悔！霍兄，你刚才的承诺，我已经录下来了，如果我半年内修成这条路，你就捐一百万给青石乡！好，就是为了这一百万，我也必须要修成这条路！” 艾零其实没想到霍金鹏冲动起来这么幼稚和暴躁。 可能这些平时嚣张惯了的富二代，行为逻辑和思维方式就是这么粗暴，动辄喜欢用金钱来显摆富家子的傲慢。 霍金鹏咬牙切齿地瞪着艾零扬长而去，都忘了他这一次来县政府门口堵艾零的本来目的。 原本想宣泄一下内心的愤怒和威胁一下艾零，结果无意中又上了艾零的套，被激将法所累。但他坚决不信艾零能修成路，因为青石乡的路如果这么好修的话，还用得着艾零出面？青石乡的书记、乡长早就干了这事，何必把功劳卖给艾零呢？ 说白了还是钱的问题。 县财政这么紧张，有限的财力要用在县城的整体建设上，哪里有闲钱给青石乡修一条路呢？这样的盘山路造价高，但产生的效益又不大——对于青石乡这样的超级贫困乡来说，有没有这条路，短时间内都很难改变一穷二白的局面。 再说还有全县整体道路规划的问题。 就算是县政府批准了青石乡的请求，从道路立项到规划核准再到资金拨付到位，然后开工建设，光是手续没有一年半载都跑不下来。 所以霍金鹏判定艾零修不成这路。 但今天的赌约真是有点儿戏，而且有些被艾零戏弄的被羞辱感——当霍金鹏静下心来，就为自己不值了，如果他输了就要掏一百万出来，而艾零如果输了，不过是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这算是哪跟哪啊？霍金鹏又是沮丧又是懊悔。 好在这场赌约他自认为也不可能输，想到这里，才算是有点心平气和了。 其实不光是霍金鹏，这个时候，没有一个人认为艾零能修成这条路，包括青石乡乡长孟志勇在内。孟志勇虽然表面上支持艾零修路，实际上不过是一种试探，看看艾零到底有没有一定的能量。 这条进山的路，能修起来是最好，造福整个青石乡，而且乡党委政府与有荣焉。就算是修不起来，也无伤大雅，反正是扶贫干部艾零一个人的冲动。（未完待续） 第53章 请客 艾零从县里返回乡里，刚进乡政府，就与孟志勇在院中不期而遇。 孟志勇笑了笑：“艾零同志，报告递上去了？县里领导怎么说？” 艾零苦笑：“孟乡长，县领导工作这么忙，我怎么能见得到呢？我把报告递给县府办了，想来，县府办会按照程序处理吧。” 孟志勇撇了撇嘴，哦了一声，就扬长而去。 艾零在他心里的位置渐渐降到了很低。他让艾零去县里递报告，本身还是一种试探，想要看看艾零到底有没有人脉和背景，能跟县领导说上话。既然连话都说不上，单纯靠正常程序批准，修路的事八字都不可能有一撇。 望着孟志勇离去的背影，艾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 孟志勇的心思他心知肚明，也知道在孟志勇心里自己大抵是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不过，作为副乡长，孟志勇要想壮大自己的派系抗衡乡党委书记彭春辉，该拉拢自己还是要拉拢的。 艾零信步向办公楼上走去，不少站在走廊上凑一起抽烟闲扯的乡干部窃窃私语，根本不用刻意地听，一些话都飘进了艾零的耳朵中，因为人家压根就没想掩饰—— “他刚来乡里，连形势都没有摸清，就心血来潮想要修路，简直就是异想天开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嘛，虽然是个副乡长，但总归还是想折腾出点动静来嘛。” “也不知道市里到底是几个意思，安排所谓的扶贫干部下来，还不如实实在在给我们拨点扶贫款呢。” “看着吧，他折腾不了几天就会消停了……” “对了，他要给五老峪村捐款二十万，是真是假啊？我总觉得有点不靠谱，这年头，谁能傻到自己掏二十万出来啊？” “谁知道呢，说不准人家是有钱的富二代呢？” “不像，看他开的车，不过是大众速腾，十几万的车而已，哪个富二代不是宝马奔驰啊？” 艾零脸色一冷，加快了脚步。 上了楼梯，他抬头瞥见何玲笑吟吟地站在他的办公室门口，神态妩媚。 何玲这样的风情少妇，能出现在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贫困乡，其实是有些出乎艾零意外的。他这两天也听说何玲嫁了一个有钱的老公，是县里做矿石生意的老板。 “何姐！”艾零定了定神，笑着走了过去。 何玲咯咯娇笑一声：“艾零，去县里碰壁了吧？我早就劝你了，修路的事情是做不成的，如果是这么简单，路早就修了，还等着你？” 艾零不动声色：“何姐，为什么修条路这么难呢？乡里通往县城的路路况这么差，我们乡之所以这么贫困，跟交通不畅也有很大的关系啊，难道县里就看不到这一点？” 何玲撇了撇嘴：“艾零，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修路需要钱，而且不是一个小数目，县里的财政也吃紧，哪有钱给我们乡修路？” 艾零打开门，将何玲让进了办公室：“可以去市里争取扶贫专项资金啊，我听说市里有这个财政预算。” 何玲撅了噘嘴：“我们一个青石乡，在市里算什么？市里的贫困乡镇多了去了，谁不想争取资金？僧多粥少，能轮到我们？还是别妄想了。当然，如果你在市里有背景，我们另当别论，就当姐没说。如果没有，姐还是劝你老老实实在乡里窝着吧，反正你是扶贫干部，在基层呆两年，只要别出问题别犯错误，迟早会调走的。” 艾零沉默了下去。 按照常人的逻辑，何玲说的是大实话。 他一个没有人脉背景的年轻扶贫干部，孤身在陌生的安化县和穷山恶水的青石乡，想要做点事难上加难。与其做无用功，还不如窝在乡政府混日子，等待上头的调令。 艾零也不是不懂这一点。 但艾零是一个想做点实事的人，混日子不是他的本性。否则，他好不如留在县医院当他优哉游哉的内科小医生，又何必蹚到官场的浑水中来呢？ 想到这里，艾零心里就莫名有些烦躁。 现实比他想象的要恶劣和艰难。 实际上他一直在等待着兰家找他继续治疗的电话。但没想到，兰家那边迟迟没有动静，这让他有点失望。 但他只能等着，不能主动去找上兰家。否则不但事情办不成，还会被兰宁祥和兰家人看不起。 何玲见艾零有些郁闷的样子，就咯咯娇笑凑了过来：“艾零，今晚姐请你吃饭，感谢你那天帮我治病了，话说回来了，你的针灸和医术真的是不错啊，你来乡里之前是医生？”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是啊，何姐，我过去是医生。至于吃饭，还是算了吧，举手之劳，您就别太客气了。” 艾零心道在这么一个穷山恶水的破地方，你能请我吃什么饭？镇上统共两家小饭馆，一家门面脏兮兮地，不要说吃了就是看一眼都倒胃口；还有一家是全羊馆，说白了就是一家农户在自家门口支了一口锅，杀羊煮肉，看那样子，估计味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何玲眼珠子一转：“那不行，至少得让姐表示一下谢意。走吧，反正也差不多下班了，跟姐出去吃饭！” 何玲拽住艾零的胳膊就往外走，艾零有点无奈：“何姐，还是算了吧？” 何玲根本不听，继续扯住就走。 艾零心里轻叹一声，他知道，何玲请客或许有感谢他治病的意思，但更多的是故意做给乡里的人看得：何玲是彭春辉的人，何玲跟艾零走得近，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了。 果然，何玲与艾零并肩走下办公楼，又一起沐浴着陈暮之色走出乡政府大院，引起了一些乡干部的关注，有些话自然就很快就传到了孟志勇的耳中。 …… 青石乡的驻地这个村，算是全乡的富裕村。至少沾了乡政府的光，村里的主干道被硬化过了，沿着主干道两侧，村民就开了不少店面做起了生意，而乡里的一些基础公共设施也分布在道路两侧，比如说邮政所、储蓄所、农技站这些。 何玲和艾零说说笑笑，沿着主干道往前走，路遇不少村民，都热情地与何玲打招呼，看得出她在这个乡的人缘还不错。（未完待续） 第54章 鸿门宴？ 何玲带着艾零一路走过去，没有去那家油脂麻花的小菜馆，也没有去卖全羊的地方，竟然走到了村子的深处。 面前是一栋堪称是鹤立鸡群的二层小楼，屋顶铺设着明晃晃的琉璃瓦，看得艾零有点眼晕。周遭是低矮破旧的土坯房或者青砖房，更显得此处有些气势不俗。 大门是黑色的铁门，敞开着。 一眼就能看到停在门口的一辆蓝色农用车，而其后则是贴着玛瑙小瓷砖的影壁墙，影壁墙正中，还贴着一个大大的倒福字。 这家人……看来是村里乃至是青石乡的富户，土豪，地主啊。 何玲笑了笑，站在门口喊了一嗓子：“苏大刚，客人来了，出来接客！” 艾零脸一黑，嘴角一抽。 什么话？接客？尼玛这又不是妓院！他更不是嫖客！ 一个四旬汉子大步走出来，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何委员，艾乡长，快请进！我家婆娘已经炖好了鸡，就等你们来呢！” 艾零皱了皱眉。 他认得出眼前这人就是在彭春辉办公室闹腾的村干部之一，似乎就叫什么苏大刚。 何玲笑了：“我借你家请艾乡长吃饭，也是冲你家嫂子的厨艺来的——艾乡长，这位是青石村的支书苏大刚，你们应该见过吧？” 苏大刚裂开嘴笑：“见过见过，艾乡长，请进！” 尽管苏大刚的神态非常热情，看上去也有点应有的恭谨，但艾零心里还是增强了几分警惕性。何玲请客请到了苏大刚家，到底意欲为何，他不能掉以轻心。 鸿门宴？艾零心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来都来了，走不能半路返回，这总要得罪何玲，没有必要。 一顿饭而已，他是要看看，这顿饭还能吃出什么花样来。 进了苏家，浓烈的炖鸡的清香就传进了艾零的鼻孔。 苏家堂屋的八仙桌上，摆满了一大桌子的土菜，最显然的是当中一大盆炖鸡。 分宾主坐下，苏大刚打开一瓶酒，殷切地劝酒。 见何玲竟然也倒上了一杯，艾零就没有再推辞。女人都喝了，他一个爷们，还能不如娘们吗？那就忒矫情了。 苏大刚端起酒杯来：“何委员，艾乡长，欢迎两位乡领导光临寒舍，这些菜都是我家婆娘自己做的，你们不要嫌弃，多尝尝！” 何玲也举杯邀饮道：“艾零，苏家嫂子的手艺在乡里是出了名的，尤其是这栗子炖鸡啊，我是吃了一次就再也放不下了！一有空，就来他家打打牙祭！” 艾零笑：“谢谢苏支书盛情款待。” 苏大刚一饮而尽：“艾乡长，叫我老苏就成！” 艾零瞅着何玲居然也干了一杯，有点意外，也随之一饮而尽。 苏大刚哈哈大笑：“艾乡长一看就是爽快人！来，我们今天好好喝几杯，不醉不归！” …… 几番推杯换盏，艾零心怀警惕，却也来者不拒。 气氛越来越热乎，苏大刚终归还是按捺不住，借着酒意道：“艾乡长，不是我老苏话多，我说句实在话啊，您别见外——五老峪村就是烂泥扶不上墙，你把二十万捐给他们，真是天大的浪费！一个巴掌大的小村子，长居人口都屈指可数，上什么项目都会泡汤的！” 还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艾零轻轻一笑：“老苏，也不能这么说吧？我挂包五老峪村，看他们的确是一穷二白，投点钱进去，上个因地制宜的项目，总能带动村民致富。” 苏大刚撇嘴：“艾乡长，俺知道你掏个人的腰包，是为了出政绩。可钱投放在五老峪村这种地方，绝对是打水漂！” 艾零眉梢一挑：“老苏你的意思，是要我捐给你们青石村喽？” 苏大刚大笑着拍着胸脯，喷着酒气：“艾乡长，这么说吧，我们村是全乡所有村中经济基础最好的，我们有一个采石场，还有一个乡里重点扶持的桔梗种植合作社，如果你把二十万投给我们村，我保证半年就能见效益！到时候，我们扩大规模建成一个县里独一无二的桔梗种植示范基地……你艾乡长脸上有没有光？绝对有啊！” 何玲也在一旁附和。 艾零笑了：“老苏，你们的桔梗种植项目，是乡里投的钱？” 苏大刚咧嘴一笑：“乡里给了十万，这还是我天天去找彭书记哭爹喊娘求来的。剩下的，都是我们村民自筹，以出资多少入股，成立了合作社。我现在整天在想扩大规模，因为没有规模就没有效益，也很难吸引到重点客户，可没钱啊，要是有你艾乡长这二十万，可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了！” 艾零嘴角翘起一抹不经意的弧度。 他连问都不用问，也不需要调查了解，就能猜得出，青石村上的这个所谓的桔梗种植项目，苏大刚本人占了大头。事实上，后来艾零才知道，不但是桔梗种植，就是村里的采石场，其实也是苏大刚和他的兄弟苏大力控制着。 艾零低头喝了一口茶，压了压酒意：“老苏啊，我挂包的可是五老峪村，不是你们青石村！” 苏大刚砰得放下酒杯：“艾乡长，这好说，不就是彭书记一句话的事嘛，开个乡党委会，给你换一个挂包村就成了呗！” 艾零闻言皱了皱眉。 何玲一瞪眼：“苏大刚，你喝多了是不是？乡党委会是你说开就开的？乡领导的工作，是你一个村干部能干预的？” 苏大刚嘿嘿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说说，领导别介意啊！” 然后苏大刚目光炯炯地盯着艾零。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实际上从他的话里话外，艾零也猜出了他跟彭春辉之间一定是关系不浅。说不准，苏大刚这个率先富起来的村干部，保不准还真能干预乡党委书记彭春辉的工作思路。 但这种话题非常敏感，涉及彭春辉，艾零不想去触碰。 他挥了挥手扫了一眼苏家屋里的装修和摆设笑道：“老苏啊，我看你家这状况，可比我有钱啊，如果你们村里的桔梗项目真的缺钱，你个人掏点钱多入股就是了，反正村干部带领村民致富，也是理所应当的嘛。” 苏大刚完全没想到艾零将话题绕到了自己的身上，他呆了呆，立即开始哭穷：“艾乡长，我家哪里有什么钱啊？我在当村支书之前，在城里打工赚了点钱，回家来都盖了这栋房子，现在早就是一穷二白了！这两年，我们这些村干部，天天忙得里外底朝天，没有一分钱的补助不说，还倒贴钱往里！” 艾零心里冷笑，心说你少来这一套，村里人都这么穷，唯独你一个村支书住着全村最好最豪华的宅子，盖起了二层楼，竟然还有脸说自己一穷二白？ 村干部是领着村民勤劳致富的，但村干部却成了村里的首富，这本身就有点荒诞不经。 艾零笑而不语，摆摆手：“老苏，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干杯！”（未完待续） 第55章 酒后乱 苏大刚没有达到目的，心里很不虞。 心里不舒服，他就开始猛灌艾零喝酒，顺带着何玲也喝了不少。 但苏大刚做梦都想不到的是，艾零的酒量之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何玲醉眼朦胧坐在酒桌边望着艾零，妩媚的脸蛋上满是醉意：“我靠，艾零，你真TMD天生就是干乡镇的材料啊，这酒量，我不扶墙就服你艾零！” 苏大刚已经撑不住了，他满口的酒话跑火车：“艾……艾同志，有种！我不服！继续喝，干杯！” 苏大刚抓起酒杯来就往嘴里灌，但晃动间酒杯中的酒却洒了大半。 苏大刚的老婆急匆匆从里屋走出来，这是一个看起来非常温柔贤惠的女人，她向艾零和何玲歉意一笑：“我们家老苏喝多了，让两位领导见笑了！” 苏大刚的老婆走过来，就使劲扶起摇摇晃晃的苏大刚进屋去休息，但苏大刚口中还是咋咋呼呼要跟艾零拼酒，只是大抵他此刻的大脑神志已经不怎么清醒了。 苏大刚在青石乡的这批现任村干部主官中，酒量有口皆碑。至少，彭春辉和孟志勇这些乡干部，没有几个敢轻易跟苏大刚拼酒。 可苏大刚却在艾零这里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何玲也有了七八成的酒意，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身来了。艾零皱了皱眉，起身过去一把搀扶住她，拖着她走出了苏家的堂屋，而她整个人的身子几乎都全部靠在艾零的身上，被艾零带着走。 但还没走出苏家的院子，何玲就酒意上涌迷瞪起来，竟然靠在艾零的身上，酣睡过去。 艾零皱眉，知道这样出去不行。如果他和何玲这种姿态离开苏家返回乡政府，肯定会在乡里传成笑话，说不定还会传出各种不堪的绯闻来。 艾零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半抱着体态丰腴玲珑曼妙的何玲，扭头望着走出堂屋的苏家主妇：“苏家嫂子，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把何姐送回乡里去？” …… 终归还是苏大刚的老婆帮着把何玲送回了乡政府的宿舍。 艾零看着何玲躺在床上昏睡过去，这才向苏大刚老婆道了谢，然后就替何玲关上房门，回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说实话，虽然他的酒量大，但毕竟也喝了一斤多烧酒，这一回到床上，酒劲翻卷，很快也沉睡了过去。 约莫后半夜时分，艾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也有点尿急，估摸着想起身来倒杯水喝。他还没起身，就听见隔壁有动静，不多时好像是开门的声音，过了一会，他的房门就被推开，感觉有人晃荡着闯了进来。 艾零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关死房门了。 但他还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具软绵绵的身子就直挺挺倒了下来，压在了他的身上。 艾零下意识地用手去推，却抓住了两团……他一阵冷汗，朦胧的醉意一扫而空，他马上抓过枕头边上的手机摁亮，借着微亮的光，一眼就瞅见了那张红扑扑妩媚的脸蛋——何玲大半个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她穿着睡衣，里面几乎是真空，艾零的目光微微滑落下去，就将隐约可见的一抹雪白一览无余。 身上的何玲依旧昏昏睡着，呼吸声有点粗重。她的身子本能地蠕动着，想要转移到床上的里面，换一个更舒服的姿态继续睡。 艾零真的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娘们估计是喝多了酒半夜梦游，窜到他这里来了。 但艾零满头大汗，既不敢乱动，又不能开灯声张。 楼下就是值班的乡干部，一旦让乡里的人察觉，撞上这种尴尬的局面，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艾零试探着推了推何玲，没有任何动静。 艾零想了想，咬了咬牙，猛地一把推开何玲，将何玲掀到一侧，自己跳下床来。 …… 清早。 山风徐来，几只灰色的麻雀叽叽喳喳跳跃在楼前的槐树枝头。 艾零揉着脑袋，端着刷牙缸子出来洗漱。被何玲后半夜折腾了这么一次，他几乎没有再睡着，头疼欲裂。 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响，何玲也穿着粉红色的睡衣走出来，长发随意披散在脑后，妩媚的俏脸有些憔悴。 她同样也端着刷牙缸子走向卫生间，直着走过去，没有理会艾零。但艾零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她的脸上浮起两团酡红，脚步更是有点虚浮。 艾零撇撇嘴，心道这娘们看来也不是一无所觉啊，真是一个风骚的小娘皮，不管是不是故意，都撩死人不偿命啊。 “起来了。”艾零在洗漱间的一头刷着牙，随意跟何玲打了一个招呼。 那边传来含含糊糊的应声，何玲急匆匆刷了刷牙，又慌不迭地逃了出去，当身后传来艾零颇有些意味深长的轻笑声，何玲忍不住跺了跺脚，回头来貌似凶狠地瞪了艾零一眼，那瞬间的异样风情，看得艾零心生异样，赶紧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放下刷牙缸子，将头埋进清凉的水盆中。 艾零还没吃完早饭，五老峪村的支书老冯又找上门来了。 早上来上班的乡干部们冲着老冯指指点点，都知道这厮是冲什么来的。 艾零捏着两个肉包子被老冯追出了乡政府的小食堂，皱眉道：“老冯，你也别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先做好前期的调研，我们上任何项目都不能这么盲目。” “艾乡长，我昨天回去就召集全村人开了一个村民大会，大家一致强烈要求，恢复村里的黑猪养殖场……这不，我这就来乡里向您汇报工作来了。” 艾零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冯：“你是来跟我汇报工作，还是来跟我要钱来了？” 老冯脸一红，搓了搓手：“汇报工作，当然是汇报工作！” 艾零的脸色严肃下来：“老冯，钱我说捐就肯定会捐，我肯定不能失信于你们。但这笔钱，是给村里上项目脱贫致富的，没有合适的项目，我是不会轻易投出来的。所以，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先回去给我拿一个具体的项目可研报告和操作方案出来，成，你不是说重新开黑猪养殖场吗？回去给我写一个方案来，我要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 老冯呆了呆，“艾乡长，要不然，您说干啥项目我们就干啥，反正我们村里听领导指挥就是了！” 艾零微微一笑：“你先回去！我上午处理点事情，下午就到村里去，我们大家一起开会商量！”（未完待续） 第56章 下马威 实际上艾零上午也没啥事，因为他在青石乡没有具体工作。 一个上午的时间，他都在上网查询黑猪养殖的有关资料。 他必须首先要对这个项目有个基本的判断，才能决定是不是支持五老峪村上项目。这二十万资金固然是从霍金鹏手里“压榨”来的，但也不能浪费呀。 所谓黑猪，其实就是利比里亚黑猪，国外进口的品种。这种黑猪因为繁育时间周期长，肉质细嫩口感好，营养丰富，在国内市场上很受欢迎，价格比普通猪肉高出二倍还多。 但这种黑猪，第一需要生态放养，也就是俗话说的散养。如果是在山林间散养是最好，能最大限度地保持黑猪体质的野性。第二要饲用无公害的纯绿色饲料，添加激素的工业制成饲料会让黑猪养殖失去了意义。第三出栏期要保持十个月以上。 在农村发展黑猪养殖，前两条不是问题，因为条件都具备。但第三条就有点难度了。出栏期这么长，收入周期就长，这就意味着农民至少一年没有收入。单是这一点，就很少有农户愿意养这种黑猪。 可如果有一定的资金作为支持，发展黑猪养殖项目还是有市场前景的。唯一的困难在于交通不畅。但艾零估摸着一年后，青石乡通往县里的这条路怎么着也能修起来了，这个黑猪养殖项目可以上。 艾零拿定了主意。 中午在乡政府食堂吃饭的时候，艾零突然从党政办的黄秋菊那里听到了一个关于他和他要给五老峪村捐款的流言：有人说艾零不过是套用了市里给的扶贫基金，不可能从自己腰包里掏一分钱云云。 按照黄秋菊的说法，这样的流言乡里不少人都信了。 艾零嗤之以鼻，无动于衷。 子虚乌有的流言，他根本不怕。 见他不以为然，黄秋菊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艾乡长，人言可畏啊，要是有人举报到县里去，恐怕县纪委会来查呢。” 艾零皱了皱眉：“我个人的钱，捐不捐，是我的自由。这种谣言根本不用理会，怕什么？黄大姐，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他们愿意怎么怀疑就随他们去。” 黄秋菊苦笑：“艾乡长，山里人一根筋，这种谣言就有很多人信。” 艾零嘴角掠过一抹冷漠。 他心道什么“山里人一根筋啊”，明明是穷山恶水刁民主义横行。有些人闲的蛋疼，就在背后造谣生事。 艾零向黄秋菊微微笑了笑，端起饭盆就走了。 他要赶去五老峪村，然后尽快将黑猪养殖项目定下来，只要资金到了位，谣言不攻自破。 但艾零赶去五老峪村的时候，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郑鹏却接到了县纪委的电话。放下电话听筒，郑鹏的神色有点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去了彭春辉的办公室。 “彭书记，我接到县纪委的电话，说是我们乡里有人举报艾零，擅自挪用上级扶贫款，充作个人捐款，为自己捞取政治资本。县纪委要我们内部先查一查，然后给县纪委报一个情况说明上去。”郑鹏轻轻道：“彭书记，这明显是有人无中生有，恶意诋毁……” 郑鹏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彭春辉不动声色地打断了：“老郑，既然有人举报，那纪委就得查！就算是谣言，也得启动调查程序！” 彭春辉的话让郑鹏听得一呆，非常惊讶。 因为事关乡党委政府班子成员，而明摆着就是恶意举报，乡里不但没有必要予以理会，还要查一查到底是谁在背后煽风点火。但彭春辉竟然主张调查副乡长艾零，这让郑鹏马上就意识到彭春辉有私心，这举报的事或者并不简单。 郑鹏试探着道：“彭书记，调查艾乡长不太合适吧？其实这么可能呢？如果是上级扶贫款，自然是专款专用，而且会有上级财政拨款到我们乡里的对公账户上，不会落在艾乡长个人的账户上，老百姓被人忽悠，我们当乡领导的不能这么糊涂吧？” 郑鹏虽然是乡里的老好人，很少有自己的主见。但在这件事上，他认为启动对艾零的纪检调查有损乡党委政府的形象，违反基本规则了。 彭春辉冷笑一声：“那你说怎么办？县纪委的要求，我们置之不理？你以为县纪委的人比我们傻？老郑，还是查一查，然后形成一个报告给县里报上去，至于艾零同志，如果他真的是清白的，也不会害怕调查。” 郑鹏无语。 他望着彭春辉无奈地点点头，他是副书记，既然党委书记发了话，他只能服从。 郑鹏转身而去，心里大抵猜测这就是彭春辉对艾零的“报复性打压”了。彭春辉安排何玲等人向艾零示好拉拢的事，郑鹏心知肚明，但艾零似乎没有投向彭春辉这边，反而隐隐有跟孟志勇走到一起的架势，这就难免引起了彭春辉的愤怒。 但用这种方式给艾零一个下马威，真的是有点太弱智、太低级和太过分了。 失去了基本的底线。 艾零本就是一个在乡里毫无根基的扶贫年轻副乡长，经此一事，个人权威遭受重创，今后更难在乡里立足了。 …… 五老峪村。 愿意参与黑猪养殖项目的十几户农户被支书老冯召集起来，就在村两委办公的地点——村里早已废弃的打麦场上开会。 按照老冯和艾零商定的结果，采取这样的方式上黑猪养殖项目：首先成立黑猪养殖合作社，每户抽一个劳动力进入合作社，就好像是公司的员工，而黑猪养殖所有事务都由合作社统一调度。 月底，合作社向每位员工发放一定数额的报酬。黑猪出栏后，合作社扣除各项成本后，向每人分红利。 公司化运作。农户既是员工，又是股东。享受月薪和年底分红。 艾零和村支书老冯作为合作社的牵头人和公司的运营管理者，当然具体的事务都在老冯身上，艾零只负责监督和监控资金的使用。 前期养殖项目所有的资金投入，都由艾零的捐款支出。而获得收益后，艾零分文不取，全部归五老峪村黑猪养殖合作社所有，按规定分配。 村民讨论得热火朝天，老冯也是眉开眼笑，现场气氛非常好。 因为这是无本万利的事情，村民不需要出一分钱，只要出点力气，还有钱赚，这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艾零被热情的村民包围着，面带微笑，接起了乡党委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郑鹏的电话。（未完待续） 第57章 愤怒 接了电话的艾零，脸色阴沉下来。 他默默地分开人群，走了出去，昂首望天，神色铁青。 他又不是傻子，所谓被人举报，八成就是彭春辉暗中指使或者变相操控的结果。彭春辉知道肯定会查无实据，但就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恶心艾零，给艾零一个下马威。 作为艾零不肯倒向彭系的警告。 艾零心底愤怒到了极致。 彭春辉太过分了，这是赤果果的恶心和泼脏水。 但艾零心里很明白，直接跟彭春辉真刀真枪地干，也不现实。毕竟对方站在了党委书记的岗位上，他一个毫无根基的副乡长，人单力孤。 可艾零从来就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他表面上看起来，为人随和，性格温和，其实外圆内方，坚忍不拔。 既然彭春辉不要面皮欺人太甚，那么…… 艾零心头冷笑，立即拿定了主意。 那就斗一斗，通过强有力的反击，来确定自己在青石乡的地位吧。 艾零转过身来，神色变得无比平静。 老冯诚惶诚恐地追了过来，“艾乡长，咋了？出什么事了？” 艾零淡淡道：“老冯，捐款和合作社的事再说吧。” 老冯脸色骤变：“艾乡长，这……” 艾零故作愤怒道：“你们能让我们怎么办？乡里有人去县里举报我，说是我挪用扶贫公款来给你们五老峪村上项目，我现在要接受组织调查，钱当然是不能捐了。” “好心当了驴肝肺，这年头，果然是好人不能做。既然这样，我收回我的话，这个钱，我不捐了。”艾零撂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拂袖而去，离开了五老峪村。 五老峪村的人闻讯后当即炸了锅。 艾零回到乡政府，直接敲门进了郑鹏的办公室：“郑书记，我回来接受组织调查，需要我做什么配合？” 郑鹏苦笑：“艾乡长，来，坐，喝杯茶。这其实就是无中生有的事，我这边就是走个程序，应个景，给县纪委形成一个报告报上去，你不必当回事儿。” 艾零哦了一声：“行，郑书记，需要我做什么，你随时通知我，这两天我就留在乡里，等候组织调查吧，希望组织上能给我一个清白。” 艾零说完转身就走。 艾零的表现非常平静，这让郑鹏也有点意外。 这事遇到谁的身上，谁都接受不了。明摆着是彭春辉背后操控，目的不纯。可艾零这样一个年轻人，竟然能做到面不改色心不跳，也殊为难得了。 这第一次让郑鹏高看了艾零一眼，觉得新来的这个扶贫干部并不简单。 艾零走后，党政办的黄秋菊就来通知郑鹏，说是彭书记马上要召集党委会，专题研究艾零被举报挪用专项扶贫款的事情。 郑鹏皱了皱眉，心道老彭你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你这样咄咄逼人，故意肆无忌惮的往艾零身上泼脏水，缺乏基本的风度。 …… 青石乡党委会在半个小时后召开，距离下午下班还有一会。 彭春辉脸色威严坐在自己的一把手位置上，孟志勇面无表情坐在一侧。其他党委成员按次序归座。何玲眼眸中闪烁着无奈的光彩，她眼睁睁地看着艾零平静如常地走进来，径自坐下。 彭春辉深沉的眸光在艾零身上一扫而过。 他对艾零的拉拢没有得到艾零的回应，这直接触怒了彭春辉。他觉得自己一把手的权威受到挑衅，连一个新来的扶贫干部都敢不听套，何况是孟志勇这种强势乡长了。 孟志勇心里暗暗冷笑，准备看热闹。 彭春辉要干什么，谁都一目了然。无非是想要拿艾零这个软柿子捏把，然后通过打压艾零，来立威。 孟志勇觉得这倒是好事，经此一来，估计艾零别无选择，只能选择投向他的孟派。 彭春辉清了清嗓子，冷漠道：“老郑，你说说吧。” 郑鹏长出了一口气：“彭书记，孟乡长，各位，我这边接到县纪委的反馈，说是乡里有人举报艾乡长挪用上级专用扶贫款充作个人捐款……县里的意思是我们内部走走调查程序，然后给县纪委报一个材料上去。我个人认为……” 彭春辉挥挥手，打断了郑鹏的话：“既然是县纪委的要求，那么，作为我们乡党委纪委来说，就只能贯彻落实。这样，我建议由纪委老郑牵头，党政办和纪检办配合，成立调查组，开展调查工作吧。” 彭春辉扭头冷冷望着艾零道：“艾零同志，请你正确对待，这是县纪委的要求，也是基本的工作程序。在调查期间，我代表乡党委要求你不要离开乡里，暂时停职配合调查。” 停职？郑鹏嘴角一挑。 孟志勇等人也有点愕然：彭春辉这次狠啊，竟然要艾零停职？ 何玲柳眉一皱，突然插话道：“彭书记，艾乡长配合调查没有问题啊，但毕竟现在还没有发现艾乡长有任何问题，停职不太合适吧？” 何玲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何玲是彭春辉的人，竟然公开跳出来跟彭春辉拧着干，给艾零说话，不要说孟志勇一边的人吃惊，彭春辉这些人也始料未及。 孟志勇下意识地抚摸着光洁的下巴，扫了何玲一眼，心里琢磨着：有点意思啊，何玲这个骚娘们竟然给艾零说话，有点意思！ 郑鹏脸色骤变，怒气冲冲瞪了何玲一眼。 但何玲故作视若不见。 她是靠向彭春辉一边，但这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主见。况且，她心里对艾零有着极强的好感，她认为彭春辉这次太欺负人了，忍不住就说了话。 会议室的气氛顿时沉闷下来，只能听见众人微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自然不可能有人再站出来给艾零说话。 但也没有人出来附和彭春辉的话，停职啊，这有点过了。 艾零缓缓起身，望着彭春辉，神色冷漠，他一字一顿道：“彭书记，孟乡长，我配合组织调查没有问题，但是要听停我的职，不是乡里能决定的。这两天，我就在乡里，请组织上尽快给我一个交代！” “这事必须要查清查彻底，如果查不清楚，作为我个人来说，我也一定会去县里要求县纪委彻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污蔑生事——我挪用扶贫专用款？对公账户上的款项，我说挪用就挪用？上头有给我们乡里划拨这种扶贫款吗？这种弱智的话，在座的各位相信吗？” “举报的人是个脑残，相信这种谣言的人也是脑残。”艾零冷笑起来：“我在这里向党委政府表明我的态度，也敬告某些人，不要欺人太甚，否则玩火自焚！” “大家继续开会，因为事关我的问题，我个人退场回避吧。” 艾零扬长而去，径自离开了党委会现场。 孟志勇等人愕然抬头望着艾零，艾零的激烈表现和公开跟彭春辉当面叫板的强势反应，出乎了他的意料。 有点意思了，这小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啊，估计这一次彭春辉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孟志勇幸灾乐祸地想着。（未完待续） 第58章 群众的力量 郑鹏坐在那里有点无奈。 查，查个屁啊。 这事还用得着查吗？乡里本来就没有什么扶贫专款，艾零挪用个鸟啊。 彭春辉无事生非，借题发挥，让几个乡党委成员在看热闹之余，也有些不满。因为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将来谁知道会不会轮到自己身上。 如此专题党委会还没有开完，乡政府大院内就涌进来一大群几十号人，都是五老峪村的人，男女老幼都有。不过，村支书老冯没有出现。 几十号人包围在乡政府办公楼下，大声嚷嚷起来，要求乡政府还艾零一个清白。 艾零被诬告，怒急之下，取消向村里的捐款，这让五老峪村的人接受不了。其实根本不需要老冯这个村支书撺掇串联，这些村民就自发冲到乡政府来，对乡里的所谓调查表示强烈抗议。 这下热闹了。 村民冲击乡政府，这还是青石乡建乡几十年来从未出现的事情。如果传到县里，问题就严重了。 彭春辉脸色大变，立即起身冲出会议室。 孟志勇等人幸灾乐祸地三三两两也起身跟了出去。 几十号人群情激奋围堵住了办公楼的楼梯，二楼上的乡干部下不来，又不能硬来，只能尴尬地留在办公室里。 彭春辉扒着栏杆怒吼道：“你们要干什么？赶紧散了去，围堵乡政府，这是违法犯罪行为，你们要再不走，马上让派出所的人来处理！” 五老峪村的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精明的汉子，乡干部中有不少人认识此人，名叫冯老六，他在山下做小生意，国道边开了一个小饭馆，算是五老峪村中的富裕户，平时基本上不在村里住。这次被村民拉来当话事人，跟乡里谈判需要这样的人啊。 冯老六大声道：“彭书记，我们五老峪村的人来乡政府反应情况，怎么能叫冲击乡政府呢？我们就是要问问乡领导，艾乡长这样的好领导，为什么会被人诬告陷害？到底是不是有人在背后使坏？就是看不得我们五老峪村脱贫致富啊？” 五老峪村的男女老幼纷纷嚷嚷着附和，对冯老六吧表示精神上和实际行动上的声援。 彭春辉皱了皱眉：“乡里正在调查，你们先回去，调查结果出来之后，乡里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冯老六呸了一声：“彭书记，交代什么？本来就是明摆着的诬告！反正我们不管，艾乡长这回被诬告陷害，人家不肯再捐款了，这可是我们五老峪村脱贫致富的救命钱，既然艾乡长不捐了，就由乡里出吧，如果乡里不出，今儿个我们就不走了！乡亲们，大伙说是不是啊！” 冯老六果然是村里见过世面并且能说会道的人，因为他终归不在乡里讨生活，对彭春辉这样的乡干部也不怎么畏惧。 冯老六很容易就把五老峪村的人情绪煽动起来。 乡政府大院里顿时鸡飞狗跳，人声鼎沸。谩骂声，哭闹声，咋呼声，甚至是砸东西的叫嚣声，都纷至沓来，看得彭春辉一干乡领导头皮发麻，顿时头大。 别看彭春辉嘴硬，发生这种村民集体围堵乡政府事件，如果再让派出所的人掺和进来，无疑会激化矛盾，酿成不可收拾的群体事件，迟早会让县里知道。 让县里介入进来，他这个乡党委书记就吃不了兜着走，会很狼狈。 彭春辉向身边的何玲急急道：“让艾零出来处理！” …… 艾零其实就站在一旁，他看热闹很久了。五老峪村这群人来闹腾，当然不是他的指使，不过却与他表示不再捐款有关。 明摆着的事情，眼看已经到手的利益飞了，五老峪村的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艾零闻言走了过来，淡淡道：“这事与我无关，我无法处理。” 彭春辉怒道：“怎么能叫与你无关？你如果不是要取消捐款，他们怎么会闹到乡里来？” 彭春辉这话就有点无耻了。 艾零再也控制不住，当众爆发起来：“彭书记，那你什么意思呢？我个人想给村民半点好事，把个人辛辛苦苦存下的二十万拿出来扶持村里上项目，大家一起脱贫致富。我艾某人扪心自问，没有半点私心！” “可是我的捐款却被诬陷为挪用公款！这种陷害让人心灰意冷！那么，既然如此，我就不捐了，花个人的钱还要惹一身麻烦，我为什么要这么傻？到了这个份上，你彭书记还要抱怨我取消捐款？尼玛欺人太甚了吧？！” 艾零的声音很大，声调义愤填膺。 彭春辉面色涨红，又青红不定。 所有五老峪村人的情绪顿时再被渲染煽动起来，有些愣头青甚至想要冲到楼上来，向彭春辉讨要一个公道。 “欺人太甚，还艾乡长清白！！！” 村民的嚷嚷声一浪高过一浪，彭春辉气得嘴角都在哆嗦。 孟志勇不得不站了出来，作为乡长，出现这种事，他也责无旁贷。一旦事态扩大，他也无法向县里交代啊。 孟志勇大声道：“五老峪村的乡亲们，大家不要激动，艾乡长被诬告是明摆着的，乡里已经向县纪委打了报告上去，请大家相信，乡里绝对不会坐视助长这种诬告陷害之风，一旦查出是谁在背后造谣生事，一定严惩不贷！” 冯老六冷冷一笑：“还艾乡长清白也不难。但是请问孟乡长，二十万艾乡长不出了，谁来出？乡里给吗？我们的黑猪养殖项目刚刚启动，就流了产，我们村里的损失谁来承担？” 一干乡领导大眼瞪小眼，谁都无言以对。 哪怕是孟志勇，都搓了搓手，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零伤心不捐款了，谁都无法干预。这是人家个人的钱，他们总不能再以组织的名义去要求艾零恢复捐款吧？ 几乎所有乡领导都望向了脸色阴沉的彭春辉。 事是你捅出来的，还是要你这个党委书记来收场。 彭春辉嘴角一抽，忍不住望着一脸冷漠的艾零。 艾零别过脸去。 乡政府大院内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拥挤了满满一院子。夜幕渐渐低垂下来，月光皎洁，五老峪村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局面一发不可收拾。 孟志勇苦笑一声，走过去，扯了扯艾零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艾零同志，给我老孟一个面子，你出面给村里的人说两句安抚一下？” 艾零轻轻道：“孟乡长，我怎么安抚呢？要我继续捐款？如果是这样，以后还不知道还要传出什么恶心人的谣言出来，我怎么办？乡党委会上刚刚还要我停职接受调查，现在又让我这样，我以后怎么在乡里立足？我这个副乡长，就是被有些人故意踩着玩吗？” 尽管艾零的声音不大，但还是清晰无比的传进了彭春辉等人的耳朵中。 彭春辉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是又憋了回去。（未完待续） 第59章 如释重负 有句话叫见好就收，或者说适可而止。 艾零知道自己反击彭春辉的行动基本上宣告成功，因此一来，个人的威信也彻底初步树立起来。如果事情闹大，对他今后在青石乡的工作也不利。他会站在整个青石乡党委班子的对立面上。 因此，孟志勇说了几句软话之后，艾零就不再坚持了。 想到这里，艾零冷冷扫了彭春辉一眼，缓缓走下了楼去，旋即被五老峪村的人包围住。 几乎所有人或是热切或是复杂或是期待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艾零轻叹一声，朗声道：“乡亲们，大家还是先回去吧，我个人的问题，自然会有组织上给一个交代。我的清白，其实不需要来证明。这样吧，大家回去，至于我的个人捐款，如果组织上的调查结论出来，我该捐还是会捐——毕竟，我们村里的黑猪养殖项目，是我和大家一起谋划出来的项目，就此放弃太可惜了。” 轰！ 五老峪村的人开始轰然叫好，热烈地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艾零团团抱拳，挥了挥手道：“都散了吧，大家相信我，不要在闹腾了，赶紧回家！” 冯老六向周遭的村民使了一个眼色，众人开始一边向艾零热情道谢打招呼，一边悄然退去。这些人来得快，去得也快，几分钟后，乡政府大院就空无一人，留下一地狼藉。 艾零站在楼下昂首望向了二楼上的彭春辉等人，清冷的目光一扫而过。彭春辉脸色铁青，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今天的事情，他出丑出大了，党委书记一把手的权威扫地。 很显然，如果不是艾零临场救火，同意恢复捐款，五老峪村的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 而乡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必然会传到县里。他因此必须要向县里做出说明，因此背上一个处分都有可能。 郑鹏连夜以青石乡党委、纪委的名义，起草了一个正式的报告，给县纪委第二天一早就报了上去。彭春辉自觉没趣，借着去县里开会的名义，离开了乡里。 艾零一大早去了五老峪村，与老冯谋划着筹建黑猪养殖合作社。 村里有一个现成的废弃养猪场，稍稍修整一下，就可以投入使用。几十号劳动力充满热情和干劲，老冯一声令下，全部投入到了热火朝天的劳作之中。 山坡地和山林是村里既有的天然资源。将黑猪白天散养在山林和山地间，用护栏栏起。晚上，再统一驱赶回猪场。 艾零正在跟老冯商量着如何去临市的黑猪养殖基地去买黑猪幼崽，冯晓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艾零，兰若的爸爸想要找你过去再给他针灸治疗一下，你有空吗？” 艾零如释重负。 他等这个电话很久了。 但他又不能表现出任何喜悦的情绪来。 “给她爸爸治疗没有问题啊，晓婷，没关系，你让她直接给我打电话就可以，我跟她约具体的时间，好吗？” 冯晓婷没有太在意，嗯了一声又道：“你这两天怎么样？乡里的工作打开局面没有？” 艾零笑而不语，反问：“你呢？” “我在这边没什么好说的，让我分管妇联和共青团，平时也没什么具体工作，就是偶尔会组织个活动，没什么意思的。”冯晓婷有些郁闷：“我本来是想要下村挂包的，但镇党委不同意，非要让我留在镇里机关上。” 艾零笑了：“这样其实也挺好的，你一个女孩子，下村不太合适，留在镇里多轻松啊。” 冯晓婷不说，艾零也知道她在红旗镇肯定会被当成保护动物。她毕竟是冯元海的孙女，这层关系下来，无论是县里还是镇里，都不可能让冯晓婷去真正呆在农村基层一线。 艾零又跟冯晓婷闲聊了几句，冯晓婷答应帮他协调一下关系，联系一下临市的黑猪养殖基地，帮五老峪村购一百头黑猪仔来。 一开始，规模不敢上得太大。 万一因为没有经验或者管理不善，全军覆没，损失太大。 再者说了，一头黑猪仔价格不菲，每头平均四五百，一百头猪仔就要四五万。还有各种投入、疫苗、天然饲料等等成本，平均一头猪前期投入不低于六百。 第一期养殖，一百头不少了。 按现在的市场价格，黑猪肉尤其是这种天然散养的山林黑猪肉一般是普通猪肉的两三倍，按一头00斤出栏来算，一头成年黑猪能产生经济效益在近万元，一百头就是一百万。 对于贫困的五老峪村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字了。 “老冯，你亲自带人去买猪仔，我朋友有关系在那边，我到时候会给你联系电话，你直接找人家。顺便，也带人去那边接受一下黑猪养殖培训，培训费我来出。”艾零笑了笑：“一定要长好眼神，不能买了病猪仔回来，否则，到时候我们就亏大了。” 老冯嘿嘿笑着：“艾乡长，您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挑好猪仔回来，我带两三个人去那边接受一下培训，同时也可以跟对方的屠宰肉联公司联系一下，看看能不能让对方直接收购了我们将来的成年黑猪啊。” “艾乡长，如果我们的黑猪养殖成功，五老峪村就算是真正脱贫致富了。您可是我们村的大恩人！”一个五老峪村的妇女凑过来感激涕零道。 艾零笑了笑，刚要说什么，手机响了。 中年妇女眼神艳羡地看着艾零从口袋中掏出他崭新的爱疯手机来，接起了电话：“我是艾零，哪位？” “小艾乡长？我是兰若啊。”电话里传来兰若清脆的声音。 艾零笑着：“你好，兰若。” “小艾乡长，怎么样？听说你在安化县当扶贫干部了，感觉如何？”兰若笑问。 艾零嗯了一声：“还不错，乡里的工作很忙，我现在正牵头给乡里修一条路，忙得焦头烂额。” “修路啊？挺好。对了，小艾乡长，有没有时间来给我爸爸针灸治疗啊？你前几次给他的治疗很有效果，一直没有谢谢你，我爸爸说如果你有时间，请你来家里做客！” 艾零眨了眨眼：“没问题啊，兰若，我正好也要去县里市里协调修路的资金，顺道去给兰部长针灸吧。嗯，明天？我明天晚上之前赶过去，如果兰部长方便的话。” 兰若自然很快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艾零嘴角噙着一丝狡黠的笑容来。 他心里明白，如果他直接向兰宁祥求助，不会有任何结果。兰宁祥一个组织部长，常委级市领导，不可能为他出面争取什么扶贫修路资金。但是，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络点，放在哪里，这可是兰宁祥一句话的事情。 倘若青石乡变成了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市里县里肯定会主动调拨资金来给青石乡修路。 为什么？道理很简单。 道路交通不畅，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如何经常性地去青石乡调研了解情况呢？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有可能下来，市里县里领导怎么可能不加以重视呢？（未完待续） 第60章 表露心迹 老冯带着五老峪村人四五个人去了临市的黑猪养殖繁育基地去买猪仔，当然主要还是为了接受为期两天的黑猪养殖培训。你从繁育基地买猪仔，对方会给你免费培训。 艾零跟孟志勇打了一声招呼，说是要回市里去跑修路资金的事儿，孟志勇不以为然，认为艾零不过是打着修路的幌子往城里跑，也没太在意。 艾零开着自己的速腾好不容易从山上下来，在路边停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车，微微有些肉疼。自己这辆新车，这条路如果不修，顶多就是半年，也就被糟出来了。 按照约定，冯晓婷也回家休息一天，顺便搭他的车回城。 艾零猛踩油门就绕路去了冯晓婷所在的红旗镇。 红旗镇虽然也是贫困乡镇，但镇容镇貌比青石乡强的不是一点半点。这就是平原地区与山区的天然差距吧。 红旗镇政府机关大院，与青石乡比起来，更是显得气势恢宏。四层楼，门面敞亮，一根崭新的旗杆树立在门口，一面鲜红的五星红旗迎风飘扬。 旗杆之前，还有一个人工假山为主导的小水池，水池中红色的鲤鱼来回游弋。 艾零跳下车来，抬眼的瞬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白色丰田霸道越野车，眉头忍不住皱了皱。这是霍金鹏的车，他记得车号。 这厮来了？ 艾零站在自己的车跟前拨通了冯晓婷的电话。 不多时，电话中旋即传来冯晓婷欣喜的声音：“艾零，你等我一会，我马上下来。” 也就是几分钟的当口，冯晓婷背着自己的背包急匆匆从红旗镇政府办公楼上走下来，身后果然跟着一脸郁闷之色的霍金鹏。 霍金鹏借着来红旗镇办事的机会找上了冯晓婷，结果话没说两句，冯晓婷就要跟着艾零回城。眼看冯晓婷接艾零电话那种丝毫不加掩饰和不掺假的欢喜劲，霍金鹏就知道自己爱慕的女神八成是心里有了艾零的存在了。 他越想越是羞恼。 他追冯晓婷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本来还觉得坚持下去，迟早能打开冯晓婷的心防。但不料，半路里杀出一个程咬金来——艾零横空出世，让霍金鹏心里的危机感骤然上升到了巅峰。 艾零的出身和综合条件，霍金鹏自觉是没法跟自己相提并论的。但他就是再骄傲，奈何女神看不上他，也是无可奈何。 冯晓婷笑吟吟地冲艾零小跑过去，霍金鹏黑着脸也追了上去。 “艾零，走，我们走吧！”冯晓婷非常自然地打开艾零的车门，将自己的包塞了进去，然后理也不理霍金鹏，就坐在了副驾驶位置上。 艾零轻笑一声，向霍金鹏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霍兄？这么巧啊？怎么在红旗镇遇上你呢？” 霍金鹏冷笑一声：“咋，遇上我不行啊？” 霍金鹏眼眸中投射出的妒火和羞恼溢于言表。 如果是旁的事，艾零还真未必就愿意跟霍金鹏纠缠起来，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相处，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艾零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上了性格文静恬淡的冯晓婷，两人互有的好感渐渐转变为情愫，情投意合，只是暂时还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而已。 所以，在这件事上，艾零是万万不可能退让半步的。 艾零笑了笑，不再废话，转身就要上车。 霍金鹏情急之下一个箭步上前来拦住了艾零的去路：“你们要去哪？” 艾零皱了皱眉：“霍兄，我和晓婷外出自然是有事，这与你有关吗？” 霍金鹏被艾零噎了一下，脸色涨红起来，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艾零轻笑一声，推开霍金鹏，就上了车，与冯晓婷对视了一眼，旋即发动起车绝尘而去。 …… 冯晓婷默默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没有主动说话。从艾零这个角度望过去，女孩侧面的剪影清秀可人，挺拔白皙的鼻梁，精致的柳眉，小巧的红唇，长发披肩，眉目如画，艾零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察觉到艾零痴痴地望着她，冯晓婷心内欢喜，面上浮起两朵酡红来。但她旋即一惊，忍不住清了清嗓子，娇嗔道：“艾零，你好好开车，别走神！” 艾零嘿嘿干笑两声，这才正襟端坐继续认真开车。 其实两个人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真正喜欢上了对方，在悄然不经意之间，原先那点好感早已升华为炽热的感情。只是两个人都不曾主动去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互有默契。 对于冯晓婷来说，艾零是迄今为止，第一个让她动心的男子。说实话，艾零的家世普通，个人相貌和各种条件也并不出类拔萃，但艾零坚忍不拔的品质和某种天然的亲和力，却拨动了女孩的心弦，让她每每与艾零单独相处，都觉得心神宁静和拥有心之归属感。 换言之，艾零身上有冯晓婷情有独钟的东西。这种东西，冯晓婷想不明白，说不明白，索性就不再去想。 但她知道自己的心在什么地方。 “你要修路，要我帮忙吗？”冯晓婷轻轻道，红唇轻抿。 艾零没有任何迟疑，坚定不移地摇了摇头：“不用了，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修一条乡镇公路，这点事对于冯晓婷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都不需要冯元海出面，以她冯家大小姐的身份，就能办成这事。 只要艾零开口，她会义无反顾地帮忙。 但艾零却拒绝她的好意，这已经是第三次拒绝了。 冯晓婷眸光如水，深深地凝望着旁边的艾零，有些无奈：“艾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帮帮你，我希望你能在官场上走得远一些……” 冯晓婷的话无意中暴露出她隐藏的心事来。 艾零在官场上表现得越是出色，政绩越是斐然，将来她和艾零走到一起的可能性就越大。毕竟，冯家是官宦之家，冯家的孙女婿如果没有良好的出身，没有相应的政治利用价值，那就必须要具备超强的个人能力和政治前景。 冯元海虽然有意将艾零当成孙女婿来进行培养，但又何尝不是怀着观察和考验之心呢？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晓婷。但是，这是我的工作，如果我时时处处都依赖于你们冯家，我将来不但谈不上什么成就，反而会变成你们冯家的一个寄生虫。” “如果我们只是普通的好朋友，那么，不用你开口，我自然会求你帮忙，但是……” 冯晓婷张了张嘴，眸光中闪过一丝光亮：艾零这话显然是在向她表露心迹了。 冯晓婷心神激荡，她没有说半句话，而是温柔地将自己的小手慢慢覆盖在了艾零放在变速器上的一只手上。 艾零回头望着她，女孩眼角流淌出的某种柔情蜜意足以融化他此刻心中所有的矜持和忐忑不安。（未完待续） 第61章 人情被透支 在冯家别墅门口，艾零和冯晓婷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没有更进一步的亲密动作，但两颗心相融得是这般紧密，这么恬静，这么安详。这正是冯晓婷期待中的爱情。 良久。 冯晓婷俏脸绯红，慢慢推开艾零，柔声道：“我回家了，你要去兰家吗？” 艾零嗯了一声：“我去冯家给兰部长针灸，完了，就回家。” 冯晓婷点点头，再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进了自家的门。 刚进门，冯晓婷猛地抬头发现爷爷冯元海正笑吟吟地站在院中的葡萄架下，突然觉得有些心虚短促，俏脸涨红。 冯元海哈哈大笑：“丫头，那小子走了？” 冯晓婷红着脸低低嗯了一声，然后就低着头往屋里走。 冯元海大笑：“丫头，你别着急，我问问你来。” 冯晓婷无奈，只好红着俏脸盈盈站在院中，只是她不敢正视爷爷那意味深长的深邃眼神。 “我可是听说那小子在青石乡混得风生水起啊？据说还给一个挂包村捐款二十万，他从哪来的这么多钱？”冯元海有心关注，以他的能量，艾零在青石乡的所有动静都将无所遁形。 冯晓婷深吸了一口气：“爷爷，我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这是他的私事，我不想过问太多……” “这且不管他。但是我听说他要给青石乡修路……丫头，你给我说实话，他找你帮忙没有？”冯元海的神色严肃下来。 冯晓婷摇摇头：“他说自己想办法，不让我插手。” 冯元海哦了一声，他知道自家孙女从来不会说谎。如果艾零真的向她求助，冯晓婷自然不会隐瞒。按说，艾零向冯家求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毕竟这是给基层做好事，造福民生的事情，冯元海也很难拒绝。 冯元海眼眸中闪过一抹奇色，他心里生出了几分好奇，艾零到底要怎么修成这条路呢？ 以他现在的状况，如果没有市里的高层背景注入，这事基本上是做不成的。 冯元海眼眸一转：“丫头，你说他是不是向李川求援了？” 冯晓婷愣了下，却还是摇头：“应该没有，他没有跟我提过。” 冯元海沉吟了片刻，才淡然微笑道：“他就是向李川求援也无济于事，李川不会管的。这样我就有点好奇了，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办法做成这件事？好，丫头，我们且静观其变，看看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不向你求助，是想保持自尊，同时也不愿意在我们冯家面前低了身段。丫头，这小子并不骄傲，却骨子里透着几分傲气，这样很好，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冯元海笑了笑，“你回去休息吧，马上开晚饭了。” …… 兰若笑着把艾零领进了家门，兰宁祥见到艾零进门，脸色微微有些发红。他本来是不太好意思再找艾零针灸了，但前几次的治疗之后，他的寡人之疾得到本质改善，憋了这么久，还是忍不住让女儿主动找上了艾零。 “小艾同志来了啊，请坐请坐。”兰宁祥夫妻热情地招呼，让座。 艾零笑着掏出针灸包来：“兰部长，先跟您针灸吧。” 兰宁祥啊了一声：“还是先吃了饭吧，也不着急！” 艾零心道你不着急我着急啊，我还着急着跟你怎么提建立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系点的事情呢。 “我吃过饭了，兰部长，饭前针灸比较好。”艾零随口一声“医嘱”就让兰宁祥无话可说了，他起身走到书房，又像过去一样脱去了自己的上衣。 艾零开始给兰宁祥下针。 兰若的母亲孙玉平端着一杯茶笑吟吟地走进来，放在书桌上：“小艾，下了针，喝杯茶吧。” “谢谢阿姨。” 孙玉平也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观看艾零给丈夫下针。 见艾零动作如此熟练，流畅自如，甚至还有些舞动的美感，孙玉平赞不绝口。 艾零给兰宁祥下了针，直起身来，深吸了一口气。 孙玉平笑道：“辛苦了，小艾。对了，听说你最近去了安化县当扶贫干部，怎么样，在贫困山区还适应吗？要是不适应，让你兰叔叔帮你调回市里来！” 艾零正不知道如何开口，孙玉平主动打开了话匣子是最好，让他暗喜。 艾零故意叹了口气道：“阿姨，我也不是不适应山区的生活，就是工作……很难开展。” 孙玉平本就是随意跟艾零聊天：“怎么说？说给阿姨听听。” “我在的这个乡，是安化县最穷的一个乡，我挂包的这个村呢，更是一穷二白。阿姨，当地老百姓的生活是真的很苦啊，我真是没想到，经济发展到今天，还有这种贫困的地方。” “从乡里通往山下的路，路况极差，交通不畅，这是这个乡贫困的根本原因。我想给乡里修一条路，本来以为挺简单的事情，但无论是资金，还是手续，都让我焦头烂额……” 兰宁祥一直在沉默着听艾零和妻子对话，听到这里，突然插话道：“安化县虽然穷，但修一条路不是什么问题吧？你有没有找过你们的县领导？” 艾零苦笑起来：“兰部长，像我这种不起眼的乡镇扶贫干部，怎么能见得着县领导啊？我去县里跑了几趟手续，县里答复说，需要好多部门协调，还要整体规划，一时半会怕是很难。” 兰宁祥是市委管干部的大领导，他闻言冷哼一声：“一个县的干部，多大的官啊？竟然见不到？” 艾零一阵瀑布汗：“兰部长，不是县领导架子大，是我的职务太低……再加上领导太忙，我见不上也是正常的。” “需要我给你们的县领导打个招呼吗？”兰宁祥沉默了一阵，主动道。 对于兰宁祥来说，这算是回报艾零治疗情分了。 给安化县的领导打个招呼，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况且，这还是为了公事。 艾零马上就婉言谢绝，因为他知道兰宁祥即便是给县领导打了招呼，这条路还是修不成——至少短时间内是修不成的。 兰宁祥有些意外，他没想到艾零会拒绝自己的好意。 艾零知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立即主动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兰部长，我听说省委组织部要在我们市里建立一个基层联系点，我们青石乡非常符合标准啊……” 兰宁祥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你这个小子，倒是挺精明的！知道曲线救国了。没错，省委组织部是想要在我们这里建一个基层联系点，下半年，省委组织部的主要领导还有可能要下来调研。但是，各区县报上来的符合条件的乡镇，至少有十几个，我看哪一个都比你所在的青石乡合适啊。” 艾零笑，热切道：“兰部长，省委组织部在基层找联系点，无非也是为了帮扶基层尽快脱贫，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与其给那些基础好的乡镇锦上添花，不如给我们青石乡雪中送炭啊……我代表青石乡数万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老百姓，求兰部长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青石乡的老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你这小子真是能胡扯！”兰宁祥忍不住大笑起来：“好了，我明天让底下调度了解一下你们青石乡的状况，但是能不能符合条件，不是我能说了算的，你不要抱太大的指望！” 艾零心下狂喜，知道事情成了。 以兰宁祥的身份，这种话既然说出口，就一定会安排办成。至于省委组织部那边，市里报上去是什么乡镇，他们就接受什么乡镇。 艾零知道兰宁祥给了自己一个天大的面子，同时也算是透支了他因为治疗的人情。下一次要是有事找兰宁祥，他未必就会这么痛快了。 兰宁祥深邃的眸光从艾零身上掠过，又与妻子孙玉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弧度。 …… 艾零走后，孙玉平疑惑道：“老兰，小艾不找你帮忙协调修路的事儿，反而瞄上了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有点奇怪哦。” 兰宁祥撇了撇嘴：“这小子很精明！如果他们乡成了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不用他催，安化县就会主动积极地给青石乡把路修起来，而且会修得很快。市里也会给予资金上的支持，这小子不傻，恐怕他来之前，就打了这个主意吧。” “也好，我兰某人从来不欠谁的人情，帮他这一次，也算是还了他帮我治病的人情，互不相欠了。” 孙玉平哦了一声，轻笑着：“这小子倒是鬼灵精怪。不过，老兰，我倒是有点喜欢他了，你看我们家小若到现在也没男朋友，不如……” 兰宁祥还没有来得及接口，兰若从门厅那边走过来娇嗔道：“妈，您瞎说什么呀？他跟冯晓婷关系好着呢，我看八成早就是男女朋友了！” 兰宁祥惊讶地抬头望着女儿兰若。 女儿跟冯元海的孙女冯晓婷是闺蜜，好得蜜里调油，兰宁祥自然知道。女儿说的事，应该不会有假。但如果艾零跟冯家是这种关系，他为什么又求到自己的门上？兰宁祥心头掠过一抹怀疑。（未完待续） 第62章 再见盛晓岚 艾零回到家，没有见到父亲艾建民。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艾建民就是一个工作狂人，加上基层乡镇的工作确实繁重，他几乎天天都耗在乡里值班，难得有闲暇回家来。 母亲周玉玲早就习惯了。 因为黄宁国和张森林事件给艾家带来的不良影响已经不复存在，艾家的生活又悄然间回到了过去平静的轨道上——艾建民依旧以乡镇为家，当他不起眼的小乡长，忙得焦头烂额；而周玉玲依旧在县教育局按部就班，再熬几年就可以退休了。 唯一不同的是，现在儿子艾零已经不再是县医院的小医生，而变成了仅仅比丈夫艾建民低一级的副科级干部。一家三口中父子俩都在乡镇工作，这在县里也算是异类了。 艾零回到家，见客厅里放着一堆东西，都是包装精美的礼盒，不由讶然道：“妈，谁送的东西？竟然还有人给我们家送礼吗？” 周玉玲从厨房里露出头来，笑：“儿子，这不是你朋友送的吗？咋，你不知道？” 艾零皱了皱眉：“我朋友？妈，你有没有搞错啊？” “是一个挺漂亮的姑娘，说是你帮了她不小的忙，专门来感谢你的。我见她也不像是坏人，她又非常热情，就留下了她的东西。对了，她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呢。”周玉玲指了指那堆礼品上的一封信函，随口说了一声，就走回到厨房去继续做她的晚饭。 艾零眉头一挑，大步走过去，撕开信函一看笔迹，就知道是盛晓岚了。 盛晓岚在信里没说太多，只是留了一个电话号码，简单说明她已经注销了盛世投资公司，另外在市里开了一家阳光海岸的咖啡厅和一家名为日昇贸易的企业，还是做她熟悉的投资和进出口贸易。 盛晓岚的盛世投资公司与落网的张森林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在平安着陆之后，关闭这家企业也在艾零的意料之中。而以盛晓岚的个人能力，她从新做一家企业东山再起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盛晓岚邀请他在有空的时候去阳光海岸喝喝咖啡。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张森林落马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到盛晓岚。这个一度全市知名的美貌女强人，因为张森林案骤然销声匿迹。沉寂了一段时间之后，尽管她再次复出，却非常低调和沉默，基本上都是隐在幕后，无论是咖啡厅还是公司，都靠别人出面打理。 艾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盛晓岚留下的电话号码。 “哪位？” “盛总，我是艾零。” 电话那头明显传来盛晓岚欣喜的声音：“艾零啊，今天怎么有空跟我联系呢？” “我刚回家，看到你留下的信。” “我听说你去安化县当扶贫干部了？挺好的吧？” 艾零沉默了一阵，嗯了一声：“是的，在安化县的一个贫困乡干扶贫副乡长，谈不上好，也谈不上怀，反正就那样吧。” “你呢？” “我……我关了公司，去南海边疗养了一个月，然后又回到市里来，开了一家咖啡厅和一家小公司，人呢，总还得往前看，我还要生活嘛，还要养活我和我妈。” “挺好的。” 艾零随口跟盛晓岚闲聊着，直到盛晓岚主动提出见面，艾零犹豫了一下，竟然没拒绝。 直到这个时候，艾零才突然发现，自己对盛晓岚还是有几分欣赏和好感的。 …… 夜幕低垂，秋风送爽。 艾零开车来到这家新开的阳光海岸咖啡厅门外，刚下车，就看到了一个妩媚秀美的女子背影站在门口等候。女子缓缓转过身来，那张吹弹可破的美貌容颜进入了艾零的视野。 盛晓岚向艾零远远地招了招手，然后微微一笑。 尽管早就心有准备，但盛晓岚这瞬间绽放的绝世芳华有了瞬间的迷离。他定了定神，慢慢走过去，心道这撩人于无形的红粉妖精啊，这天底下有几个男人能扛得住她的魅力？ “盛总，晚上好！” 盛晓岚轻轻一叹：“艾零，我们能不能别这么见外啊？走吧，我们今晚喝两杯，算是我正式感谢你过去对我的……帮助！” 实事求是地讲，如果不是艾零的引荐，如果不是市纪委书记李川的统筹大局，把盛晓岚列为了重要的人证，让盛晓岚有机会立功，在这一次张森林贪腐大案中，盛晓岚很难完全平安抽身。 从这个意义上说，盛晓岚算是欠下了艾零天大的一个人情。 艾零和盛晓岚进了她经营的咖啡厅，找了一个幽静的地方坐下，盛晓岚让服务生随意上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一瓶红酒。 两人对面而坐把酒交谈，仿佛是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气氛默契。 艾零都没想到他与盛晓岚的见面，竟然没有半点的陌生感。这种没有掺杂半点虚假和不自然的气氛，让两人都分明有些享受。 两人叙叙谈谈，从工作谈到生活。听闻艾零在青石乡要帮助五老峪村上黑猪养殖项目，盛晓岚想了想，突然道：“艾零，你要上这种项目，必须要上规模，否则小打小闹的没什么意思。你想想看，一百头猪的规模，要效益没多少，要做成政绩工程更不可能，你何必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呢？” 艾零苦笑：“资金啊，资金是个问题。我们只有紧巴巴的二十万，能把一百头猪养好就不错了。” 盛晓岚沉吟了一下，轻笑一声：“这样，我去给你投资，你们村民以劳动力入股，我以现金投入，我们双方合作成立一家生态养殖场，你们负责管理和饲养，我来负责销售和对外宣传。”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盛晓岚这主要是为了偿还他的人情了。 “这样当然是最好了，不过，上这种项目也有一定的市场风险，你可要做好投资血本无归的心理准备。” 盛晓岚好看的柳眉一挑：“养殖项目，主要是病害防治。上了规模之后，更要注意防治各种疫病。至于市场，应该不是问题，生态散养的黑猪，绿色无公害，如果打出品牌，肯定会供不应求。” “但必须要有规模。我估摸着，至少要一千头吧。” 艾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千头啊？这是不是有点太多了？” “一千头还多吗？不多！资金你不要管，我来想办法。”盛晓岚咯咯娇笑起来，胸前波澜起伏，曲线曼妙，看得艾零心里下意识地发热，不敢多看，赶紧扭过头去。 “艾零，只有上了规模，才能引起上头的重视。只有上面重视了，你干这种项目才会有助于你的仕途。否则，你就是一个谁都看不起的在农村养猪的猪倌。” 艾零何尝不知道盛晓岚说得很有道理，但他之前是从来不敢想上规模的，因为没有资金。 如果盛晓岚肯作为投资商，他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艾零心头振奋，他眼前飞仿佛出现了一千头黑猪在五老峪村的山林间呼啸而过的壮观景象，嘴角慢慢噙起一抹光亮的弧度。（未完待续） 第63章 推诿扯皮 第二天上午，艾零载着冯晓婷回到了县里，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 艾零没有想到，盛晓岚做事是如此的干净利落。她竟然在当天中午就带着助理朱萍赶到了青石乡，在青石乡政府的门口给艾零打了电话。 艾零刚准备去乡政府食堂吃午饭，接到盛晓岚的电话，有点意外：“晓岚姐，你来了？” “嗯，我带人过来了，你带我去五老峪村看一看吧。如果环境和场地合适，我们的合作今天就可以定下来，资金会马上到位，你立即铺开身子做就好了。”盛晓岚笑了：“快点，我下午还要赶回市里呢！” 艾零匆匆忙忙带着盛晓岚和朱萍步行去了五老峪村。 盛晓岚这种极品美女突然出现在偏僻贫瘠的山区，自然是引起了山区农人的各种关注和强烈震撼。估计艾零还没有陪伴盛晓岚两人赶到五老峪村，消息就已经传遍了整个青石乡。 五老峪村的生态环境和山林面目让盛晓岚非常满意。她觉得在这个村发展生态黑猪养殖大有可为，只要病害防治得好，上了规模的黑猪养殖，市场前景看好。她本来是想投点资还了艾零的人情，但现在看来，这个项目操作得当，也会给她的公司赚得盆满钵满。 “艾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交通运输问题。如果你们乡里能修好路，我们就可以在这个村打造一个上规模的全市乃至全省最大的生态黑猪散养基地……”山风徐来，盛晓岚乌黑如云的长发被吹拂而起，她探出雪白的手去，理了理自己额前的乱发，轻轻道：“你确定路很快就能修起来吗？” “我估摸着问题不大。我已经找了市委组织部的兰部长，他答应帮我们协调，把青石乡定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只要青石乡变成了省委组织部的联系点，你想想看，县里市里能不帮我们修路？”艾零站在山坡上，与盛晓岚一起眺望着波涛如海的山林。 盛晓岚瞥了艾零一眼，心头掠过一丝诧异。 艾零竟然能跟市委组织部的主要领导搭上线，这超乎了她的想象。但她没有寻根问底，她相信艾零不会撒谎，更不可能夸大其词。 “只要路能修起来，我们这个养殖项目就完全没有问题。艾零，这样吧，我这边让朱萍开始在安化县注册公司，你们先把养猪场启动起来，现在猪场的规模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扩建！” 艾零点点头，立即站在那里给老冯打了电话。 艾零引进了投资商，要注册公司，总投资不低于五百万，养殖总规模不低于一千头每年……这个消息让老冯吓了一大跳。 老冯急吼吼地离开临市的黑猪养殖繁育基地，带人返回村里。 傍晚时分，艾零和老冯给五老峪村的全村人开了一个村民大会，做了最简短最有力的战前动员。一千头的养殖规模，这意味着猪舍至少要扩大两倍以上，而散养的猪场围栏更是涵盖了五老峪村村前的一座小山谷。 这座小山谷要被围栏圈起，进行简易的修整，便于黑猪日间奔跑觅食，保持黑猪的野性。安全性和防护性可想而知。 光是猪场和猪舍等基础设施的投入，老冯简单算了下，就不低于五十万。 这个结果，让老冯和五老峪村的人目瞪口呆，浑身冒冷汗。 直到从艾零这里得到了确凿无疑的证实——五百万的资金会在一周之内到位，五老峪村的男女老幼这才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来，掌声经久不息。 …… 因为县里有规定，招商引资超过五百万（含五百万）就会有相应的项目扶持和政策税收优惠。所以艾零连夜回到乡里，就起草了给县政府申请相应扶持政策的报告。 早上，艾零带着自己亲自起草的报告找上了乡长孟志勇。 孟志勇从头至尾看完艾零的报告，吃了一惊：“小艾同志，这话可不是乱讲的，你要确定能拉来五百万的投资，否则报到县里去，一旦引起了县里领导的重视，到时候你又虚晃一枪，可不是开玩笑的。” 孟志勇下意识地认为艾零是在虚报夸大项目规模，从而套取政策优惠。 “孟乡长，这种事我怎么能乱开玩笑。我已经跟投资商谈妥，他们的人正在县里注册公司，资金一周内就会到位，五老峪村那边，我已经做好了动员，村民正在准备整修猪舍和扩大猪场围栏。不瞒你说，今天下午，施工队就开始进场了。” 孟志勇神态严肃地盯着艾零：“你确定？” 艾零也严肃地点点头：“自然，我确定。” 孟志勇犹疑了一下，他还是有点怀疑，觉得艾零说的这事有点不靠谱。毕竟，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没有几个投资商愿意来投资。去年，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拉来一个客商，结果人家到了乡里吃顿饭就溜之大吉，再无下文。 孟志勇终归还是没有给艾零盖乡政府的公章。 他只是在艾零的报告上大笔一挥，签了一个意见：“请彭书记阅示，孟志勇。” 孟志勇把皮球又踢给了彭春辉。 艾零无奈，只得又去找彭春辉。 果然不出所料，彭春辉比孟志勇更加怀疑这事的真实性。况且，就算是真的，彭春辉也不乐意看到艾零“出风头”。 彭春辉拿着官腔推三阻四，反正就是不同意以乡党委政府的名义往县里申报这个项目。 艾零心里勃然大怒，却也知道自己不宜跟彭春辉因为这件事翻脸，没有必要，犯不上。 艾零压住了火气，冷冷道：“也罢，彭书记，既然乡里不同意往县里申报，那么，我就先不报了，先把项目做起来再说吧！” 艾零说完，转身就走。 艾零直接开车去了县里，与奉命在县里注册公司的朱萍汇合。朱萍是盛晓岚过去在盛世投资公司的心腹，几年来一直跟着盛晓岚打拼，也算是商场上的“老人”了。 朱萍和艾零在县工商局递交了注册公司的手续，然后又找了一个地方，详细地谈了谈日后的合作模式以及利益分成模式。 与此同时，朱萍代表盛晓岚出资雇佣的工程队声势浩大地开进了青石乡的五老峪村。（未完待续） 第64章 希望 几辆工程类车辆，什么挖掘机推土机等等，十几个工人，带着各种设备，吭吭哧哧好不容易才从山下上来，开进了五老峪村。这自然动静极大，不但引起了全乡老百姓的一路尾随看热闹，还引起了乡政府的高度关注。 副乡长李贺急匆匆冲进孟志勇的办公室：“孟乡长，还真来了一个施工队，直接进了五老峪村，看来，我们这位新来的扶贫干部要动真格的了。” 孟志勇愕然：“真的？工程队？多大规模？” “至少十几个人，竟然还开上了工程车辆，从这个规模和阵势来看，似乎工程量还不小。”李贺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他正在门口遛弯，突然见到工程队向五老峪村而去，就专门跑来报告孟志勇，他是孟志勇的心腹。 孟志勇沉吟了一下：“有点意思了。对了，老李，你去跟那边打个招呼，看看他什么反应。” 孟志勇指了指自己隔壁的办公室，彭春辉的办公室。 李贺撇撇嘴：“不用我去了，宋军那小子已经在那边嘀咕起了。” 宋军是乡党委的组织委员，也是党委班子成员，彭春辉一系的人。 孟志勇哈哈大笑起来：“真是赤裸裸的打脸啊，不知道他的脸被打肿没有。人家要往县里报告，他非拿捏一把，各种刁难，结果现在好了，等艾零的项目弄起声势来，等县里主动过问下来，我倒是要看他怎么收场。” 隔壁，听了宋军的报告，彭春辉的脸色骤然一变：“真是那小子搞来的工程队？他要干什么？” “听说是给五老峪村扩建养猪场和山地放养围栏的。我刚才拦住施工队的包工头问了问，据说是市里一家企业投资……” 彭春辉脸色青红不定，慢慢起身来：“走，老宋，我们去五老峪村看看。如果真是大项目，乡里也不能不管！” 彭春辉转身就走，宋军呆了呆，只能紧随其后。 其实宋军觉得彭春辉有点太那个啥了……这是艾零主导的扶贫项目，你刚刚还态度坚决不予支持，持各种压制和怀疑姿态，现在又突然变了脸，想要伸手过去，未免有点不太要脸皮了。 彭春辉走到办公楼下，突然见孟志勇和李贺并肩说说笑笑出了乡政府大院，皱了皱眉，扭头向一旁的党政办的工作人员王晓舟沉声道：“孟乡长这是要去哪？” 王晓舟恭谨道：“彭书记，孟乡长和李乡长去五老峪村了。” 彭春辉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了，他狠狠地跺了跺脚，扭头就返回上楼。 宋军苦笑，只得跟着折返。 但没走两步，彭春辉就冲王晓舟冷冷道：“马上下通知，一个小时后召开党委会，研究重大事项，不允许任何人请假！” 王晓舟呆在了那里，他不知道彭书记为什么突然召集党委会，又为什么气势汹汹。 …… 五老峪村口。 五老峪村支书老冯带着全村百十口子人齐聚村口，像是迎接天神一般欢迎施工队的到来。外出打工和在山下做小生意的五老峪村人，听闻村里要上这么大的项目，都纷纷返回村里。 今天的五老峪村，比过年还要热闹。 艾零从打头的挖掘机上跳下来，施工队的包工头老蒋也跳下来，他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苦笑道：“艾乡长，进你们这个乡施工作业，比打仗还要艰难。” 艾零笑，“兄弟们辛苦了。” 大型的机械设备进山，在这种恶劣的山路上往上攀爬，难度可想而知。本来大半个小时的山路，为了保证安全，足足走了接近三个小时，一路上走走停停，想快也快不了。 老冯满脸堆笑地挥挥手，示意村人赶紧给工程队的人端上凉茶，敲锣打鼓地慰问。 艾零向老冯招招手：“老冯，马上准备开始施工作业，你带着村里的人一定要衔接好，山区不比平原，施工难度高，首先要确保安全！” 老冯点点头：“艾乡长，您放心，有我老冯在，绝对不会出问题！” 鞭炮齐鸣。 老蒋指挥着挖掘机慢慢下到坡地，支起了施工场地。然后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挖掘机轰鸣着挖下了第一铲土，全村人都轰然叫好，热烈欢呼起来。 艾零指着山坡之下，大声道：“老冯，要把一部分山坡挖空推平，其他的平整起来，然后建设围栏，建起围栏之后，尤其是进了猪之后，必须要有人专人负责看护，免得有人使坏，这种黑猪野性强，如果围栏有了缺口，肯定都会跑个精光……到时候，我们可就血本无归了！” 老冯一脸的毕恭毕敬：“艾乡长，我已经组织起了十个人的放养和看护队，如果猪出了问题，唯他们是问！” “还是按照我们的思路，一户出一个劳动力，分工合作……既然是公司化运作，那么，大家就首先是公司的员工，其次是公司的股东，每月领工资，年底支取分红！”艾零笑了笑：“我估摸着，只要这么一个项目起来，村里集体脱贫致富应该不成问题。” 老冯感激涕零，连连称是。 身后，不知道有多少五老峪村人向艾零投过感激的目光。 这些年，乡里县里扶贫的呼声不绝于耳，来五老峪村帮扶的也不少，但真正给五老峪村动真格的、上这么大的项目，艾零还是第一个。 一开始，老冯以为，艾零二十万的个人捐款就权当试试水，成就成，不成也无所谓；但现如今，艾零拉了一个实力强悍的投资商过来，一百头规模的黑猪养猪场，一下子变成了现代化的生态规模养殖基地，规模到了一千头，不要说在青石乡，就是在安化县和全市，这种规模和投资量也屈指可数。 利益摆在面前，五老峪村人心里充满了希望。 孟志勇和李贺在来五老峪村的半路上，接到了党政办的会议通知。孟志勇挂了电话，冷笑起来：“他真是疯了，好端端地开什么党委会，真是不开会就找不到书记的调调了。” 李贺无奈地苦笑。 彭春辉喜欢开会，大事小事都要上会讨论。但在孟志勇看来，这不是民主决策，而是消耗时间浪费生命，明明可以干点实事，非要把精力消磨在会场上，到底烦不烦啊？ 但党委书记召集党委会，孟志勇再厌倦，也只能返回去参加。 他可以挑衅彭春辉这个书记的个人权威，但却不能无视一级党委的集体权威。要是传到县里，会给他带来无法估量的不良影响，甚至是政治污点。（未完待续） 第65不要脸了 艾零也接到了会议通知。 他尽管在五老峪村忙得团团转，也不得不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回乡里。他准备趁机在会上提出来，自己干脆就住在五老峪村算了，免得上上下下的跑，来回耽误时间。 其实他是想跳出青石乡的派系纷争来。 他以为开党委会涉及人事或者其他重大事项，没想到彭春辉竟然打的是五老峪村项目的主意。 “艾乡长，你的项目申报呢？我们马上向县里报上去，赶紧争取县里的政策和税收支持，也算是对投资商的鼓励，优化我们乡的投资环境。”彭春辉笑道。 艾零眉头一皱，“彭书记，报告我已经撕了，你不是说要往后放放，看看情况再说吗？” 彭春辉有点尴尬地挥挥手：“你走了之后，我又想了想，这么大的项目，算是我们乡的重点项目，怎么能不向县里争取支持呢？你抓紧时间再打一个报告出来，直接交给党政办，当党政办盖了章，以咱们乡党委的名义报给县里！” 报就报吧，这也没什么。 艾零哦了一声，也没反对。彭春辉翻来覆去，虽然让他看不起，但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跟他唱对台戏。 但接下来彭春辉的表现，在艾零看来就有点不要脸了。 “艾乡长，这个项目你粗略算算，大概总投资额有多少？”彭春辉笑吟吟地端起茶杯来小啜了一口。 艾零眉头一挑：“全部算下来，场地、围栏、猪舍、人工、饲养、猪仔，规范的管理和公司化的运作，前期投入至少需要三百万。而后期持续一年的投入，又需要两百万左右。这个项目，我估摸着查不到有五百万的总投资额，除了我个人的二十万捐款之外，其他的全部由企业承担。” “五老峪村的人每户出一个劳动力，算是公司的员工，也算是公司的股东……我个人认为，这样的运作模式，真正会带领五老峪村的人脱贫致富。” 五百万的投资项目！ 年出栏一千头规模的大型养猪场！ 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每年可创造经济效益一千多万！ 这对于青石乡来说，可以说是史无前例的超大项目了！ 不仅彭春辉眼前发亮，就是孟志勇一干人也目光热切！ 彭春辉定了定神，哈哈大笑道：“艾乡长，非常不错！这个项目如果做成，我代表乡党委给你请功！同志们，这么重大的项目，我们乡党委不能马虎大意，我建议马上组建一个项目领导工作小组，由我担任组长，志勇同志担任副组长，其他几位同志为成员，我们一定要齐心协力把项目抓起来！” 彭春辉从这个项目里看到了升官的希望。 孟志勇又何尝不是如此？ 艾零眉头紧蹙，他心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尼玛老子辛辛苦苦办起来的项目，你们开始还不支持，见了有好处，马上就舔着脸凑上来，想要将老子取而代之，想得美啊！ 艾零清了清嗓子，淡淡道：“彭书记，不用这么小题大做吧？我不过是因为挂包五老峪村，见这个村实在是经济基础差，就找了我朋友来投点资，上个养猪场，这事我一个人抓就够了，你和孟乡长工作这么忙，就不用在这上面投放精力了。” “另外，我先给党委请示一下啊，因为这段时间村里上项目，工程队昼夜在施工，我得靠在五老峪村，就驻村吧。” “如果会上没什么别的事，我那边事多，我就先回五老峪村了。”说完，艾零起身就走。 彭春辉的脸色马上就阴沉下来。 他正要发作，却听孟志勇朗声一笑：“我觉得艾零同志说得有理，这个项目毕竟是他招商来的，还是由他亲自抓吧，如果确有需要，我协调下乡里全力支持就是了。彭书记工作忙，要掌控乡里的全局工作，没有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孟志勇的话让彭春辉满腹的愤怒都给憋了回去。 这次党委会就这么不了了之，不欢而散。 李贺追进了孟志勇的办公室：“孟乡长，这个项目乡里不能放手啊……” 孟志勇轻轻一笑：“当然不能放手。艾零同志毕竟是副乡长，艾乡长主导的项目，乡政府有责任全力配合。老李，你以后脱开身，天天去五老峪村的工地靠一靠，我抽空也会去督导——另外，我会亲自去县里找李县长汇报这个项目。” 有些话孟志勇没有说出口来。 彭春辉想要捡便宜，他当然是要阻拦的。他其实比彭春辉想得透彻，哪怕是艾零引进的项目，只要能做成，乡政府这边的政绩是跑不了的。 他现在要做的，与其是跟艾零争抢什么项目的主导权，不如去县里造造声势。他想，艾零会领他的情的——就算是为了抗衡彭春辉，艾零也必须要跟他这个乡长站在一起。 艾零扛着自己的行礼走出乡政府大院，何玲追了上来：“艾零，你等等！” “你真要驻村？五老峪村条件那么差，你去了怎么住？” 艾零笑了笑：“当然，也没啥，村里已经给我腾出了一间房子。” 何玲幽幽叹息：“艾零，你为什么不给彭书记一个面子呀？你刚来乡里工作，就跟书记闹顶牛，不利于以后啊。” 艾零嘴角一抽：“何姐，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跟彭书记闹顶牛了？我说的没有错啊，这个项目是我的挂村项目，完全是我个人的小打小闹，用不着占用乡里主要领导的精力啊。我看彭书记也是太心急了，何必这么急呢？项目如果建成，又不可能是我艾零一个人的成绩，何必表现得这么迫切呢？” 听艾零话中的讥讽之意很浓，何玲知道无法与艾零沟通，只得无奈苦笑，眼睁睁地看着艾零急匆匆出了乡政府，沿着山路走向五老峪村。 彭春辉站在办公楼二楼的栏杆前，神色阴沉地望着艾零远去，身后，宋军咬牙轻轻道：“彭书记，这小子太狂了，得杀杀他的气焰！我看，就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要不然，他怎么敢？” 彭春辉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66章 来者不善 艾零回到五老峪村，村支书老冯就带着村里的一干老少妇孺包围了上来，老冯热情道：“艾乡长，您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就住在村两委大院里吧，有间房，是村里最好的住处了。” “至少干干净净！”老冯似乎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赶紧又陪着笑脸补充了一句。 艾零笑了笑：“没事，我什么地方都可以住，只要别有老鼠蛇虫就成！” 老冯嘿嘿干笑两声，挥挥手指了指身后的一个老娘们：“艾乡长，从现在开始，由她们负责你的生活，她们三家，挨着给你做饭吃！” 一个风韵犹存打扮明显比村里妇女时髦得多的三十来岁少妇笑吟吟地走过来：“艾乡长，我们村虽然穷，但请领导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领导的生活！吃饭洗衣服什么的，您都不用操心了！” 艾零扫了她一眼，见这女人眼珠子活络，颇有姿色，穿着打扮言谈举止都好像是见过不少世面的人，就猜测这大概就是村里的大能人冯老六的老婆吴翠兰。 果然是吴翠兰。 老冯笑了笑：“吴翠兰，你们家可是开饭馆的，让你老公多从山下带点肴货熟食上来，我们至少要保证艾乡长天天有肉吃！” 吴翠兰腰板一直，拍了拍本来就波涛汹涌的胸脯儿：“没问题，冯支书，这还用你说？” 艾零不敢正视，赶紧扭过头去：“谢谢嫂子啊，你们不用太当回事，我随便吃点都行！” 艾零主动岔开了话题去：“老冯，村里的施工谁在监控着呢？村里得有人盯在现场啊？！” 老冯还没来得及说话，吴翠兰就急吼吼赔笑道：“艾乡长，我们家老六马上就回来，他把饭馆交给我兄弟来管，自己回村来，一定配合艾乡长把我们的生态养猪场给办起来！艾乡长，我们家老六可是有文化的人，他高中毕业差点没考上大学，哎，也算是怀才不遇了，村里又穷，这才去山下开了小饭馆……” 艾零眉梢一挑。 能看得出，冯老六一家在五老峪村的地位和话语权。他肯放弃小饭馆回村来干事，无非是看中了这个大项目的前景，试图从中攫取个人利益。 不过，对于艾零来说，这都无关紧要，他看重的是如何尽快把项目落地，转化为现实，给自己的挂村扶贫工作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如果冯老六能有本事撑起这件事来，艾零也不排斥他的参与。 老冯在一旁干咳两声，打断了吴翠兰的话：“好了，你一个娘们儿家，别掺和正事！艾乡长，您别担心，我兄弟在哪盯着呢——” 吴翠兰不屑一顾地瞪着老冯：“老四懂个屁啊？老大家的，你可用错了人，耽误了艾乡长的正事！这么大的项目和工程，是老四一个小学毕业生连自己名字都写不成块的人能管的？赶紧让老四回家抱老婆去！” 事关个人利益，吴翠兰针锋相对，寸土必争，连支书都懒得叫了，直接让了半粗话！由此可见，这女人的作风强悍。 艾零嘴角微微噙着一丝笑容，他明显感觉得到，老冯有点害怕吴翠兰，至少没有多少底气。反正被吴翠兰呛了这么一下，他连个屁都不敢放了。 如果不是有把柄落在冯老六夫妻手里，大概就是冯老六那头掐着他一定的命脉。 艾零笑了笑：“老冯啊，谁管着现场你把握好就行，反正不能给我出篓子！” 说话间，艾零的手机响起，他抓起来扫了一眼见是盛晓岚，就笑着接了起来：“晓岚姐，我是艾零！” 盛晓岚轻笑一声：“我们的艾乡长现在很忙吧？我跟你说啊，这个项目我就都交给朱萍了，你有什么事就找她，她能代表我，不用事事都找我商量了。” 艾零皱皱眉：“晓岚姐，这么大的投资，你管都不管？” 盛晓岚的声音很平静：“几百万的项目吧，也不算太大，反正艾零啊，我欠你人情，这次就当我回了你当初的情分了啊，姐还有事，就不跟你扯了。” 艾零轻叹一声：“晓岚姐，我只能说句谢谢了！” 盛晓岚就笑着挂了电话。 艾零也默默挂了电话。他心里很清楚，盛晓岚之所以如此，无非是为了当时他帮她脱困的事儿。五百万的投入对于盛晓岚来说可能不算最多，但也绝对不少。艾零知道现在的盛晓岚，家底还不是那么雄厚。至少不像传说中的那样，呼风唤雨，背后有无数男人堆起一座金山银山。 …… 第二天一早，艾零还在沉睡当中，倒也不是他睡懒觉，而实在是这一夜都没有睡好。没别的，蚊虫太多了，尽管有蚊帐，也喷了不少灭蚊剂，但五老峪村的黑蚊子还是很吓人，只要艾零闭上眼睛，耳边就开始嗡嗡直叫，伸手一拍就是一滩血迹。 都尼玛初秋时分了，蚊子还这么多。 艾零实在是被蚊子搞得烦躁不安，就索性披衣起床，出门站在院中点燃一根烟，望望秋风明月，想想前程往事，颇有几分感慨。 如果不是因为家庭的变故，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会有改行走上仕途的一天。如今虽然只是一个挂职锻炼的扶贫副乡长，但艾零却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只要他抓住机会、把握自己，就一定能在勾心斗角和波诡云谲的宦海中游刃有余，未必说将来一定要做多大的官，但利用手里的权力做点实实在在的事，实现自己渐渐浮现出来的志向抱负，应该不难。 与过去的内科小医生相比，如今的艾乡长确实无法回头了。 他之所以选择挂包五老峪村，并在五老峪村试点上项目，一方面是为了摆脱青石乡两派纷争的权力纠葛，避免自己陷进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做事。 哪怕他要的是政绩，但只要给五老峪村留下一个实实在在的项目，也就足够了。 电影电视剧上或者史书上讲的，所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不就是说的这样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在院中站了多久，这才回房去继续睡觉。反正折腾到凌晨时分才睡着啊，以至于太阳都射进窗户了，他还沉睡未醒。 施工现场，副乡长宋军突然带着乡畜牧站和卫生防疫机构的人来了，看这样子，来者不善气势汹汹，村支书老冯吃了一惊。（未完待续） 第67章 弯弯绕 “艾乡长！不好了，出事了！” 艾零揉揉惺忪的睡眼，有些不满地从床上坐起身来，喊了一嗓子：“谁啊？在外边嚷嚷什么？” “艾乡长，施工被乡里叫停了！您赶紧去看看吧！” 艾零吃了一惊，蹭的一下从床上跳下来，然后穿上衣服打开门，见门外站着一个三十许的村汉，他认得出是这人叫冯向阳，也算是村支书老冯的本家兄弟，就皱眉沉声道：“到底咋回事？” “宋乡长带了一帮人来，不管不顾，就把施工给叫停了，说不让干了……”冯向阳喘息道。 艾零啊了一声：“宋乡长带人来？不会吧？带我去！” 往施工现场走的路上，艾零脸色阴沉下来。如果真是乡里派人来捣乱，显然是彭春辉作祟。作为乡党委书记，竟然为了个人私心，破坏乡里的扶贫工程，这种人或许不能叫道德败坏，但一定是格局很低了。 单凭这一点，无论彭春辉和乡长孟志勇之间谁对谁错，艾零都认为彭春辉不配坐在乡党委书记的位置上。 宋军是彭春辉的人。 宋军带来的乡畜牧站和检疫站的人，也基本上都是彭书记的心腹。 施工队的人无奈地站在一旁，停下了施工器械。山坡上，到处围满了看热闹的五老峪村民，村支书老冯脸色有些气愤，却是站在宋军身后敢怒不敢言。 宋军正在现场吆五喝六摆着官威，艾零大步分开人群走进来，平静道：“宋乡长，这到底为什么呀？施工好好地，五老峪村的这个养殖项目正在紧锣密鼓的上，时间不等人啊，突然叫停施工干什么？” 宋军傲然道：“为什么叫停？你们不懂？村里上项目，有没有给乡里报备？经过乡党委批准了吗？况且，这种项目极有可能破坏生态环境，基本的项目立项手续有没有？卫生防疫手续办了没有？” 艾零心里冷笑，知道宋军是故意找茬来了。 尼玛小小一个青石乡，村里上个养猪场还要办什么项目立项，这不是扯几把蛋的事情嘛。当然，如果宋军一本正经非要咬住这一点，艾零还真没话可说。 艾零微微一笑：“手续正要申报，宋乡长，你放心，我这两天就让村里组织完善材料，给乡里报过去！” 按说，艾零说了这个话，有了这个表态，宋军就该适可而止了。 但宋军是受命而来，岂能善罢甘休。 他冷冷一笑：“不行，只要手续不办完，施工坚决要停下！就地整改！除此之外，还有安全问题，我看这里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我会安排安监站的人过来进行突击检查！” 艾零有些发怒了。 尼玛的真是太过分了。 但艾零知道自己不能跟宋军正面发生冲突。当着五老峪村的这些人，两位副乡长发生冲突，丢人不丢人啊。 艾零脸色一冷，淡漠道：“既然要叫停，那就停下，不干了！” 说完，艾零转身就走。 他本来想过后让老冯赶紧补手续，但走了几步又觉得气不过，凭什么让彭春辉得逞？ 他心念一闪，嘴角慢慢浮起一丝冷笑来。 他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来，没有理会宋军这些人，而是面向五老峪村的人大声道：“五老峪村的父老乡亲们，我来村里挂包，绞尽脑汁想要帮着村里脱贫致富……为了上这个大型的生态养殖项目，我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寻找投资商……但我没想到，在乡里干点实事竟然这么难——既然说项目违规，不合法，那么，我看就算了吧！” 艾零扭头向一侧的朱萍淡然道：“朱总，麻烦回去告诉盛总，这次给贵公司添麻烦了。我看这个项目就到此为止吧，好在你们投入也不算太大，中断项目也为时不晚。” 朱萍不知道艾零心中的弯弯绕，以为艾零真的要主张停止上马这个项目，就迟疑道：“艾乡长，可是公司都已经注册好了，公司的投资款也到了帐……您看……” 艾零果断地挥挥手：“不要紧，钱到了就退回去！注册了公司就注销！或者你们换个地方建，也是可以的！” 艾零与朱萍的对话，宋军等人是根本没什么反应的，但五老峪村包括老冯在内，都有些撑不住气了，这好不容易才引来了一只金凤凰，眼看要孵出蛋来了，突然又要飞走，就好像是进口的肥肉被生生挖了出去，他们焉能守得住？ 冯老六的老婆吴翠兰第一个站了出来，跳着脚嚷嚷道：“凭什么不让施工啊？凭什么啊？大家伙说是不是啊？办什么手续？我们村里养养猪，还要你乡里来管？你管得着吗？” “是啊是啊，管天管地还管得着五老峪村养猪？” 不少人附和吴翠兰的话，群情越来越激愤，宋军有些慌了神，赶紧带着几个下属落荒而逃。但身后却传来村民热烈的嘘声，有几个顽童甚至捡起石头向他们的背影奋力投掷过去。 艾零面带冷笑，扬长而去，与宋军离开的方向背道而驰。 …… 施工队就要走，朱萍带着刚刚注册的“安化县青山生态养殖有限公司”的两个下属也要走，老冯、冯向阳和吴翠兰慌了神，赶紧拦住。 还是能说会道的吴翠兰上前去满脸赔笑：“朱总啊，可不能走啊，继续施工就行，不用管乡里那些混账东西，他们懂个屁啊！” 如果单纯是乡里有人来找茬，朱萍未必会撤。但问题的关键在于艾零主动表了态。 朱萍苦笑着摆摆手：“嫂子，老冯支书，不是我们要撤啊，实在是你们乡里太过分了，我们来支援扶贫，大把大把的钞票花了，非但没有得到你们乡里半点的肯定，反而过来找茬！既然艾乡长都说要停止这个项目，我们也只好放弃了。” 老冯轻叹一声：“好了，吴翠兰，你也别在拦了。乡里来给贴了封条，谁也不能硬干！否则就是对抗执法，对抗乡政府！行了，你们别闹，我去找艾乡长想想办法。” “朱总，你们在村里等一天中不中？” 朱萍点点头，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半途而废，同时还要看看艾零说得是不是气话啊。（未完待续） 第68章 激化矛盾 老冯带人去找艾零，却没有找到。村口，有顽童跑来跟老冯说，艾乡长走了，看样子是去下面的乡政府了。 吴翠兰气喘吁吁地追过来：“老冯，不行的话，我们继续干，什么破封条啊，撕了它！” 老冯听她喊自己老冯有点不爽，但还是按捺住不满道：“你这婆娘真是疯了，政府贴的封条你也敢撕？你敢撕，乡派出所的人可不是吃素的！” 吴翠兰挥挥手：“你这老冯就是个孬种，怕什么？老娘敢撕，让把他们来抓老娘吧，老娘不怕！” 老冯吓了一跳，这吴翠兰性格泼辣大胆，她真还能就敢去撕了宋军安排人贴的执法封条。 老冯一个箭步窜过去拦住了吴翠兰，脸色有点紧张：“吴翠兰，你别犯毛病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开玩笑啊，要是吴翠兰撕了乡政府的封条，倒霉和承担责任的还是老冯这个村支书。 吴翠兰柳眉一竖：“老冯，那你说该咋办？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项目黄了？人家朱总那边可是说了，如果明天还不能恢复施工，他们的施工队都要撤了，人家公司也不能浪费钱在我们村里！” 老冯叹息：“要不我去乡里找找吧？” 老冯有点郁闷，他根本就不知道副乡长宋军为什么要带人来给五老峪村的工程添堵。你这乡里不给村里扶持，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扶贫副乡长艾零，引来了一笔大投资，眼看五老峪村脱贫致富在望，又突然冒出这档子事来，他心里跟吃了屎一样憋屈难受。 吴翠兰眼珠子一转：“那你去找找吧——” 吴翠兰转身就走，风风火火。 老冯郁闷地也准备去村里，但他还没有赶到乡政府，就听见自己身后人声鼎沸起来，他大吃一惊，回头一看，眼见吴翠兰冯老六老两口子带着百十号五老峪村的老少妇孺气势汹汹冲下来，眼看着就追上了他。 老冯脸都绿了，这么多人冲到乡政府去闹腾，作为五老峪村的党支书，他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老冯站在路中，大声道：“你们要干嘛去？都给我回去！” 冯老六撇了撇嘴：“我说四哥，你这个村支书办不了事，我们就自发组织起来，去乡政府讨个说法！我就不明白了，他乡里凭什么啊？凭什么封了我们的工程？乡领导脑子进水了吗？” 吴翠兰也在一边附和丈夫的话：“大家说是不是这样啊？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项目就这么黄了——老少爷们，拿出你们的血性来，今天要是乡里不给一个说法，我们就不走了！” …… 乡政府。 艾零悄然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人注意到他回乡里来。 副乡长李贺急匆匆闯进孟志勇的办公室：“孟乡长，五老峪村的人来闹腾了！” 孟志勇浓眉一皱：“他们要干什么？马上通知派出所的人过来，轰散了！” 李贺苦笑起来：“孟乡长，据说是因为宋军带人去封了五老峪村的工程，不让他们继续施工了，施工方和投资商都要撤离，村民急了，就跑乡里来找宋军闹事！” 孟志勇讶然：“竟然有这事？我们的彭书记这种手段有点低级啊？” “走，我们出去看看！对了，派出所那边，先缓缓再说，老百姓来乡里反映问题，我们不能轻易出动警力，免得激化矛盾。” 孟志勇和李贺并肩走出办公室的时候，正好五老峪村的人在冯老六夫妻的带领下冲进来将副乡长宋军堵了一个正着。 被这么多人包围起来，宋军多少有点色厉内荏：“冯老六，你们要干嘛？带人冲击乡政府，这可是犯罪行为！” 冯老六呸了一声：“宋乡长，你少糊弄我们，我冯老六可是懂法的！我们来乡里找宋乡长反映问题，你敢说我们是冲击乡政府吗？老少爷们，这个锅我们不能背！” 人群激动地嚷嚷起来，七嘴八舌地指责着被包围的宋军。 不少乡干部被惊动，都纷纷走出办公室来看热闹，包括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在内。不过，彭春辉的神色非常阴沉和愤怒。 吴翠兰大声道：“宋乡长，你就给我们解释清楚，凭什么要叫停我们村里的工程？五百万的投资啊，要是被搅黄了，我们村几百口子人都要去你宋乡长家里吃饭！” 宋军强自镇定：“你们先回去，先把手续补齐了，乡里才能让你们恢复施工！” 吴翠兰冷笑着：“宋乡长，你少给我们打官腔！我们村里建一个养猪场，办狗屁的手续！你这是欺负我们老百姓不懂规矩吗？” 宋军大怒，却是不敢发作，被这么一群人围着，他满头大汗，只能耐着性子放低姿态准备说几句软话。但他刚要松口，抬头的瞬间却与楼上彭春辉阴沉的目光相对，就顿时闭住了嘴。 宋军还是有些惧怕彭春辉的。 五老峪村的人越来越激动，因为宋军迟迟不给态度，而楼上的乡党委书记彭春辉也不表态。孟志勇在一旁冷视着彭春辉，心道我看你要怎么收场。 彭春辉脸色阴沉，他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处理这事。五老峪村的人来闹腾，他其实并不怕，因为现在各项政策要求严，养殖场尤其是大型养殖场必须要办立项、规划和环评等一系列手续，只是在青石乡这种山沟沟里，过去并没有严格执行过就是了。 所以他安排宋军去叫停五老峪村的项目，是有执法依据的，就是五老峪村的人闹到县里，他也理直气壮。 但现在必须要把五老峪村的人压下去。 彭春辉一念及此，立即从党政办的人手里接过了一个扩音器，他略带嘶哑的男中音就在乡政府大院里滚滚流过：“项目要办审批手续，这是规定！这是政策要求！否则，破坏了生态环境，谁来承担责任？你们赶紧回去，不要影响乡政府办公秩序，再乱来，就是违法行为！” 彭春辉扭头冲党政办的人道：“让派出所的人过来！” 孟志勇一听这话就知道要完。 五老峪村这帮人情绪正处在激动亢奋之中，你这么刺激他们，岂能有好果子吃啊？ 果然，五老峪村的人鼓噪起来，竟然都撇开宋军冲向办公楼下，冯老六和老婆吴翠兰悄然对视一眼，却是慢慢折向了人群外围，不再带头嚷嚷了。（未完待续） 第69章 不能让步 青石乡派出所那辆破旧的老警车吭吭哧哧地开过来，从车上跳下两个民警来，但看到眼前这阵势，民警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百十号人在乡政府大院里吵吵嚷嚷情绪暴烈，带队的派出所所长老龚有点紧张。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他这个基层公安派出机构肯定要受到上头的训斥和处理。 老龚犹豫着是不是跟安化县分局的分管领导打一个电话通报下情况。 村民围堵乡政府，这种事件在青石乡来说，绝对是一件大事。 彭春辉也有点骑虎难下了。 他本来想吓唬吓唬，把五老峪村的人安抚下，但结果适得其反，反而不好收场了。 彭春辉回头扫了何玲一眼，压低声音道：“去给艾零打电话，他惹出来的事情，让他过来解决！要是闹出问题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何玲皱了皱柳眉，觉得彭春辉这话有点过分了。 明明是你自己私心作祟，暗中主使宋军背后使坏，反过来还要倒打一耙，真是欺负人啊。 彭春辉和何玲没有想到，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艾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不远的走廊上，听了个清清楚楚。 其实五老峪村人来闹，在艾零的意料之中。但他就在办公室，外边动静这么大，总是装听不见也不合适。但没想到刚出来就听到彭春辉在背后无耻发狠，心里的火气就陡然间爆发起来，再也控制不住。 艾零大踏步走过来，脸色愤怒，大声道：“请问彭书记，我惹出来什么事情？” 彭春辉嘴角一抽，扬手指了指楼下渐渐安静下来都在凝望着艾零和自己的五老峪村村民，怒道：“你指使他们来乡里闹腾，这就是一个副乡长的政治觉悟？” 艾零气得肩头在颤抖，他冷冷一笑，心一横，决定不再隐忍，狠狠地怼回去，这一次，他非要在青石乡确立起自己的地位和权威来不可。 “我指使他们来闹？彭书记，你一个党委书记说话，可是要负责任！乡亲们，是我让你们来的吗？啊？”艾零冷冷一笑，转身望向楼下众人：“我好端端地在五老峪村挂村上项目，招谁惹谁了？乡里突然安排人去叫停施工，好吧，说是手续不全、违规建设，那么，好啊，不上就是了！” “我今天撂下一句话，五老峪村的这个项目，就此放弃！乡亲们，你们回去吧，我艾某人以后坚决不会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说完，艾零拂袖而去。 彭春辉的脸色变得非常难堪。 艾零当众怼他，让他颜面无存。 五老峪村的人一看艾零如此坚决，要放弃到手的项目，立即情绪激动起来，很多人都嚷嚷着要往楼上冲，把派出所的人吓了一大跳，赶紧堵在了楼梯口处。 孟志勇心里暗暗冷笑，心说彭春辉啊彭春辉，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活该！ 孟志勇也悄然回了自己的办公室，把乱局扔给了彭春辉。 …… 从上午到中午，再到下午，五老峪村的人聚集在乡政府大院就是不走。尽管宋军受命放低姿态来安抚，并且同意继续施工，但村里的人还是不罢休。派出所的人担心控制不住局面，无奈下给县局打了求援电话。 县局更是不敢怠慢，又给分管县领导打了电话。 涉及民众上访尤其是到了一定的人数，县里领导也不能小觑。安化县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正在商量县里今年的整体布局，突然听到这个事，焦念东眉头紧蹙，皱眉道：“老郭，青石乡竟然出了这种事，不能麻痹大意……我看这样，你马上安排人给彭春辉打个电话，必须要妥善处理此事！” 郭海知道彭春辉是焦书记的人，自然不会轻易表态，就笑笑，起身去安排。 实际上，县委办已经把事情的基本概况了解清楚了。等彭春辉挂了县里的电话，由副县长孙福海带队的工作组已经在赶往青石乡的路上。 临近傍晚，五老峪村的人折腾了一个整天，也疲倦不堪，大多数人都坐在楼下默默等待乡里的答复——他们要的其实就是艾零收回成命，继续恢复项目建设。如果得不到结果，他们估计是不会退走的。 彭春辉极为羞怒。 他已经通过何玲去找艾零谈过，表示出了自己让步的姿态。但艾零却坚决不可让步，不同意恢复项目。因为投资商是艾零的朋友，乡里根本说不上话，如果艾零不肯，那这个项目肯定是要黄了。 连孟志勇都没想到艾零这一次的反弹竟然这般强烈和坚决。 副乡长李贺叹息道：“孟乡长，没想到这位小艾同志还真是挺刚烈的……居然不让步了！我觉得他应该见好就收了，否则……彭春辉收不了场，他这个当事人也很难做啊。” 孟志勇沉默着：“县里的工作组马上到，我们不要掺和进去，静观其变吧！” 而在艾零的办公室，何玲有些焦虑地俯身道：“艾零啊，听姐一句劝吧，你让一步可好？县里领导马上就要到，如果这样闹下去，对你也不好呀！你想想看，你一个扶贫副乡长，刚来乡里，就接连折腾出这种群体事件来，县里领导面前，你也是要失分的呀……” 艾零冷笑：“何姐，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而是我没法给你面子！我初来乍到，招谁惹谁了？一直都是他主动打压我的吧？我自问没有做错过什么，本来也可以不计较，但这一次，真的是太过分了……” “你想想看，为了个人的私心，竟然要毁了一个重大的扶贫项目，这种心态真是可耻！” 何玲幽幽一叹，她其实知道彭春辉不是故意要毁了五老峪村的项目，只是想要敲打敲打艾零，只是没想到艾零这边反弹过甚，这个事件就失去了控制。 艾零心里很清楚，这事自己坚决不能让步。一旦让步，彭春辉必然要往他的身上泼脏水，一旦被扣上一顶煽动村民闹事冲击乡政府的罪名，以后真的是很麻烦。 坚决不能让步！！！！！！ 艾零扫了一眼何玲，轻轻道：“何姐，你回去吧，这事没得商量。等县里领导来了，调查清楚，也还我一个清白，免得我被人栽赃陷害背上黑锅！”（未完待续） 第70章 县工作组 青石乡的事传得很快，就连红旗镇的冯晓婷都得到了消息。冯晓婷第一时间给艾零打了电话，知道他没事，这才放下心来。 跟艾零挂了电话，冯晓婷心头非常愤怒。 自己的男朋友被人打压，她心头肯定不是一个滋味。 冯晓婷当即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冯元海听完冯晓婷的倾诉，忍不住笑了起来：“丫头啊，这不是什么大事，你不用紧张！我倒是要看看，那小子如何应对和处理这件事，如果能处理得好，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爷爷，可是……他在那个乡会被人压制和欺负的呀……”冯晓婷急急道。 冯元海哈哈大笑：“咋，我家丫头心疼了？” 这个关头，冯晓婷也顾不上羞涩和掩饰了：“爷爷，您能不能给县里领导打个招呼啊？艾零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被人家欺负的呀！” 听到孙女竟然为了艾零跟自己撒娇，冯元海老怀畅快：“好了，你也不要紧张，小事情。不需要我打什么招呼，我相信这个小子自己会处理好。官场浮沉，仕途尔虞，如果连这点小风浪都扛不住，以后还怎么上进？好了好了，安心等待就是！” 冯元海自然是不会打电话的。 一来是没有必要，小事太小。 二来是冯家对艾零的考察还在进行中，这种突发事件也算是考察的题目之一吧。 夜幕低垂，副县长孙福海黑着脸带人走进青石乡政府，县局跟着过来的十几个人也很快如临大敌，冲进了院中。冯老六夫妻静静坐在人群中，神色平静。到了这个份上，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不得到一个结果，今天就算是白折腾了一次。 村支书老冯急得团团转，他在人群中到处低低劝说，奈何没有人听他的。在五老峪村的人心目中，冯老六是一个大能人，冯老六的话还是蛮有权威的。 况且，事情是摆在桌面上的：如果项目放弃，吃亏的还是五老峪村，利益关乎每一个人，所以他们要坚持到底。 老冯无奈，只得再来劝冯老六夫妻：“老六，咱到此为止吧，乡里不是说会给我们一个答复嘛。别闹了，赶紧回村，县里领导都要来了，到时候我们会捅篓子的。” 冯老六一瞪眼：“现在怎么能回头？你懂不懂啊，如果我们放弃，这个项目就黄了，到时候，我们上哪去找五百万的投资？” “五百万的项目……这是能让我们五老峪村彻底大翻身的机会啊……你作为村支书，你的屁股到底坐在谁的立场上？” 老冯无语凝噎。 他心里知道冯老六说得没错。过了这山没这店，错过了这个项目，猴年马月五老峪村才有下一个机会啊。 …… 孙福海心情很糟糕，也很烦。他正准备回老家探视母亲，突然接到这种工作任务，很恼火。他带着县府办和县公安局的有关人员组成工作组连夜赶往青石乡处理，这一路上坑坑洼洼的路真是让他们痛不欲生。 不过，让孙福海更生气的是，他这个县领导带着人进来，五老峪村静坐的人竟然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冷漠地望着他们一行人上了办公楼，然后又进了会议室。 彭春辉孟志勇以及乡里在家的班子成员都等候在会议室，见孙福海悄然进门，赶紧站起来迎接。彭春辉不敢下楼迎接了，一旦下去，会被五老峪村的人包围住，然后唾沫星子都能淹没了他啊。 孙福海扫了一眼全场，皱眉沉声道：“好了，我们不客套了，立即开会。老彭，你说说到底怎么一个情况？” 彭春辉嘴角一抽，扭头向宋军望去。 宋军赶紧满脸堆笑道：“孙县长，是这样的……” 宋军倒是也没有夸大，临了才追加了居心叵测的一句话：“孙县长，我认为，是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教唆村民闹事，这个必须要查，彻底查清楚！” 艾零冷笑不语。 孙福海扭头望着孟志勇：“小孟，你什么意见？” “孙县长，我其实倒是觉得事情没有那么复杂。本来就是五老峪村正在上项目，宋乡长他们过去检查项目手续，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村民可能有点不太理解，所以就产生了抵触情绪。”孟志勇笑了笑：“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应该尽快处理善后，不能扩大事态。” 孙福海嗯了一声：“别的以后再说，现在必须要马上处理，县里焦书记和郭县长还在等汇报！” “老彭，你们马上拿出处理意见，安抚群众！” 彭春辉勉强一笑：“孙县长，怎么处理乡里早就有意见了，立项手续可以后补，但施工可以马上恢复，只是乡党委的决议，有人抗拒不执行，所以才导致事态恶化！” 彭春辉明显把战火烧到了艾零的身上。 何玲有些担心的望着艾零，生怕他会当场跟彭春辉闹起来。孟志勇和其他人也在观望。 但艾零却还是眼观鼻鼻观心，对彭春辉的恶意诋毁置若罔闻。 孙福海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孙县长，是艾乡长不肯恢复工程建设……”宋军不得不站出来跟彭春辉一唱一和。 孙福海扭头望向了坐在一旁的艾零。 宋军直接把刀子砍向了自己，艾零就是不理会都不行了。他缓缓起身来，神色平静道：“孙县长，我去五老峪村挂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拉来了一个投资商，大家都很明白，像我们乡和五老峪村这种情况，没有几个投资商愿意来投资！” “可是工程才刚刚开始，今天早上，宋乡长就莫名其妙地带着一帮人叫停了施工，人家投资商当然不理解，当场表示撤资不干了，我也没有办法。” “项目手续不规范？可以私下找我，乡里的手续还不好做？哪怕是去县里办手续，这么大的项目，县里有关部门也会一路绿灯吧？” “连个招呼都不打，非要叫停施工，我真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心态，是冲我去的还是冲这个项目去的？” “反正我是心灰意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就是这样，请县领导明察。如果我真有什么错处，也请组织上调查处理。至于说非要往我身上扣屎盆子，说是我煽动村民闹事，我也坚决不能认！有目共睹，宋乡长带人叫停施工之后，为了避嫌疑，我再也没有跟村里的人接触过，马上返回乡里。” 艾零缓缓坐下，神色更加平静。（未完待续） 第71章 公事公办？ 孙福海皱眉望着彭春辉。 彭春辉不得不表态了：“孙县长，工程建设必须要有完全的立项等手续，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考虑到五老峪村的情况，我已经跟村民说过了，手续可以后补，施工可以暂时继续，但您也看到这种情况了，村民还是纠缠不走，问题的关键就在于，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目的就是冲乡党委政府来的！” 艾零冷笑不语。 孙福海深邃的目光从彭春辉和艾零的身上一扫而过，作为县领导，他能看得出来一些端倪，显然这事情表面上看上去是五老峪村的项目有没有手续的问题，实际上却关乎着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和这位新来的挂职扶贫副乡长艾零之间的某种纷争。 而且乡长孟志勇的态度也很暧昧。 孙福海清了清嗓子，干咳两声：“好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马上处理化解矛盾，老彭，我来的时候，焦书记和郭县长可是再三交代过了，一定不能出乱子，懂了吗？” 彭春辉有些烦躁地叹了口气道：“孙县长，有人借题发挥，五老峪村的投资商坚持要撤资，这些村民情绪失控——我看还是要解决这件事背后人的问题，如果不能解决人的问题，还是会按下葫芦浮起瓢来！” 孙福海把深沉的目光投向了艾零。 孙福海身后，霍金鹏不怀好意地也坐在那里紧盯着艾零，面带冷笑。艾零其实早就看到他了，只是没想到霍金鹏竟然作为县里工作组的成员下到青石乡来。 孟志勇笑了笑：“艾零同志，解铃还需系铃人，毕竟你挂包五老峪村，这个项目又是你牵头做起来的，不如还是你出面跟村民解释一下，无论如何，先把村民安抚下来再说！” 艾零起身来淡淡道：“孙县长，各位领导，我出去试一试。但是我无法保证投资商会继续投资这个项目，因为人家撤资的决定已经下了，估计对我们乡里的投资环境也大失所望，很难挽回了！” 艾零出了会议室，走到了走廊上。 夜幕低垂，青石乡政府大院内灯火通明，五老峪村的百十号人静坐在院中，见艾零出来，人群顿时骚乱激动起来，有些甚至高喊着要艾零马上回五老峪村去。 孙福海也带着工作组成员和乡里的干部们走出会议室。 艾零大声道：“乡亲们，大家还是先回去吧，不要再在这里闹腾。我可以跟大家保证，我一定会跟投资商尽量斡旋，争取早日恢复施工，大家相信我，也给我一个面子，赶紧回去休息！” 吴翠兰跳了出来：“艾乡长，工程能恢复不？什么时候恢复？村里的乡亲们可是都在等着呢！” 艾零笑了笑：“至于什么时候恢复，我现在不能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但是请大家相信，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促成这件事，回去吧，乡亲们！” 冯老六也站在人群中大声道：“艾乡长，我们相信你，我们可以回去，但是如果我们的养殖场项目就这么被人恶意搅黄了，我们可不干！不要说乡里，就是闹到县里，也要给我们一个交代！” 艾零沉默了下去。 孙福海皱了皱眉扭头向彭春辉压低声音道：“这什么人？带头闹事的人？” 彭春辉叹了口气：“孙县长，这人叫冯老六，是五老峪村出来的富户，在这个村有些威信，估计这次就是他带头的。” 冯老六又大声道：“彭书记，你能保证乡里说话算话吗？” 被一个村民点了名，又当着县里领导的面，彭春辉心里愤怒，却又不能当面发作，只得冷声道：“乡党委政府还能骗你们村民不成？赶紧回去，县里领导也亲自赶过来了，我们马上要开会研究，如何尽快恢复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你们不要担心！” 冯老六眼珠子一转，他知道该适可而止了。否则这么闹腾下去，不要说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还会引起乡里县里的强烈反弹。 冯老六手一挥，五老峪村的人就开始慢慢撤退。 彭春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怒视了艾零一眼，又满脸堆笑地向孙福海道：“孙县长，领导先休息，我们开个党委会研究一下五老峪村的项目建设，出了这种事情，惊动了县里，实在是我的工作失职！” 孙福海摇摇头：“我们列席你们的党委会吧。” 说完，孙福海带头走进了会议室。 霍金鹏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也跟了进去，在与艾零擦肩而过的时候，忍不住阴沉沉地嘿嘿干笑两声，探手要去拍艾零的肩膀，却被艾零不着痕迹地闪避了开去。 霍金鹏撇撇嘴：“艾零啊，不简单啊，来青石乡时间不长，就开始兴风作浪了，啧啧，竟然跟乡里一把手唱对台戏，你可是胆大包天呀！” 艾零神色冷漠，扫了霍金鹏一眼，转身走进了会议室。 …… 党委会开得很不愉快，也可以说是很沉闷。 彭春辉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将这个项目的主导权从艾零手里夺过来，交给副乡长宋军。宋军是他的心腹，这个项目落在了宋军手上，就等于是他这个乡党委书记亲自抓了，将来出了政绩，也会给他的履历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 孟志勇本来以为艾零会在会上与彭春辉据理力争，而且他也做好了帮艾零说话与彭春辉抗衡的思想准备，但没想到艾零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很痛快地就同意交出这个项目的牵头权，并将投资商负责人朱萍的联系方式交给了宋军。 这就怂了吗？ 孟志勇皱眉望着艾零，欲言又止。 彭春辉和宋军等人达到了目的，自然是心满意足。尽管这事引发了五老峪村闹事，还惊动了县里领导，但孙福海带着县里的工作组来到乡里，过问这个项目建设，其实对于彭春辉来说是件好事。 至少，在彭春辉看来，不但艾零怂了，连孟志勇都不敢再指手画脚了。 项目抓到了自己手里，根本就没艾零和孟志勇什么事了。 彭春辉在会上喜笑颜开，艾零坐在那里冷漠不语。 他越来越觉得彭春辉这个人在政治上简直太幼稚了，他也不想想看，这个项目是艾零引进来的，投资商是艾零的朋友，如果不是艾零主导这件事，项目投资还能继续吗？ 倒也不是彭春辉低级，而是彭春辉觉得只要乡里的政策扶持到位，乡里的姿态和诚意到位，不怕投资商不动心。艾零的朋友又如何？这是公事，公事公办嘛。（未完待续） 第72章 顾全大局？ 孙福海第二天一早返回了县里，但工作组却在县府办副主任马琳的带领下留了下来，工作成员还有霍金鹏等三个工作人员。按照孙福海的安排，工作组除了要彻底将这次五老峪村人闹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之外，还要配合乡里抓好五老峪村这个大型的生态养殖场项目。 规模在一千头的生态黑猪养殖场，投资高达五百万，不要说在青石乡，就是在整个安化县都不是一个小项目。当然，还不至于引起县里的太过重视。 马琳带着霍金鹏等人去了五老峪村跟村民开座谈会，宋军就带着自己的人去找上了投资商代表朱萍。 五老峪村两委办公大院，宋军满脸堆笑望着朱萍道：“朱总啊，昨天的事是乡里欠妥当啊，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太过教条，工程手续完全可以后补嘛，怎么着也不能耽误施工！” “朱总，您看是不是尽快安排施工队恢复施工？村里的人都还在等着，而乡里县里的领导也都在翘首期盼我们这个项目能尽快落地——朱总，请你放心，从现在开始，这个项目具体由我来牵头，从彭书记到乡里普通干部，我们全力配合，哪一个环节都是一路绿灯，我们会拿出最大诚意和最大的政策优惠，来扶持这个项目上马！” 宋军滔滔不绝给朱萍开出了不少好处。 朱萍沉默着，丝毫都不动心。 她来青石乡五老峪村这个鸟都不拉屎的地方上项目，无非是盛晓岚的安排，根本目的是为了偿还艾零的人情，现在艾零被宋军取而代之——尽管朱萍不知道青石乡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但只要艾零不出面，这个项目就是不能恢复。 这一点，她早上与盛晓岚通电话时就确定了。 朱萍笑了笑道：“宋乡长，乡里的支持我们非常感谢。但是，我们老板已经做出了撤资退出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 宋军啊了一声：“朱总，你们老板……可不可以让我们拜访一下你们老板，具体谈谈这个项目？” 朱萍果断拒绝：“不用了，这个项目我全权负责，我们老板很忙，现在南方省跟客商谈项目，也没时间。” 宋军眉头紧蹙：“朱总，难道就不能再商量一下了吗？不过是停工一天，你们这边也没有什么损失，就算是有损失，乡里也会给予赔偿啊。你们既然来五老峪村上项目，前期做了这么多的工作，半途而废多可惜呀！” 朱萍笑了：“损失是有，不过，也不要紧。说实话，宋乡长，我们是考虑到你们乡的投资环境问题，才做出撤资决定的。我们不敢保证，日后会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工程说叫停就被叫停，投资风险太大了！” 朱萍的态度有些傲然。 宋军尴尬地搓了搓手：“昨天完全是一场误会，朱总，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好好沟通一下……” 朱萍挥挥手：“算了，宋乡长，我们老板是说一不二的人，她既然做出撤资的决定，我也没有办法，抱歉了！” …… 宋军这边没有从朱萍这里得到松口，霍金鹏等人却在五老峪村村民那里捅了大篓子。 县府办副主任马琳是工作组副组长，但她也没想到，霍金鹏竟然会在座谈会上当着五老峪村的人说出一些不该说的话来，霍金鹏说艾零已经被停职接受组织审查，乡里和县里已经将村里的项目交给副乡长宋军来牵头，而且还要求村支书老冯马上向工作组说明村民闹事的缘由，一定要将背后的罪魁祸首揪出来云云。 马琳想要打断霍金鹏话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她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时霍金鹏已经大放厥词好半天。她大为不满，却因为霍金鹏大有来头而心有顾忌，没有当场发作。 但五老峪村村民的不满情绪却被霍金鹏的话给挑动起来，群情激愤。 听闻艾零被停职，精明的冯老六当即意识到不对劲。其实艾零被不被停职，冯老六并不关心，但他深知这个项目是艾零一手促成，艾零跟朱萍那边的关系明摆着极为密切，没有艾零，朱萍这些人肯继续投资才怪？ 村里人七嘴八舌地包围着马琳和霍金鹏，嚷嚷个没完。而不多时，村里人跑来通报说施工队和投资方的人准备马上撤离五老峪村，这样一来，炸药包就被彻底点燃了。 冯老六怒不可遏：“马主任，看看，这就是你们给我们村民的交代吗？工程队和投资商要撤离了，我们好不容易争取来一个扶贫项目，满村老小都在等着这个项目脱贫致富，可却偏偏被你们给搅黄了！” 吴翠兰也尖声道：“既然乡里解决不了问题，乡亲们，我们就去县里，去县里讨一个说法！” 五老峪村的人顿时激动起来，人声鼎沸，冯老六等人撇开马琳和霍金鹏，带着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村民，气势汹汹地向山下冲去。 马琳看势不好，立即给乡里打了电话，然后又直接电话向孙福海汇报。 孙福海极为震怒，让工作组马上安抚村民化解矛盾，务必不能让五老峪村的人再到县里来上访。 彭春辉带人在半路上拦住了冯老六等人，双方僵持在半路上。 …… 孟志勇面色严肃推门走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见艾零正在好整以暇地翻看手机微信，似乎在跟什么人聊天，不由苦笑道：“艾零同志，现在乡里都已经闹翻天了，你还在优哉游哉吗？” 艾零眼眸中掠过一丝冷笑，却故作愕然道：“孟乡长，怎么了？我这不是被停职接受审查阶段吗？没有组织允许，我只能留在办公室待命嘛。” “五老峪村的人又闹起来了，要去县里上访，彭书记带人把他们拦在了半道上。”孟志勇轻叹一声：“艾零同志，关键时刻，希望你能以大局为重，抛开个人恩怨。” 艾零微微一笑：“孟乡长，我该怎么做呢？我做错了什么吗？” “艾零同志，投资商和工程队一定要撤离，宋军拦不住，也做不通工作，我看不行的话，还是你出面协调一下吧，毕竟对方是你的朋友，你好说话一些。”孟志勇轻轻道，阴沉的目光紧盯着艾零，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 “顾全大局没有问题啊，孟乡长，可是乡党委会上刚定的，让我不再管这个项目，我出面合适吗？”艾零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 孟志勇搓了搓手：“都什么时候了，还那么教条？党委会上的决定……走吧，艾零同志，算是帮我一个忙，若是让五老峪村这帮人闹到了县里，我们这个班子都被县委县政府记上一笔！逃脱不了责任！”（未完待续） 第73章 滚开！ 安化县并不大，屁大一点县城，几个乡镇，稍有风吹草动，就能传得沸沸扬扬。尤其是现在网络信息时代，传播得更快。 五老峪村的人被青石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带人堵在半路上，双方僵持不下的照片不知道被谁放在了微信朋友圈里，即便彭春辉没有跟孙福海汇报，消息也被捅到了县里。 县委书记焦念东大为震怒，立即让县长郭海出面，亲自协调过问青石乡五老峪村村民信访事件，在最短的时间内平息事态并将前因后果和处理结果报县委。 郭海给孙福海打了电话，孙福海气不打一处来，但考虑到彭春辉是焦书记的人，毕竟还是要留几分情面，要不然他早就翻脸了。但无论如何，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彭春辉是有重大领导责任的。 孙福海在赶往青石乡的路上给彭春辉打了电话，态度不像过去那么温和了，措辞严厉。 “老彭，我再三强调一点，事态不能扩大，必须马上平息，按照焦书记的指示，立即安抚群众，妥善处置。” 彭春辉有些心浮气躁：“孙县长，我们这边该做的都做了，我已经代表乡党委政府明确表态，五老峪村的项目马上恢复，但……有人恶意捣乱，从中作梗，投资商非要撤资，我能奈何？” 孙福海非常不耐烦：“老彭，你也不要再强调客观原因了，也不要再把责任往别人身上推！谁恶意捣乱从中作梗？这话讲起来要有根据，没有根据不能乱讲！反正我不管你怎么处理，必须要马上平息事态，否则，你就等着县委的问责吧！” 孙福海说完就挂了电话。 彭春辉挂了电话，面色有点苍白和羞恼。 往常，一个非常委的普通副县长，彭春辉是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但孙福海终归是负责事件调查，一旦孙福海在县里给他扣一顶帽子，他会很难看。 彭春辉面色变幻，扭头冲心腹宋军压低声音道：“老宋，去把孟志勇喊来，让孟志勇出面跟那小子谈一谈，无论如何，我们这次要先安抚下这群狗日的再说！” 宋军有点为难：“彭书记，这个……我……” 彭春辉大怒：“你……你什么？赶紧去呀！” …… 冯晓婷在红旗镇听到青石乡的事情越闹越大，担心艾零，就请了假，临时搭镇上的车来了青石乡。半路上，冯晓婷看到百十号人堵在坑坑窝窝的山路上人声鼎沸，几个乡干部面红耳赤，被村民包围其中，急得焦头烂额。 艾零和孟志勇并肩下楼，突然见到盈盈走进乡政府大院的冯晓婷，惊喜交加：“晓婷，你怎么来了？” 冯晓婷担心过甚，也不在意孟志勇还有其他乡里干部在场，急急上千抓住艾零的手来道：“你没事吧？我担心你，上来看看。” 艾零笑了笑，捏了捏冯晓婷的小手：“晓婷，我没事——” 艾零扭过头来冲孟志勇歉意一笑：“孟乡长，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来了，我先安顿下她，一会就过去——” 说完，也不管孟志勇同意还是不同意，艾零就拉起冯晓婷的手来，两个人转身上了楼，去了艾零的宿舍。 冯晓婷姿容秀美，气质优雅，一看就不是乡里的人。孟志勇皱了皱眉，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喊了一声:“艾零同志，情况紧急，你可要抓紧啊！” 霍金鹏和县府办副主任马琳出了乡政府会议室，正要赶去事发现场，突然见到手拉手上来的艾零和冯晓婷，脸色一变，眼眸中那一抹嫉妒一闪而逝。 “晓婷，你怎么来青石乡了？”霍金鹏满脸堆笑，上前去热络地打招呼。 冯晓婷面色淡然：“我来看看艾零，霍金鹏，你来干什么？” 霍金鹏斜眼扫了艾零一眼：“我是县工作组的成员，来青石乡处理某些人捅下的娄子！” 霍金鹏意有所指，冯晓婷立即明白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轻蔑地瞪了他一眼，就拉着艾零的手走了，再也不理霍金鹏，直奔艾零的宿舍。 马琳在一旁盘观者清，大抵猜出了一点三人的关系。 霍金鹏被冯晓婷撂了面子，心里羞愤交加，忍不住冷笑道：“艾零，你不要以为在背后暗中煽风点火，把事态扩大，就能浑水摸鱼！你等着吧，这一次处理完，你难辞其咎！” 艾零脚步一停，霍然转身，面色冷漠：“霍金鹏，你算哪根葱啊？说话要有根据，胡言乱语，我会告你诽谤！马主任，请问这是霍金鹏个人的想法还是工作组对我的认定评价？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什么话都不说了，我等候组织上对我的处理！” 马琳尴尬地搓了搓手，勉强笑了笑：“艾乡长，你不要激动，工作组没有任何评价和认定——小霍，我们说话要慎重，知道吗？” 马琳后半句是批评霍金鹏的，但因为霍金鹏在市里在县里有后台，马琳的批评并没有多少底气。 其实马琳对霍金鹏很不满了。五老峪村的人再次闹起来，跟霍金鹏在五老峪村座谈会上说话轻佻不负责任有关。如果不是霍金鹏的话，还激不起村民的反弹情绪来。本来马琳还不明白霍金鹏为什么要针对艾零，现在看了这架势就多少明白了一些——原来霍金鹏觊觎艾零的女朋友，不过也正常，艾零的这个女朋友的确是貌美如花啊！ 马琳望着冯晓婷缓缓转过身来，从她那张吹弹可破的绝世容颜上扫过，顿时起了几分惊艳之心。 不过，马琳也没想到，这么娇娇柔柔看上去温婉端庄的一个女孩，竟然疾言厉色地冲霍金鹏发作起来：“霍金鹏，你太过分了！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尽管冯晓婷在气头上，但她终归是出身高贵并受过良好教育的女孩，很难出口粗俗言辞，但她的声调和语气已经表明了她的愤怒反击。 “晓婷，你不要被他给骗了，我……”霍金鹏脸色涨红，辩解道。 “滚吧你！”冯晓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绪，怒斥一声，然后拉起艾零的手就走。 霍金鹏面色青红不定，却是半句反弹的话都不敢爆发。 这不仅仅是因为霍金鹏对冯晓婷的单恋，还因为冯家说白了就是霍家的后台。一旦冯家被触怒，霍家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他怎么敢跟冯晓婷真刀真枪地干？ 马琳眨了眨眼，扭头望向了冯晓婷曼妙多姿的背影，心头惊讶起来，觉得这女孩来头不小。 无他，有气场啊，气质高贵啊。而且，霍金鹏这种有背景的富二代都不敢反驳，这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未完待续） 第74章 让步 霍金鹏悻悻地跟在马琳身后走了。 路上，马琳忍不住好奇，还是主动问道：“小霍，艾零这个女朋友看起来……看起来有点……” 马琳欲言又止。 霍金鹏脸色难看，沉声道：“市里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呗，马主任你以为艾零这小子为什么这么嚣张啊，就是因为巴结上了冯家！晓婷也真是瞎了眼了，怎么就看上这么一个无耻的货色？” 冯元海马琳自然是知道的。 听闻冯晓婷居然是前前任市委书记的孙女儿，马琳大吃一惊。而艾零居然是冯晓婷的男朋友，这就瞬间让她意识到，艾零这个看上去不起眼的年轻挂职干部，怕也不是那么简单。 霍金鹏心里有火气，自然就憋不出什么好话来。这赶往现场的一路上，他喋喋不休地或者指桑骂槐，或者直接诟病艾零，让马琳听得有些不以为然。 马琳心道：你就比人家艾零强多少啊？你们霍家无非也是把冯家当成了后台，如果不是仗着冯家和冯老爷子的余荫，你们霍家在生意场上能顺风顺水？ 马琳决定给孙福海通报一下艾零的这个情况。 冯元海孙女的男朋友，虽然算不上什么真正的身份，但毕竟关乎冯家，冯老爷子在本市根基雄厚，门生故吏遍布六区三县，县里领导在处理问题的时候不能不考虑冯家的影响力。 多少要卖老书记一个面子吧？何况，在这件事上，艾零本身就没有什么错。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乡党委书记彭春辉故意挑衅，才是酿成事端的关键因素。但彭春辉毕竟是县委焦书记培养提拔起来的人，如果不是这一点，恐怕孙福海处理起来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犹犹豫豫了。 彭春辉和孟志勇带着乡里的干部堵在路上，面色烦躁。五老峪村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眼看局势就要控制不住。虽然有乡派出所的警察在场，但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使用强硬手段的。 动用国家公器，性质就变了。 彭春辉不断向乡政府的方向翘首眺望，见马琳和霍金鹏过来，还是不见艾零的人影，就再也忍不住大声怒吼起来：“来人，赶紧去把艾零给我喊过来！告诉他，如果再麻木不仁，乡党委一定要处理他，严肃处理他！” 孟志勇见彭春辉有点因为急躁而发狂了，也知道事情紧急，就向党政办的人挥挥手，示意她们赶紧去找艾零过来。 副县长孙福海站在一旁，面色冷肃。 孙福海也有点不高兴，因为乡里的干部基本上都到了，就唯独艾零这个挂包五老峪村的当事副乡长没有到场，这不但有点玩忽职守，还不拿自己这个副县长当回事儿啊。 孙福海面沉似水点了点头，挥挥手：“抓紧时间把小艾同志叫过来，他挂包的村出了问题，他怎么还能在办公室坐得住？责任心在哪？党性何在？” 孙福海这话就有点重了。 彭春辉闻言立即附和起来，恼火道：“孙县长，您看看，这就是市里下放扶贫干部的基本素质？！乡里出了这种大事，党委政府班子成员只要在家的都到了场，偏偏就是他拿乔作怪，真是可气！” 马琳听了柳眉一挑，赶紧走过去，附在孙福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孙福海脸色一变，拉着马琳急匆匆走到人群外围，压低声音道：“小马，你确定？他真的是冯元海孙女的男朋友？” 马琳点了点头：“我确定。我们来的时候，正好遇上冯书记的孙女过来找他！” 孙福海倒吸了一口凉气。 作为县里领导，他其实心知肚明，这事艾零固然有责任，也不是主要责任。这事的根源还是在彭春辉这里。但考虑到彭春辉是焦念东提拔的人，看在县委书记的面子上，他又不得不装糊涂。 如果艾零只是没有背景的普通挂职干部，他就会毫不留情地将责任定性在艾零的身上，连吓唬带和稀泥，把这事摆平。可艾零背后却站着冯家，他就不得不重新考虑如何妥善处理这件事了。 …… 艾零独自一人匆匆前来。 五老峪村的人看到艾零出现，顿时激动起来，七嘴八舌地开始嚷嚷，要求艾零出面把投资商挽留下，恢复养殖场的项目。 彭春辉目光阴沉冷视着走过来的艾零，怒不可遏：“艾零同志，事发紧急，你作为分管副乡长，如此玩忽职守，心里可还有半点的责任心？” 如果没有最近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艾零或许会跟彭春辉虚与委蛇一番，或者隐忍三分，但彭春辉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动挑衅，已经将他逼到了悬崖边上，图穷匕见之际，艾零又岂能容忍？也没有半点退路！ 他冷冷一笑，针锋相对：“彭书记，你说这种话，我不爱听。难道不是彭书记再三强调，要我留在乡里停职接受调查嘛？再说，这事也没有人通报我——我这不一得到消息，就赶过来了？！” 彭春辉脸色涨红，“你还要强词夺理胡搅蛮缠吗？” 彭春辉被艾零当众驳了面子，肯定是挂不住了。 孟志勇轻叹一声，故作焦虑道：“彭书记，咱们能不能先处理问题，然后再追究谁的责任？” 说完，孟志勇也不管彭春辉高兴还是不高兴，径自走到艾零跟前，笑了笑道：“艾零同志，解铃还需系铃人，还是你跟大伙说说，如果能挽留下投资商，那是最好不过了。” 艾零沉默不语。 孟志勇暗暗摇头，知道艾零为什么会表示沉默。 他扫了彭春辉一眼，突然面向五老峪村的人大声道：“乡亲们，大家不要乱，静一静，听我说！你们村的这个项目，是艾乡长争取来的，乡党委已经决定，继续让艾乡长主抓这个项目，你们放心，我相信艾乡长一定会竭尽全力挽留下投资商的！没有问题！” “彭书记也在这，大家可以问问彭书记的态度！”孟志勇扭头望向彭春辉。 彭春辉脸色阴沉，知道孟志勇这是逼宫了，逼着他放弃个人私心，还是把项目主导权还给艾零。但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不让步也不行了。他不让步艾零就不让步，这一点谁都能看得出来啊。 人群鼎沸，所有五老峪村的人都盯着彭春辉，有人大声喊道：“彭书记，你必须表个态！到底是不是这样？乡里会不会还来捣乱？” 看看这话说得，说得彭春辉脸色铁青，也说得乡里干部包括孟志勇在内都脸色很不好看。 彭春辉干咳两声，冷冷道：“好了，你们不要闹腾，艾零同志也在这里，这是他抓的项目，你们有什么问题，还是找他！”（未完待续） 第75章 完胜 彭春辉让步了。 艾零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了。他就不怕彭春辉不让步，如果不让步，他就会继续保持沉默。反正这事到最后，受牵扯受问责最大的还是彭春辉这个乡党委的一把手。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乡亲们，大家能不能给我一个面子，先回去歇着，至于项目的问题，咱们明天再说！请大家放心，我艾零说话算话，我马上会找投资商，争取把项目还是留在我们五老峪村！” 冯老六躲在人群中高喊：“艾乡长，您不忽悠我们？” 艾零深沉的目光极具有穿透力，他盯在人群中的冯老六身上，淡淡道：“我从来不说假话。我不能给大家什么承诺，我能做的就是尽最大努力，相信，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冯老六在人群中挥挥手：“好，乡亲们，我们不能给艾乡长心里添堵，也不能给乡里添乱，这样，我们回去等艾乡长的好消息！” 五老峪村的人竟然就这么散了。 彭春辉带着乡里的干部做了一个多小时的思想政治工作，开出了很多条件和承诺，都无济于事，反倒不如艾零轻描淡写的两句话。 彭春辉脸色铁青，走到孙福海面前勉强一笑道：“孙县长，问题虽然解决，但问题背后的根源还要进一步调查，一旦调查清楚，我们乡党委政府一定不会姑息养奸！” 都到了这个份上，彭春辉还在撂狠话，孟志勇看得嘴角一晒。 真是一个夯货，现在是说这种狠话的时候吗？你就算是要记恨在心，要报复人家艾零，而已得另选一个合适时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彭春辉这人不但迂腐教条，为人做事过于刻板，还非常狭隘，有点睚眦必报的心性，这是孟志勇最看不起他的地方。 孙福海面无表情，极为冷淡。 …… 孙福海和彭春辉等人等候在会议室里，艾零在外边跟朱萍那边通了电话，自然是很痛快就解决了问题，朱萍的人施工队的人都留下继续施工了。 艾零走进会议室，向孙福海笑了笑道：“孙县长，我跟投资商通过电话了，他们同意留下恢复施工和项目建设，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希望这个项目能变成县里的重点扶贫项目，得到县里的扶持和政策优惠！” 孙福海还没有说什么，彭春辉就冷笑起来：“看看，宋乡长跟投资商那边再三恳求，对方都坚持要走要撤资，可我们小艾同志一个电话就全部解决问题了，这说明了什么？嗯？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 艾零神色不变，不卑不亢：“彭书记，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彭春辉再也按捺不住，拍案而起：“艾零，你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有没有在背后搞鬼，你心里清楚！” 彭春辉发飙了。 孟志勇等人冷笑不语。 彭春辉的发飙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因为啥呢？ 因为事件得到控制，五老峪村的人被安抚下去了，但问题解决，就面临着一个往县里报告的问题，如何来定性，代表着谁来承担责任，如果不是艾零，就一定是彭春辉了。 彭春辉选择在这个时候发飙，无非还是想要把责任推给艾零。 而且彭春辉料定孙福海会站在他的一边。 艾零岂能不明白彭春辉的用意。 艾零却没有上火，不疾不徐道：“彭书记，我在背后搞鬼？我搞什么鬼啊？我来乡里挂职，我主动要求到全乡最穷最艰苦的五老峪村挂包，我有错了吗？” “我来到五老峪村之后，看到村里一穷二白，煞费苦心帮着村里上扶贫项目，我错了吗？” “我个人捐款二十万，又千辛万苦费尽口舌找了投资商过来，要上一个投资总额在五百万上下的养殖项目，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我有错吗？” 艾零的三个“我有错吗”层层叠进，一个比一个声调高亢，到了后头，索性大声疾呼质问起来：“我们在五老峪村上项目，宋乡长突然带着人进村，不分青红皂白，就给项目贴了封条，要求停工整顿，这是我的错吗？” “五老峪村的人不甘心项目就这么黄了，到乡里来上访，这是我的错吗？” 艾零怒形于色声音慷慨：“如果我有错，我听任组织上的处理，可是——如果是有人在背后拿着私心当令箭，又该不该揪出来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谁有私心，谁心里清楚！” 艾零的反问和斥责，让彭春辉脸色青红不定起来。他被艾零一连串的诘问逼得喘不过气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艾零又怒声道：“既然这样，我不干了，我宁肯回去当我的小医生，也不愿意留在这种地方与小人为伍！” 咳咳咳！ 孙福海这个时候突然发话了：“好了好了，小艾同志，你不要情绪激动，先坐下，坐下谈。” “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复杂，乡里去检查项目，落实项目手续，也没有错。错在方式方法不对路。宋军，你得检讨一下你的工作思路，是不是太急躁了一些？” “至于艾零同志，我个人觉得没有什么错。非但没有错，我们应该肯定和鼓励年轻同志怀着理想和责任感来到我们的贫困山区，通过利用个人资源来帮助村民发家致富，这种行为是值得肯定和鼓励的！” “我看这样，老彭，你代表乡党委政府，向县里写一个书面检讨。艾零同志继续抓好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这是一个重大扶贫项目，我回去之后，会向焦书记和郭县长汇报，争取列入县里的重点项目！” 说到这里，孙福海立即起身，扬长而去。 孙福海竟然肯定了艾零的工作，而且将艾零的责任摘得半点也无，不要说彭春辉脸色铁青，就是其他乡干部都有点目瞪口呆的样子。 孟志勇干笑两声，起身也离去。 艾零也笑了笑，神色平静地起身走出了会议室。 彭春辉咬紧牙关，愤怒地猛然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水杯被掀翻了，水淌了一桌子。（未完待续） 第76章 持股人之争 左右是请了两天的假，冯晓婷就不着急返回红旗镇，就陪着艾零离开青石乡政府去了最顶端的五老峪村。 村支书老冯、冯老六夫妻带着全村人迎候在村口，见艾零拉着一个美貌如花年轻女子的手缓步前来，老冯挥挥手，顿时吹吹打打的声音响了起来，冯老六安排的人甚至还放起了鞭炮。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艾零吓了一跳：“老冯，你这是干嘛？你这不是要害我吗？赶紧停了停了！！！” 艾零怒形于色，浓眉倒竖。 见艾零发怒，老冯赶紧让人停下吹打敲鼓，面色有点尴尬：“艾乡长，大伙是高兴的，所以自发组织起来，欢迎艾乡长回来，也同时是为了庆祝我们的项目恢复施工！” 朱萍的人和施工队已经再次进驻了施工现场，一场风波化为无形。 但艾零深知，村里这种动静一旦让乡里的人知道，尤其是让乡里的领导知道，未免又要给他带来不少的麻烦。至少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又会默默地在小黑账上给他记上一笔，不定哪天逮住机会就爆发出来。 冯老六窜了过来：“艾乡长，怕什么？我们村里自发组织欢迎艾乡长回村，碍着谁的事儿了？” “就是就是，艾乡长，您真的是太……”吴翠兰跑过来本来想说艾零真的是太老实，又担心引起艾零的反感，就咽了回去。 艾零扫了冯老六夫妻一眼，他对这对夫妻其实有些反感，这两人是有野心的人，他们撺掇村里人闹腾，说白了不是为了拥护艾零这个副乡长，而是为了从项目中获取个人利益。 但艾零也知道五老峪村要上项目，缺的就是冯老六这种土生土长的心思活络的能人，村里人的思想观念太落后了，把项目交给老冯，怕是折腾不起来。 所以冯老六这种人，还是要用。 艾零叹了口气道：“大家都散了吧，老冯留下，老六你们两口子也留下，我们商量一下项目的事情——” 冯晓婷面带明媚的微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 吴翠兰咯咯笑了起来：“艾乡长，这位好看的妹子是……？” 艾零笑了笑：“嫂子，这是我女朋友，冯晓婷，在山下的红旗镇工作，跟我一样都是扶贫干部。” 吴翠兰啧啧称赞道：“原来也是干部，冯镇长，您跟艾乡长真的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 冯晓婷没有羞涩，落落大方地笑：“谢谢，您过奖了！” 村民挨个过来跟艾零打招呼，然后就散去。艾零带着老冯几个人去了他暂住的院落，也就是村两委办公所在地，进了村支书老冯的办公室，冯晓婷则被吴翠兰拖着去了艾零的房间，关起门也不知道是在帮着艾零收拾房间还是说起了女人间的悄悄话。 艾零占据了老冯的办公桌，望着站在一旁的老冯和冯老六，淡然道：“老冯，老六，考虑到这个项目的特殊性，我想，我们三个人应该分分工。” 老冯搓搓手：“艾乡长您指示！” 冯老六则眼珠子一转，没有吭声。 “老冯，我看这样，我来负责整个项目的协调，包括与投资商啊，与乡里的协调，沟通，争取政策扶持。你老冯呢，就代表村民在新公司中当一个持股人吧——”艾零淡淡道。 按照一开始的思路，五老峪村为了这个项目组建了一个合作社，每家每户出一个劳动力，然后即作为合作社的联合发起人，也同时作为朱萍生态养殖公司的员工。合作社占据了养殖公司0%的股权，算是干股。公司除了给员工每月发放工资之外，年底还要按照股权比例发放分红。 这当然需要一个代言人，也就是持股人。代表合作社所有成员持有0%的股权，然后参与新公司的运营管理。 作为五老峪村的村支书，老冯自然是最合适最理所应当的代表。 老冯脸色有些兴奋：“领导您放心，我老冯一定会严格贯彻落实艾乡长的指示精神……” 老冯拍着胸脯有点激动，竟然说起了没有任何营养的官场套话来。 旁边的冯老六脸色一变，老冯干上了持股人，还有他什么事？这个事不能让，坚决不能让！ 冯老六忍不住讥笑起来：“我说老冯，你真是拍马屁都拍不到正点上，你听听你这话有多假？！还严格贯彻落实艾乡长的指示精神，你连村里收个党费都要找我帮忙，你还能抓什么项目落实啊？” 如果是平时，冯老六可能还会给老冯留个面子。但事关根本利益，他就难免尖刻。 老冯被嘲讽得满脸涨红，气得嘴角哆嗦，却是一句话也无法反驳。 因为冯老六也没有撒谎，他这个村支书在村里的威信还不如冯老六，他有些棘手的事情还是要求冯老六帮忙解决。 冯老六转头望着艾零正色道：“艾乡长，我这人说话直，您别见怪啊——老冯这个人吧，老实归老实，但老实却干不成什么事，非但干不成事，还会给领导耽误事。把项目的事情交给他，我说实话，我不放心，村里的老少爷们其实也不放心！” 艾零早就料到冯老六会有一争，好整以暇地面带微笑，“老六，你的意思是交给你，村里人就放心了？” 冯老六也不脸红，“艾乡长，不是我老六自夸，这个村，能力比我强的人，还没有出生！这个项目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艾零神色不变：“项目自然有运营公司的人来做，村里只是被扶持对象，还是不能参与项目的决策。老冯作为村支书，代表村民利益，在公司担任股东代表，这是合适的，也是必须的。” “这与能力高低无关，这是原则，组织原则。” 艾零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声调也低沉。 冯老六很有些不满，嘟囔道：“艾乡长，您不听我的话，到时候出了问题，可是后悔也晚了！” 冯老六的话语中竟然隐含着几分威胁之意。 艾零冷冷一笑：“能出什么事？” 冯老六撇了撇嘴。 艾零目光深沉地望着冯老六，漠然道：“我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谁敢在背后捣乱，破坏项目建设，休怪我艾某人翻脸不认人！”（未完待续） 第77章 先压一压 冯老六愤愤而去。 老冯有些担心地轻轻道：“艾乡长，实在不行的话，我愿意让给他，这个让他来代表村里担任持股人，其实没什么关系的，反正他也不能乱来。” “老六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艾乡长，我担心……” 艾零冷冷一笑：“老冯，你担心什么？担心他会在背后使坏？你可以让他试试看！” “你是村支书，你代表村民股权利益，理所应当，这还有什么好争议的？”艾零挥挥手道：“你别想太多，扎扎实实做好你的工作就是了，至于别的，有我！” 见艾零态度这么坚决，老冯心里头既兴奋又不安。 他知道冯老六在村里的影响力，要是冯老六不支持这个项目，在背后捣捣乱，还没准真会搞出不少幺蛾子来。 老冯忐忑不安又欢天喜地地走了。 艾零望着老冯离去的背影，嘴角噙着一丝冷漠的笑容。他知道冯老六肯定会有反弹，但他也不怕。他心里很清楚，冯老六这种人，用还是要用，但不能这么用，至少要在彻底压住他之前，不能轻易用。 否则的话，这个项目就完全沦为冯老六操控的个人利益的道具。 村里这些人，没有一个人能对他形成制衡，将来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艾零给五老峪村整体上的扶贫项目，如果沦为个人利益的踏板，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 艾零走出了老冯的办公室，冯晓婷正好抱着他的被褥在院中晾晒，就笑着走了过去：“晓婷，你快别干这些了，我自己来就行。” 冯晓婷温柔地一笑：“今天阳光很好啊，趁天气好，帮你晒晒被褥，我感觉这屋子还是有点潮湿，不行的话，我看你还是回乡里去住吧。” 艾零摇摇头：“不，我还是留在五老峪村吧，至少清净！” 冯晓婷知道艾零在头疼什么，忍不住柳眉一挑：“你也别怕那些人，有什么好怕的呀，你正大光明为村民办好事，恪尽职守，那个姓彭的要是太过分了，我……” 艾零笑着握住了冯晓婷的小手：“晓婷，怕谈不上，就是不想惹麻烦罢了。反正我挂包这个村，留在村里负责项目建设，谁也说不出什么来。至于乡里，他们愿意怎么争就怎么争去，我才不被人拿着当枪使呢。” 孟志勇想要拿他当枪使，艾零心知肚明。他老五老峪村挂村，除了回避与彭春辉的正面冲突之外，还有回避孟志勇的意思。 冯晓婷突然皱眉道：“对了，你怎么得罪那个吴翠兰夫妻了？我感觉她的态度有点……” 冯晓婷也没有说出一个所以然，反正她正在跟吴翠兰谈笑生风，吴翠兰就被其夫喊了出去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吴翠兰的态度就有点冷了，草草交代了几句话就溜之大吉，失去了一开始的热情。 艾零笑笑：“没有的事，这夫妻两个私心太重，无非是想要把村里的项目控制在他们手里，我没有如他的愿。” 冯晓婷哦了一声，就没有再扯这件事。这种事、这种人，对于冯晓婷来说根本不值一提。如果不是为了艾零，她对冯老六夫妻没有半点的兴趣。在她的世界中，这对夫妻根本就没有资格出现和留下半点痕迹。 但艾零显然小觑了冯老六的私心以及他的反弹之烈。 黄昏时分，秋风送爽，艾零与冯晓婷手牵手慢慢沿着山道向五老峪村所在的一座山峰攀去。出了五老峪村，越往上走，山路就越加崎岖狭窄难行。 已经是初秋时分了，山风有点凉意。 站在半山腰上，眺望着山间漫漫林海和峰峦叠嶂，以及山下那星星点点的民居，或者炊烟袅袅。艾零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冯晓婷的身上：“晓婷，山风凉，你别感冒了！” 冯晓婷心里有一丝甜蜜，享受着爱人的关怀和体贴。 她指了指山下的一片地方笑道：“你看，那就是红旗镇了，虽然红旗镇也很穷，但比你们青石乡可是强太多了。” 艾零点了点头：“虽然都是贫困乡镇，但贫困的程度各有不同。青石乡是山区，肯定比山脚下的红旗镇要差一些。但是越是这样条件艰苦的地方，越能够做出成绩来，我可是做好了在这里呆上三两年的思想准备。” 艾零又指了指山路：“最难的就是交通不畅，如果能修好一条通往山下的公路，跟往县城去的公路连接起来，青石乡很快就能脱贫致富。” “要致富先修路，这可是三岁小学生都懂的。不过啊，这修路也没有那么简单，你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 艾零嘴角闪过一丝笑容：“晓婷，你等着看吧，我有些信心，半年之后，这条路就能修起来！” 冯晓婷讶然，刚要问几句什么，突然见下面跑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老冯的本家兄弟冯四宝，冯四宝大老远就咋呼起来：“艾乡长，您赶紧去现场看看吧，出事了出事了！” 艾零听了，脸色一变，心里咯噔一声：“冯四宝，咋了？赶紧说！” 冯四宝跑上来，气喘吁吁道：“不好了，艾乡长，冯老七两口子跑去跟工程队闹腾，说是施工占了他家的山地，要求赔偿，差点打起来！” 艾零勃然大怒。 养殖场的散养圈地肯定是占了几家村民的山地，但这是事前都说好了的，将来项目建成之后会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而涉及的几乎村民当时是同意的。这个时候，突然又蹦出来闹腾，显然是冯老六在背后煽风点火。 这冯老七不就是冯老六的兄弟吗？ 艾零咬了咬牙，面色阴沉似水。 他本来是想要压一压冯老六夫妻，然后再择机使用。可如果冯老六这般无耻和嚣张，说明其德行有亏，哪怕能力再强，都不能用。非但不能用，还要坚决踢出去。 …… 朱萍早已返回了县里。 作为投资商的代表，她不可能长期留在村里，项目还是外包给了老薛的工程队。 老薛正带人紧锣密鼓地赶工程进度，突然冯老七带着一家老少就跑过来闹腾起来，交涉不成，他老婆就活生生坐在了推土机底下，撒起泼来。 老薛见状，只得让工人停了机器。 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但其中并没有冯老六夫妻的影子。老冯皱着眉头，站在推土机前好言劝慰，冯老七夫妻根本就不听他的。（未完待续） 第78章 艾乡长的手段 “艾乡长来了，赶紧让开！” 看热闹的人群分开，艾零阴沉着脸走了进来。其实对于这些看热闹的村民，他心里更不爽。你们竟然还来看热闹，也不想想看，这样闹腾，如果搅黄了这个项目，到底吃亏的是谁？ 所以说村民短视，莫过于此了。 艾零一路走到谷底，施工队的老薛苦笑着迎了上来：“艾乡长，您看看，这些事乱糟糟的，我就想问问领导，到底还让不让我们干了？如果不让干，你就算了，我们就撤，这个钱，我们不赚了行不行？” 老薛怨气很大。 对于工程队来说，时间就是金钱，总是这么停工，白白消耗时间，他损失大了去了。 艾零拍了拍老薛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冯也迎了过来，艾零沉声道：“到底咋回事？” 老冯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遍，就差没有明说是冯老六在背后煽动闹事了。 艾零冷冷一笑，一把推开老冯：“老冯，你这个村支书我看一点作用就没有，要是再这样下去，我考虑换一个项目负责人！” 老冯羞得满脸通红。 作为村支书，他竟然一点也控制不住局面，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 艾零冷视着冯老七以及冯老七那坐在推土机底下的老婆，怒声道：“冯老七，你要干嘛？阻拦施工，这可是违法行为，懂吗？” 冯老七理直气壮道：“艾乡长，这个项目虽然是村里的项目，但占了我家的两亩地，我就可就靠着这两亩地过活，一下子没了，让我一家老小吃啥喝啥？” 艾零冷笑一声：“一开始没有跟你们讲好吗？项目建成之后，会给你们一定的经济补偿，你当时可是签字同意了的。” 冯老七梗着脖子：“艾乡长，别扯这些没用的，俺反悔了，行不行？” 冯老七的老婆就在推土机底下嚷嚷起来：“反正想要占俺家的地，不给补偿，就不能动工！” 艾零这个时候反倒平静下来，他淡淡道：“好啊，冯老七，你说，到底要多少补偿？” 见艾零让步，冯老七心里窃喜，“艾乡长，咱也不多要，反正我们两亩地，总得给几万块吧？” 冯老七这话一出口，不要说艾零了，就是周遭的五老峪村村民都一片哗然。 这算什么地啊？无非是山坡地，贫瘠干旱，种什么都不行，冯老七过去不过是种了几棵花椒树，每年采摘点花椒去乡里卖卖，赚几个零花钱。 可就是这种烂地，冯老七竟敢狮子大张口要几万块啊。 真是日了狗。 老冯再也忍不住，怒道：“冯老七，你疯了不成？你敢要几万块？” “咋，老冯，我们家就指望这两亩地过活，你断了我们家的生活来源，咱家要几万块过分啊？你少扯淡，我不跟你扯——艾乡长，你说句准话，到底给不给？只要你给，我们马上就走，该咋施工就咋施工，否则，除非你用推土机把我们家老娘们压死，否则就不能动工！” 冯老七跳着脚高声叫嚣。 艾零不怒反笑：“几万块啊？好好好，冯老七，你漫天要价，这是想要要挟我了。” 说罢，艾零不再理会冯老七，转身来面向五老峪村看热闹的村民大声道：“你们都听见了啊，一块荒地，而且是寸草不生的山坡地，竟然敢索要几万块赔偿！其实也不是赔偿不赔偿的事，完全是故意捣乱，居心叵测！” “我今天站在这里，给大家表明我的态度。我来五老峪村挂包，为了上这个项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引进投资商来，如果大家就是这么一个态度的话，我看，这个项目还是不要上了。” “几万块？不用问投资商了，就是我都不同意！我的态度很坚决，坚决不可能！”艾零的声调陡然间升高了八度，变得情绪激昂起来：“继续闹吧，使劲闹腾！老薛，你们只等十分钟，如果还继续闹，你们就立即收拾机械车辆，走人！投资商那边，我会说，请你们放心，你们这两天的损失，我会赔偿你们！” 说完，艾零转身就面沉似水走上了山坡，拉着冯晓婷的手扬长而去。 冯晓婷有些好奇地笑道：“你真要停了这个项目啊？” 艾零轻笑一声：“我懒得去跟他扯！你放心，我这个态度撂下，真正着急的是村民，不是我！晓婷，你看着吧，这些人会搞定冯老七两口子的，唯一可恨的是，站在背后捣鬼的冯老六，这个人，必须要杀杀他的嚣张气焰！” 艾零说到此处，耳边听来现场那边乱成了一锅粥，人声鼎沸，隐隐能听到是不少村民斥责冯老七夫妻的声音。而艾零眼角的余光也发现村支书老冯追了上来。 他就有意放缓了脚步。 老冯喘息着满脸堆笑急急道：“艾乡长，您别生气啊，冯老七就是一个愣头青，村里长辈正在说道他，您放心，马上就恢复施工，一定恢复！” “老冯，咱且不说别的，就是村里的人动不动就闹腾起来，就够让人愤怒了。你们这个村啊，不但是穷，人心也很可怕。有人在背后捣鬼，还有上两次村里人去乡里闹事，同样有人在背后串联组织。我会马上给乡派出所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上村里来展开调查，要是让我发现真有人在背后……” 艾零嘴角掠过一抹冷漠：“这种歪风邪气不能纵容！煽动村民闹事，这是违法行为！必须要绳之以法！” 老冯一听就慌了神：“艾乡长，这……这……” 艾零冷漠道：“这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这话很伤人!但你看看你们村的状况，是不是刁民遍布？这种无视法纪的害群之马，如果不揪出来，五老峪村什么事也做不成。你不用管了，我会通报乡里，安排乡派出所的人上来！” “晓婷，我们走，我送你回红旗镇，我顺便回市里一趟。” 艾零就这样带着冯晓婷走了，离开了五老峪村，回到青石乡政府院内开上自己的车，然后就下了山。他先送冯晓婷回了红旗镇，就驱车返回市区。 对于五老峪村的项目，他根本不担心。如果这些人真的连这么点大局意识和集体观念都没有，这个项目不上也罢，他也懒得再在这个村浪费时间和精力了。（未完待续） 第79章 宋强生 艾零回市里其实没什么要紧事，无非是盛晓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要请他帮帮忙。盛晓岚今晚要宴请一个重要客人，一来请艾零帮她作陪，二来这位客人有点小恙盛晓岚想要让艾零帮对方针灸治疗一下。 艾零开车返回市区，回家一趟。母亲去走亲戚，父亲依旧在乡里忙得一塌糊涂，家里空无一人。 艾零洗了一个澡，就给盛晓岚打了电话过去，约定了晚上吃饭见面的地点。 盛晓岚请客的地方在贵宾楼，是本市最大的也是最官方的接待处。虽然不是星级酒店，但设施服务比星级酒店一点都并不差。 盛晓岚迎候客人在门口，见艾零笑吟吟地在夜幕低垂下缓步走来，就笑着迎了上去：“艾零，你来了，陪我等会吧，客人还没有到。” 艾零嗯了一声，正说话间，只见一辆黑色的官车飞驰而至，旋即从车上跳下一个三十出头身材高大的壮年男子来，此人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只是举止中又有几分骄矜傲慢流露出来，多少有点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架势。 艾零扫了一眼，马上就判断此人是官场中人，是一个有一定级别身份的领导干部。 果然，盛晓岚满脸堆笑地盈盈走过去，主动伸手任由对方紧紧握着，寒暄道：“宋局长，欢迎大驾光临啊，欢迎！” 此人笑了笑，虽然貌似矜持，但眼眸中对盛晓岚闪烁出的几分火热让一旁的艾零看得心头一动，这家伙对盛晓岚肯定有想法！ 不过想想也正常，像盛晓岚这种绝世尤物红粉妖娆，要是有男人对她没想法，那就很不正常了。 此人紧握着盛晓岚的手不撒开，盛晓岚不着痕迹地皱了皱柳眉，然后微微后退半步，稍稍用力将手抽了回去，然后又转身为艾零介绍道：“宋局长，这位是艾零，安化县青石乡的副乡长，也是我的朋友，听说宋主任最近身体不太好，正好艾零精通中医针灸，也好给宋主任针针灸！” 盛晓岚八面玲珑惯了，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将艾零的出身来历以及今晚出现在这种场合的作用和价值都阐述清楚了。 “艾零啊，这位就是市公用事业局的党委副书记、第一副局长宋强生宋局长！” 艾零笑了笑，也伸手跟宋强生握手寒暄了几句，宋强生伸出来的手软绵绵的，任由艾零握了握，然后就很快抽了回去。 这个握手其实也是很有学问的。 下对上，上位者的手必是软的，不会用半分力气。 而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比如说是宋强生的上级或者上官，宋强生的手势肯定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软了。 宋强生在盛晓岚和艾零的陪同下进了事先定好的房间，刚准备上菜，宋强生突然冲盛晓岚摇摇头道：“盛总，先不着急上菜，我请了一位贵客来，正好你要做燃气项目，这位贵客是城乡建委的领导，认识一下非常好！” 盛晓岚眼眸一亮：“谢谢宋局长啊，真的非常感谢！” 宋强生火热的眼神一直在盛晓岚曼妙的身段上来回逡巡，盛晓岚本来就是市里出了名的美艳女强人，过去宋强生没有机会结识，现在逮住机会，盛晓岚主动送上门来，刚刚离婚单身的他，心头就浮起了很多很多不该有的想法。 如果能把盛晓岚这种天姿国色娶回家，那真真是赚了，财色兼收啊。 艾零坐在一旁眉头一挑。 他心道，盛晓岚怎么突然间跟宋强生这种政府官员搅和在一起了，她要上燃气项目？想起最近市里的民营燃气公司如同雨后春笋般冒出来，艾零又觉得不奇怪了。 盛晓岚天生就是经商的奇才，她是什么赚钱就干什么，该投入就投入，该断腕就断腕，不会拖泥带水。这是她在最短的时间内长袖善舞发家的关键因素——过去市井坊间传说她靠男人起来，完全是无稽之谈，以讹传讹了。 当然，混迹在男人和权力圈子里的盛晓岚，要说一点也没有借助外力，估计谁也不会相信。 但只有艾零才真正知道，盛晓岚洁身自好看上去烟视媚行，实际上心理坚守一条红线。虚与委蛇不稀罕，但你要真对她动真格的，她不会含糊半点。 过去张森林废了这么大的劲，不惜用了不少阴谋诡计，威胁利诱双管齐下，都没有能让盛晓岚就范。 艾零猜得没有错，盛晓岚最近是涉足了能源和燃气行业。当然，城市供气管网还是掌握在国有燃气公司手里，民营燃气公司也就是经营一些下游的相关产业，比如CNG或者LNG的加气站及其配套业务。 盛晓岚注册的盛世燃气公司主营就是加气站，给改装的出租车加气，以天然气作为动力的出租车在本市是越来越多了，因为价格低廉费用大降，出租车车主都在忙着油改气。 但加气站的审批权在市公用局，而宋强生就是分管副局长。 这是盛晓岚找上宋强生的关键。 宋强生跟盛晓岚扯了一阵，这才把关注的目光投射在一旁保持沉默的艾零身上，只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让艾零心头不爽。 “你在安化县干副乡长？这一批市里下放的扶贫干部？”宋强生淡然道。 艾零笑了笑：“宋局长，是的，我是扶贫干部。” 宋强生哦了一声：“在基层工作啊……要注意几点……” 宋强生开始滔滔不绝地给艾零讲述什么基层为官之道，这也不算什么怀有恶意，但是他说话的腔调、姿态和眼神，都是那么傲慢和狂妄，更像是装逼过了头。 艾零神色不变，做认真倾听状，其实早就走神，想起自己在乡里的工作了。 咳咳咳！ 宋强生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满地瞪着艾零：“小艾，我的话你听进去没有？这可是我为官多年的宝贵经验，一般人我都不说这个，今天是看在盛总的面子上，才给你说一说！” 艾零忍不住笑了：“听着呢，谢谢宋局长啊，您这么提携后进晚辈，我可是感激不尽！” 艾零这话说得有点假，就连盛晓岚都听出来艾零其实没有半点的诚意。她担心引起宋强生的不爽，就赶紧接过话题岔了开去。（未完待续） 第80章 雪狮子向火 等来等去，宋强生邀请的所谓贵客也没有来。宋强生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回来冲盛晓岚歉意道：“盛总啊，不好意思，客人要晚点到，我们先吃着再等着吧！” 盛晓岚笑笑：“那就上菜！对了，宋局长，喝点什么酒？” 宋强生嘿嘿一笑：“盛总喝什么我就喝什么，这没有问题！” 盛晓岚故作为难地搓了搓手道：“宋局长，您看我这平时也不喝酒，我今儿个把艾零喊过来，就是为了陪您喝点茅台的，我准备了两瓶茅台，你们不醉不归！至于我，就喝点红酒算了。” 宋强生心里冷笑，心道你一个交际花整日里应酬在男人堆里，还敢说轻易不喝酒？谁不知道你盛晓岚是出了名的大酒量，在老子面前竟敢装模作样？ 宋强生摆摆手：“那怎么行，如果盛总不喝白酒，那我就陪盛总喝点喝酒吧。” 盛晓岚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她常年游走在男权的圈子里，怎么能不知道宋强生的那点鬼心眼，无非是想要灌醉她然后试图浑水摸鱼，但她今天是有备而来，喊上艾零陪酒，目的就是为了防狼啊。 盛晓岚向艾零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艾零赶紧笑着打圆场：“宋局长，我陪您喝点，至于晓岚姐，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让她喝点喝酒陪着，我看就可以了！” 宋强生眼睛一瞪，扫了艾零一眼，淡淡道：“小艾乡长这话我不爱听，要喝酒我们就都喝，要不喝就都不喝，反正我这个客人呐，就是客随主便！” 宋强生摆出了一副不爽的样子。 有些拿乔了。 艾零眉头一皱，心说你一个副县级干部、又不是什么实权单位，拽什么拽啊？ 但艾零能看得出来，盛晓岚这一次是有求于人，否则也不会这么委曲求全。 盛晓岚见宋强生开始摆谱，犹豫了一下，还是强自压下恼火，陪着笑脸道：“成成成，那么，宋局长，我陪你们喝一点，但我毕竟是女人，你们男人总不能跟我一样拼酒吧？” 盛晓岚毕竟是让了步，宋强生哈哈一笑：“好。我们两杯，你一杯，我也不强人所难。毕竟男女有别，我们大老爷们，也不可能跟一个女同志拼酒量！” 盛晓岚勉强一笑，招呼服务员过来倒酒。 三人面前的小酒杯倒满，盛晓岚举杯邀饮道：“宋局长，我和艾零敬您一杯！以后还请宋局长多多关照啊！” 宋强生大咧咧地举杯跟盛晓岚碰了碰，也不理会艾零，似笑非笑道：“盛总客气，有什么事，尽管开口，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只要不违规违法，一切都没有问题！不说了，我今天就是冲盛总这个朋友来的，只要盛总拿我当朋友，我宋某人也会够意思！” 宋强生说完一饮而尽。 他这番话是明着暗着信息量很大。不要说盛晓岚了，就是艾零都听得洞若观火。 艾零暗暗摇头，心道盛晓岚这事估计不是请请客送送礼就能办成的，眼前这家伙明显垂涎她的美色，如果达不到目的，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艾零略微沾了沾唇，就放下了酒杯。 宋强生眉头一簇：“我说小艾乡长，不给面子不是？跟我一起喝酒，还要偷奸耍滑？干掉！” 艾零无奈，只得笑了笑举杯干掉。 如此你来我往，三杯酒下肚，有了几分酒意的宋强生就原形毕露按捺不住反客为主了，他一边口出各种黄段子，一边主动跟盛晓岚喝酒，然后又逼着艾零陪着。 艾零心头不爽，却因为看在盛晓岚的面子上，不能发作。 只是后来见宋强生越来越不像话，竟然借酒装疯开始对盛晓岚有了一些不雅的肢体语言，就再也忍不住冷笑道：“宋局长，要喝酒我们俩喝，晓岚姐毕竟是女同志，你逮住她不放是不是有失风度哟？！” 宋强生大不爽，冷视着艾零：“我和盛总喝酒，没有你说话的份，如果不是看在盛总的面子上，你能有跟我一桌吃饭的资格？” 宋强生的确是看不起艾零一个年轻轻的副乡长，无职无权。二来呢，他自恃盛晓岚有求于他，盛晓岚公司要建设的两个加气站，如果没有他的签字审批，门都没有。而且，盛晓岚这两个加气站的土建已经基本完成，如果他拖着不批手续，就没法投入运营，如果是这样的话，盛晓岚的盛世燃气公司就损失大了。 而且，公用局审批燃气项目和燃气经营区域，盛晓岚不介入这个燃气市场便罢，既然掺和进来想要赚钱，得罪了他这个主管部门的分管领导，那真是什么都干不成。 艾零见宋强生如此嚣张过分，刚要发作，突然见盛晓岚向他投过暗示和央求的一瞥，就不由暗暗叹了口气，再次压制住火去。 如果不是因为盛晓岚，他早就拂袖而去了。 宋强生这种没有品的夯货，他理都懒得理。 艾零缓缓低下头去，调整着自己的情绪。 盛晓岚赶紧笑着接过话题去：“艾零啊，宋局长可是官场前辈，你现在也混机关，以后要多向宋局长请教啊。来来来，姐陪你一起敬宋局长一杯酒！” 其实盛晓岚过去多年与各种掌握权力的男人虚与委蛇，宋强生这种货色她见的多了。只是如今她心态与过去截然不同，加上有艾零在场，宋强生如此惺惺作态，她就有点接受不了。 但她是开门做生意的，尤其是刚刚介入燃气行业，万万不能得罪宋强生啊。 宋强生见盛晓岚笑吟吟如同盛开的牡丹一样凑过来敬酒，那心头早就是雪狮子向火，心痒痒了。他嘿嘿笑着举杯跟盛晓岚碰杯，至于艾零，还是理都不理。 本来他就觉得盛晓岚把艾零喊过来就是电灯泡，碍事。而艾零又不像普通的官场后辈一样见了他拍马溜须一阵逢迎，他就更不爽了。 艾零默默地一饮而尽，自顾又倒上。 按照常理，艾零作为级别低的人又年轻，应该主动给宋强生倒酒，但他竟然就这么自斟自饮上了，理都不理自己这边，连个起码的姿态都没有，宋强生心头火起：“小子，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未完待续） 第81章 宋强生的故事 艾零撇撇嘴，知道宋强生肯定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来，没什么好话。 盛晓岚却还是如沐春风的笑着：“欢迎宋局长讲故事！晓岚洗耳恭听！” 艾零不得不佩服盛晓岚的休养和忍耐力。这根本不是普通女人能做到的，面对这么一个大尾巴狼，色心都端到了桌面上，她竟然还能谈笑生风，跟他你来我往兵来将挡。 宋强生冷视着艾零，淡漠道：“小子，你先喝了这杯酒，我给你讲点经验，听了，你绝对会受益匪浅。” 艾零皱了皱眉。 盛晓岚有些央求地望着他，一阵眨巴眼。 艾零暗叹一声，看在盛晓岚的面上，今儿个就算是豁出去了。他默默地举杯一饮而尽，然后放下了酒杯，面色却变得有些肃然。 宋强生清了清嗓子，“我过去一参加工作，在市府办一科工作。当时我们科啊，有四个人，科长老汪，还有一个副主任科员老李，再就是科员老徐和我了。” “老徐这个人呢，当时我记得已经四十岁了吧，虽然有点业务能力，却倚老卖老，天天来得晚，走得早，办公室的卫生也不打扫。按说大家都是一样的科员，凭什么什么活都让我干呢？” 宋强生冷冷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过去，面上的表情更加不屑一顾：“可你知道我怎么做的？我不但对老徐恭恭敬敬，尊重老同志，还每天早来晚走，什么活都抢着干。年轻嘛，机关嘛，就是这个样，论资排辈，一级压一级，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在机关上混个什么劲？” 宋强生望向艾零的目光更加居高临下：“我不能不说啊，你们现在的年轻人，不但不知道尊重前辈，还一点吃苦精神都没有，工作责任心更是淡漠！” 艾零早就知道他是冲自己来的，心里冷笑，面不改色心不跳。 “老徐那人呢，毛病多，人也清高，但结果如何呢？到退休还是一个大头兵！我提拔副科级的时候，他是科员，我提拔科级的时候，他还是科员，直到我提拔了副县级，下放到建委干党委委员，他退休了，还是科员！” “机关上有本事有能耐的人很多，但真正提拔起来的很少。反而是像老徐这种有点能耐但被压了一辈子的人，大有人在。小子，不是我说你，就你这种尿性，在机关上根本吃不开，你以为副科级、科级、嗷嗷资历就能起来了？做梦吧！” “你们县里的副县长孙福海跟我很熟……”宋强生傲然道：“哪天我给老孙打个电话，让他关照一下你，但你这小子一定要改改这些臭毛病。跟我在一起喝酒，还敢不情不愿？毛病！” 艾零忍不住笑了。到了此刻，他反倒不生气了。 宋强生的故事虽然有影射，但也不是完全虚构。这样的故事，艾零从父亲那里听得多了。但宋强生这种自命不凡的副县级干部，市里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别看他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但转眼到了更高一层次的人面前，没准就是卑躬屈膝。 这是必然的。 正在这时，宋强生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一听对方说话，立即变得媚笑满脸：“林主任，您来了，我马上出去接您去！” 说话间，宋强生就急匆匆出了包房，去接客人。 望着宋强生出门的背影，盛晓岚柳眉一挑，俏脸生霜：“艾零，你别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反正官场上的这种货色多了去了，要不是要找他办事，我也懒得理他！” “晓岚姐，我倒是无所谓，但你做生意的，以后跟这种人打交道还是要注意一下保护自己，否则的话，你……”艾零欲言又止。 盛晓岚略微有些尴尬：“姐懂，不用你说！我知道他们这些人心里想什么，但姐也不是没法子不是？我刚进入燃气市场，可不能得罪宋强生这种人啊！” 艾零摇摇头，有些无奈，轻叹一声。 他知道，像盛晓岚这样的美貌女人，做生意其实更艰难，因为但凡有求于人，人家想要的就不仅仅是金钱和利益，还有她的美色。 想要在这个圈子里讨生活，还能洁身自好，其实有点难度。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风韵犹存气质优雅的女子面孔出现在艾零眼前，他楞了一下，竟然是市纪委书记李川的夫人林雅欣！！！！ 他这个时候才猛地想起，林雅欣是市建委的党委副书记、副主任，二把手，也算是实权派。况且林雅欣背后还有李川在呢。 宋强生满脸堆笑：“盛总啊，这位就是林主任，市建委的党委副书记、副主任，二把手！我告诉你啊，林主任可还是市纪委李书记的夫人！” 盛晓岚有点蒙。 李川她不陌生，但李川的老婆林雅欣她就不熟悉。 本来以为是建委普通的领导过来，没想到是李川的老婆！ 盛晓岚立即恭谨地面带笑容上前跟林雅欣握手寒暄：“林主任，您能大驾光临，晓岚真是三生有幸啊！” 林雅欣矜持地笑了笑，她今天能来，也不完全是为了给宋强生面子，只是单纯为了工作。盛晓岚的两个加气站项目，城建增容方面的立项申报手续就摆在她的案头上，她主要也是为了来了解一下情况。 但林雅欣眼角的余光却发现了艾零的存在。 她微微一怔。 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被宋强生和盛晓岚陪着笑脸让到了贵宾的位置上，坐下。 宋强生根本就懒得为艾零介绍，只是林雅欣突然面带微笑指了指艾零，轻轻笑道：“小艾啊，你怎么也在这？” 宋强生呆了呆。 艾零笑了：“林姨，我跟晓岚姐是好朋友，她有客人让我过来陪客，我就来了，没想到贵客就是您啊！” 林雅欣抿嘴轻笑：“你这小子，早让你去家里吃顿饭，你是百般推脱，说工作忙，现在可好，整天在外边花天酒地！” “林姨，您这可冤枉我了，我在乡里忙得焦头烂额，今天也是有事回市里，顺便的！” 艾零和林雅欣说话如此亲近和随便，宋强生脸色变得涨红。 林雅欣是什么人啊？市纪委书记李川的老婆，不要说他一个副县级干部，就是普通的副市长，见了林雅欣也不敢小觑。可艾零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然跟林雅欣这么熟？看这说话的架势，显然关系不一般啊！ 想起之前自己在艾零面前充大头，又装了好大一会的逼，宋强生不但有点尴尬，还有些后怕，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 对于他这种在市里遍地都是的副县级干部来说，市纪委书记李川就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得罪了李家和李川，他的日子好过不了。况且，他好不容易攀上李家这条线，还想着借势往上走，尽快越过县处级的门槛，结果却无意中得罪了一个与李家关系不一般的人。（未完待续） 第82章 戏弄 五老峪村。夜幕低垂。 冯老七夫妻垂头丧气地离开了施工现场，身后追着一群五老峪村的村民，有些甚至公开在背后就叫骂，骂得冯老七夫妻一声也不敢吭。 艾零一发火，再次宣称要终止项目，察觉到艾零不是闹着玩的，五老峪村的人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围观看热闹的心思当即转化为某种愤怒和焦灼，七嘴八舌，就戳着冯老七夫妻去了。 其实，艾零一说要惊动派出所，冯老七夫妻就泄了底气。 他们是受冯老六的撺掇而来，但冯老六给他支的招再高，也经不住国家机器的威慑。 冯老六担心吃官司，要是真被派出所的人抓了去，按照农村人胆小怕事的思维逻辑，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老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好歹冯老七这茬给压下去了，无论如何没闹出事端来。但冯老七其实不足挂齿，关键是在后头的冯老六，老冯心里很清楚，只要冯老六夫妻没有达到目的，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冯老七不折腾了，明天不定又会有谁被冯老六在暗中煽动起来。 可任是老冯都没有想到，他刚吃了晚饭，乡派出所的民警大老张就带着几个合同民警来了村里。看到老张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老冯吓了一大跳：“张所……您这是……？” 其实大老张根本不是所长，也不是副所长。但这些基层民警在乡下人眼里，那个个都是吃皇粮的大人物，实在是找不到尊贵的称谓，就一概以某某所来代之了。 大老张脸色一沉：“老冯，你这个村支书到底是怎么干的啊？乡里领导好不容易给你们村引来一个大项目，眼看咱们乡都要跟着沾点光，结果你这村里的刁民就一个劲不消停，不是上访就是闹事，今天竟然还有人蹦出来破坏工程建设？” “没有的事啊，一切正常……”老冯刚要辩解两句，就被大老张生硬没好气地打断了：“装什么装啊你！下午的事情，艾乡长向孟乡长作了汇报，孟乡长非常重视，亲自给我们所长打电话下达了重要指示，要求我们立即进村调查事件真相，把背后煽风点火的阴谋分子给揪出来，绳之以法！” “你把闹事的冯老七给我喊过来，我们要依法传讯！” 老冯一听，额头上冷汗直流，但又不敢怠慢，立即让自家老婆去喊冯老七两口子过来。 冯老七正在吃饭，听闻派出所的人来了，还要传讯他，当场差点没吓尿了。他脸色煞白，望着老冯的老婆颤声道：“嫂子，不至于吧，俺们就是反映点情况，至于要惊动警察来抓俺们啊？这还有没有天理啊？！” 老冯老婆冷笑：“我说老七啊，你现在怎么就怂了呢？你刚才在现场又是嚷嚷又是骂娘的，你那本事到哪去了？我早就劝你们说不要折腾，有事慢慢跟艾乡长反映，领导上一定会给咱们解决问题的，可你们呢？非要受某些人的利用，让人家当了枪使，这下好了，你们倒霉，人家呢？没准现在还花天酒地逍遥快活。” 冯老七面色如土。 他两口子跟着老冯老婆进了老冯家，看到一辆警车停在外头，两个经济民警正在门外抽烟，双腿都开始哆嗦着。 等进了屋，大老张沉着脸一吓唬，冯老七就慌不迭地把冯老六给卖了出来。 其实这事是冯老六在背后挑唆，乡里的人基本都能猜得出来。包括前两次五老峪村的人联合上访，也都是冯老六在背后组织。 大老张冷笑着：“你们哥几个，去把冯老六给我带过来，我们回所里跟他练一练！” …… 市里。 贵宾楼门口。 林雅欣来得晚，走得也早。前前后后，停留了也就是半个多小时的样子。林雅欣要走，宋强生根本不敢挽留，这个酒局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宋强生准备酝酿了一个晚上的坏水，统统化为泡影。 他怎么敢呢？ 盛晓岚看起来跟艾零关系匪浅，而艾零又跟李川夫妻关系匪浅，他岂敢再打盛晓岚的主意？他就是再昏了头，也不敢了啊。 林雅欣走了，宋强生回头来望着盛晓岚和艾零，脸色微微有些尴尬，那点酒意早就随风散了：“盛总，艾乡长，今天感谢盛情款待，非常感谢，宋某人这就走了，咱们来日方长啊，哈哈哈！” 艾零故作讶然：“宋局长，咱们不是说好要去唱唱歌醒醒酒的吗？” 宋强生连连摆手：“哪里哪里，我家里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宋强生伸手就去拦出租车。 盛晓岚忍住笑：“宋局长，那我找您办的事……” 宋强生勉强一笑：“盛总，明天一早去办公室找我，我马上签字，然后让燃办的人给你办手续，放心，没有问题！” 盛晓岚顿时如同百花绽放笑容拂面：“那就谢谢宋局长了，真的非常感谢，我改天再请您吃饭！” 宋强生慌不迭地准备上出租车，艾零还是忍不住在背后调戏了他一声：“宋局长，改天我去您办公室，还请您给我讲讲故事，然后提携一下我这个官场晚辈啊！” 宋强生脸色难堪，勉强挥了挥手，然后就一头钻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盛晓岚咯咯娇笑起来：“艾零，你小子真是够损的，你还调戏人家干吗？人家好歹是副县级干部，你这样不是得罪人吗？” 艾零撇撇嘴：“怕他个鸟！” 盛晓岚轻叹一声：“艾零，这一次没想到还是亏了你，又欠你一个人情了，要不是林雅欣出面，正好又是你的熟人，估计这个项目审批手续也很难过他的手，这家伙就是一个色狼，吃相太难看了！” 艾零嗯了一声：“晓岚姐，就这样吧，反正你以后做生意，难免要跟这种人打交道，别的不说，自己小心点吧！” 盛晓岚幽幽一叹，她能体会到艾零话语中的某种真诚，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她母亲之外，大概也就只有艾零能对她坦诚相待了。 虽然两人交往不深，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样，盛晓岚连自己都才是刚刚意识到，艾零在她心目中的位置实际上已经不知道在何时变得有点重了。（未完待续） 第83章 联络人艾零！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艾零就开车返回乡里。路上，他并不知道，一大早，市委组织部就通知县委组织部，要将青石乡确定为省委组织部在基层的党建工作联系点，也就是变相的帮扶对象。 得到消息，安化县县委书记焦念东，县长郭海，非常兴奋。 县里一个乡，能作为省委组织部的联系点，这意味着安化县日后将跟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联系上，只要省委组织部领导下来调研，对于安化县的工作是一个巨大的推动。 艾零刚刚回到五老峪村，一直呆在项目施工现场。 九点半，市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黄秋生带着市委组织部干部科、组织科和综合科的几个下属，驱车直奔安化县。 安化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还有县委组织部长周烈，带着县委组织部的人在县委门口与市委组织部的工作组汇合，一起赶往青石乡。 确定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作为联系点，至少青石乡的各项软硬件和基础设施建设要跟得上，党建工作也要有亮点。否则，让人家省委组织部的人下来调研什么？ 所以，市委组织部要会同安化县及县委组织部，组成联合工作组，对青石乡的各项工作进行全面督导并现场办公。 通往青石乡的山路坑坑洼洼，坐在车上颠簸之烈，让黄秋生一干人苦不堪言。 走走停停，越野车就像是老牛拉破车一样。这还是黄秋生心有准备，借了市人防办一辆应急越野车，如果是普通轿车，那就更完蛋。 黄秋生望着焦念东苦笑道：“老焦，你们这条路怎么也不修修？这个路况，都能把人给颠死！” 焦念东有些尴尬：“黄部长，我们县是贫困县，县财政比较紧张，这两年财政收入都用在了发展县城建设和整治环境上，对于下头的一些乡镇公路，暂时还没有顾得上！” 郭海也在一旁诉苦道：“是啊，黄部长，我们县穷啊，穷得能让人脸红！县财政每年都捉襟见肘，赤字不断扩大，但也没有办法，谁让我们是国家一级贫困县呢？” 黄秋生哦了一声，没有接两人的话茬。 安化县穷是事实和现实，但还不至于连一条乡镇公路都修不起。之所以不修，无非是青石乡这种山区，县里领导也不怎么重视。 黄秋生笑了笑又道：“过去就不说了，老焦，现在可不能回避了呀，你们就是再穷，也不能让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受这种罪吧？这条路必须要修，而且要抓紧尽快修，如果你们资金真的有困难，我回去跟兰部长说一声，看看是不是从市里争取一点帮扶资金来。” 焦念东哈哈大笑：“那真是非常感谢黄部长啊，您放心，这路啊，我们马上修，我们县是穷，但砸锅卖铁也得把路修起来，否则，省委组织部的工作组来了，直接让我们县委县政府脸上无光啊！” “老郭，回去马上部署，让交通局和建委的人马上立项，让财政临时调拨一块资金来！” “这样最好！”黄秋生笑了。 青石乡的人，包括孟志勇和彭春辉在内，都没有想到，困扰青石乡多年的道路交通问题，就这样轻描淡写的在几个领导谈话中得到解决了。 如果不是有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系点这茬，根本就不现实啊。 …… 乡里得到通知，彭春辉几乎乐疯了。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砸在了青石乡的头上。 彭春辉马上让党政办的人下通知，所有党政领导班子成员，都在乡政府门口迎候市委和县委领导一行。 党政办的小李犹豫了一下，跑过来凑在彭春辉耳边小声道：“彭书记，艾乡长在五老峪村驻村，我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吧？！” 彭春辉冷冷一笑，摆摆手：“不用了，他既然喜欢在五老峪村驻村，那就让他呆着吧！他一个副乡长，又没有具体分管工作，参加不参加座谈会都无关紧要！” 孟志勇在一旁听了微微皱了皱眉头。觉得彭春辉有点过分了，无论你跟艾零怎么不对付，但今天这种场合，是班子集体露面的场合，缺了艾零一个算怎么着？ 孟志勇扭头向副乡长李贺扫了一眼，使了一个眼色。 李贺会心，赶紧走到一旁，悄然拨通了艾零的电话。 三辆车扬起一路烟尘，慢吞吞从道路那头驶来。彭春辉有些振奋，挥了挥手大声道：“都给我打起精神来，要热烈欢迎市委组织部和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准备鼓掌！” 两排乡干部蓄势以待。 彭春辉和孟志勇往前几步，准备迎接。 而在五老峪村，接到李贺电话通知的艾零，也微微有些振奋。他知道这是自己从兰宁祥那里争取来的事情落地了，只要青石乡能作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他就不信，县里领导会不给青石乡修路。 至于彭春辉故意不让党政办的人通知自己出席座谈会，他心里只有冷笑，却是静观其变。事是他争来的，如果没有他在其中牵线搭桥，哼！ …… 这应该是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上任后第一次到青石乡来，更何况是黄秋生了。 一干人在彭春辉等乡干部的陪同下进了会议室，坐定，开会前，彭春辉挨个给黄秋生等人介绍青石乡的党政班子成员和乡里的基本情况。 黄秋生挨个扫了彭春辉等人一眼，突然皱眉道：“彭书记，你们乡有个扶贫干部叫艾零的吧？” 彭春辉吃了一惊，不知道黄秋生这样的市委组织部领导怎么知道艾零的存在：“黄部长，有是有这么一个扶贫副乡长，但他现在五老峪村挂包，而且是自己主动要求驻村，因为他没有具体分管工作，所以我就没让他过来开会。” 焦念东皱了皱眉，心道通知你所有班子成员一起开会，你偏偏漏下一个？！ 而且，这两天因为五老峪村人上访的事情，对于艾零这个名字，焦念东多少有些耳熟。 黄秋生望着彭春辉，似笑非笑道：“彭书记，我建议你还是把这个艾零同志喊回来吧。” “为什么呢？” 黄秋生环视众人，淡淡道：“不瞒你们大家说，青石乡作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这事，是你们这位小艾乡长去市里争取来的，来之前啊，市委常委、兰部长亲自交代我，要让这位小艾乡长作为市委组织部与青石乡的联络人！” 黄秋生这话一出口，焦念东等人吃了一惊，而彭春辉直接是呆在了当场。（未完待续） 第84章 吴翠兰 彭春辉尴尬地搓搓手：“焦书记，要不然，我马上打电话让他回来参会？” 焦念东还没有说话，黄秋生突然插话道：“我看，我们关起门来坐而论道也没什么意思，听说小艾同志在一个村搞了一个规模不小的生态养殖项目，不如我们去现场看一看，这可是市里下派这批扶贫干部第一个搞出成果来的，有必要的话，我回去跟兰部长汇报一下，作为一个重点典型来进行经验推广！” 焦念东和郭海笑着称是。 彭春辉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个市委组织部的联系人就够了，如果再作为全市扶贫干部的典型，艾零可真是变成了安化县的名人，将来前途无量啊。 而黄秋生的想法也是很直接的。 因为这批扶贫干部是市委组织部主导的扶贫活动，一旦有扶贫干部出了政绩，组织部还不是赶着使劲扩大宣传，从而来证明组织部门决策的英明正确啊。 秋风送爽，五老峪村后山的山坡下，艾零挽着裤腿正盯在施工现场，其实这次的工程也不复杂，除了建设基本猪舍之外，就是在猪舍之后建设一个开放型的依山而建的散养场，说白了就是后山的这个山谷，整体圈起来，再把其中有些不利于黑猪放养的地形障碍清除掉，这样散养出来的黑猪，肉质会更好，保持了黑猪的基本野性，将来出栏的价格会更高。 冯老六担心派出所会真的向他下手，没敢在村里呆着，但他老婆吴翠兰就舔着脸在艾零身边转悠，一个劲地赔不是说好话。 这女人身材丰腴，蛮有姿色，在这青石乡也算是出了名的大美人，虽然三十多岁，生过两个孩子，但身材保持得不错，该饱满的饱满，该挺翘的挺翘，举手投足间，风情万种，倒也有几分撩人的味道。 以至于周遭几个施工的民工垂涎三尺，时不时停下手里的活计，暗暗朝吴翠兰这边扫描一眼，**三分。 吴翠兰一个劲朝艾零身边凑，几乎要全部贴在艾零身上，艾零正在查看工程，猛然察觉身边有人，抬头挺胸之刻，胳膊无意中从吴翠兰身上的某处丰盈部位一掠而过，吴翠兰妩媚的脸蛋发红，而艾零也微微有些尴尬，却是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 咳咳咳！ 艾零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你还有事吗？” 吴翠兰厚着脸皮凑过来：“艾乡长，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再给俺家老六一个机会呗？以后俺们不敢给领导添乱了，真的不敢了！” 艾零皱了皱眉：“你们要什么机会？” “这个项目……”吴翠兰嘻嘻笑着：“俺家老六可是这五里八村的能人，艾乡长，如果把这个项目交给俺们家老六，一定会……” 冯老六是什么人，艾零很清楚，这个人的确头脑灵活有可用之处，将来一定要用起来，因为五老峪村的人思维陈旧观念落后，村里要有人能挑起养殖项目的话，那就一定会是冯老六。 但对于冯老六这样的人，艾零觉得一定要在可控的范围之内才能用。如果不可控，宁可放弃不用。 这是艾零的原则和底线啊。 艾零淡然一笑，挥挥手道：“你不要想太多了，这个项目暂时有我和老冯，等以后起来了再说！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也不避讳你，回去告诉冯老六，如果想老老实实做点事，带领村民发家致富，我不排斥、也不反对，但如果居心叵测，私心太重，总是想要在背后煽风点火，那么，对不起，我艾某人眼里揉不进半点沙子，别想跟我打马虎眼！” 吴翠兰难堪地拧着手：“艾乡长，领导啊，这都是误会啊，俺们家老六可是老实人……” 现在又成了老实人了？如果冯老六是老实人，这青石乡的人都成什么了？脑残还是弱智？ 艾零撇撇嘴：“好了，你先回去，别在这里影响施工！” 见艾零一直不松口，吴翠兰有点发急了，她贴了上去红着脸竟然拉起艾零的胳膊央求道：“艾乡长，再给我们家老六一个机会吧，领导要开恩啊……” 吴翠兰竟然像不谙人事的少女一般摇晃着艾零的胳膊状若撒娇，那饱满不便处有意无意地晃荡过又晃荡去，艾零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在大庭广众之下，焉能守得住这种阵仗，赶紧慌不迭地甩开吴翠兰的手，然后狼狈上了坡。 吴翠兰望着艾零“落荒而逃”的样子，眯缝着眼睛，呼吸微微有点急促。 她虽然是农村人，但一直在山下开小饭馆，接触的人多，脑子也活络，此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歪主意。 当然，她在山下开饭馆当老板娘，以她的姿色，肯定少不了跟调戏她的食客逢场作戏插科打诨，艾零为什么跑，她心知肚明呢。 …… 老冯一溜烟跑过来，大老远就喊道：“艾乡长，市委组织部的领导和县里焦书记郭县长他们到了，已经到了村口，要来看我们的项目！” 艾零也有点意外，赶紧大步走了过去，他还没有走到村口，黄秋生焦念东一行就到了。自然少不了一番寒暄，黄秋生紧握住艾零的手微笑道：“小艾同志，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了！” 艾零有些汗颜：“黄部长，领导这话……我有点承受不起啊！” 黄秋生哈哈哈大笑：“我来的时候，兰部长亲自交代我说，安化县青石乡的小艾同志，不但工作扎实，非常勤奋，还有一身好医术，听说你帮兰部长治好了困扰他多年的顽疾啊，我这也有个老毛病，抽空的时候帮我也扎一针？” 黄秋生这话的信息量就很大了。 至少说明了一点：艾零跟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关系非同一般，还给兰部长治好了病。鉴于此，市委组织部将青石乡定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又让艾零当联系人，这只能说明是艾零活动的结果。 彭春辉听了自然是难堪和焦灼不安。 焦念东和县长郭海则暗暗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某种深意。 既然艾零背后有市委常委兰部长的背景，在安化县无论如何是要照看一下的，否则兰部长的面子上过不去呀。 就是在这一瞬间，焦念东确定要把艾零在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列为全县督办的重点项目，本来以这个项目的投资规模，是够不上县委书记亲自督办项目资格的。（未完待续） 第85章 各有算计 焦念东和郭海当场拍板，把艾零挂包的扶贫项目列为全县重点项目，还要求县委办马上下通知，今天下午就要在五老峪村召开全县的扶贫工作现场会，孟志勇还好说，彭春辉的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本来这对青石乡是好事，但奈何艾零这个人在彭春辉眼里就是一个不上道的刺头，又隐隐要与孟志勇站在一起共同进退，他心里就更不舒服了。 可到了这个份上，他知道任何对于艾零的打压都会是徒劳无功。而且，艾零背后居然是市委常委组织部的兰部长，这又让彭春辉心惊胆战。 他一个科级干部，自然轮不到市委组织部来管理，但兰部长位高权重，他只要一个眼神下来，彭春辉的仕途就算是走到了尽头。 艾零在现场陪着一干领导，给黄秋生和焦念东等人介绍着项目情况和未来的构想，孟志勇则站在人群外围，向副乡长李贺使了一个眼色。 两人走到一边，孟志勇自己点上一根烟，又甩给李贺一根，两人面对面抽着烟，孟志勇压低声音道：“老李，我看这一次，可以做点文章……” 李贺讶然：“孟乡长，你的意思是？” “你看啊，彭春辉对艾零是百般压制，各种得罪，估计艾零也没少在上头给他捅咕。说起来也是让人惊讶啊，这小子竟然真不简单，背后居然是兰部长？！难怪啊，难怪能把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拉过来，你要知道，这种事，市里多少乡镇在争抢啊，能轮到我们青石乡，也是这小子的功劳呀。” 李贺点了点头：“是啊，肯定是他了，你看黄部长这么推崇，焦书记和郭县长都转变了态度，这很是说明问题。” “既然彭春辉得罪了艾零，我觉得我们可以加一把火，然后推波助澜，做做文章。”孟志勇意味深长道。 李贺有些不明白。 孟志勇招了招手，李贺附耳过来，孟志勇用极低的声音说了几句，李贺方才如梦初醒。 孟志勇眼眸深沉地投射过去，一直落在彭春辉的身上。他其实跟彭春辉并不是意气之争，也不是权力之争，而是主导权和观念之争。孟志勇的很多思路想法，因为受到彭春辉的压制和阻碍，一直没有办法实现。 在孟志勇看来，彭春辉这个人思维落后保守，又没有半点开拓创新精神，动辄不想承担风险，他要在青石乡大展拳脚，必须要把彭春辉踢走。 这一次，在孟志勇看来，机会来了。 彭春辉站在一干领导的身后，诚惶诚恐地陪着笑脸，心里不安纠结，他正在犹豫不决，是不是该跟艾零缓和一下关系。此时此刻，他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躲在角落里的孟志勇和李贺算计上了。 …… 傍晚时分，艾零头昏脑涨地回到自己的住处，躺在床上就不想起来了。 今天接待了一整天的市委组织部和县里领导，下午又召开县直各部门在五老峪村的扶贫工作现场会，来参加会议的还有各乡镇的党政一把手，人数众多，虽然接待和会议安排以乡里为主，但作为挂包扶贫副乡长和五老峪村生态养殖项目的主导者，他的戏份怎么能少的了呢？ 他最厌烦的就是这种文山会海和迎来送往，但人在官场，不适应这些也不行。 好不容易送走了一干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他这才得闲回来，饭都不想吃，只想倒头就睡。 夜幕低垂，村两委的这个院落幽静，喧嚣了一天的五老峪村也在此刻陷入了往常一样的平静之中，偶尔会传来几声激烈的犬吠。 门被咚咚敲响，艾零皱了皱眉，起身坐起来，道：“谁啊？请进！” 门旋即被推开，一脸媚色的吴翠兰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满脸都是笑容：“艾乡长，您还没吃饭吧，这是我从俺们家饭馆做好的炒菜，两菜一汤，您快赶紧趁热吃点。” “我还带了一瓶酒，您喝点——要不，我陪您喝点！” 说话间，吴翠兰不等艾零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开始打开饭盒，张罗起来。她把饭菜摆上，又拧开自己带来的那瓶白酒，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个小酒杯来，倒满。 艾零皱了皱眉：“嫂子，你别这样，你先回去，我今天有点累，不想吃东西，更不想喝酒。” 吴翠兰眼眸流转，媚态四射：“哎哟喂，艾乡长，你嫂子我可都是人老珠黄了，你难道还怕我吃了你不成？你怕什么，这可是老冯和村里让我照顾你的生活的，这是组织工作！” 艾零心道老子怎么能跟你一个有夫之妇关门单独喝酒啊，这不是自找难堪？ 不过这娘们儿的确是有点撩人的，一般男人还真未必能扛得住他这般勾搭。 自然，艾零明白吴翠兰主动送上门来，自然还是为了冯老六掺和到项目中来那点破事。但开玩笑啊，即便是吴翠兰主动投怀送抱，艾零也不至于色迷心窍，去招惹吴翠兰。 艾零定了定神，勉强一笑：“嫂子，谢谢你了，你放在这里吧，一会我饿了就会吃，你先回去吧，挺晚了，早点回去休息。” 吴翠兰眼珠子一转，她是有备而来，岂能无功而返。 她也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别看生在农村，其实并不简单。 吴翠兰满脸媚笑，竟然端起饭盒来，径自走到艾零身边坐在床上，“来，艾乡长，你今天累了，嫂子来伺候你吃，多少吃点东西，然后再等下休息，这样对身体好。好了，嫂子我都多大年纪了，我一个女人家都不怕，你怕什么？” 艾零没想到吴翠兰会来这么一出，脸色涨红起来，他赶紧出溜下床，苦笑着耸耸肩：“嫂子我是真的很谢谢你了，我现在不想吃东西，你先回去休息！” 艾零走到房门口，打开了房门，做出了送客的架势。 吴翠兰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突然把手里的饭盒放回桌上，然后一脸媚笑地向房门口走来，就在艾零如释重负准备送走这尊瘟神的时候，她突然脚下一软，发出一声轻微的惊呼，然后就晃荡着丰腴的身子，整个人都倒在了艾零的怀里。 这一瞬间，吴翠兰心里冷笑起来：老娘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未完待续） 第86章 渔翁得利？ 猫是没有不吃腥的。 但人毕竟不是猫啊。 艾零在那一瞬间就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尽管这个风情万种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给了他别样的诱惑，要说生理上一点反应也没有，那也是假话。 可是他比谁更清楚，此刻更清醒，像吴翠兰这种女人，一旦沾染上，就后果不堪设想，图一时之欢，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因此，艾零硬是一把推开身子软绵绵面色红喷喷的吴翠兰，正色道：“嫂子，什么话都不要说了，你马上回去，我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否则，我要找你们家老六好好谈一谈！” 吴翠兰羞愤难耐。她真是没想到艾零竟然能扛得住自己的勾引，主动送上门来的女人，他竟然还不动，真是一个榆木疙瘩！ 吴翠兰灰溜溜悻悻地走了，艾零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抓起电话给兰家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正是兰宁祥。艾零在电话里先是询问了一下兰宁祥的身体情况，然后才不着痕迹地对兰宁祥的安排表示隐晦的道谢，兰宁祥打了一个哈哈就遮掩了过去，反正这事就是心照不宣，反而不宜捅破那层窗户纸。 但艾零不打这个电话是不行的，因为至少要让兰宁祥知道自己承情了。 乡政府大院，因为今天接待了一天市里县里的领导，彭春辉这些乡领导都没有回家，而是留在了乡里。夜幕低垂，几个人的办公室或者宿舍里或明或暗，没心事的人早早休息了，有心事的人却是难以成眠。 彭春辉脸色阴沉，在办公室一根烟接着一根烟的抽。他心烦意乱，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艾零。 理智告诉他，艾零背后有人，至少目前又引起了市里县里领导的关注，他必须要跟艾零缓和关系。但作为乡党委书记的骄傲又促使他不愿意这么做。 宋军皱着眉头轻轻道：“彭书记，我个人觉得吧，这小子的气焰太嚣张，不能太纵容他了！他背后有人又怎么样？在乡里，他不过是一个排不上号的副乡长，而且还是扶贫挂职的，不用太把他当回事儿！” 宣传委员何玲好看的柳眉一挑：“宋军，你胡说八道什么？你这不是给彭书记心里添堵吗？你懂什么？艾零又没做错什么，不要说他背后有人，就是没有人，现在他和五老峪村的项目引起了县里主要领导的关注，这个时候，也不能动他！” 宋军撇了撇嘴，却是没有跟何玲争执什么，他心道你一个骚娘们懂个鸟毛啊，你除了会撒娇卖萌之外，狗屁都不会，装什么装啊？别以为不知道你那点鬼心思，不就是看上艾零那个小白脸了吗？ 虽然同为彭春辉的人，但宋军和何玲平时却互相看不惯，各自瞧不起。 何玲望着彭春辉轻轻道：“彭书记，我觉得应该跟艾零缓和一下关系，根据我的了解，艾零也不是那种小鸡肚肠的人，您毕竟是一把手，只要您放出姿态，他会知道配合工作的。” 彭春辉迟疑了一下，抬头望着何玲：“小何，我知道你跟艾零关系还凑合，要不你出面试探他一下？” 何玲有些无奈，却只能答应下来。 其实在何玲看来，还试探个什么呀，现在需要的是彭春辉放低姿态，不要再背后打压，否则，一定会把艾零彻底激怒，然后站到孟志勇那一边去。 这是彭春辉最让何玲失望的地方，这人能上不能下，能大不能小，现在都这种时刻了，还在摆什么乡党委书记一把手的臭架子，简直无聊透顶。 何玲失望地走出了彭春辉的办公室，在返回自己宿舍的走廊上，无意中扫了不远处孟志勇的办公室，亲眼见李贺带着党政办的一个工作人员急匆匆进了孟的办公室。 何玲心头一动，却是脚步不停，进了自己的宿舍。 李贺笑：“孟乡长，我跟艾零通过电话了，他同意明天代表乡政府去县里做汇报，不过呢，您说那边——会不会有反对意见？” 李贺指了指彭春辉办公室的方向。 明天县长郭海要主持召开政府常务会，要求青石乡政府派人去做汇报，主要议题就是五老峪村的这个生态养殖项目，还有为了迎接省委组织部工作组的到来，要为青石乡上马一些基本设施建设，比如修路。 按说这种层次的会议，应该是乡长孟志勇参加。 因为是县长召集会议，各乡镇行政一把手参加是基本规则和官场惯例。 但孟志勇为了笼络艾零，也算是表示示好，主动提出要让艾零代表青石乡政府参加会议，这无疑是要推荐艾零上台面，艾零自然明白孟志勇的示好之意，当然该当仁不让就要当仁不让，该领情就要领情了。 孟志勇冷笑一声：“政府系统的会议，我们自己安排，不用党委插手。又不是县委开会，我们这边几个乡长副乡长，谁有时间谁开会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明天的会议，是因为我临时家里有事，艾零同志代表我参会，这有什么问题？” 孟志勇摆摆手，示意党政办的工作人员去给艾零准备会议材料。 普通工作人员走后，李贺这才压低声音轻笑一声：“我感觉这一次的火候还差点，需要再添把火！” 孟志勇沉默了下去，良久才抬头来摇摇头沉声道：“老李，到此为止，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要让艾零察觉出我们拿他当了枪使，估计这小子会反弹激烈，反而适得其反。” 李贺撇撇嘴：“孟乡长，其实我觉得那小子狡猾着呢，他应该察觉出来了，但什么都没说，很痛快地答应下来明天替你去开会。” 孟志勇哦了一声，再无多言。 他这是阳谋，就算是艾零察觉出来，又能如何？再说他的本意不是冲艾零去的，不过是想要试图推波助澜，激化艾零和彭春辉的矛盾，然后他好从中渔利。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艾零真的是那么好被利用和操控的吗？ …… 挂了李贺的电话，艾零推门走进院中，凉风如水，他的心头变得非常平静。 青石乡这样的一个贫困山乡，竟然形势也这么恶劣和复杂，超乎他的预期。他本不想掺和进孟志勇和彭春辉的派系之争去，但造化弄人，时势造人，既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他自然也不能后退和回避。 无法回避，那就勇往直前！ 至于孟志勇的那点利用之心，他根本就不在乎。利用都是相互的，孟志勇在利用他，他又何尝不是在借孟志勇的势来抗衡彭春辉呢？（未完待续） 第87章 冲突？ 第二天一早，天色阴沉，似乎要下雨。 深秋的西北风没心没肺地刮了起来，从山间到山下，气温有点低了。 山上的气温本来就比山下要低几度的样子，以至于艾零早上起来穿了一个衬衣出门，就被冻了回来，赶紧回来又套上一件风衣，这才匆匆出门去乡里。 吴翠兰在村口提着一袋子豆浆走来，看到艾零，脸色骤然涨红起来，正要躲避，却见艾零不动声色一如往常地笑着招呼了一声：“嫂子买早点去了吗？” 因为还有旁人，吴翠兰不得不尴尬地勉强一笑：“是啊，艾乡长吃了没有，一起吃吧，就是豆浆油条，山里也没什么好吃食！” 艾零摆摆手：“谢谢，不了，我去乡政府食堂吃，完了要去县里开会。” 艾零赶去乡里的时候，大早上，彭春辉就在乡政府食堂里发起了雷霆大怒，虽然没有提孟志勇和艾零的名字，但指桑骂槐，谁还能听不出来。 彭春辉刚进食堂准备用早餐，宋军就急匆匆附耳过来，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说是县委县政府召集党政联席会议，乡政府这边连通知都没有通知他这个书记，就直接报了艾零的名字上去，让艾零代表青石乡参会并汇报工作。 这种出头露脸的事情，作为一把手，彭春辉焉能容忍被别人夺了去，而且自己一个书记，孟志勇这边连汇报都不汇报就直接定了参会人选，这看上去是一件小事，其实并不单纯。 彭春辉当场就发作起来，宋军劝都劝不住。 这也是矛盾的积累和压抑后的爆发了。 一群人在看热闹，劝都不敢劝。 彭春辉拍着桌子：“真是一点分寸都没有，真把自己当一把手了吗？可笑！荒唐！还有没有组织原则了？还讲不讲政治纪律了？混账东西！！！” 彭春辉恼羞成怒的声音在空旷的食堂里久久回荡着，略有些嘶哑和气急败坏的味道。 孟志勇一开始不想理会，因为他本就是有备而来，故意推波助澜的——但后来也没想到彭春辉这么气急败坏，都到了没有风度的程度，便忍不住回击过去：“政府口的会议，我这个乡长临时有事去不了，经过征求县府办的意见，同意由艾零同志代替我参会，有什么不可以的？叽叽歪歪干什么？看看那样子，还像不像个一把手的样子！” 彭春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孟志勇，你目无组织！这是党政联席会，焦书记亲自出席的会议，理应我这个一把手参加，你凭什么擅自做主？” 孟志勇啧啧连声：“彭书记，请你搞搞清楚，这是行政口的会议，召集人是郭县长，而不是焦书记。焦书记不过是郭县长请来掌控大局的，不能说是焦书记参加的会议，就一定是党委口召集的会吧？” “否则，怎么彭书记没有接到县委办通知呢？”孟志勇话锋一转，冷笑起来：“政府口的会议，例行的办公会，需要每一次都要向你彭书记报告吗？” 其实孟志勇有点偷换概念，这并不是例行的常务会，而是重点项目和重大事项的专题办公会，按说应该通报彭春辉知晓。 彭春辉气得脸色铁青。 实际上他并不是看重和计较谁去参会，而是看重在会上的发言权。事关青石乡的未来发展，汇报材料的基调如何定下来，这非常重要。可他连开会的会议议题都不清楚，所有的汇报材料都是孟志勇安排人操刀的，而且还由艾零去参会并做汇报，万一……思路跟自己的思路大相径庭，他岂不是很被动也很狼狈？ 正在这时，艾零缓步走进了食堂，所有人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孟志勇嘴角一挑，暗暗笑了。 果然，不出孟志勇所料，彭春辉在孟志勇这边吃了憋屈，就将一股脑发泄在艾零的身上。 “艾零，十分钟之后，到我办公室汇报工作！” 彭春辉撂下一句冰冷的话，拂袖而去。 艾零哦了一声，也不计较彭春辉的态度如何，径自去花了五块钱买了几个包子和一碗豆腐脑，又要了一小碟萝卜干咸菜。 艾零好整以暇地吃完，这才从党政办办事员小王手里接过了孟志勇安排人准备好的汇报材料，出门向彭春辉的办公室走去。小王按照孟志勇的吩咐，轻轻提醒道：“艾乡长，县里的会是十点钟准时召开，您最好不要迟到。” 现在都八点了，从青石乡去县里有差不多要一个小时，艾零必须要出发了。 望着艾零走进彭春辉的办公室，孟志勇提着自己的包也匆匆出门，临出门之际，冲站在走廊上的副乡长李贺暗暗使了一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随时观察彭春辉和艾零的冲突。 艾零缓步走进彭春辉的办公室，无视了彭春辉那阴沉的脸色，淡淡道：“彭书记找我有什么事？” 彭春辉冷漠道：“你要去县里开会，汇报材料在哪？没有乡党委讨论研究定下调子，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去县里汇报？拿来我审一下。” 艾零哦了一声，随手将小王准备的材料给了彭春辉，他都懒得看这个材料。 其实从一开始，艾零就没打算要用孟志勇准备的材料来发言。 所以这个材料如何，连看都懒得看。 彭春辉低头看着材料，越看越愤怒。 果然正如他猜测的那样，这个材料完全是在给孟志勇和乡政府一头涂脂抹粉，而且高度强调了乡政府为主导，对于乡党委的决策功能，提都不提。 “这是什么狗屁提纲？还有没有组织原则了？你自己连看都不看，有些措辞和说法明显与乡党委的决策精神相悖，改，必须要马上修改！”彭春辉啪地一声合上了材料，又扔了过来。 艾零哦了一声：“彭书记，要修改吗？那就修改，我是无所谓的！” 彭春辉砰得一声拍起了桌子：“你无所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怎么能无所谓？事关全乡经济发展和扶贫工作大局，这不是小事，事关乡党委政府的作风形象，你竟然无所谓？！” 彭春辉咆哮的声音都传到了走廊上，不少乡领导和乡干部走站在办公室门口听热闹。 就在李贺等人以为艾零的爆发和回击瞬间展开的时候，却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连彭春辉都没想到，艾零的表现这么平静。 艾零淡然一笑：“彭书记说怎么办吧？这个会还让不让去了？不让去我就回村里去，工程施工正在关键阶段，也离不了人。” “我看，既然彭书记对汇报提纲不满意，不如自己亲自去参会吧。您作为乡党委书记，青石乡的一把手，把握尺度应该比我更好。”艾零淡然说完，转身就走。 彭春辉呆了呆，眼见艾零就要离去，不由更加羞怒起来：“回来！乱弹琴！马上修改材料，材料过了，你按时参会！” 艾零作为参会人已经报给了县里，临场换人是不妥的，哪怕彭春辉再想去参会，也知道不合规矩。毕竟，今天会议的主角是各乡镇的乡镇长，不是书记。 艾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神色更加平静：“好，修改材料，彭书记，我在办公室等候，您安排人组织材料吧。” 说完，艾零就走出了彭春辉的办公室。 …… 彭春辉心烦意乱地亲自修改材料，把明显带有孟志勇色彩的东西统统删除掉，然后加上了自己想要说的话，让打字室的人整理完之后，已经是八点四十多了，眼看艾零去县里开会要迟到。 宋军急匆匆捏着修改好的材料走进艾零的办公室：“艾乡长，这是彭书记修改的材料，你抓紧去县里开会！” 艾零接过材料，扫了一眼，却是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道：“我再把材料让孟乡长过过目，毕竟是政府口的会议，有些尺度要乡长把握。” 宋军脸色一变，心道尼玛彭书记修改的稿子还给孟志勇看什么？再说时间也来不及了呀——“艾乡长，孟乡长临时出门办事不在乡里，开会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你不能再耽搁时间，再说彭书记都审定了稿子，你不要担心孟乡长那边！” 艾零哦了一声：“不要紧，我给孟乡长发微信吧，让他审核一下过过。毕竟，我是替他参会。” 说完，艾零就开始用手机将材料一页页拍照，然后状若给孟志勇发送。 实际上，艾零根本就没有添加孟志勇的微信，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宋军眉头紧蹙：“你最好抓紧，开会要迟到了！” “我觉得彭书记说得很对，事关重大，不能草率。这个汇报的调子必须要经乡党委政府集体讨论研究确定，无论如何，都要孟乡长略过一过。”艾零嘴角噙着一丝冷淡的笑容弧度，心道你们不是要玩吗？那么，老子就陪你玩到底，玩死你们！ 宋军气得扭头就走，跑彭春辉那边告状去了。 这是艾零最瞧不起宋军的地方，作为乡领导，宋军对彭春辉形成了太强的人身依附，这样的人，不但没有风格和气节，更不会有什么前途可言。（未完待续） 第88章 暴风骤雨 艾零呆在办公室里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美其名曰等乡长孟志勇审稿。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即便艾零现在出发，也赶不上县里的常务会了，彭春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愤怒暴走的情绪，直接推开门闯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艾零，你什么意思？你不赶紧去县里开会，耽误会了正事，让县里领导怪罪下来，谁来承担责任？” 艾零心里冷笑：谁来承担责任？肯定是你这个无耻的夯货啊！你要不是没事找事，我早就走了，何必等到现在？ 孟志勇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艾零大概也能猜得出来。 所以，今天县里这个会，从一开始就是孟志勇给彭春辉设下的一个套，无非是利用艾零来当道具罢了。但艾零又岂能吃这种暗亏，被人当枪使，所以艾零又把皮球推给了孟志勇。 但在表面上，艾零却愕然道：“彭书记，我有什么错？行政口的会议，我又是替孟乡长参会，这个讲话稿不经孟乡长审定怎么成？” 彭春辉愤怒地跺了跺脚：“现在都几点了？县里的会十点开始，你还来得及吗？” 艾零淡然一笑：“那我也没有办法，代表乡政府发言，我一个副乡长，尤其又是一个来挂职的不了解情况的副乡长，我怎么可能随便发言？况且，明明是彭书记非要修改发言稿，我还能怎么办？枉顾两位党政主要领导的意见，自己跑到县里去胡说八道？” 彭春辉满脸涨红：“别说废话，赶紧去开会！讲话稿是我审定的，不需要孟乡长再审一遍。你去开会，有什么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艾零哦了一声：“也行，那我去县里开会了。” 艾零说着走出了办公室，也没有再理睬一脸羞愤的彭春辉。 他下楼上车时候，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是九点四十，就嘴角挑了挑一抹冷漠的弧度。这个时候，他就是快马加鞭，也不可能按时参会了。 但在彭春辉看来，哪怕是迟到一点，其实也问题不到，多少还能解释的过去。但他又怎么能想到，艾零慢吞吞得开着车，赶到县里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四十了。 …… 十点整。 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并肩走进了县政府会议室，郭海左右四顾，没有发现青石乡的人，就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问县府办的主任老何：“青石乡的人呢？通知下达了没有？谁来参会？孟志勇呢？” 老何有些尴尬：“郭县长，青石乡报来参会的人是副乡长艾零，说是乡长老孟家里临时有点特殊的事情，让艾零来顶会。” 郭海阴沉着脸，没有吭声。 焦念东在一旁笑了笑：“这个事情跟艾零有关，让他来汇报，倒也说得过去。” 既然县委书记都表态了，虽然是县政府的常务会，但郭海也不能说什么了。 今天的办公会主要有两个议题，一个是为省委组织部确定青石乡作为基层联系点做各种行政后勤保障，比如说修路和完善各种基础设施。还有一个议题就是扶贫项目通报，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作为其中的重点项目，县里要听取青石乡的专题汇报。 这两个事都跟艾零有关，让艾零来汇报，勉强凑活得过。 郭海冷着脸：“再等几分钟吧，今天的会议主题跟青石乡有关，他们的人不倒，咱们这个会也开不成。” 郭海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跟县委书记焦念东交头接耳交流了一会。主要领导都到了，参会的人还不到，这在安化县的历史上还属于头一次。等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的样子，郭海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他冷冷一拍桌子：“老何，马上打电话，问问孟志勇到底怎么回事？！不要出去打，就在这打！” 郭海面沉似水，指了指会议室一旁的办公电话。 老何有些尴尬，直接按下免提，拨通了孟志勇的电话：“老孟，你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乡里来开会的人呢？焦书记郭县长和大家都等了很久了……” 电话里旋即传来孟志勇愕然的声音：“何主任，不会吧，我已经通知艾零副乡长参会了呀？怎么会还没到，是不是路上出什么问题了？我马上打电话过问一下！” …… 孟志勇给艾零的电话没有打通，又打到了乡里，乡里说艾零刚走不久。 反正焦念东和郭海在县政府会议室等了至少有半个多小时，都没有见到艾零的人影，恼火之下，焦念东当即叫停了会议，拂袖而去。 郭海愤怒之下，立即让老何责问青石乡，让青石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和乡长孟志勇到县里来解释清楚。 在县政府门口，碰上头的彭春辉和孟志勇差点掐起来。但就在这时，乡里的电话打了过来，说是艾零在开车去县里的路上车坏了，现在撂在半路上，并说是艾乡长正拦了一辆过路车往县里来。 孟志勇没有任何神色变化，但彭春辉的脸差点绿了。 什么半路上坏了车？简直是胡扯淡的事情，什么时候不坏，非要在半路上坏？ 联想起来龙去脉，彭春辉马上就意识到今天的事情，是孟志勇给自己设了一个套，而同谋者就是艾零。 别看只是一次会议，半路上出了问题耽误了开会，似乎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同时出现的会，又关乎青石乡，青石乡的人偏偏不到场，无论是焦书记还是郭县长，肯定都会把帐算在彭春辉这个一把手的头上。 而且，最终艾零会来县里向郭县长解释前因后果，那么，一切的一切，都会清算在彭春辉的头上。再联想起最近一连串的事情，比如说五老峪村的人上访闹事，今天的会议不欢而散，很容易就变成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孟志勇是郭海的人，郭海会不会趁着这个当口向自己落井下石？其实都很难说。 想起其中的微妙和关键之处，彭春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县长郭海的办公室，郭海见两人进门，怒不可遏，拍案而起：“孟志勇，你到底是吃什么的？你们青石乡的班子，从书记到县长，到底还有没有一点组织原则了？” 还没有等彭春辉反应过来，郭海就面向他怒斥道：“彭春辉，孟志勇家里有事，你这个书记就不能劳驾来县里开个会？虽然是我这个县长召集的行政会，但毕竟焦书记也亲自参加，你架子就这么大？嗯？” 彭春辉冷汗直流，心里打了一个哆嗦，知道专门针对自己的暴风骤雨还是来了。（未完待续） 第89章 风向要变？ 县长郭海在办公室把彭春辉和孟志勇训斥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还是余怒未消。也难怪郭海生气，他一个县长召集的会议，居然因为会议主角——青石乡的人迟到而休会，这在安化县的历史上还是首次。 当然，被骂的还有孟志勇。 但彭春辉心里很清楚，郭海真正迁怒的还是自己。 看郭海反弹的力度这么大，估计这一次，自己要倒霉了。 虽然作为县长，郭海动不了乡镇书记，但郭海真动了怒，为了政治平衡，县委书记焦念东在某种时候一定会予以某种形式和某种程度的让步，不管是哪种形式什么程度的让步，倒霉的都是彭春辉。 至少是一个处分了。 彭春辉的脸色非常难堪，他几乎猜得到，这一定是孟志勇利用艾零给自己设下的套。而一个搞不好，说不准县长郭海也是幕后授意者。 因为彭春辉心里清楚，县长郭海一直对他有些偏见，而这种偏见，在很多时候来自于青石乡的乡长孟志勇。 孟志勇是郭海的老部下，也是绝对嫡系的心腹下属。之所以将孟志勇放在最贫困的青石乡，主要是为了让孟志勇尽快出政绩，然后提拔。但郭海没想到的是，孟志勇来到青石乡之后，遇到了过于保守和谨小慎微、又私心过重的彭春辉，处处受到掣肘，根本什么事都干不起来。 果然，彭春辉和孟志勇走后，郭海趁机趁怒找上了县委书记焦念东。 如果是平时，郭海不可能插手或者开口干预乡镇书记的人事问题，但这一次，种种的机缘巧合下，加上有今天会议的事情，郭海就有了机会。 孟志勇在临走的时候，得到了郭海的暗示，心里顿时就兴奋起来。 孟志勇今天用的其实不是阴谋而是阳谋，他料定彭春辉一定会因为个人私心和对艾零的某种排斥，在汇报材料上耍威风，而艾零又是一个外圆内方的人，肯定不会吃这种哑巴亏。从这个意义上说，就算是艾零明知道这是孟志勇的心计，他也会被动配合。 毕竟，至少在面对彭春辉的问题上，两人的目标是一致的。 至于县长郭海的反应，完全是孟志勇的某种猜测和判断。他判断郭海一定会小题大做，趁机拿下彭春辉。 毕竟，青石乡最近风波不断，加上市县领导去青石乡调研——彭春辉的表现不尽如人意，县委书记焦念东也颇有微词。如此种种，郭海的诘难，就注定会变成彭春辉的劫难。 “焦书记，不是我小题大做，关键是青石乡的彭春辉……”郭海说到此处，微微停顿了一下，暗暗观察着焦念东的脸色变化。 焦念东哦了一声：“老郭，你有话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 “焦书记，您看啊，彭春辉这个人呢中庸有余，干劲不足，为人谨慎没有错，但错在私心太重。这倒也罢了，关键是这种干部在基层——尤其是在青石乡这种贫困乡镇，一点闯劲都没有，一点风险都不敢冒，还怎么带领群众发家致富？” “最近，市里下放了一个扶贫副乡长，人家年轻人初来乍到，想要干点实事，这也是年轻人的热情，可他呢？作为乡里的一把手，非但不支持和鼓励，反而在背后小动作不断。” “其实，明眼人谁不明白？他打压艾零一个外来的副乡长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把人家招来的项目纳为己有，给自己脸上涂脂抹粉。焦书记，我今儿个就敞开来说了——有不当之处，您别见怪。” 焦念东淡然一笑：“没事，对于彭春辉这个人，我最近也有点看法。你说得没错，私心过重，干劲不足，放在青石乡，的确是不合时宜了。像青石乡这样的地方，需要一个具有开拓创新精神的带头人，这一点，我明白。” 焦念东表态了。 郭海心里暗喜，表面上却是叹息道：“其实呢这个同志也不是一无是处，只不过，放在机关部门当主官没有问题，放在基层干事创业，就有点能力欠缺。焦书记，反正我个人建议，县委应该尽快调整青石乡的一把手，把有能力有热情有干劲的同志提拔到乡党委书记的岗位上去。” 焦念东笑了笑：“嗯，明天的县委常委会，我们研究一下干部，不过，也不能针对青石乡一个乡镇，我看基本上有那么三四个乡镇的班子，都需要整体调整一下了。” 郭海心念一动，刚想推荐一下孟志勇，突然听焦念东笑吟吟地转过了话题去：“老郭啊，现在当务之急的是抓紧给青石乡修路，否则等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我们县里的脸面没地方搁——地方穷，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但一条路，我们县里就是再穷，也能修的起！我觉得你尽快协调一下建委和交通局，抛开那些程序性的东西，先把路修起来再说！” “县里的工作，你亲自来协调。至于青石乡那边，我看——既然这次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是艾零同志帮我们争取来的，我们也不妨投桃报李，给他脸上增增光——让他牵头修路项目吧。” 郭海立即答应下来。 他心里很明白，焦念东看重的不是艾零，更不可能为了一个副科级干部去做什么“投桃报李”的事儿，无非是想要借此给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一个面子。 …… 青石乡。下午三点多。 彭春辉临时召集了乡党委会。 艾零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其他乡党委成员都到场了。彭春辉的脸色阴沉似水，孟志勇似笑非笑，其他人微微低着头，会议室的气氛不但沉闷而且压抑，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彭春辉冷视着艾零，一字一顿沉声道：“艾零，请你乡党委会解释一下你上午无故不参加县政府常务专题会议的问题。” 艾零不动声色，坐在那里淡然道：“彭书记，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的车坏在了半路上，现在还在汽修厂，怎么能叫无故不参会？而且，我在第一时间向孟乡长汇报，同时打电话向县政府办公室的何主任请假，无论如何都不能叫无故旷会。” 彭春辉猛地一拍桌子，震天响：“你早干嘛去了？车坏了，不能临时想想办法？今天的会议主题是关于我们青石乡扶贫工作和省委组织部联系点建设的重大议题，因为你不能按时到达会场，导致会议不了了之，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你的组织纪律何在？你的责任心何在？” 艾零缓缓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所有人的耳朵：“彭书记，我们做人做事要讲道理！！我要去开会，您非要修改汇报材料，结果我离开乡里的时候，距离上午开会时间不足四十分钟，就算是我的车不坏在半路上，我也无法按时到会。” “这与我的组织观念和工作责任心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请彭书记不要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艾零的神色也愈加冷漠：“我或许有责任，但主要责任绝不在我！如果谁要非在我的头上扣屎盆子，那么，对不起，我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这个锅，我不背！”艾零的声音斩钉截铁，落地有声。 彭春辉的脸色涨红，怒火高炽。 孟志勇突然慢条斯理地开口了：“彭书记，我看今天这事，也不能怪艾零同志。无论什么原因，都不是有意不去参会，我们已经向郭县长解释清楚了。只是今天的会议主题，的确是我们青石乡作为汇报的主要议题，因为我们的人没有到会，导致会议取消，在这一点上，我们乡里是有责任的——请彭书记放心，我这个乡长会承担这个责任！” 孟志勇一言既出，满座皆惊。 孟志勇今天竟然主动要承担责任了，这有点反常的。 更反常的是，孟志勇虽然一向与彭春辉不对付，但在乡党委会议上，除非彭春辉触及到孟志勇的根本利益，他一般来说是不会跟彭春辉当面拧的。 孟志勇今天不但当面拧，还抢开了风头，他继续侃侃而谈：“同志们，今天郭县长对彭书记和我提出了严肃批评！其实县领导不是因为我们一次会议没有按时参会就揪住不放，而是指出了我们乡里一向存在的——互相推诿扯皮，效率不高的顽疾。大家想想看是不是这样？” “在这里，我要点名批评一下党政办的有关人，汇报材料拿出来了，为什么不及时向彭书记送审？就算是彭书记临时要改材料，事情紧急，党政办出材料的速度也实在是太慢……” “所以，这个事，我们要举一反三，认真反思整改。首先是观念，其次是作风……” 孟志勇说起来就收不住了，他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从青石乡干部的工作作风，说到某些具体工作，然后还越说越情绪激动，连他这两年在青石乡抓几个项目遭遇各种障碍和阻力的怨气都统统发泄出来了。 孟志勇的表现着实反常，且不说彭春辉因此处在了暴走的边缘上，其他乡领导也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风向……难道要变了？ 敏感的副乡长李贺心念电闪。（未完待续） 第90章 树倒猢狲散？ 青石乡的党委会不欢而散。 第二天上午，县委常委会按时召开，主题本来是研究重大项目，但临时增加了一条研究干部调整的议题。 开会之前，县长郭海给孟志勇打了一个电话，暗示了一些东西，无非是让孟志勇立即进入角色，稳定好青石乡的局面，避免因为一把手换人而产生动荡。 孟志勇狂喜。 虽然乡长和书记级别一样，待遇也无差异，但一把手和二把手的差别还是蛮大的，至少在绝对权力上，今后如果孟志勇当了党委书记，他就会毫不迟疑毫无障碍地在青石乡推进他的施政思路。 他现在很多想法实现不了，无非就是因为彭春辉不热衷、不支持，甚至是唱对台戏，提反对意见。 二把手再强势也是二把手，一把手再软弱也还是一把手，在现行体制内，孟志勇要想破坏这种政治规矩，是不现实的。 孟志勇几乎是哼着小曲走出办公室的，副乡长李贺正在走廊上，见孟志勇出来，就笑着抽了过去压低声音道：“怎么样，孟乡长？” 孟志勇矜持着摇摇头：“什么怎么样？我们安心工作，对了，老李，这两天政府口的工作你多上上心，我有点别的事情要多去县里跑跑——” 李贺嘴角一挑，点了点头，心里也有些兴奋。 孟志勇这是赤果果的暗示了。 孟志勇要是接任书记，肯定空出乡长的位置，那么，作为副乡长，尤其是孟志勇嫡系的一派，他在现有班子成员中接任乡长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一念及此，李贺立即表示忠心：“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和组织上对我的信任！” 孟志勇满意地点点头，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拍了拍李贺的肩膀，又哼着小曲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彭春辉却在办公室冲宋军和何玲发起了火。 县里的会议要调整干部，消息自然瞒不住，很快就在县里传播开来。而彭春辉在县里自然也有消息来源，得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心头立即浮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所以，他的心情很糟糕。 以至于宋军负责的给五老峪村补充有关项目资料的事情，让他借故发作起来。 宋军和何玲其实找上门来，也是因为听说了一些东西。本来还残存一些侥幸，以为是小道消息，凭彭春辉和县委书记焦念东的关系，应该不至于被调整——但看彭春辉的心浮气躁表现，这让两人马上意识到这一切不是空穴来风。 一旦彭春辉被调整，取而代之的必然是孟志勇。 这意味着彭系的这些人，要受压制。 被彭春辉训斥了半天，如果是往常，宋军也只能受着。可现在这种情形，宋军就有些恼火了，但还是不敢多说，毕竟彭春辉积威日久。 何玲最终还是忍不住：“彭书记，我听说县里今天开常委会，要调整乡镇干部？据说我们乡也在被调整之列？” 彭春辉心里正烦躁不安，突然被何玲问到了脸上，有些控制不住：“你听谁说的？这种无稽之谈，以后别瞎传！” 何玲也有点不高兴，认为彭春辉最近的表现太浮躁太弱智，这是他被孟志勇接二连三坑进来的关键，不由也冷着脸道：“彭书记，我说话直，您别不爱听，有些时候呢，我们该做做工作也得努力一下，现在乡里的安定团结局面来之不易，要是突然调整，我们今后的工作也不好干，您没有提前找找焦书记沟通一下？” 彭春辉冷冷一笑：“你懂什么？你知道什么？调整什么？随随便便就调整？你们以为县委主要领导跟我们一个层次，把调整干部当成儿戏？” 何玲见彭春辉还是硬着头皮不认输，大为失望，就摇摇头，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再也没说半句话。 宋军迟疑了一下，也勉强一笑：“彭书记，我还有点事，也先回去忙了。” 彭春辉勃然大怒，心道这还没怎么着呢，就要树倒猢狲散了？骂了隔壁的，他忍不住爆出了一句粗口，然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失态怒吼道：“滚，都给我滚！！！！” …… 乡里的领导班子主要是一把手要被调整——彭春辉被调走，孟志勇接任乡党委书记，李贺接任乡长的消息在乡里不胫而走，传得是有鼻子有眼的，甚嚣尘上。 不少人心思活络，开始背后私下里向孟志勇表示忠诚，而孟志勇的表现则更暧昧，既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无疑就助长了这种流言蜚语的传播。 艾零在五老峪村继续抓他的项目，也听说了这事，是何玲专门打电话给他讲的。不过，艾零无动于衷，这本来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孟志勇辛苦谋划了这么久，如果不拿下彭春辉那就邪门了。孟志勇接任书记，对他没有坏处。 艾零觉得自己还是超脱一点，不再参与和掺和乡里的这些烂事为好，避免把自己渗透进去。 至于乡长，谁来接乡长，反正都轮不到艾零。艾零对此就更不关心了。 但乡里传成这样，热闹了一锅粥，实际上县委常委会上今天并不顺利。上午十点开始，一直到中午都没有结束。当然，时间主要都耗费在几个乡镇干部的人选上，按照往常的惯例，乡镇主官的任命权在一把手手里，任何人都不能插手，但今天的常委会却有点奇怪，县委书记焦念东却突然放开了这道闸门，主动在会上提出，让在座常委领导都推荐人选。 这样一来，会议就乱了套，众说纷纭，各自为政，还起了纷争。 谁都想推荐自己的人起来，有争执是必然的。 县长郭海很不高兴。 他比谁都清楚，焦念东之所以这么做，无非是不认可他让孟志勇接替彭春辉担任青石乡党委书记的建议。否则，还让常委们推荐什么，直接拍板就是了。 郭海阴沉着脸坐在一旁，一声不吭，眼看着其他人纷争不下。 县委书记焦念东则好整以暇地端着茶杯小啜了一口。 他在这个县已经干了一届，完全掌控住了这个县的局面。郭海的面子该给要给，但不是这么给的，你想提拔你的人到青石乡一把手的岗位上，还要看我这个县委书记乐意不乐意。就算是最终让孟志勇上位，也不能让你感觉这么容易了。 况且，焦念东还有其他的想法和安排。 焦念东深邃的目光从郭海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噙着一丝淡漠的冷笑。（未完待续） 第91章 班子调整 谁都没有想到，焦念东居然一声不吭，任由其他人争执了一个多小时。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反正在各乡镇党委书记的人选上，这些常委都在不遗余力推荐自己的人。既然一把手放开了这个口子，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反正机会难得，不上白不上。 郭海的脸色很难看。 从这个情况来看，他几乎很难成功将孟志勇推举到位了。 焦念东沉吟了一声，突然就清了清嗓子：“各位——” 他这么一干预，争执自然立即结束，所有人把目光都投放在焦念东的身上，不知道今天的焦书记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不管什么药，总得给大家一个说法和结论，否则你就是县委书记一把手，也不能随意拿这么多常委级领导开刷。 这是不可能的。 焦念东轻轻笑了笑：“大家都不要争了，如果没有结果，那就暂时先维持不变吧，年底或者明年年初再调整。各乡镇班子一二把手的人选不是小事，我们不能仓促上阵，为了调整而调整，耽误了乡镇干部，不好。” 所有人都长出了一口气。 争执不下的结果，暂时维持不变也好，这至少说明焦念东并没有偏袒谁。 郭海眉头紧皱。 但焦念东突然又道：“其他乡镇可以暂时维持不变，但青石乡是一个特殊情况，这个乡是我们县里最贫困的一个乡，过去也就无所谓了，但现在被确立为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必须要抓住机会……” “青石乡的工作当前是全县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对于青石乡的班子，必须要尽快调整一下。郭县长说说你的意见吧。”焦念东淡淡道。 郭海皱了皱眉，心道焦念东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一会要调整，一会又暂时维持不变，其他的不动，单单动青石乡……郭海马上意识到，焦念东八成不会支持自己推荐孟志勇上位的建议。 如果是这样的话，索性就不要看开口讲了，否则会引起焦念东的警惕和猜忌。 郭海沉吟了一下，笑了笑道：“焦书记说得非常对，青石乡的班子必须要尽快调整一下。当然，这不是说现任班子和一把手彭春辉不称职，而是为了日后的工作，出于整体考虑，要尽快配齐配强这个班子，把青石乡的工作抓得更好。” 郭海不但没有继续推荐孟志勇出任青石乡党委书记，还侧面回避了对彭春辉的诟病和打压，这也算是给焦念东留面子了。 焦念东嘴角一挑，心道你明智就好。 焦念东旋即朗声一笑：“彭春辉的工作不能说有问题，但也不能说没有问题。这个同志呢，当初放在青石乡这个地方，是因为当时的青石乡需要稳定，彭春辉性格谨慎，可以担当此任。可现在不同了，现在的青石乡需要开拓创新意识强和干事创业能力强的干部，彭春辉谨慎有余，能力不足，我还是觉得要尽快调整出来，什么人放在什么岗位上，才能更发挥作用。” 其他常委都保持沉默。 既然焦念东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要说他没有合适人选，谁信呢？ 郭海却是暗暗皱了皱眉。 按理说，彭春辉被调走，孟志勇这个乡长是最合适的书记人选，但从现在的情况看，即便适合，焦念东也不会用孟志勇，因为孟志勇是自己的人——一念及此，郭海大为光火，但焦念东是一把手，在干部任命上说一不二，他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 焦念东沉吟了一下，眼角的余光扫了郭海一眼，径自道：“县委办的周霖同志沉稳干练，我觉得放在青石乡去锻炼一下，日后堪当大任，大家意见如何？” 焦念东说的周霖，实际上就是他的秘书，县委办的副主任科员周霖，专门给县委书记服务的“大管家”。周霖三十出头，跟焦念东也有五年之久了，是焦念东心腹中的心腹，嫡系中的嫡系，既然焦念东想要把周霖放在青石乡去，说明他对周霖的举荐这才刚开始。 周霖是副科级干部，此次提拔半格，也属于正常。 只是放着一个正科级的乡长孟志勇不用，非要让原本矮半格的周霖过去反而要骑在孟志勇的头上，郭海心里很不舒服。 但不舒服归不舒服，县委书记的人，谁敢提不同意见？ 其他常委都纷纷开口赞成，对周霖赞不绝口。还说什么好呀，因为周霖就列席会议，做会议记录，哪一个常委领导会公开当面得罪人呢？ 焦念东扭头望着郭海，笑吟吟道：“老郭，你的意见呢？” 郭海勉强一笑：“我也觉得周霖同志堪当大任，可以让他去青石乡锻炼一下，不过，我同时建议再充实一下青石乡的班子，是不是再安排一个副乡长下去？” 焦念东眉头一簇，知道郭海还是不死心。 想要安排一个自己的人下去，给孟志勇当助力。 但这又如何？一把手就是一把手，焦念东就不信孟志勇能在底下翻起什么浪头来。 而适当给予一定的妥协和利益让渡，也是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一贯作风。 想到这里，焦念东微微一笑：“也不错，我看县府办的郭颖同志就不错，正好青石乡的行政班子里也缺一位女干部，就把郭颖同志放下去吧。” 郭海吃了一惊，他是想放人下去，但想的绝对不是郭颖。 郭颖说起来还是他的亲戚，属于没出五服的本家侄女，现在是县府综合科的科员，郭海本想推辞两句，但没想到焦念东居然霍然站起身来：“好了，就这么定了吧，今天的会也开了很久，大家都饿了，走走走，我请大家吃顿涮羊肉！” 焦念东大步走出了会议室，会议只好如此就散了。不少常委领导窃窃私语，跟在焦念东身后走了出去，郭海脸色有点阴沉，也只能起身走去。 郭海心里非常恼火。他非但没有达到自己推荐孟志勇起来的目的，还莫名其妙地因为郭颖欠了焦念东一个人情，这个锅……背得真是太荒唐了。 郭海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跟孟志勇说这个事。但无论什么结果，对于孟志勇来说，也只能接受，若有半点反弹，消息一旦传到县里来，焦念东这个县委书记的手段可不是吃素的。（未完待续） 第92章 震惊 周霖在会上的时候就有些吃惊。 去青石乡这种穷乡僻壤干一把手，绝非是他的初衷。他也没想到，焦念东会突然把他放在了这个岗位上，但转念一想，或许焦书记有更长远的考虑，基于对焦念东彻底的信任，他就心平气和了。 午后，周霖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的电话，组织部要找他进行组织谈话。 因为焦念东在会上提出来要马上到任，所以组织部这边的任命程序也走得很快。 跟组织部的人谈完话，刚回自己的办公室，周霖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进了焦念东的办公室。果然，焦念东已经等候了他几分钟了。 “领导……”周霖轻轻道。 焦念东嗯了一声：“周霖，知道我为什么要突然把你放在青石乡的岗位上去吗？” 周霖摇摇头：“但是我知道领导是为了我好，我一定不会辜负领导的期望，努力工作，不让领导失望……” 焦念东忍不住笑了：“你也不用拿腔作势。青石乡在平时来说，不是什么好岗位，按理说，你应该会有更好的岗位，只不过呢，现在的青石乡不比往常了，风云际会，又变成了省委组织部的联系点，将来更容易出成绩，你懂吗？” 周霖点点头：“我懂，领导，我下午就要去到任了，您还有什么交代的没有？” “你只要记住两点，抓住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系点的契机，把青石乡的工作尤其是党建基础工作抓牢抓紧，不要出问题就好了。我估摸着，最多一到两年的时间，青石乡就会变成全省的明星乡镇……你想想看，省委组织部领导的联系点，省里市里的扶持还能少的了？只要有上头的支持，县里更没问题，聚合省市县三级财力支持，小小一个青石乡脱贫致富根本不在话下！” “所以，现在青石乡的重要性不仅对于你来说是这样，对于我来说，也同样很重要。我之所以让你下去，就是对别人不放心。” “至于青石乡本身，你要站稳脚跟，最大的障碍是孟志勇，但我想，如何跟孟志勇处理关系，不需要我来教你吧？” 孟志勇其人，周霖自然熟悉和认识，也知道孟是郭海的人。而周霖在县委机关上混了这么久，也不是头脑简单的人，况且背后还有焦念东的支持。 周霖恭谨微笑：“领导放心，我一定会团结带领青石乡的干部队伍，真抓实干，坚决不给县委添乱！” 焦念东深深凝望着周霖，微微颔首。 “还有个事，青石乡有个叫艾零的扶贫副乡长，是市里的人，他背后关系不简单，也是这一次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系点明确在我们县的功臣，你要注意跟他处理好关系，用好这个人，对你来说很关键。” 他了解周霖的为人，周霖的性格其实比孟志勇更强势，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他身边，也只有周霖才有可能压得住孟志勇。这才是他安排周霖去青石乡任职的关键因素。 这当然也是对周霖的厚爱和栽培了。 周霖日后要想越过副县级的门槛，必须要有基层乡镇一把手的工作经验，履历上的这一笔很重要。 县府。 县府办科员郭颖有点喜出望外，她名义上是县长郭海的亲戚，但实际上郭海对她并不是太好，甚至为了规避嫌疑，郭海平时都不允许郭颖进他的办公室。而不知道有多少次，更是想把郭颖调离县府机关。 郭颖蹑手蹑脚地敲开郭海办公室的门，走进去，见郭海面色阴沉，就有些紧张。 “你坐吧。”郭海低沉的声音传来，郭颖低着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老老实实坐下。 “你不要想多了，这一次完全是正常的工作调动和组织提拔，你在县里工作也有几年了，也有些经验，但去乡镇尤其是青石乡这种地方工作，不比寻常，你要记住一点：少说话，多做事，有什么事，随时跟乡长孟志勇沟通交流，懂了吗？” 郭颖乖巧地点点头：“我懂了。” 郭海长出了一口气，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去吧，去了好好工作，别给我惹事就好了！” …… 因为县委常委会结束得晚，而组织程序又走得快，所以，青石乡接到县委组织部要来调整班子通知时，还不知道具体的组织任命。大家只是猜测，彭春辉要被调走，孟志勇这个乡长要接任了。 从常规来看，也应该是这样。 包括艾零在内，都没有想到，会有一个乡党委书记被空降下来。到任的还有一个副乡长郭颖，同时副书记郑鹏居然也被调走了。 组织部的人三点到，彭春辉等人早早等候在了会议室里，按照规则，班子调整要开全乡和各村干部大会，所以不大的会议室里拥挤了几十号人，因为有好多抽烟的人，导致会议室里乌烟瘴气，人声嘈杂。 代表县里来宣布任命的除了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陈和组织部的人之外，竟然还有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老林。 尽管知道自己要被调整，心情非常恶劣，但彭春辉还是不得不带着班子成员在乡政府大门口迎候老林的到来，因为老林可是县委常委，地位远高于普通的副县长，还是焦念东这个县委书记的第一干将。 老林来压阵，说明了县委书记焦念东对此的重视程度。 一行人下了车，看到周霖的第一眼起，彭春辉意外，孟志勇和其他乡干部也都吃了一惊，孟志勇旋即意识到自己接任书记的事儿黄了，脸色变得有些茫然和愕然。 彭春辉就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心情仿佛变好了很多。 他哈哈笑着跟老林一干人握手寒暄，再也没有半点被调整的郁闷：“林主任，陈部长，赶紧请进！” 老林面带微笑，带着一干人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掌声雷动。 孟志勇皱着眉头也走进会议室，比他情绪更糟糕的还有副乡长李贺。李贺本来以为孟志勇上位，自己也能跟着沾沾光，坐上乡长的位置，结果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艾零其实也很惊讶。 看起来，县里下放了一个书记，然后似乎……艾零深邃的眸光投射在衣着得体眉清目秀的年轻女人郭颖身上，心道：这女人是什么来头？ 他预感到，这一次县委对青石乡班子的调整，绝对不仅仅是对一把手岗位的调整了。（未完待续） 第93章 升官了 老陈坐在主席台上，定了定神，道：“根据县委的安排，我代表县委和县委组织部来青石乡宣布干部调整任命——” 老陈没有半句客套话，直奔主题。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开始聆听。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乡镇，但乡镇领导尤其是一把手调整，这也意味着一场不大不小的政治震动啊，直接可以影响青石乡的发展进程。 这话并不夸张。 因为一个领导一种思路，换了领导，就相当于是换了发展思路。 人们往往对新官寄予各种希望值，主要就是期待发展思路能更好。 “根据工作需要，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彭春辉同志的青石乡党委成员、书记职务，另有任命！” 老陈的话音一落，会场上寂静无声，这已经在众人的猜测和意料之中，没有几个人对此表示奇怪。但彭春辉本人却是暗暗如释重负，因为有另有任命四个字。 没有这四个字，就是被免职了。而有这四个字，就意味着岗位调整，或许是升值也说不定呢？当然，这都是不切实际的奢望了。彭春辉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被免去青石乡党委书记职位之后，能去县里某部门干个一把手已经算是不错的结果了。 焦念东之前给他打过招呼，暗示彭春辉下一步可能要继任县财政局局长，也算是实权肥缺岗位了吧。 但也不一定，因为现任的财政局局长还有半年左右才能离岗，这半年的过程中，谁知道会不会有变数？ 而离开青石乡之后，估计彭春辉要临时先在县委办挂一个副主任了。 老陈清了清嗓子，继续宣布：“免去郑鹏同志青石乡党委成员、副书记，纪委书记职务，另有任命。” 这个话一出口，大多数人都有些吃惊。 因为郑鹏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两不相帮的中立派，他在青石乡不显山露水，怎么也被调整了？ 郑鹏自己也有些目瞪口呆。自己竟然被调整了，而作为被调整的对象，郑鹏觉得自己好冤枉，也有些愤怒，组织部门竟然不找自己谈话就动了自己？ 常规来说，干部调整之前，组织部会来一波谈话的。但这一次调整很急，加上郑鹏的岗位不重要，所以就疏忽了这一点，或许就是故意为之。 彭春辉皱了皱眉。 郑鹏被调整，难道是……彭春辉扭头望向了坐在最边缘处的郭颖。 “根据工作安排，任命周霖同志为青石乡党委成员、书记，兼任人大主席职务，周霖同志……”老陈简单介绍了一下周霖的简历，就在周霖起身向全场干部鞠躬的时候，所有青石乡的人都陷入了某种短路状态：竟然不是孟志勇接任，而是空降了县委办的周霖？难怪了…… 但也就是停滞了几秒钟，旋即场上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来。鼓掌最凶的，竟然是彭春辉。孟志勇的脸色很难看，这一次他接任不成功，对于他在青石乡的权威是一次极大的打击，脸上根本就挂不住了。 “根据工作需要，任命艾零同志为青石乡党委副书记。”老陈的话再一次让所有人陷入呆滞状态：艾零，一个刚来不久的副乡长，竟然一跃变成了青石乡的第三把手？任命为副书记，主抓党群，而副乡长的岗位又没免去，这又意味着他还是政府口的第二把手，仅次于孟志勇了。 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都投在艾零的身上。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自己也觉得有点突然，级别虽然没变，但也相当于是升官了呀。 孟志勇的脸色更加难看。 艾零被调整为第三把手，这意味着他的权力进一步被牵制。这显然是县委书记焦念东为了布局和为了让周霖更好的控制局面而做出的谋划。 这种岗位的设置和调整，只能说明日后周霖将与艾零并肩作战，而对于艾零来说，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必须要站在孟志勇的对立面上。 “任命何玲同志为纪委书记。” “提名郭颖同志为青石乡副乡长人选……” …… 干部任命大会很快就结束，彭春辉在会上发表了所谓的离任感言，谁都能从他的感言中听出了某种幸灾乐祸的味道，孟志勇坐在台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经过如此调整，青石乡的党政班子排序如下： 乡党委书记、人大主席周霖； 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孟志勇； 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艾零； 乡党委委员、纪委书记何玲； 乡党委委员、副乡长李贺； 原组织委员宋军改任副乡长，不再任党委成员； 非党委成员副乡长郭颖。 彭春辉跟着县里的工作组一道离开了青石乡，去县里赴任。而周霖则留下来接着主持第二阶段的会议。 乡党委政府班子成员都上了主席台，按照组织部确立的排位顺序重新归座。在官场上，话可以乱说，但位置不能乱坐。 这是基本规则。 周霖居中，孟志勇居左，艾零居右，所谓周霖书记的左膀右臂。 周霖笑吟吟地缓缓起身，站着道：“各位，根据县委安排，我来青石乡工作，这对于我来说，压力很大，也觉得责任很大。别的不说了，请大家监督我的实际工作，我将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团结带领全乡干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青石乡打一个翻身仗！” “下面，我宣布一下班子成员的分工调整。” 众人又吃了一惊。 按照常规，新来的一把手要经过一段时间的调研才会对权力格局进行调整洗牌，像周霖这样第一天第一次会议就做调整的，还真是非常罕见，由此可见此人的作风强悍。加上周霖又是县委书记焦念东身边的大红人，很多干部心里就打起了嘀咕，觉得以后有好戏看了。 孟志勇会甘心放弃手里的权力吗？ 周霖初来乍到，会在第一时间站稳脚跟吗？ 两人将会有怎样的激烈碰撞？ 一切都是值得期待的，也是蛮有看点的。 周霖环视全场，目光深邃而清澈：“今天呢，只是大概分分工，以后会出一个详细的具体的分工文件。我呢，毫无疑问，主持全乡党政全面工作，孟乡长主持乡政府工作，艾零同志分管党群工作，并承担乡政府常务工作……” 周霖侃侃而谈，气势越来越强，孟志勇的脸色则越来越难堪。（未完待续） 第94章 硬碰硬的交锋（1） 新来的党委书记周霖的作风强势，性格强悍。 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当然他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他的作风。 不仅仅是乡党政领导班子成员有这种感觉，就是乡里的普通干部也在第二天一早有了一个较为直观的了解。 乡里的作息工作时间是早上八点半，到现在五点。中间只有一个小时的午休吃饭时间。但实事求是的讲，毕竟是一个乡镇，而且是偏远的山区乡镇，有不少乡里的干部家都在附近村庄，晚来早走或者中间有事就溜号的现象长期以来都没有消灭过。 这也是难以避免的。 以往包括彭春辉在内的历届班子都没有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情况特殊。也很少有人从这个问题下手，因为涉及面广。 比如说农忙季节，乡里干部记挂着家里的活计，上着班如果没有多少事就溜走回家帮忙——这在青石乡干部心里是人之常情，又没有耽误工作，你非要横插一杠子就是不讲人情。 彭春辉刚来的时候，也抓过作风纪律和工作时间溜号现象，但收效甚微，几乎是干部人人排斥。所以，压力很大，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但反过来说，无论什么单位，无论是机关还是企事业单位，一个新任的一把手，想要立威，最直接、最简单、最容易操作和惯性为之的就是抓作风抓纪律。 周霖显然不能免俗。 周霖的背景——县委书记焦念东的第一心腹，出身县委办，这已经是乡里人尽皆知。正因如此，才无形中给周霖身上增添了一层权威的外衣。 在这个县里，焦书记就是毫无疑问的一把手，说一不二，那么，焦书记把自己的心腹放在青石乡，除了对青石乡的工作重视之外，也凸显了周霖的重要性。 早上乡里的食堂八点钟开饭，实际上七点半以后就可以进去吃饭了。但除了在乡里值班的领导或者普通干部，其他人员这点是看不到人影的。 因为新来的一把手刚到位，又加上自己被调整为党群副书记，第三把手，艾零知道自己不能再像过去一样去五老峪村驻村了。挂包还是挂包，但主要精力要投放在乡里的工作上了。 尤其是党建工作，对他来说还是一个相对陌生的领域，他需要熟悉工作和掌握一些基本的工作方式方法。 现在从中央到地方，对党建工作抓得非常紧，工作量越来越大。青石乡如今作为省委组织部在基层的党建工作联系点，党建的基础工作更显得很重要。很多程序性的东西，流程性的东西，材料性的东西，硬件和软件，都必须高标准严要求做好，这是市委组织部对青石乡党建工作的要求。 否则，人家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调研，调研什么？来这么一个鸟都不拉屎的穷乡僻壤，没有工作中没有一些亮点，人家恐怕来一次就不会来了，更谈不上借上头的力来发展青石乡了。 承包机关食堂的张秀华是青石村的人，她像往常一样，在做好早点之后，打开食堂的门，就开始迎候干部们来吃饭。但第一个进来的人，顶多三十出头，相貌威严，看起来有点陌生。 张秀华一怔，旋即想起了乡里昨天的消息——难道这位就是新来的书记周霖？ 张秀华满脸堆笑，立即迎了上去：“您是周书记吧？” 周霖微微一笑：“我是周霖——不过，大姐，你怎么知道是我呢？” 张秀华咧着嘴憨厚地笑，两只手在油脂麻花地围裙上擦了一把，看得周霖微微有些皱眉：“周书记，看您说的，这乡里的人我都认识，您一进来，我一看没见过，就猜出是您了。” 其实就是废话。 周霖笑了笑，扫了张秀华一眼，就开始在食堂里转悠了起来，顺便去看了看今天的早点：豆浆，稀饭，油条，肉包子，还有几样小咸菜，另外还有煮好的茶叶蛋。 周霖啧啧称赞：“早餐还很丰盛，不错不错，大姐，一个人要吃饱吃好的话，需要花多少钱？” 张秀华没有在意，随口回答：“周书记，因为乡里有补贴，我这个食堂呢就是半福利性质，基本上只收领导们的成本钱，一顿早饭的话，顶多就是三块钱吧。” “价格不高，挺好！”按照现在的物价水平，的确是不高了。周霖说了两句，就指了指饭盆：“大姐，麻烦你帮我来一个肉包子，一根油条，一个茶叶蛋，一碗豆浆吧！” 张秀华赶紧给周霖端饭。 周霖笑着掏出十块钱递了过去。他不知道具体价格，但相信这么点东西十块钱应该足够了。 张秀华连连推辞：“周书记，怎么能收您的钱呢？您尽管吃，想吃什么，随便拿！” 周霖讶然：“我来吃饭怎么能不交钱？不行，张大姐，你收下！” 张秀华有些为难。 她看周霖很认真，态度很严肃，想收又不敢收。 乡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党政两位主要领导一日三餐是不要钱的，食堂免费供应。不是人家两位主官少这几块钱的事儿，而是这算是基本的职务消费待遇。 他们的开销，都算在乡里给张秀华补贴的里面。 张秀华嗫嚅道：“周书记，以前彭书记、孟乡长啊两位领导都是吃饭不用交钱的，月底一起乡里结算。” 周霖毕竟是干部，出身县委办，张秀华这话一出口，他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但他还是没有半点迟疑，坚持着将手里的钱塞了过去：“大姐，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跟你说啊，以后我来食堂吃饭，必须要掏钱，如果你不让我交钱，那我以后就自己开伙吧！” 张秀华啊了一声，无奈地接过了钱，又给周霖找了零。然后张秀华琢磨着事后找找党政办的人，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这乡里主要领导的钱，拿着烫手啊。万一领导不高兴了，不让自己承包食堂了，那岂不是损失大了？ 周霖低头吃着早饭，感觉味道还不错，胃口大增。 不过，他吃饭的速度很快，几分钟的功夫，就完事了。然后他抬腕看了看表，见已经八点多了，食堂里还是空无一人，不由皱了皱眉。 都这个点了，还没有人来吃饭，不是说明食堂的买卖不好，而只能说明大家伙来上班的时间晚。 张秀华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因为要到八点半以后，大部队才会来吃饭。 有些未婚的乡干部住在大院里，但年轻人晚上折腾到凌晨，早上起来得很晚，八点起床八点半吃饭，九点多才能进入工作状态。 至于那些回家的干部就更不用说了，早上起来要下趟地，帮着家里做点活计，然后才慢吞吞来乡里上班。（未完待续） 第95章 硬碰硬的交锋（2） 周霖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碗豆浆，豆浆都凉了，但他没有喝完，一直在静静等候着。 张秀华不明就里，偷偷瞥了周霖一眼，见这位新来的书记大人面色阴沉，还以为是自己的早点不合他的口味，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周霖等到八点十分，看到进来一个人影。 他扫了过去，见是昨天跟他一起调整到任的党群副书记、副乡长艾零，也就是来之前焦书记嘱咐他要拉拢和倚重的人，听说是市委组织部主要领导的关系，这一次省委组织部的联系点，是艾零联系来的。 还是青石乡与市委组织部的联系人。 艾零也看到了周霖，就笑着走了过去。 “周书记，这么早？” 周霖笑了笑：“艾零同志，不早了，八点半上班，现在都几点了？我看这食堂里还没有人来吃饭，大家早上都不吃饭的吗？” 艾零眉梢一挑，马上意识到周霖意有所指，就笑了笑，没有接周霖的话茬，而是主动去点了几样早点，然后端过来坐在了周霖的对面：“周书记，一会就上人了，现在可能还早点！” 周霖哦了一声，没有再吭声。 周霖和艾零坐在那里随意交谈了一句，交浅言深不合适，而且初次相处，大家都是心怀试探，不可能真正坦诚。 周霖需要看看艾零到底能不能为自己所用。 艾零也要观察如此强势的周霖在青石乡能不能吃得开，这条强龙能压得住孟志勇这条地头蛇吗？ 不过，即便是艾零，都没有想到，周霖下手这么快，而且入手点居然是作风纪律。 …… 八点半。 周霖黑着脸走进党政办，冲党政办主任薛强淡淡道：“薛主任，马上通知乡里各股室、站所以及乡党政领导班子成员，我们开一个现场会，就在院子里集合！” 薛强呆了呆，陪笑道：“现在吗？周书记，是不是延迟到九点？现在乡里还有不少人没有到岗，不如……” 周霖冷冷扫了薛强一眼：“你下通知就行了，有几个算几个！” 周霖黑着脸走出了党政办，然后就昂昂然站在了院中的大槐树下。 艾零笑吟吟地陪在身边，一言不发。 至少过了十分钟，也就是八点四十左右，才慢腾腾有人从办公室走出来，站在了院中，大概有七八个人。乡里一共二十多人，这并不包括那些临时雇佣人员。而乡里的领导，除了艾零之外，只来了一个昨天在乡里值班的副乡长何玲，其他人都不在。 周霖抬腕看了看表，冷冷道：“薛主任，点名！按照花名册点名！” 薛强有些为难，却不敢硬跟周霖反驳，只能拿着花名册开始点名。 底下的几个干部也渐渐回过神来，有些惊讶地望着新书记，心说这新官上任的三把火已经开始烧开了？是不是有点忒早了？ 周霖听薛强点名完，冷冷道：“薛主任，没有到岗的几个领导今天有什么活动安排？” 薛强是孟志勇的人，听闻周霖发问，赶紧下意识地给孟志勇打掩护：“周书记，孟乡长说是今天在县里有个会，可能上午会晚来一会。至于其他领导，可能都有事要处理吧？” 周霖冷笑：“县里有会？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其他领导有事处理，什么事？你这个党政办主任如果不知道，那就说明你很不称职！” 薛强被周霖说了一个大红脸。 他没想到周霖会这么强势，会这么不给别人留面子。 他哪里知道，周霖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借题发挥。 艾零在一旁看周霖的反应，就明白，周霖和孟志勇的硬碰硬一触即发了。本来他还以为周霖的方式能软一些，现在看来，这位新来的党委书记根本不按正常路数出牌，性格强势得让人发指。 孟志勇也很强势。 这么强势的两个人碰撞在一起，估计就是你死我活的下场。 艾零瞬间确定了自己的立场和方向，两不相帮，中立派。 薛强还待要辩解两句，周霖却没有给他辩解的时间和机会，周霖上前一步，面色威严，摆了摆手道：“同志们，在我来之前，县委焦书记专门找我谈话，说了说青石乡的状况。说实话，我已经算是有所思想准备了，但现在的现实，还是让我有点失望。” “同志们呐，我们是一级党委和人民政府，不是游击队和小商小贩，老百姓都在盯着我们看，且不说我们有没有能力管好青石乡的事，单说我们连基本的作息纪律都不能保证，还能谈什么呢？” “八点半上班，现在都接近九点钟了，至少还有三分之二的同志没有到岗。包括一些我们的领导干部和班子成员。这种风气非常不好，这不是小事，必须要马上、彻底扭转过来！” 周霖的话斩钉截铁：“我现在宣布一条纪律，任何人，包括我在内，都必须遵守！按点上下班，从今天往后，若是再有人迟到早退，那么，对不起，请你停职反省。如果还是不能改正错误，那么，就请你引咎辞职！” “薛主任你记好，乡党政领导班子成员，除因公外出之外，也同样需要遵守工作作息时间，可以借鉴一些市里县里的领导干部外出报备制度，班子成员外出必须要跟我请假，同时向党政办报备。” “党政办马上组建成立一个纪律监察小组，对所有在编和聘用人员进行工作纪律监察和不定期抽查……艾零同志，你牵牵头？”周霖扭头望向了艾零，面色缓和了一下。 艾零皱了皱眉，知道周霖把一个烫手的山芋踢给了自己。但大庭广众之下，这又是周霖第一次立威，他如果反驳了周霖的面子，势必要跟此人成为死敌。 权衡利弊，他笑了笑，微微点头，不置可否。 何玲在一旁扯了扯艾零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艾零，你别给人家当枪使啊。” 艾零笑：“何姐，你觉得这种情况下，我适合跟他推辞吗？” 何玲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她知道艾零说得很有道理。 只是何玲并不看好周霖，她觉得这人太强悍了，而且还有些激进，这样激烈的做法，必然要引起全乡干部的一致排斥，如果被孟志勇煽动利用，到时候看他要狼狈到什么程度。（未完待续） 第96章 硬碰硬的交锋（3） 孟志勇在赶来乡里上班的路上，接到了宋军的电话，气得差点没把手机给摔了。 他去县里找上了县长郭海。但这一次与以往不同，郭海的态度有点复杂暧昧。 对于他的抱怨，郭海没有理会，只是严肃告诫他不要跟周霖拧着干，要注意班子的团结，否则，到时候触怒了县委书记焦念东，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郭海也护不住他。 有一点，郭海没有说出口来。 过去孟志勇跟彭春辉的明争暗斗，焦念东其实就已经大为不满了。彭春辉的能力再弱，也毕竟是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人，一个乡长竟敢公开跟一把手拧着来——尤其是对方还是县委书记的人，这实际上就已经无形中构成了对县委书记权威的挑衅。 这一次下去的周霖跟焦念东的关系更加紧密和牢固，堪称心腹中的心腹。甚至可以说，这是焦念东选拔和推荐起来准备作为政治同盟伙伴来进行培养的人。焦念东自己所图甚大，自然身边就需要有人帮衬，官做得越大，身边就越加需要靠得住的人。 所以周霖与彭春辉有着本质的区别。 这也是周霖敢在青石乡如此强悍的根本。他知道背后有焦念东作为稳固靠山，只要他不离谱，一切都有焦念东兜底，所以就越过了时间——直接开始动手了，而且手段简单粗暴。 孟志勇愤怒至极。 站在他的立场上，周霖的确是有点欺人太甚了。 他终归是乡长，周霖通气都不通气，就直接开始抓什么作息纪律，而且矛头暗指孟志勇，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啊。 孟志勇还在生气，可就这短短半天里，周霖就已经连续安排了好几件大事。 第一，周霖让党政办参照市县的文件出台乡领导班子成员外出报备和请销假制度，在安排这件事的时候，周霖强调了好几个“马上落实”，态度严肃。 第二，建立中层干部轮岗交流制度。青石乡党政两个系统所属股室、站所主要负责人和副职，在一个月内实现集体轮岗交流。 第三，建立乡领导挂包村制度。领导班子成员每人选择一个村进行挂包，责任扶贫，年底统一纳入考核。 这三件事都是大事，按照常规，周霖应该先跟孟志勇通气，然后再召开党委会讨论形成初步意见，然后再修改完善方案，最终再次上会确定方案。但周霖却直接越过了这道流程，直奔主题，他安排党政办立即起草材料，下午两点召开党委会上会。 换言之，这就是广而告之：这就是我这个一把手的意见，你们讨论的是细节和如何操作实施，至于思路和原则，没有讨论的余地。 这就是周霖一贯的作风。 周霖始终认为官场上推诿扯皮各种所谓的规程你来我往浪费时间，对此厌烦不已。只是过去他缺乏一个实践个人政治理想的舞台，如今来了青石乡，自然就有点迫不及待了。 孟志勇刚进办公室，党政办主任薛强就推门走了进来，面色复杂：“孟乡长，周书记……周书记早上安排了好几个事，我感觉动作都太急也太大，他让马上准备材料，下午就要过会……” 薛强压低声音将周霖安排的几个事汇报了一遍，孟志勇越听脸色越难看。 干部轮岗虽然安排得太急，也能让人理解。因为官场之上就是这样，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一把手，调整干部是必须和必然的。 在这方面，没什么好说的。 因为只有靠调整干部，才能扶植自己的人起来，任何人当一把手，都需要有人帮衬，调整不是目的，调整到位才是目标。 但是，建立个鬼的领导班子成员请销假制度。这等于是框住了领导成员的行踪，自我上束缚，孟志勇不能理解周霖这到底是什么心态。若是执行这种报备和请销假制度，就相当于是捆住了双腿，干什么都不方便了。 还有挂包村扶贫的问题。乡里领导成员工作繁忙，每个人都去挂包一个村，这不是乱弹琴吗？而且，在孟志勇看来，挂包了也没什么鸟用，还纳入年底考核，这不是异想天开吗？ 无论怎么说，这都属于重大举措了，他这个书记难道不该跟自己这个乡长通通气表示尊重吗？独断专行，说都不说一声，这太霸道了。 孟志勇脸色阴沉，冷冷道：“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上午怎么可能搞出材料来？老薛，不着急，慢慢搞，下午会上，我会跟他谈一谈，往深里谈一谈！” 孟志勇眼眸中闪烁着的愤怒溢于言表。 薛强心知肚明，明白孟志勇是要让自己拖一拖。而且这也是实情。这么大的事情，仓促出台，也太草率，违反组织原则。 即便你是乡党委书记，也不能带头违反组织原则啊。 “对了，你去跟艾零说一声，就说周书记安排的任务太仓促，时间太短，一上午的时间拿不出材料来——你懂我的意思吗？”薛强刚要出门，身后就传来孟志勇阴沉沉的声音。 薛强回头颔首，然后扭头匆匆出了孟志勇的办公室门。 …… 何玲的单身宿舍。 何玲捂住小肚子，妩媚的俏脸上微微有些煞白，她躺在床上不敢动弹，一动就痛得扎心。 艾零取出自己的针灸包来，笑了笑：“何姐，你这是痛经，其实不复杂，我给你扎两次针，然后喝几服药调理一下基本上就不会再犯了。” 何玲：“扎针真管用吗？哎呦喂……我这根本不敢动，没想到这一次痛得都下不了床了。” “管用，你放心，这是小毛病，我能治。”艾零笑着努努嘴：“你把衣服撩起来，露出小腹来。” 何玲张了张嘴，脸色有点涨红：“哦，隔着衣服不能扎针吗？怪不好意思的。” 艾零几乎笑喷：“何姐，你见过谁家针灸还隔着衣服的？再说这也不卫生呀，会把细菌带进你的血管里去。” 何玲试探着慢慢抬手撩起了自己的羊毛衫，露出一小片光洁粉白的小腹来。 她不好意思地闭上了眼睛，脸有点发烧。 要知道，艾零可不是单纯的医生，还是乡里的第三把手，她的同事啊。（未完待续） 第97章 硬碰硬的交锋（4） 何玲红着脸声音嗫嚅：“艾零，你去把门关紧，锁上，别一会让别人闯了进来，可是丢死人了。” 艾零眉梢一挑，心道关屁的门，我这是给你治病针灸，有人看见也不打紧。可要是锁上了门，哪怕他是在给何玲治病，清清白白，到时候也会遭人非议，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艾零俯身下去，突然捏住何玲的牛仔裤裤腰，尴尬笑道：“何姐，你再把裤子褪一点，这样没法下针。” 何玲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睛涨红脸道：“艾零，你……你要调戏姐姐吗？” 何玲心说她的牛仔裤裤腰本身就是低腰，如果再褪一点，很可能就露出她昨晚上刚换上的某种羞人的小内内来。 艾零苦笑：“何姐，你到底要不要针灸？要不然就算了。” 艾零收回手来。 何玲眉头一皱，一阵钻心的痛就又搅动起来，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哆嗦着手忍住痛红着脸慢慢把裤腰上的纽扣拽开，然后往下微微褪了一点。 何玲因为病态而生的苍白之色瞬间被红色取而代之，她扭过头去，不敢正视艾零的眼神，其实艾零目光清澈毫无邪念。 艾零苦笑：“何姐，还要再往下一点，露出穴位来。” 何玲啊了一声，索性闭上眼睛，一手捏住裤腰又往下扯了扯，终于露出了黑色小内内的缕空**边来，若隐若现。 艾零心里暗笑，没想到何玲这样一本正经的女干部，会穿这种情趣小内衣……他简直不能想象那种旖旎的春光景象，赶紧撇开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用药棉在何玲的穴位上擦了擦，消了消毒，然后猛地下了针。 何玲只觉一阵清凉透体，然后腹痛就止住了大半。 她顾不上羞涩，转过头来，望着艾零：“哎呀，还真是不太疼了，艾零，你这针灸手段真是高啊，你应该去开个诊所，而不应该在政府干呀。” 艾零撇撇嘴：“是啊，何姐，哪天混不下去了，我就辞职下海去开个诊所，凭我的手艺，应该还饿不死，呵呵！” 这个时候，何玲的单身宿舍门咚咚被敲响。 何玲顿时紧张起来，身子挺直僵硬，暴露在空气中的光洁小腹上，银针闪闪。 她一把抓住艾零的手，示意他不要做声。 艾零皱了皱眉，他正在给何玲针灸，这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要是两个人呆在屋里保持沉默不吭声，才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艾零刚要开口说“请进”，门外突然传过走路声，说明敲门的人走了。 何玲如释重负，身子噗地一声又放松下来，她有点舒服地挺了挺胸和蹬了蹬腿，浑然不觉随着她肢体动作的加剧，她的牛仔裤又往下掉了一寸。 艾零瞥眼过去，有点尴尬。 居然不仅仅是黑色**边的小内内，还是那种……那种薄纱透明的**边小内内啊！ 薄纱内，黑色的一团隐隐可见。 艾零干咳两声，立即背过身去。 何玲如梦初醒，低头一看，面色绯红，她立即抓过被单来覆盖在了自己身上，只露出扎针的部位，然后呼吸急促，心跳如鼓。 …… 艾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洗了洗手。 将针灸包随意放在自己的办公桌上。 党政办主任薛强进来，党政办是党群副书记分管，艾零接管郑鹏的工作之后，就变成了薛强的分管领导。 “艾书记，我有个事要汇报一下。”薛强轻轻道，陪着笑脸。 薛强扫了一眼艾零办公桌上的针灸包，也没在意，早就听说艾零是医生出身，擅长中医针灸。 艾零哦了一声：“薛主任，请讲。” 薛强苦笑：“艾书记，今天上午周书记安排了好几个材料……说是下午就必须要拿出来，下午过会，可是——这三个材料都不是小材料，而且涉及重大事项，我有些原则和思路很难把握，您看能不能跟周书记说一声，缓一缓啊？” 艾零抬头望着薛强：“缓一缓？薛主任，这是周书记安排的工作，你有什么事情直接去向周书记请示汇报，我个人感觉，这三个材料看上去复杂，其实不难，有上级的制度和文件，你参照执行就是了，又不需要创新！” “比如说领导请销假和外出报备制度，还有什么难的？县里市里都有现成的制度，你拿过来照抄照搬就是了，我想，周书记的目的就是这样。” “个人建议啊，薛主任，按照周书记的思路和要求去抓紧弄材料，不要打折扣！” 艾零嘴上的话密不透风。 因为职务和岗位的调整，因为种种原因，他已经与周霖站在了同一立场上，至少在明面上，他不能公开跟周霖的决策拧着干。 而且，艾零心里很明白，薛强来找上自己，定然是孟志勇的授意。但艾零怎么可能上这种当。 以他对周霖性格的判断和初步了解，他觉得，如果薛强敢拖延，下午的会前拿不出材料的框架来，估计周霖会暴走。 毕竟，虽然是三个材料，但有上级文件可以参照，无非就是照抄照搬各种条款完全复制执行，没有什么难度。薛强试图拖延，不是拿不出材料来，而是孟志勇的反击手段。 其实，艾零也对周霖过于独断和强悍的作风有点不以为然。 只是出于大局，他不得不无视了周霖的霸道，要维护周霖这个信任党委书记的权威。 薛强很是为难：“艾书记，这……” 艾零淡淡一笑：“薛主任，我可是提醒你啊，周书记说一不二，你不要往他的枪口上撞，懂吗？” 薛强搓了搓手，脸色有点发白。 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周霖的强悍之处。只是他是孟志勇的人，如果没有了孟志勇的庇护，他在乡里很难混得下去。尤其是他头上孟志勇派系的标签非常明显，周霖肯定不会用他，在这种即将中层干部轮岗调整的关键时刻，要了薛强的命，他也不敢背叛孟志勇啊。 到时候两不靠。 周霖放弃他。孟志勇迁怒他。 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明知道是个火坑，也只能义无反顾地跳进去。这就是官场啊。很多时候，没得选择。 “去忙吧，薛主任，不要耽误了工作，这是我的态度，也是我的建议。”艾零淡然的声音传进薛强的耳朵，薛强深吸了一口气，无奈地背转身去，走出艾零的办公室。（未完待续） 第98章 硬碰硬的交锋（5） 周霖神色平静地走出了办公室，站在了走廊上，眺望着远端的山林如海。 来这么一个穷乡僻壤干一把手，如果不是为了镀金，周霖根本就不愿意来。但现在的青石乡虽然是安化县最穷的乡镇，但作为省委组织部的联络点，将来得到市里省里的扶持力度会很大，借着这个平台，周霖若是能干出一番成绩来，直接越过副县级的门槛，指日可待。 这也是焦念东安排他来青石乡的关键所在。 所以，周霖不惜一切代价，要尽快出政绩。 而要出政绩，他就必须要在最短最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打开局面。至少要在青石乡形成一个声音的局面，打破过去彭春辉与孟志勇两派纷争的情势。 治重病需要下猛药。 下午的会，就是周霖精心布局的猛药之一。 他其实并不是表现出来的这么霸道。所作所为，其实有故意为之的因素，也是对孟志勇的一种试探。如果孟志勇反弹起来，他正好顺势打压，然后一棍子打死，定鼎江山。 周霖在走廊上点燃了一根烟，听到背后有人走动的声音，扭头看是艾零，就笑道，也撇过一根烟去：“艾零同志，抽一根烟！” 艾零扫了一眼，哎呀一声：“中华？周书记，你这档次不低嘛。” 周霖笑笑，挥挥手：“来的时候，焦书记送我两条烟，抽完就没了。凭我们一个科级干部的工资，哪能抽得起中华呢？”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抽着烟，随意闲聊。 “艾零同志，你挂包的那个村，据说上了一个规模挺大的生态养殖项目，我在县里就听说过了，县里领导很重视，焦书记特意嘱咐我，要来青石乡之后，重点扶持你的这个项目，争取打造成精品扶贫项目，日后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也好作为我们的汇报亮点！” “周书记，总投资五百万吧，不算大，也不算小。我估摸着这个项目扶持起来，让五老峪村脱贫致富是没有问题的。这是乡里最贫困的一个村，村里的壮劳力都在南方和城里打工，因为这个项目，吸引了不少劳动力返乡，目前正在紧锣密鼓地施工，估计一个月后投放猪仔，赶在秋末前。” “要不然，入冬之后气温下降，可就不敢进猪仔了。” “那可是要抓紧时间。艾零同志，等下午会开完，我们去五老峪村看看项目。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你联系下投资商，我们见见。”周霖话音一转：“下午会上，我唱戏，你帮我敲敲边鼓，这个乡问题很多，如果我们不齐心协力，有些问题根本就解决不了！” 艾零知道周霖这就算是在跟自己示好和吹风了。 艾零眉梢一挑，笑：“周书记放心吧，我这边肯定是支持你的工作。我也觉得，有些问题该抓一抓了，要不然，乡里的干事创业的氛围太淡，干部的精力都消耗在内耗上，一股杂音，不利于我们日后工作的开展。” 周霖的眉头舒展开来：“嗯，我也是这样认为的。可能不少同志会认为我初来乍到，有点过激了，可事实上，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等下去，耗下去，只能浪费时间，而且还容易让问题进一步加剧，我不愿意看到这种局面的产生！” 周霖哈哈大笑：“艾零同志，我来青石乡是做事的，不是来折腾更不是来被折腾的……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两个有共同之处。” 艾零点点头，笑吟吟地伸出手去跟周霖紧紧握在了一起。 其实昨天周霖刚到任的时候，艾零还是持中立的姿态。但后来他发现，保持中立根本无法做到，以周霖这种强势的作风性格，自己若是硬要中立，肯定会被周霖视为仇敌。周霖的背后是县委书记焦念东，关系匪浅，跟周霖走在对立面，对自己将来的仕途太不利，艾零不得不调整了自己的策略。 孟志勇面色阴沉站在自己办公室的门口，将艾零和周霖握手的一幕看了正着。他心内一突，知道这意味着自己进一步被孤立，艾零和周霖达成了政治共识，结成了政治同盟，那么，站在他这边的就只有县长郭海的远房之女新来的副乡长郭颖，还有一个副乡长宋军。 但宋军经这次调整后，不再担任党委成员，不能参加党委会，这意味着他在党委会上将孤军奋战，形势异常严峻。 但孟志勇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他思量了半天，决定去拉一拉何玲和李贺。 何玲和李贺是过去彭春辉的人，彭春辉走后，这两人还在观望，至于是倒向哪一边，还要看形势的发展。孟志勇决定不能这么下去了，必须要把何玲和李贺拉到自己这一边。 何玲被艾零针灸治疗了一次，浑身清爽。她坐在办公室里想着自己的心事，居然满脑子都是艾零的身影，挥之不去，她陡然间出了一身冷汗，心道自己这是咋了，自己一个已婚妇女怎么整天惦记上了一个未婚男同事？ 这是一个不好的苗头。 但艾零那张英朗的面孔就是在她的眼前来回晃荡着。 她想着想着，甚至想起刚才自己黑色情趣小内内覆盖的一抹春色被艾零尽收眼底的一幕，俏脸飞霞，心跳加剧，有些热切。 正在此时，门被敲响，何玲心烦意乱地抬头望着门口，不耐烦道：“谁啊，进来。” 门被推开，孟志勇出现在门口。 何玲讶然：“孟乡长？请进。” 孟志勇笑吟吟地走了进去：“老何啊，这两天一直住在乡里，没回县里跟你老公团聚？” 其实何玲比孟志勇小六七岁，才刚三十出头。 听了孟志勇的话，何玲心内莫名其妙地又是一跳，她最近住在乡里的时间明显增加，回县城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她本来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突然想到自己或许是为了躲避自己的丈夫……她脸上掠过一丝不经意的红润，刚平缓下来的心跳又加剧起来。 何玲定了定神，她猜出了孟志勇的来意。 “老何啊，周书记提出来的三项议题，你有什么想法？我们提前通通气，会上也好说说意见。”孟志勇微微试探起来。 何玲笑了笑：“孟乡长，我呢，其实也没什么意见。” 孟志勇皱了皱眉：“怎么能没意见呢？我倒是对周书记提出来的事情有点不以为然。现在乡里这个局面，最需要的是安定团结，而不宜因为妄动和过激行为而产生内耗啊……老何，你说是不是这样？” 何玲继续笑：“孟乡长，乡里的这些重大方针和工作思路，其实是你们两位主要领导的事，至于我们，只要是党委的决策和决议，我会不折不扣的贯彻落实！” 何玲的回答滴水不漏。 孟志勇见何玲没有表态，心头未免烦躁。他深深凝望着何玲，轻轻道：“合则两利，分则两伤，老何，你想想清楚吧。” 孟志勇恼火地走了出去。 从何玲这里吃了憋，他继续去找李贺。（未完待续） 第99章 硬碰硬的交锋（6） 宋军也有点郁闷。 彭春辉走了，他的靠山没了。好在，孟志勇也没有坐上一把手的位置，县里空降的一把手周霖是县委书记焦念东的心腹，有周霖压着，他估摸着孟志勇也不至于明目张胆地泄私愤。 但孟志勇竟然主动找上门来，这让宋军有点意外：“孟乡长，找我有事？” “老宋啊，也没啥事，就是过来找你闲聊两句。”孟志勇笑吟吟地走过来，也不客气，径自坐在了宋军办公室的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 宋军皱了皱眉，掏出烟来甩给孟志勇一根，然后又自顾点上。 两人面对面抽着烟，貌似一团和气，其实完全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扯来扯去，宋军渐渐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孟志勇试图将自己拉拢过去，然后联手应对强势无比的镇党委书记周霖。 宋军有些迟疑。 但周霖就是那么好对付的吗？宋军心里很怀疑。 而且这一次的站队事关重大，万一站错了队，他就面临着被周霖打压下去永远不能翻身的危险。但对于周霖的强悍和咄咄逼人，宋军心里也颇为不满，他也猜测周霖这种过激的作风强悍，在青石乡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县委书记的心腹又能如何，如果你不适应乡镇工作，照样被拿下来。 理智告诉他，跟孟志勇联手没有错，因为他并不看好周霖的将来。 但预感又告诉他，周霖不是那么简单，轻易跟周霖为敌，并不符合他的政治利益。 斟酌再三，宋军也还是婉言谢绝了孟志勇的招揽。 孟志勇心头愤怒，但也不能表现出来。其实他心里很清楚，宋军和何玲其实都在观望，都在等待形势的进一步发展。现在的问题关键在于，不能让周霖在最短的时间内完全掌控住青石乡的局面，否则，宋军和何玲两个人会在义无反顾地投向周霖那边，周霖会成为实至名归的一把手。 孟志勇离开宋军的办公室，出门后扭头扫了一眼不远处艾零的办公室。 何玲正笑吟吟地走进去，孟志勇眉头一皱，他其实在班子调整以后并没有跟艾零接触过，但凭预感和他这些年在官场上打滚的经验来判断，艾零已经跟周霖并肩站在了一起。 现在这种局势，就算是艾零想要保持中立都不可能。 …… 周霖面沉似水，坐在自己的老板椅上。党政办主任薛强面色尴尬，站在周霖的办公桌前低低解释着。 他果然按照孟志勇的授意，故意没有完成周霖交代的两个材料，当然理由也很充足，时间太仓促，他亲自操刀上阵也来不及。 周霖冷冷一笑：“薛主任，这两个材料其实非常简单，完全可以照抄照搬县里市里的文件，有上头现成的制度可以遵循，一个上午的时间，复制粘贴都完不成？” 薛强陪着笑脸：“周书记，话也不能这么说啊，毕竟是我们乡里自己出台自己的制度，我必须要在参照上级文件精神的基础上有点新意吧？况且，就算是我们勉强拿出一个方案来，这种文件要实施，还要党委会签程序……所以这时间上，真的来不及啊，还请领导再给我两天时间，到时候我一定会保质保量完成任务！” 薛强这是在暗示了。 党委文件出台，不是你党委书记一个人说了算的，至少要通过党委会讨论。这是在无形指责周霖没有跟其他党委成员通气就擅自专权，不太妥当了。 如果薛强不说这话，周霖顶多就是不满，提提要求，让薛强尽快把材料搞出来，因为他下午要上会——但薛强这种“敲打”的话直接触怒了周霖，让他骤然反弹！ 周霖目光如刀，冷视着薛强：“我说过要出正式的党委文件了吗？我要的是一个初稿和方案，我要上会征求其他党委同志的意见，你不懂？是我没有说明白，还是你的理解能力有问题？” 周霖抬腕看了看表，声音冰冷：“现在十一点半，距离下午三点开会，还有几个小时，两点半必须把材料报到我这里来，让我审阅。如果完不成，你这个党政办主任就引咎辞职吧！” 周霖猛然一拍桌案，桌上的茶水杯一阵晃荡，差点倒翻在桌上。 薛强吓了一跳，他万万没想到周霖强悍至斯，竟然摆出了一副要将他就地免职的架势。 薛强参加工作十几年，经历过好几届乡镇领导，还从未有人这么不给他留情面过，周霖如此，他有些愤愤然，面红耳赤，转身就走。 …… 薛强还是抗住了压力，终归还是按照孟志勇的要求，没有给周霖整出材料来。其实两个材料不算什么，这只是一个引子，关键是亮明薛强的态度。 超乎薛强的意料之外，在开会之前，周霖并没有打电话催问材料的事情。三点钟，周霖面色平静地走进会议室，坐下淡然道：“我们开会。我想，开会的议题党政办已经给各位下了电话通知，只是我要的两个材料，党政办到现在也没有给我搞出来——不过，不要紧，既然材料拿不出来，我们就不用材料了。” 正在心神紧张埋头做会议记录的薛强抬头勉强笑了笑，辩解道：“周书记，不是我们不用心，确实是时间比较紧张啊，我让人正在抓紧拿方案，争取早拿出来……” 周霖无视了薛强的辩解，看都不看他一眼，继续主持自己的会议。 “第一个议题其实没有什么好讨论的。市里县里都有明确的要求，我们只是贯彻落实，出一个符合乡里情况的具体的实施意见。” “我们来讨论第二个议题，就是中层干部轮岗。”周霖面色凛然环视众人，深邃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孟志勇的身上：“这两天，我大概了解了一下我们的干部队伍情况，可以说人浮于事、推诿扯皮现象比较严重，乡里作风松散，连起码的作息时间都不能保证。” “要打破这种现象，必须要进行一轮中层干部轮岗。甚至，有些不适应岗位要求的中层干部，该免职就该就地免职，不能让这些害群之马和无能之辈占据了岗位，让很多有能力有责任心的同志没有施展才华的舞台。” “比如说党政办的薛强，我认为这名同志欠缺作为一名党政办负责人的基本素质，我个人的建议是，马上把他调离党政办，另行安排工作！” 当着薛强的面，正面指责薛强能力弱不称职，周霖的“威权主义”和强悍作风让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呆，薛强满脸通红，嘴角都颤抖起来。（未完待续） 第100章 硬碰硬的交锋（7） 孟志勇心中一紧，知道周霖开始宣战了。 孟志勇早有所料，但没想到周霖首先想要开刀的竟然是薛强。 但这，在艾零的意料之中。 薛强虽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股级干部，但毕竟是青石乡的党政办主任，党政办是承上启下的重要岗位，乡党委政府的决策要想得到贯彻落实，必须要靠薛强这个党政办主任。某种意义上说，党政办主任理应是一把手的亲信，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一把手的权威落地。 周霖瞄准薛强，再正常不过了。只是就连艾零多少有点意外的是，周霖居然当面提出来，当众质疑和批评薛强的不称职，单刀直入，直截了当。 其他几个乡领导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孟志勇知道自己不能保持沉默了，他必须要给下面的人说话，否则，以后谁也不愿意跟着他干。 孟志勇皱眉干咳两声：“周书记，老薛这个人虽然能力不是太强，但胜在成熟稳重，在党政办工作十几年，工作经验丰富，工作责任心也没有问题，我感觉你是不是对他有些误解？” 孟志勇给自己说话，薛强陡然增添了几分底气。他涨红着脸霍然起身大声道：“周书记，您如果说我能力弱一些，我不能反驳。因为能力高低，不是由我个人评价的。既然领导非要说我能力弱，我也没话说！” “但要说我不称职，我是坚决不能接受的。这些年，我在党政办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不说有什么成绩，起码是尽职尽责的，在座的领导们都能看到吧？” “您说我缺乏作为党政办负责人的基本素质，我不能接受！”薛强越说越是激动，反正他觉得到了这个份上，既然周霖已经无情向他开刀，他也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左右大不了就是被调离，怕个鸟啊。 薛强就不相信，周霖刚来乡里没两天，他还能就真的一手遮天？ 周霖面色不变，淡淡道：“薛强，我这样说你，你很不服气？” “我来问你，党政办主任的工作职责是什么？你给我说说看。”周霖挥挥手，神色冷漠下去：“我这个党委书记给你安排工作，无论你完成还是不能完成，至少要给我打一个招呼吧？” “我再三强调，我安排的两个材料，下午开会要用。正式的文件出不来，请问拿一个框架方案成不成？再退一步讲，给我列一个思路提纲行不行？但是你做了什么？我安排下去，你到现在为止，除了强调客观理由，还做什么了？” 薛强红着脸辩解道：“确实是时间紧张，我已经让人抓紧时间整材料了……” 周霖怒斥一声：“胡说八道！你安排给谁了？把他给我喊过来，我来教教他怎么写材料？！” 薛强嘴角哆嗦了一下，脸色铁青。他根本就没有安排别人，自己也没有亲自动手，只是拖着。材料不是整不出来，而是根本就不能整，不能配合周霖，让周霖如愿以偿。 “说！”周霖猛然一拍桌案，震天响。 薛强有些紧张了，嗫嚅道：“我自己亲自动手整材料，这种大材料，其他同志也上不了手？” 周霖冷笑起来：“好啊，薛主任亲自动手，那么，把你的电脑给我搬过来，然后我们大家当众看看，你到底写了多少？薛强，我今天撂下这个话，如果你确实在整材料，哪怕是没有整完，我这个党委书记都向你认错，收回我刚才的话！可若是相反，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材料可以不写，但态度是个问题！如果还让你继续在党政办主任的位置上坐着，我周某人干脆打道回府算了！” “来人，去把薛强的电脑给我搬过来！” 薛强的脸色骤然变得煞白。 他根本就没有开笔写，什么材料啊，一个字都没有，还看什么？ 这就是问题了。 周霖作为党委书记一把手，他安排的工作你可以在规定的时间内完不成，没有问题，但若是动都没有动，这就是另外一个性质的问题了。 这种事可大可小，周霖揪住不放，借题发挥的话，薛强不但这个党政办主任干不成了，在青石乡也呆不下去了。 孟志勇旋即醒悟过来，脸色也很难看。 摆明了，周霖就是要拿下薛强来立威，同时向自己示威。 …… 周霖脸色冷漠，面向孟志勇沉声道：“孟乡长，事实摆在面前，还说什么？这就是你口中的兢兢业业工作的好同志？不支持我个人的工作不要紧，但对党委的指令抗拒不从，这就性质严重了。我个人的建议，马上停职检查，待岗处理，至于以后还能不能上岗，另行研究！” 孟志勇脸色微红，“周书记，我觉得有些事情不能单一来看，薛强这个同志是有些懒惰和推诿扯皮的小毛病，但……” 周霖拍案而起：“我这个党委书记安排的重要工作，抗拒不从，这是推诿扯皮的小毛病吗？党政办主任如果是这个样子，青石乡党委政府今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 孟志勇被周霖驳斥得面红耳赤，一声不吭起来。 周霖扭头望着艾零，声音放缓了一些：“艾零同志，你的意见呢？” 众人沉默着，神色古怪。 这是周霖和孟志勇的战争，别人只能保持沉默。 艾零心里轻叹一声，知道周霖这是要让自己当众表明态度了。虽然艾零觉得周霖有些过激，但所谓重症当用猛药，青石乡的顽疾根深蒂固，周霖若不真刀真枪，恐怕很难站得住脚。 艾零眼角的余光从脸色铁青的孟志勇身上掠过。他知道，自己开口之后，将从此与孟志勇势不两立。但官场之上，讲不得半点的人情，从整体来看，周霖的存在，有利于艾零今后更好地在青石乡开展工作，符合他长远的政治利益，他也没得选择。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一笑道：“周书记，孟乡长，各位，对于薛强这个同志，说实话，因为我来乡里的时间比较短，并不太了解。但就我看到和听到的，这个同志身上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尤其是今天的事情，性质恶劣，我个人认为，如果不予以严惩，恐怕很难服众。而且，这种风气一旦扩散，引起其他人效仿，乡党委的权威将被置于何地？” “周书记是县委选拔的干部，给我们乡党委政府选配的一把手和班长，作为副职，我们应该不折不扣地维护一把手的权威，这同样也是维护党委自身的权威，一点也不能打折扣。” “我同意周书记的意见，将薛强就地免职，停职检查！”（未完待续） 第101章 大局已定 艾零的意见可谓是一锤定音。 现在的艾零是第三把手，党群副书记，他站在谁的一边，至关重要。 周霖嘴角噙着一丝微笑，他向艾零点点头，又扭头望向了刚调整为纪委书记、班子里排第四的何玲，淡淡道：“何书记，你的意见呢？” 何玲微微尴尬地搓了搓手，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霖这明摆着是在一个个逼着众人表态站队了。 何玲心念电闪。 她是彭春辉的人，彭春辉被调离，周霖作为县委书记焦念东的心腹来青石乡接管，这意味着今后青石乡的全盘工作已经纳入了县委核心层的视野。倒向周霖，就是倒向县委书记焦念东，其实无可厚非。 但何玲也同样对周霖过于强悍霸道的作风有些不以为然。 认为周霖过激了。 孟志勇此人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而且孟志勇与县长郭海的关系非同一般，郭海毕竟比焦念东年轻好几岁，将来县里的局面不可预料，一旦跟孟志勇形成死敌，也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何玲总觉得过于急躁的周霖未必是城府深沉的孟志勇的对手。一旦在青石乡打不开局面，周霖作为焦书记的心腹有的是退路，他可以从容调走，可他走了，她怎么办？ 所以何玲本来拿定的是再观望一段时间的主意。 只是没想到今天周霖就逼着大家表态。 何玲沉吟不语，周霖有些不满地冷冷道：“今天的会，我们大家要畅所欲言，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家都是党委成员，有话直接说，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我这个人呢，不反对不同意见，但希望同志们有话、有意见和建议讲在明处，会上说、当面说，不要背后使小动作。” 何玲心头一沉，知道此番若是不表态，得罪周霖是必然的。以周霖这种强悍作风而言，今后自己必然被他排斥在外。 何玲有些为难，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了艾零。 艾零微微一笑，眉梢一挑，手里却是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来小啜了一口。 何玲深吸了一口气，她轻轻笑了笑道：“周书记，我赞同艾零同志的意见。事情虽然不大，但性质严重。我们不该纵容这种不良之风。我同意让薛强停职待岗，以观后效。” 何玲的话一出口，孟志勇脸色变得阴沉似水起来。 何玲的站队，意味着大局已定。 在乡党委班子里，艾零和何玲是至关重要的两票。这两个人站在了周霖一边，其他人都无关紧要了。 周霖笑了，向何玲点点头，颔首。 其实周霖也是暗暗捏了一把汗。他看上去有点急躁和激进，其实不过是兵行险着，因为他感觉到青石乡的局面非常复杂，过去两派纷争的格局固化，加上孟志勇在乡里的威望很高，手下有一干人支持，如果他不用激烈手段，想要和风细雨地从孟志勇手里夺取权力，基本上是痴心妄想。 而且周霖心里很清楚，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他在青石乡呆的时间不会超过两年。 他必须要在两年的时间内干出耀眼的政绩来，出成绩是当务之急。他是心怀大志的人，岂能甘心把自己的精力和时间消耗在一个贫困乡镇里。青石乡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跳板和镀金的道具。 大局已定。 但对于周霖来说，还不仅如此。 他缓缓笑了笑道：“其他同志的意见呢？都敞开了说嘛，还是刚才那句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贺沉默着。 新来的副乡长郭颖也沉默着。郭颖是郭海的亲戚，自然不会公开跟孟志勇唱对台戏。周霖也知道这一点，自然是点到为止，况且他今天已经达到了立威的目的了。 周霖没有再强求。 薛强的面如土色，肩头轻颤，情绪非常激动。但在党委会上，他一个中层干部，翻腾不起什么浪头来。 孟志勇霍然起身，冷冷道：“既然周书记、艾零同志和何书记都明确了态度，我还能说什么呢？我可以服从党委会的集体决定，但我保留我的个人意见！我认为，薛强同志固然有缺点，但优点和长处同样还明显，更关键的是，目前乡里的干部中，没有比薛强更适合党政办主任的人选！” 周霖笑了，挥挥手：“乡里十几个中层干部中没有一个适合干党政办主任？孟乡长你这话我不认可。不过，我也不太了解乡里干部队伍的整体情况，这样吧，我看不如让——” 周霖目光投向艾零：“既然暂时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不如让艾零同志兼任党政办主任吧，临时先管着，至于以后，等我们全乡的干部调整到位之后，再考虑合适人选！” 众人都低下头去。 党群副书记兼任党政办主任，这意味着周霖撤换薛强绝非是一时冲动，恐怕早就想好了。 艾零苦笑：“周书记，我来兼任？这……” “就这么定了吧。艾零同志，你年轻，能力强，应该肩上挑的担子重一些。除了党政办和机关日常工作之外，五老峪村和全乡的扶贫项目你都要抓起来，另外，跟市委组织部联络沟通的事儿也不能撂下，毕竟这些都是我们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 随着周霖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艾零被赋予的权力空前暴涨。 这几乎架空了孟志勇这个二把手和乡长。 艾零轻叹一声，点点头，没有反对。 他知道周霖这是要利用自己跟孟志勇来抗衡。但事情发展到这个份上，他也没有退路了，只能继续顶着逆流狂风往前走。 似乎是想到了艾零此刻的心绪，周霖笑了笑又道：“艾零同志，你从市里来，我从县里来，我们来到这个安化县最贫困的山区乡镇，不是来消耗光阴的，而是来扎扎实实给老百姓做点实事的！” “我来之前，焦书记当面嘱咐我，要团结带领所有愿意干事创业的同志，汇聚大家的聪明才智和各方资源，在最短的时间内，让青石乡脱贫致富！至少从现在开始到年底，明年的全乡乡镇测评过后，我不希望青石乡继续位列倒数第一！扶贫工作必须要有起色，要有成效！” “总书记说，人民需要什么，我们就做什么。青石乡的人民处在贫困之中，我们的工作就是帮着群中脱贫致富！这是我们当前压倒一切的工作任务，也是我们每一个党员领导干部的义不容辞的责任！” 周霖缓缓起身，神色慷慨：“希望大家都为了中心工作，为了大局，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如果谁为了个人私心，在背后拖全乡工作的后腿，那么，对不起，我周某人宁肯不当这个党委书记，也必须要跟你真刀真枪的干到底！” “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散会！”（未完待续） 第102章 冯老六出事（1） 党委会后，周霖和艾零离开乡政府去了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现场。 因为引起了市县领导的关注，项目被列为重点项目，所以乡里给项目建设开了各种绿灯，进展很快。 实际上，基础建设工程量也不大。无非是构建起一个开放式的全山野牧场，将这片山坡以围栏圈起来，然后将其中的一些不宜作为放养的地形地貌进行简单改造修整。 至于猪舍，就更简单。 这是五老峪村人的头等大事，村支书老冯带着村里的骨干力量盯在工程现场，周遭全是看热闹的村民。当然，遇到什么工程上的难题，需要人力来协助的时候，他们也自发上前出一把力。 周霖和艾零过来，老冯赶紧慌不迭地从坡底跑上来，气喘吁吁地招呼道：“周书记，艾乡长！” 周霖威严地点点头：“看这情形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进猪仔？这山里气温越来越低，必须要抓紧，等立了冬，猪仔的成活率就有问题了！” 老冯陪着笑脸：“没问题，就是这两天进猪仔，领导放心，公司的人已经去采购猪仔，五千头会分批入栏，年前只有五百头，取暖措施已经做好，应该问题不大！” 老冯说的“公司的人”是这个项目的运营主体——盛晓岚的公司。这个项目立项是五千头，但不可能一次到位，因为马上就是冬天，一下子放到五千头的量容易出问题，所以先尝试五百头，待明年立春后，再追加其他。 周霖嗯了一声，转头望向艾零笑：“艾零同志，你亲自抓的这个项目目前已经是县里的重点项目，也是省委组织部工作组重点督办项目。目前，我们乡的整体扶贫工作就从这个项目开始，打响这头一炮！” 艾零笑了笑：“周书记，也就是凑巧引起了市县领导的重视罢了，其实，五千头的量，不要说放在全市，就是在县里也不算太拔尖。只不过对于青石乡和五老峪村来说，堪称是前所未有了！请周书记放心，我一定盯着这个项目，其实工程上马不是目的，我的最终目的是靠这个项目引导村民走集体发家致富的道路，如果一年之后我们再来看，村里外人的人口都开始回流，周书记，这才算是成功了！” 艾零和周霖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发现吴翠兰垂着头走了过来。 这个女人打扮时尚，颇有姿色，三十多的年纪，正是成熟的芳信年华，她站在几个村里村妇中间引人注目，想要保持低调都不可能。 艾零皱了皱眉。 冯老六和吴翠兰夫妻就是村里“煽风点火”的幕后总指挥，与之相比，老冯这个村支书就相当于傀儡的存在。所以这个项目明目上是老冯在张罗，其实背后主事的还是冯老六。 冯老六夫妻觊觎这个项目，无非是打个人的小算盘。 想要借着村民的整体利益大旗，插手养殖公司的管理运营，实现个人的利益目的。 按说这两口子是村里的能人，观念、心态和视野都比村里这些人强太多。他们在五年前就在山下经营一个小饭馆，还经营得有声有色，也算是有点管理和经济头脑。 五老峪村要想脱贫致富，可不仅仅是上一个养殖项目这么简单，这是一个系统的扶贫工程。接下来，艾零还有不少想法，他要把最穷的五老峪村搞成一个扶贫样板基地。因此，他需要人来参与，冯老六也在他的考虑之中。 但冯老六夫妻过于急功近利，一看艾零不打算让他参与养殖项目，就有点沉不住气了，为了达到目的，甚至还煽动村民闹事加以威胁。 这直接触及到了艾零的红线。 艾零看来，这样的人哪怕是不用，也不能招纳进来将来坏事。 当然，艾零也不至于一棒子将冯老六夫妻彻底打死，他准备还是先压一压这对夫妻，然后看情况而定。 周霖又在五老峪村转了一圈，然后就回了。他对五老峪村感兴趣，主要还是因为省委组织部工作组下一步的重点调研就在这个村子。这个村子的扶贫工作，村两委工作，基层党建工作，基层党员的先锋模范作用发挥如何，都将是省委组织部工作组的关注方向，作为青石乡党委书记，他可是第一责任人。 实际上，周霖之所以来青石乡任职，可不仅仅是来镀金的。还带有县委书记焦念东的使命交托。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系点，抓得好与不好，关系着焦念东的政治前途。别人信不过，让周霖来亲自抓起来，焦念东才能放心。 所以，哪怕是县长郭海不借故要提出撤换彭春辉，焦念东也产生了这个想法，只是他顺水推舟而已。 县长郭海显然此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有些无奈和羞恼。 被县委书记利用，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觉，但这只能说明郭海的政治手腕和政治手段略有不及。 周霖走了，艾零留了下来。周霖对他挂包五老峪村非常支持，认为五老峪村的工作是当前乡党委政府的工作重点，艾零作为第三把手，亲自挂包五老峪村理所应当，也能体现出乡里对这个村的重视，符合现在的政治形势和风向。 对县里，对市里，都是一个理想的交代。 …… 艾零敞开门在自己在五老峪村的宿舍里泡了一杯茶，随意翻看着盛晓岚专门为五老峪村这个养殖项目专门注册的养殖公司的商业计划书，这种投资商与村民集体合作的创新模式，有些细节必须要加以完善，考虑周全。否则日后一旦被作为典型推广起来，万一有漏洞，会授人以柄。 投资商现金出资，五老峪村以场地和土地出资，村民以劳动力入股，盛晓岚的养殖公司占60%股权，五老峪村和全体村民联合占股40%。 突然，吴翠兰急吼吼地闯了进来，人刚进院中就哭喊起来，“艾乡长，您大人有大量，就饶了俺们家老六这一回吧！” 吴翠兰的声音尖细，艾零住的地方又是村两委大院，此刻老冯这些人还在村里办公，所以都被惊动出来。 老冯皱了皱眉斥责道：“老六家的，你又犯了甚毛病，艾乡长正在忙着，你别来添乱！” PS：值此新春佳节之际，祝愿诸位书友新年大吉，阖家幸福！（未完待续） 第103章 冯老六出事（2） 吴翠兰根本理都不理老冯，径自往艾零的屋里冲去，老冯拦不住，急得直跺脚。 “嫂子，你莫要慌乱，到底咋回事，慢慢说！”艾零神色平静，出现在门口。 吴翠兰竟然抹起了眼泪：“艾乡长，上次是俺们家老六犯浑，可俺们都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还是请领导不要跟俺们平头小民一般见识，饶了俺这一回吧！” 吴翠兰哭天抢地，喊得不要说艾零了，就是老冯等一干村里的干部都是莫名其妙，一头雾水。 艾零皱了皱眉，沉声道：“好了，嫂子，不要闹腾了，有话好好说，到底咋回事？” 见艾零有些发怒，吴翠兰也不敢再太过分，抹了一把泪，哽咽道：“艾乡长，俺们家老六被警察带走了，这不是您让警察给抓得嘛？！” 艾零吃了一惊。 上次冯老六煽动调拨本家兄弟阻拦工程建设，艾零是有过严肃态度，但那只是敲打和警告冯老六夫妻，并没有动真格的，更没有惊动派出所。 况且，时隔好几天，冯老六突然被警察带走，这显然是有别的事。 艾零略一沉吟：“好了，嫂子，你先回去等，我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艾零转身就回屋去打电话。 吴翠兰则被老冯几个人给劝住，但她还是不肯走，硬是要在院中等候。吴翠兰想得简单，以为这是艾零安排警察抓了冯老六，一心想要艾零给个交代。 艾零给乡里打了电话，问了半天，不是乡派出所的人带走了冯老六。艾零让派出所的人给县局联系了一下，十分钟之后有了结果，是县局治保大队的人带走了冯老六，刑事拘留，因由居然是冯老六不但**而且滋事，打伤了县里某色情按摩场所的按摩服务技师，被人给告了。 事情并不复杂。 冯老六和几个朋友去县里喝酒，酒后一时兴起，就去了一家按摩中心，叫了特殊服务。因为价格的问题，冯老六认为技师故意讹诈他，恼羞成怒，就扇了技师一巴掌，然后一走了之。 冯老六忘了能开得起场子的人，一般都有几分能量。冯老六在场子里闹事，被按摩中心的技师给反咬了一口，就报警说冯老六强奸未遂，殴打技师。 当然，这种最终也就是罚冯老六一些钱就不了了之了，不会真办成一桩强奸案。 艾零出现在门口，神色有些古怪。 吴翠兰泪眼婆娑地望着他。 艾零笑了笑：“你回去吧，冯老六是因为**被县局治保大队的人带走了，跟乡派出所没有关系。你要想弄清真相，就去县公安局治保大队问一问吧。” 吴翠兰呆了呆，旋即脸色涨红起来。 她呆呆站在当场愣了片刻，然后发出一声尖细的嚎哭，捂脸狂奔而去。 老冯凑了过来：“艾乡长，真假啊？冯老六**？” 艾零似笑非笑地望着老冯：“是不是**我不知道，但县局治保大队的人是这么说的，这还能有假？” 老冯嘿嘿干笑了两声，突然犹豫着似乎要说什么。 艾零瞥了他一眼：“老冯，你有话要跟我说？” 老冯凑近，压低声音道：“艾乡长，有些村民让我问一问，您说村里和村民在新公司中占得股权份额是不是小了一点啊？” 艾零脸色沉了下去。 他马上意识到，老冯这种老实巴交的人肯定不会对此提出异议，他能当面说出这种话，显然是背后有人挑唆和主使。 “怎么说？”艾零淡淡道，目光如刀。 老冯硬着头皮道：“艾乡长，大家觉得吧——场地和土地都是村里的，平时干活出力也都是村民的，但我们只占40%的股权真的是有点少，您说是不是跟盛总那边说一说，再给村里争取一点股权呢？” 老冯感觉非常不好意思，搓了搓手，老脸发红。 艾零深深凝望着老冯，沉默不语。 尽管艾零心里愤怒，但却没有表现出来。 人心真是贪婪。这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已经是盛晓岚公司看在艾零的面上给予的大比例和大回报了，也算是扶贫的宗旨所在。否则，给什么股权？你们村民来公司干活那就是打工，按月计酬就是了，至于村里的土地什么的，你要是不提供一定的支持，人家开发商也不来投资啊？！ 察觉出艾零的怒气，老冯有些发憷了。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艾零懒得跟老冯说这些道理，他目光渐渐变得锋锐起来：“老冯，你给我说实话，是谁在背后挑唆你来找我要股权？” 老冯嗫嚅着，“艾乡长，没有人挑唆，是村里的人让我问一问，艾乡长，就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迈了一大步：“老冯，说实话！” 艾零身上发散着一种无形的威势，老冯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脸色更加涨红起来，嘴角颤抖着。 艾零冷冷一笑：“好了，不管是谁，我请你转告他：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已经是投资商基于扶贫做出的牺牲了，如果你们还要贪得无厌，那么，结果可能会更糟。” “养殖场租用村里的土地，记住，这是租用，每年公司都要给村里支付租赁费用。租金，是经过村民大会讨论通过的。人家大老远跑到五老峪村这种山沟沟里投资，付出巨大，按理说不必付出股权，只要能把项目放在五老峪村，就达到了乡里和县里的扶贫要求。” 艾零目光炯炯，声音冷漠：“如果你们还要得寸进尺，我只能告诉你们，激怒了投资商，如果真要撤资，你们后果自负！” 艾零拂袖而去。 只留下老冯脸色青红不定站在当场难堪之极。 艾零心怀怒气返回了自己屋子，砰得一声关紧了门。 老冯望着艾零紧闭的房门，难堪地搓了搓手，然后悄然溜走。 背后确实有人在挑唆，老冯本来不敢主动跟艾零提出来，但奈何架不住对方的各种引诱。再加上也有一些好事的村民嘀嘀咕咕，老冯就想着看看是不是能再从投资商这里争取点利益。 实际上老冯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极有可能会激怒艾零，但人心怎么说呢，还是有点贪念。哪怕是老冯这样的老实人，也难以免俗。（未完待续） 第104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1） 艾零心里愤怒，站在窗前点燃了一根烟。 他其实气得不是老冯，而是老冯背后的人。就算是老冯不肯说，他也懒得问，只是大抵也猜得出必然是乡里的某位领导。 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艾零只琢磨着怎么样才能在青石乡干出点名堂来，踏踏实实给老百姓做点实事，老百姓得实惠，自己得政绩，他觉得真很正常，也是两全其美的事情，至于那些狗撕猫咬、你争我斗的玩意儿，他本来是想有多远离多远去。 然而他想远离是非，是非却一直缠绕他不去。 想来这也很无奈。毕竟官场就是一个名利场和是非场，置身其中，想要独善其身几乎是不现实的。 艾零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盛晓岚公司这边股权的问题，说不准还会生出一些是非来。大局肯定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但搁不住这种是非会给他心里添堵呀。 手机铃声响起，艾零看了看是冯晓婷的电话，就定了定神，微笑着接了起来，他不愿意将自己内心深处的负面情绪带给她：“晓婷，是我。” “艾零，你今晚有时间吗？”冯晓婷的声音有些古怪。 艾零一怔：“晓婷，你有事吗？” 冯晓婷沉默了一阵，尔后才幽幽道：“艾零，我们俩的事情，我想公开……你愿意吗？” 两人早已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不过这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暂时对外界，两人的恋情还没有公开，至少冯晓婷的家里和艾零家里，都没有说过。 艾零本来觉得这是一个水到渠成的事情，没有刻意去追求什么结果，冯晓婷也是这种默契，可今儿个冯晓婷突然提起这茬，让艾零马上意识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晓婷，咋了？出什么事了吗？” 冯晓婷轻轻叹息：“霍金鹏组织了我们大学同学聚会，就在今晚，我本来也没太当回事，但我我刚听说，他今晚要向我表白，所以我觉得这人真是讨厌，就想着，如果你不反对的话，陪我去一趟，然后我们公开，省了这人总没完没了地纠缠我。” 霍金鹏为了阻止这次大学同学聚会，已经准备了很久。而他在这次聚会活动上准备当众向冯晓婷表白，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一个表白的流程，另外的同学打电话转告冯晓婷让她做个思想准备，这让冯晓婷烦不胜烦。 其实冯晓婷已经明着暗着拒绝霍金鹏不是一次两次了。奈何霍金鹏这人脸皮厚、又执着，一门心思非要把冯家公主娶进门，一次次的吃闭门羹也没当回事。 艾零马上就明白冯晓婷的意思。 他同时心里很清楚，在这种问题上、在这种关键的时间节点上，如果自己稍有犹豫，肯定会让冯晓婷心里留下芥蒂。 因此，艾零当机立断毫无犹豫地笑了起来：“晓婷，我看干脆借这个机会，我向你求婚得了，也好让某些人死了这份心。” 冯晓婷闻言有些惊喜，嘴上却故意嗔道：“谁要嫁给你呀？我们只是谈恋爱，离结婚还早着呢！” 艾零嘿嘿干笑两声：“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我先求婚，你可以先答应下来，至于将来结不结婚，那是以后的事情嘛。” “贫嘴！”冯晓婷轻笑一声：“反正今晚你陪我过去一趟，顺便也认识一下我的几个好朋友，都是大学同学。” 艾零嗯了一声，答应下来，两人旋即约定了晚上在市里见面的时间地点。 艾零知道冯晓婷是在省城上的大学，她的大学同学以省内和本市为主。冯晓婷是学国际贸易的，因为艾零学医，所以尽管两人同龄，冯晓婷却早比他大学毕业一年。读了两年研，冯晓婷有心出去闯一闯，施展一下自己在国际贸易上的满腹学识，可惜冯元海舍不得，硬生生将她拖回了本市，接受家族安排，有点郁闷地扎进了官场。 …… 县里。 县纪委书记马先忠收到了一封匿名举报信，举报青石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艾零在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上有以权谋私和侵占群众利益现象，借口就是艾零主导的生态养殖项目，新公司的股权设置上，只给了五老峪村和全体村民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在中央严肃整饬吏治之前，纪委接受举报，必须要是实名举报才会安排调查。可现在的形势不同，即便是匿名举报，如果涉及群众利益和官员以权谋私，纪委都必须及时介入查实查清。 马先忠考虑到五老峪村的项目关乎县里焦书记当前主抓的扶贫工作，就专门去了焦念东办公室一趟，说了说这茬。 焦念东非常震惊：“老马，竟然有这种事？有没有根据？如果是没有根据诬陷干部，这种歪风邪气不能纵容！” 马先忠苦笑一声，将手里的举报信递了过去：“焦书记，也不能完全说是空穴来风，这举报信上列举的一些东西，我初步了解了一下，也不是虚构。您看，我们是不是先背后查一查？” 焦念东沉默了一会，沉声道：“老马，艾零这个年轻扶贫干部，最近动作比较大，我估摸着是引起了一些人的猜忌。不仅仅是关乎一个年轻干部，还关乎我们县扶贫项目的整体工作，还有——青石乡最近刚被省委组织部确定为基层联络点，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 马先忠试探着道：“焦书记，您的意思是，要不要我们先压一压？顾全大局要紧。” “老马，压是压不住的，不能压，要马上查，查清楚，不过不要闹得动静太大，要严格把局面控制在我们县里，你懂我的意思吗？我看你亲自牵头吧，免得出问题。”焦念东挥了挥手：“我个人觉得，艾零不可能也没有必要在五老峪村这种项目上动手脚，什么以权谋私啊？他要是为了贪图利益，又何必个人捐了二十万进去？至于股权的设置问题，你仔细查查，事关村民利益，我们倒也不能含糊。” 马先忠嗯了一声：“焦书记，我懂了。其实我也觉得艾零清清白白，应该是乡里有些人嫉妒，在背后无事生非。” “无事生非也就罢了，我还是担心这个同志毕竟太年轻，又没有行政工作和基层工作的经验，万一他处事不周，给别人留下话柄，那就不好了，县里介入查一查，一方面是为了还基层干部的清白，一方面也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干部，避免犯低级错误。” “老马，你明天就带纪委的人下去，要大张旗鼓地下去，周霖那边，我会提前打个招呼，让他配合纪委的工作。” 马先忠笑了笑：“那成，焦书记，我先去安排，有事随时向您汇报。” “去吧去吧，记住一个原则，大胆调查，谨慎下结论，有事保持沟通。”（未完待续） 第105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2） 县局拘留所。 冯老六灰头灰脸地蹲在号子里，隔着铁栅栏，他那如花似玉的小媳妇儿吴翠兰脸色铁青，冷视着抱头蹲在地上的冯老六一声不吭。 县局治保大队的人也有些想不明白，这小子家里有这么漂亮性感的老婆，为什么还要跑出去偷腥啊。男人偷吃也正常，不过他嫖的那个小姐实在是不堪入目，晚上化了浓妆还看不出咋样了，可今儿个白天来县局录口供，那个样子让问讯的民警都暗皱眉头。 强奸案是立不成的，但拘留两天是正常的。还要罚款，几千块的罚款对于冯老六家也不算什么大数字，但经此一事，冯老六估计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吴翠兰冷视着冯老六至少有半小时的时间，一言不发，那眼眸中的愤怒和失望溢于言表。 “冯老六，我们马上离婚！你什么时候出来，我们什么时候办手续！” 说完，吴翠兰不顾民警的阻拦，扭头就走，只留下冯老六面色煞白如土抱头嚎哭，无地自容。 艾零开着车进了县城，无意中在东风路上一眼看到了沿着马路掩面哭泣着奔跑的吴翠兰，有些意外，他摁下车窗，扭头瞥了一眼，没有来得及打招呼，吴翠兰就已经去了。 艾零嘴角掠过一丝玩味的笑容，很显然，冯老六**事发，吴翠兰有点承受不住了。 不过，艾零都没有想到，吴翠兰这个山村女人竟然这么决绝，竟然因此就要跟冯老六离婚。 艾零傍晚时分回到市里，在蓝海大饭店门口与冯晓婷汇合。 因为是参加正式的同学聚会，冯晓婷穿着浅灰色的职业套裙，外面罩着一件米黄色的长款毛绒大衣，将玲珑曼妙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而也或许是两人心有默契，郭阳穿着黑色的牛仔裤，白色的站领休闲衬衫，外面是一件浅黄色调的休闲外套，两人并肩走进，引起了饭店服务员的群体侧目，像极了情侣装。 今晚的同学会有二十多人参加，一个房间容不下，霍金鹏就包下了蓝海大饭店的一号小宴会厅。霍家企业的几个美貌女职员里里外外帮着张罗，看得出，霍家为了今天的活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小宴会厅内张灯结彩，台上打着同学会的电子屏幕，以西式冷餐会的场式来安排。大多数人都已经到了，霍金鹏正陪着几个大学同学端着红酒杯热情说话，眼角的余光发现艾零和冯晓婷手牵手进门，脸色骤然一变。 其实大多数冯晓婷的同学都开始侧目凝视两人的进场。 男的身材挺拔面容俊朗气质潇洒，女的端庄秀美雍容华贵，并肩走在一起，堪称一双璧人。尤其是两人手牵手踩着红地毯一路走来，这让很多不知内情的人都目瞪口呆，纷纷扭头望向了脸色阴沉的霍金鹏。 霍金鹏疯狂追求冯晓婷的事情，在大学同学里不是秘密。而今天霍金鹏还专门安排了向冯晓婷求爱的流程，更是被人熟知。 只是没想到冯晓婷竟然带人来了。 以他们对冯晓婷的了解，看她跟这个陌生青年如此亲密，显然只能说明了一个问题。 霍金鹏大学时候的舍友兼死党彭杰，是市局副局长彭玉年的独生子，霍金鹏、彭杰与另外两个富二代官二代号称本市四少。彭杰瞥了艾零一眼，扯了扯霍金鹏的胳膊，不满道：“哥们，这小子谁啊？什么人？” 霍金鹏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安化县青石乡的一个扶贫副乡长，原先是一家县医院的小医生，他父亲也是乡镇干部，也不知道怎么就攀上了冯家，最近更是缠着晓婷不放……” 彭杰皱了皱眉：“这种人也能跟你抢？干掉他啊！” 霍金鹏咬着牙站在那里，面色阴沉。 彭杰刚要说几句什么，突然见几个大学同学簇拥着一个一男一女进来。男的身材虽然不高，但面带矜持的笑容，衣着考究，走路慢慢吞吞，身上自然发散着某种威势和气场。男的背后紧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青年女子，正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的独生女儿兰若，冯晓婷的大学同学兼闺蜜。 霍金鹏和彭杰当即面带媚笑迎了上去，与男青年热情的握手寒暄。 看这些大学同学众星捧月的样子，艾零就猜测这人来头不小。 冯晓婷低低笑道：“这位是我们的班长，齐兵，是省里齐家的长孙，学业优秀，正在燕京读博。我都没想到他能来，霍金鹏的面子不小呀。” 艾零哦了一声，马上想起省里似乎有一位姓齐的大人物，也有些凛然。 齐兵这种人是地地道道的高干之后世家子弟，绝对是冯晓婷大学同学中当之无愧的领军人物。 …… 老同学见面，少不了一番寒暄。见冯晓婷挨个给艾零介绍大学同学，彭杰有些气不过，忍不住大步走过去，拦住了两人的去路：“晓婷，我能单独跟这位艾乡长说几句话吗？” 彭杰目光不善。 冯晓婷柳眉一挑：“彭杰，你要干嘛？” 艾零笑了笑，捏了捏冯晓婷的小手，旋即松开，扭头望着彭杰，面带微笑平静道：“彭少有何赐教？艾某人洗耳恭听！” 彭杰当面挑衅，自然引起了正在三五成群互相交流吧的冯晓婷这些大学同学的注意，这自然也包括一直跟兰若呆在一起并被几个同学环绕其中的省城大少齐兵。 齐兵目光玩味，望向了这边。 兰若笑吟吟地伏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齐兵有点讶然，立即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站在原地认真打量着艾零。 彭杰是有备而来，自然声音故意放大：“我说哥们，你知道晓婷是什么人吗？” 艾零暗暗皱了皱眉，这种无聊诘难和故作居高临下的所谓轻蔑姿态，简直就是低级之极。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不予以回应。 “知道啊，彭少的话我不太懂。”艾零随口回了一句。 彭杰冷笑起来：“晓婷可是市里老冯书记的孙女，冯家的门槛可不是你这种小人物能跨过去的，我劝你不要自讨没趣。攀权富贵不要紧，但一定要抻一抻自己有几斤几两，自不量力就不好了。” 冯晓婷俏脸上生出几分怒色。 艾零却是神色不变，淡淡道：“晓婷是什么人，其实我并不在意。不过，我可以告诉彭少的是，冯家的门槛我已经跨过好几次了，至于我是不是高攀，那是我和晓婷之间的事情，与彭少无关吧？”（未完待续） 第106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3） 彭杰轻蔑地撇嘴啧啧道：“哎呦喂，这么牛啊？既然这么牛，为什么非要缠着晓婷不放呢？就你这德行，没有冯家的照顾，你就是在基层当一辈子的乡镇干部，也起不来！” 彭杰指了指冯晓婷：“哥们，听我一句劝，有些人不是你能沾的，赶紧从哪来回哪去，免得到时候自己给自己难看！” 如果是平时，艾零根本懒得跟彭杰这种骨子里傲慢优越感很强的官二代富二代计较什么口舌之利，但现在场合不同，今天是冯晓婷的大学同学聚会，而他以冯晓婷的男友身份出席，若是气势上被彭杰和霍金鹏这些人压了一头，今后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艾零笑了笑，往前一步：“当一辈子乡镇干部又有什么不好的？我觉得吧，能在乡镇在基层干点实事，也总比靠着家里和父母的庇佑当寄生虫的好。” 彭杰脸色发红，怒：“你说谁呢？你说谁是寄生虫呢？” 艾零突然眉梢一挑，昂然道：“说的就是你！就是你这种自以为优越感很强的寄生虫！你们这些人啊，整天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自以为高人一等，其实你们算什么东西？！” 艾零环视彭杰霍金鹏这些人，目光炯炯：“你们自己想想，离开父母、离开家庭，你们能不能活得下去？就是你们这种人，竟然还看不起乡镇干部？你们真是何德何能啊？” “没错，艾某人只是一个普通的乡镇干部，在进入机关之前，更不过是一个小医生，但是——请你们记住，艾某人至少能够自食其力，能够靠自己的本事养活自己，不但养活自己，还能以个人的能力给社会做点贡献，我觉得比某些人强太多了，真不知道你们的优越感从哪里来的，这是傲气还是无知啊？” 艾零声调铿锵有力，神色平静坦然，这一番话说起来从容不迫，说得霍金鹏和彭杰等人脸色涨红，心底愤怒，却又无法反驳。 啪啪啪！ 突然有人鼓掌，掌声有点刺耳和突兀。 齐兵笑吟吟地鼓着掌走过来，哈哈大笑道：“艾兄说得好！” 齐兵缓缓转身环视众人：“其实我跟艾兄所见略同。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家庭出身这些玩意儿啊，不是什么资本，没有什么好骄傲的，更不能仗势凌人。” “你出身好点，顶多就是起跑线比别人强，但如果你自己不争气，没跑两步就被别人追上了，还狂个锤子？所以我赞同艾兄的话，一个人自己的本事才是真本事，靠家里靠父辈祖辈的余荫，不算本事。”齐兵笑吟吟地回头扫了艾零一眼：“比如说艾兄吧，一身医术精湛，过去治病救人，现在在乡镇扶贫造福基层，让人敬佩！” “在我们这个年纪，艾兄这样的心胸、见识和个人能力，都堪称凤毛麟角了。” 说话间，齐兵向艾零颔首致意：“艾兄，这次我来，除了跟老同学聚一聚之外，主要还是想要见见你……我们一会单独聊聊！” 齐兵在这群人中是当之无愧的“大人物”，他公开站出来表态，对艾零极尽赞赏支持，无疑给了霍金鹏和彭杰等人一记响亮的耳光。 霍金鹏脸色铁青，原本想要创造机会向冯晓婷求爱的心思早就烟消云散了。 他再傻，也知道自己强行为之也是自讨没趣。 艾零笑了笑，向齐兵拱了拱手：“您过奖！” 艾零向站在齐兵身后的面带微笑的兰若投过问询的一瞥，见对方微笑点头，就猜出齐兵找上自己，肯定是有病求医。 实际上，这也正是齐兵来参加同学聚会的主要目的。齐兵的祖父是省里的大人物，兰宁祥曾经是他的老部下，兰家能发迹，主要也是靠着齐家老爷子的看顾。所以听闻齐家老爷子有恙，兰宁祥就主动向齐家推荐了艾零。 其实，大人物享有的医疗资源不是普通人所能想象的，之所以还能想起走“偏门”，主要还是因为疑难杂症，是医院治不好的。 比如说兰宁祥的隐疾。如果医院能治好，他又何必不顾颜面去找艾零针灸呢？ 齐兵向冯晓婷笑：“晓婷啊，恭喜你，你们哪天结婚啊，一定要给我下请帖，我一定到场恭贺！” 冯晓婷俏脸微微发红：“结婚还早呢。我们暂时还不想那么早结婚，对了，齐兵，你和小若……” 兰若脸色大红，跺了跺脚：“晓婷，你乱讲话！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只有冯晓婷知道兰家和齐家一直在撮合兰若和齐兵。两人是大学同学，家庭又有很深的渊源，兰若本人也是姿容秀美，很得齐家的认可。再加上齐兵的确非常优秀，不是那种不学无术的世家纨绔，兰若对齐兵也很是心仪。 齐兵哈哈大笑，回头扫了兰若一眼，主动岔开了话题去：“好了，老同学们，我提议啊，让我们共同举杯，为我们大学毕业后还能相聚在一起，为这份缘分，为将来我们能各得其所、在不同的领域不同的岗位上闯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来，干杯！” …… 周霖挂了县委书记焦念东的电话，脸色很不好看。 竟然有人去县纪委举报艾零和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这名义上是冲艾零来的，实际上却是针对他这个刚到任的乡党委书记来的。 艾零能有什么问题？狗屁问题都没有。 不要说县里领导，就是乡里的干部，都没有人相信。 但现在的纪检工作程序非常严肃，又举报必查，尤其是涉及党员领导干部的作风和贪腐问题。 所以纪委的工作组明天一早该来还是要来。 周霖阴沉着脸站在乡政府办公楼的二楼走廊上，眺望着夜幕中的黑色山峦和如海密林，思量着对策。 他早就知道自己大刀阔斧在青石乡的改革会激起强烈的反弹，但没有想到反弹来得这么早这么快，而且是以这种形式到来。他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提前给艾零打一个招呼，至少两人要做到心中有数，在应对纪委工作组上，步调一致。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个乡的局势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复杂。艾零同志，你不要多想，这事……不是冲你来的，而是冲我来的，我心中有数。” 艾零的声音超乎周霖想象的平静：“周书记，没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好。我来青石乡时间不长，但这种风波已经经历得多了，这个乡里的有些人啊，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不少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挑拨事，对于这样的人，你越是慌乱，就越上了他们的圈套！” 周霖深吸了一口气：“嗯，我们理智对待，冷静处理，积极化解矛盾和隔阂吧。无论如何，出了这种事，都是我们工作没有做到位，我们先从自身找找原因！” “好的，周书记，我明天一早就回乡里。” 周霖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声音道：“五老峪村的项目，不会有问题吧？艾零同志，你好好梳理一下，看看我们是不是工作中还有漏洞，免得被人利用授人以柄。” 艾零笑了：“周书记您放心好了，我这个人做事，原则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灵活变通的地方有，但基本的原则不会突破。” “这我就放心了。好，艾零同志，你先休息，我们明天见。”（未完待续） 第10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4） 艾零第二天一早赶回县里，在往青石乡走的路上，接到了乡里的电话，说是县纪委的工作组已经到了，由县纪委副书记孙淑平带队，根据县纪委工作组的要求，上午十点，要分别于乡党委成员和部分干部代表谈话。 艾零九点多回到乡政府，孙淑平一行三人已经在会议室召集开会。也就是说，在跟乡里干部单独谈话展开调查之前，先跟乡党委成员见个面，通报一下情况。 党政办的小王神色有点复杂，望着艾零走过来，居然避过了眼神。 艾零嘴角一撇，心道乡里这些人真尼玛的恶心，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先开始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艾零走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的气氛有点沉闷，除了孙淑平在跟周霖低头说话之外，其他人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看到艾零进门，周霖笑着笑，摆了摆手道：“艾零同志来了，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县纪委的孙书记，还有县纪委的两个同志。” 艾零面带笑容走过去，主动向孙淑平伸出手去，孙淑平此人身材不高，三十来岁，两道横眉，面相有点凶。他扫了艾零一眼，慵懒的欠欠身，也没跟艾零握手，只是淡淡道：“好了，艾零同志，坐下，我们开会吧。” 艾零眉头一挑。 此人来者不善。 不过，纪委的人一般来说都有点“傲慢”，尤其是随着纪委功能的放大和全国上下反腐形势的加强，纪委干部的地位在上升，面对艾零这个被调查对象，孙淑平架子大一点，也不算太离谱。 艾零不以为意，面不改色地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孙淑平深沉的目光从艾零的身上掠过，淡淡道：“周书记，各位，既然艾零同志到了，我们开会。” 周霖点点头：“好，孙书记请。” 孙淑平的神色严肃下来：“昨天，县纪委接到群众举报，马书记非常重视，亲自向县委焦书记作了汇报。焦书记当即指示我们县纪委，立即成立调查组，立即启动调查。” 周霖点了点头，但他还没吭声，突然孟志勇抢先道：“请孙书记放心，我们乡党委政府一定配合调查，没有问题！” 孙淑平扭头冲孟志勇微微一笑：“感谢孟乡长支持我们工作。” 艾零在一旁冷眼旁观，隐约见周霖眉头一皱，心头便一动。 孙淑平似乎跟孟志勇关系不错……那么，这意味着…… 孙淑平话音一转，声音变得低沉起来：“按照组织原则，我简单通报一下举报的内容。举报指出，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上存在利益输送和群众利益受到严重侵害的现象，当然了，至于是不是真的存在这种现象，还需要我们下一步进行严格细致的调查，我希望呢，乡里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孙淑平就差直接指出被举报的人是艾零了。 周霖插话道：“孙书记，我觉得举报不实。五老峪村的项目，怎么能存在什么利益输送和群众利益受到侵犯的现象呢？这么一个鸟都不拉屎的穷山村，人家投资商肯来投资完全是尽企业的社会责任，为了帮助群众脱贫致富，这中间，存在哪门子利益输送？” “而且，这个项目一旦落地，就会产生巨大的经济效益，带动全体村民发家致富……艾零同志，这个项目是你牵头引进和挂包的，你来给县纪委的同志介绍一下基本情况。” 周霖的话音刚落，孙淑平就不咸不淡地道：“周书记，你刚到任没两天，这乡里的情况估计也不是太了解吧？这样，孟乡长在青石乡工作时间长了，你说两句。” 孙淑平望向了孟志勇。 孟志勇顺理成章地接过了话茬去：“孙书记，艾零同志也在场，我说句客观的话。对于引进这个项目，艾零同志是出了力的，而且还动用了个人的资源和关系，可以说在这一点上，功不可没。” “只不过呢，我个人认为，在新公司设立和股权设置上，存在一点问题。比如说投资商占用五老峪村的土地和人工，才给予村集体和村民统共百分之四十的股权，还是有点少的。公平地说，应该占到49%，我估计群众的意见就会少一些了。” “现在这种情况，背后有人猜疑艾零同志跟投资商有利益输送，我觉得就情有可原了。” 孟志勇这话一出口，相当于将是认定了艾零被举报的事实，而且他不是普通干部，是一乡之长，他这种话当着孙淑平和县纪委工作组的面说出来，无疑就代表着乡党委政府的声音，对艾零很不利。 其他几个副乡长虽然觉得孟志勇说话有点过头，但没有吭声。只有何玲忍不住开口不忿道：“孟乡长，话可不能这么说，艾零引进这个项目费了多大的劲，花了多大的心血，我想，乡里的同志都看在眼里，五老峪村的村民也都记在心上。对于这样一位全身心投入到扶贫工作的同志，有些人在背后恶意诬陷，我觉得性质非常恶劣，应该查实严惩！” 孟志勇眉头一簇：“何玲同志，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秉公而论罢了，我否认过艾零同志为这个项目和五老峪村的扶贫工作作出的贡献了吗？” 何玲柳眉一竖：“好了，孟乡长，各人的想法各人心里有数，这个事儿呢，是不是诬陷，大家也都心里有数！” 周霖敲了敲桌子，冷漠道：“好了，你们不要争了！艾零同志，你来说两句，毕竟这个项目是你亲手经办，你最有发言权。” 周霖向艾零使了一个眼色。 艾零的神色很平静：“孙书记，好，我来介绍一下基本情况。这个项目，是我挂包五老峪村之后，看到这个村因为各种条件限制，很难发展其他产业，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才因地制宜，跟村里两委班子敲定了上一个养殖项目的决定。” “但是，这个村一穷二白，要基础没基础，要人力没人力。村里大多数青壮年劳动力都在外打工和在山下做小生意。村里的土地又全部为山坡地，贫瘠，干旱，靠种粮食为生必须要靠天吃饭。” “更重要的是，这个村位于整个青石乡的最顶端，海拔高，交通状况更差。我找了几个投资商，人家来一看就打了退堂鼓，想想也是啊，几百万的投资进去，能不能收回成本都很难说，比如说这养殖场吧，将来的成品猪销售渠道有没有先不说，这个交通运输就是严重的问题！！！”（未完待续） 第108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5） “不能否认，投资商是我的朋友。但扪心自问，人家来五老峪村投资，绝对不是冲着什么利益来的，而我个人来说，也绝对不是冲什么利益去挂包五老峪村。”艾零神色淡然，声音平静：“我想，举报信上并没有说，我个人还给五老峪村的项目捐助了二十万的现金。” “我来乡里工作，我的职责就是扶贫，我的目标是通过这个项目的平稳落地，能让五老峪村的村民受益。至于我个人能不能得到什么正面评价，我看得很淡。” “说句难听的话，图利益的话，谁去五老峪村？傻子吗？！” 艾零这句话终于还是有了一丝的烟火气。 周霖点点头：“艾零同志说得不错，孙书记，我觉得吧，这事其实不用调查什么，事实摆在面上，有人背后煽风点火，必须要严肃查处！” 孙淑平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周霖：“周书记，话不能这么说吧，我们接到举报，受县委安排来乡里调查，就这么听艾零同志一番自证清白的话就离开乡里回去？我们怎么写调查报告，怎么下调查结论，怎么向县委交代？” 周霖一皱眉：“孙书记，那就调查，您看，应该怎么调查？！” 孙淑平扭头望向艾零：“艾零同志，请恕我直言，你先不要激动，更不要忙着自证清白，你还是解释一下，为什么在养殖公司的股权设置上，你作为挂包乡领导，没有站在群众利益的立场上，反而不遗余力地为投资商争取利益呢？难道就因为对方是你的朋友嘛？” 孙淑平这话就有点过了。 如果是别人说都无所谓，但他的身份不一样，他是调查组组长，是县纪委副书记。这种主观下结论的话，不能随便乱讲。 艾零真正有点被激怒了。 他慢慢起身来，神色冷漠：“孙书记，在投资商和五老峪村合作模式和新公司股权设置的问题上，我问心无愧。所有的问题，都是经过村民大会集体讨论通过，绝不是我个人的决定。” “另外，我强调一点，投资商建设养殖场虽然占的是五老峪村的土地，但跟村里明确约定，而且也签署了土地租赁协议，土地是租赁的，每年都要给村里相应的土地使用费。至于股权设置，村里不出半点投资，只是靠村民劳动力入股，在取得薪酬的基础上，额外给予了40%的股权，我个人以为，这已经是投资商巨大的让步了。” “常规的投资模式应该是村民可以来公司上班，公司给予薪酬，就可以了。我们县里大大小小上百个项目，有哪一个项目能做到五老峪村的这样？村民不但可以到项目公司上班，拿工资，年底还可以分红。这本身就是扶贫了，如果非要说这是我个人搞什么利益输送，那么，我可以出面跟投资商谈，让投资商撤出五老峪村就是！” “我来乡里，一腔热情，想要给山里群众做点实事。但没想到，一番善意和这么久的努力付出，换来的竟然是恶意的诬陷和无理的指责，实在是让人心寒！” 艾零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几度：“既然如此，周书记，为了避免嫌疑，我还是回避一下，退出本次调查。我就留在乡里，等待组织调查的结果。请县纪委的同志认真查，如果真能查出我艾某人存在问题，我随时接受组织处理！” 艾零拂袖而去。 孙淑平眉头紧锁敲了敲桌子：“周书记，你看看，这是什么态度？这是抗拒组织调查嘛。” 周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怒气：“孙书记，且不管艾零，他作为被举报人，暂时回避也属于组织原则。孙书记，你看，怎么查？采取什么方式查？乡里一定支持和配合！” 孙淑平眼角的余光从孟志勇的脸上划过：“周书记，我看这样，我们兵分两路，留一个同志在乡里，跟乡里的同志单独谈一谈，收集一下基本情况。然后我带另外一名同志去五老峪村，最好是召集一次村民大会，听一听群众的意见。毕竟，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嘛。” “我们绝不放过一个腐败分子，但也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这一点，请周书记和乡里的同志们放心。” 孟志勇霍然起身：“那就去五老峪村吧，周书记，我陪孙书记过去一趟？” 周霖冷冷一笑：“也好，孟乡长熟悉乡里的情况，你陪纪委的同志走一趟吧。” 孟志勇笑了笑：“另外，既然调查期间，艾零同志暂时回避，那么，五老峪村的项目暂时我来抓一抓？” 周霖心里怒起升腾，心道：这就是你所图谋的吧？把艾零搞下来，然后你好捡一个现成的。好，既然你想要折腾，那就先让你折腾折腾，我们倒是要看看，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一念及此，周霖不怒反笑：“那是自然，孟乡长最了解乡里的情况，这个项目暂时你来抓起来也好。其他同志，没有什么意见吧？” 众人无语。 周霖摆摆手：“那就这么定了，散会！” …… 孟志勇踌躇满志地陪着孙淑平两人往五老峪村而去，在去的路上，他就打电话同志老冯召集村民大会。 孙淑平是县长郭海的老部下，自然跟孟志勇走得极近。这一趟孙淑平带队前来展开调查，正是孟志勇苦心谋划的反击第一战。 搞臭或者搞倒艾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借此机会，将五老峪村项目的主导权抢过来，从而在全乡扶贫工作的重点上占据主动。只有这样，他才能更好地借势，与周霖这条过江龙过招博弈。 所以这次调查能不能处结果，不重要。重要的是，调查也尽量拖下去，尽管最终肯定是无果而终，但能拖一天，就对孟志勇更加有利。 对此，孙淑平也是心知肚明。 至于在会上对艾零的怼，不过是策略和手段罢了。 山风徐来，凉意更浓。孙淑平慢吞吞地走着，微微有些气喘：“老孟，说实话，你们这个乡真是自然条件恶劣，这个村也……有点穷山恶水的味道啊。” “这是乡里最穷的一个村吧，人口也不多。说起来，艾零能把一个五百万的项目引进这个村来，也不容易。”孟志勇压低声音道：“不过呢，他毕竟太年轻了，又被人利用，工作方式方法上有些冒进，所以存在一些违规操作的现象。” 孙淑平沉默了一阵，继续走着：“老孟，即便有违规行为，那也是违规，不是违纪！如果查不到违纪行为，我们也只能无功而返。所以，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你自己要把握好尺度！” 孟志勇看看左右无人，嘿嘿干笑道：“孙书记，你放心，我跟郭县长汇报过这个事了，领导呢，觉得项目是个好项目，但要看怎么运作，同时还要看掌握在谁的手里……” 孙淑平哦了一声，没有接孟志勇的话茬。（未完待续） 第109章 以退为进（1） 第109章以退为进（1） 孟志勇陪县纪委的工作组去了五老峪村，艾零关门在办公室里随意上网。 何玲敲门进来，见艾零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忍不住柳眉轻皱道：“艾零，你怎么还不当回事儿啊？人家明明就是冲你来的，这回是铁了心要往你身上泼脏水，你赶紧找找人去跟县里领导疏通一下，免得……” 艾零淡然一笑：“何姐，他们不是冲我来的，而是冲那一位来的！” 艾零指了指东侧的方向，那是乡党委书记周霖的办公室，又道：“泼脏水这也不是头一次了，怕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问心无愧，让他们折腾去！” 何玲苦笑：“这回不比以前啊，县纪委的孙淑平跟孟志勇关系匪浅，还是郭县长的人，他们要是联手给你上眼药，你可扛不住呀。虽然你做事问心无愧，但架不住人家给你抹黑！” 艾零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何玲一屁股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你就不应该把五老峪的项目让出来，你这样赌气可好了，项目让孟志勇抓了去，他就算是抹黑不了你，也会将项目霸占下来，到时候，你可就白给人家做嫁衣了！” 艾零似笑非笑：“反正都是乡里的工作，谁抓不是抓？何姐，我最近在乡里处在风口浪尖上，被人盯着很正常，既然如此，我就不如退一步，免得被人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何玲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艾零没有跟她说实话，以她对艾零的了解，她觉得艾零不是这种坐以待毙的人，或者，这小子玩的是以退为进的策略？ 何玲深深凝望着艾零，轻笑：“好了，既然你不着急，我也就不劝你了。不过呢，姐劝你还是认真对待、谨慎从事的好，纪委的调查未必较真，当然较真也查不出什么事来，但就怕他们给你背后使坏——如果你没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我怕你会措手不及。” 艾零嗯了一声：“谢谢何姐提醒，我懂的。” 何玲又跟艾零闲扯了几句，就撤了。 何玲一走，艾零脸上的笑容一闪而逝。他面沉似水，一把抓起电话来，拨通了一个号码。他打电话的时候，乡党委书记周霖在走廊上发起了火，把党政办的办事员小王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自打孙淑平的纪委调查组一来，孟志勇蹦了起来，周霖心头就憋着一股无明业火。他安排了一个事情，党政办的人拖拖拉拉没有办好，他就趁机发起了火。 当然了，发火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还是展示青石乡一把手的存在感。 那一边，孟志勇陪着孙淑平两人进了五老峪村。村民大会在村两委大院里举行，其实只是每家每户来了一个代表，统共百来人的样子。参会的还有投资商的代表朱萍。也就是盛晓岚安排在五老峪村这个养殖公司的总经理。 老冯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口迎接。 孙淑平端着县里领导的威严气度踱步进了大院，环视众人，目光深沉。孟志勇清了清嗓子，“好了，老冯，组织大家开会。在开会之前，我强调一点，今天的会议非常重要，请大家务必认真听会，不要接头接耳，影响会场——好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县纪委的孙书记给大家讲话！” 掌声响起，不过稀稀拉拉地。 孙淑平有些不爽，却也没有表现出来，从孟志勇手里接过扩音器朗声道：“五老峪村的村民同志们，我们县纪委接到你们村里人的举报信，说是你们村的这个项目存在利益输送等违规行为，还有侵占群众利益的不良现象。接到举报后，县委主要领导和县纪委马书记高度重视，安排我们驻村调查。” “我看这样，既然大家都在场，那么，就敞开了说一说，这个项目到底存在还是不存在举报中的内容？” 现场顿时炸了锅。 竟然有人举报？老冯也是目瞪口呆，这是村里人干的？ 人声鼎沸，乱成了一锅粥。孙淑平大为不满，冷冷扫了老冯一眼。老冯赶紧大喝道：“好了，都老实开会，安静，安静！根据领导的要求，一个一个的谈，站起来谈，不要在底下乱吵吵！听到没有？冯老四家的，你先说！” 冯老四的媳妇崔氏红着脸站起来，大声道：“俺不知道这是哪个杀千刀的胡说八道，什么违规啊，艾乡长好不容易帮俺们村里弄来这么一个项目，大家都眼巴巴地看着，准备大干一场呢，怎么又要出事了？” 其他几个村民也都高声附和：“简直就是胡球日鬼！这不是冤枉人家艾乡长吗？” 人群中一个人晃晃荡荡地站了起来，脸色发红，显然是喝了一点酒，正是刚从县公安局拘留所放回来的冯老六：“孟乡长，各位领导，违规不违规的，俺们平头百姓也弄不清楚，但是有一点，俺们觉得不太公平！” 咳咳。 孟志勇干咳两声：“你仔细说说，哪里存在不公平的地方？” “就是新公司的股权设置啊。各位领导，这个项目是建在我们村里，占了我们村里的地，劳动力全部都是村里人，这个项目前期我们村里几乎是全村齐上阵，哪一个没有出工出力啊？可到头来，只给了我们村集体和村民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太少了呀！”冯老六挥舞着手臂，故作义愤填膺道：“这样搞下去，我们除了给投资商当廉价劳动力之外，得到的实惠有限，这可是扶贫项目，得到了县里乡里的大力支持，各种政策优惠税收减免，可好处都让开发商占去了……” 冯老六的话竟然引起了一些人的附和。 朱萍在一旁听着，脸色阴沉下去。 股权设置的问题，经过了五老峪村村民大会的讨论表决通过，本身给予股权就已经是扶贫责任了，没想到五老峪村这些人竟然还是得寸进尺，贪得无厌！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啊，老祖宗的话真是一点都不假……朱萍心里冷笑一声，且作壁上观。（未完待续） 第110章 以退为进（2） 第110章以退为进（） 冯老六煽风点火，开了头，旋即有几个好事的村民试图浑水摸鱼，跳出来说三道四。当然大多数的人也都有些观望的意思，如果能争取来多一些的股权和利益，都不是坏事嘛。 村支书老冯的脸色很难看。 他最近最大的失误就是让冯老六接替了村主任的位置。按照常规，村主任是要进行选举产生的，但因为现任村主任老宋因病去了北京治病，不能履责，经报请乡政府批准，村两委推荐冯老六出任代理村主任。 手续，等明年村两委改选时补选。 在村里，冯老六的确是一个能人，而且影响力颇大。孟志勇点了头，冯老六就走马上任了，只是这个代理村主任刚上任不久，就因为**被抓，搞得老冯很尴尬。好在这事没有声张，村里知道的人也不多。 孙淑平平视着冯老六：“你是这个村的人吗？” 孟志勇心道你这不是废话，不是这个村的人能出现在会场上？孟志勇笑了笑，指着冯老六道：“孙书记，他叫冯老六，是这个村的代理村主任，这个村的村主任得了重病，不能在岗了，经村里推荐，乡政府批准，让他干临时负责人。” 冯老六嘿嘿干笑两声：“是啊，孙书记，我是这个村的代理村主任，孙书记，我说的可都是老实话，我其实没有半点私心，我们家在山下经营餐馆，生意火爆，村里的人都知道，我可不是为了自己得到什么！我回村里来，都是村里的老少爷们抬举，非要让我出面跑跑腿办点事而已。” 角落里，一个尖细的女声骤然响起：“冯老六，你还要不要脸了？就你这种人，这种德行，还配当村主任？” 一个眉清目秀花枝招展的成熟少妇站起身来，她的打扮明显比村里妇女时尚得多，站在一群农妇中自然是鹤立鸡群，吸引过去了孙淑平的目光。 吴翠兰冷笑着扬手指着冯老六：“冯老六，我呸！刚因为**被警察抓了的人，还有脸说自己当代理村主任？我说孟乡长，你们乡政府是不是瞎了眼了？” 冯老六面色涨红，嘴角哆嗦，羞得几乎要找条地缝钻进去。要是别人，他还能反驳两声，辩解两声，可站出来的是他的老婆吴翠兰，他还能说什么呢？ 孟志勇陡然一惊，旋即面沉似水扭头望向了老冯，见老冯面色尴尬地点点头，伏在孟志勇耳边小声说了几句，孟志勇眉头紧皱，忍不住跺了跺脚。 孙淑平皱眉扭头道：“老孟，咋回事？这女人是谁？说的是真是假？” 孟志勇叹了口气：：“是他老婆……看来是真的了，这个混账东西，竟然跑到县里去**！” …… 吴翠兰当众嚷嚷着要跟冯老六离婚，经过吴翠兰这么一打岔，冯老六自然是没有脸再留下，就灰溜溜地离开了会场。 孟志勇眼看大好的形势被吴翠兰搅乱，眉头紧蹙，旋即大声道：“好了，冯老六的作风问题，与今天的议题无关，你们都安静！我们言归正传！” 孟志勇扭头望着朱萍，沉声道：“朱总，今天当着五老峪村所有村民代表的面，我也代表乡政府做个表态，至少在股权设置的问题上，是不是可以适当向村里和村民倾斜一些？这样，你们让让步，再给村里9个百分点，至于你们公司的利益，我想，乡里和县里会在政策上给予全方位的支持！” 朱萍不能不发言了，她望着孟志勇，脸色平静：“孟乡长，刚才大家讨论的时候，我给我们公司的盛总打了电话请示，我们盛总的态度很坚决，我们是来扶贫没有错，但我们也必须要测算成本，我们在五老峪村投资五百万，这不是一个小数字，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投资打了水漂！” “给予股权已经算是我们最大的让步了。如果再让我们继续倾斜，抱歉，我们做不到。” “不要说占用土地的问题了，我们是租赁使用好不好？合同签了，白纸黑字，算不得数？至于村民，在公司上班，每月拿工资，年底有分红，这算是我们侵占群众利益？” 朱萍说着情绪未免有点激动：“我说句不客气的话，我们拿出五百万到任何一个地方投资，都会被当地政府高接远送！我们完全可以半点股权都不让，照样享受各种政策优惠！” “我也代表公司表个态，就是百分之四十的股权，不会再有半点让步。否则，我们宁可放弃这个项目，中断跟五老峪村的合作！” 朱萍说完，拂袖而去。 孟志勇和所有五老峪村的人都呆了呆。 孟志勇本来以为盛世公司已经前期投入了接近一百万来建设围栏牧场和猪舍，怎么着也得继续下去，乡里施加点压力，再让盛世公司的人吐点血，她们即便是不满也会忍下来，结果不成想，朱萍的反弹竟然是如此激烈，直接提出中断合作了。 而且，超乎孟志勇和村里人想象的是，朱萍直接带着公司的人，收拾各种器械设备，连带施工队一起撤了。 …… 下山的路上，朱萍给盛晓岚打了电话过去：“盛总，我们真的撤吗？可我们已经投入了接近一百万，如果就这么走了，损失可就大了。” 盛晓岚冷笑：“撤，必须撤！我们的态度不能放松！否则，我们今天开一个口子，他们日后还会得寸进尺！朱萍，你放心，他们会转回来请我们回去的，一定会的！” “到了那个时候，不要说再让渡股权，就是现有的合作模式都要更改！好了，朱萍，带着我们的人马上撤离，给他们留下这个烂摊子！” 朱萍苦笑：“盛总啊，若是他们不让步，我们可就损失了一百万啊……” 盛晓岚轻笑：“不会的，他们迟早会请我们回去！反过来说，就算是损失一百万也不能松口，松了口，以后我们损失的就不止是一百万了！你放心，五老峪村这种穷山恶水的地方，交通又不畅，不会有人来接盘的。” 盛晓岚当即就挂了电话。 她的态度之所以坚决，也跟与艾零方才通话有关系。盛晓岚来五老峪村投资本来就是冲艾零的面子，如果艾零有需要，哪怕是再让让步，盛晓岚也能承受下来。但艾零却态度坚决，坚决要求盛世公司不要妥协，既然艾零都是这个态度，盛晓岚自然就不会客气了。 一个字，撤！ 盛世公司的人和施工队轰轰烈烈地走了，引起了整个青石乡的震动，五老峪村群情鼎沸，几乎掀翻了村民大会的会场。（未完待续） 第111章 以退为进（3） 第111章以退为进（） 因为盛世公司的撤离项目，县纪委工作组的调查陷入了僵局，进退两难。 既然立项了，召开了调查，如果没有一个结论，他们无法结案。但继续查，还怎么查？涉及的当事人之一，项目公司终止与五老峪村的合作，一切归于零——还谈得上什么侵占群众利益？或者什么利益输送？ 人家不肯继续投资了，宁可白瞎了这一百万的前期投入，也不愿意继续做下去了，如此一来，不但孟志勇被将了一军，孙淑平也非常尴尬。 鉴于此，青石乡不得不临时召开党委会，研究处理这一突发事件。 孙淑平也向县纪委书记马先忠作了紧急汇报。 马先忠感觉很突然，也有些恼火，在电话里沉声道：“老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背后有人捣乱，故意诬陷破坏项目建设？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人下去调查，反而是起到了相反的效果。” 孙淑平沉默了几秒钟，旋即轻轻道：“马书记，那应该不至于，因为举报反映的内容都基本属实。不过呢，我没想到的是，投资商反映激烈，非但不予让步，反而直接宣称终止合作……” “马书记，个人以为，这种企业唯利是图，不适合做扶贫项目，既然撤就撤吧，孟志勇这边正在联系其他的企业，准备接过这个项目，您放心，没问题的。” 马先忠皱了皱眉：“好了，这是青石乡的工作，你们不要掺和进去了，我的意见，调查暂时中止，你们先撤回来，什么时候再展开调查，再说吧！” 孙淑平呆了呆：“马书记，这……” 马先忠冷哼一声：“好了，就这样，你们马上回来！” 孙淑平岂敢违抗马先忠的命令。他不得不带着自己的两个人灰溜溜地走了，这意味着这次调查不了了之。 县纪委的人走了，但乡里的麻烦却刚刚开始。 周霖阴沉着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冷视着正在高谈阔论的孟志勇和其他乡党委成员。艾零虽然也在参会，但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孟志勇的论调跟孙淑平基本类似，大概意思就是说，既然盛世公司的人如此嚣张，撤资就撤资没什么大不了的，孟志勇表示自己会负责到底，找到另外的投资商接过这个项目，确保项目不会因为盛世公司的人撤离而中断，不会影响全乡的整体扶贫工作进度，更不会因此耽误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络点的整体建设。 周霖敲了敲桌子，神色严肃，他扭头望着艾零：“艾零同志，你的意见呢？” 艾零摇摇头：“我没有任何意见。严格说起来，我现在仍然处在工作回避时期，五老峪村的项目，在纪委调查结论出来之前，我不参与任何意见。” 周霖叹了口气：“其他同志呢？” 其他人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周霖突然笑了笑：“孟乡长，既然此事因你而起，我也希望你能妥善处理好这件事。就像你在党委会上表态承诺的这样，你负责到底，抓紧时间找个投资商接过这个项目，不要因为项目中断，给乡里的扶贫工作拖后腿。而且，五老峪村的这个项目也引起了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重视，我建议，老孟你抓紧时间跑一趟县委县政府，向县里解释清楚。” “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孟乡长最终办不了这事，或者半路上给乡里撂挑子，五老峪村项目中断的责任，由你全部承担！”周霖目光凛然，声音冷漠。 孟志勇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霍然起身，也肃然道：“周书记，我孟志勇说话算话，如果这个项目中断了，接不起来，我引咎辞职就是！” 孟志勇拂袖而去。 周霖望着孟志勇离去的背影，嘴角慢慢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漠弧度。 …… 周霖办公室。 周霖长出了一口气：“艾零同志，说实话，孟志勇的表态和承诺，我信不过。事关重大，为了避免五老峪村出乱子，我认为你还是回村里去坐镇吧，有事我们随时保持沟通和联系！” 艾零笑了笑：“我回去继续驻村没有问题，不过呢，周书记，项目上的事情我就不插手了。这事其实就是一个由头，人家的目的就是把现在的开发商挤兑走，然后换成自己的人。没问题，也没关系，我让出来就是！” 周霖目光阴沉：“艾零同志，我们要顾全大局，至于一些人的背后搞小动作，大可以置之不理！这样，你先去五老峪村稳定局面……我会跟焦书记认真汇报这件事的！” 艾零哦了一声，没再表态。 这事周霖肯定是要跟县委书记焦念东汇报的，只是焦念东会有什么反应，谁也很难揣测。但对于艾零来说，这都不重要了。 反正这事已经开弓没有回头箭，如果他判断失误，孟志勇接管成功，那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可倘若孟志勇最终弄不成，项目要想延续下去，这还是迟早要落在他的身上，只是到了那个时候，孟志勇想要让艾零帮他擦屁股，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五老峪村乱成了一锅粥。 这已经是项目第二次被人为因素中止了。而项目公司的人也是第二次表态撤离了。村支书老冯和村里不少人都预感到，这一次项目公司的人是动真格的了，一个搞不好，村里人翘首期盼了这么久的致富项目，就这么被人搅黄了。 事关村里的集体利益，到了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所有人的态度都出奇的一致，很多村民围堵在冯老六家的院落外头，吵吵嚷嚷，指责冯老六背后捣鬼，让村里人集体跟着吃亏倒霉。 半数以上的五老峪村人，包括老冯在内，都怀疑举报信是冯老六写的。 而就在冯老六家里，冯老六和吴翠兰也闹翻了天，差点动手。 吴翠兰离婚的态度非常坚决，冯老六气急败坏，忍不住就扇了吴翠兰一记耳光。吴翠兰尖细高亢的骂声和哭喊声回荡在半空中，很多村民还没有反应过来，吴翠兰已经提着自己的行李箱，黑着脸狂奔出院子来。 老冯一把抓住吴翠兰：“吴翠兰，你干嘛去？” 吴翠兰脸上泪痕未干，一把甩开老冯，怒声道：“滚蛋！老娘要回娘家，要你管？” 吴翠兰旋即转过身来冲着冯老六家的院子高声喊：“冯老六，你这个不要脸的臭流氓，老娘马上跟你离婚！”（未完待续） 第112章 救治吴翠兰（1） 吴翠兰的娘家其实也在村里。只是吴翠兰的娘家没什么人了，父母双亡，唯一的弟弟一家三口去了南方某大城市打工，都两三年没有回乡了，基本上杳无音讯。 吴翠兰气吼吼地去了她娘家的老宅，就在村委大院的隔壁。 艾零刚进村，就被村里人发现了。基本上就是艾零还没有进院子，百十口子人就堵在了门口。村支书老冯一脸的尴尬，搓着手陪笑道：“艾乡长，这项目上的事……” 艾零果断挥了挥手，打断了老冯的话：“项目的事情，现在归孟乡长管，你们有什么想法，尽管去找孟乡长，我因为避嫌疑，不再管这事。但是五老峪村还是我来挂包，除了项目上的事情，别的都可以找我！” 艾零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人头，沉着脸进了院子，直接进了屋，然后把门关紧，闭门不出了。 五老峪村的人又嚷嚷起来，老冯跺了跺脚，突然就怒吼了一嗓子：“都回去，有什么问题，我会去找乡领导汇报，你们都不要折腾了——再这样闹腾下去，老子这个村支书也不干了，你们爱咋的咋的吧！” 老冯脾气和缓，出了名的老实憨厚人，很少当众发火。他这么突然临场爆发，倒是吓了村里人一跳。不少人面面相觑，似乎也是知道再闹腾也没什么用，就都嘀咕两声各自散了。 待众人散去，老冯敲开了艾零的房门：“艾乡长，我知道这事是有人背后捣乱，但这个项目如果您不管了，那绝对是要黄了，您看看，我们为这个项目费了这么大的心血，眼看着就要成了……” 艾零冷冷一笑：“老冯，你说我还怎么管？你们村里的人去县纪委举报我跟盛世公司有利益输送，还说我有权谋私，跟盛世公司有暗箱操作，县纪委的调查组都下来了，我这个当事人是不是要避一下嫌疑呢？” 老冯尴尬赔笑：“艾乡长，您消消气，都是冯老六在背后捣鬼，举报信没准就是他写的！村里人都明白过来了，您放心，我们饶不了他！我和村里的同志商量过了，我们明天准备去乡里给您澄清这个事情，您自打来了我们村里，那可是大公无私，给您身上泼这种脏水，我们决不答应！无论如何，您不能不管啊，您要不管，以后项目还怎么上啊？” “谁写的举报信不重要，是不是冯老六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村里的人啊——”艾零轻叹一声：“挺让我寒心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想着不劳而获，这种心态不是冯老六一个人有的吧？” “你们往我身上泼脏水……现在弄巧成拙，伤了人家投资商的心，人家一怒之下撤了，你们这才意识到有些东西是不能太过分了吗？”艾零眉梢一挑：“冯老六的问题乡里最终还是要调查处理，这样的人哪怕是有点本事，也不能用！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你们村从一开始就错得很离谱，竟然让冯老六这样的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当起了幕后操控的狗头军师？！” “我个人的清白与否，我相信，县里乡里会查清楚，给我一个交代。但这事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我个人的理想主义要不得呀……果然是穷有穷的道理，老冯，你不要再给我上眼药了，这事我不能管，也管不了，我目前来驻村，只负责村里的基层党建工作，项目上的事情，移交给了孟乡长，你们还是找他去吧。” “我要休息，你回去吧。”艾零挥了挥手，当即就关了门，将老冯关在了门外。 …… 夜幕低垂。艾零走出房门和静静的院子，信步而行。村里各家各户炊烟袅袅，灯光摇曳。 突然一阵狗吠脚步奔走杂乱声传来，艾零扭头望去，只见两个村妇急匆匆从隔壁那个破败的农家小院跑出来，正要往村委会的院子里跑，见到艾零站在一边，赶紧停下脚步喘息道：“艾乡长，您在这啊，吴翠兰突然发病，痛得要死要活的，麻烦您给瞧瞧吧？” 艾零是医生出身，中医针灸术非常神奇，这在乡里村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吴翠兰傍晚时分突然发病，险些痛晕过去，这两个相熟的村妇就想起了艾零，跑来求援。 艾零皱了皱眉，也没拒绝，回去取了自己的针灸包，就跟着村妇进了吴翠兰娘家的院子。 这个院子已经两三年没人住了，吴翠兰今天打扫了一下，就搬了进来，她是铁了心要跟冯老六离婚的。 老冯两口子也在吴翠兰家。 艾零走进去，见吴翠兰脸色煞白蜷缩在炕上，疼得来回翻滚，呻吟连声。 “这是咋了，翠兰？咋了啊，这是？今晚上也没吃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见吴翠兰如此痛苦，老冯媳妇也急了，俯身下去要替吴翠兰揉肚子，但刚动手，吴翠兰就发出尖细的呼痛声，老冯媳妇吓得赶紧收了手。 不多时，院中脚步声急促传来。冯老六领着村里卫生室的赤脚医生大老李走进房去。大老李早年当兵时在部队干过两年卫生院，复员回乡就当起了赤脚医生。 村里人有个头疼脑热小病小灾的找他倒也没有问题，可一旦有大病或者急病，就只能送乡里卫生院或者去县里的医院治疗。 “李哥，我媳妇这是啥病啊？怎么这么疼呢？”冯老六焦躁不安地跺着脚：“是不是赶紧给她打止疼针啊！” 大老李皱着眉头旋即又摇摇头：“看翠兰这症状，八成是急性阑尾炎。村卫生室医疗条件有限，必须要赶紧送县里医院，做手术。不然的话，一旦穿孔，就会有生命危险。” 老冯等人脸色大变。 这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山路坑坑洼洼，道路险峻，如何往县里医院送？ 但吴翠兰的病却丝毫耽误不得。如果大老李没有误诊，真是急性阑尾炎的话，立即要送医院。 艾零扫了一眼痛得有点死去活来的吴翠兰，淡淡道：“先别着急，让我来看看。” 冯老六这才看到了艾零，神色不善：“你看什么？李哥都说是急性阑尾炎了，得马上送医院，还看什么？老冯，我去找辆机动三轮车，你让嫂子帮我照顾一下，我马上送翠兰去县医院！” 艾零没有理会冯老六，俯身下去，切了切吴翠兰的脉门，然后又看了看她疼痛的部位和具体症状，扭头冲老冯道：“不是阑尾炎，是急性肠炎！”（未完待续） 第113章 救治吴翠兰（2） 艾零去过自己的针灸包来，淡淡道：“大老李，帮我消毒！” 大老李有些狐疑地望着艾零：“艾乡长，根据我的经验，这就是急性阑尾炎的症状啊，必须要马上送医院，你这……” 艾零有些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懂什么？急性肠炎和急性阑尾炎的症状明显不一样，你判断失误了！再说送什么医院？大晚上的，往哪送？你别废话，帮我消毒！” 艾零又回头扫了老冯一眼：“老冯，消毒完了，嫂子留下，你们都出去吧！” 冯老六皱了皱眉：“你要干嘛？如果你真要给我媳妇治病，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出去？这是我媳妇，我还能在场吗？” 现在艾零对冯老六真是厌恶到了极点。 他冷漠的目光从冯老六那张微微有些扭曲的面孔上掠过，沉声斥责道:“滚！” 老冯赶紧拖着冯老六出了屋子，村里的赤脚医生大老李犹豫了一下，帮艾零消毒完了也走了出去，屋内就只留下了老冯媳妇和另外两个跟吴翠兰相好的村妇。 “脱下病人的衣服，露出右腹部。”艾零神色从容，手捏着一根银针，转头望着老冯媳妇。 老冯媳妇一时间还没回过神来，被艾零这一说，就下意识地哦了一声，跟另外一名村妇扶正吴翠兰，掀开她的睡裙，褪了一点。 艾零皱了皱眉：“再往下一点。” 老冯媳妇啊了一声，脸色发红：“艾乡长，这不大好吧，这……”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现在是医生！救人要紧，她的病虽然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这么痛下去，加上离医院很远，拖延下去，会诱发不少并发症！” 痛不欲生的吴翠兰其实此刻大脑非常清醒，她呻吟了一声，“嫂子，帮帮我……让艾乡长帮我针灸吧，我……我都快要痛死了！” 老冯媳妇犹豫了一下，还是动手了，她往下褪了褪吴翠兰的半截裤子，露出雪白的肌肤。 这几乎要接近吴翠兰女子的私密部位了。 老冯媳妇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羞于再看。 旁边一个村妇有些不满，刚要说什么，另外一个村妇扯了扯她的胳膊，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艾乡长是医生出身，他不会乱来的，你怕什么！” 艾零小心翼翼地在吴翠兰腹痛的病灶处下了一针。 尔后，他用寸针取天枢穴、足三里、阑尾穴（此穴在足三里下二寸），三穴进针，每隔1分钟对阑尾穴、足三里穴进行重度刺激，天枢穴轻度捻转，动作流畅而轻柔。 一刻钟后。 吴翠兰的腹部开始有咕咕的响声，她的痛感已经去了小半，最起码能忍住不喊痛了。 艾零沉默着。 他无视了老冯媳妇烦躁焦虑的目光，以及旁边一个村妇怀疑的目光。他俯身望着吴翠兰轻轻道：“大姐，止疼了吗？” “好些了。”吴翠兰吃力地点点头。 艾零嗯了一声，突然探手捻动一根银针，吴翠兰顿时觉得腹中鼓胀，根本就控制不住，突兀地放了一个悠长嘹亮又奇臭无比的屁。 吴翠兰即便是当前这种病中的情形，也忍不住面红耳赤起来。老冯媳妇张大了嘴，另外两名村妇却是忍俊不禁，噗嗤一笑。 老冯媳妇掩住口鼻，望向艾零的眼神就截然不同了。 艾零不动声色，飞快地起针，针归囊孔，收起，不说一句话，转身就走。 …… 第二天一早，周霖刚给县委书记焦念东打完电话，县长郭海就敲开了焦念东办公室的门。 焦念东抬头扫了郭海一眼，似笑非笑地摆了摆手：“老郭，来找我是不是为了青石乡五老峪村的那个项目？”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微笑道：“焦书记，是这样，具体的情况……” 焦念东摇摇头：“具体的情况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了。刚才周霖刚就这个事给我做了专题汇报，而且县纪委马书记那边，也有信息反馈回来。根据老马的安排，纪委工作组已经撤回县里了。” “焦书记，现在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就撤回调查组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郭海皱眉。 焦念东哦了一声：“草率？怎么草率？老郭，现在的问题是摆在桌面上的——还怎么查？举报的内容完全就是有人在背后唯恐天下不乱，艾零在五老峪村抓这个项目，方式方法或许有不妥之处，但大的方向和原则是没有问题的。至于所谓侵占群众利益，也不过是各说各的话、各讲各的理——你觉得五老峪村的村民吃了亏，那人家投资商还觉得冤枉呢。” 郭海挥了挥手：“焦书记，我说句客观的话，我们是党委政府啊，我们站在群众利益这一边是没有错的，即便是我们为群众利益争取争取，也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嘛。” 焦念东淡然一笑：“为群众利益争取没有错。但问题的关键是，要让人家投资商接受得了。好了，现在搞成了这种局面，投资商撤了，撂挑子不干了，我们怎么办？” “如果没有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络点这个事，五老峪村一个生态养殖项目也不算什么，停了就停了，但现在——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不一定哪天就要来，这个项目已经报到了省里，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哟，郭海同志！” 焦念东深邃的目光紧盯着郭海。 郭海笑了笑：“我知道，焦书记，这个项目必须要抓起来，我也是这个态度。但也不能给投资商惯毛病，动不动就撂挑子不干，威胁乡里县里，这是什么态度？我们不能纵容，万一引起效仿，将来我们在招商引资中会更被动。” 焦念东目光一凝：“所以，在这个问题上，老郭你的意见就是强硬一点了？那么，项目怎么办？” 郭海缓缓起身来：“焦书记，我已经让孟志勇马上落实，找其他的投资商来接管这个项目。至于盛世公司前期的投入，这是他们自己主动放弃，与乡里和县里无关，只要我们找到接盘的投资商，这个项目马上就可以启动，这一点我有信心。” 焦念东突然笑了：“老郭啊，你是对自己有信心还是对孟志勇有信心啊？” 郭海打了一个哈哈：“小孟这个同志，除了脾气急躁点，大的毛病没有。他在青石乡这两年，熟悉情况，作风也扎实，如果没有小孟给周霖搭班子托底，恐怕周霖的工作也不好干。至于这个项目，我相信小孟能很快就找到接替盛世公司的开发商，我可以保证。” 焦念东心里冷笑一声，知道这是郭海再跟自己叫板了。不过呢，作为书记，为了确保县委县府班子的团结，他也有必要给郭海一个面子。 焦念东笑了笑：“成，既然老郭你这么说，那我们就等等看，如果小孟能找到其他的开发商，立即启动这个项目，一切都没有问题。” “但是我有言在先，如果这个项目搞砸了——” 郭海立即接过话茬：“如果出了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焦念东嘴角一抿，却是再也没有说什么了。（未完待续） 第114章 接盘侠并不好找（1） 离开焦念东办公室，郭海回到自己哪里，立即拨通了孟志勇的电话。 此次这个事，郭海之所以大包大揽地担下这个事儿，主要还是自觉有充分的把握。郭海有个相熟的地产商，私下里跟郭海承诺过，可以在县里做一个扶贫项目，就当是支持郭海这个县长的工作。 此人也姓郭，郭大同，算是郭海的本家，老乡。这两年，郭大同靠经营房地产公司，起了几个楼盘，发了财。随着楼市的火爆和房价的居高不下，作为市里知名的房地产商，郭大同同样赚得盆满钵满。 郭大同有的是钱，随便扔个千八百万在安化县做个扶贫项目跟玩一样，而很快，只要郭海还在任，他可以从县里其他的项目上把这比政治投资收回来。正因为与郭大同有这种无形的默契，郭海才心里底气满满。 “孟志勇，你马上去市里，见一见晨星房地产公司的郭大同郭董事长，我已经跟他打过招呼了，你跟他谈一谈五老峪村的这个项目，根据我的判断，他接下来没有问题。” 郭海的话让孟志勇喜出望外：“郭县长，您这真是及时雨啊！感谢领导帮我们乡里解决困难！” 郭海冷哼了一声：“我不是帮你们乡里解决问题，我是给你孟志勇擦屁股！如果我不出面，你还怎么收场？省委组织部的工作组马上就要下来，市里县里都在盯着这个项目，你在这个节骨眼上给我闹出这种是非来，简直就是胡闹！” 孟志勇嘿嘿干笑两声：“郭县长，不是我要搞出什么是非来，实在是……” 郭海生生打断了孟志勇的话：“别扯了，我没有时间跟你闲扯淡！你马上去找郭大同，在最短的时间内搞定，把项目接过来。孟志勇，我警告你，这一次我可是在焦书记面前打了包票了，你要是再给我搞砸了，你以后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郭海的声音非常严肃。 这事真是要搞砸了，不要说孟志勇，就是郭海，都没有办法向焦念东交代。而一旦市里问责下来，焦念东一定会将责任推给郭海，到时候，郭海真正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郭海就扣了电话。 孟志勇挂了电话，想了想，也没有再耽误时间，直接带了车往市里去了。他赶到晨星房地产公司门口的时候，正好是上午十一点多。孟志勇打量着晨星公司颇有气势的办公大楼，心里暗暗安定下来。 这年月最有钱的就是房地产老板，看晨星公司这架势，应该是很有实力的样子。 孟志勇进了晨星公司，求见老板郭大同。 郭大同的女秘书身材妖娆，灰色的职业套裙下两条修长美腿裹着黑丝长筒袜，一脸娇媚之色。孟志勇望着女秘书去通报的曼妙背影，忍不住暗暗砸吧砸吧嘴巴，心道这些房地产大老板真尼玛的会享受，身边养着如花似玉的小秘书，说是充当工作助理，实际上还不知道干什么呢。 但人家有钱啊，又是私营企业老板，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这年头，有钱人身边哪能少的了美貌女人呢？ 孟志勇定了定神，很快驱逐开自己满脑子的胡思乱想，耐心等候。 娇滴滴的女秘书直接推门走进郭大同的办公室，单凭这个小动作，孟志勇就断定这小娘皮跟郭大同的关系不一般。想想也是，普通的女职员进老板办公室，岂敢不敲门呢？ 女秘书扭着小屁股走到郭大同宽大豪华的老板桌前，声音娇媚如丝：“董事长，安化县有个姓孟的乡长，说是郭县长介绍来的，正在外头等你呢，你见还是不见？” “姓孟？安化县的？郭海介绍……”郭大同沉吟了一下，嘿嘿笑了笑道：“先不管他，小柔，来给我揉揉肩膀！” 女秘书小柔俏脸一红，知道郭大同打的是什么主意。她红着脸扭腰摆臀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了郭大同的腿上，郭大同立马上下其手，不多时就把小柔弄得酥成了一滩烂泥。 郭大同在里面风生水起，孟志勇在外边沙发上等得心烦意乱，都一个多小时了，也没见那小娘皮离开郭大同的办公室，整个一层楼除了会客室、会议室就只有郭大同这一间办公室，没有郭大同的允许，公司的员工不敢轻易上这层楼来，所以也没有人来招呼孟志勇。 大中午头的，从十一点多等到了下午一点多，还是没有动静。 孟志勇越来越烦躁，他有心去敲郭大同的办公室门，又觉得不太合适，犹豫再三，终于还是看到那女秘书轻盈地推门走了出来，孟志勇霍然起身，看着这女秘书脸上的余韵犹存和两坨桃红，心里忍不住暗暗咒骂：白日宣……那啥，真特么地无耻之尤！ “孟乡长，不好意思，我们郭董现在正忙着，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要不，您跟我去会客室喝杯茶，然后慢慢等？或者，您今天先回去，我帮您预约上，明天您再来，郭董一定会专门抽出时间见您！”女秘书轻柔的声音传过来。 孟志勇心里愤怒：你妹的有时间干那事，没时间见我？ 孟志勇心里又暗暗抱怨：郭县长，您找的朋友是不是忒不靠谱？这尼玛什么人啊，一点企业家的风度都没有。 但毕竟是有求于人，孟志勇也不敢跟轻易表露出不满的情绪来，他满脸堆笑道：“您看我这来一趟也不容易，能不能去跟郭董再通报一声，给我几分钟的时间，我说完事马上就走！” 女秘书面露为难之色：“孟乡长，郭董现在真的是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正在审查投资项目书，您要是再等，我估摸着一时半会他也抽不出时间来。” 孟志勇深吸了一口气：“您有没有告诉郭董，是安化县的郭县长让我来的？郭县长说是跟郭董已经电话里说好了的，让我今天来？！” 女秘书暗暗撇了撇嘴，心道一个安化县的县长算个屁啊，你在安化县算是一个人物，在我们晨星公司，郭大同才是老大。 女秘书小柔温柔地媚笑：“孟乡长，我说过了，郭董确实是没有时间啊！” 孟志勇终于还是忍不住有些生气了，他自问好歹也是一级人民政府的主官，又受了郭海的安排，来见一个民营企业老板，结果对方的架子却是这么大，竟然让他等了一两个小时后还不肯见！（未完待续） 第115章 接盘侠并不好找（2） 如果不是因为五老峪村的项目复工迫在眉睫，孟志勇绝对不吃这种闭门羹，这般窝囊气。 但为了大局……同时还有郭海的面子，孟志勇不得不按捺下满腹的火气，继续耐着性子跟小柔斡旋交涉：“您再帮我通报一下，如果郭董还是不肯见我，我马上就走！” 小柔轻叹一声，她扫了孟志勇一眼，转身扭着香臀又去了。 郭大同皱了皱眉：“他不肯走？” 小柔点点头：“董事长，要不你就见他一面吧？好歹也是一个乡长，总不能让人家太下不来台不是？” 郭大同撇了撇嘴，眼眸中掠过一丝不屑一顾，一个乡长在郭大同这里的确上不了台面，他发迹之后，达官显贵结交了不少，郭海就是其中之一。他之所以两天前对郭海说了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图谋县里开发区的另外一个大项目，他瞄上了安化县的500亩地。如果能拿下这块地，郭大同愿意付出一定的代价。 只是郭大同毕竟是生意人，尤其是干房地产的生意人，对利润看得很重。他同意在县里投资一个扶贫项目，也的确没想着也赚什么钱，但不赚钱不代表可以亏钱，郭海打电话过来跟郭大同说了说五老峪村这个项目的基本情况，尽管郭大同在电话里答应得很痛快，但实际上早就打了退堂鼓。 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多少钱投进去都是打水漂。郭大同可以接受少赚钱，但绝对接受不了亏损。再说，他是房地产商，表面上看起来风光，实际上没有多少流动资金，他擅长的是拿到政府的地，然后用土地向银行抵押贷款，用银行的钱开发房地产，然后回笼资金。 要让他投几百万进去就为了博郭海一个欢心，郭大同觉得太不值。而且，他觉得如果郭海这条道行不通，他还可以走县委书记焦念东的路子，所以就想把这事拖一拖再说。 所以孟志勇来，他压根就不想见。 但郭海也不能轻易得罪——郭大同沉吟了一下：“小柔，你让他进来，说我只能给他五分钟的时间。” 小柔嗯了一声，转身就去。 孟志勇急匆匆跟着小柔进了郭大同的办公室，郭大同大刺刺坐在自己宽大的老板桌后头窝着身子，连起身都没有起身，孟志勇心里更不爽，但奈何这是郭县长的朋友，他也不好太反弹。 孟志勇满脸堆笑主动道：“郭董，我见孟志勇，是安化县青石乡的乡长，是我们郭县长让我来找郭董……” 郭大同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孟乡长，久仰久仰——请坐，小柔，倒茶！不过，孟乡长，我这边手头上有个挺重要的项目要审查资料，所以我们就长话短说——” 郭大同欠了欠身：“我跟郭县长是很铁的哥们儿，既然郭县长开口了，我也不能不给面子。这样，你回去告诉郭县长，支持县里的扶贫工作我义不容辞，但我现在手头上事比较多，请容我先处理完这个项目，然后再安排人去青石乡对你们这个项目展开尽职调查如何？” 孟志勇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这人虽然傲慢架子大，但毕竟还是没有直接回绝。 他笑：“郭董，请问您这边什么时候能过去，我们乡里也好有个思想准备。” “孟乡长，实话说，我正在省城做一个精品商业地产项目，投资额高达五十多个亿，当前这几个月我要集中精力组织团队打好基础，至于你们那边——我看，三个月以后我们再联系如何？”郭大同端着架子，淡淡道。 孟志勇一听心里就凉了半截：三个月以后？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孟志勇就有点急了：“郭董，您看啊，我们乡里这个项目实在是迫在眉睫，省委组织部马上就要下来检查这个扶贫项目，您是不是先安排几个人下去看看，这个项目呢，其实基础建设已经完成，只要后续投入个两三百万，就能投入运营了……” 郭大同皱了皱眉：“孟乡长，资金不是问题，区区几百万，我们晨星公司来说，不算什么。但问题的关键是，我这边实在是抽不出人手来。这样，看在郭县长的面子上，我尽量抓紧时间推进——你先回去，我过几天就安排人去你们乡里考察！” …… 吴翠兰经艾零针灸治疗之后，也没有去县里医院看病，只是去乡里卫生院输了两瓶水就回村来了。 艾零正在跟老冯商量村党支部基础建设，吴翠兰提留着一篮子煮好的红薯走进来，一脸的笑容：“艾乡长，我煮了一些今年刚下来的红薯，可新鲜了，您尝尝鲜！要不是您昨晚上帮我针灸，我这条命兴许就没了。” 艾零微微一笑：“嫂子，你别客气，我就是举手之劳。再说你也不是什么大病，可能是吃了什么变质的东西，加上有些生气伤肝，犯了肠胃炎，打打针就好了，没那么严重。” 吴翠兰笑：“那也得感谢艾乡长，您别跟我客气，村里可是安排我来照顾您的生活，您先吃点煮红薯，然后我这就回去帮您做晚饭！” 艾零挥挥手：“可别，嫂子，你病还没好，赶紧回去躺着休息去，至于我，我去老冯家里蹭点饭吃就好，你不用管我！” 老冯也笑：“翠兰啊，你去歇着吧，我跟艾乡长还商量工作，一会我家老婆煮了饭炖了鸡，给艾乡长送过来就好了。” 哦。吴翠兰答应着，眼珠子却是转悠着四处寻摸，看艾零的屋子有些凌乱，床上的铺盖都没有整理，就顺势走过去不管艾零怎么劝阻，都开始帮艾零收拾屋子。 艾零无奈，只能跟老冯去了院子里说话。 老冯跟艾零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可劲地往屋里瞥去，他见吴翠兰拖着病体忙碌不停的身影，心头不由起了一点念想：这吴翠兰该不是看上艾乡长了吧？看她有事没事就往艾乡长这里跑……况且，她说离婚就离婚，态度这么坚决……莫不是她看上了艾乡长，对艾乡长有了想法？ 我的老天！ 艾乡长……老冯目光转到艾零身上，手心里却是攥出了汗：艾乡长是年轻有为，人又英俊，听说还有很大的背景，前途无量，你吴翠兰是不是昏了头了，人家这种人中之龙，怎么会看得上你一个山野村妇啊？哪怕你有点姿色，跟城里那些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又怎么能比？（未完待续） 第116章 接盘侠并不好找（3） 孟志勇悻悻回到县里，直接去找上了县长郭海。 郭海很意外，皱着眉头道：“孟志勇，怎么会这样？我都跟他说好了的事情，他怎么会反悔？” 孟志勇苦笑：“郭县长，他倒也没说反悔，只是拖着，而且我感觉他……” 孟志勇欲言又止。 郭大同明摆着不是很热衷，孟志勇吃了这顿闭门羹之后，就基本上不抱什么希望了。 郭海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关乎着他这个县长的面子，也关乎着他刚刚在县委书记焦念东面前的立下的承诺，如果实现不了，让这个项目黄了汤，他可怎么下台？ 郭海当即掏出手机来拨通了郭大同的号码。 手机接通响了足足有一分钟的样子，对方也没有接。郭海眉头紧皱，挂了又拨了一遍。这一次，郭大同倒是接了：“哪位？啊，郭县长啊，您好您好！”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郭董啊，五老峪村的项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还来不来接这个项目？你给我一个准话，我好安排工作！” 郭海懒得说废话，直截了当。 郭大同倒是没想到郭海会这么直接，那边犹豫了一下，才呵呵笑着接过话茬：“这个项目我们接下来没有问题呀，郭县长，但是请理解一下，我这边实在是人手不足，我手头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项目需要做，您看我们再过两天好不好？反正项目就放在那里，我这边的资金也没有问题，也不差这一两天吧？” 郭海冷笑一声：“郭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果我这边不是很急，也不会想到找你帮忙。你就直说吧，如果有难处，就当我没说！我郭海这个县长，还不至于因为一个项目就坐蜡。” 郭海这话就说得很重了。 郭大同那边皱了皱眉，心里暗暗咒骂，但在表面上却不得不笑着解释道：“郭县长啊，您不要着急嘛，项目我是一定会接的，但是……我这边确实是人手不足。” 郭海这边冷哼一声。 郭大同迟疑了一下，知道若是再拖下去，肯定会彻底得罪死了郭海。郭海毕竟是安化县的县长，将来也极有可能当县委书记，得罪死了他，对于晨兴地产今后在安化县的发展极为不利。他瞄上的那块地，固然还可以找焦念东出面，但若是郭海铁了心要反对，估计焦念东也不会硬来。 郭大同心念一转，就哈哈大笑道：“郭县长，好了，不要生气嘛，这点小事情，算什么？不就是几百万的投资嘛，毛毛雨啦。这样，郭县长，我明天就安排人下去尽职调查，你让乡里的同志配合一下吧。” 郭海这才转怒为喜：“好，那就谢谢郭董了。你放心，乡里这边，我责成孟乡长亲自抓，如果因为他们不配合，导致项目延误，我饶不了他！” 郭海说完，就愤愤地扣了电话。 虽然郭大同答应明天就安排人来，但郭海自觉受了愚弄，心内的愤怒可想而知。 孟志勇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郭海的脸色，低低道：“郭县长，那我先回去准备？” 郭海挥了挥手，脸色阴沉，一言不发。 …… 第二天中午时分，郭大同安排的人终于来了。竟然是昨日那娇滴滴的女秘书孟小柔带着一个司机来的，这与孟志勇想象中的一个投资团队相差甚远。 这算哪门子尽职调查啊？没有投资管理人员，没有工程技术人员，没有财务审计人员，更没有必须要有的会计师事务所的专业人士，一个干行政工作的女人，调查个卵子。 孟志勇心里有些不爽，心道派一个花瓶女秘书来，根本就没有投资的诚意，这说白了还是推诿搪塞。 孟志勇带着孟小柔两人去了五老峪村，艾零正在村口和老冯研究村党支部设立在村口的党员教育宣传栏研究工作，见孟志勇带着一个花枝招展妖艳无比的年轻女人过来，不禁有些好笑。 孟志勇挥了挥手，装作没看到艾零，只招呼老冯：“老冯，这位是晨星公司的孟总，孟总这次带队来考察你们村的这个养殖项目，你过来我们一起陪孟总看看项目现场去！” 老冯有些为难地望着艾零。 艾零晒然一笑，挥挥手，示意老冯自便。 孟志勇带着孟小柔在项目现场转悠了一个多小时，狗屁成果也没有。孟小柔根本就不懂对外投资，也不懂项目，更不敢兴趣，来到五老峪村这种鸟都不拉屎的穷地方，本就憋着一股怨气。 孟志勇心里很无奈，但还不得不郑重其事地在乡里设宴款待孟小柔。不但请吃饭，还送了一些乡里的土特产。孟小柔在乡里墨迹到下去就匆匆要离开，临上车之前，孟志勇终于还是憋不住了：“孟总，贵公司什么时候组织项目团队来展开尽职调查？” 孟小柔眼珠子一转，娇滴滴道：“孟乡长，不要着急嘛，我今儿个来就是先来调研，回去把项目的基本情况给郭董汇报，至于尽职调查，我想，会安排的，一定会抓紧时间安排！” 孟志勇搓了搓手苦笑：“孟总，不是我着急，而实在是省委组织部的工作组马上就要下来，这是他们点名要看的扶贫项目，到时候一旦项目趴在这边，半途而废，不要说我，就是郭县长，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啊！” 孟小柔在山里呆了大半天，早已疲倦不堪，她着急离去，就匆匆敷衍道：“孟乡长，放心，我回去马上向董事长汇报，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后天的，我们公司的尽职调查团队就会下来。” 说完，孟小柔就匆匆上了车，关闭了车门。 孟小柔的越野车绝尘而去。 孟志勇狠狠跺了跺脚，转身走进了乡政府。 乡党委书记周霖正站在院中，冲孟志勇微微一笑道：“老孟，客人送走了？没想到老孟你这么快就找到了接盘的投资商，不错，但时间紧迫，我希望你还是要抓紧时间推进！” 孟志勇勉强笑了笑：“周书记放心，这两天就完成尽职调查，估计很快就会接上这个项目，复工吧。” 周霖哦了一声，转身走去。周霖走到自己的办公室拨通了艾零的手机号码：“艾零同志，在村里？” 艾零嗯了一声：“我在村里，周书记。” 周霖笑：“我看今天孟志勇带了接盘的投资商下来，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他。” 艾零撇了撇嘴，却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孟小柔来考察项目现场的时候，艾零远远旁观，他发现这娘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正经靠谱的主儿，如果有投资商真的要接盘，怎么会这么草率？起码会派几个专业人员来吧？来一个花瓶，这是游山玩水还是考察项目呢？（未完待续） 第117章 接盘侠并不好找（4） 一晃两日。 晨星公司那边迟迟没有动静，孟志勇终于还是沉不住气了，就又跑了一趟市里，找上了郭大同。郭大同的态度非常热情，但就是涉及到实质性的问题上，便推三阻四。 孟志勇再也忍不住，直接在郭大同的办公室把话挑明了：“郭董，不瞒您说，我们顶多还有半个月的时限，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半个月的时间内恢复项目建设，否则就没法跟市里和省里交代！您就给句痛快话，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郭大同皱了皱眉：“孟乡长，你这有点着急啊？就算是我要投资，起码得做一个尽职调查吧？要出一个项目评估报告，还要项目论证，接下来确定投资了，还要筹集资金，虽然几百万的资金量不是很大，但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你们催得这么急，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啊？” 郭大同也有点不高兴了。 孟志勇尴尬地搓了搓手：“郭董，我知道我们的要求确实有点……但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您就算是帮郭县长一个忙，也帮我们乡里渡过难关，请您放心，只要项目投产运营，县里和乡里一定会给予全方位的优惠政策，我刚才来的时候，也跟郭县长汇报过来，县里会免除项目公司两年的税，各种行政收费更是特事特办，统统免除。” 郭大同撇了撇嘴，心道这是糊弄日本鬼子吗？税务全免？如果是过去还可以，现在地方税务系统被取消，全部都是国税，税务根本就不是地方政府能减免的，当老子不懂政策吗？ “孟乡长，据我所知，不要说县里，就是市里，也没有对企业免税的权限吧？” 孟志勇陪着笑：“郭董，我们可以通过其他的方式进行财政补助，相当于是退税了。况且，这是扶贫项目，当前扶贫是国策，在扶贫的问题上，县财政自然会大力倾斜，这一点，请郭董放心，一定不会让你们吃了亏的。” 郭大同眼珠子一转，突然灵机一动道：“既然这样，那么，是不是干脆请县里帮我融资吧，反正几百万的银行贷款，不过是郭县长一句话的事情。只要拿到贷款，我们马上就组织人马接过这个项目来……” 孟志勇心里凉了半截。 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彻底看明白了，郭大同根本就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而且不想出一分钱。什么扶贫项目，压根他就不感兴趣。县里协调贷款不成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如果这个扶贫项目能够痛过县里的贷款来完成，又何必费尽心机找投资商呢？ 在这一点上，县委书记焦念东肯定不会同意。 孟志勇大为失望，跟郭大同虚与委蛇了几分钟，就匆忙离开市里返回县里。他直接去县政府找郭海，刚敲开郭海办公室的门走进去，却突然发现县委书记焦念东正赫然在座，两人正在谈事。 孟志勇赶紧就往后退。 焦念东摆摆手：“孟志勇，走什么？来，该讲讲，我也顺便想问问你，你们乡里五老峪村那个扶贫项目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打了包票，说是很快就能找到接盘的投资商，然后启动项目建设吗？” 孟志勇难堪地笑了笑：“焦书记，这……我正是为这事来的。” 郭海皱了皱眉，“孟志勇，你去找晨星公司的郭大同，结果如何？他们不是同意过来投资吗？” 孟志勇叹了口气，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他也顾不上焦念东是不是在场了：“郭县长，郭大同说了，要么，我们得给他两三个月的时间对项目进行整体调研论证，然后筹集资金；要么，由县里协调银行贷款，如果贷款到位，他马上就组织团队接管项目。” 孟志勇的话一出口，郭海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似水。 郭海猛地拍了一下桌案，怒斥道：“真是奸商！无耻之尤！出尔反尔，这种人……毫无信誉可言，还想来我们县里拿地上项目，真是做得好一场美梦！” 焦念东不动声色：“老郭，按照常理来说，上一个项目，要求两三个月的时间做准备工作，这也不过分，合情合理。问题是我们等不了这么久。至于说县里协调贷款，那就更离谱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不如干脆安排一家国企过去接管就是，何必煞费苦心招商引资呢？我们的县财政本来就不宽裕，要是再背上这么一笔贷款，后果不堪设想！” 焦念东的话让郭海听了脸色更难堪。 “焦书记，我是没想到这姓郭的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的事情，却是说反悔就反悔——” 焦念东哈哈一笑：“老郭啊，也正常，你想想看，这些商人嘛，哪一个不是为了钱来的？要是没有钱赚，单纯的扶贫项目，他们一分钱也不想掏的。”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扭头望向了孟志勇，目光不善：“孟志勇，你不是还有两个投资商要谈吗？赶紧去谈！我不管你怎么谈，反正要尽快恢复项目建设，要是耽误了事情，我唯你是问！” 孟志勇神色变幻，赶紧唯唯诺诺，走出了郭海的办公室。 他是找谁谈啊？谈个屁！其实这两天他也没少到处绞尽脑汁想办法找关系，奈何没有人愿意去五老峪村这种穷乡僻壤投资。不要说几百万，就是几十万，以商人的逻辑来说，也不能打水漂啊。 焦念东微微一笑：“老郭，我有必要提醒一句，现在距离省委组织部工作组下来调研已经不到半个月了，如果再搞不定，我们俩都要难看！” 郭海霍然起身，苦笑道：“焦书记，我知道。你放心，再给我三天的时间，哪怕是我亲自出去化缘，也要招商引进来一个投资商！我就不信邪了，区区几百万的项目，还能憋死我们！” 焦念东哦了一声，也站起身来：“努力尝试一下吧，不过也不要强求。这项目投资毕竟不是小孩过家家，不是闹着玩的。我看还是要找那些真正有社会责任感真正想为山区扶贫工作做贡献的企业，你先试试看，实在不行，我们再一起研究看看怎么解决问题，渡过难关。” “你忙，我先回了。”焦念东向门口走去，走了一半，突然停下脚步来回头望着郭海笑：“老郭啊，我看要不然的话，还是发动青石乡所有党员干部一起去想办法吧，众人拾柴火焰高，人多力量大，说不定就会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郭海勉强一笑：“那是，焦书记，您说的是。我看县里的干部也不妨动员一下，看看谁有渠道能先帮青石乡过了这一关再说。” 焦念东点了点头：“好，就这样安排。你通知县府办发一个紧急通知，动员一下县里的同志，我交代一下周霖，让他发动乡里的干部出谋划策。” 说完，焦念东转身就走。（未完待续） 第118章 脸皮该撕破就撕破 孟志勇回到乡里，周霖已经召集了乡党委扩大会，除了班子成员之外，还有各股室和场站负责人列席会议。会议的主题让孟志勇非常难堪：发动全乡干部力量，不惜一切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招商引资，重新启动五老峪村生态养殖项目。 周霖沉着脸冷冷道：“好了，同志们都到齐了，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怎么办，都说一下自己的意见和建议。我刚接了焦书记的电话，焦书记给我们下达了死命令，必须要在三日之中招商引资，重新启动五老峪村的项目。否则，我们青石乡党委政府就是严重失职，等着集体受处分吧！” 周霖恼火地猛然一拍桌案：“一开始，我就再三强调，像我们这种贫困乡、尤其是像五老峪村这种穷的掉渣的特级贫困村，能招商引资上一个项目很不容易。说白了吧，人家投资商就是看在艾零同志的私人面子上，这才肯放弃利益，响应上级号召，做点扎扎实实的扶贫项目。” “面对这样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我们是怎么对待的？光是停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更可气的是，有些人为了个人的私心，在背后煽风点火，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干扰项目建设！” “五老峪村居然有人向县纪委举报项目存在暗箱操作和利益输送。我想请问大家，五老峪村有哪门子利益？输送什么利益？人家盛世公司来五老峪村上这个项目，已经投入了一百多万，眼看基础建设已经完成，项目投产运营在即，却又出了这档子事。” “在这里，我向大家表个态，无论这个项目能不能重新启动，对于这一事件，县委都要严肃查处，往深里查，严查到底！这是什么？这是肆无忌惮的诽谤和诬陷！这是对于党员干部的极大污蔑！” 周霖一脸怒气，桌子拍得震天响：“我再说句难听的话，我们自己的同志受点委屈不要紧，可项目中断怎么办？大家都说说吧！” 艾零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当然，他是当事人，不宜做任何发言。 孟志勇的脸色很难看。谁都能听得出来，周霖的话是冲他来的。 “说说！都哑巴了？难道非要我们这个党委政府班子集体被就地免职吗？”周霖怒声冲天。 何玲犹豫了一下，轻轻道：“周书记，孟乡长不是在上次的党委会上表过态了，一定会找到新的开发商重启项目的……反正现在已经是这种局面了，我们着急也没有用，关键还是要解决问题——请孟乡长说说，招商引资的情况吧。” 周霖哼了一声，冷视着孟志勇：“老孟，你说说吧，你那边的情况。” 孟志勇非常尴尬，定了定神，道：“我这边呢，这两天我一直在跑，根据郭县长的安排，我去市里联系了晨兴地产公司，这是一家很有实力的企业，是我市民营企业中的佼佼者，对方董事长郭大同跟郭县长还是同族的老乡，他们那边已经答应接管五老峪村这个项目，正在组织团队和筹集资金……” 周霖毫不客气地敲了敲桌子，生生打断了孟志勇的话：“老孟，过程不要讲了，我们都知道你这两天辛苦了，整天在外头跑，但我们要的是结果——对方什么时候能来接下这个项目？项目多久才能启动？可有了时间表？” 孟志勇咬了咬牙：“暂时还没有谈妥，还在进一步的磋商。” 周霖冷笑一声：“还在磋商啊？我们还有时间吗？县里只给了三天的时间，老孟，你能拿下这件事吗？你还是不要解释，我只要答案！” 周霖没有给孟志勇留半点的面子，有些撕破脸皮的味道了。 孟志勇知道周霖还是趁势发难，开始组织反攻了，但此时此刻，他却是感觉非常无力。他哪里想到，找一个投资商这么艰难，他又何尝能想到，县长郭海的面子竟然不值钱。 所有人复杂的目光头聚焦在孟志勇的身上。 孟志勇牙关紧咬：“三天的时间有点紧张，我还需要点时间！” 砰！ 周霖拍案而起：“你还需要时间？孟乡长，当初你怎么在党委会上承诺的？我说事关项目要慎重，你却说随时可以找来新的投资商接管这个项目，你拍着胸脯从艾零同志手里接过了这个项目，奥，你现在跟我说办不了了，还需要时间？那么我来问你——” 周霖的情绪非常激动：“我问你，县里市里责怪下来，省委组织部工作组下来考察这个项目，我们谁来承担责任？你还是我？！” 所有班子成员包括中层干部都鸦雀无声，书记和镇长这是当面掐起来了，连脸皮都撕破了，谁都不敢轻易插嘴，以免引火烧身。 孟志勇也有些愕然，旋即涨红了脸，愤愤起身道：“周书记，难道我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吗？难道我这两天闲着了吗？县纪委调查组下来，艾零同志停职接受审查，难道我作为乡长，接过这个重点项目，有错吗？” 周霖冷笑：“你没有错，错在谁？我吗？那么，我再问你一句，你还能不能管这事？你趁早表个态，不行，我亲自来抓！” 孟志勇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意识到周霖翻脸是假，争夺项目的主导权才是真的。 但到了这个份上，他也没有任何退路了：“我当然要管！毕竟我是乡长！但根据县委焦书记和郭县长的指示，要发动县委县政府机关干部和全乡干部一起做工作，这不是我孟志勇个人的事情！” 周霖继续冷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么，我在党委会上也表个态，从现在开始，这个项目的重新启动工作由我和艾零同志负责，同时，我会报请县委批准，对于这一事件的内部调查，同时启动！好了，散会吧！” 周霖拂袖而去。 现场其他班子成员和中层干部们面面相觑，也都悄然起身离去。孟志勇气得脸色铁青，静静坐在会议室里连续抽了半包烟，这才跺跺脚，离开会议室，又给郭海打了电话过去汇报。但他也没从郭海那里得到什么安慰，郭海的态度也很烦躁，孟志勇心头浮起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周霖此番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恐怕他要因此背负责任了。（未完待续） 第119章 市委检查组暗访 周霖喊住了正要回五老峪村的艾零：“艾零同志，来我办公室坐一坐，我们谈谈五老峪村的项目。” 艾零面带微笑，转身走回来，心里却是有点不爽：这是要让自己再给孟志勇擦屁股啊？哪有这么容易和轻易的事情？ 艾零走进周霖的办公室，周霖笑：“艾零同志，坐，喝点红茶还是绿茶？” 艾零摇摇头：“周书记，今天胃有点不太舒服，就不喝茶了，您别忙，我不渴。” 周霖也没有再矫情，立即坐下道：“艾零同志，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指望孟乡长那边重启项目基本上是没戏了，眼看省委组织部调研组来乡里的日期一天天临近，县里市里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为了顾全大局，我觉得吧——” 周霖轻笑一声：“不如你还是费费心，出面跟盛世公司谈一谈，看看能不能有挽回的余地？如果有，我们两个一起登门，去给人家投资商陪个不是，把项目公司给请回来吧？你看成不成？” 艾零叹了口气：“周书记，不是我推脱啊，实在是这事很难办。因为这不是第一次项目被叫停了，上一次闹腾的事情，您多少也了解一些，现在又冒出这种事情，而且五老峪村的人还提出了更苛刻的要求，我估摸着，人家投资商是寒了心了，想要让人家再回来重启项目，难！！！” 周霖打了个哈哈：“我说艾零同志，盛世公司的老板不是你朋友嘛？你我一起去，去给人家道个歉，我保证这样的事情以后坚决不会再发生——至于五老峪村人提出的要求，完全就是扯淡的事情，这事明摆着是有人在背后捣鬼，给乡里添乱。” “周书记，有人捣鬼也好，五老峪村的人自发的也罢，结果都是一样的。盛世公司的人被气走，人家不惜放弃先期投入的一百万，可见这事已经很难挽回了。” “为了这个项目，我和盛世公司的盛总其实已经闹得很不愉快了，现在朋友不像朋友，您让我还怎么张这个口？”艾零搓了搓手，非常为难。 周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散去，他没想到艾零会这般表现，如果艾零不是装的，那么，说明这事真的是不可挽回了。 “真的不能再试试了？”周霖皱眉道。 艾零摇摇头：“周书记，说实话，不是我矫情，真的是很难了。况且，我现在仍然还是被调查的对象，背着这么一个黑锅，这个项目我无论如何是不能再伸手了。请周书记谅解吧。” 周霖深深凝望着艾零：“艾零同志，县纪委的调查组已经撤回了，这说明你没有问题呀，本来就是诬告，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艾零神色平静：“周书记，县纪委的调查组虽然临时撤走了，但可没有结论啊？我这个事，到底组织上给一个什么样的结论？在结果没有出来之前，我还是避避嫌疑的好。” 周霖哦了一声，没有再接话茬。 艾零起身：“周书记，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回村里了，我正在组织五老峪村的党支部完善基层党建的基础材料，筹备迎接省委组织部调研组。” 周霖有些心烦意乱：“去吧去吧。” 艾零走后，周霖犹豫了一会，还是拨通了县委书记焦念东的电话：“焦书记，我跟艾零谈过了，但这小子的态度有点……” “怎么回事？”焦念东的声音永远都是这么沉稳和不疾不徐。 周霖压低声音道：“焦书记，他说啊，对方项目公司这次放弃项目的态度很坚决，为此他都跟盛世公司的老板闹翻了，我看他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按照常理来说，可能对方是有点心灰意冷的样子。” 焦念东听了沉默了几秒钟：“项目公司的态度肯定是很坚决的，这事搁在谁的身上，谁也不会不反弹。但我判断，这事也没有完全咬死，如果做做工作，还是能有希望重启的。关键还是在于艾零的态度和工作力度。你想想看，他能拉来这个项目投资，盛世公司明摆着是拿出五百万来支持他在青石乡的扶贫工作，两者的关系啊——必然非常亲密。” 周霖深吸了一口气：“焦书记，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刚开口，他就把话给我堵死了，而且还拿县纪委调查的事情说事。焦书记，县纪委那边，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无中生有，总不能借题发挥，打击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吧？” 焦念东哈哈大笑：“这小子拿捏一把也可以理解，县纪委这边，我给老马打个招呼，尽快出个结论，说得也是，不能打击基层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嘛，以后县纪委对这种明显的诬告举报，还是要有一点甄别的。我当初之所以同意他们展开调查，主要还是因为那边不死心……” 周霖知道焦念东说的“那边”是指的谁，但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焦书记，那我再找他谈一谈，向他传达一下领导的指示！” 焦念东嗯了一声：“你转告艾零同志，就说我表态了，县委对于能干事、会干事又能干成事的干部，会不遗余力地支持和保护，请他不要有所顾虑，还是要顾全大局，放开手脚去干！这个项目重启成功，县委给他记一功！” 说完，焦念东就挂了电话。 他刚要转身去倒杯茶，另外一部红色内线电话就响了起来，这是市委办直通他这个县委书记的保密电话。打电话的是市委办的副秘书长老贺。 老贺在电话里的声音有些急促：“老焦，给你通报一声啊，市委冷书记和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部长已经在赶往你们县里调研的路上，他们调研的重点就是青石乡五老峪村的那个项目！” 焦念东大吃一惊：“贺秘书长，冷书记和兰部长来了？走了多久了？你们怎么回事啊，市领导下来调研，怎么也不给我们县委打个招呼呀？” 老贺苦笑：“老焦啊，不是我们不给你们打招呼，而是市领导不愿意提前打招呼。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吧，估计两位领导也马上就要到了。” 焦念东急得满头大汗，一边小跑出了办公室，一边用手机通知县委办的人准备接待。（未完待续） 第120章 谁来承担责任？ 冷常春是市里分管党群和干部的副书记，第三把手。冷常春和兰宁祥交流工作，突然临时决定，要提前去安化县青石乡调研，来一次突然袭击，要看看这个乡的基础党建和扶贫项目到底抓得如何，以免过几天省委组织部工作组下来出岔子。 焦念东和县长郭海带着县里的一干干部等候在县委门口，但让他们意外的是，冷常春和兰宁祥三人一辆车居然没有来县里，直奔青石乡去了。 县里通往青石乡的公路虽然没有修完，但在交通局和城乡建委有干部门的协调和焦念东亲自督导下，加班加点，昼夜赶工，路况经过基本平整，已经较过去大为改善了。 至少冷常春和兰宁祥在进山路上，没有太受罪。 焦念东一边让人紧急通知青石乡党委政府，一边和郭海带车追着赶了过去。 周霖接到县委办的电话，大吃一惊，急得后背上渗出了一层冷汗。 冷常春和兰宁祥来乡里看五老峪村的项目，如果知道项目因为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内耗因素而停工，后果不堪设想。 乡政府门口，周霖带着乡班子成员一边迎候冷常春和兰宁祥以及县委县府领导的到来，一边现场研究如何应对。 冷书记和兰部长来得太突然了，本来周霖还想再认真跟艾零谈一次，争取让艾零出面，把项目重启。但还没来得及，市领导就突然下来检查。 周霖眉头紧皱，沉声道：“现在怎么办？冷书记和兰部长亲自下来督导项目，如果知道五老峪村的项目黄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何玲苦笑一声：“周书记，事已至此，也只能面对了。您看我们是不是另外换一个项目？青石村去年上了一个桔梗大棚种植项目，也很有特色，不如……” 何玲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霖匆匆打断了：“换项目？怎么可能？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已经作为我们县里的扶贫项目典型报了上去，省里点名要看的就是这个项目，我们半路上换项目，会出问题的！” 何玲摊摊手，表示自己只是提个建议，听不听在周霖。 孟志勇脸色阴沉，突然插话道：“周书记，我倒是有个建议。” 周霖扫了孟志勇一眼，冷冷道：“你说。” 孟志勇也顾不上在乎周霖的态度不善了，这事必须要圆过去，否则他第一个要被县里问责。 他深吸了一口气：“周书记，我觉得可以这样应应急——项目虽然暂时停工了，但基础设施建设已经完成，领导要看那就看呗，不就是把现场多少布置一下……” 孟志勇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反正上头的领导也不知道项目的具体情况，停不停的只要乡里不说，总能糊弄过去，反正市领导也好，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也罢，来走马观花看看就走。 艾零在一旁暗暗冷笑，心道周霖啊周霖，若是你听了孟志勇的话，那你就上了孟志勇的当。 停工或许还能解释，但如果糊弄上头，万一露馅，性质就变了。一旦曝光，周霖这个乡一把手绝对要受处理，这样一来，孟志勇的被问责压力就被分担了不少。 孟志勇这个人果然是老奸巨猾啊。 周霖冷冷一笑，冷视着孟志勇道：“孟乡长，你这是说我们要造假了？造假欺骗市领导，这可是要被追责的行为！” 孟志勇勉强一笑：“周书记，这不是应急嘛。你说如果不过这一关，我们怎么跟上头交代？” “况且，这也不算是造假吧？项目的基础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进猪仔和投入运营管理，我们可以说因为天气原因暂时不进猪仔，等明年立春之后再开工嘛。” 周霖转过身去，眼眸中满是冷漠：“不行，我不同意。欺骗上级，性质严重。这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县里领导都知道了，你要让我睁着眼睛说瞎话，办不到！” 孟志勇恼羞成怒：“那就随便吧，反正我无所谓。” 周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这事是你搞出来的，项目可以说是因为你的私心被搅黄了，你还敢说你无所谓？ 周霖怒声道：“你无所谓？我有必要提醒你，孟乡长，这事你可是在党委会上立下了军令状的，一旦不能按期重启项目，你要引咎辞职的！” 孟志勇脸色骤红，肩头一颤。 当时他的确是在党委会上信心百倍说过这个事不成就引咎辞职的话，但此一时彼一时，他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项目就辞职。 只是孟志勇没想到周霖这样不给他留面子，竟然当众捅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 孟志勇气得嘴角哆嗦，颤声道：“周霖同志，我也有必要提醒你，就算是我个人因为这个事情辞职，也无法真正解决问题！说白了吧，这个事全都怨我这个乡长？要把黑锅让我一个人来背？做梦，我不认这个帐！” 既然撕破了脸皮，孟志勇自然也不再顾忌什么了。 周霖冷哼一声，没有再跟孟志勇争吵下去。 因为迫在眉睫的是如何过了冷常春来检查这一关，孟志勇固然要承担责任，他这个乡党委书记也跑不了。毕竟他才是一把手，尽管到任时间不长，但终归这事还是对他有所影响的。 怎么办？ 周霖焦躁不安的目光投射在神色平静的艾零身上。 艾零微微垂首，避开了周霖的眼神。 周霖心念电闪，但始终没有一个妥善的法子。 其实孟志勇说的是一个办法，但风险太大。周霖再三权衡，知道自己不能上这个套，背负诺大的风险。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周霖犹豫半天，决定还是实话实说，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这样一想，周霖倒是心神平静了下来。该来的总是要来，躲是躲不了的。 焦念东和郭海的车在半路上追上了冷常春和兰宁祥的车，两辆黑色的帕萨特一前一后进了青石乡，在乡政府门口停下。 冷常春和兰宁祥下车后根本不进乡政府大院，吩咐直接去五老峪村考察项目，连给周霖如实汇报的时间都没有给。一行十余人很快就去了五老峪村，站在养殖场外围，看着眼前的半拉子工程和静悄悄的施工现场，冷常春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项目怎么停了？”冷常春扭头望着县委书记焦念东。 焦念东心里暗暗叹息，表面上却是故意愕然向周霖追问道：“周霖，这怎么回事？” 周霖知道这种事，县里领导肯定不会承担责任的，这个锅，只能是乡里来背。（未完待续） 第121章 双重顾虑 听了周霖关于五老峪村生态养殖项目停工的前因后果，冷常春的脸色很难看。省委组织部的工作组马上就要下来了，这个乡却这般不给力，到时候丢的不仅仅是县里的脸面，市里尤其是他这个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也要承担领导责任。 兰宁祥勃然大怒：“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分不清轻重吗？省委领导马上就要下来调研，点名要看这个项目，市里也已经把这个村的项目作为了扶贫的亮点工程来对外推广宣传，报到了省里，可你们却来了这么一出！” “这个一个扶贫项目，还冒出什么利益输送的丑闻来，简直是岂有此理！你们乡里的这些干部都不长脑子吗？人家投资商能来这种地方投资，本来就是履行企业的社会责任——实话实说，这种企业现在是不多见的，可你们却把人家投资商给气走了，好端端的一个扶贫项目，半路搅黄了！” “还有县里——念东同志，你们县纪委对于这种明显带有诬陷和不良用心的匿名举报，怎么还能公开受理？现在好了，项目黄了，我们怎么跟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交代？你自己说说！” 焦念东尴尬地陪着笑脸：“冷书记，兰部长，这事我确实也有责任。立项调查之前，县纪委的老马给我汇报过了，不过呢，也怨我疏忽大意，我本来想着让县纪委下来查一查，如果能查实是诬告，也能尽快还我们的干部一个清白。” “但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已经责成县纪委的同志向县委做出书面检讨。县纪委调查方式方法出了问题，乡里这边也没有尽到责任，所以才造成了这种尴尬的局面——” 冷常春摆了摆手：“好了，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问题，而是如何尽快善后的问题——焦念东同志，说说你的想法，你们县委准备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焦念东深吸了一口气：“冷书记，我是这样想的，两步走同时走——一方面，深入调查，查清事件的真相，无论涉及到谁，都一查到底，绝不姑息。同时处理有关责任人，我个人认为，在这个问题上——” 焦念东向县长郭海扫了一眼，眼神淡漠。 这是一种明显的暗示了。焦念东希望郭海能主动站出来承担责任，这样还能保持基本的颜面，如果郭海不肯，那么，焦念东为了自保，接下来肯定会有自保的手段。况且，事实上，这件事之所以走到今天的局面，郭海本来就有责任。 郭海脸色一变，但还是咬了咬牙，主动道：“冷书记，兰部长，这事我有责任。说实话，我是这样想的——盛世公司走了不要紧，完全可以再招商引资重启这个项目，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也没有向焦书记做汇报，所以我有责任！” 听郭海主动站出来担下来，焦念东的脸色一缓：“冷书记，兰部长，除了追责之外，我们会马上责成乡里立即重启这个项目，这一点，请市领导放心！” 兰宁祥眉头紧皱：“念东同志，你要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如果这个项目放了空炮，不要说你们县委，就是市委，也要承担责任！看来我今天和冷书记过来搞一次突然袭击，还是有成果的，如果不是这样，你们的问题还暴露不出来！” “我今天把丑话说到前头，如果你们县委不能妥善处理这件事，在省委组织部调研组下来之前重启项目，那么，我会提报市委常委会，严肃处理你们县委县府有关人员的责任！”冷常春插话道，声音冰冷。 焦念东脸色发红：“冷书记，我可以立下军令状，如果出了问题……” 冷常春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不要说什么狠话了，关键是要解决问题，要有解决问题的办法。” 兰宁祥在随行的干部人群中扫了一眼，突然冷冷道：“市里下放在青石乡的扶贫干部艾零同志呢？” 焦念东心头一动，回头扫了周霖一眼。周霖赶紧把身边的艾零给推了出去。 艾零站出来恭谨一笑：“兰部长，我在呢。” 兰宁祥眉梢一挑：“小艾，这个项目是你引进来的，现在出了问题，还是要由你来负责，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出面去跟开发商好好谈一谈，说清楚县里市里的态度，这么好的一个扶贫项目，半途而废太可惜了。” 听到兰宁祥这话，孟志勇忍不住垂下头去。 因为接下来艾零的话必将牵出他来。 果然，艾零微微苦笑道：“兰部长，其实这事我很无奈。我在驻村，就为了抓好这个项目。但项目基础已经完成，我正在跟开发商协商怎么投入运营，突然有人去县纪委举报我，还说我跟开发商有利益输送行为……” “开发商的确是我的朋友，但这种项目，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来，人家不是冲着利益来的——”艾零神色平静：“各位领导，其实我个人受点委屈不要紧，但上一个扶贫项目不容易，这样隔三差五地就出幺蛾子，人家开发商受不了，人家因此认为我们乡里的投资环境很差，所以就宁肯放弃也不愿意继续经营下去了。” “举报出了之后，我个人避开嫌疑，这个项目交给了孟乡长来抓。说实话，要我继续做下去，我有双重的顾虑。” 周霖在一旁暗暗松了一口气。艾零没有提及五老峪村村民提出苛刻股权要求的事儿，而是单单提及了自己被举报跟盛世公司有利益输送——这避免了将事态扩大化，足以证明艾零是一个识大体顾大局的人。 不但是周霖这么想，一边的县委书记焦念东也暗暗点头，对艾零的好感大增。 冷常春插话道：“你有什么顾虑？说来听听！” 艾零眼角的余光掠过脸色青红不定的孟志勇和郭海，轻轻道：“第一层顾虑，我跟开发商的关系明摆在这里，尽管我问心无愧，但还是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第二层顾虑，乡里这边……” 艾零说到这里，故意闭口不言了，做为难状。 做官做到冷常春这种级别，怎么会不明白艾零的话里有话。他冷冷一笑：“小艾同志，不要有顾虑，你放手大胆去做，如果有障碍，你直接来市里找我，我来帮你协调工作——念东同志，我看你们县委在保护干事创业的基层扶贫干部方面，做得还不够啊。” 焦念东搓了搓手：“冷书记批评的对，今后我们一定吸取教训，举一反三，改进工作。小艾，你不要有顾虑，我来当你的后盾！” 兰宁祥点了点头：“小艾同志，现在有冷书记和县里焦书记给你当后盾，你还担心什么？还是那句话，我们个人受点委屈不算什么，但扶贫项目事关扶贫工作的大局，这事还是你来处理，若是处理得好，我亲自向市委给你请功！”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兰部长，各位领导，我尽力而为吧。”（未完待续） 第122章 玲珑变通 冷常春和兰宁祥返回市里，焦念东和郭海没有走，直接在现场召集了青石乡党委会。由县委书记亲自主持乡党委会，而且县长也在出席，这在青石乡历史上还是首次。 今天被冷书记和兰部长打了一个突然袭击，措手不及，焦念东也好，郭海也罢，情绪都很糟糕。 焦念东扬手指着山坡下寂静无声的工地，任凭清凉的山风拂过他的面颊。他面色阴沉似水，冷冷道：“今天的事情，你们乡党委政府要向县委做出书面检讨！尤其是分管的孟志勇同志，你更是难辞其咎！” 焦念东心情很烦，就不再顾及县长郭海的脸面。焦书记直接点了孟志勇的名，这就是要处理孟了。周霖心里暗喜，表面上却还是非常凝重。 郭海皱了皱眉，知道自己这一回是很难保住孟志勇了。 孟志勇脸色惨淡，却是一声不敢吭。 他知道自己若是反驳半句，估计下场会很惨。焦念东的手段，县里的干部都心知肚明，不要看焦念东平时平易近人很有亲和力，但一旦发怒，谁都不敢抗拒。 “这样，根据市领导的要求，我们分两步走。第一步，马上联系开发商，跟开发商谈判，必须要重启这个项目，这个事，由艾零同志牵头负责，周霖同志配合。艾零同志，你去跟开发商沟通，只要是乡里县里能做到的，他们尽管提要求，我只要不违反组织原则，一概先答应下来再说。” “遇到这种情况，人家提点要求也是正常的。不要有顾虑，大胆放手去做，你放心，我和郭县长给你撑腰！” 艾零笑了笑：“我明白，请焦书记放心，我一定尽心尽力去做，争取重启项目。” 焦念东断然挥了挥手：“不是争取，而是必须要重启！艾零同志，我知道这有点难为你了，但是，你一定要顾全大局，现在的形势很严峻，省委组织部工作组马上就要下来，到时候我们很难向上头交代。一旦出现问题，不要说你们乡里，就是县里，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有没有信心？”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有！” 焦念东点点头：“同时，要启动对这一事件的调查。我会责成县纪委和县委办组成联合工作组，周霖同志安排乡里人员配合一下，务必要把幕后捣乱的人给我揪出来，一旦查实，严惩不贷！” 焦念东的声音越来越冷漠：“郭海同志，你的意见呢？” 郭海摇摇头：“我没意见。” “这个乡存在着很严重的不正之风，动不动就出现村民上访，动不动就出现诬告基层干部，这说明乡党委的工作有缺陷。周霖，你刚来青石乡工作不久，县委就不做追究了，但是，若是今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你这个乡党委书记就自动辞职吧。” 周霖霍然挺直了腰板，肃然道：“我明白，请焦书记和县委放心，我一定在最短的时间内，在乡里开展整风活动，把过去充斥在全乡各个方面的歪风邪气荡涤一空！让群众满意，让县委放心！” 焦念东冷哼了一声，扭头望向了脸色难堪的孟志勇，一字一顿道：“孟志勇，面对突发时间，你处置不当，工作措施不得力，要承担主要的责任。今天，我代表县委，停了你的职，让你就地反省，你可有意见？” 孟志勇嘴角哆嗦了一下，这就是免职了。焦念东回去之后，召开县委常委会，走完程序他这个乡长的职务就没了。 “焦书记，郭县长，我有责任，我愿意承担责任！但请县委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我希望能配合艾零同志尽快重启项目，弥补失误！”孟志勇凝声道。 焦念东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还是停职反省吧。” 焦念东这话一出口，孟志勇就知道自己没救了，心里当即凉了半截。 …… 艾零去市里找盛晓岚谈判，其实根本不用谈判，尽管盛晓岚那边很生气，但艾零开了口，她该帮忙的还是会帮忙。只是盛晓岚昔日也混迹在官场权贵之中，知道官场上的各种微妙之处。 此事若经艾零斡旋，盛世公司如约复工重启项目，别人尤其是县里主要领导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认为是艾零设的局。 因此盛晓岚建议“曲线救国”，变通一下。 “姐，我懂你的意思了，只是这样又要麻烦你了。这事给你添了这么多的麻烦，我实在是不好意思。”艾零轻叹一声：“无论将来如何，姐的这份情，我都记在心上了。” 盛晓岚温柔一笑：“好了，别放在心上了。你要真记住姐的好，将来若是当了大官，有能力了，适当照顾一下姐的生意就好。” 艾零苦笑：“那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对了，姐，这家腾飞公司的主营业务是做什么的？我这边主要是很着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让人家接手这个项目，还要承担几百万的投资，是不是太难为人家了？” 盛晓岚咯咯一笑：“这家公司做贸易的，我还是大股东，经营者是我的闺蜜，你放心，没问题。若是她那边资金紧张，剩下的钱还是由我们盛世公司来出。” 艾零如释重负：“谢谢姐，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盛晓岚起身：“那就什么都不要说，走吧，我们出去去见见你们的郭县长和焦书记。” 艾零来找盛世公司谈判，焦念东和县长郭海亲自出马了，这一方面能代表县里的重视程度，一方面也是受到市里领导督导的重大压力。 盛世公司会议室里，焦念东和郭海见进来的盛世公司老板居然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吃了一惊，旋即有些恍然大悟，心道难怪这家企业对艾零这般看重，看起来，艾零跟企业的老板关系匪浅啊。 “盛总，这就是我们县委焦书记和郭县长。”艾零介绍道。 盛晓岚笑容浓烈如同春风拂面：“焦书记、郭县长亲自大驾光临，让我们这么一家小企业如何敢承受？” 焦念东微笑：“盛总太客气了。因为事情比较紧急，我们俩就不跟盛总客气了，还是五老峪村的那个项目，只要盛总肯复工，什么条件都好说！至于上次的事件，县里正在做深入调查，一旦查出结果，一定给盛总一个合情合理合法合规的交代！” 郭海也插话道：“盛总，我们首先感谢盛世公司对于我们县里扶贫工作的大力支持。你们能拿出几百万的资金来扶持我们这么一个扶贫村上项目，我和焦书记打心里感动，非常感谢。” “出了这档子事，我和焦书记都非常痛心。还请盛总看在我们县委县政府的面上，尽快重启项目，避免你们企业的损失，也避免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 盛晓岚笑吟吟地听完焦念东和郭海的官话，摇摇头淡淡道：“焦书记，郭县长，按理说，我和艾零是好朋友，你们两位领导又亲自光临，我这点面子应该给。但这个项目，我已经决定放弃。盛世公司不是我一个人的独资公司，还有另外两位股东，这是我们股东会和董事会的集体决定，我也无能为力。” “而且，我实事求是地讲，青石乡的投资环境非常糟糕，而且歪风邪气非常重。我们好心去上一个扶贫项目，结果还弄了一身的灰尘，被人家在后面说三道四。竟然还状告艾零跟我有什么利益输送，真是可笑。我也不瞒两位领导，艾零就是我的弟弟，他如果要用钱，几十万几百万的，我马上就可以转账，还用得着做一个扶贫项目去惹眼吗？” “所以，我们非常失望。这个项目已经放弃，就到此为止了。” 盛晓岚摆了摆手。 焦念东皱了皱眉：“盛总，你再慎重考虑一下，毕竟……” 焦念东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盛晓岚打断了：“焦书记，郭县长，抱歉，真的无法重启。抱歉，我还有一个会，就不陪两位领导了。” 盛晓岚拂袖而去，搞得焦念东和郭海非常狼狈和难堪。 …… 焦念东是真急了。 盛世公司不肯复工，尽管艾零说要再去联系其他的投资商，而且还流露出一定的把握，焦念东还是不放心，亲自动了自己的关系渠道，让县委办的人代表他去联系。 但这种事情哪有那么容易，不是说焦念东这个县委书记没有能量，而是时间太紧急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除非是焦念东发动县委县政府的机关干部凑钱，否则要找一笔几百万的投资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然，钱是一方面，主要的还是要重启这个项目的运营，县里机关干部或许能凑齐几百万，焦念东利用县委的权力从银行融资也不是太大的问题，但谁来管理呢？ 毕竟还是要有企业来长期承载这个项目。 就在焦念东和郭海心急如焚的时候，艾零却是不慌不忙地找上了腾飞公司的老板——也就是盛晓岚的闺蜜邱曼琳。 盛晓岚和邱曼琳是亲密无间的闺蜜，自然在艾零来之前，邱曼琳就接到了盛晓岚的电话。（未完待续） 第123章 邱曼琳 邱曼琳是做进出口贸易的，贸易公司有一个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资金流动性比较大。如果不是盛晓岚承诺可以托底，邱曼琳还真不可能答应这茬，因为她的资金永远在“路上”，让她拿几百万的流动资金去做一个扶贫项目，除非她疯了。 听闻有人来找，姓艾，邱曼琳眼珠子一转，就让秘书把艾零领进了办公室。 艾零走进邱曼琳的办公室，邱曼琳坐在宽大的老板桌背后似笑非笑地望着眼前这位看起来英挺不俗的高大青年，班台太宽大，她这么一个玲珑曼妙的女子隐在后头，其实有些滑稽。 艾零笑了笑：“邱总好，我叫艾零，是……” 邱曼琳嘻嘻一笑，起身走了出来，“我知道，晓岚的好朋友、小弟弟呗。” 邱曼琳的语气有点暧昧。 艾零微微有些尴尬，“邱总，既然这样，那么，看起来，晓岚姐已经把我的来意跟你说过了，我就不再废话了，不知道邱总什么时候可以安排人去我们乡现场看看项目，然后接过来重新启动？” 邱曼琳笑：“小艾乡长，这么猴急？” 艾零眉头一挑：“邱总，确实有点着急，因为情况特殊，所以……” 邱曼琳挥挥手：“晓岚都跟我讲过了，我们腾飞公司接过这个项目没有问题。不过呢，我有一个条件，必须要讲在前头和明处。如果你们县里能答应，我马上就安排人跟你下去，重启项目建设。” 艾零一怔，有些突然。 邱曼琳居然还想提条件……这个让他措手不及。 艾零勉强一笑：“邱总尽管说，只要是我们县里能做到的……我都可以向县里去争取，应该没有问题。” “小艾乡长，你也知道我是做进出口贸易的，最近呢，我从欧洲接了几个大的服装产品订单，想要在国内找一家代工厂，听说你们县里有家国有的服装厂，如果可以的话，帮我代工，我们双方签订代工合同。”邱曼琳轻轻道。 艾零哦了一声：“这是好事啊，还可以帮我们县里的企业拓展业务，合作共赢，我觉得没有问题。我马上向县委焦书记汇报。” 邱曼琳摆了摆手：“先别，我的话还没说完，你听完了再说。”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单纯是这样，邱曼琳也不至于说是条件了。这明明是给安化县的企业寻找业务，相当于是腾飞公司支持县里经济发展，还叫什么条件呢？ 果然，邱曼琳微微一笑：“我这三笔大的订单呢，加起来有一个亿。签订合同之后，外商支付我一半的定金，然后我用订金来安排代工。这些年呢，我们只做中间环节，扣除成本和各种费用，得到的佣金其实很少。利润的大头，都让外商和代工厂拿走了，我们反而是白忙活一场。” “你们县里这家企业规模也不大，我之前有过基本的考察了解，两百多职工，现在经营状况也不好，勉强运转，拖欠工资已经有三四个月了。” 邱曼琳这话一出口，艾零马上就意识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了。至少，邱曼琳对安化县第一服装厂提前就有过深入的调查了解，否则不会这么清楚。那么，这意味着腾飞公司别有所图，而自己来找上她，或许就给了她一个实现目的的突破口。 艾零笑了笑：“邱总看来早有了解和准备，你有话直接说完吧，我洗耳恭听。” “我想用这几笔订单及日后源源不断的订单产生的收益作为股权投入，并购你们这家服装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 艾零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原来如此！要并购人家服装厂，又不拿一分钱出来，这笔账，邱曼琳算得真是精明啊。这种精明的女人，果然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艾零扫了邱曼琳一眼：“邱总，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我需要请示县委县政府领导，你稍等，我出去打一个电话。” 邱曼琳耸耸肩：“好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艾零出去打电话，邱曼琳抓起手机来就拨通了盛晓岚的手机：“晓岚，你那亲密的小弟弟来了，就在我这里。” 盛晓岚俏脸一红，啐了一口：“瞎说，都什么呀这是……曼琳，我可警告你，艾零脸皮薄，又认真，你可别调戏他，让他吃不住，跟你翻了脸，我可不管。” 邱曼琳咯咯娇笑着：“我看他挺可爱的，也很沉稳，不是你说的那样哟……对了，晓岚，我跟他提了一个要求……” 邱曼琳把刚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盛晓岚有点生气：“曼琳，你这是干嘛呢？！我再三说过，你这次是帮我一个忙，而且钱由我来出，你怎么能这样呢？你这样提条件，跟要挟有什么区别？” 邱曼琳打了个哈哈：“晓岚，你别生气嘛。我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其实这事跟他也没有关系，只是让他帮着牵牵线，我会具体跟他们县里的领导谈的。当然你放心好啦，不管合作成不成，这个扶贫项目我都会去做的。” 盛晓岚这才声音平缓了下来：“反正你别给我搞砸了。艾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要真跟他玩心计，小心别被玩死，我可是丑话说到前面，你自己吃了亏别来找我。” 邱曼琳撇了撇嘴：“一个毛头小子……老娘什么人没见过？能被他玩？好了，晓岚，你对他可真是上心啊，我就好奇了，你是不是……” 邱曼琳调笑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盛晓岚就不给她机会，果断挂了电话。 邱曼琳跟盛晓岚通完电话，艾零就走了进来，神色平静。 其实艾零出去根本就没有给县委焦书记或者县长郭海打电话。这事是摆在桌面上的，在这种节骨眼上，只要艾零提出来，焦念东会有很大的概率同意。但毕竟这相当于要挟，等日后尘埃落定平静下来，焦念东必然会秋后算账。 艾零不会拿自己的政治前途来开玩笑。 他借着打电话的功夫，实际上不过是出去梳理一下思路，然后想对策，该怎么应对邱曼琳。 “怎么样，小艾乡长，你们县领导怎么说？” 艾零笑了笑：“邱总，是这样，我们县领导呢对腾飞公司愿意来我们县里投资表示欢迎，但企业是企业，政府不能干预企业的发展，尤其是涉及国有股权变更，县里更不能越俎代庖了，这需要你们双方企业先接触一下，坐下来好好谈谈。” “当然，县里愿意出面协调一下，我会及时向县领导汇报。但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先启动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不知邱总是不是先安排人跟我下去呢？” 邱曼琳柳眉一皱，她觉得艾零的话有点问题，但又挑不出毛病来。 她想了想：“扶贫项目启动没有问题，我这就安排人跟你下去，但是……我希望能尽快跟你们县里领导见面谈一谈这个项目，希望你帮我衔接一下。” 艾零点点头：“这样啊，没有问题。邱总，我觉得吧，这两个项目不能混为一谈，你先启动项目，我随后跟县里汇报，看看县里领导什么时候有时间，尽快坐下来谈一谈。” 邱曼琳想了想，就答应下来。 一来她没想到艾零会跟她用心眼，二来这也是盛晓岚的要求，不得不做的事情。总而言之，她自觉只要腾飞公司进了安化县，接下来，县里领导多少要给一点面子。 邱曼琳立即安排了一个三人的团队跟随艾零去安化县。当然，腾飞公司接管这个项目，与盛世公司之间还有一些合法的程序和流程要走。 艾零带着腾飞公司的人往县里赶，路上接到了盛晓岚的电话。他自然对盛晓岚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听了他用来对付邱曼琳的“大拖延术”，盛晓岚忍不住大笑出声：“艾零，你可真黑！邱曼琳可不是好欺负的，她要是知道你骗她，没准也会撤资撂挑子不干了！” “晓岚姐，我说得也没错啊，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只要腾飞公司来县里，以后的事情慢慢商量就是，我们县里领导也不是不通情达理。但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挟县里领导，她倒是无所谓了，我将来要承担责任的。” 盛晓岚笑：“艾零，你难道就不怕邱曼琳跟你翻脸啊？” “怕什么？说是腾飞公司，实际上晓岚姐才是公司的控股股东，有你在，她还能翻了天不成？”艾零哈哈大笑：“我相信晓岚姐不会害我的！” 盛晓岚无语，苦笑：“你啊你，就会欺负姐不是？” …… 艾零带着自己的人走后，邱曼琳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因为从始至终，艾零似乎都没有给她一个承诺，她想要以某种特殊手段并购安化县第一服装厂的事儿，只是提了提，根本没有落实的时间表啊。 至于艾零说得那些会积极向县领导汇报请示的话，根本——就不靠谱。 邱曼琳皱了皱眉，心道：臭小子，你若是敢骗我、玩我、跟我使心眼，老娘就让你知道马王爷到底几只眼。（未完待续） 第124章 官场变通之道 艾零挂了盛晓岚的电话不久，就又接到了邱曼琳的电话：“我说小艾乡长，我需要你给我一个明确的答复，我们腾飞公司并购安化县服装厂的事儿，你到底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准信？” 艾零皱了皱眉，心道好一个趋利避害的女商人啊。看来，她这是看出自己是在敷衍，这不紧赶着要落实的时间表了。 以艾零的个性，如果不是五老峪村项目重启迫在眉睫，邱曼琳这种近乎威胁和要挟的要求，他肯定会断然拒绝。而且，艾零心里很烦，明明有盛晓岚的面子在背后，这娘们还是这样，说明她把利益看得很重很重。 但转念又一想，并不是谁都是盛晓岚，为了回报自己当初的情分，可以放弃利益。在商言商，商人看重利益再正常不过了。 艾零知道自己无法回避了，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邱总，邱大姐，咱能不能别这么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邱曼琳咯咯一笑：“哎呦喂，我说小艾乡长，你来找我接管五老峪村的项目，可给我时间准备了？咋，我帮你要无条件的帮，你帮我就要推三阻四？” 艾零立即嘿嘿干笑两声：“好，邱总，我帮你联系一下没有问题，但我们县领导能不能答应下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艾零故意强调了帮的语气。 邱曼琳嘴角一瞥，心道好一个狡猾的小厮，竟敢跟老娘玩语言游戏了。 邱曼琳眼珠子一转：“小艾乡长，不要紧，只要你跟你们县领导提，我相信，他们会同意的。至少，会同意跟我见一面，谈谈这次合作！” 艾零有点无奈，他知道像邱曼琳这样的女人在商场上八面玲珑，心计深沉，自己要跟她打太极拳，没有什么胜算。他苦笑一声：“邱总，我一会见了县委焦书记和郭县长，试着跟领导说一说，看看情况，争取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邱曼琳笑：“一言为定，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艾零皱了皱眉，就挂了电话，专心开车。 他心里很清楚，别看腾飞公司的人来了，但只要邱曼琳一个电话，还是会撤回去。如果自己不能满足邱曼琳的要求，恐怕这女人也不是一个善茬。如果是平时，艾零不怕跟她过过招，但现在事情紧急，没有时间也没有这个心思呀。 但艾零心里更清楚，如果自己借着这个事直接跟焦念东和郭海谈条件，虽然他们有很大的概率同意和让步，但日后八成要秋后算账。 所以，这事不能直接说。不说又不行，邱曼琳那边紧盯着。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变通一下。 汇报还是要汇报，但不能这么简单直接地汇报，必须要用些心思，讲究一点汇报的艺术。这就是通权达变之术，官场的变通之道。一个在官场大染缸里混的人，如果连这点都搞不清、弄不明、运用娴熟，光会闷头干工作，是没有半点政治前途的。 到了县委机关大院门口，艾零让腾飞公司的人先去县城找个地方休息吃饭，然后自己径自进了机关大院，直奔焦念东的办公室。 郭海正在焦念东的办公室，焦躁等待。 与郭海相比，焦念东至少表面上看还是镇定自若的。 “焦书记，我看艾零这小子也有点不靠谱，我看还是再想想别的招吧。”郭海掐灭了手里的烟头。 焦念东淡然一笑：“现在我们还能想什么办法？如果时间宽裕，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关键就是时间太紧张了，任何开发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都不愿意直接接手。商人逐利，你我都清楚，很正常。” “不过，我还是倾向于艾零能做通盛世公司的工作。我了解了一下，盛世公司的老板，就是过去市里有名的盛晓岚，这女人跟艾零关系不浅。”焦念东轻轻一笑：“不过，我又听说冯书记的孙女是艾零的女朋友……哈哈，这年轻人的事，我们搞不懂！” “盛晓岚？”郭海啊了一声，旋即更惊讶：“冯书记的孙女——就在红旗镇挂职的冯晓婷？她是艾零的女朋友？我说呢，艾零这小子哪有那么大的能量，连兰部长都给他说话，原来是走了上层路线！” 焦念东笑了：“要不是有老书记在，他能帮青石乡争取下省委组织部联系点的事儿？市里这么多区县都在争抢，为什么落在我们县？如果不是背后有人，市委组织部能专门点名让艾零当联系人？” 郭海哦了一声，沉默了一阵。 “老郭，我有个想法，跟你沟通一下。”焦念东轻轻道。 郭海心头一跳，焦念东作为县委书记很少这样跟下属讲话，既然这么说了，就必然涉及人事调整问题。敏感的郭海马上就意识到是焦念东果然要动孟志勇了。 “你说，我洗耳恭听。、”郭海轻轻道，心里做好了准备。 果然，焦念东笑了笑：“孟志勇这个人呢，有能力也有干劲，这一点我也承认。但这个干部心态比较急躁，这两年在青石乡一直没干出什么成绩来，我看有点沉不住气了。我看不如这样，把他调回县里来，放在机关上干，应该更稳妥一些。” “至于青石乡最近发生的事情，我们轻拿轻放就好了，没有必要太较真。”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知道焦念东这是以不处理不问责孟志勇为交换，让他同意调整孟志勇了。 郭海叹了口气：“焦书记，孟志勇在青石乡是有点急躁情绪，不过这个同志本质不坏。这样吧，我同意调他回来，但现在机关各部门也没有空岗啊。” 焦念东笑了笑：“暂时没有合适岗位不要紧，先放在县府办干个享受正科级待遇的副主任吧。” 郭海耸耸肩，只能答应下来，但心里很不高兴。 孟志勇是他的心腹不假，但他不愿意孟志勇留在县府办他的身边。 因为只有放出去才能发挥价值，留在身边有什么作用？ 郭海还要说几句什么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闭住了嘴。 焦念东沉稳地挥挥手：“进。” 熟悉官场的人在机关上工作多年的人，都知道，对于敲门的人，领导的回答也是很有讲究的。 如果是重要的客人，那就是“请进。” 如果是普通的客人或者下属，顶多说一个“进”字，短促有力。 或许有人会疑问了，领导关着门在办公室怎么知道外头是重要客人还是下属？实际上，分辨这个很简单。重要的客人一般都有预约，或者办公室的人提前就通报了。凡是这种不通报的直接敲门的，多半是来请示汇报的下属。 所以焦念东动都不动，只从嘴里蹦出一个进字。 门被推开，艾零一脸恼火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视野中。焦念东霍然起身：“小艾同志，情况如何？我和郭县长一直在等你的消息！” “焦书记，让我怎么说呢？”艾零挠了挠头，“盛世公司不肯再重启项目，我没有办法，又找上了另外一家公司，也是朋友介绍的，腾飞公司，是市里一家实力比较强的贸易公司，全市纳税的一百强企业。” “怎么说？”郭海追问道。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怒道：“这家公司的老板虽然同意接管这个项目，而且也可以按照我们的要求马上重启，但是他提的条件太过分，我当时一生气，就当场回绝了。” “太过分了，简直是！” 艾零站在那里跺了跺脚。 焦念东皱了皱眉：“他们提什么条件了？你不该随意拒绝，应该先给我们汇报一下再说，你说说看，他们提什么要求？” “是这样，焦书记，他们从欧洲拿了几笔大的订单，订单总额在一两个亿欧元左右吧，他们过去是寻找代工厂加工服装，然后出口，赚点差价，现在呢，他们瞄上了我们县里的服装厂，想要以这几笔订单和以后持续不断的订单产生的收益作为股权投资，并购了我们的服装厂……” “这算什么？空手套白狼？太过分了，恶心人，我当时就拒绝了！” 郭海眉头紧蹙：“是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不过，小艾同志，这事也不是不能谈。” 焦念东缓缓点了点头：“表面上看是有点过分，但我们县里这家企业现在经营很困难，用不了两年倒闭是必然的。如果有市场有订单，这也算是盘活了这家企业，盘活了国有资产，也不是不能操作。小艾，你拒绝得有点早，可以先谈一谈。” 艾零摇摇头：“焦书记，这事我无能为力，我觉得一码归一码，她这相当于是要挟，我绝不答应！” 焦念东恼火地摆了摆手：“要挟不要挟的，现在不重要。重要的事，第一，项目要马上重启，第二，这事也可以谈，如果经过调研论证可行，也不是不可以操作。你别闹情绪，马上跟对方联系，就说我说的，可以谈！” 这就是领导说话的分寸了，焦念东说的是可以谈，而不是直接答应。 艾零知道自己做戏要做全套，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他摇摇头：“焦书记，对不起，这事我办不了。” 焦念东勃然大怒：“你这小子矫情什么？这种事情是能做主的吗？你要做的是马上给我重启五老峪村的项目，项目重启，你就立功，项目重启不了，我不管责任在不在你，我都要处理你！” 艾零啼笑皆非：“焦书记，您这就是不讲理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 再升官（1） 焦念东猛地一拍桌案：“好小子，你还跟我讨价还价了！马上打电话联系，现在就打！” 艾零知道火候到了，不能再表演了，过犹不及，就是这个道理。 艾零故作为难状，反正他年轻，在焦念东心里就是一个“毛头小子”——只不过是有点本事的毛头小子，演演戏也符合他的身份年纪。 艾零掏出手机来拨通了邱曼琳的电话，同时摁下了免提：“邱总？我是艾零。” 邱曼琳咯咯一笑：“咋，小艾乡长，这么快就给我回复了？怎么样，你们县领导怎么说？” 艾零停顿了一下，扭头望向了焦念东。焦念东挥了挥手，示意艾零大胆表态。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邱总，尽管我个人觉得你的要求有趁火打劫的嫌疑，但我们县委焦书记和郭县长倒是宽容，觉得可以跟你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邱曼琳继续笑：“我说你这个小艾乡长，怎么说话来着？这怎么能叫趁火打劫？这是互利共赢的合作提议，难道你们不觉得这样一来，真正获益的是你们县里那家国有的服装厂吗？你还说我这是占国有资产的便宜，实际上——如果这家企业倒闭破产了，你们所谓的国有资产统统一文不值，这样就好了？” 艾零顿了顿：“反正我们县委焦书记就是同意跟你们谈一谈，这样，邱总，你定时间，我请示一下焦书记和郭县长，看看领导有没有别的安排。” 邱曼琳不再调笑，涉及她的正事，自然就变得严肃起来：“越快越好，反正我这边很着急，你们县领导如果有时间，我明天就可以过去拜访一下！” 艾零再次扭头望向焦念东，焦念东点点头，然后又使了一个眼色。 “好，邱总，我们焦书记同意。那么，五老峪村的项目，可就拜托你们腾飞公司了。” 邱曼琳恩了一声：“马上启动，你不用担心，后续慢慢办理，但我这边公司的项目组可以马上入驻，这没有问题。至于后续的资金，我马上调拨一百万过去，先购买第一批的猪仔吧。” 艾零大喜：“那就谢谢邱总了。” 艾零挂了电话，焦念东与郭海相视一笑，如释重负。 焦念东满意道：“好，小艾，这次做得漂亮！我就先不表扬你了，你马上赶回乡里去，做好项目启动的准备，我和郭县长，这两天——在市委督导组下来检查之前，先去看一趟。记住，这个项目重启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不能马虎大意。” 郭海也叮嘱了两句。 艾零这才离开。 望着艾零离去的背影，焦念东突然笑道：“老郭，你觉得艾零这小子如果提拔起来当青石乡的乡长，如何？” 郭海有些意外，沉吟下去。 焦念东想要提拔艾零当乡长，表面上看是因为这一次艾零立功，实际上不过是为了树立一个傀儡起来，给乡党委书记周霖当陪衬。因为只有这样，周霖在青石乡就真正没有了对手，说一不二。 郭海沉吟道：“焦书记，按说这小子虽然能力心性各方面都没有太大的问题，但毕竟太年轻，刚下来挂职还没有一年，就提拔成乡长，是不是有点太快了？其他同志会不会有意见？” “话是这么说，但特殊时期破格提拔，也不是不可以。而且，我觉得这小子的背景、能力、品性都不错，他在青石乡抓扶贫，与周霖配合起来，更有利于青石乡的工作。老郭，你要明白，这个乡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县里这些科级干部，哪个有这个本事？至少艾零这个小子，让我们看到了希望！” 焦念东轻轻道：“更重要的是，作为市委下放的扶贫干部，艾零的成绩有目共睹，已经被市委组织部列为了青年扶贫干部的典型，下一步要进行推广。你想想看，像这样的干部被提拔起来是迟早的事情，我们不过是顺水推舟，送一个顺水人情，有何不可？” 郭海叹了口气：“成吧，不过，还是得上常委会讨论一下，让组织部考察考察，免得提拔失误，我们还要承担责任。” 焦念东哈哈一笑：“一个乡长而已，还不至于让我们犯政治错误。再说了，这小子各方面条件具备，现在扶贫工作是当前重点，我们重用能干事能干成事的青年干部，符合上头的政策导向。好了，一会开常委会，顺便把这个事讨论一下，另外，服装厂的事情也不妨先给大家吹吹风。明天啊，你先见见这个腾飞公司的老板吧，让经贸委和国资办的人一并参加，看看对方什么情况。” “恩，好，我这就去安排。”郭海答应下来，就离开了焦念东的办公室。 …… 黄昏时分，艾零带着腾飞公司的项目组抵达乡政府。 周霖和孟志勇带着几个班子成员，在门口迎候，一番寒暄之后，听闻艾零另外找了一家公司来承接这个项目，也经过了县委书记和县长的批准，周霖大喜过望。 孟志勇的脸色则非常难堪。 在艾零手上，这事成功化解，无疑是给了孟志勇一个响亮的耳光。 周霖哈哈大笑：“艾零同志，辛苦辛苦，我看，先让项目组的同志住下来，明天一早，我们再在五老峪村项目现场，开一个项目重启的现场会，具体商量一下细节。总而言之啊，我们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刚才市委组织部又来电话催问，说是下周一市委冷书记和兰部长要再次下来调研，督导。” 艾零恩了一声，让党政办的人给项目组的人安排食宿，晚上，周霖要设宴款待项目组成员。 孟志勇脸色阴沉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犹豫半天还是给郭海打了电话过去，询问究竟，主要是询问自己如何被处理和下一步的去向。 “焦书记铁了心要办你，我也保不住你。孟志勇，这次算是一个沉重的教训，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事管头不顾腚，好歹这一次还保住了级别职务，至于别的，你就别想了。”郭海的声音微微有点不耐烦。 孟志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最坏的结果终于还是出来了，他要被调离。 但庆幸的是，没有背上处分，更没有降职降级。 “领导，不知道县里要把我安排在什么岗位上？” 郭海想起焦念东的安排，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还能去哪？来县府办干一个正科级的副主任，在我身边工作，好了，别再想了，事已至此，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吸取教训吧！” 孟志勇呆了呆：居然是县府办？（未完待续） 第126章 再升官（2） 因为当天下午县委召开的临时常委会上，作为附加的会议意向之一，青石乡的乡长人选调整经过讨论初步确定了下来。安化县并不是一个多大的县，县里的风吹草动尤其是涉及干部条调整的事儿很难瞒得住。大概是傍晚时分，这一消息就借助于发达的信息传播渠道，在青石乡传开?。 孟志勇被免职了！！！ 整个青石乡为之震动。 孟志勇在青石乡呆了两年，谈不上什么成绩，但也没有太大的失误。更重要的是，前任乡党委书记彭春辉刚刚被调整离开，孟志勇又被免职，青石乡的党政一把手在短短几个月之内被一锅端了，这在青石乡的历史上还属于首次。就算是在县里，这样的事情也非常罕见。 关于孟志勇的去职，众人背后议论了一阵，也就不再关心了。甚至连孟志勇的去向——下一步将在县里任何部门任职，都没有人关心，人们关心的还是谁接替孟志勇成为乡长。 每每这个时刻，小道消息总是肆意风行。被传得最多的是副乡长李贺接替孟志勇成为乡长，传得有板有眼，说是县委常委会已经确定，只等过几日，就会下任职文件。 很多人相信了这总说法。因为如果是论资历的话，李贺在青石乡工作了六七年，副乡长已经干了整整一届，年富力强，虽然没有突出的政绩，但胜在中规中矩，县委提名李贺出任青石乡乡长，也在情理之中。 听风就是雨，这种官场弊病在基层更加明显。 李贺自己还没怎么着呢，晚上就接到了不少人的贺喜电话。李贺自己心里没有谱，犹豫了再三，还是拨通了好朋友——县委研究室的副主任宋庭。 宋庭接起电话笑：“老李啊，我正想打电话给你，没想到你就打来了。” 李贺苦笑：“老兄，找你打听个事儿啊，我听说孟志勇的乡长被撸了？” 宋庭笑：“孟志勇就是自作自受，我听说在常委会上，焦书记对他提出了很严肃的批评，据说都拍了桌子。被免职了，好在有郭县长力保，这才保住了级别，临时在县府办挂一个享受待遇的副主任。” 李贺其实并不关心孟志勇的去向，但他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所以就拐弯抹角的打听。听着他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问，宋庭知道他最关心什么，忍不住哈哈大笑：“老李啊，你就耐心等着吧，我听说县委孙书记提名了你，郭县长和焦书记也没有反对……所以啊，我得恭喜你了，马上就是乡长了，什么时候请客？” 宋庭毕竟在县委机关工作，他的消息来源自然是非常可信的。从宋庭嘴里得到验证，李贺如释重负，也狂喜过望。 虽然副乡长和乡长只有半格差别，但却不是一个层次的职务。干了乡长，就等于打开了政治上的进步之门，今后有可能当书记、干副县长……乃至更远。 宋庭说的“孙书记”，是说的是县委分管干部党群的副书记孙淑怡。高兴了一会，李贺就开始思量，他觉得自己跟孙淑怡没有往来、更谈不上熟悉，可孙淑怡为什么要提名自己当乡长呢？ 孙淑怡虽然是女同志，但却是县里的第三把手。除了焦念东和县长郭海之外，县里说话最有力度的领导就是她了。 李贺不知道孙淑怡为什么卖了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想来想去想不明白，索性就不再想，管他呢，反正今后自己干上了乡长，慢慢想办法回报领导的知遇之情吧。 …… 第二天一早，周霖和艾零代表乡里在五老峪村组织了一个项目重启仪式，其实就是走走过场，腾飞公司的人接管了项目，邱曼琳倒是说话算话，立即安排财务打款，一百多万的资金到了账上，项目公司开始着手去购买第一批的猪仔。 光有养殖场没有猪仔，这就是一个虚头巴脑的形象工程。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要下来看项目，看什么？总不能光看一个空场吧？所以必须要有猪仔，这样才能满足市里的要求。 到了下午，乡里突然接到县委组织部电话通知，说是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秦带队的一行人已经出发，要来乡里调整干部。 周霖临时召集全乡干部大会。 除了班子成员之外，等待在会议室里的还有各站所的中层负责人，还有部分村的村主任或者村支书，林林总总，大概有三十多个人。会议室里乌烟瘴气，不少人抽烟，周霖走进来忍不住皱了皱眉，挥挥手让党政办的人赶紧开窗户透透气。 艾零跟在周霖身后走进会议室，他神色平静，径自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一旁的李贺神采飞扬，眉宇间的喜色根本就无法隐藏，忍不住笑了笑，暗暗摇头。李贺要接任乡长的传言他也听说了，不过觉得不靠谱。 不是他看不起李贺，而是他觉得在现在这种节骨眼上，省委组织部的调研组马上就要到，市委也在紧盯着青石乡，最稳妥的办法是不动干部，保持稳定。既然焦念东和县委还是坚持动了孟志勇，说明接替孟志勇的人是焦念东看重的人。 如果李贺入了焦念东法眼，他也不会在青石乡苦熬了这么多年了。 但艾零觉得这与自己无关。无非是孟志勇被调离，让艾零在青石乡的对手不复存在了。不管是谁当乡长，都无关紧要，反正不能是自己——自己来乡里不过半年，哪有半年就提拔的？而且乡长的级别虽然不高，但却终归是一级人民政府的主官，县里任命起来不会那么随意。 周霖扣了扣桌子，笑道：“好了，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请县委组织部的秦部长宣布县委任命！” 老秦面带微笑，挥挥手：“好，大家都很忙，尤其是你们乡里最近正在筹备迎接省委组织部调研组检查的事情，我就长话短说，不再耽误大家过多的时间了。” “根据县委安排，我和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的同志一起来青石乡，宣布县委最近的干部任免决定：” 老秦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所有人都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李贺，心情非常急切和振奋，只要老秦说完任命决定，他就走马上任青石乡的乡长，彻底改变了政治命运啊。 老秦有意无意地扫了一脸阴沉的孟志勇一眼，淡淡道：“根据工作需要，县委决定：孟志勇同志不再担任青石乡党委委员、副书记职务，建议乡人大主席团履行程序免除孟志勇同志的乡长职务，对于孟志勇同志，县委另有任用。” 台下没有掌声，毕竟孟志勇被免除职务不是什么好事，谁也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鼓掌起哄。 老秦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县委任命——” 李贺和所有人都绷紧了心弦，李贺脸色微微涨红，面带振奋期待之色。 但谁都没想到，老秦接下来的话让所有人包括周霖在内都吃了一惊。因为县委的决定突然老秦来得也突然，没有来得及跟周霖沟通，所以周霖事先也不知道乡长的任命究竟是谁。 虽然按照常规，县委组织部应该提前跟乡党委书记沟通，但这种事也不是没有例外。所谓特事特办就是这个样子吧。也或者，焦念东也是担心提前沟通消息泄露，会引发其他的是非来，所以才这样安排。 “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提名艾零同志为青石乡乡长人选，请青石乡人大尽快履行任职程序。” 艾零本来就是乡党委副书记了，所以县委提名他，不需要再任命党内职务，直接提名为乡长人选就好了。 满座皆惊！ 居然是艾零！！！ 李贺面色惨淡，呆了呆。不少人面露震惊之色，目光都投射在艾零的身上，开始议论纷纷。 就连艾零自己都很吃惊：自己？自己来乡里不到一年就被提拔为乡长，县委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论功行赏吗？ 但意外归意外，既然县委任命在此，艾零自己当然也是当仁不让。 周霖有些意外，真的很意外。但这是焦念东的决定，周霖自然不能反对。 “艾零同志是市里下放的扶贫干部，年轻有为，现在正当青石乡脱贫攻坚的关键阶段，县委经过统筹考虑，认为艾零同志担任乡长是合适的，稳妥的，也是有利于工作的。所以，还请乡里的同志支持配合艾零同志的工作。好了，下面的会议，交给周霖同志主持，我们就先退场了。” 老秦带着组织部的两个下属旋即离去。 周霖和艾零送了出去，回来后各自就坐继续开会。 周霖敲了敲桌子：“好了，安静。首先，我代表乡党委政府，坚决拥护县委的决定。我认为，艾零同志担任乡长是合适的。至于孟志勇同志，在乡里工作这么久，成绩突出，县委另有任命，这是好事。” 周霖顿了顿：“下面请艾零同志讲几句。” 艾零刚要说话，孟志勇霍然起身来，沉声道：“周书记，因为我已经不再担任乡长职务，我留下来开会也不合适，所以我还是先退场了，我这就返回县里找组织部报道，也希望乡里的同志能紧密团结在乡党委的周围，继续抓好工作，各位我们来日再见！” 孟志勇简单撂下几句场面话扭头就走。 周霖笑了笑，率先鼓掌。其他人也就开始鼓掌，算是欢送孟志勇离任青石乡了，尽管这样的离任有点狼狈和尴尬。（未完待续） 127章 艾乡长 孟志勇狼狈而去，却没有几个人同情他。这一方面是因为孟志勇目前在乡班子里比较孤立，他过去跟彭春辉闹得很顶，现如今又跟周霖不愉快，先后两任乡党委书记都跟他不对付，这样的情况，他无论如何都是难以说得过去的。 当然，一方面也是因为官场上本来就人情很淡薄。官员尤其是基层干部调来调去司空见惯，孟志勇走了，自然有新的乡长到任，青石乡的风照刮、雨照下，没什么大不了的。 艾零望着孟志勇离去的背影，心头倒是微微有点感慨。 他是医生出身，初入官场不久，对官场上这种浮浮沉沉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此外，他虽然因为此番的事情跟孟志勇产生了较大的隔阂和矛盾，但此时此刻觉得孟志勇分明有点可怜。 不过，艾零知道自己这种同情心很廉价也没必要，在很多人眼里这完全是一种政治上很幼稚的体现。人在官场，尔虞我诈，若是没有一颗强大和坚硬的心，怕是难以走得长远。 所以，艾零收敛心神，环视众人，微微笑了笑，朗声道：“周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说实话，今天我很突然。县委安排我来担任乡长，让我倍感压力巨大，也感觉到责任重大。我感谢县委和县政府的信任，我在这里表个态：从今往后，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市委、县委的决策，坚决与上级党委保持高度一致，而在工作上，我会尽职履责，全心全意地完成好本职工作。凡是要求其他同志做到的，我首先做到，请同志们监督我的工作。” “在生活上、作风上，我将进一步严格要求自己，加强学习，确保本色……” 艾零又难以免俗地说了一番政治上高度正确的官话，然后才话音一转，扭头望向周霖道：“周书记，我就简单讲这两句吧，下一步，还是那句话，请周书记、各位领导和同志们看我的实际行动。” 周霖笑了笑，挥挥手：“首先说我们要坚决执行县委的决定，热烈欢迎艾乡长到任。” 周霖率先鼓掌，其他乡领导也鼓掌，只有李贺的脸色有点难堪，动作僵硬。他是万万没想到，对孟志勇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来乡里不久的艾零！而自己前番，简直就像是小丑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也不知道是什么在背后故意传播这种谣言，直接误导了自己，将自己至于某种难堪的境地中！ 同时李贺又感觉非常失望和愤怒。 他觉得自己在青石乡兢兢业业工作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居然还不如一个刚来乡里扶贫的年轻干部艾零！ 这再一次验证了大树背后好乘凉、没有大树难成活的颠扑不破的官场真理。 但郁闷、愤怒又如何？ 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艾零是乡长，是他的顶头上司，他心里哪怕有再多不满，也不能表现出来。不过，要让他真正对一个年轻干部心服口服，怕是也不容易。 艾零深邃的目光从李贺身上掠过，心头其实有点凝重。 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资历太浅，又年轻，要想领导李贺这样老资格的乡干部，必然会有障碍。 但他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越是有挑战，他越是充满激情和干劲。 艾零在鼓掌声中起身向乡里的中层干部们鞠躬致谢。 周霖又道：“艾乡长虽然年轻，但却是年轻有为。人家放弃市里优越的条件，响应市委号召，甘心来我们这样一个鸟都不拉屎的穷乡镇来扶贫，这本身就是让人很敬佩的事情。而且，艾零同志来乡里之后的表现，干出的成绩，有目共睹。” “帮五老峪村引进了生态养殖项目，项目总投资五百万。这在青石乡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而且，我听说艾乡长还个人自掏腰包二十万，支援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单是这一点，就很难有人能做到。就我个人来说，对于艾乡长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非常敬重！” “艾乡长还为乡里牵线搭桥，帮助我们乡成为了省委组织部的基层党建工作联系点。同志们，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乡镇都在争取，为什么能落在我们乡？这是艾乡长努力争取的结果！” “正是因为我们变成了省委组织部的工作联系点，所以市里县里才会拨款支持我们修路，完善乡里的各项基层基础设施建设，而且还准备列支专款帮助我们上新的扶贫项目。换言之，从现在开始，青石乡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青石乡，我们必须要借上级支持和扶持的春风，尽快打一场脱贫攻坚战！” “艾乡长最近牵头，重启了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开发商虽然换了，但我们的项目没有变。在这里，我提两点要求：第一，坚决不允许出现过去类似的阻挠项目建设的事情，谁要是砸了乡里的锅，我就第一个站出来砸他的碗！” “谁要是敢在背后捣鬼使坏，一旦查实，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养奸！” 周霖越说越激动，情绪激昂：“第二，倾尽全力保证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尽快投产运营，倾尽全力继续新上扶贫项目，倾尽全力确保完成市委县委提出来的两年之中改变青石乡贫困面貌的工作要求！” 周霖一连强调了好几个“倾尽全力”，态度也越来越严肃。 “好了，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大家各就各位，尽职履责，把份内的事情做好，抓好落实。散会！” …… 艾乡长走马上任的消息很快就在乡里传开，不少村的村支书村主任排着队来乡里道喜，也是见个面，混个脸熟。 艾零尽管觉得这事有些无聊，但这就是他这个乡长必不可少的功课，再烦也得应酬。 到了晚上，冯晓婷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艾零，当乡长了呀？我下午听说了还以为是谣言，结果反而是我爷爷打电话说了这事，我才意识到这竟然是真的。” 艾零一阵汗颜：“晓婷，竟然都传到你爷爷那里了？这真是……传话传得都没谱了！” “嘻嘻，正常，毕竟你是我爷爷关注的人，再加上你跟兰若的爸爸关系好，人家都拿你当兰叔叔的关系户，所以县里提拔你，县委焦书记自然要去表表功、卖个人情。兰叔叔就给我爷爷说了，我爷爷呢让我转告你两句话。” 艾零哦了一声：“什么话呢？” “我爷爷说啊，第一：艾零，仕途险恶，不要以为你轻而易举地就当上了乡长，就觉得官场好混，别看你不到一年就从副科级转正当了科级干部，但这带有一定的侥幸偶然成分，也有很多深层次的因素在里面，希望你能有一个清醒的头脑和认识。” 冯晓婷端着强调，模仿着冯元海的说话：“第二，年少得志，莫要得意忘形，更不要膨胀。人在一定的位置上，就是处在风口浪尖上，有很多人盯着你，一旦有风吹草动，就会有人在你背后下刀子，官场上昙花一现的人多了去了，稳住、低调、做事，这是你在官场上立足的根本。”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嗯了一声：“晓婷，我记住了，我不是那种得意忘形的人，你应该了解我的。” 艾零知道这是冯元海宦海浮沉几十年的经验，也是至理名言。 “艾零，我知道你不会的，但是这是我爷爷的话，我只负责转告。好了啦，你也别太当真了，好好干工作就好。”冯晓婷声音变得有点温柔：“我明天晚上没什么事，我们一起在县里吃晚饭？” 自打两人明确关系以来，这还是冯晓婷第一次主动约艾零约会见面。艾零知道女孩是想给自己庆祝一番，但也不挑明，笑了笑道：“好的，晓婷，我明天去接上你，我们晚上在县里吃个饭，然后……然后看场电影？” 就在这时，艾零的办公室门被直接推开，五老峪村的村支书老冯慌不迭地闯进来：“艾乡长，不好了，出大事了！” 艾零大吃一惊，陡然间一个激灵，旋即匆匆跟冯晓婷道别，挂了电话，就望向老冯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老冯，你慌什么？出什么事了？” 老冯喘了口气：“艾乡长，冯老六和吴翠兰打起来了，打得天翻地覆，那冯老六中午喝了点酒，然后就去村外的施工现场耍酒疯，不知道怎么就滚下了山坡，摔……” 艾零皱了皱眉，“摔伤了？” 老冯深吸了一口气：“他摔伤了倒是不要紧，关键是他煽动老冯家的几个本家兄弟，声称要退出村里的合作项目，不允许项目占他们家的地……现在还闹着呢！” 艾零勃然大怒：“又是这个冯老六！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对于这样的人，我看……必须要严惩！” “艾乡长，怎么办，他们还在闹腾着，我怕搅黄了项目，让新来的腾飞公司的人知难而退，所以，您还是过去处理一下吧！” 艾零霍然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两人走出艾零的办公室门，老冯犹豫了一下：“艾乡长，要不要跟周书记报告一下？” 艾零摇摇头：“先不用惊动周书记了，我先去处理，完了再说！”（未完待续） 128章 艾乡长的铁腕 五老峪村的主要都是冯姓，占了大多数。尤其是冯老六这一枝，更是村里冯氏族人的骨干。这是冯老六能在村里具有不可低估影响力、也是他动辄能煽动村民闹事的关键因素。 因为养殖场的开放性养殖场占了冯老六几家的山地，这些原本是作为村里的集体投入注入养殖公司，然后由村里从养殖公司收益中给予相应的补偿。 冯老六领着几个本家兄弟譬如冯老四等人，嚷嚷着要退出村里的合作养殖社。冯老六更是借着被摔伤的当口，还要跟村里和养殖公司索要医疗费。 因为腾飞公司的人刚来，老冯担心这样闹腾会让腾飞公司的人不肯再继续重启接管这个项目，非常着急，就直接跑到乡里去喊了艾零过来。 夜幕低垂，月光皎洁。 冯老六冯老四几个人盘坐在坡底，跟村里对峙了已经有一两个小时。腾飞公司来的项目组的几个人蹲在一边看热闹。 吴翠兰脸色涨红，掐着腰站在坡顶上，偶尔与坡下被摔破了头的冯老六展开一番互骂和唇枪舌战。原本是夫妻，因为离婚闹得势不两立，渐成仇敌。 “冯老六，你这个不要脸的夯货，你有本事上来跟老娘理论！你躲在坡底下算什么男人？” “老子到底是不是男人，你这个骚货难道不知道？老子干得你哭爹喊娘的时候怎么说？”冯老六反唇相讥，引起冯老四几个人顿时一阵哄笑。 “无耻！——”吴翠兰恼羞成怒，声音尖细：“冯老六，你等着吧，乡里一定会把你抓起来，你又敢煽风点火，小心后半辈子蹲大牢！” 冯老六冷哼了一声：“蹲大牢？老子倒是要看看谁敢抓我？我家的地，我不愿意入股了，我退出养殖社，难道还犯法了？” “就凭那姓艾的？他敢动老子一下试试？！”冯老六借着酒意叫嚣着。 看热闹的村民越来越多，人声鼎沸。 人群纷纷闪避，艾零缓步走到坡前，望着下面。 吴翠兰几步窜了过来，“艾乡长，冯老六这个该杀千刀的疯了，您快把他抓起来，别让他在这里闹事了！” 吴翠兰要抓艾零的胳膊，艾零不着痕迹地闪避了开去。 艾零挥挥手：“老冯，把扩音器拿过来！” 旁边有村民赶紧递过了扩音器去。 艾零接过来，大声道：“冯老六，冯老四，你们几个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我们要退股，我们不干了！反正你们就是不准占我们的地，否则我们就是闹到市里、省里，也不善罢甘休！”冯老六在下头嚷嚷起来。 艾零笑了笑：“冯老六，你可是要想清楚，当初你们可是跟村里和养殖公司签了协议的，在合约期内，你要是单方面撕毁合同，你非但一分钱的补偿也拿不到，还要赔偿养殖公司的所有损失！” “好，你要退就让你退！你们上来，来村委会跟村里谈，我可以代表乡里做主，允许你退了！” 冯老六和冯老四面面相觑，没想到艾零答应得这么爽快。 他们本来以为只要他们退了土地就能搅黄了这个项目，艾零绝对不会同意。 冯老六本来对这个项目非常热衷，因为他有个人利益驱动的因素在内。但后来看到自己在这个项目中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就索性要搅黄了项目，他的想法也有恃无恐，搅黄了这个项目，他照样去山下开他的小饭馆，照样吃香的喝辣的。 “上来，让你们退！” 艾零的声音传过，冯老四呆了呆，招呼几个人扶着冯老六慢腾腾走上坡来。 老冯急得满头大汗，心道怎么能退？他们要是退了，这养殖场还怎么搞？ 待冯老六几个人上了坡，艾零突然爆喝一声道：“你们退不退的先不说，谁给了你们搅闹施工现场的权利？这个项目，可是市委督办的重要扶贫项目，破坏项目建设，这是情节严重的违法行为！” 艾零说话间就拨通了乡派出所的值班电话。 艾零是乡长，乡派出所的值班民警不敢怠慢，立即带着人出警，往五老峪村而来。 见艾零报警，冯老六以为艾零不过是虚张声势，站在原地冷笑道：“艾乡长，吓唬谁呢？我们自家的土地，我们退出合作养殖项目，这是我们合法的权力和自由，谁敢动老子一下？动我一下，我明天就去市里上访！” 艾零淡淡笑了：“我知道你冯老六最擅长的就是闹事，这是你的强项。你想要上访那是你的本事，不过，再你上访之前，先给我在派出所呆两天再说！” 冯老六跺了跺脚，开始撒泼：“哎呦喂，吓唬我呢，我吓死了！派出所啊，好吓人！好，老子倒是要看看，这青石乡还是不是法治社会，还能随便抓人？” 艾零嘴角一挑：“正因为我们是法治社会，所以才要将你绳之于法。冯老六，你不用跟我装狠，你这一套留着在派出所的同志们面前表演吧！” 冯老六呸了一声，反正他觉得今天已经跟艾零撕破了脸，索性就撒泼到底。 “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抓我？” 艾零冷笑不语。 不多时，派出所的值班民警老李就带着几个经济民警赶了过来，将现场的局面控制起来。老李陪着笑脸道：“艾乡长，要不先把这厮抓起来再说？” 艾零冷漠地扫了犹自梗着脖子耍狠的冯老六一眼，心生一抹冷酷。 他本来想让派出所的人把冯老六带回去敲打敲打，让他以后不再敢闹事。但冯老六的表现让他意识到，这人不是一般的难缠，如果不给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不一次将他打怕，恐怕日后还要闹出是非来。 更重要的是，五老峪村的这些村民都在看着，冯老六若是不严惩，以后围绕这个项目说不定还要出事。况且，腾飞公司项目组的人都在紧盯着，处理轻了，人家肯定会打退堂鼓。 人群议论纷纷。别看派出所的人来了，但没有几个五老峪村的人相信艾零会动真格的。 艾零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周霖的电话：“周书记……” 如果要低调处理，艾零就不会给周霖通报。可此番……艾零眼眸中的冷漠一闪而逝，只要通报了周霖，周霖难免会向县里报告，在这种节骨眼上，谁敢阻拦项目重启，那就是全县的公敌，焦念东的反应艾零跺跺脚都能想得到。 周霖已经回到县里的家，刚吃了晚饭准备散步，听闻这事，怒不可遏：“艾乡长，你先控制住局面，我马上向县委县政府汇报，同时我马上赶回去，你控制住局面，千万不要出问题！” 周霖一边开车连夜往乡里赶，一边给县委书记焦念东电话汇报。焦念东的反弹之甚，超乎了周霖的想象，其实想想也可以理解，项目刚刚有望准备重启，突然又冒出这种阻挠项目建设的事情来，焦念东哪能不怒？哪能不着急上火？ 焦念东立即给县公安局局长下了死命令，命令县局一把手亲自带特警中队和治保中队的民警一共数十人立即赶往青石乡五老峪村，焦念东的指示是，把带头闹事试图阻挠项目建设的人带回来，严惩不贷！ 两个小时过去了，夜幕越来越深。 冯老六几个人跟派出所和艾零等人对峙着僵持着。其实到了后来，冯老六就有点发憷了，因为他看出来艾零这一次不会轻易罢手的。但他想要退走也不可能了，派出所的人围在现场，他就只能打起精神来硬撑着。 远处警笛呼啸，由远及近。 不多时，好几辆警车疾驰过来，停在村外，数十名特警和民警全副武装飞速冲进村来。 居然惊动了特警和县局的警察！冯老六这才意识到事情闹大了，艾零这个新任乡长的手腕不是他能想象的。他脸色骤变变得煞白，他哆嗦着嘴唇，却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出口来。 冯老六等人闹事在前，又有县委主要领导指示在后，县局的人岂能跟冯老六他们客气。几个特警上来很快就将冯老六等人铐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带上了警车。 艾零环视看热闹的村民，冷冷道：“你们还要看热闹吗？冯老六这些人破坏全市重点扶贫项目，已经触犯刑法！都散了吧！” 不少村民面色复杂地望望艾零，都悄然退走。 老冯凑了过来，低低道：“艾乡长，真抓了他啊？” 艾零冷漠一笑：“触犯刑法，必然绳之以法。不抓还能跟他闹着玩？这都多少次了？动不动就带头闹事，胡搅蛮缠，如果这种人不杀一儆百，今后你们村这个项目还能继续下去吗？” 说完，艾零扭头扫了老冯一眼，声音变得有点不耐烦：“老冯，你是村支书，你不能一点作用都不起，一遇到问题就要推给乡里，这样下去，不要说村民不拥护你，就是乡里，今后也很难用你。” “我……艾乡长，我有难处……”老冯嗫嚅道。 艾零恼火地冷哼一声：“你有什么难处？你无非是想要当老好人罢了！老冯，这是最后一次，如果这次的开发商再被你们给挤兑走了，那么，对不起，以后你们村的事，我再也不管了！” 艾零拂袖而去。 艾零对老冯的确有点不满意。他这个村支书，的确是太无能了。（未完待续） 129章 薛萍 腾飞公司的人果然不食言，马上进入了工作状态。翌日一早，艾零接到了县府办的电话通知，说是县里有个活动，郭海县长点名让艾零参加。艾零马上意识到是邱曼琳的事情，也就答应下来。 艾零都没有想到，焦念东和郭海竟然对腾飞公司这件事如此看重。党政两位主要领导一起见一个客商，尤其是还不是太有名的客商，这在安化县历史上是不多见的。 这又让艾零意识到，或许安化县服装厂的情况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一些。或许根本就是破产在即，邱曼琳提的要求表面上看是趁火打劫，但实际上却相当于是雪中送炭，解了焦念东和郭海的难题。 这样一想，艾零就更加心平气和了。 若是如此，哪怕邱曼琳过分一点，焦念东将来也不会向他秋后算账。 周霖一大早就跟县局主要领导通了电话，基本达成共识。县局对领头闹事的冯老六按照法律规定施行行政拘留。至于参与闹事的冯老四几个人，则被训诫一番，放回村里来了。 这就是抓大放小了。 只有这样才能形成威慑力。 五老峪村的人没想到乡里这一次动了真格的了。一些本来还想在等待观望蠢蠢欲动的人，当即熄了火，老老实实地不敢再跳出来。 周霖亲自带着派出所的人去了一趟五老峪村，召开村民大会，一方面是宣布冯老六被依法拘留的消息，一方面也是为了稳定民心，确保项目按期重启，以后不再出状况。 周霖这个时候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穷山恶水出刁民了。 因为穷，五老峪村的一些人对于利益才看得格外重。而还是因为穷，突然天上掉下一块馅饼，谁都想偷偷啃一口。而冯老六不过是利用了村民的这种赚小便宜和贪图蝇头小利的心态罢了。 艾零自己开车来到县政府。也没办法，乡里就一辆破破烂烂的普桑，车况极差，到处透风撒气，根本就不能用。艾零懒得动公车，就开了自己的车。 他把车停在县政府院内，直奔县政府机关小会议室。他刚走到会议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听起来气氛还不错。 “焦书记，郭县长，感谢两位领导百忙中抽出时间来见我，真的是非常感谢，感谢啊！”这是邱曼琳的声音，略有尖细。 “邱总太客气了，应该是我们县里上下感谢邱总的仗义出手，接管了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给我们解了一个大难题，就冲邱总的这一点，我和焦书记一起当面向你道谢也不为过。”这是郭海的声音。 至于焦念东就显得矜持得多了：“邱总，扶贫工作是当前全国上下的重中之重，腾飞公司能有这份社会责任感，站出来支持我们县里的扶贫发展，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和青石乡人民表示感谢！” 邱曼琳被这两位的真诚感谢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她本身没有出多大的力，这都是盛晓岚背后斡旋的结果，而且这个项目接下来的资金，照旧还是盛晓岚出的，她有点受之有愧。如果不是为了自己的生意，她根本就懒得来安化县这种穷地方。 艾零敲了敲门，就推门走了进去。 焦念东扫了艾零一眼，微微一笑：“艾零同志来了，坐吧，一会县经贸委的同志到了，我们一起跟邱总谈谈服装厂的合作。” “是。”艾零规规矩矩坐下。 邱曼琳斜眼瞥着艾零，轻轻笑：“我们的小艾乡长真是年轻有为，我刚才听焦书记和郭县长说，你昨天刚升任乡长，倒是要恭喜你了。” 邱曼琳提到了这茬，回答不回答她的话无关紧要，艾零必须要站出来向焦念东和郭海当面表示感谢了，要是他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在官场上混个什么劲头。 艾零不得不起身来面向焦念东和郭海面露感激之色：“感谢焦书记和郭县长对我工作的肯定和信任，我今后一定努力工作，不辜负领导对我的期望和重托……” 焦念东哈哈大笑：“小艾同志，这话错了。不是我和郭县长肯定你的工作，而是县委县政府对你这一阶段的工作非常认可，大家一致认为，你能在青石乡大展拳脚，未来在扶贫攻坚战上大有作为，你要继续努力，我们对你、对青石乡的脱贫工作抱以很大的期望。” 艾零笑：“请领导放心，我一定竭尽所能做好工作，让县委县政府放心，让群众满意并得到实惠。” 郭海笑了笑，“好！记住你今天对我和焦书记的承诺，今后若是工作不得力，或者玩忽职守，县里一定会处理你！” 就在这时，县经贸委主任薛萍到了，艾零扭头望去，见这个女人也就是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容貌秀丽，打扮得体，颇有几分女强人的气质。这个年纪能干上部门一把手，在安化县这样的地方，算是很难得了。 尤其又是女干部，薛萍日后只要不犯错误，越过副县级的门槛，上位副县长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 服装厂原来是纺织工业局的下属企业。随着纺织工业的式微，纺织工业局被裁撤，服装厂就被划归了经贸委名下管理。 跟在薛萍背后进来的还有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略有谢顶，圆头大脸，脸上挂着世俗的笑容，此人正是经贸委的副书记、副主任谢涛，兼任服装厂的党支部书记。 郭海摆摆手：“小薛，小谢，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腾飞公司的总经理邱曼琳女士……” 谢涛倒是很热情地跟邱曼琳握手寒暄，但薛萍的神态却有点不咸不淡的。 焦念东和郭海似乎知道薛萍就是这样的性情，也没有太在意。倒是邱曼琳暗暗认真打量了薛萍几眼，心里有点不太舒服。 她觉得薛萍这个女人是不是有点太傲气了？不就是安化县一个科级干部吗？至于吗？ 薛萍坐了下来，也没怎么理会艾零。艾零笑了笑，心道这娘们架子挺大的，看起来性格也不是太好，同样强势的邱曼琳遇上这种女人，有好戏看了。（未完待续） 130章 个性强悍的女人 邱曼琳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郭海笑了笑：“邱总，你的想法不错，至少，我们可以坐下来坦诚地谈一谈。小薛，你们有什么看法？” 薛萍柳眉一挑：“邱总，我有个疑问。” 邱曼琳心头浮起一抹不祥的预感，她觉得自己的这档事恐怕要毁在薛萍这个女人手上。 邱曼琳微微一笑：“薛主任，你有疑问就问，我洗耳恭听。” 薛萍淡然一笑：“我听邱总的意思是想要用一个所谓的效益预期来实现对我们县服装厂的并购，而且还要占大股，请恕我直言，你这种行为知道叫什么吗？说句不好听的话，这叫空手套白狼！” 邱曼琳脸色微红，有些难堪：“薛主任可不能这么说，怎么能叫空手套白狼呢？我这几个订单累计价值高达三个多亿，产生的效益至少也有三四千万，你们的服装厂资产才价值多少？” 薛萍撇了撇嘴：“邱总，我这人呢心直口快，有些话直来直去你不要见怪。你所谓的订单价值都是虚的，未来的效益预期也是虚的，你拿一个虚头巴脑的东西来换我们实打实的国有资产，我个人来说是不会同意的。” “我甚至要怀疑你的用心，是不是想要套现国有资产。” 邱曼琳皱了皱眉：“薛主任，我们的订单是有据可查的，你们县里尽管可以查。至于效益预期，也是可以经过事务所评估的，你们也可以查。你要说合作不成没有关系，但这样恶言相加，给我扣上一顶坑骗国有资产的帽子，我不爱听。” 邱曼琳有点怒了，因为薛萍的话有点太难听。 尽管她也有趁火打劫的意思，但话也不能这么说在当面，让她难以下台。 郭海一看不妙，赶紧扭头望向焦念东。 薛萍的脾性整个安化县都一清二楚，她是一个很较真而且很爱死理的人，两人早就料到这事谈起来并不容易。 她不是那种县领导安排下来就立即贯彻落实的人，她要看这事符不符合规定、有没有违背她的做人底线。邱曼琳的提议，她从一开始就很排斥，哪里还有什么好话。 但这事又绕不过薛萍去，因为薛萍是分管部门，哪怕是焦念东都不能直接越过主管部门实现这次并购，这是不可能的。万一薛萍坚决不签字，这事还会闹大，一个事变成好几个麻烦事。 艾零在一旁扫了薛萍一眼，心里暗道：看起来薛萍这个女人来头不小。官场上有个性的人本来就不算多，能当着领导的面还个性鲜明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仅有的，也应该是有后台有恃无恐的人。薛萍应该就属于这一种。 后来艾零才知道，薛萍的父亲是副市长薛建国。不过，她倒不是靠父亲才上位，而是自己考进公务员体系，凭借真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岗位上。当然，要说她一点也没有借用父亲的力，恐怕谁也不信。 至少同样是有能力的人，她在县委书记焦念东心里是加分的。 焦念东向郭海使了一个眼色。 郭海赶紧打着圆场：“小薛啊，先不要着急上纲上线，我倒是觉得邱总的提议有一定的可行性。毕竟，我们的服装厂现在的经营状况也不太好，引入外部资本进来盘活企业，也是一件好事。” 按照常理来说，县长表态了，尽管表态不是很明确，但对于下属而言，应该见好就收，更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让领导下不了台。但薛萍却是柳眉倒竖，望着郭海大声道：“郭县长，事关国有资产流失，我们能这么随意吗？如果腾飞公司愿意出资并购服装厂的股权，哪怕是价格低一些，我都没有意见，可像这样空手套白狼，我绝对不同意！” 当众反驳县长郭海的话，薛萍的个性之强悍，可见一斑。 郭海虽然生气但更多的是无奈，他冷哼一声：“什么叫空手套白狼？这种话不能随便定性！小薛，你不要激动，我们慢慢谈！” 被薛萍连续说了好几次空手套白狼，邱曼琳这边难堪之极。她难免怒极：“焦书记，郭县长，看来，我们的合作真是没得谈了。我哪怕是放弃这个项目，也不能背上一个坑骗国有资产的罪名！开玩笑啊，真是好心当驴肝肺！我是扶贫来的，不是来被人骂的！” 邱曼琳拂袖而起，作势要不欢而散。 焦念东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邱总你不要激动，小薛这个人说话直，有点冲，你不要当真，来来来，我们坐下谈。” 邱曼琳冷笑一声：“焦书记，我们还有的谈吗？我看你们县里的干部思想有问题，我现在不得不慎重考虑，我接管五老峪村这个养殖项目是不是值得了！” 邱曼琳也撂下了狠话。 焦念东和郭海几乎是同时皱了皱眉，五老峪村的项目更是他们的软肋。现在事关紧急，若是腾飞公司再放弃不干，他们没法跟市里和省里交代。 邱曼琳心里冷笑，心道骄傲什么？一个屁大的科级干部，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还要跟老娘玩，老娘玩死你！ 邱曼琳也是一个狠人。她在生意场上混，见多识广，知道该怎么掌握节奏和分寸，更知道如何谋求更大利益。 艾零在一旁看得暗笑，他不担心邱曼琳撤。因为这事背后有盛晓岚，邱曼琳此番也不过是做做姿态，威逼薛萍和县里就范罢了。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薛萍根本就不是会妥协和受威胁的人，她冷笑着道：“腾飞公司来我们县里扶贫，我们县里非常感谢。但一码归一码，你们要让我拿国有资产去做交换，这是万万不可能的。” 邱曼琳打了个哈哈，怒形于色：“是吗？薛主任这么坚持原则，我个人非常钦佩。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们就什么都不用谈了。焦书记，郭县长，告辞！” 邱曼琳转身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下，焦念东和郭海就陷入了非常难堪的境地。以他们的身份，又不能无原则挽留邱曼琳，毕竟当着几个下属。但如果就这样跟腾飞公司闹崩了，五老峪村的项目怎么办？服装厂的问题又怎么解决？ 两个强悍的女人对上，那真是天雷动地火，一番风云变色啊。（未完待续） 131章 艾零的手段（1） 尽管艾零并不担心，因为邱曼琳不过是虚张声势，他心知肚明。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不出头了。如果再不吭声，保持沉默，焦念东和郭海肯定会迁怒于他。 他必须要果断站出来救场，解两位县里主要领导的围，破局。 艾零起身来笑道：“邱总，不要上火，任何事情都是沟通才会有结果，你先坐下来，慢慢谈，哪怕是最终合作不成，也没有必要不欢而散嘛。” 邱曼琳其实就等着艾零站出来救场给台阶下了。 闻言立即故作怒色，却是停下了脚步：“艾零，如果不是看在我们是朋友的份上，你们县里……哼，我都懒得来谈什么合作！市里也有几家毛纺企业跟我们有合作意向，我们腾飞公司不过是为了支持贫困地区发展，否则，我费这么大劲干嘛？” 艾零心道你就别装了，什么支持扶贫啊，你这种女人眼里就只有利益，还能为了虚头巴脑的社会责任放弃利益？打死我都不信。 但在这种节骨眼上，艾零却不得不配合邱曼琳把这场戏唱完全套。 郭海赶紧打了个哈哈：“是啊，邱总，有什么事坐下来好好谈嘛。不要着急上火，对于腾飞公司支持我们县里扶贫工作，县委县政府是非常感谢的。请坐请坐！” 邱曼琳拿捏着又坐回了原位。 薛萍冷笑不语。 艾零沉吟了一下，知道这事还是需要自己来破局。如果他不破局，谈崩了是必然的，而一旦崩了，对谁都不好看。 艾零笑了笑道：“薛主任，我个人以为，邱总的建议其实也可行。” 薛萍冷冷扫了艾零一眼：“你只要能给我讲出道理来，我就认可，否则免谈！” 艾零都有点啼笑皆非了。官场上竟然还有薛萍这样的女人，当着县委县府两位主要领导的面，这就是喧宾夺主了，难道就不怕领导一生气，摘了她的官帽吗？ 坚持原则是好事，但一味僵硬不知变通，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干部。 其实邱曼琳想要并购安化县服装厂，如果换一个角度看，对于安化县和服装厂来说，未必是一件坏事。 艾零扫了一眼旁边的谢涛，此人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看得出对一把手薛萍很是畏惧。在薛萍面前，他是半个不是都不敢提的。 艾零轻轻一笑：“请问薛主任，你所谓的国有资产流失，是指的现在服装厂如今资产现状流失吧？” 薛萍冷笑一声，心道你这就是废话。 艾零又道：“根据我的了解，现在服装厂已经到了频临资不抵债的程度，二百名职工面临下岗，已经几个月没有发出工资来，如果按照现在这个局面发展下去，这家企业必然破产倒闭，到时候还有什么国有资产可言？” “我们正在想办法让企业走出困境。况且，企业遇到经营难题，不是国有资产送人的理由。”薛萍面不改色。 服装厂的问题由来已久，谁都清楚，没有必要遮遮掩掩。 “企业破产倒闭，国有资产一分不值，这难道不是国有资产流失？作为主管部门，薛主任你也难辞其咎。按照现在的政策体系，你要是被追责的。”艾零话音一转。 薛萍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艾零耸耸肩：“我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薛主任，既然国有资产面临一文不值的境地，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腾飞公司进驻呢？如果腾飞公司能把订单交给服装厂来做，相当于是救活了这家企业，这也等于是挽救了国有资产，将来国有资产终归还有增值的一天，这个道理，我相信厂里的工人都能明白，薛主任不明白？” “你说的这些不过都是虚无缥缈的前景，给我们画饼，画饼能充饥吗？你能保证就一定能产生效益，盘活企业？你来保证吗？”薛萍反唇相讥。 艾零皱了皱眉，心道这娘们真是油盐不进啊。他冷笑：“薛主任，请恕我直言，你这就是抬杠了。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你不懂这个道理？反正退服装厂也是一个死路，为什么不引进腾飞公司来试一试呢？” 薛萍神色冷漠：“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谁家的事谁家清楚，这种国有资产流失的责任，我这个主管部门承担不起。这个险，我不能冒，也不敢冒。” 艾零也有点怒了：“薛主任，如果合作失败，服装厂最坏也就是一个破产倒闭的局面，到时候，腾飞公司即便持有服装厂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也是一张空头支票，你怕什么？” 薛萍干脆理都不理会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心里其实很明白，他讲的这些薛萍未必不懂，只是故作不懂。服装厂倒闭就倒闭了，这没有什么好说的，因为服装厂的问题由来已久，这不是她这一届班子的责任。可万一引入腾飞公司，尽管理直气壮，毕竟存在一定的政治风险，将来一旦让人扣上一顶决策失误、导致国有资产流失的帽子，她承受不起。 所以，站在薛萍的角度看问题，她是宁肯让服装厂倒闭也不肯松口的。 艾零扫了一眼旁边的焦念东和郭海，心里暗暗摇头，心道这两位估计也是存的这种心思，让薛萍出头，不过是做挡箭牌而已。 艾零知道今日这事无法继续谈下去了。 他向邱曼琳使了一个眼色。 邱曼琳缓缓起身，“焦书记，郭县长，事已至此，我看就到此为止吧。该说的话我也都说过了，既然合作不成，那就当我什么都没有说。” 焦念东打着哈哈：“邱总莫要着急，这不是一件小事，不可能一次就能达成共识，我看这样，我这边组织一次项目论证会，你也给县里提供一些基础资料，我上常委会让同志们讨论一下，毕竟这不是我和郭县长能决定的。” 焦念东这就是缓兵之计了。 邱曼琳撇嘴一笑：“焦书记，随便吧，我也有点心灰意冷了，就此告辞，再见！” 邱曼琳扬长而去。 …… 艾零临走之前，焦念东和郭海喊住了他。 “小艾同志，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做做腾飞公司的工作，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万万不能再出差错。你懂吗？”郭海凝声道。 艾零苦笑：“郭县长，不是我发牢骚，腾飞公司的合作建议哪怕是不可行，至少可以先谈一谈，论证一下，不能一锤子打死吧？这样对人家投资商，人家心灰意冷，再次撤资，我看也是有可能的。” 焦念东皱了皱眉：“一码归一码，这不是一码事，不能混为一谈。我不是也说了嘛，服装厂的合作可以继续谈，但前提是养殖项目不能停，小艾，你就去这样做工作，说明我的态度。总而言之，这事就交给你了，要是出了问题，我唯你是问！” 艾零呆了呆，心说这就是不讲理的领导强权逻辑了。 但人家是县委书记，他敢说什么呢？（未完待续） 132章 艾零的手段（2） 艾零走后，焦念东沉声道：“老郭，你看这事不会有问题吧？” 郭海笑了笑：“焦书记，我觉得没什么问题。既然关系是艾零找来的，这邱曼琳就不可能为了一时赌气就不给艾零面子。不过呢，我感觉这女人很精明，她或许已经看穿了我们的真正用意。” 就是拖延之计了。 焦念东笑了笑：“看出又能如何？这种事，事关国有资产流失，我们岂能这么容易下决断？当然，在面子上，我们还是不能把话说死。” 郭海迟疑了一下：“焦书记，我倒是觉得这事也不是不可行。既然服装厂破产在即，我们又何不尝试一下，说不定引入腾飞公司，这家企业就盘活了。哪怕是盘不活，她拿到的股权也是一张废纸嘛。” “老郭，试一试是可以的。但是，我们必须要慎重，至少不能答应得这么痛快，否则，将来容易留下话把。还有很大的政治风险。你要知道，服装厂垮了，我们未必有直接责任，但如果是国有资产在我们手头上流失，我们就要背上沉重的罪名，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郭海嗯了一声，焦念东说得是实情，这事不能小觑。哪怕是让服装厂垮了，都不能留下任何半点的政治风险。官场上瞬息万变，步步惊心，稍不小心，就会落入泥潭不可自拔。 这才是焦念东和郭海默许薛萍跟邱曼琳闹崩的关键因素。 艾零走出县政府大楼，刚要去开车，却见停车场拐角处，闪出邱曼琳的身影来。 艾零就知道邱曼琳会等他，就停下脚步来微微一笑：“邱总，还没走？” 邱曼琳脸色阴沉：“废话，我能走吗？艾零，我看你们这两位县领导根本就没有半点诚意，那女人这么嚣张，如果不是他们授意，她敢这样？再有个性的女人，人在官场上混，在领导面前这么搞，除非是疯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你也看出来了？” 邱曼琳撇撇嘴，心说老娘什么人没见过，怎么看不破这种小把戏。 艾零笑了笑：“邱总，其实你应该理解我们县里的领导，这年头，上头风声这么紧，谁敢冒半点的政治风险？况且，在他们的任上，如果出现国有资产流失问题，他们一辈子都要抬不起头来。” “流失个屁哟，我们进来，会盘活你们这家企业，你难道不懂？我不进来它是一个死，我进来它还有活路，为什么不试一试？” 艾零耸耸肩：“慢慢来吧，也不能着急。” 邱曼琳冷笑：“艾零，你难道就不怕我撤资不管你们五老峪村的扶贫项目吗？” 艾零反问：“你会吗？” 邱曼琳恼火地跺了跺脚：“好了，给姐出个主意，听晓岚说，你这人鬼点子忒多。” 艾零笑吟吟道：“出主意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如果这事成了，你要把新工厂放在我们乡里。”艾零一字一顿道。 邱曼琳柳眉一皱：“艾零，你是不是异想天开啊？什么新工厂？不存在的事情，我不过是想要利用她们现有的生产厂房和生产设备，没有建设新工厂的念头。” “如果建新工厂，我何必煞费苦心要并购你们这家烂企业？” “邱总，资本运作而已，不需要你掏一分钱的成本。”艾零笑。 邱曼琳被勾起了兴趣：“具体说说看。” “假设并购成功，你变成服装厂的控股股东，你可以将设备和人员搬迁到我们乡里来，我给你提供场地和现成的厂房——我们乡过去有一家被服厂，十年前就倒闭了，厂房现在还闲着，稍稍整修一下就能使用。” 艾零说完，邱曼琳忍不住撇撇嘴：“有场地就好了？这种设备搬迁，至少需要五六十万的成本，这钱你来出？后续扩建整修厂房，还要不断投入，你以为这是过家家？” “银行贷款啊，不需要你投入。”艾零嘿嘿一笑：“腾空现在服装厂的厂区可以作为商业地产开发——这是国有划拨用地，县里完全可以收回变更土地性质后卖给房地产公司，至于你们，又可以跟政府要一笔大量的补偿款。而你们在乡里得到了我们的土地，我们可以超低价租赁给你们使用，只要你们能在我们乡里纳税。” 邱曼琳定了定神，眼珠子一转，突然哈哈大笑：“好你个小子，好精明的头脑！我这还没怎么着呢，你就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了。好，如果你小子能帮我把这件事做成，我就听你的！” “好，一言为定！”艾零跟邱曼琳击掌为誓，然后压低声音道：“邱总，你们可以放出风声去，就说你们有意收购服装厂，带来三个亿的订单，解决服装厂勉励你倒闭的困境……但是，薛萍那边和县里不同意……” 听完艾零的话，邱曼琳倒吸了一口气：“你小子够狠！你这招够损！” “这算什么损招？不过是县里领导现在还在犹豫，让职工给他们一点压力罢了，职工的力量会倒逼他们重新回到谈判桌上的，你放心好了。邱总，你不要太着急了，这事急不得，早晚有一天，县里会主动找上你的——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可以提条件了。” 邱曼琳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道：“艾零，你难道不怕我卖了你，跟你们领导告你的小黑状？” 艾零笑了笑，坦然道：“我说什么了？你告我什么状？” 邱曼琳大笑，两人面对面笑了一阵，这才各自离去。 …… 艾零没有回乡里，直接跟冯晓婷通了电话，约定在县里的夜来香大酒店见面，一起吃午饭饭然后看电影。 今天上映的是一部美国大片，片名叫什么艾零也没关注，他已经很久没有看电影了，如果不是为了陪冯晓婷，他才懒得去电影院浪费时间。 冯晓婷很快就赶过来，两人刚吃了饭准备隔壁的电影院，没想到在酒店门口迎面撞上了一个老熟人——霍金鹏。 霍金鹏看着两人手挽手亲密的样子，眼眸深处掠过一抹妒火。 霍金鹏身侧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长相文质彬彬的男青年，穿着考究，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举手投足间发散出某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气息。 “晓婷，出来玩？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京城来的赵大少！”霍金鹏扭头望着男青年，神色间竟然流露出一丝恭谨之色。 男青年笑吟吟地望着冯晓彤，眼底的一丝惊艳之色一闪而逝，他伸出手去：“鄙人赵杰，从京城来。”（未完待续） 133章 能量和正能量（1） 出于礼貌，冯晓婷不得不伸手跟赵杰握了握手，但赵杰紧紧抓住她的手不放，让冯晓婷有点厌恶，她稍稍用劲将自己的手从赵杰的手里抽了回来，然后身形微微后退，站在了艾零的身后。 赵杰嘴角一挑，扭头望向神色平静的艾零，淡淡道：“这位老弟是？” 霍金鹏撇了撇嘴：“赵公子，这是我们县里青石乡的一个副乡长，叫艾零。” 对于从京城来的赵大公子来说，下面一个县城的所谓一个乡镇的副乡长根本就不算什么，都支不起他的眼皮来。他哦了一声，连手都懒得跟艾零握了。 冯晓婷突然插话道：“霍金鹏，我给你纠正一下，艾零已经是青石乡的乡长了，县里的任命刚下，你难道不知道吗？” 霍金鹏啊了一声，确实有点吃惊。他最近没怎么关注艾零那边的动静，万万没想到艾零居然时隔这么短就从副乡长擢升到了乡长的位置。副乡长还是乡长对于赵杰来说没什么区别，但对于霍金鹏而言就不一样了。 同样是市里下放的扶贫干部，他放在了条件最好的县直机关，而且背后有人关照，而艾零则被发配到了最艰苦最贫困的乡镇。可就是这样，人家艾零却领先一步，高了他半筹。 霍金鹏心里的嫉妒当即暴涨。 他家室渊源，比谁都清楚，在官场上，领先一步就会步步领先，如果没有意外，艾零今后的进步将永远在他的前头。 骂了隔壁的。这怎么可能呢？这么一个不入流的小子，要什么没什么，他凭什么呢？难道……霍金鹏马上就联系起冯家的背景来，心里更加妒火熊熊，把艾零骂成了一滩烂泥：吃软饭的臭小子，靠着女人上位，真是一条死狗！ 霍金鹏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内心理变化如此复杂，赵杰则简单得多了，他轻蔑地居高临下地望着艾零，用上位者的口气随意道：“艾老弟这么年轻就已经当乡长了，真是不简单。不过呢，在乡镇工作也就那么回事，干得好老百姓说你一个好，干得不好就永远留在乡镇，如果你不尽快调离乡镇，我估摸着你这辈子顶多就是止步于正科级干部了。” 艾零不知道赵某人的底细，不过差其言观其行，应该是京城来的官宦子弟或者大商贾子弟，说白了，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跟这样的人较真一则没有意思，二则没有意义，再说双方本来就是不相干的路人，哪怕中间夹杂着一个霍金鹏，在艾零心里也惊不起半点波澜。 艾零微微一笑，声音非常平静：“在乡镇工作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就算是一辈子呆在乡镇也不错呀。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市里下放的扶贫干部，不在乡镇干也不成。我可没有霍兄的本事，留在县里机关上镀镀金——过两天大概就能提拔走了吧？” “啧啧，扶贫干部啊，不错不错。没想到我这次下来一趟，还能见到艾乡长这种年轻有为心怀抱负的人，觉悟真高，我在京城认识不少厅级干部和省部级干部，我看，他们的觉悟都没有艾乡长高。”明着是称赞的话，但怎么听怎么像是讥讽，而且是居高临下轻描淡写的讥讽。 但艾零丝毫不动气：“赵公子说笑了，我一个乡镇干部，要水平没水平，要能力没能力，哪有什么觉悟。不过就是在其位谋其政，既然来下面扶贫，那就扎扎实实在第一线做点事情，仅此而已——赵公子，霍兄，你们忙，我和晓婷要去看场电影，再见！”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冯晓婷和艾零的情侣关系。 赵杰故意装糊涂：“看电影啊？看电影有什么意思，咱们既然有缘认识也就是朋友，不如一起喝喝酒聊聊天——小霍，安排一下。” 赵杰对霍金鹏丝毫不客气，直接颐指气使。 霍金鹏慌不迭地答应下来。 赵杰眼眸深处对冯晓婷的一丝觊觎溢于言表。艾零皱了皱眉，知道这厮心怀鬼胎，心里有点恼火。但对方来历不明，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也没有必要。 艾零正在想如何开口拒绝赵杰，冯晓婷早就不耐烦了，站出来冷冷道：“赵公子，你和霍金鹏忙你们的，我们俩电影票都买了，就不跟你们扯了。走——” 冯晓婷拉着艾零的手就走。 眼看两人就要进入电影院的大门，赵杰非常不满，脸色拉了下来。他在京城是呼风唤雨之辈，从来都是别人巴结逢迎他，像今天这样主动邀请别人还被拒绝，纯属头一次。 看到赵杰大不爽，霍金鹏有点慌神了。接待赵杰是他父亲再三叮嘱的事情，赵杰的来历和背景超乎想象，若是得罪了赵杰，不要说霍家，就是冯晓婷的冯家也会面临不小的压力。 霍金鹏心里可是很清楚，赵杰这次是私密来市里的，没有惊动市里官方。以他的身份，若是公开下来，市里至少会安排一个副市长和相关人员相陪。 霍金鹏跺了跺脚，一溜烟跑上去拦在了艾零和冯晓婷的面前：“艾零，晓婷，给个面子，陪赵公子喝杯酒，我们聊聊天——这对你们——尤其是对你艾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霍金鹏压低声音道，再三眨巴眼，暗示赵杰的身份大有来头。 冯晓婷很不耐烦：“霍金鹏，你是不是有病啊？我们很熟吗？你招待你的朋友，我们看我们的电影，你纠缠干什么？让开！”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望着霍金鹏，心头微微有点好奇。他不是忌惮，而是好奇。 如果是普通的富二代或者官二代，霍金鹏也不至于这个样。很显然，赵杰的确是有点来历不俗。但这又能如何？这年头，这个世界上，大人物多了去了，他当他的大人物，自己当自己的小乡长，两不相干。 冯晓婷和艾零越过霍金鹏走去。 霍金鹏恼羞成怒，声音放低：“艾零，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得罪了他，不要说一个乡长，就是一个县长，都能给你撸了。” 艾零霍然转身：“霍金鹏，你真是让人看不起。他是什么人，我并不关心，但你是什么人我很清楚。说实话，你的话我还真不相信。如果我这个组织任命、人大选举的乡长，能因为京城来的某个人一句话就能罢免，我看这个乡长不干也罢。” 说完，艾零拉着冯晓婷的手，两人手拉手进了电影院，电影已经快要开场了。（未完待续） 133章 能量和正能量（2） 赵杰脸色铁青，面沉似水。 其实霍金鹏和艾零以及冯晓婷的一番对话他都隐隐听见了耳中。他万万没想到，下面一个不入流的小乡长竟敢不拿他赵大公子当回事儿，在他二十五年的人生经历中，这是绝无仅有的事情。他从小到大，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下面，都是高接远送，遇到的不是鲜花掌声就是阿谀奉承。 像艾零和冯晓婷这般冷待他，他第一次遇到，也有点接受不了。关键还是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他这趟来安化县是相中了安化县的一块地，想要给自家的家族企业拿下来做一个中部最大石化项目。因为从境外输送进来的国际油气管线正好从安化县的外围经过，三桶油之一的华夏石油公司已经在临县上马一个大型炼化项目，就是炼油厂。赵家想要拿到的就是央企不屑于做的中下游低端产业——石油炼化延伸下来的化工提纯等等。 当然，这种从央企手里分一杯羹，可不是一般企业能做到的。至少，要跟华夏石油公司的高层有深层次的关系。 争夺华夏石油公司临县炼化附属项目的企业很多，赵杰悄悄来安化县，就是想秘密考察一举拿下地皮，然后家族从上层做工作，双管齐下，争取将这个项目落户安化县。 这对于安化县和本市来说，从经济效益和纳税的角度看，也绝对是一件好事。 所以，霍金鹏心里清楚，赵杰公开来访，市里必然高度重视。 不在于赵家的背景，还在于这个项目给本市带来的利益。 霍家巴结赵家，无非是想要从赵家手里混点汤喝。 霍金鹏陪着笑脸，谄媚道：“赵公子，我先陪你去看看地，然后再请你喝喝酒，唱唱歌，我保证让赵公子不虚此行！” 赵杰冷笑一声：“地就先不看了，我要看，也不能这个样子看。” 赵杰说着，就掏出手机来拨通了一个号码，简单跟对方说让对方以赵家和赵氏企业的名义跟市里高层联系，公开此行的目的。 霍金鹏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这位大少爷发怒了。 他从艾零这边失去的面子，一定要从当地找回来。 霍金鹏有点懊恼，其实站在霍家的立场上来说，他是不希望赵杰公开此行目的的，因为赵杰的身份不一般，想要攀附赵家的企业太多，若是公开，就没他和霍家什么事了，陪赵公子吃饭喝酒？他下面根本就没什么资格了。 市委书记蒋雪峰和市长黄长友正在研究市里经济技术开发区的事情，突然接到省里电话，吃了一惊。蒋雪峰放下电话，神色微微有点振奋：“老黄，京城赵家的人来了，我看，我们俩至少要有一个出面接待一下。” 黄长友有点惊讶，他了解蒋雪峰的为人，他能这么说，说明对方来头不小：“蒋书记，哪个赵家？” 蒋雪峰笑了笑：“联华公司的赵家，总部在京城建国门那边，你还记得不，上次我们俩进京开会，还专门在这家公司的外围转了一圈。” 黄长友脸色一变。 联华公司的赵家他当然是清楚的。 京城姓赵的大人物不少，但联华公司的赵家却是非同一般。赵家目前这两代人虽然没有做官的，但上一代却是进入了高层的超级大腕，堪称根红苗壮，无人敢小觑。 “赵家的人来了？”黄长友急急问。 “赵家的嫡长孙，赵杰。联华公司的董事、副总裁。”蒋雪峰轻轻道。 黄长友哦了一声：“那安排一个分管副市长接待一下？” 按照常规，赵家来头再大，但毕竟是工商界名流，赵家的孙子下来，市里安排一个副市长接待，管顿饭，也算是应了面子。 蒋雪峰摇摇头：“不，老黄，我看还是你出面见一见吧。” 黄长友有点愕然：“我见他？蒋书记……” 赵家再有钱有势，也毕竟不是上级领导，作为市长，黄长友觉得让自己出面有点不合规矩。 蒋雪峰知道黄长友的心思，就笑笑解释道：“如果单纯是赵家一个第三代下来转一转，我们适当给点面子就够了，但这小子可不是来玩的，赵家是相中了安化县的一块地，想要拿下华夏石油公司在临县炼油厂的下游炼化项目，这可是一个总投资超过五十个亿的大项目，如果能落在我们市里，你想想看……” 黄长友啊了一声，拍案而起：“蒋书记，真假？赵家不会忽悠吧，临县炼厂已经落地了，我也听说不少企业正在争抢他们末端的产业项目，赵家拿到手了？” “刚才是省政府负责跟央企对接的周副秘书长亲自打的电话，他的话不会有假。而且以赵家的能量，他们打包拿下这个项目，也不是什么难事。”蒋雪峰笑了笑：“老黄，先不管真假，先见一见再说。这样，你来安排一下，他在安化县看项目期间，让安化县的焦念东和郭海接待一下，等他确定差不多的时候，回市里来，你代表市里宴请他一次，无论是冲赵家的面子，还是冲这笔几十个亿的投资，老黄你出面一趟也不为过。” 黄长友恩了一声，答应下来。 蒋雪峰亲自给焦念东打了电话，相应地，黄长友也安排市府办的人直接赶赴安化县，组织县里出面接待赵杰。 实际上，安化县已经高度重视，焦念东和郭海亲自出面，陪同赵杰看了赵家相中的那块地，然后又去县政府会议室座谈。 因为是市委书记亲自安排的工作，又知道了赵家的背景，还有赵杰的来意，几十个亿的项目啊，要是将来真的落户安化县，对于焦念东和郭海而言，都是无比耀眼的政绩，两人对此的重视程度可想而知。 “赵总，这块地有八百亩，一马平川，地理位置通畅，我看非常符合你们企业对于炼化项目的基本要求。请赵总放心，如果联华公司愿意把项目落在我们县，我们会从土地、税收等等各方面给予全方面的优惠待遇，一路绿灯，保证项目平稳落地。”焦念东这就是代表县委县政府表态了，他的态度诚恳还有点急切。 郭海也跟着表态：“赵总，焦书记的话，就是我们全县人民的共同心声。我们是一个贫困县，如果贵公司这个项目能落户县里，这对于我们县脱贫致富是有帮助的。” 赵杰毫不怀疑焦念东和郭海这话的诚意。 这种投资超过几十个亿将来纳税总额不低于年一两个亿的大项目，对于一个经济基础薄弱的贫困县来说，那简直就是致命的诱惑。这一个项目做好了，就能带动整个安化县的经济发展，这笔账，傻子都能算的清楚。 赵杰矜持着淡淡道：“看了一圈，我基本满意。这块地呢，位置也算不错。我刚才跟公司报告了一下，公司初步认为，可以确定将项目落在安化县。但是有两个问题——” 焦念东大喜：“赵总有什么问题，尽管直说，只要我们县里能做到的，无不全力支持项目建设。” “地价的问题。”赵杰轻描淡写地道。 焦念东一怔，旋即陪笑道：“地价没有问题，请赵总放心，我们会以一个低于市场价的价格，把土地转让给联华公司，这没有问题。” 赵杰撇了撇嘴：“焦书记，你可知道我们赵氏企业在其他地方拿地都是不用花一分钱的。” 焦念东皱了皱眉，心道不花钱就拿我们县八百亩地？你是不是有点狮子大开口了吧？再说这种事情，谁敢轻易做主，这是让后人唾骂的。 “况且我们这么大的项目，将来产生的纳税效益长远来看，有多少你们自己算。所以，我个人的想法是，我们把项目落户安化县，但是零成本拿地，我们靠未来的税收来弥补你们县里的土地亏空。至于怎么操作，这是你们县里的事情，我要的是结果，而不是过程。”赵杰说得更加轻描淡写。 他是如此的颐指气使和傲慢无礼。焦念东哪怕是再怎么想要这个项目，也不可能为此违反原则。他皱了皱眉：“赵总，这个事我们县里做不了主。请给我点时间，我需要跟市里领导沟通请示一下。” 见焦念东居然没有答应下来，赵杰心里很不高兴，他撇了撇嘴道：“那焦书记你最好是要抓紧时间了，我只给你们半天的考虑时间，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们的条件，我们双方就没有了合作的基础。这样，我会在酒店等你们的消息。” 赵杰当场拂袖而去。 他的无礼和傲慢让焦念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可尽管如此，焦念东和郭海还是要带着一干下属去热情欢送。 看着赵杰上了霍家派来的黑色路虎越野车走了，焦念东脸色铁青，跺了跺脚：“一分钱不出就要拿了我们的八百亩地，他真是疯了，这是抢劫吗？” 郭海沉吟了一下：“焦书记，其实也不能这么理解，毕竟他们这个项目的体量很大，未来产生的效益很大。给县里带来的东西，帮助我们全县脱贫致富，这足以冲抵零成本拿地给县里的损失了吧？从长远来看，我觉得这笔账还是划算的。” 焦念东冷笑一声：“这事我们做不了主，向市委请示报告以后再说！”（未完待续） 134章 能量和正能量（3） 郭海迟疑了一下道：“焦书记，要不然，我跑一趟市里，当面跟黄市长汇报一下？” 焦念东点了点头：“行，你去一趟，一定要跟市领导讲清楚，对方提的条件非常苛刻，一分钱不出就要拿地，这种事情没有先例，负面影响很大，我们县里决策起来很有难度。” 郭海恩了一声，旋即离开了焦念东的办公室。 郭海在赶往市里的路上，就给黄长友打了电话，约了时间。对于赵家企业拿地和临县大炼化项目的落地，蒋书记和市长黄长友都高度重视，黄长友专门推开了其他事务来见郭海。 听了郭海的汇报，黄长友神色平静，没有着急表态，淡淡道：“小郭，你们县里什么态度？” 郭海赔笑：“黄市长，焦书记认为呢，赵家的联华公司不花钱就拿地，负面影响很快，而且不利于增加县财政收入，他不是很认可。” 黄长友哦了一声，凝望着郭海：“你的意见呢？” 郭海迟疑着。 按理说，在安化县，县委书记焦念东的态度就代表着县里的态度，他作为县长，不宜公开跟焦念东唱反调，这对自己也不好。但郭海实在是太看好这个项目，而且极为看重项目日后为安化县经济发展和个人政治前途的拉动作用，想了想还是决定冒着一定的政治风险，大胆直言了：“黄市长，我个人觉得其实应该继续跟对方谈一谈。零成本拿地，在我们县里固然没有先例，但在经济发达地区其实也不少见。为了招商引资，为了推动经济发展，适当的利益让步我认为是可以的。况且，这个项目体量巨大，我们更要看重日后给县域经济发展的推动作用。黄市长，机会难得，我们应该不惜一切代价争取把项目落地在安化县，这对于县里还是市里都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也可以视为我们城市发展的一个重要契机。” 黄长友哈哈一笑：“小郭啊，其实我呢，赞成你的意见。我们不要光盯着他们零成本拿地嘛，还要看日后这个项目给我们创造的经济效益。推动经济发展，解决数百上千人就业，每年给你们县里纳税多少？要看到这种实实在在的好处。人家为什么敢于提这种要求？就因为人家对未来的效益预期有预判，否则，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 一听黄长友支持，郭海当即兴奋起来：“是啊，黄市长，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我们放弃，这个项目肯定被其他县抢了去，到时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了。” 黄长友点点头：“没错，机会难得。小郭，这事你们县里牵头，需要市里做什么，你直接向我汇报，我会协调有关部门协助你们争取到这个项目，另外，你跟赵杰打个招呼，晚上我出面设宴款待他，你们县里，你和焦念东出席吧。” 郭海得了黄长友的尚方宝剑，高高兴兴离开市长办公室，然后路上给焦念东打了电话，说明了黄市长的态度。 焦念东明显有点不高兴：“老郭，黄市长是这种态度？你没有跟黄市长讲清楚，对方要一分钱不出就拿我们的八百亩地？财政上的亏空谁来承担责任？谁来审批？将来如果出了问题，我们又该如何向后人交代？” 焦念东的追问让郭海听了微微撇嘴，心道承担什么责任？不就是零成本给一块地嘛，怎么还不能灵活变通了？向后人交代？简直就是开国际玩笑。这个项目落户县里，带来的好处造福一方，本来就是后人获益，还说什么？ 郭海笑了笑：“焦书记，财政亏空自然有项目日后的税收收入来弥补，我想，从长远来看，我们是稳赚不赔的。至于审批，如果焦书记觉得为难，可以让县政府来牵头做这个项目，我来审批好了……” 焦念东脸色一沉。 郭海这意思就是说：你焦念东不是怕承担政治风险吗？好了，我郭海来签字审批我来承担责任好了。 一般来说郭海是不会冲县委书记这么说话的。但他实在是太看重这个项目，让项目落户的心态太迫切，所以就顾不上什么忌讳了。 焦念东冷冷一笑：“既然如此，那就政府出面牵头，我这边就不讨论了。不过，具体的东西，我们至少要上一次县委常委会，听听其他同志的意见。” 郭海一味沉浸在大炼化项目落户安化县带来的种种好处，兴奋过头，也没有听出焦念东的弦外之音来，反而兴奋道：“焦书记，其实也没有必要讨论了。这事是市里主要领导调度安排，我们县里只是执行落实市里的决策，我们研究不研究的没意义。” 焦念东心里越加不高兴，嘴上也没有表现出来，就生硬说了几句话就挂了电话。 跟郭海通完电话，焦念东越想越觉得不舒服，就拨通了市委书记蒋雪峰的电话。 “念东同志，你就是不找我，我也会找你。”蒋雪峰爽朗地一笑：“本来想等晚上的晚宴见了面跟你再谈，既然你是个急性子，那就先扯两句，说吧，找我是不是联华公司零成本拿地的事情？” 焦念东点点头：“是啊，蒋书记，我觉得不太合适。我们固然需要招商引资，这个项目固然能给我们市里县里带来大量的好处，这一点必须要承认。但是，我们总不能为了发展、为了所谓日后的什么好处，就违反原则批地吧？再说我们的土地要经过招拍挂程序的，这样免费送人，不但不走程序，还给后人留下话柄，至少是违规行为了，我心里很有顾虑！” “要发展还是要原则？”蒋雪峰哈哈大笑：“念东同志，就我个人来说，我认同你的观点。我们需要这种大体量的项目落户本市来推动经济发展，尤其是对方是一个可以预期的纳税大户，对于你们这样一个贫困县来说，那种经济上的拉动作用可想而知。但是，正像你所说，不能违反原则，我们既要经济发展也要原则，不能违规更不能违法。” “政策优惠我们可以给，但一分钱不花就拿地，如果我们同意操作，那就属于违规批地。” 但蒋雪峰话音一转：“但是，念东同志，你必须还要考虑另外一个重要的问题，现在几个县都在争抢这个项目，据我所知，主动找上赵家做工作的不仅有我们，还有其他县。那么，如果总投资近百亿的项目如果从我们手上溜走，眼看其他地区因此而出现经济跨越腾飞，我们其实也是要承担责任，难以面对后人。” 焦念东叹了口气：“蒋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决策精神，争取尽快让项目落地，至于土地上的事情，我们再想办法，可以灵活变通一些。” 蒋雪峰嘴角掠过一丝老谋深算的微笑：“念东同志，你似乎是明白了，但其实你并没有真正明白。好了，总而言之，先不要跟人家谈崩了，让政府出面跟联华企业谈！市里由市政府牵头，黄市长亲自抓，你们县里呢，让小郭同志配合市政府的工作就是了。” “企业的事情，经济方面的工作，这是政府工作。你我的主要精力还是抓大局，你懂我的意思吗？” 焦念东呆了呆，方才恍然大悟，也忍不住暗暗敬佩。 市委书记就是市委书记，层次和格局就不一样。同样是持反对意见，但蒋雪峰的处理方式就截然不同。 让市政府和县政府出面协调项目，责任就落在了政府口上。至于市委和县委这边，敲敲边鼓就是了。日后平安过度，没有任何后患，政府做的工作也是市委领导下的结果。可一旦出了问题，遭人诟病，那还有缓冲的余地。 “我懂了，蒋书记。我马上赶往市里，一会当面向蒋书记汇报工作。”焦念东恭声道。 蒋雪峰大笑：“好了，这事就不扯了。反正，念东同志，我们不能放任一个巨量的好项目从我们手上溜走，我们既要讲原则，讲政策，将规矩，还要学会灵活变通。至于一些负面的东西，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 …… 晚上，市政府接待处。 市长黄长友设宴款待赵杰，市里层面，市委书记蒋雪峰没有露面，安排了市委副书记冷常春到场。市政府层面则来了两个副市长。除此之外，还有市经信委和发改委的主要负责人，当然还有安化县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 赵杰换了一身浅色的韩版西服，整个人看上去神采奕奕，眉眼间流露出某种傲慢之气。 黄长友安排市府办的人在外边迎接，自己和两个副市长则等候在了宴会厅门口。 眼看赵杰带着自己如花似玉的美貌女助理飘然而至，黄长友面带微笑就迎了上去：“赵总，欢迎欢迎啊！我代表市委市政府热烈欢迎联华企业来我们市里投资兴业，共谋发展！” 赵杰矜持地笑：“黄市长客气，感谢市里领导的关心和支持！”（未完待续） 135章 能量和正能量（4） 一番寒暄之后，赵杰心高气傲地坐在了贵宾位置上。因为出面宴请的是黄市长，还有其他市领导和市直机关一把手出面，焦念东和郭海这两位安化县的党政一把手其实就显得无足轻重了。 所以这顿饭焦念东吃的比较郁闷。 焦念东对于赵杰的嚣张和傲慢非常看不惯，他固然也看重赵家执掌的这个项目，但赵杰如此骄矜，出乎他的想象。但市里领导尤其是黄市长对赵杰很是热情，他一个县委书记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更让焦念东不爽的是，在赵杰再次重申要零成本从安化县拿下那块八百亩的土地时，在场的市领导都给予了一定的认可，而自己身边这位郭大县长居然也陪着笑脸主动凑过去跟赵杰推杯换盏，态度几近谄媚。 招商引资到了这个份上，像是赵杰对于安化县的某种赏赐？这种感觉让焦念东很不舒服。 半场时分，焦念东就借故身体不适提前离场了。 他谨记市委书记蒋雪峰的告诫，对于赵杰的苛刻要求，既不同意也不反对，持沉默姿态。 但让焦念东想不到的是，在酒宴的后半场，当赵杰借着酒意提出了一个更可笑更荒唐的要求之后，县长郭海居然同意了。 大概的意思就是赵杰表示了对青石乡乡长艾零的某种强烈不满。虽然郭海并不明白为什么赵杰这种人会跟艾零这种基层的干部结怨，但赵杰借酒装疯故作姿态，甚至还叫嚣着如果县里不处理艾零，项目合作就免谈——这让郭海不得不陪了半天的笑脸，还是给了赵杰一个私下的承诺。 青石乡的干部，凭一个所谓的大客商的一句话就要“受处理”，这真是天大的笑话，如果传扬出去，那真成了滑天下之大稽了。 就连郭海都以为赵杰不过是说酒话，不成想，在第二天赵杰与郭海和县政府有关部门负责人组成的项目工作组洽谈时，赵杰在休息室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意见”。 那种话郭海无法表述，无非是再三强调艾零“冒犯”了他，如果县里不处理艾零，合作就无从谈起。 郭海当即觉得非常为难。一则不能无缘无故处理干部，二则处理干部需要县委书记点头，他这个县长做不了主。 思之再三，郭海还是让县府办的人给艾零打了电话，让艾零到县里来一趟，郭海的本意是说合一下，实在不行，就让艾零给赵杰陪个不是道个歉什么的，总之项目合作大于天，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任何事任何人都要为这一次的项目合作让路。 哪怕是牺牲。 艾零突然接到县府办电话，说是郭县长有急事找，心里感觉很奇怪，但还是不得不赶来县政府。他敲门推开郭海办公室的门，迎面看到大刺刺坐在沙发上的赵杰，微微一怔，旋即有些恍然。 郭海起身来笑了笑，又向艾零使了一个眼色：“小艾，这位是京城联华企业的赵总，联华企业现在正在跟县里谈一个总投资高达近百亿的大炼化项目，这是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高度重视、黄市长亲自牵头的重点项目……” 郭海语速很快，之所以多说这些，无非是点醒艾零，让他明白问题的严重性。 艾零哦了一声，望向了赵杰，笑了笑：“原来是赵总，我们又见面了。” 赵杰斜眼瞥了艾零一眼，淡淡道：“原来是小艾乡长！” 见两人气氛尴尬，郭海赶紧打着圆场：“你们认识就更好了，好了，小艾同志，今天中午我和县里几个领导宴请赵总一行，你也出面陪陪吧。” 艾零还没有说什么，赵杰就长身而起，傲然道：“小艾乡长不是工作很忙吗？怎么能有时间陪我这种闲人吃饭？我看还是算了吧，赵某人高攀不起！” 赵杰心里确实憋着一股火，他就是冲艾零当天说的那句话来的。他出身高贵，从小听惯了各种阿谀奉承，长大后在家族企业任职，到下头更是被地方官和地方商贾高接远送，冷不丁冒出一个不买账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基层小干部，他心里之极度不爽已经严重干预了他的理智和正常思维。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艾零这样的科级干部，一个基层小乡长，在赵杰心里实在是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了，他认为拍死艾零就像是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和轻描淡写。 艾零眼眸中冷光一闪，他根本就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人，赵杰当着郭海的面如此，虽然谈不上什么羞辱，但艾零也觉得自己犯不上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京城来的贵公子又能如何？跟县里有什么大体量的项目合作又能如何？跟自己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艾零当即转身向郭海笑道：“郭县长，县里领导接待赵总这种层次的重要客商，我一个乡镇干部还是算了吧，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来陪客，我乡里还有些事，如果领导没有别的工作安排，我就先回去了。” 郭海皱了皱眉，瞪了艾零一眼：“小艾，你跟我来一趟。” 说完，郭海就率先走出了办公室，去了隔壁的会客室，艾零紧随其后。 郭海沉声道：“艾零，你给我说实话，你怎么得罪了赵杰？你可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可知道你得罪了他，有可能影响到县里跟联华企业的项目合作？你可知道这个项目能给县里带来什么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郭县长，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公子哥。我其实也不认识他，不过是昨天路上偶遇，不过并没有什么冲突。” 郭海对于艾零的说辞自然不信。他冷冷道：“好了，我也不寻根究底了，总之你要顾全大局，为了县里的项目落地，主动放低姿态，去给人家道个歉陪个不是，否则，我今天就要处理你！” 郭海神态严肃冷漠。 他的确不是开玩笑的。 艾零皱了皱眉：“郭县长，这是不是有点莫名其妙啊？我又没做什么，无缘无故道什么歉呢？” 郭海断然挥了挥手：“不要强调客观理由，也不要跟我解释，你只要记住，你必须道歉，跟对方缓和关系，就算是为了县里经济发展的大局，你个人做下牺牲吧！” 艾零沉默了下去。 他听出了郭海的弦外之音，也隐约猜出了赵杰带来的项目非同一般，县里市里领导非常看重。尽管他有万般愤怒，却还是不得不勉强答应下来，因为破坏全县经济发展的大局这顶大帽子他一个乡长实在是承受不住。 那么，就当是为了县里，给那傲慢的纨绔子弟道个歉就道个歉吧。 艾零压住火气，跟着郭海又回到办公室，勉强向赵杰笑笑：“赵总，如果我有什么冒犯之处，还请大人不记小人过，也不要因为对我个人的情绪，影响到跟县里的项目合作，我觉得这样不好。” 赵杰傲然翘着二郎腿淡漠道：“你这种不识抬举的小人物，若是平时，我都懒得看一眼。算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见识，我只是要让你长个记性，有些人你是惹不起的，像你这种所谓组织任命的小乡长，我还真是一句话就能把你撸了，你信不信？” 赵杰这种狂悖的话当着郭海的面说出来，郭海都觉得有些难堪。 艾零压下的怒火当即爆发起来，他可以为了县里的工作大局忍一时之气，但对方如此得寸进尺，极尽羞辱，他根本不能忍受，也不想忍受。 “我是小人物没有错，但对于赵总你这种大人物，我也的确不想高攀。至于说惹得起惹不起的话，我看还是不要乱讲——你要有本事把我撸了，我拭目以待！”艾零愤然道。 赵杰拍案而起：“好，那我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艾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郭海脸色大变，追了出来。郭海在走廊中段追上了艾零，怒道：“艾零，你到底咋回事？你态度放低一些能死？我没有跟你讲，这个人身份不一般，这个项目很重要？你作为党员干部，无视县里工作的大局，组织原则何在？党性何在？” 艾零霍然转身：“郭县长，组织原则就是让我受这种莫名其妙的羞辱？抱歉，我做不到！” 郭海更加勃然大怒：“你跟我嚷嚷什么？你还有理了？你逞什么能？你有脾气是不是？好，县里马上就处理你！你先回去，停职检查！” 艾零抿着嘴：“郭县长，我想问问，这是县委的决定，还是郭县长一个人的决定？” 郭海的火爆脾气也上来了：“我个人的决定又如何？我这个县长，还管不了你一个小小的乡长？你公开对抗组织，马上回去停职接受组织审查！” 郭海的声音非常大，震动了整个走廊，县政府机关上不少科室的干部都冒出头来看热闹。 艾零沉默了一阵，扭头行去：“好，我停职接受审查。我倒是要看看，县里会怎么处理我！”（未完待续） 136章 能量和正能量（5） 艾零愤怒而去。 郭海作为县长，居然要让他一个乡长停职——而原因居然就是因为自己莫名其妙得罪了一个所谓投资商。无论这个项目有多么重要，都太荒诞了。 艾零没有回乡里，站在县政府的门口给周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周霖大吃一惊，也是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艾零同志，你确定？”周霖皱眉道：“问题是你怎么就得罪了县里领导这么看重的投资商呢？” 艾零长出了一口气：“周书记，这真是无妄之灾，莫名其妙！” 艾零简单把那日与霍金鹏和赵杰偶遇邂逅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周霖张大了嘴，以他的认知和阅历顿时感觉问题不简单：天底下真有这么嚣张和牛逼的投资商吗？如果真有，只能说明这人来头太不一般了。否则，郭海怎么说也是县长，一方行政长官，怎么会为了讨投资商开心就要让下头的干部停职检查呢？ “艾零，我觉得你吧先不要激动，更不要跟郭县长拧着干，你还是先回乡里来，等我跟焦书记汇报请示一下看看情况再说！”周霖压低声音道：“郭县长决定的事情，不一定代表县委，你好歹也是乡长，让你停职，这不是郭县长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至少要焦书记点头。” 艾零苦笑一声：“周书记，我看这事难了。不是我非要跟郭县长拧着来，而是——郭县长当众发怒，让我停职的声音都震动了整个办公楼，我如果抗拒不从，是不是会让问题变得更复杂？我看算了吧，郭县长让我停职，可能也是为了项目谈判的因素，我就先歇两天，然后等这件事过去之后再说吧。” 艾零说完就挂了电话。 周霖挂了电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如果干部被停职检查变得这么草率，那么组织原则何在？太荒唐了。 周霖拨通了焦念东的电话：“焦书记，我必须要向您汇报一件突发事件。” 周霖的话还没有说开，焦念东就淡然笑道，声音非常平静：“你说的是艾零被郭县长停职的事情吧？” 县委县政府机关连在一起，都在同一座楼上办公，政府这边的动静自然也瞒不住那边的焦念东。几乎是同时，焦念东就得到了消息。焦念东觉得郭海的行为太欠妥，但作为县委书记，他必须要给予县长郭海一定的面子，既然郭海说了这个话了，也不好太让郭海下不了台。 “告诉小艾，先不要着急，更不要上火。郭县长也不是冲他来的，只是赵家联华企业的这个项目，市里领导非常重视，县里由郭县长牵头，他为了项目在县里落地，可能心急了一些，说了几句过头的话，不要紧，先让艾零回家休息两天，过几天回来上班就好了。”焦念东轻轻道：“郭县长那边，我去打个招呼！” 干部被停职需要县委下正式的文件，郭海口头上的停职也不过是一时之气，谁也不会当真。 周霖弄清楚了焦念东的态度，也就没有再放在心上。只是他觉得艾零从此之后就得罪上了县长郭海，对他以后的工作开展极为不利。 当天的招待晚宴上，郭海与赵杰尽欢而散。郭海觉得自己发了一通火，说了几句过头的话，压了压艾零，换来了赵杰的让步，赵杰初步代表联华企业同意将项目放在安化县，但前提是土地必须要零成本拿到。尽管条件苛刻，但郭海还是非常兴奋，总投资近百亿的项目一旦落地投产，对安化县和他这个县长的好处显而易见，为了日后可以预见的巨大利益，县里付出一点代价也是正常的。 至于艾零的反应，根本不在郭海的考虑之内。 艾零跟冯晓婷打了一个招呼，也没说这事，就开车返回了市里，准备在家里休息两天。但无论是郭海还是艾零，都没有想到，这件事传播得很快很广，到第二天上午，居然市里有些机关部门都在背后议论纷纷：机关公务员们关注的焦点在于，到底什么样的投资商能有这么大的能量，竟然能左右组织决定，让一个乡长说停职就停职。 甚至有不少人在背后为艾零抱打不平。 市长黄长友自然也听说了这个事。 郭海正在陪赵杰查看赵家选中的项目用地，就接到了市长黄长友的电话：“小郭，听说你把你们县里一个乡干部给停职了？因为他得罪了赵杰？到底怎么回事？” 郭海苦笑：“黄市长，有这么一回事，但他怎么得罪这位赵家大少的，我也没有搞清楚。只是赵杰揪住不放，我就说了他两句，让他给赵杰道个歉，这个项目关乎县里的整体发展，为了县里的工作大局，哪怕他受点委屈又能如何？可是这小子太犟，跟一头驴一样，不但不道歉，还跟赵杰又顶了起来，我一气之下，就让他先回去反省反省。至于说停职检查，那也不过是一句气话。” 黄长友皱了皱眉：“小郭，这个事影响不好，都传到市里机关来了，赶紧让那小子回去工作，别闹情绪，否则这样继续传播，各种小道消息会冒出来，肯定会出问题。” 郭海迟疑了一下：“黄市长，能不能先定下这个项目来再说？您是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赵家这位公子哥到底是抽了什么筋，非要盯住艾零这小子不放……” 黄长友沉默了一阵，岔开话题继续询问：“除了零成本拿地之外，他还有什么条件？” 郭海笑：“还有一些税收上的减免优惠要求，不过，黄市长，我个人觉得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对于这么重大的项目，市里县里肯定要出配套政策。” 黄长友点点头：“你先继续跟他谈！小郭，你记住一点，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敲定这件事，先把项目合作框架协议签了，他要提什么要求都不要紧，你都不要拒绝，我们先把项目拿到手再说。否则，夜长梦多，我告诉你，瞄准这个项目的人多了，你们可不要错失机会！” 黄长友没有再提艾零的事情。 郭海从本心里来说也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但消息居然从县里传到了市里机关上，还传到了市领导的耳朵里，郭海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借着这股火气，郭海在接下来研究大炼化项目的政府常务会议上，在会议上大发雷霆，提出要整肃机关工作作风云云。 县宾馆。 赵杰跟联华企业董事长他的父亲赵建勋通电话：“爸，我跟安化县的人见了面，初步敲定了合作意向，他们愿意把那八百亩地无偿出让给我们，然后再给予相应的政策和税收优惠。” 赵建勋微有惊讶：“你一提他们就答应了？八百亩地就这么到手，看来，他们对咱们的项目可是求贤若渴啊。” 赵杰有点洋洋得意：“爸，他们一开始也有人提反对意见，但是我的态度很强硬，如果他们不同意，我们就换地方呗！再说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让步？我们这个项目一旦落地，给他们县里市里带来多大的好处？反正过了这村没这店，他们心里门清着呢！” 赵建勋深吸了一口气：“这倒是挺好。不过，小杰，你也悠着点，别太逼迫他们，毕竟安化县这块地是最合适上大炼化项目的，现在从京里到省里，对环保抓得很紧，大炼化项目毕竟是污染项目，也只有在安化县这种工业基础薄弱的贫困县才可能立项成功，所以，你不要弄巧成拙，坏了我们公司的大事！” 赵杰不以为意：“爸，放心吧，他们市里会给我们的项目一路绿灯保驾护航的！” 赵建勋皱了皱眉又叮嘱道：“好了，这种投资规模的炼化项目，他们市里是没有审批权限的，必须要报省里。我们打着支持贫困地区发展和扶贫项目的名义才更顺利立项，你千万不要节外生枝！” …… 仿佛是因为尝到了甜头，赵杰的姿态更加骄矜和傲慢。县建委和经信委的负责人陪着他继续谈判，因为这八百亩地中还涉及一个村的整体拆迁，因为上马这种大型化工项目，按照国家有关规定，周边三公里范围之内是不能作为人口密集聚居点的。 地可以无偿给联华企业，但涉及的拆迁补偿应该是由企业来承担，无论怎么说，这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谁都没有想到，赵杰再次提出了过分的要求，要求拆迁补偿由县财政和联华企业一起承担，联华企业顶多承担三分之一的村庄搬迁和村民安置的成本费用。 这一下，连这两个部门负责人都觉得赵杰太过分了。 这个村子一百多户，四五百人，整体搬迁费用至少不低于一千万。安化县的县财政本就捉襟见肘，要拿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安置村民，根本就是无力为继。 郭海得到消息也大为不满，但他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只是表示要向市里汇报请示。（未完待续） 137章 能量和正能量（6） 焦念东拍案而起：“老郭，你是不是也太没有原则了？这种无耻的要求，你也答应了？无偿给了他们八百亩地，还要让我们承担村民安置和村庄搬迁成本？天底下有这种奸商没有？” “焦书记，我其实也觉得他有点过分了。不过，项目落地比什么都重要，我们是不是先答应下来，然后再慢慢想办法？”郭海搓了搓手。 焦念东冷笑：“慢慢想办法？怎么想？一千多万的资金，我们县财政拿的出来？你不长脑子吗？” 郭海打了个哈哈：“焦书记，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先答应下来，然后去市里争取支持，让市财政支持我们一部分资金嘛。再说，这个项目落地，对市里也是大好事，获益的又不止是我们县里！” 焦念东黑着脸：“老郭，你难道就没发现，这厮是在得寸进尺吗？好了，你不要说了，这个事，我坚决反对。这种人，你答应了他这一次，他肯定还会继续变本加厉提更过分的要求！” 郭海的脸色有点难看。 实际上，赵杰还有点更过分的要求，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来。赵杰提出要用县里这块地抵押给银行贷款，让县里市里协调有关银行尽快放款。 一分钱不花拿了地，村庄补偿也只承担一小部分，还想要用土地抵押贷款，可谓是空手套白狼啊。 “焦书记，要不然我们先给市里汇报一声，看看市里领导的态度如何？”郭海尽量将声音放柔和。毕竟，在安化县真正说了算的还是焦念东这个县委书记，如果焦念东铁了心不同意，他也没有办法。 “要汇报你去，我反正不去！开玩笑，真是太过分了！”焦念东拂袖而去，只留下脸色尴尬的郭海迟疑良久，这才出门去市里找黄长友汇报。 听了郭海的汇报，黄长友明显有点恼火：“小郭，赵家这个小子是不是太过了呀？他这是趁火打劫啊。他是看准了我们想要这个项目，所以不断出题目要挟我们。” 郭海搓了搓手：“黄市长，那怎么办？这小子软硬不吃，他当着我的面撂下了狠话，如果我们不同意，他就马上撤走这个项目。” 黄长友沉默了下去，良久没有说话。 …… 冯晓婷听说了艾零的事情，也请假返回市里。在半路上，她接到了爷爷冯元海的电话，跟爷爷通完电话，冯晓婷就打电话约艾零一起回自己家。 在冯家门口，停着一辆车牌号尾数为118的黑色帕萨特轿车。艾零吃了一惊：“晓婷，这是蒋书记的车，蒋书记在你们家？” 冯晓婷自然也认识蒋雪峰的车，摇摇头：“我不知道啊，可能是找我爷爷的。你来都来了，进来吧，蒋书记这人也没有什么架子，顺便见一见对你也没坏处。” 艾零无奈只好跟在冯晓婷身后进了冯家。 蒋雪峰的确在冯家，正在跟冯元海喝茶聊天。冯元海是蒋雪峰的前前前任，也是蒋雪峰的老领导。蒋雪峰上任市委书记之后，经常来冯家探视老领导，不过，大多是喝喝茶聊聊天，下盘棋，很少涉及公务。 不过，今天，蒋雪峰却一反常态说起了联华企业来本市投资近百亿炼化项目的事情，也顺带着提了提赵家的背景。 “雪峰同志，其实你不说，我也想问你一个事。”冯元海笑了笑：“我听说安化县为了这个项目——说是因为县里一个乡干部因为无意中得罪了赵家这个公子哥儿，就被停职审查了？” 蒋雪峰一怔，旋即笑道：“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呢，也不完全是。所谓停职检查，不过是县长郭海顺口说的两句气话，怎么可能为了得罪谁就被停职呢？没想到这种小道消息竟然还传到老书记这里了，真是没想到！” 蒋雪峰眨了眨眼：“我懂了，老书记，听说这小子是老书记你的晚辈？” 冯元海哈哈大笑：“什么晚辈？算是我比较喜欢和欣赏的一个后辈吧！不过，雪峰同志，这与我认不认识这个年轻同志没有关系，你们需要思考的是，安化县在处理这件事情上，是不是存在欠妥之处。另外，为了项目落地和经济发展，对于投资商过分的要求，是不是一味迎合，我看也值得商榷。” “老书记，他们提出来要零成本拿地，这种事情在国内也有先例。我考虑到安化县是一个贫困县，能吸引到一个体量近百亿的项目实在是不容易，而且这个项目一旦落地，能带动全县老百姓发家致富，我再三斟酌衡量，还是勉强同意让县里跟他们谈一谈。” 两人正说话间，见冯晓婷和艾零并肩走进来，冯元海笑了笑：“晓婷，小艾，来，过来！” 冯晓婷走过去笑着见礼：“爷爷，蒋叔叔好！” 蒋雪峰大笑：“晓婷现在是越来越漂亮了。这位是……” 其实蒋雪峰已经猜出了艾零的身份。 艾零赶紧定了定神：“蒋书记好，我叫艾零，在安化县青石乡工作。” 蒋雪峰微微一笑：“我听说过你的名字，市里第一批扶贫干部，在基层乡镇干得有声有色，不错，不错。” 冯元海也笑：“小艾，听说你被县里停职检查了？有没有这回事？正好雪峰同志也在，你说说看。” 蒋雪峰也饶有兴致地望着艾零。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 他知道冯元海喊他到冯家来绝对不是为了让他在现任市委书记蒋雪峰面前诉苦喊冤，估计是冯老头想要问问情况，正好赶巧蒋雪峰来了，撞上了。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在市委书记面前，说自己上级领导的不好处、不是处，不是一个下级干部的本分，也是官场的忌讳。哪怕蒋雪峰看在冯老头的面子上不予计较，心里终归还是给他种下了恶劣印象。 艾零绝对不会这么愚蠢。 “冯爷爷，蒋书记，其实也没什么，完全是一场误会。郭县长让我给投资商道个歉，都怪我年轻气盛，当时一时冲动，就没按领导的意思去做，让郭县长有点生气，说了几句气话，没什么的，我明天就回乡里恢复工作，县府办已经通知我了。” 蒋雪峰哦了一声，艾零的答复明显让他很是意外。 按照常规，艾零有冯家在背后撑腰，看他跟冯晓婷的亲密神态，应该关系匪浅，可艾零非但没有“抱怨告状”，而是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 蒋雪峰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赞许，轻笑道：“哦？看来小艾乡长很有度量嘛，知道顾全大局，你能理解就好，明天回去工作，不要因为这种小事影响工作状态就好。” “你跟联华企业这位投资代表，到底是为什么产生纠葛？” 这一次是冯晓婷抢先回答了：“蒋叔叔，其实艾零跟他本来就不认识，只不过那天偶遇，他非要请我们去吃饭，艾零没有答应罢了……可能是他觉得我们驳了他的面子，有点拿架子？不过，这人的心胸太忒狭隘了，哪有这种小事还揪住不放的？再说，他是来谈项目还是耍威风的？” 这种话冯晓婷可以说，艾零说不得。 蒋雪峰哈哈大笑：“晓婷啊，他是有点斤斤计较了，不过呢，人家有来头，又带着大项目来，有点傲气也是正常的。” 冯元海在一旁微笑：“小艾，你现在也算是为官之人了。我来考考你。假如是你，你会怎么处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冯爷爷，我想得清清楚楚，如果我在郭县长的位置上，可能会做出跟郭县长一样的选择。只不过呢，我个人以为，我们招商引资给予各种优惠和支持没有问题，但起码要遵从一条底线，不能无原则答应他们的苛刻条件。” 蒋雪峰哦了一声：“小艾同志，听你的意思似乎另有所指？是不是说他们要求零成本拿地的事情？” “蒋书记，冯爷爷，八百亩地不是一个小数目。我们可以给予优惠低价，但要说白送给他，我个人感觉有点不妥。但，退一步讲，即便这种条件还可以勉强同意的话，联华企业现在提出的要求就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了。”艾零笑道。 蒋雪峰讶然：“难道他们还有条件？” 一听蒋雪峰这话，艾零就知道自己多嘴了，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 艾零轻轻道：“蒋书记，我听县里的人说，联华企业的赵杰又提出，涉及那个村庄的搬迁和村民安置费用，要县财政出一大半，然后他们承担三分之一，不知道真假。” 蒋雪峰立即掏出手机来打了一个电话，扣完电话时脸色变得很难看。 “雪峰同志，真的是这样？”冯元海问。 蒋雪峰叹息一声：“竟然是真的，联合企业赵家的得寸进尺，超乎了我的想象。” 冯元海沉着脸：“那你准备怎么办？” 蒋雪峰霍然起身：“事有所为有所不为！老书记，我们是一级党委政府，不能任由商人趁火打劫和各种要挟。这个项目固然重要，但如果我们违背良心和原则同意这种无耻的要求，我们将会背上千古骂名！” “老书记，我马上回去过问一下这个事情！”蒋雪峰匆匆而去。（未完待续） 138章 能量和正能量（7） 冯元海见蒋雪峰走了，也没有去送，待艾零和冯晓婷送走了蒋雪峰回来，这才微微一笑道：“小艾，来，坐，我跟你聊两句。” “冯爷爷，您说，我听着呢。” “你跟我说实话，你跟郭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这小子也不是那种冲动上头的孩子，怎么竟然跟你们县长顶起牛来？”冯元海眯缝着眼睛：“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实话实说！” 艾零苦笑，知道在官场老江湖昔日的上位者冯元海面前，他任何心机都无所遁形，只能坦诚相对。 他叹了口气道：“冯爷爷，您说我应该怎么办呢？当时郭县长让我给赵杰道歉，我也道了歉了，可是他无理取闹，难道我还要逆来顺受让他得寸进尺？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我道歉不道歉，这个项目成不成，根本与我无关，您想想看，赵家之所以来我们县里考察土地和项目，肯定早有权衡和考虑，如果他单纯为了跟我个人的一点情绪上的不愉快就放弃这个项目，那么，赵家做这事也忒儿戏了。” “其实我觉得吧，就算是我跟他闹翻了甚至是翻脸成仇，也不影响县里这个项目的落地。赵杰用的不过是要挟的手段，可惜我们县里的领导太着急太迫切，反而被人家利用。” “所以你就故意演了一幕年轻冲动的幽默剧……你这样，你有没有想过，得罪了县长，你今后在县里工作会有麻烦？至少，郭海对你的印象会很差，将来你的前途要受影响啊。”冯元海继续眯缝着眼睛，似笑非笑。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冯爷爷，这个我想过，可是我没有选择。如果我在赵杰面前卑躬屈膝，虽然顾全了领导的面子，但在郭县长心里，恐怕会因此对我有更低的评价吧？更重要的是，县委焦书记也在观望，我为了所谓郭县长的一点面子，为了所谓成全项目落地的大局观，失去了基本的人格，从长远来看，我失去的将会更多。” 冯元海哈哈大笑：“果然不出我之所料。你这小子入官场时间不长，倒是明白了很多门槛，门清！看来，我的判断是对的，你天生就是混官场的材料。嗯，好好干，把握好分寸，你将来肯定能超过你父亲，前途无量！” 艾零一阵瀑布汗。 父亲混了一辈子不过是一个屁大的乡长，跟自己平级，科级干部。他现在已经站在了乡长的起点上，将来稍稍加把劲，越过副县级都不成问题。 他想了想，轻轻道：“冯爷爷，我爸爸虽然官职卑微，但做事认真。他在乡镇扎根二十多年，从来没有半句怨言。他说过这样一句话，做事胜过做人，做人甚过做官。如果不能做官，那就做好自己份内的事，不抱怨、不攀比、不斤斤计较。如果不能保持平和的心态，不如辞职下海，混点别的营生。现在这年头，干什么还不能混口饭吃？他这个科级干部，每月工资不过四千出头，也不当什么。” 冯元海认真地听着，突然神色一肃：“好，好一个做事胜过做人，做人甚过做官！小艾，你爸爸虽然只是一个乡镇干部，但却有大格局，不简单！改天请你爸爸来家里做客，我跟他聊聊！这样扎实做事的基层干部，一直提拔不起来，组织部门失职啊！” 艾零连连称是。 冯晓婷却是心内欢喜。她看重的是冯老爷子话语中的另外一层意思。他允许艾零的父亲来冯家做客，这等于是变相同意了冯晓婷和艾零的交往以及日后的结亲。 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冯元海能现在确立态度，无非还是看重了艾零的将来。 …… 市委书记临时召集了专题会议，听取大炼化项目的专题汇报。市长黄长友和市委副书记冷常春参加，安化县这边，县长郭海和县委书记焦念东也赶来市里参会，列席会议的还有市县经贸和建设部门的一把手。 蒋雪峰亲自过问，黄长友心里略有猜出是为什么。 蒋雪峰沉着脸，摆摆手：“安化县汇报一下项目的对接和进展情况。” 黄长友扫了一眼焦念东和郭海：“念东同志，你和小郭跟蒋书记报告一下具体情况。” 焦念东嗯了一声，却是望向了郭海。 郭海心内有些振奋，这种在市委书记面前露脸的机会，他自然是当仁不让了。 “蒋书记，黄市长，冷书记，各位领导，同志们，我简单汇报一下项目的具体对接情况。接到市委市政府的指示精神之后，我根据黄市长的要求，组织县里有关部门成立了项目对接工作组，我来牵头。我跟联华企业的赵杰副总裁对接之后，对方看中了我们县里东郊的八百亩地，这八百亩地呢，半数是工业用地，半数是建设用地，为了促成这个项目，我们可以通过土地调归，达到项目用地的标准，这一点完全没有问题。” 郭海朗声道：“对方首先提出了要零成本拿地的要求。我向黄市长汇报之后，考虑到这个项目总投资近百亿，可以解决县里上千人就业，对于推动安化县经济发展具有太重要的作用，而且还有日后的纳税。根据估算，这个项目一旦达产，可以给县里纳税每年高达五六千万，这几乎是我们现在县财政的两倍。从长远来看，我们觉得答应对方零成本拿地的要求，也不算吃亏。” 郭海说到这里，微微停顿了一下，因为他看到黄长友要插话。 果然，黄长友微笑着道：“蒋书记，我补充两句。土地收入上安化县的确要因此损失一些，但将来的纳税啊就业啊综合效应啊，这笔账还是非常划算的。而且，国内也有先例，不是我们单独开这个头。比如隔壁市，不是为了建设万达广场，就给了投资商一元一亩地的象征性价格？我认为啊，在政策上行得通，可以考虑。” 蒋雪峰沉默了几分钟，缓缓点头：“我同意安化县和黄市长的意见。不过，这不能叫投资商零成本拿地，而是通过日后的税收来冲抵土地费用，这是两码事。操作起来，立项的时候，你们要充分考虑这一点，我们市里不能无偿送地，日后会让老百姓骂娘的。” 焦念东暗暗点头，心道同样的做法，但到了蒋书记这里就变成了另外一种理直气壮的由头，看来高度和格局就是不一样啊。 郭海连连点头：“蒋书记的指示，我们下去以后马上贯彻落实。” 蒋雪峰眉梢一挑：“好了，你不要说这种没有营养的吹捧话，继续汇报，捡重点，不要长篇大论。” “好，蒋书记，黄市长，在土地上我们跟联合企业初步达成了一致，对方也同意尽快跟我们签署框架合作协议，只要这个协议一签，项目就成功落地。” 郭海顿了顿又道：“只是这块地呢，涉及两个村庄，需要拆迁和安置村民。整体的费用没有经过评估，只能是框算，参照其他地方的成本，大概在一两千万左右。联华企业提出呢，这个成本费用，要由县财政承担三分之二，他们承担三分之一。” 郭海这话一出口，黄长友的脸色也严肃了下去。 这事黄长友已经得到了郭海的汇报，但他还没有来得及表态和做出决断，蒋雪峰就突然召集了会议听汇报了。 蒋雪峰闻言神色不变，淡淡道：“你们怎么答复的他们？” 郭海笑了笑：“蒋书记，我刚刚向黄市长做了汇报，我们完全会按照市里的决策来做，去抓好贯彻落实。” 蒋雪峰撇了撇嘴：“不要跟我打太极。我要听的是你们县里的态度。你们说说看，面对投资商提出来的苛刻要求，你们什么意见？” “蒋书记，我个人认为，联华企业提的要求是有点过头。但考虑到长远利益，尤其是考虑到这个项目能帮助安化县脱贫走上发展的快车道，我觉得适当让让步也是可行的！当然，我们还要进一步做工作，尽量减少县财政的投入，毕竟我们县财政能力有限。”郭海沉吟半天才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他的话音一落，焦念东就发话了，在这种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不能再保持沉默了，因为郭海的话在这种场合下，要是代表了安化县的态度，他就被裹夹其中了。 “蒋书记，我反认为不妥。免费给了八百亩地，已经算是我们极大的诚意和最大限度的让步，我们招商引资，也不能放弃原则。有些事情可以做，但有些事情不能做。他们占用土地搞建设，承担两千万的拆迁成本理所应当。如果这一次再无原则让步，将来他们肯定还会得寸进尺。我们一个穷县，经不起这种狮子大张口的折腾。我的态度很明确，宁可不要这个项目，也不能无原则让步！” 焦念东当众反驳，郭海自然脸色不好看，他只能寄希望于市长黄长友出言赞同了。 黄长友沉默了片刻，才淡淡道：“说实话，对方提出这种苛刻要求，我有些没有想到。我们经历过的开发商和投资商也不少了，像联华企业这样变本加厉的公司，还真是头一次。” “不过呢，蒋书记，为了争取下这个项目，我们是不是先别急于拒绝他们，把路堵死，继续跟他们谈一谈，加强沟通和交流，尽量降低县财政的支出吧？”（未完待续） 139章 能量和正能量（8） 黄长友这其实就是投了赞成票。 焦念东皱了皱眉，差点当场提出反对意见。但黄长友不是郭海，这是市长大人，焦念东再有意见，也只能保持沉默。 蒋雪峰挥挥手：“还有没有别的？他们还有没有别的要求，你们一并提出来，我们专题讨论一下。” 郭海赶紧道：“没有了，蒋书记，对方目前只提了这两个要求，其他的估计也没有了。” 实际上，赵杰还有新的想法。比如说要利用安化县这块地来贷款融资，还要市里出面协调银行放款。这简直就有点空手套白狼的味道了。 但郭海不敢再提这一茬了，他估摸着会激起市里的强烈反弹。 至少，市委书记蒋雪峰的态度似乎不是那么热衷。 蒋雪峰皱了皱眉：“没了？小郭，你确定？我看他们必然还会有下一步的条件！为什么？因为我们市里县里无条件让步，他们会觉得我们还有被要挟的空间！” 蒋雪峰拍案而起：“招商引资重要不重要？非常重要！尤其是对于安化县这样的一个贫困县来说，更是非常重要。我们之所以看重这个项目，自然是因为它能给我们地方经济发展带来活力。但为了经济发展，为了迎合投资商，我们可以放弃原则吗？不能！” “同志们，我告诉你们，商人逐利，没有道义可言。你今天答应他的要求，明天他还会提出更过分的条件。所以，在这件事情上，没有什么好犹豫好斟酌和矛盾纠结的，他们愿意来投资，我们举双手欢迎，我们会在政策允许的框架内提供应有的支持和扶持！必要的时候，零成本拿地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是我们要有底线，因为我们是地方党委和人民政府！现在官场上有一种歪风邪气，就是为了经济发展和招商引资可以无原则让步，媚商心态严重。这不是一种什么正能量，这是负能量，在我们市里，我们要坚决抵制这种非正能量的东西！” “我们的同志在诺大一个项目面前，眼红耳热，昏了头了。据说还因为一个乡镇干部跟联华企业的投资代表发生了一点不愉快，就要让这位同志停职检查，这在我们市的历史上，应该还是首次！史无前例！” “我不能说这位乡镇干部就一定是没有过错。我也没有说小郭县长的做法就不对。但是，郭海同志，项目落地固然重要，组织原则也不能放弃！你如此迎合联华企业的人，换来了什么？他只能是得寸进尺！步步紧逼！” 郭海被蒋雪峰当众批评，面红耳赤起来，他嗫嚅道：“蒋书记，我……我的做法当时有点欠妥，我已经及时纠正，让这位乡镇干部恢复工作了。” 蒋雪峰断然挥挥手：“不是我批评你，当然要恢复工作！你虽然是县长，但也没有权力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就停一个基层干部的职！” “所以，你也不要再拿市里和市领导当挡箭牌，这是你这个县长权限范围内的事情，你要坚持原则，不能无原则让步——你回去告诉联华企业的人，扶持和优惠要有分寸，不能得寸进尺。拆迁补偿，必须要由联华企业承担，如果连两千万的拆迁补偿都拿不出来，我也只能怀疑他们有没有资金实力建设一个近百亿的大炼化项目！” “而且，现在从中央到省里，对环保抓得这么紧。这样一个重工业高耗能污染项目，能不能被审批通过，我看还不一定。”蒋雪峰凝视着郭海：“我的意思，你听明白没有？” 郭海涨红着脸连连称是。 黄长友叹了口气：“小郭同志，蒋书记的话真是振聋发聩，警醒了我们！我们要项目，更要坚持原则。这样，你也没有必要跟对方闹僵，先谈一谈，加强沟通，看看对方的态度。如果对方没有让步的意思，我们再酌情处置！” “我明白了，我一定会坚决贯彻落实蒋书记和黄市长的指示精神，请市领导放心。”郭海心里有点失望，但毕竟官位更重要，他站起身来拍着胸脯表态。 蒋雪峰笑了笑，声音缓和了一些：“其实我能理解你们县里对于经济发展的渴求。你们是贫困县，看重大投资项目也很正常，但事情过犹不及，不能过了度。” 冷常春在一旁笑了笑，插话道：“蒋书记，我赞同你的意见。如果对方一意孤行，我们也不得不忍痛放弃这个项目了。我们市委市政府，县委县政府，可不能任由一个商人要挟绑架！” 蒋雪峰轻笑一声：“放心吧，诸位，联华企业看重我们的地盘，是因为我们更适合上这个项目。你们看看周边地区，尽管周边地区抢夺项目的意愿很强烈，但没有一个地方比安化县更符合条件。现在这样的项目，只有挂靠扶贫攻坚战的名义才有可能通过审批。所以啊，我们就是坚持原则，他们最终还是会考虑放在安化县！” 焦念东眼前一亮，笑道：“蒋书记的话真是一语道破天机啊！他们来我们县是因为我们县符合条件，否则我们请他们也不来吧？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过于迁就他们！话说近百亿的项目，连两千万的补偿款都不想拿，你还能指望联华企业日后给县里带来多少好处？” …… 市蓝枫大酒店。 郭海带着县里几个部门的头头赶了过去，跟赵杰在酒店贵宾室谈了一次。听闻郭海居然代表县里直接回绝了他的要求，大为不满：“郭县长，你有没有把我的话跟你们市领导请示汇报过？” 郭海笑：“赵总，其实这事我们还可以沟通、商量。不过呢，您也知道，我们是一个穷县，县财政捉襟见肘，实在是拿不出这么大一笔资金来。所以，我和焦书记的态度还是希望你们企业自筹。至于市里领导，我来之前，专题向黄市长和蒋书记做了汇报，市里的态度也很明确，希望贵方能考虑一下我们作为一个省级贫困县的难处。” 赵杰恼火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考虑去跟其他地区合作。我这一天下来，也不知道接了多少联系对接的电话，本来想给你们县里一个机会，既然你们不领情，那我们就放弃合作！” 郭海搓了搓手，如果不是蒋雪峰的严肃姿态言犹在耳，他肯定要放低身段跟赵杰陪上几个笑脸，再做出让步。但毕竟官职重要，他不能因此违抗蒋书记的指示精神，这个帽子被扣上，他一辈子都摘不掉。 “赵总，我们确实是很为难，真的。我们县财政一年才多少钱？你要让我们承担拆迁补偿和村民安置费用，我们县真的承担不起。我希望赵总能慎重考虑一下我们的难处，互相理解嘛。如果赵总执意如此，我也只能遗憾地说声抱歉了。” 赵杰没想到郭海居然态度变得强硬起来，一反常态。 他愣了一下，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是不是逼迫安化县过紧，本心想要放软，但碍于京城大少和联华企业太子爷的面子，就硬是梗着脖子傲然道：“那好，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再谈了，你们请便吧！” 所谓生意不成仁义在，即便谈不成项目，也没有必要失态。可赵杰居然要扫地逐客，这让郭海心里生出几分怒气来。这小子也忒没有礼貌和气度了，这大家族子弟就是这种德性吗？ 郭海愤愤而去。 赵杰等郭海走了，就拨通了父亲赵建勋的电话，说了说安化县的态度。 赵建勋勃然大怒：“小杰，我怎么说来着？你不要弄巧成拙！看看你做的这事，你步步紧逼，他们还能无原则让步？这下好了，我们这个项目放在哪里？周边地区，没有合适地方，只有安化县才符合条件！如果不挂靠扶贫的旗号，我们怎么去省里审批立项？” 赵杰辩解道：“爸，我不过是想要给公司省点钱嘛，谁知道他们前恭后倨，说翻脸就翻脸了！” 赵建勋冷哼一声：“好了，这事你别管了，你马上回京来，我会亲自跑一趟！” 说完，赵建勋就怒冲冲挂了电话。 在父亲那里吃了挂面，赵杰心情郁闷，就想找人喝酒。可在这市里，他除了霍金鹏之外，也不认识旁人了，就打电话约了霍金鹏。 霍金鹏急匆匆赶到市里来接上赵杰，去了市里一家挺有特色的土菜馆。说起来也是冤家路窄，两人刚进饭馆，就撞上了同样来吃饭的艾零和冯晓婷。 霍金鹏趾高气扬，望着艾零。 他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他只知道艾零因为赵杰被郭县长训斥了一番，然后被停职检查了。却不知，这事引起了市里高层的震动，艾零早已复职。而且，市里县里也表明了回绝赵杰过分要求的坚决态度，至少在表面上看来，安化县跟联华企业的合作谈崩了。 霍金鹏调笑道：“哎呦喂，这不是小艾乡长吗？怎么，被停职了回家写检查了？” 艾零冷冷一笑：“谁说我被停职了？我回市里休假一天，你瞎嚷嚷什么？?” 艾零扫了一脸阴沉的赵杰一眼：“霍金鹏，你要真以为凭哪个人的一句话就能断了一个干部的前程，那么只能说明你太愚蠢和无知！你要抱谁的大腿我管不着，但你少在我面前卖弄这些丑态，真是恶心极了！” 霍金鹏回头望着赵杰，却见赵杰只是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心头大为震惊。心道这赵家大少怎么跟转了性一样，这小子明着嘲讽，他却保持沉默？（未完待续） 140章 当机立断 两天后。 省委组织部基层调研组确定后日要来青石乡考察调研，带队的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马副部长，省委组织部干部、组织、信息、研究室等几个业务处室的负责人跟随，一行十几人。 市里接到通知，蒋雪峰非常重视，亲自调度安排，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具体抓落实。市委组织部提前派了一个工作组赶往安化县青石乡，督促检查。至于县委就更不用说了，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委组织部的人这两天全天候靠在了青石乡，准备迎接检查。 市委副书记冷常春受市委书记蒋雪峰的委托，今天一早就赶了过来，要对青石乡的基层党建建设和扶贫工作进行一番全面的梳理检查，免得工作做不细、做不到位，在省委组织部领导面上丢分。 知道冷书记要来，艾零沉吟良久，突然将乡党委书记周霖拉到了一旁：“周书记，我有个新的想法。” 周霖皱了皱眉：“艾零同志，省委组织部工作组马上就要到了，你现在还有什么新想法？咱们把手头上的几件事抓好抓细，就不错了，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新题目了，至少在时间上咱们也来不及落实。” “周书记，是这样。前一段时间——就是现在承载五老峪村养殖项目的腾飞公司，他们老板邱曼琳提出来要并购咱们县里的服装厂，基础性的合作框架思路，腾飞公司已经跟县里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我当时提了一个建议，让资产重组后的服装厂落户在咱们乡里，盘活乡政府东临那家被服厂的场地，然后也可以算是咱们的重点扶贫项目，你说这是不是一举两得？” 周霖目光一凝：“这事我听说过，听说是县经贸委的薛萍代表县里正在跟腾飞公司谈进一步的合作……艾零同志啊，你的想法是不错，可人家能同意将新厂落在咱们乡里？毕竟咱们这里交通不便，穷乡僻壤，我估摸着这事八成不行。再说，你可以慢慢争取，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茬，根本来不及了。” “周书记，腾飞公司那边我来做工作，应该没有问题。就是县里这边，估计有点难度。但现在——”艾零向那边围绕在市委副书记冷常春、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和县委书记焦念东、县长郭海等市县领导周围的市县干部，其中就包括县经贸委主任薛萍这个个性强悍的女人，嘴角似笑非笑道：“省委组织部领导来看扶贫项目，可咱们能拿得出手的就不过是一个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这还是有点单薄了。如果服装厂项目落户咱们乡，意义就不一样了。” 周霖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要当着市里领导的面，给焦书记和郭县长出点题目？” 艾零嘿嘿干笑两声：“周书记，这不是捣乱，而是顺水推舟罢了。” “就算是市里县里领导点头，后天省委组织部的人就要来了，这在时间上也来不及呀。”周霖皱皱眉。 艾零笑了：“有什么来不及的？腾飞公司、县服装厂、我们乡，签一个三方合作协议，咱们马上着手整修拾掇一下被服厂那片废弃厂房，就算是启动了项目。至于手续和实质性的东西，慢慢来也不迟嘛。周书记，腾飞公司并购服装厂这个项目体量也不小，如果放在咱们乡，对于全乡扶贫工作来说绝对是一个本质的飞跃！” 艾零这么一说，周霖就有点动心了。 现在全国上下都对扶贫抓得很重，若是在扶贫上有了亮眼的政绩，他将来的前途可想而知。这次省委组织部来调研，就是周霖出头露脸的最佳机会。 周霖深吸了一口气，望着艾零轻轻道：“也好，我们一起向市县领导说一说这事？” 艾零摇摇头：“周书记，咱们直接提，不太合适。搞不好，还会引起领导们的反感，这样，就弄巧成拙了。” 周霖有点烦躁：“那你说该怎么办？” 周霖心道你这不都是屁话，不主动去争取，还想等着天上掉馅饼吗。 艾零深邃的目光投射在人群中的薛萍身上，似笑非笑地扭头瞥了周霖一眼。 周霖是何许人，马上就反应过来，他忍不住笑骂道：“你这小子，原来早就开始打我的主意！你想要让薛萍帮我们提这事？这事有点难度。薛萍这个人，个性太强，很难说通她。” “周书记，别人说不通她，但你就行！”艾零嘿嘿笑了笑：“周书记，千载难逢的机会，市里县里领导都在场，现在迎接省委组织部调研组是头等大事，我敢保证，只要薛主任把头一开，这事百分百能马上定下来！” 薛萍是周霖的表妹。知道这层关系的人，在县里并不多。这个时候，周霖也来不及细想艾零是如何知晓他和薛萍这层亲戚关系的，他沉吟了一会，终于还是觉得艾零所言甚是，错过这个机会，以后再想提这事就很有难度。况且，失去了省委组织部调研的时机，引入一个服装项目的价值也不是很大。 “我试一试。”周霖说着就走过去，偷偷将薛萍喊了出来。 周霖把用意一讲，薛萍马上就柳眉一簇道：“表哥，这一定是你们乡里那个艾零的主意吧？这小子一肚子心眼，你小心别上他的当！” 周霖苦笑：“薛萍，你先别管是不是他的主意，你就说这事可行还是不可行吧？” 薛萍沉默了几秒钟：“也不是说不可行，从一开始谈的时候，艾零就跟腾飞公司的人一起提出来要把新工厂放在你们乡里，可是我觉得吧，你们青石乡实在是太偏僻了，交通也不便，这不利于企业做大做强啊。” “这种企业，必须要建在交通通畅的地方，因为他们要依托发达的物流网络来发展。可看看你们这里，上山下山，要增加企业多大的成本？” 周霖一瞪眼：“交通问题已经解决了，这路不是刚修完嘛。从我们乡里到县里，不过半个小时，能增加企业多少成本？再说人家企业都不反对，你又何必当恶人？” “扶贫啊，这就是扶贫！青石乡穷了几十年，现在好不容易遇上省委组织部挂靠帮扶这种千载难逢的时机，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大干快上，就太可惜了。薛萍，这事对我很重要，对乡里很重要，你帮哥一次？” 薛萍沉吟了一会：“我试试吧。” 说完，薛萍就走过去，伏在县长郭海耳边小声说了几句。郭海皱了皱眉，扭头扫了远远站在人群背后的艾零和周霖一眼，似乎是摇了摇头，不同意的样子。薛萍回头向周霖打了一个抱歉无奈的手势，周霖顿时有点失望。 可这种事情，郭县长不点头，一切都等于零。 艾零皱了皱眉，突然跺了跺脚，大步走了过去。 这种机会千载难逢，既然薛萍那边没有搞成事，艾零就当机立断决定自己出马。不就是冒点风险提提建议嘛，即便县里领导不高兴，又能怎么着？但这事要是成了，造福的就是青石乡全体乡民，自己个人承担点风险怕什么？ 冷常春和兰宁祥正好看到艾零，就笑着招招手道：“小艾同志，你过来一下。” 艾零往前走了两步，又微微停顿了一下，扭头向周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周霖一起过去。艾零这种小动作让周霖微微有些感动。艾零这是要跟他一起进退，并没有因为他跟市里领导熟就擅专独自出风头。 冷常春笑道：“小艾，小周，现在市里县里都在帮着你们张罗，可真要到了省委组织部的领导下来，唱主角的就是你们俩了。我和兰部长看了看你们在党建方面的基础工作，非常扎实，也有亮点，我们很满意。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你们乡的经济基础太薄弱，扶贫项目能拿得出手的就五老峪村那一个项目，有点遗憾啊。” 冷常春居然主动提了这个话题。 艾零大喜，暗暗扯了扯周霖的胳膊。 周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道：“冷书记，兰部长，焦书记，郭县长，各位领导，我们乡的经济基础其实不是弱，而是相当于一张白纸。前两年，乡镇企业也办过几个，但垮的垮，跑的跑，至今一家企业也没有。如果不是艾零同志费尽心思引进了这么一个生态养殖项目，我和艾零同志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上级领导，我们羞愧啊！” “但是我们也不等不靠，决定从零抓起，发动全乡干部职工招商引资，打一场扶贫攻坚战。” 冷常春笑了：“小周同志的信心和决心不错，基层干部就应该有这个劲头，否则扶贫就是一句空话。但是光有想法光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要有解决问题的办法，要有上项目的思路和方法。” 周霖陪着笑：“冷书记，最近县里跟一家企业正在谈县服装厂的并购重组，我们也想争取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来，如果新重组的服装厂能把一个加工车间放在我们乡里，就相当于是盘活了我们乡整个的扶贫工作啊。” 冷常春哦了一声，扭头向焦念东和郭海扫了一眼。 焦念东看了周霖一样，然后笑着给冷常春简单解释了两句。 冷常春略一沉吟：“念东同志，我觉得这种思路可行。引入外部资本，盘活国有企业，又能为扶贫工作出把力，这是一举三得啊。可惜你们提这事有点晚了，如果早两天，我们可以尽全力推动，至少在省委组织部领导下来调研之前，青石乡又有了一个可以值得肯定的扶贫项目亮点！” 艾零知道自己必须要说话了，如果再不说话，这事有可能不了了之了。 他果断大声道：“冷书记，其实也不算晚。只要我们三方签署一个合作协议，初步把项目确定下来，简单把乡被服厂的废弃厂房修整一下，时间上也完全来得及。省委组织部领导又不是看咱们一时的工作，他们挂靠我们乡是一个长期的过程，说不定，组织部领导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政策扶持呢！只要我们有题材，有思路，有落地的时间表和可行性计划，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冷常春动心了。他扭头望向兰宁祥：“老兰，你认为呢？” 兰宁祥笑了笑：“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冷书记，这是他们县里的项目，项目放在什么地方，市里也不能越俎代庖。还是问问念东同志和郭海同志的意见吧。” 焦念东在一旁苦笑道：“说实话，冷书记，兰部长，我还真没有思想准备。跟腾飞公司的确谈过两轮，但还没有完全敲定这件事。既然市领导有要求，我马上让有关部门推进一下，就当是我们县里打响扶贫攻坚战的第一炮了——老郭，你的意见呢？” 郭海心里很是不满。但焦念东是县委书记，当着冷常春和兰宁祥这两位重量级的市委领导的面，他都表了态了，如果他再唱反调，那就是不给市委领导面子，这个罪名他扛不住。 郭海勉强一笑，挥挥手：“经贸委的薛萍同志到了没有？” 薛萍从人群后挤了进来：“郭县长，各位领导，我在。” “你马上联系一下腾飞公司和先服装厂，尽快把这件事落实下来。不管将来项目是不是真的能落地，但先签一个三方协议吧。” 冷常春皱了皱眉：“小郭县长，这事可不能勉强，项目牵头就要落地，不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更不能弄虚作假。我可告诉你们，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可不是来这一趟，他们会常来常往，要是以后让省委组织部的领导发现我们在扶贫项目上作假，谁也不能承担这种责任！” 冷常春这话就说得有点重了。 郭海陡然冒出一头冷汗，他赶紧恭谨陪笑道：“冷书记，您放心，我们绝对不能弄虚作假。薛萍，马上召集这三家的人，咱们开一个现场会，现在十点，下午两点前，必须要把三方协议签了！”（未完待续） 141章 突然的人事变动 省委组织部基层调研组终于来了，在青石乡呆了两天，对于青石乡的党建基础工作和扶贫项目非常满意，带队的省委组织部领导当场表态，省委组织部机关也会集中资源和力量对青石乡进行重点帮扶，帮着青石乡和安化县招商引资。 送走了省委组织部调研组，市委专门召开了总结会议。 因为被树立为了省委组织部的基层党建和扶贫工作联系点，青石乡一个穷乡僻壤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牵动着省市县三级领导的心，因此，困扰了青石乡二十年的道路交通问题得到解决，一穷二白的经济面貌得到根本改变，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腾飞公司新建服装厂项目这两个项目落户青石乡，意义重大。 可谓是皆大欢喜。 青石乡的干部们这一段时间都精神焕发，工作中充满着无穷的干劲。 乡党委书记周霖最近经常在县委的会议上被点名表扬，刚到任不久就获得了如此耀眼的政绩，周霖自然是心情非常舒畅。 连带着，原本给青石乡干部们留下深刻印象的“强势霸道的周书记”摇身一变为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周书记，周霖逢人便笑，对谁都很客气。 转眼就冬去春来，过了春节，天气渐渐转暖。这几个月来，乡里很平静，基本上都是在按部就班的轨迹上滑行，周霖和爱玲相安无事，两个人分工合作，一个抓全面工作，一个主要精力投放在扶贫和经济工作上。 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初见成效。 腾飞公司成功并购了县服装厂，经过核准，腾飞公司对县服装厂进行资产股权重组，组建了安化县腾飞服装制造有限公司，新公司中，腾飞公司占据百分之六十的股权，县国资办作为国有出资人，占新公司的百分之四十股权。 邱曼琳掌控住腾飞服装公司之后，完成了股权改造，果然按照艾零的思路，将公司总部转移到了市里，与腾飞贸易公司合署办公。至于加工厂，则放在了青石乡，因为是扶贫项目得到了大量的政策扶持和税收优惠，这些优惠和扶持足以抵消交通不便带来的某种成本提升了。 邱曼琳专门注册成立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将原服装厂厂区进行商业地产开发，当然在土地性质变更上，得到了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的大力支持。 但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平静的日子久了，必然要闹出一点不平静的波澜来。 变化从县委书记焦念东升迁调离开始酝酿发酵。 五一前夕的这天，县委办突然通知下午两点召开全县干部大会。接到通知的周霖微微有些诧异，在官场上，除非特别重大的政治活动，只有主要领导任免才会召开党政联席的全县干部大会。 难道是县里有领导发生任职调整？ 但周霖很快就打消了自己的这个念头。这不太现实，焦念东和郭海搭班子正处在磨合上升期，县里的工作蒸蒸日上，在这种时候，市委不会轻易调整安化县的干部。 周霖想了想，就去了艾零的办公室。他知道艾零在市里有背景，跟市委组织部的兰部长关系很密切，女朋友还是市委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如果县里领导变动，他一定会得到消息，所以周霖想要从艾零这里探听一下消息。 但周霖却是猜错了。艾零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对于这些工作之外的东西，不是太关注，也懒得去打听。况且今天的事儿，本来就很突然，艾零同样一头雾水。 “艾零同志，下午县里开全县干部大会，不会是县里两位主要领导的工作要发生变化吧？”周霖笑吟吟的坐在了艾零办公室的沙发上。 艾零笑了笑，掏出烟，甩给周霖一根，笑了笑道：“周书记，是有点突然啊，但焦书记和郭县长任期还不满，现在县里的工作又正处在上升期，市里不会轻易调整主要领导吧？我觉得不太可能。” 周霖眯缝着眼睛深吸了一口烟：“你没从市里打听打听消息？” 艾零摇摇头：“周书记，管这么多干嘛，反正谁调整也轮不到咱们基层乡镇干部，不管是谁当领导，我们还是干我们的工作不是？” 周霖无语，心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县里主要领导一旦发生变化，就会给全县官场带来不可预测的变数，这种变数必然要影响波及到青石乡。 艾零深深凝望着周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是焦念东的人，无非是担心焦念东被调离，会直接影响到他在安化县的仕途。失去了焦书记的庇佑，周霖就失去了靠山，这对于一个正在仕途关键阶段的基层干部来说，可以说是致命的。 想了想，艾零还是道：“周书记，我个人感觉焦书记是不会轻易动的，只要焦书记不动，县里的大局就不会有任何变化，你放心好了。” 周霖眨了眨眼，觉得艾零的话也有道理。他跟焦念东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果焦念东真要动，他不会不给自己打一个招呼。而只要焦念东不动，其他任何人的职务调整，其实也就无碍大局了。 一念及此，周霖也就放下心来。 …… 县委机关礼堂。 全县各乡镇、各部门的党政负责人加上县委县政府机关的副科级以上干部百余人齐聚，会场上人虽然多，却鸦雀无声。只待县委书记焦念东和县长郭海并肩陪着市委组织部的黄副部长走进会场来，场上就突然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来。 艾零心头一动，看来是真的要动干部了。不知道市里要动的是焦念东还是郭海啊？艾零深邃的目光远远投射在郭海和焦念东的面孔上，试图从两人的神色变化查找某种端倪。但奈何这两人神色平静如常，波澜不惊，看不出半点的异样来。 艾零的狐疑其实也是大多数人的猜疑。 坐在艾零身边的周霖明显有点莫名的烦躁和紧张。 艾零扫了周霖一眼，心道无论是多么沉稳的人，一旦涉及到根本政治利益的时候，都会变得慌乱失神。 黄副部长是市委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他率先走上主席台，焦念东和郭海一左一右坐在他的两侧。 焦念东环视全场，朗声道：“好了，安静，今天我们召开全县干部大会，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市委组织部黄部长宣布市委最新干部任命！” 热烈的掌声中，黄副部长微微欠身，然后清了清嗓子。 直到这个时候，艾零才突然发现原本波澜不惊的县长郭海面上起了一丝喜色和振奋。艾零心头一动：焦念东要调离？郭海要升任县委书记了！但不知道焦念东是调离还是升迁啊？（未完待续） 142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1） 谁当县委书记，艾零觉得无所谓，反正离他一个不入流的科级干部太遥远。 但艾零知道这必然会冲击影响到周霖。周霖是焦念东的心腹，一向跟县长郭海不对付，一旦焦念东调走，哪怕是升迁，只要郭海当上县委书记，估计周霖今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了。 如果这事对艾零有一些影响的话，就是一旦郭海上位，极有可能调整县里各乡镇各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周霖若是被调整的话，他这个乡长就要重新面临一个新的一把手搭班子，需要一个熟悉的过程。 所以，别看调整的只是一个县委书记，但实际上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黄副部长咳咳两声：“下面，我代表市委组织部，宣布市委对安化县的最新干部调整任免决定：根据工作需要，经市委常委会研究通过，焦念东同志不再担任安化县委委员、常委、书记职务，另有任命。郭海同志任安化县委书记，提议县人大免除他的县人民政府县长职务。” 说到这里，黄副部长微微停顿了一下。 台下一片哗然，很多人都大吃一惊。 焦念东居然被调走，郭海当上了县委书记！ 这种结果当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郭海的人欢天喜地交头接耳非常兴奋，而焦念东的人则面露震惊之色慌然失措。 艾零下意识地扭头望向了周霖。 周霖脸色苍白，张大了嘴半天都没有合拢。靠山走了，让他绝望的是焦念东居然没有提前给他打招呼！实际上，焦念东自己都很突然，从市委主要领导找他谈话到市委组织部来宣布任免决定，前后不过一天时间，焦念东自己都反应不及。 好在他这一次是升迁，对他来说也是大喜事。 “安静，不要喧哗。”焦念东面色肃然摆了摆手，抓过话筒喊了一声。 黄副部长微微一笑：“市委任命：陈稳同志为安化县委委员、常委、副书记，提名为安化县人民政府县长人选。” 台下又是吃了一惊。 这个陈稳没有到场，不过县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市政府的一个副秘书长，协助常务副市长抓经济工作，本身就是正县级干部，如此算是平级调任了一个实缺。 黄副部长又道：“此外，应该向安化县的同志们通报一个好消息。焦念东同志已经被省委任命为临市的市委常委并提名为常务副市长人选。同志们，这是省委对安化县委工作的肯定，也是市委对安化县干部队伍进行优化调整的的重要举措。希望焦念东同志在新的重要的领导岗位上发挥聪明才智，为党和人民的事业继续建功立业。郭海同志熟悉安化县的工作，市委认为，由郭海同志担任安化县委书记职务，是合适和妥当的，也希望郭海同志能继续团结带领县里的同志，发扬艰苦创业的拼搏精神，把安化县带出新面貌来……” 黄副部长简单代表市里对焦念东的工作进行了肯定，又对郭海和陈稳的到任表示肯定，这是基本的套路。 焦念东升迁不意外，但调到临市去干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却有点意外。后来很多人才知道，临市官场出了大问题，一次贪腐大案牵连了几十名市县干部，官场动荡。为了稳定临市局面，省委紧急研究抽任工作卓有成效的安化县县委书记焦念东这么一个外地干部空降过去，目的就在于此。 当然，焦念东能列入省委领导法眼，与省委组织部有关领导的推荐密不可分。说起来，这还是沾了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络点的光。 对于焦念东个人来说，去哪里做官都无关紧要的，他越过了副厅级的门槛，而且变成了常委级别的副市长，这种升迁对他来说也是命运的彻底改变。 但对于安化县周霖这些依附于焦念东的干部们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了。焦念东如果在本市升迁，怎么着也是一面保护伞。但焦念东被省委调到了临市，权力再大，也难以辐射到本市来，这对于周霖而言，就没什么作用和价值了。 周霖心灰意冷，心神绝望。 他脸色惨淡，坐在那里头也不抬，心不在焉了。 黄副部长笑了笑：“下面的会议，就交给郭海同志主持了。” 黄副部长退场，送行回来，郭海心满意足地抓起话筒来朗声道：“同志们，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焦书记为我们做重要指示！” 郭海面带笑容站起身来热烈鼓掌，台下很多干部也都站起身来鼓掌，掌声经久不息。 焦念东笑了笑，起身微微欠身，然后沉声道：“感谢省委的信任，我坚决拥护省委市委的决定。实事求是地讲，这次的工作变动，我个人来说，也比较突然。但我们是组织的人，哪里需要就要冲到哪里去，一会，我就要去市里向蒋书记和黄市长告别，然后跟省委组织部的人去临市上任。” “我在安化县工作多年，对我们县怀有深厚的感情。这么多年来，我与在座的各位一起努力工作，也接下了深厚的情谊。如果说过去，我们做出了一点成绩，那么，我个人认为，今后的安化县将会在郭书记的带领下做出更大的成绩。同志们……” 似乎是要着急要走，焦念东的临别感言非常简短。也就是三分钟的样子，说完就匆匆退场了。完了，郭海这才又召集其他县委常委上台，做了他第一天到任县委书记的重要讲话。 焦念东走得非常突然，都没有跟县里的干部告别。 这让周霖这些人私下里非常失望，觉得焦念东太不讲情义，说走就走，不给他们这些人留后路。实际上，这也是冤枉了焦念东。 焦念东要去市里跟市里主要领导告别，然后要去省委接受省委副书记的勤勉谈话，而省委考虑到临市动荡的局面，要求他第二天就要到任开展工作。焦念东知道这是自己千载难逢的机会，做出成绩，他干一任市场都没有问题，可要是干不好，就有可能陷入泥潭不可自拔。 所以焦念东压力很大。这个时候，他哪里还有心情和精力考虑其他。 县委开完会，艾零见周霖独自一个人背影落寞地走在前头，就追上去笑道：“周书记，你回乡里不？我们一起？” 周霖摇摇头，烦乱道：“艾零同志，我有点不太舒服，好像是昨天感冒了，这两天我就请假看看病，乡里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说完，周霖就径自离去。 留给艾零的是一个更加失意萧索的背影。 艾零摇摇头，心道周霖这个时候选择这种态度其实并不好。郭海上任县委书记不一定就是什么坏事，为什么非要怀着抵触情绪呢？至于官场上的人事变幻，这本来就是寻常事，周霖在机关上呆了这么多年，还看不透这一点？（未完待续） 143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2） 新上任的县长陈稳一直没有来到任。据说是因为市里的工作一直没有交接清楚，或者说是新的副秘书长一直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为了确保常务副市长的工作，陈稳暂时还留任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岗位上。 但不管陈稳到任还是没有到任，新任县委书记郭海却立即投入到了新角色的工作状态中去。郭海新官上任三把火开展的有点快，县里很多干部都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这第一把火已经烧开了。 如果是常规，比如说是外地到任的干部，他会首先对本县情况进行全面的调研，调研期间保持过去的工作状态不变。这个时间一般为三个月左右。但郭海是本县土生土长的干部，又刚从县长任上转过来，在新县长没有到任的前提下，他实际上还在同时履行着县长的职责。所以郭海自然不需要调研，直接就开始了自己的施政思路。 首先当然是干部调整和机关作风改革了。 只有干部调整，新领导才会把自己信任的心腹安排到重要岗位上去，这是必然的结果，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就是这个道理。尤其是有些要害岗位，换的越早越好。 不过，郭海第一波动的是机关干部，没有动各乡镇的基层干部。各局委办的一把手相继被调整轮岗，县委县政府机关上要经过几个月的时间才能渐渐稳定下来。这种重新洗牌的过程是不可或缺的，也是这么多年官场的惯例，县里的干部们早就习惯了。只是波及到谁，谁都会心里不舒服罢了。 原先焦念东重用的人，都渐渐从重要一线岗位上调整下来，当然级别职务不会变化。 谁都明白，接下来，机关干部调整完了，就是各乡镇的党政班子了。未必都会调换，至少，每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是要调整的。 周霖的心态变得极为不安和浮躁。他在乡里的工作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动不动就打着身体不好的名义留在县城的家里养病，乡里的工作全部交给了艾零来管。 艾零表面上不好说什么，实际上心里很不以为然，他觉得周霖表现的有点过于明显，何必呢？这是工作，又不是给哪一个人干的，你越是这样，传到县里郭海那里，他的结局就会更不好。 明明是一个非常聪明和城府深沉的人，做出事来这么幼稚，艾零有点想不到。 当然，因此带来的后果是，周霖被调整的传闻甚嚣尘上，传的越来越凶。当然了，周霖自己也不在乎了，摆出了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但后来过了一周多的时间，周霖却突然一反常态回到乡里正常上班了，而且也一扫颓势，重新焕发了工作热情和激情，这让乡里的干部感觉意外。 不要说普通干部了，就是艾零这个乡长，都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这厮想通了？ 纪委书记何玲悄悄走进艾零的办公室，关紧门，神神秘秘道：“艾零，你知道周霖为什么现在又好像变了一个人吗？” 艾零摇摇头：“不太清楚，但我觉得很正常啊，他前两天身体不好养病，现在病好了，回乡里来恢复工作是正常的。” 何玲撇了撇嘴：“你知道什么呀，焦书记被调走，对他的冲击是最大的。他是焦念东最心腹的人之一，一向跟郭书记不太对付，郭书记到任，他心里自然是发毛的。至于现在嘛，我听说是因为他家的一个什么亲戚又跟郭海家里的亲戚结成了亲戚关系，亲戚连亲戚，郭书记自然要给几分面子，据说不调整他了，乡党委书记继续干。” 艾零讶然：“何姐，这是真假？这种事可不能乱说啊，事关郭书记，传扬出去，可不得了。” 何玲嘻嘻一笑：“我的消息是没有错的，不信你看，周霖的一把手岗位保住了，所以他才一反常态了。” 艾零哦了一声，再无半句话。 周霖如果留任，对他来说也是好事。毕竟两人搭班子大半年还算默契，互相了解，而且周霖这个人还是想做点实事的人，周霖留在青石乡，总比换一个陌生人来更好。 “艾零，反倒是你，你可要注意点，你可是得罪过郭海的人，小心你被调整。”何玲压低声音道：“你女朋友不是冯书记的孙女嘛，去市里活动活动，只要有市里领导垫句话，无论如何郭海是不敢轻易动你的。” “动我？”艾零指了指自己的鼻梁，忍不住笑了：“何姐，不至于吧？我才干了不到一年乡长，就要调整？不过也不要紧，如果能把我调离青石乡这个贫困乡，我觉得反倒是好事，哈哈！” 何玲皱了皱眉，有点不满：“你认真点好不好？你干乡长，无论青石乡怎么穷，这都是一个舞台和平台。况且乡里的工作刚走上正轨，你出了这么大的力，如果给别人做了嫁衣不可惜吗？再说，如果把你抽到县里一个清水衙门去给个闲职，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啊。” 艾零笑了：“我觉得没有什么，调整就调整呗，反正我资历浅，能力弱，被调整也属于正常。” 何玲柳眉一挑，刚要再说两句，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艾零定了定神：“进来。” 周霖推门而入，神色兴奋：“艾零，走，跟我一起到县里去，郭书记召集了全县扶贫专题常委会，要我们俩去县里做工作汇报。” 艾零一怔：“现在嘛？” 周霖恩了一声：“马上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走走！” 周霖拖着艾零就坐车去了县委。 郭海到任后，专门为扶贫工作设置了一个新机构县委扶贫办，牵头的竟然是原青石乡乡长孟志勇。周霖和艾零刚进办公楼，在通往县委会议室的走廊上撞上了同样去列席会议的孟志勇。 孟志勇一脸的春风得意，郭海当了县委书记，他这个受到打压的前心腹自然就有了翻身之地。郭海上任的第二周，他就出任了县委扶贫办的主任，掌握全县扶贫大权和扶贫专项资金。 孟志勇故意讶然打了一个招呼：“哎呀，这不是周书记和小艾乡长吗？你们这是到县委来办事？” 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的孟志勇已经不是过去被打压的孟志勇了，周霖微微有点尴尬，赔笑道：“孟主任，这不，郭书记喊我们俩来汇报工作。” 艾零微微一笑，笑而不语。 孟志勇深吸了一口气：“是啊，郭书记对扶贫工作非常重视，不但成立了扶贫办，还专门为扶贫工作召集了两次常委会，这已经是第二次常委领导集体研究扶贫工作了，你们乡是全县扶贫的一线，你们来介绍一下经验也是正常。”（未完待续） 144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3） 在县长陈稳到任之前，郭海已经变成安化县绝对的无上权力掌握者，无人抗衡。 从县长到县委书记，过渡如此顺利，其实出乎了郭海自己的意料之外：他没有想到焦念东会走得这么急、这么快，本来以为还要熬上三五年，而三五年之后能不能成，还要看天时地利人和及自己营运的结果。 结果天从人愿，这就是天命所归了。 郭海心里面踌躇满志。 当县长的时候，他对县里有诸多思路和规划，但因为说了不算，只能想想而已。现如今他就是无人敢碰的一把手，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施政思路来挥洒聪明才智了。 他一直觉得焦念东有点过于谨慎和保守，在经济发展上，放不开。 会议室里，郭海神色淡然望着进门来的周霖和艾零，一言不发。说实话，对于青石乡的这两个党政一把手，他都不是很喜欢。周霖是焦念东的人毋庸讳言，还有这个艾零，不过是因为上头有人，就被焦念东提拔为青石乡乡长，太快了。 但即便是郭海，也不能否认，艾零的个人能力还是很强的，青石乡这了两个扶贫项目能上马，青石乡能变成省委组织部的基层联络点，艾零功不可没。 其他常委则默不作声，暗暗观察着郭海的脸色变化。 郭海专门召集常委会所谓听取扶贫工作汇报，专门把青石乡的这两人召唤到县里来，到底意欲何为？真的是很重视青石乡的扶贫工作？很多人心里其实是不以为然的。在很多人看来，郭海八成是要对青石乡下手了。 青石乡是焦念东在任时树立的典型，周霖是焦念东的心腹，艾零则是焦念东提拔的人。如果郭海想要插手青石乡的事儿，至少要把艾零和周霖这两人调整一个。乡党委书记是必须要换的。 但郭海似乎一直在犹豫，在观望，其他乡镇干部调整的方案都确定了，唯独对青石乡迟迟没有动手。 这与青石乡是省委组织部基层联络点有关吧。青石乡的工作不能乱，要在郭海上任后更上层楼，否则，郭海如何向市里省里领导交代？ 周霖望着郭海，恭谨道：“郭书记，我们来了。” 郭海点点头：“坐吧。今天我专门召集常委会，听一听你们乡的工作，你们乡是省委组织部挂包的基层联络点，各项工作尤其是脱贫工作非常重要——小艾，你先来说一说两个项目的进展情况，然后说说这两个项目未来发展的思路。不要套话和废话，简明扼要，有事说事。” 艾零心头一动，感觉到今天的阵势有点不对劲。如果单纯是为了青石乡的工作，有必要专门召集县委常委会吗？这么一群县委常委级领导出席在场，就为了听一听工作汇报？ 艾零觉得可能是郭海要趁机对青石乡下手了。首先要变成牺牲品的估计还是周霖了。 “郭书记，各位领导，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现在已经资金完全到位，项目完全落地。头一批次五百头猪仔年前投放，预计在今年冬季或者明年春天就可以出栏上市，饲养周期比普通养殖场要长一些，这是我们牵头项目公司经过充分的市场调研并咨询了畜牧专家的建议之后做出的决定，这种半野生放养的猪呢，只有经过长时间的缓慢生长，才能达到高品质的肉类产出，然后市场价格很很高。” 艾零说到这里，郭海突然打断了他：“你停一停，我问你个问题。你们这个野外放养的黑猪，上市后的市场价为多少钱一斤？这五百头可以产生多大的经济效益？市场上，普通猪肉是多少钱一斤？这两种对比起来，黑猪散养有多大的优势？” 其他常委包括周霖在内都吃了一惊。 郭海这简直就是故意问的苛刻问题。艾零只是青石乡的乡长，又不是县里经贸委的主任或者说家庭妇女，怎么能了解一般猪肉的市场价格呢。 艾零沉吟了一下，从容不迫地回答：“郭书记，根据我的了解，普通猪肉现在的市场价应该在十五六块上下，但我们这种放养的生态黑猪，国内市场价格为70-10元之间不等，一斤的价格翻了五倍到八倍，相比起来，黑猪的市场优势和经济效益还是蛮可观的。” “至于说到五百头的经济效益，郭书记，根据我掌握的信息和有关情况，当然不一定完全准确，扣除养殖公司和村里的综合饲养成本之后，按照一头黑猪出栏产出肉100斤来测算，一市场价80来衡量，每头猪的净利润可在6000元左右，五百头就是三百万。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艾零的帐算的非常清晰，简单直接，让郭海等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郭海哦了一声，“继续说。” 其他常委望向艾零的目光充满了某种赞许。 青石乡这个扶贫乡长实在是不简单，人虽然年轻，但工作能力强，性格沉稳干练，市里还有后台和背景，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在安化县其实是不多见的。 郭海的问题没有难住他，说明了艾零平时工作非常到位，否则今天被问住，他就会很难堪。 “下一步，养殖公司准备继续投放一千头的仔猪，下周应该可以投放到位了。根据现在的情况，这个养殖场到明年年底的总规模可以达到000头，总效益可以实现一千五百多万每年。这样一来，可以带动整个五老峪村村民脱贫了，达到省里的脱贫标准没有问题。” 郭海暗暗点头。 作为一个养殖场来说，两千头的规模已经不算小了。这么一个大型的养殖项目，带动一个小村子发家致富是没有问题的。这对于县里来说，也算是一笔耀眼的政绩。想到这里郭海有点高兴，这栽树的人是焦念东，但收获的人却是他郭海，这笔账算起来不亏。 “不错。看得出来，青石乡的同志们对五老峪村这个养殖项目非常用心，也做了大量基础性的工作。小艾同志功不可没，五老峪村率先脱贫，变成省里市里的典型，县里会给你记一功！” 郭海居然不吝赞扬，肯定了艾零的工作，这让周霖和其他常委很是吃惊。这意味着郭海不会动艾零了。 周霖心里头不是滋味。 艾零不会动，那动的一定会是他。敏感的人都会听得出郭海的弦外之音，他没有肯定青石乡党委政府的工作，而是直接肯定艾零本人的工作能力和工作业绩。 “这个项目几经变化，得来不易，小艾同志，你们乡里一定要全力以赴，力保项目长期运营下去，坚决不能出问题，若是出现问题，我第一个唯你是问！”郭海大声道。 艾零起身来表态：“请郭书记和各位领导放心，我们一定尽心竭力把项目抓好落实，确保平安健康运营下去。” “服装厂的项目呢？现在到了什么程度？”郭海问。 艾零坐下道：“乡里和腾飞公司的合作协议签署之后，我们狠抓落实，现在已经厂房整修完毕，腾飞公司服装组装车间的机器设备正在安装调试，估计半个月后投产没有问题。后面，我们已经跟腾飞公司达成共识，他们会把第二期工程和第二车间也放在乡里，目前车间选址已经完成，正在搞基础建设。钱全部由腾飞公司出，我们给的是五十年无偿使用的土地权。” 郭海神色振奋，忍不住拍案叫了一声好：“这两个项目落成，给青石乡至少可以解决三五百人的就业，创造五六千万的经济总产值，测算下来，青石乡一年后脱贫根本不是问题了。” “但是你们要明白，你们的工作推进，其实是举全县之力来推动，如果没有县里的全力支持，你们岂能有今天？所以啊，各位同志，我想说的是，青石乡的范例其实是不可复制的。其他乡镇的脱贫扶贫，不能照抄照搬。” 郭海的话其实很有道理，一针见血。其他常委都纷纷点头附和。 周霖坐在那里非常尴尬，从始至终，郭海都没有问他半句，他只能保持沉默。 郭海笑了笑又道：“同志们，我们只扶持起了一个青石乡脱贫，其实是远远不够的，我们县里十几个乡镇的情况都不是很乐观，距离青石乡最近的红旗镇，我看最近应该也变成我们的工作重点。现在中-央省市对扶贫工作非常重视，讲究的是对口扶贫、精准扶贫，我们县里的思路应该是条件成熟一个就全力扶助一个，脱贫一个巩固一个，稳扎稳打，不能想一口吃个胖子，全面开花是不现实的，因为我们县里的财力有限。” 艾零听着郭海的话，不禁对郭海刮目相看。他过去一直认为郭海这个人有点急功近利，太看重政绩，结果从他当了县委书记的思路来看，还是非常讲究科学和经济规律的，头脑也很清醒，并没有昏了头将青石乡的范本急吼吼在全县推开。 看来，还是那句老话，屁股决定脑袋。郭海过去不在县委书记一把手的岗位上，想得自然就不是全局工作，而更多是县长的政治资本和政治利益。（未完待续） 145章 稳准狠 “好了，青石乡的扶贫工作就研究到这，你们先退场吧，同志们，我们研究一下干部调整的问题。”郭海顺势将话题引到了干部调整上，其他常委本就在意料之中，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霖艾零和孟志勇退场之后，县委办的工作人员站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郭书记安排，你们先不要离开，就在县委等一会，一会可能县委孙书记要找你们谈话。” 孙书记是党群副书记，去年到任的女干部，孙淑怡。她分管干部，她找谈话，周霖马上就意识到，这会议室里头的紧急常委会，研究的其实就是他们三个的去向。 周霖的脸色当即就变了。 他暗暗咬了咬牙，看了看神色振奋的孟志勇，嘴角一撇。 事情很明显了，郭海这是要用孟志勇来替换自己。县委成立这个什么劳什子的扶贫办，大概就是郭海专门用来安置自己的。 周霖一颗心凉了半截。 艾零忍不住暗笑，心道果然是这么一个套路。孟志勇后来居上，周霖遭受打压，这是常规的套路啊，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格局和节奏，根本就不是哪个人能打破的。 会议室里，其实讨论的很激烈。 郭海提出调整周霖，其他常委没有意见。这是郭海这个县委书记的根本权力，谁也不敢说三道四。但谁都没想到，郭海竟然连艾零也要一锅端了。 孙淑怡忍不住质疑道：“郭书记，我个人认为呢，目前青石乡的情况，稳定和发展最重要，一下子调整了党政两个主官，会不会让青石乡乱起来？青石乡毕竟是省委组织部关注的基层乡镇，这样的后果……还请郭书记慎重考虑。” 其他常委虽然没有吭声，但基本上也是反对的意思。 郭海笑了笑：“我想调整周霖呢，是因为周霖这个同志过去就是县委办的骨干，熟悉机关工作，在青石乡历练了一段时间之后，也熟悉扶贫工作，我认为呢，他来出任县委扶贫办主任，牵头全县扶贫工作，是合适和稳妥的人选。” 郭海的理由正大光明，旁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孙淑怡点点头：“郭书记，我也赞同您的观点。对周霖同志的安排，我没有意见。但是，周霖动了，乡长的岗位是不是可以暂缓调整一下？青石乡这两个重点项目，毕竟是艾零一手引进和扶持起来，如果他走了，会不会让项目产生不可确定和不可预知的风险？郭书记，我们要慎重啊！” 孙淑怡这个人中规中矩，但做事做人很认真，她今天能冒着跟郭海翻脸的风险阐述自己的观点，完全站在公心的立场上，没有半点的私心。 “各位，至于说到艾零，这个同志呢，虽然年轻，但沉稳干练，能力很强。我个人觉得，这样的同志，放在一个基层乡镇，其实是一种人才的浪费。我准备把他放在发改委，主要牵头下一步我们跟联华企业的合作谈判，这个项目之重大，大家都很明白，我想，只有艾零这样有闯劲和干劲、有能力和想法的年轻同志，才能做好这件事情。另外，他熟悉市里的情况，完全可以做好我们县里跟市里的沟通……” 众人吃了一惊，孙淑怡也吃了一惊。 从一个贫困乡的乡长调整到县发改委干一把手，这其实不是打压而是重用了。 仔细想想，众人都发现郭海说得其实没错，艾零更适合发改委主任这个岗位，在县里的舞台上工作，也更容易发挥他最大的作用和价值。 想通了这一节，有些常委就不是那么排斥了。 但孙淑怡还是迟疑道：“郭书记，我承认，您对艾零的使用和安排，非常高明。我也相信这个年轻同志在发改委的工作岗位上，能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但是……我们必须要考虑到青石乡的特殊情况，稳定第一，发展第二，能不能先暂缓调整一下？” 郭海这就有点不高兴了。 他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孙淑怡还是叽叽歪歪，有点不识相了。 但他固然作为县委书记，固然大权在握，也不能搞一言堂，容不下别人的反对意见，尤其是在常委会上，研究干部问题上。 “孙书记，我是这样想的。”郭海耐着性子解释：“孟志勇过去是青石乡的乡长，熟悉乡里工作，由他来接任周霖，问题不大吧？” 孙淑怡点点头：“这没有问题。” 郭海又道：“那么，青石乡的乡党委副书记何玲在青石乡工作了五六年，同样熟悉乡里工作，这样扎根基层的同志，早就该提拔起来了，我们使用她来接替艾零，会不会实现更平稳的过渡？” 何玲干乡长？其他常委吃了一惊，谁都没想到郭海竟然想要让何玲接任乡长。 郭海的话说到这里，孙淑怡定了定神，知道自己不能再反对了。 “何玲接任乡长，我觉得可行。虽然是个女同志，但是能在青石乡扎根五六年的女干部，本来就应该重用，她作为现职的干部，熟悉乡里工作，我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郭海哈哈大笑：“女干部也不能小觑嘛。女干部都是女强人，就像我们孙书记一样，过去不是也在基层干过乡镇党委书记，敢打敢闯敢拼，谁敢不高看两眼？” 孙淑怡笑：“郭书记，您这就是调笑我了，我在的乡镇其实是一个中心城镇，各方面跟县城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工作环境也好得多，不像青石乡啊，这完全就是一个穷山恶水，咱们的女干部在下面工作真是很不容易。” 其他常委也就笑，这事就这么定了。 用孟志勇替换周霖，在众人的意料之中，但用何玲取代艾零，并将艾零调整为县发改委主任、党支部书记，这就让人很震惊了。 郭海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使用何玲，也是再三斟酌的考虑。谁都不知道，何玲能进入他的视野，一个最关键的因素是因为何玲跟艾零关系好。何玲跟艾零关系好，这意味着何玲走上乡长的岗位，一旦出现问题，艾零的资源她也会利用起来。 总体来说，这样的人事调整是最稳妥的。 稳准狠。 可以用这样三个字来形容。 …… 县委副书记孙淑怡谈话过后，县委组织部的调整任命就进入了程序。第二天上午，就召开全乡干部大会，宣布县委决定。 不过，孟志勇杀回青石乡，周霖被调整走，艾零也走了，得益的居然是何玲，很多乡里的干部都想不到。 周霖心情糟糕，在干部会议宣布完任命之后，连话都没有说半句，就借口身体不舒服早早离开了会场，收拾自己的东西返回了县里。 周霖的遭遇让很多人戚戚然。官场上，今日逍遥自在，明日沦为穷途末路，都太正常了。谁又能想到，前几日还强势霸道的周书记，今儿个沦为丧家之犬？ 焦念东离任，周霖的政治前途基本上宣告覆灭。 艾零的去向其实让不少人羡慕。县发改委是实权要害部门，能从一个乡长干到实权部门的一把手，也算是不错的升迁了。郭海居然没有打压艾零，包括何玲在内，青石乡的干部们都想不到。因为过去不久，艾零刚刚得罪过郭海，全县皆知。 或许正因如此，郭海才放艾零一马，为了昭示自己的政治肚量？ 只有艾零心里很清楚，至少在使用他的问题上，郭海还是有几分眼光和气量的，作为一个县委书记，如果连这点气量都没有，那也就是危险了。 不是他把安化县搞垮，就是他被市委拍死掉。 孟志勇自然志得意满。 只有何玲反倒是忧心忡忡，她觉得自己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压力很大，而且她是一个女同志，在青石乡这种穷山恶水当乡长，难度很大啊。 “怎么会轮到我？艾零，你是没有注意到刚才李贺那几个人看我的目光，恨不能就把我吃了，那是一种怎样仇恨的眼神啊？”何玲苦笑道。 艾零笑了：“何姐，你怕什么呢？你安心在青石乡干了这么多年，难道目的就是为了一个副科级岗位到退休？现在有机会不是正好的嘛。至于李贺那些人，你就不用想了，这官场上，职务变动，组织任命大于天。组织上任命，谁敢反对？至于工作，他们要是不支持不配合，你让孟志勇出面收拾他们就好。何姐，我觉得吧，你的主要精力就放在扶贫项目上，政府和乡里的日常工作，就交给副乡长去抓，有孟志勇制衡，他们翻不了天的。但一旦这两个扶贫项目做大做出成绩，我相信，你离开青石乡到县里工作，也是指日可待的。” “说起来，姐这还是沾了你的光了。”何玲叹息一声：“反正你以后可不能对乡里的工作放手不管，我随时都会找你，你不许不接我的电话！” 何玲挺着丰满的胸脯儿凑了过来，一脸的撒娇状，看得艾零极为尴尬，干劲避过眼神去。（未完待续） 146章 履新 艾零很快就跟何玲移交了工作，然后在孟志勇没有到任之前就回到县里发改委履新。在政府的序列部门中，发改委的排序虽然不是太靠前，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要害实权部门。 简而言之，发改委就是发展与改革委员会，不但承担着国民经济规划的一些宏观职能，还承担着许多地方政府审批的具体职责，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一个县里几乎所有的项目都要从发改委审批立项，发改委堪称是“第二级政府”，能出任发改委一把手的，一般都是前途比较看好的干部。 县发改委主任老黄已经升任本市另外一个县的副县长。在发改委任上只要别犯错误，基本上都能通过熬熬资历解决一个副处级岗位，这是必然和必须的。 上午，十点。 县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老马陪艾零去发改委上任。其实从县委组织部办公楼到发改委的办公地点只有五六十米的距离，发改委不在政府大院里办公，就在县政府对面过去县电厂的一栋老楼上办公。 两人步行赶去发改委的路上，老黄走得慢慢吞吞，艾零也只好慢慢相陪。 老黄突然停下脚步笑道：“艾主任，真是年轻有为啊，我算了下，你应该是我们县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任发改委主任了。” 面对这种客气话，艾零只能微微一笑，简单寒暄谦虚两声，顺便感激一下县委县政府的信任。 老黄又道：“艾主任，?你家在市里吧？你现在来县里上班，在县里有没有合适的住处？” 艾零摇了摇头道：“黄科长，我还没找住处，先去单位报了到再说吧，实在不行的话，我就租一套房子，从单位附近。怎么样，县里的房子好租吗？” 老黄眼珠子一转：“艾主任，我老婆单位过去有一套福利房，刚刚房改完了，很小的一套房，现在闲着，要不然，你先过去住着？我那小房里啊，什么家具都有，你什么都不需要，只是提包入住就可以了。” 老黄这是要租房给自己了。艾零有些奇怪，心道这人倒是也不避讳，居然在这种场合这种时间点上提这种事，但艾零略一沉吟，觉得这事小事，犯不上为这点事得罪组织部的人，就顺势笑着答应下来：“黄科长，那很好呀，我住就是，真是要谢谢黄科长了，房租什么的，我过后跟嫂子对接吧。” 老黄很虚伪地连连摆手：“艾主任，你这就见外了不是？什么房租啊？你住就是！我那房子闲着也是闲着，你去住着，还能帮我凑点人气，好着咧！” 艾零笑笑，也没再说什么。他以为老黄不过是虚伪客气，反正到时候房租照常给就是，没有必要非要说在当面，就转过了话题去。 在临近发改委这栋米黄色小楼的时候，老黄突然又压低声音道：“艾主任，发改委虽然只是一个部门，但里面的水很深啊，你初来乍到，可是要谨慎一点，免得被人家的深水给呛了。” 老黄说着就走进了办公楼。 他显然没有给艾零留出反问的时间来。 他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提这种醒——艾零突然觉得有点诡异，这人到底居心何在？不过，听起来似乎没有恶意，艾零心里就绷紧了一根弦。 发改委对于艾零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单位，但他在来之前，也多少下了一点功夫。 发改委老黄升任副处级干部，荣升而去。现在班子里除了即将到任的艾零之外，还有两个副主任，一个叫周正刚，三十七八岁了，算是县机关上资格比较老的副科级干部了，曾经在红旗镇干过一届副镇长。还有一个叫宋秀文，女干部，二十七八岁，去年刚刚提拔起来，过去是县委办的普通干部。 发改委设有七个部门和两个副科级事业单位。 办公室、国民经济综合科、招投标管理办公室、政策管理科、商务管理科、工业发展科、节能监察科。上述科室实际上是股级部门。除此之外，还有服务业发展办公室和重大项目建设办公室两个副科级事业单位。 这两个副科级的事业单位分别由周正刚和宋秀文两个副主任兼任，两人还同时分管机关部门。 这种现有的工作格局据说是在老黄升迁走前不久重新调整到位的，这让艾零感觉有点不太舒服，因为很明显，发改委的实权都落在了两个副主任尤其是第一副主任周正刚手里，他到任后要开展工作其实很艰难。 用屁股想想都能想明白。 发改委机关编制16人，事业单位编制6人，工勤两人。会议室里所有人员都在场，除了第一副主任周正刚。老黄陪着艾零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室内响起了稀稀拉拉的鼓掌声，有极个别的在鼓掌，大多数人都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 新主任是一个刚“出道”一年多的年轻人，而且升迁的速度堪称是火箭速度，原青石乡乡长，艾零在县里还是有些知名度的。加上过去艾零跟郭海闹了一次不愉快的风波，县里不少机关人员都听说过他的名字。 在官场上，年轻是本钱，尤其是到了一定级别以后。但年轻同时意味着资历浅薄，根基浅薄，又很难服众。 副主任宋秀文微笑着起身迎接：“黄科长，艾主任，请坐。” 老黄扫了一眼全场，见没有发现周正刚的踪影，皱了皱眉道：“宋主任，老周呢？他怎么没来？” 宋秀文勉强一笑：“老周正好跟京城来的联华企业大老板接洽大炼化项目，正好不在单位。在家的同志包括部门负责人，都到了。” 老黄撇了撇嘴。 周正刚这是故意要给艾零一个下马威了。什么谈项目，艾零今天到任前天县委组织部就下了通知，再忙单位一把手到位，作为副职，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这显然是不服气啊。 老黄扫了艾零一眼，他知道艾零年轻，生怕艾零沉不住气要发火，但艾零神色平静，不慌不忙地坐在了主席台上。 老黄笑了笑：“好了，同志们，现在我代表县委组织部，宣布县委最新任命：任命艾零同志为县发改委主任、党组书记。艾零同志之前是青石乡的乡长，是市里下放的年轻扶贫干部，开拓意识强，综合素质高，县委调整艾零同志接手发改委的工作……” 老黄简单客气了两句，说了几句套话，就把会议交给了艾零。 艾零抓起话筒，换换起身，环视全场，微微一笑道：“从基层乡镇到县政府机关，对我来说是一次严峻的挑战。尤其是我不熟悉发改委的工作，但是，既然县委信任并把这块工作交给了我，我也没有可能后退半步。请同志们放心，今后我将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之中来，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还请各位多多给予帮助和支持。” “好了，我就说这么多，先散会吧。” …… 办公室给艾零安排了办公室。后来艾零才知道，这其实不是前主任的办公室，而是周正刚的办公室，周正刚现在占据的正是前任一把手的办公室。 办公室的主任邢娜陪同艾零进了办公室，陪笑道：“艾主任，您看办公室还缺点什么，我马上安排人准备。” 艾零扫了一眼，笑了笑：“很好了，我很满意。不用再添什么了。对了，邢主任，你帮我准备一份全委所有人员的花名册，哪个科室哪些人，给我标注起来。这两天，我会逐步熟悉工作，有事我随时找你吧。” 邢娜答应下来，就离去。 艾零在自己的新办公室转了一圈，接了冯晓婷一个电话，冯晓婷说明天要来他的新单位看看，艾零笑着答应下来。艾零拉了拉办公桌的抽屉，突然在最下面一个抽屉里面铺着的报纸下头，发现了几张彩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三十七八的中年男子，略有些秃顶，油光粉面。背后写着周正刚三个大字，艾零嘴角一挑，忍不住暗暗冷笑起来。 这很明显是周正刚的办公室，他腾出来倒给自己，显然是他占了前任一把手的办公室。 办公室在哪，艾零不是太看重，但周正刚作为一个副主任，如此嚣张，确实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 艾零想起了老黄的话，暗道：看来发改委的水的确是很深啊……但水深又能如何？小小一个机关部门，又不是江湖山寨，他就不信，三脚踢不开这扇门。 门被敲响，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女子走了进来，这女人风韵犹存，气质知性，满脸笑容。她自我介绍道：“艾主任，我姓李，叫李红，是项目办的副主任，我是组织部老黄的家属，您看，刚才老黄给我打电话，说是把家里那套小房子给您住，这是钥匙。” 艾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艾零定了定神，笑道：“太麻烦你了，这样，我明天给您一年的房租吧，我先租一年。” 李红赶紧推辞：“主任，看您说的，我家小房子闲着也是闲着，给您住就算是我们同事之间的互相帮助吧，再说了，我照顾下您的生活也是应该的。” 艾零笑了笑，虽然没有再坚持，但却拿定主意，房租是必须要给的，否则他就会落人口实，住下属的房子不给钱，这不是明摆着违规违纪吗？这种坑，他不能跳！（未完待续） 147章 硬碰硬（1） 李红又留下跟艾零交流了一下发改委的工作，就撤了。 在临走之前，李红暗示艾零，周正刚此人非常强势霸道，依仗着自己资历老，在发改委可以说是横着走，没人敢惹，据说他是上任一把手的铁杆，除了一把手之外，谁的帐也不买。 艾零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来这个新单位履新，摸不清深浅之前，不宜妄动。 一连一周，艾零都是每天来单位上班，然后除了签签文件之外，就是到各部门了解情况，然后熟悉人员。这时间一长了，发改委的人员都觉得新来的这位主任非常温和谦虚，根本就不是传说中非常有个性的人——连县长都敢顶牛的人，岂能是善茬？ 但事实证明，艾零并不是这种人。 整整一周过去了，艾零都没有见过周正刚的人，这就有点离谱了。 新主任到任一周，副主任都不来报道露面，这已经不能简单用嚣张二字来形容了。 而且，艾零感觉到单位所有的人都对他保持着无形的距离，短时间内他很难跟这些人打成一片，这似乎跟周正刚有关系。 周一上午，艾零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就拨通了邢娜的电话：“邢主任，你来一趟。” 邢娜很快就敲门进了艾零的办公室，恭谨笑道：“主任，您找我有事？” 艾零笑道：“邢主任，你通知一下周主任、宋主任和各部门负责人，我们下午两点开一个办公会吧，我也正好跟大家再见个面，深入了解一下情况。” 邢娜答应下来，出去下会议通知，但没几分钟，她就跑回来脸色尴尬道：“艾主任，不好意思啊，周主任不在家，说是出去跟投资商谈项目，说下午的会他就没时间参加了。” 艾零皱了皱眉：“那你去问问周主任，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把会议就放在什么时间开！” 邢娜不得已，再次出去下电话通知。 没多久，再回来道：“艾主任，周主任说他最近都很忙，让主任您开会不用等他，他有时间会来跟您汇报工作。” 艾零沉默了下去。 一言不发。 他已经让步到这种程度了，周正刚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居然胆敢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艾零心里很清楚，如果自己拿不下周正刚，就无法真正在发改委站住脚，现在全委这些人都在背后紧盯着，看看这场博弈艾零会不会胜出来。 邢娜更是尴尬。 周正刚如此过分，换成任何人都无法忍受。但周正刚资历深，在发改委根深蒂固，很多部门负责人都是他的心腹，艾零要是跟周正刚硬碰硬，恐怕日后更难开展工作。 何况，周正刚最近这段时间跟县委书记郭海走得很近，这估计也是他有恃无恐的一个关键因素吧。 艾零抬起头来望着邢娜，一字一顿道：“下午两点开会，不延期了。你通知周正刚，无论他多忙，都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回来开会，我这个一把手，上任一周了，还没有见到这位副职的人影，也算是咄咄怪事了。” 邢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艾零淡然道：“去通知吧。” 下午两点。 艾零准时走进了会议室。所有人都到场了，当然不包括周正刚。艾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轻轻道：“周正刚周副主任呢？邢娜，你通知到了没有？” 邢娜尴尬地涨红了脸，起身道：“主任，我通知了周主任，他没说不来参会。” 宋秀文打着圆场：“艾主任，可能老周是有事耽搁了吧，不要紧，我们先开会，一会我给老周传达一下会议精神就好！” 艾零摇摇头：“不，我们等等老周吧。” 说话间，艾零就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坐在那里闭目养神。会议室里气氛尴尬沉闷，一直等了足足一个小时，也没有见到周正刚的人影。宋秀文眼看局势要僵持下去，知道架势不妙，犹豫了一下，凑过身来压低声音道：“艾主任，你看老周可能是真有急事耽搁了，大伙都等了一个小时了，要不然我们先开会？” 艾零冷冷一笑：“一个小时了啊？还没来？办公室继续给老周打电话，我们继续等，只要他不到场，我们今天就等下去！他什么时候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开会，他不来，我们就继续等，哪怕是熬夜！” 艾零的声音不大，但坚决无比。 在场各部门负责人暗暗吃了一惊，知道新来的一把手这是要跟周正刚较上劲了，但说实话，大多数人都不看好艾零，这种硬碰硬，艾零占不到上风的，没准要灰头灰脸更难以下台。 邢娜正要出门去打电话，艾零挥挥手：“就在会场打，开免提！” 邢娜有点尴尬的望着宋秀文。宋秀文分管办公室。 宋秀文苦笑：“艾主任，这不太好吧？” 艾零冷笑：“有什么不好的？邢主任，你打！马上打！” 邢娜一个中层干部，无论怎么也不敢当面当众跟艾零这个一把手顶牛，办公室是给一把手服务的，要是触怒了一把手，她今后的岗位就很难保得住了。 邢娜不得不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周正刚的电话，而且犹豫着摁下了免提键：“周主任，我小邢啊，您在哪呢？艾主任正在等着您回来开会，您是不是回来一趟？” 那边的周正刚不耐烦道：“小邢，我怎么跟你说的？你总打什么电话？你给那个姓艾的人说，我这边很忙，没时间去！” 这一句姓艾的，把在场众人都给吓了一跳。周正刚这是缺乏对新任一把手最基本的尊重啊。众人都望向了艾零，见艾零脸色阴沉，知道今天这事要搞僵。 邢娜苦笑：“周主任，艾主任说了，您不回来，大家就要一直在等着，您看……” 周正刚怒道：“他是不是有病啊？他不知道我很忙吗？要等就等！” 说完，周正刚就扣了电话。 邢娜难堪地望着艾零。 艾零缓缓起身，环视众人，目光如刀凛冽：“我来发改委上任一周了，竟然连一位副主任的面都没有见到。今天我召集一个办公会，再三请他回来开会，都抗拒不从。他不把我一个姓艾的放在眼里不要紧，但作为党员干部，缺乏最基本的组织纪律观念，我看他是有问题的。” “今天的会不开了。办公室马上下去整理材料，实事求是的把今天的情况写清楚，以单位党组的名义，给县委县政府正式报一份处理意见：建议给予周正刚党内警告处分。另外，办公室负责通知他，明天一早，我要见到他的人影，否则，我会直接去县委找郭书记汇报，我要问问郭书记，这安化县是不是能容得下一个无组织无纪律的副科级干部？” 说完，艾零拂袖而去。 …… 宋秀文办公室。 邢娜苦笑道：“宋主任，我咋办？我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啊。艾主任让我写报告，我怎么能写这种报告啊？这要是报到县里去，咱们发改委就变成了全县的笑话。” “但是如果你不写，我估计艾主任会爆发，小邢，你可要想好。这样，你先缓一缓，我跟老周通个电话，看看能不能缓和一下，无论怎么说，他是得来跟人家一把手认个错的。”宋秀文抓起电话就给周正刚拨了过去。 但跟周正刚通了几句话，就话不投机半句多。周正刚根本就不在乎也不怕艾零的什么打报告，宋秀文无奈之下，只能叹息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小邢，你不要夹在中间左右为难，避免伤及自己。按照主要领导的意思做吧，该写报告写报告，既然人家老周都不在乎，我们还为难干什么？” 宋秀文也觉得周正刚有点太过分了。 你再怎么资历深，再怎么不服气，你也始终就是一个副职。人家艾零是一把手，县委红头文件任命的一把手，这是你一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能左右改变的了的吗？ 迫于艾零的压力，邢娜很快就拿出了一份正式的处理文件。在行文程序上，邢娜这样签：请宋主任审签，请艾主任签发。 宋秀文迟疑了半天，终于还是提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情况属实，宋修文。” 对于邢娜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于宋修文而言，这就相当于是站队了。她知道这是艾零在逼迫她选择阵营，她如果拒签，那就说明今后将跟周正刚共同进退，但反过来说，跟周正刚走到一条道上，能行得通吗？宋修文很是怀疑。 无论如何，艾零是一把手，郭海刚刚任命下来，不可能有什么变化。 邢娜将文件审签单送到了艾零的案头上。艾零扫了一眼宋修文的签署意见，微微一笑，提笔就写：“同意上报县委县政府并通报各部门。艾零。” 邢娜捏着文件审签单，患得患失地走了，去印文件。 艾零望着邢娜的背影，心里冷笑。不是想要玩嘛，那就彻底玩死你！你有傲慢的个性，我有组织的权力，我不跟你争什么个人意气，但目无组织这顶帽子，不是你一个周正刚能扛得住的。（未完待续） 148章 硬碰硬（2） 县发改委的处理文件——专门针对副主任周正刚的处分建议，邢娜万般无奈，只得打印出来正式行文，然后盖上了发改委的公章。 邢娜捏着红头文件，这可是发改委历史上的首次，主动以单位的名义提出对一个副主任的处分建议。邢娜苦笑道：“宋主任，这可咋办？文件一旦送出去报到县里去，那就不可挽回了，您看是不是再跟周主任通通气？” 宋秀文冷笑一声：“你说该咋办？他自己太过分，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尴尬的位置上，这事其实也不能怨艾主任反弹，谁要是摊上这事，没准都会反弹——你想想看，人家毕竟是县委正式任命的一把手，年轻固然年轻，但资历浅不是被人欺负蔑视的理由，周正刚自己没点数，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人家的权威，现在骑虎难下也是正常的。” 邢娜苦笑：“宋主任，我知道这事周主任做得欠妥，但毕竟我们这都是内部矛盾，把内部矛盾激化扩散，闹到县里去，其实对艾主任也不好吧？” 宋秀文沉默了一下：“那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邢娜无语。 这事的症结在于周正刚的态度。如果周正刚的态度不彻底转变，艾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艾零是发改委一把手，在一把手负责制的官场上，周正刚再强势都是副职，副职跟一把手对抗，即便最后胜出，对周正刚而言，也是一种失败，至少在县里的名声臭了。 宋秀文有点疲倦地摆摆手：“你别把问题留在自己这里，这不是你能管的事情。你把文件拿给艾主任，看看艾主任怎么说。你是办公室主任，是下属，你不能违抗主要领导的安排，懂吗？” “否则，无论将来结果怎样，你都会是牺牲品。” 邢娜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她轻叹一声，转身拿着文件就走去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艾主任，文件好了，应该怎么处理？” 艾零淡然一笑：“每个部门发一份，然后存档一份，报县委、县政府和县纪委、县委组织部各一份。” 邢娜大吃一惊面色一变：“艾主任，这样报送，范围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艾零扫了邢娜一眼，冷冷道：“那你认为应该扩大到什么范围呢？” 邢娜陡然间出了一身冷汗，知道自己刚才无意中的一句话触犯到了艾零的忌讳。她赶紧赔笑道：“艾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县纪委和县委组织部那边是不是可以先缓一缓，看看县委县府的处理态度？” 艾零挥挥手：“你直接报送就好了，剩下的问题我来处理！” 邢娜深深凝望了艾零一眼，见他面色冷漠气势凛然，心里咯噔一声，她突然意识到，刚到任的这位新领导其实远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和风度翩翩，在他年轻谦逊的表象背后不知道蕴藏着多么强大的力量，这是一头下山的猛虎啊，可惜周正刚却把艾零当成了可以随便揉捏的山猫，这是周正刚最大的错误。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旋即，一个中年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然后就闯了进来。此人身材不高，中等个头，圆脸浓眉头发略有谢顶，艾零只是扫了一眼，就猜测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非常强悍的周正刚副主任了”。 周正刚刚要说什么，艾零霍然起身怒声道：“你什么人？进我办公室不知道敲门打报告吗？” 周正刚冷笑不语，邢娜赶紧打着圆场：“艾主任，这位就是周正刚周主任！” 艾零面色冷峻：“谁也不行！进办公室敲门，这是最基本的礼貌和教养——滚出去！” 艾零声色俱厉，瞬间爆发。 周正刚也是怒形于色，但自知理亏，却不得不咬牙切齿转身走出艾零办公室，又心有不甘地在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就再次闯了进来，一把从邢娜手里夺过刚出的红头文件，扫了几眼，勃然爆发道；“邢娜，这是什么狗屁文件？这是谁的主意？” 周正刚几把就把文件撕得粉碎，然后顺手一扬，碎纸片就飘落在艾零的办公室内，散了一地。 周正刚斜眼怒视着艾零：“艾主任，你什么意思？我在外忙着谈项目，不就是一个屁会没来得及参加吗？你竟然擅自利用职权，要给我处分？你凭什么？谁给了你这种作威作福的权力？” 艾零冷笑：“是我在发改委作威作福吗？我到任到现在为止，已经十天了，我连见你一个副主任的面都这么艰难！你很忙吗？你忙什么项目？你再忙，也不能对抗组织，我再三征求你的意见，要按照你的时间来安排办公会，可你呢？桀骜不驯，傲慢无礼。你对我个人怎么样，我懒得跟你计较，但你对抗组织的行为，无组织无纪律，我认为你已经失去了继续担任发改委副主任的基本条件，我会向县委建议，免除你的职务！” 周正刚冷笑，扬手指着艾零：“就凭你？” 艾零点点头：“就凭我！” 周正刚纵声狂笑。 两人这边的动静很大，自然惊动了发改委所有的办公人员，很多科员都跑到走廊上窥探动静看热闹。 终于掐起来了，看看到底是谁最后胜出吧。艾零胜出，发改委立足成功，工作继续开展。艾零失败，最后灰溜溜离开的就是艾零。或者即便留下继续担任一把手，那也永远被周正刚所挟持掣肘。 艾零突然俯身下去，一张碎片一张碎片的捡拾，然后装入一个透明的文件袋，又面向邢娜要了一份文件：“邢娜，我去县委送文件，剩下的县政府、县纪委和县委组织部你去送！我跟你讲清楚，如果文件报送不到，你这个办公室主任就不用干了，我艾某人宁肯这个发改委主任不做，我也要从严从重处理你！” 艾零的声音冷漠如刀，没有半点感情的含量。 邢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能听得出艾零声音中潜藏的愤怒和杀机。 艾零转身走去：“我亲自去找找郭书记，我倒是要问问郭书记，这种地痞流氓作风，难道就可以漠视不管吗？继续容许这种蛀虫和害群之马留在发改委，那简直就是发改委的耻辱！” 周正刚狂笑不语，丝毫不惧。 他自信跟郭海的关系亲密，最近更是得到了某种暗示和承诺。而近日之种种所为，未尝就没有郭海暗示的影子在内。 但他却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郭海是暗示他可以制衡一下艾零，避免艾零完全控制住发改委，但郭海却没有让他如此不讲规则和规矩，公开挑衅一个一把手的权威。 周正刚也没有料到艾零不是恫吓更不是虚张声势。艾零不但竟然真的去了县委，而且还直接进了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还当着新任且头一天刚来履新的县长——原市政府副秘书长陈稳的面，轻描淡写地把被周正刚撕碎的文件碎片和文件原件，都放在了郭海的案头上。 郭海眉头一皱：“小艾，你这是什么意思？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陈县长，刚刚忙完市里的工作，今天头一天来县里，我们俩正在谈工作，你小子就闯了进来！老陈，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原来青石乡的乡长艾零，现在调整在了县发改委干一把手。” 陈稳眼前一亮：“呵呵，原来你就是艾零啊，我可是久仰大名了！” 艾零赶紧恭谨地向陈稳问好。 陈稳的话其实也不是太夸张。因为省委组织部将青石乡作为基层工作联系点和扶贫工作帮扶点的事儿，艾零在市里还是有点知名度的。 当然，陈稳之所以对艾零印象很少，主要还是因为冯家和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 冯家未来的准孙女婿，兰宁祥赞不绝口的小神医，这足以让陈稳对艾零高看一样了。 当然这些话陈稳是断然不会当着郭海的面说出口的。 陈稳笑：“小艾主任，你找郭书记有事？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艾零连连摆手：“不不，陈县长，郭书记，事情是这样……” 艾零简单把自己到任县发改委之后的经历说了说，着重说了周正刚的恶劣态度。郭海眉头紧蹙：“发改委这个周正刚，过去也不是个刺头，怎么会这样？小艾，你会不会有点过于敏感了？再说这顶多是你们之间的一点误会和小矛盾，你捅到我这里来，不妥！” 陈稳笑而不语。他刚来，对县里的局势不熟悉，不能妄动和胡乱讲话表态。 艾零眼眸中掠过一丝愤怒，他故作怒形于色情绪激动起来：“郭书记，这不是误会和小矛盾！这是县委和组织权威被蔑视被践踏的表现！我到任十天，他一个副主任该有多忙，才能不来见我一面？我开会，再三问他的时间安排，可他公然不来参会，还在电话中对我极尽羞辱。郭书记，我没有闹情绪，只是我觉得县发改委的水太深，我个人呢资历浅薄，实在是不合适继续在发改委工作，还请县委调整我的工作，我愿意把岗位让给这位周正刚同志！”（未完待续） 149章 硬碰硬（3） 陈稳皱了皱眉，没有吭声。 无论艾零如何，周正刚作为一个副职如此嚣张，已经触犯了官场的基本规则。官场上有一个无形的潜规则就是从上到下要一致维护一把手的无上权威，要坚决打压副职挑衅一把手权威的任何风吹草动，因为这涉及到所有人。 如果这个规则一旦被打破，上下等级观念就会化为无形，那么，带来的事无穷无尽的麻烦——一把手的工作没法开展，政令无法畅通。 郭海也皱了皱眉，“因为这点小事就来跟我闹情绪？小艾同志，你要学会解决问题、面对问题，不能动不动就把问题推到上级面前，你懂吗？” “你是县委研究任命的干部，怎么能因为这点事就撂挑子不干？一个副主任你都管不好，今后怎么带好发改委的班子？嗯？” 艾零神色不变：“郭书记，不是我闹情绪和撂挑子，而实在是我遇上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刺头。而且，我有理由怀疑，此人这是蓄意捣乱，背后是不是站着别人，都不敢说！” 郭海眉头一簇：“你想怎么办？” 艾零沉默不语。 郭海心头恼火，知道艾零这是在逼着他表态，非要把周正刚给解决掉了。郭海心念电闪，再三权衡，终归还是觉得艾零的价值要大于周正刚，而且下一步，跟联华企业沟通对接大炼化项目的事儿，还要落在艾零的头上。 一念及此，郭海当机立断：“既然问题已经出了，那么也不能回避问题。我让纪委出面处理一下吧。” 说着，郭海抬头望着陈稳笑道：“老陈，你的意见呢？” 陈稳笑了：“郭书记，我不太了了解县里的情况，不过呢，有一个原则问题小艾同志提得很对，对于一些无组织无纪律的基层干部，我们不能姑息养奸！无论他有什么样的理由和借口，公开跟一级组织对抗，这不是一个党员干部应有的素养和品质。我同意郭书记的意见，严肃查处！” 郭海点了点头，就低头略一犹豫，伏案在艾零送报上来的建议上签下了自己的批示意见：请纪委协调处理，如确有违纪违规，立查立办。 签完，郭海抬头来望着艾零，神色微微有些冷漠：“小艾同志，障碍我都给你清理干净了，希望下一步你要抓紧时间进入工作状态，当务之急的是马上跟联华企业牵头对接，争取把大炼化项目落户本县。” “这个总投资近百亿的项目能不能落地，对县里的重要性你很清楚。联华企业的董事长赵建勋已经到了市里，目前负责与对方对接的是周正刚，你要确保中间衔接的过程不会断档，早一点让项目落地，你就给县里立下了汗马功劳，记上一功！但如果项目搞黄了，你就要承担责任！”郭海缓缓点头：“组织上调你到发改委工作，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促成这个项目，可以说，未来一年之内，你的工作重点就是大炼化项目，成则皆大欢喜，败则唯你是问！”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请郭书记、陈县长放心，我可以给县里立军令状，如果项目因为我个人的原因停滞不前，我必将引咎辞职！” 陈稳笑了起来：“小艾同志，引咎辞职那是后话，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郭书记自然是信任和器重的，否则不会安排你在这种重要的部门岗位上，希望你不要辜负县委和郭书记对你的期望！” 艾零霍然起身，表了表态。 艾零离开县委不到半个小时，纪委的人就进了发改委，其实本来办公地点就挨着不远，发改委所有人都在紧盯着这事的后续发展，见纪委的人来直接找上周正刚谈话，当然都大吃一惊，马上就意识到艾零的能量很大。 都惊动纪委了，这说明县委主要领导的态度非常坚决。 这同时意味着周正刚跟艾零的对抗博弈以失败而告终。 一些原本在观望摇摆不定的中层干部立即转变了观念，决定从新站队，包括办公室主任邢娜。 在当前的高压态势下，再强势的干部，面对纪委工作组人员都会丧失几分底气。面对纪委的谈话，周正刚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 纪委谈话完了，他就向单位请了病假，趁着艾零不在，往艾零办公桌上放了病假条，说是要去省城看病。 纪委的处理意见还没有定论，但周正刚基本上已经完了。最终不是调离发改委，就是沦落为发改委的副科级干部，无职无权。 下午三点，艾零再次召集发改委全体干部大会，没有一个人敢迟到或者请假不来，除了周正刚。艾零面色陈稳走进会议室，环视众人，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朗声道：“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议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对接大炼化项目。这个项目总投资近百亿，市里县里高度重视，所以，今天的会议就是一个项目动员会，从现在开始，我们的工作重点就转移到这个项目上来……” “这样，我们做一个工作分工。我们成立大炼化项目工作领导小组，我任组长亲自靠上抓，办公室牵头，其他各科室抽调一名人员，我们这批人什么都不干，主要精力都靠在这个项目上。至于日常职能工作，由宋主任具体协调安排。” 艾零扭头望向宋秀文。宋秀文笑了笑：“我同意，艾主任抓项目，项目是当前我们县里的头等大事，一切工作都要围绕项目落地来展开，至于日常工作，我一定抓好抓落实，避免牵扯艾主任的精力，为项目组做好后勤保障。” 艾零笑了笑，缓缓起身凝声道：“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我在这里强调几点工作纪律，县委县府对我们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希望在这个关键时刻，任何人都不要掉链子，拖我们整体工作的后腿！如果谁不长眼，非要往枪口上撞，或者是居心不良在背后使坏捣乱，那么对不起，必将严惩不贷！” 众人凛然。 有了周正刚这个先例在前，谁也不敢轻视艾零扫清一切障碍的能力和魄力。（未完待续） 150章 赵董事长的寡人之疾（1） 开完会，艾零安排宋秀文把发改委关于大炼化项目的一些组织安排形成书面文件报给了县委县政府。这是艾零给予郭海的一种政治姿态。至少表明，郭海安排了的事情，发改委在立即贯彻落实，不打半点折扣。 艾零则带着邢娜直接去了市里。 联华企业董事长赵建勋也就是赵杰的父亲来市里对接项目已经有几天了，赵建勋亲自到，这让市委书记蒋雪峰和市长黄长友意识到联华企业对大炼化项目落户安化县有了很大的信心，因为如果对方没有意愿，肯定不会亲临斡旋。 基于此，市里决定由安化县出面来对接，市里配合。市里领导，除了黄长友出面宴请了赵建勋一次之外，就不再安排市级层面的活动了。 赵建勋虽然不像赵杰那么嚣张跋扈，但作为资本家，他为企业争取利益的欲望半点不减。前期，安化县发改委的周正刚跟赵建勋接触了一次，赵建勋感觉周正刚不是一个太靠谱的人，有些东西也就没有往深处谈。 只是郭海出面宴请了赵建勋两次，在酒场上，赵建勋初步提了提要求，无非还是土地、税收和涉及到的两个村子的拆迁补偿问题。 酒店。赵建勋正优哉游哉地品着一杯红酒，随意浏览着窗外的景致，对于这个项目，他决定放长线钓大鱼，他知道安化县争取这个项目的心思比他迫切，他越是这么拖下去、越是这么不拿当回事儿，安化县就越会做出更大的让步。 其实他到了市里之后，跟市县官员接触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儿子赵杰提的要求看上去似乎有点苛刻和过分，实际上也不是完全不可行。地方官争取项目落地的急切心理完全可以利用，能争取一块利益就是一块利益。 门叮咚作响，赵建勋走出去开了门，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男的年约二十多岁，身材挺拔面容沉静，一看穿着打扮就是机关干部，大抵猜出是安化县的人，就微微一笑，扫了艾零一眼。 艾零笑了笑道：“赵董吧？我是安化县发改委主任艾零，这位是我的同事邢娜，县里郭书记安排，我来负责与赵董对接，所以……” 赵建勋眉梢一跳：“你就是艾零？” 赵建勋想起了儿子赵杰的话，更加深深打量着艾零，然后似笑非笑道：“原来是艾主任，久仰大名了，请进请进！” …… 赵建勋晃动着手里的红酒杯：“小艾主任，我这一趟亲自过来，主要是想要跟你们县里最后敲定一下合作的细节，如果我们能达成共识那是最好了，如果还存在分歧，那我只好去临县跟对方谈了，他们的诚意更大，我想，这一点，你们市里县里的领导都很清楚。” 赵建勋自然没有赵杰那种幼稚的桀骜之气，但骨子里的傲慢是免不了的。艾零知道这很正常，毕竟赵家是京城世家，又掌握着上层人脉，像赵建勋这样的人在京城呼风唤雨，面对自己一个县里的中层干部，有点架子不奇怪。 赵建勋的腔调本质上跟赵杰没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另一种方式更加温和的要挟——你们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把项目放在另外的区县。 但艾零心里冷笑，断定赵建勋肯定是虚张声势。理由有二：第一，如果联华企业不是想要把项目落在安化县，赵建勋这样的人绝对不会亲自跑一趟；第二，现在上上下下对环保抓得非常严，这种大型的石油化工项目，高耗能污染项目，审批权在省里，除了在安化县这种贫困地区，出于经济发展考虑，很难得到立项批准。 以联华企业和赵家的关系人脉，必然已经了解得清清楚楚，所以，安化县几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所谓选择到别县落地，纯粹故作姿态。 艾零笑了笑道：“赵董，市里也好，县里也罢，对贵公司来我县投资大炼化项目，态度很明确，在政策和规定允许的范围之内，肯定是给予你们最大的支持和扶持，这点，在我来之前，郭书记亲自交代过，请赵董放心。赵董这边有什么具体条件，其实我们可以敞开来谈一谈，反正今天也是非正式会谈，赵董提出来，我回去跟县领导汇报。” 赵建勋笑了笑：“首先是土地的问题，你们同意我们零成本拿地，这是你们市领导和县里领导当面承诺过的，应该不会反悔吧？” 艾零也笑笑：“原则上没有问题，但本质上说，不能叫零成本拿地，只能说是我们给予最优惠的土地出让政策，你们公司通过日后的税收来冲抵土地费用，而且你们一亩地也要象征性地掏点钱的，便于我们安排，这点赵董没有意见吧？” 赵建勋点了点头，目光严肃起来：“其次就是涉及那块地两个村子的拆迁补偿问题，个人觉得，这个项目将来会给?你们县里带来极大的经济收益，拆迁成本，你们县里要承担大部分。” 艾零皱了皱眉：“赵董，按照正常项目投资惯例，拆迁补偿是项目公司来承担的，况且，我们县财政非常紧张，我们毕竟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请赵董体谅一下。” “我们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项目，所以你不要按照普通项目来对待，我们可是近百亿的项目，全部投产后可以给你们县里每年带来数千万的税收收入，而且拉动地方经济发展和劳动力就业，你们县里不能光捞好处不付出吧？”赵建勋神色傲然。 艾零心里恼火万分，对方这种高高在上恩赐般的态度让任何人看了都不舒服——这是投资商还是上帝？这种扮演上帝角色的投资商，本质上就是趁火打劫。 “赵董，我们提供了八百亩地，贵公司的用地成本几乎是零，你们总不能占了农民的地，不给一点补偿吧？至于税收什么的那都是后话，我觉得，这种合作投资公司和地方是双赢的，不能算是我们占了你们什么便宜吧？”艾零针锋相对，赵建勋有些错愕，他万万没想到一个县里的发改委主任，居然敢跟他刀来剑往。（未完待续） 151章 赵董事长的寡人之疾（2） 赵建勋脸色一黑：“小艾主任，按照你的意思，你们县里是不会承担一点补偿款了？你们市里也没有对此有相应的政策出台？你确定？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市里县里领导的意思？” 艾零心里冷笑，知道赵建勋这是在用市里县里领导来压他，但艾零可不是那种很容易就被吓住的人，他闻言笑了笑淡淡道：“赵董，这不是谁的意思，这是规矩和规则，也是国内投资的惯例吧，我还真没听说过，项目用地补偿企业不承担要让财政兜底的。” 赵建勋冷笑：“没有不代表不会有。反正，这样的项目动辄投资数十亿上百亿，我们企业的资金成本很高，这是合作共赢的事情，地方上理应帮我们承担一些成本。” 艾零不动声色：“赵董，我觉得你弄错了一个概念。我们招商引资是一方面，但作为你们企业来说，无论到哪里投资都是一样，该纳税纳税，你们企业的成本，不能分摊给地方。而且从本质上说，这是你们企业赚钱的项目，至于给地方做贡献，那是另外一个问题了。” 赵建勋勃然大怒：“好了，我不跟你扯，跟你扯也扯不清楚，我会跟你们市里县里领导谈！” “赵董跟哪一级领导谈都不是问题，但是作为承办部门，只要我还负责这个项目的对接，我就会坚持我的原则和主张，该给的支持和政策优惠不会打折扣，但不该逾越的底线也始终不能突破。”艾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斩钉截铁，非常坚决。 一个县里的发改委主任，小小的科级干部，竟敢跟他据理力争。他提这样的要求，哪怕是市里的领导或者是安化县的县委书记郭海，都不会当面拒绝，至少会婉转回避，结果艾零竟然敢！ 赵建勋大笑一声，声音渐渐变得冷漠起来：“跟我讲底线和原则，小艾主任果然是年轻有为，初生牛犊不怕虎啊。这个项目对于你们市里县里的重要性不用我说，你难道就不怕你跟我谈崩了，导致合作破裂，然后没法跟县里领导交代吗？” 艾零眸光一凝，不卑不亢道：“如果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就因为我的几句话谈崩，那么，赵董，这个项目我们双方还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吗？” 赵建勋怒火中烧拍案而起：“好了，你回去吧，让你们县里领导来跟我谈！回去告诉你们领导，我在本市只能再呆两天，如果你们没有半点诚意，那么我们就一切免谈了！” 艾零不慌不忙地起身，也不生气，神色平静道：“那好，赵董请休息，我这就告辞！” 艾零说完就带着邢娜走了。 从始至终，邢娜都一句话都没敢插话。只是在赵建勋下榻酒店的楼下，邢娜还是忍不住苦笑道：“艾主任，您跟赵建勋闹得这么顶，万一项目谈崩了，县里市里领导追问下来，我们真是不好交代。” 艾零笑了笑，挥挥手，一言不发。 艾零开车带邢娜返回县里，邢娜本来以为艾零会去县里找郭海汇报这事，结果艾零却一头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直到傍晚时分下班离开。而第二天一早，艾零又直接进了办公室，一个上午都没有动静。 邢娜急得火烧火燎的。 对方明确说了呀，只能在本市呆两天，一旦耽误了事，赵建勋怀怒而去，把项目交给了临市的其他县，安化县的损失可就大了。 近百亿的项目啊！对于安化县来说，史无前例。将来产生的巨额利税，解决数百人就业，带动全县经济发展……这些赤果果的利益蛋糕，要是就这么竹篮打水一场空，郭海肯定要发疯的！到时候，不光艾零要倒霉，整个县发改委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下午的时候，邢娜终于还是忍不住敲门进了艾零的办公室，陪笑道：“艾主任，您不去县委给郭书记汇报一下对接洽谈的情况吗？或者，我们以办公室的名义给县委办做个信息通报？” 艾零摆了摆手：“汇报什么？只是简单非正式见个面，没有谈出个子丑寅卯来，怎么向郭书记汇报？过两天再说吧。” 还过两天？明天赵建勋就走了！ 邢娜苦笑：“艾主任，赵建勋可是说他只等两天，还等着县里领导给他答复，如果我们不及时汇报，万一……万一对方放弃合作，郭书记追问下来，我们可怎么交代？” 艾零似笑非笑：“你放心，到时候他们会主动找上我们的。放弃合作？不会的。” 邢娜呆了呆，心里很是不以为然，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 两天瞬息而过。 赵建勋在酒店里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没想到，艾零居然一去不返，而安化县也居然没有半点动静。他一直在酒店耗着等安化县的领导登门拜访，结果却空无一人。这样下去，他难道要真的摆谱离开吗？离开好说，问题的关键在于，项目怎么办？ 实际上，正如艾零猜测判断的那样，联华企业同时考察了几个地方，真正符合要求能顺利立项落地的只有安化县。安化县这八百亩地已经成为联华企业唯一的选择。 而华夏石化那边不等人，如果项目用地不尽快敲定，华夏石化的炼油厂极有可能会将下游资源打包出售给其他供应商，一旦如此，联华企业前期的所有努力就彻底打了水漂。 所以赵建勋其实比安化县要着急的多。如果不是太着急，他这个企业董事长会亲自驾临安化县吗？顶多派一个副总裁过来就是了。 赵建勋一个电话把跟随他来的投资副总裁李曼喊了过来：“李曼，安化县和市里这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吗？” 李曼摇摇头：“董事长，没有动静，也没有主动跟我们联系。董事长，要不然，我主动跟对方联系一下？” 赵建勋迟疑半天，最终还是同意让李曼去打电话联系。面子终归不如利益重要，为了面子放弃这么大的项目利益，他就是家族的罪人了。 李曼给安化县委办公室打了电话，县委办又把电话转给了县发改委，因为是县发改委牵头大炼化项目建设。绕了一圈，还是艾零又带着邢娜来了。 赵建勋本来可以自己出面找找市里领导或者县里主要领导，但市里县里该宴请该会晤所有的公开活动都组织过了，他实在是没有理由因为项目对接直接跟市里联系，最后还是要落到具体承办部门来。 李曼打开门，笑：“艾主任，两位请进！” 艾零笑吟吟地走了进来：“李总，你们赵董不是说今天要离开本市吗？我今儿个还准备着是不是向县里领导汇报一下，给赵董送送行呢，结果就接到了你的电话——怎么，赵董找我有事吗？” 艾零的话听起来没有半点毛病，彬彬有礼，不卑不亢。 但听进赵建勋的耳朵，就充满了无尽的嘲讽，赵建勋瞬间脸色涨红，气得嘴角都在隐隐有些哆嗦。 …… “赵董，我还是那句话，土地变通一下，零成本给你们没有太大的问题，这也是市县领导的承诺，我这边肯定会按照市里的批示执行。但是土地拆迁补偿这一块，必须要你们全部承担，这是规矩和原则，不能破。这就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前提，失去了这个项目，我想合作是没法进行下去的。”艾零的声音不疾不徐。 赵建勋脸色铁青：“算了，算是我们支援贫困县的经济发展，做点公益善事，拆迁这一块，我们自行列支承担，你们不用管了。但是，我希望尽快能变更土地手续，因为我这边需要土地手续去省里立项报批，然后还有要向银行融资。” 艾零心里暗暗冷笑，心说这赵家人打的真是好算盘。零成本拿到地，然后利用土地去抵押贷款，等于是空手套白狼。如果涉及的拆迁补偿再不承担，那安化县还真就成了冤大头了。 但只要土地给了对方，对方是不是有本事从银行拿到贷款，这就是不是安化县的事情了。 艾零笑了笑，凝视着微微有些气急败坏的赵建勋：“赵董，还有一件事需要我们协商一下。” 赵建勋没好气地冷哼一声：“你还反过来要跟我们提条件吗？” 艾零笑了笑：“谈不上条件，因为现在上上下下对环保抓得很严，我们希望贵方能在上项目土建的时候同时上马环保系统治理工程，否则，你们这么大的一个高耗能重工业污染化工项目，对安化县的生态坏境将造成致命的威胁，这算是我们双方合作的另外一个前提吧。” 上环保工程无疑要大大增加联华企业在大炼化项目上的预算。但艾零代表县里提出环保要求，理直气壮，赵建勋无话可讲，只能勉强答应下来。 艾零笑着起身来：“赵董，感谢理解啊，好，我马上把您的想法跟县里领导汇报。” 赵建勋嘴角一撇，“那么，我希望我们双方能尽快签署框架协议，你们这边要尽快履行程序，把土地手续办下来。否则，每拖一天，就给我们带来巨大的损失。” 艾零故作讶然：“赵董，这么着急？那您希望我们什么时候签协议合适？” 赵建勋脸色铁青：“越快越好！趁我还在，我希望能跟你们市里和县里尽快把协议签下来，然后我马上安排项目组进驻！” 艾零轻轻一笑：“也好，既然赵董这么着急，那我马上向郭书记汇报，然后晚上给您一个答复可以吧？” 赵建勋黑着脸挥挥手。（未完待续） 152章 暴风骤雨（1） 大炼化项目就这么敲定了下来。接下来，联华企业跟安化县签署了战略合作协议，尔后，县里为这个项目专门成立了工作领导小组，由县长陈稳亲自挂帅，牵头协调各部门为项目建设一路绿灯，畅行无阻。 项目列上了议事日程，其实就与发改委没什么关系了。 艾零在发改委的工作开始步入了平静的正轨，在这样的机关部门与乡镇相比，工作还是有很大差异的。发改委掌握有诸多项目审批权限，日常工作还是蛮琐碎的。 宋秀兰自然是配合支持艾零这个一把手的工作，周正刚自打上次的事件后，被县里给了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虽然级别职务没有变化，但在发改委内部的权威大降，过去他排名在宋秀兰之前，现在则是之后了。 周正刚变得异常低调和沉默寡言，除了必要的公开场合，很少抛头露面，每天躲在办公室里除了签签字就是上上网。表面上看来，周正刚已经接受了艾零作为一把手主政发改委的事实，再无反击之力了。 一晃两个月过去了。 在发改委坐办公室久了，艾零觉得日子平静得能淡出鸟来。机关部门事务琐碎单一，远不如乡镇工作丰富多彩。乡镇以实干为主，机关则以材料为主，工作性质差得很远。如果可以选择，艾零宁可返回穷乡僻壤的青石乡，也不愿意在办公楼里虚耗光阴。 但他的人已经到了机关部门里，想要再回乡镇干乡长基本上是不可能了，他只能在发改委的岗位上做出成绩、熬出资历，然后继续往上走，越过副县级的门槛。当然，也有另外一条道，就是下放到基层乡镇是干书记。 在机关部门想要干出成绩，其实是很难的。因为机关工作都是例行工作，有制度规定的流程，有不同的业务范畴，你不能说自己的工作就比其他人或者其他部门出色，根本无法量化考核。 但乡镇就不一样了。比如青石乡这种省级贫困乡，一旦乡里的经济指标往上升一块，这就是政绩。引入几个扶贫项目并有效果，这还是政绩。政绩是可以立竿见影的。 与之相比，在机关部门更多的是沉住气、扑下身、耐着性子熬。确保单位稳定和工作业绩的基础上，以时间换空间，熬出自己在官场上的资历和履历。 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奇的一天天过去。但周一早上，县纪委的人突然来了，纪委副书记马萍带队，一行三人。马萍召集发改委副主任宋秀兰和周正刚分别谈话，谈话结束之后，宋秀文神色古怪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纪委的人在单位折腾了整整一天，相继找了几个部门负责人谈话。谈话的内容虽然保密，但毕竟人多嘴杂，消息还是爆了出来，说是有人举报艾零乱搞男女关系、频繁进出高档场所，违反八项规定。 消息一出，震动整个发改委机关。 在机关上工作时间长的人，大抵是心中有数的：像纪委这样公开进驻调查的，一般都是实名举报，而且举报人向纪委提供了具有一定真实性的确凿证据，否则，纪委不会公开调查一个部门一把手。 这种消息出了，不多时就演绎出更娱乐色彩的版本来。有人说艾零单位的某年轻貌美女性过从甚密，有权色交易之嫌。此外，还说艾零跟县里某有钱的乡镇企业老板有利益输送关系，为这家企业上马一个化工项目开了绿灯。云云。 邢娜坐在办公室里，脸色无比羞愤。虽然流言蜚语里没有明着说她是艾零的相好，但整个发改委的年轻貌美女性就只有她一个，传来传去，不是她也就是她了。她今天早上去县府办事，县府办人员看她的眼光都有点暧昧，让她几乎当场翻脸。 与发改委和县里一些机关部门传得沸沸扬扬相比，艾零的表现却非常沉默。他一如既往地来单位上班，又一如既往地离开单位，该怎么还怎么，好像没有变化。 邢娜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她走进艾零的办公室，正好宋秀文也在，就索性大声道：“艾主任，现在满世界的人都在造谣，您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 艾零笑了笑：“邢主任，我应该怎么反应？发火？到处找人辟谣？纪委的同志也没有找我谈话，在组织上出结论之前，我还能说什么？” 邢娜呆了呆，似乎还真是这样。纪委的人找了相关人谈话，但没有正式跟艾零谈话，谈举报的事情。这说明纪委还没有落实举报人的举报线索。 “小邢，你不要激动，黑的白不了，白的黑不了，现在有人背后造谣生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等过两天纪委的结论出来了，一切就都无所遁形。这个时候，你越表现地明显，人家越会在背后说三道四，你懂我的话吗？”宋秀文突然插话道：“这种举报完全就是无中生有，等纪委查实了相关问题，就会公开澄清的。” 宋秀文作为纪委工作组找谈话的第一个对象，她虽然要对谈话内容保密，但从根本上她是不信的。艾零和邢娜完全是单纯的工作关系，而且工作之余没有半点交往，这一点她心知肚明。 而且，她旁观者清，艾零根本不可能看得上邢娜这种普通女人，姿色或许有点，但她跟艾零压根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至于说艾零进出高档场所，只要不涉及公款消费，人家个人消费娱乐，谁也管不着，顶多就是个作风问题，不会对艾零的仕途构成影响。 但宋秀文都没有想到，这事远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第二天，网上本市某论坛突然爆出了一个帖子，明确点名——安化县发改委主任艾零玩弄女下属，与多名社会女性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经常出入高档会所，与乡镇企业老板有利益输送。帖子上还配发了十几张照片。 有一张图片是艾零跟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在本市蓝天大酒店门口。还有一张是艾零跟同一个女子在公园拥抱的照片，只是照片比较模糊。 还有艾零跟另外一个美貌女子并肩站在某小区门口的照片。除此之外，还有艾零与一名看不清面目的中年男子的背影进入碧海云天茶馆的图片。 帖子在全市引起了网络轰动，一个上午的时间，点击量就高达数万了。 县纪委副书记马萍和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黄亮为此被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紧急找了过来。马萍和黄亮进了郭海办公室，郭海脸色阴沉，猛然一拍桌子：“老黄，小马，这些举报的涉案照片，是怎么被曝光到网上去的？到底怎么回事？！简直是乱弹琴！！” “郭书记，陈县长，这真是无妄之灾啊。纪委这边也很狼狈，事发突然，太突然了——郭书记，我可以保证，绝对不是纪委调查组的人泄露出去！”出了这种事，让纪委的工作很被动，黄亮也很恼火。 陈稳在一旁点了点头：“郭书记，我判断，应该不是纪委这边泄密。这是基本的工作纪律，纪委的人员不敢轻易触碰，再说也没有动机啊。我估摸着，是不是举报人那边出了问题？” 黄亮连连点头：“是啊，郭书记，应该是举报人所为。但这是匿名举报，如果不是他同时举报了这些照片，纪委也不会受理。” “此事对县里影响很坏，马上查，第一，要查清这个举报人的身份；第二，要马上查清在网上发帖的IP地址，争取把这人给揪出来！”郭海略微平静了一下，缓缓坐下。 黄亮叹了口气：“查网络地址必须要跟市公安局网监部门联系沟通，他们才有查的权限。至于举报人的身份调查，我们已经在做，但我个人认为，现在当务之急的是，还是要立即启动对这一事件的调查。郭书记，是不是可以正面调查艾零？” “查！马上查！不要犹豫！这小子乱弹琴，跟女人不清不楚也就罢了，毕竟他是未婚，但……他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社会关系？要是查实，严惩不贷！”郭海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就气不打一处来。 黄亮和马萍急匆匆去了。 陈稳苦笑一声：“郭书记，且不说艾零这小子的问题是不是属实，但就这起事件而言，我认为有另外一个问题值得我们高度警惕——郭书记，你看看这些照片，从偷拍的角度和距离来分析，这个举报人至少跟踪了他半个多月的时间，如果是社会人所为倒也罢了，但我担心是内部人干的，这是什么行为？非常可怕的行为！我觉得举报人的问题远远比艾零的问题更严重，性质更恶劣。” 郭海微微颔首，“老陈，这事只能先缓一缓，先把网上的风波平息了再说，否则我们安化县别的不出名，倒是这青年干部的作风问题在市里挂上号了！” 陈稳知道郭海说的有理，也就没有往下说。两人又谈了谈近期的一些其他工作，看郭海心情烦躁，陈稳就匆匆告辞了。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陈稳打开那个帖子的网页，仔细看了看曝光的照片，突然目光一凝，神色震惊起来。（未完待续） 153章 暴风骤雨（2） 网贴在县里自然是引起了无与伦比的震动。发改委的艾零变成了全县知名人士，是毫无争议的焦点话题人物。 关键是网贴引起了一些水军和围观不明真相群众的围攻，不少网民发帖、跟帖，口诛笔伐，活脱脱将艾零描绘成了一个好色贪婪的年轻干部，呼吁纪委马上介入，要查处像艾零这样的贪官。 竟然还有人开始在网上对艾零展开了人肉搜索。 对于艾零来说，这无异于暴风骤雨了。 处在暴风骤雨旋涡中的艾零，神色平静，他慢慢走进了发改委办公楼，不少发改委的下属看到他，都神色复杂，躲避在一旁，没有像往常一样向他问好打招呼。 艾零看起来平静，其实内心并不平静。这人情冷暖官场险恶，种种阴谋诡计，都集中在这几天围绕在他的身边展开，让他感受颇深，自此，他心底那一丝仅存柔软被生生切断，荡涤一空。 他知道，自己从今往后，只能心肠坚硬勇往直前，不能妇人之仁更不能心慈手软。否则，类似的激流险滩和冷血暗箭还是会频频发生。 艾零进了办公室，接到了冯晓婷的电话：“真是气死我了，这种造谣的人真该死，艾零，我马上回家跟爷爷说，让爷爷出面找找市里的领导，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晓婷，你不要跟你爷爷说，我们没有必要自证清白，让纪委查就好了。我感到震惊的其实不是这些照片，不是网上发帖，而是有人竟然跟踪了我们这么久，真是太可怕了。晓婷，这个事也算是给了我一个深刻的教训，从今往后，我们必须要小心一些了。”艾零说完，压低声音道：“好了，晓婷，我们不说了，纪委的人马上要来找我谈话……” 艾零刚把电话挂了，马萍就带着纪委的人来了，直接进了艾零的办公室。马萍笑了笑：“艾主任，我们是在你办公室谈，还是去纪委的谈话室谈？” 艾零笑了笑：“我都行，配合纪委调查没有问题，在哪都可以。” 马萍摆摆手：“那就在你办公室吧，反正今天也是一次非正式调查谈话。艾主任，网上曝光的东西，相信你自己已经看到了，那么，你有什么解释的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马书记，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网路曝光的照片上，其中一个女子是我的女朋友，另外一个是我女朋友的闺蜜。至于所谓频繁出入蓝天大酒店，那是因为这家酒店的老板是我女朋友的大学同学，我去蓝天大酒店也没有大吃大喝，更没有公款吃喝，只是个人私事。” “这些情况，相信纪委查实起来很容易。” “艾主任，那好，请把你女朋友的姓名、单位等联系方式，还有你女朋友的闺蜜，以及蓝天大酒店的老板姓名联系方式等等，这些基本信息写下来，容我们纪委下一步查证落实。” “还有这个人……请艾主任解释一下。”马萍把艾零跟一个中年男子在碧海云天茶馆门口的背影照片推了过去。 艾零扫了一眼，神色不变：“马书记，我现在只是配合纪委调查，还没有被双规和采取组织措施吧？” 马萍皱了皱眉：“没有，你暂时只是配合纪委调查。” 艾零笑了：“既然如此，我觉得吧，我女朋友是谁，在哪工作，以及其他一些信息，是我的个人隐私，我不想曝光出去。纪委要查证的是，是不是存在公款消费和男女作风问题，不会限制我一个未婚大龄青年找女朋友谈恋爱吧？” “至于这个人，这也属于我的个人隐私和私生活范畴，没有半点违规，我跟朋友喝喝茶，完全是工作之余的个人交往，不需要向组织汇报。” 马萍没料到在当下这种情况下，艾零居然还表现得这么强势。他竟然按照规定拒绝回答纪委的问话，这在马萍参加工作以来的问话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马萍沉声道：“艾主任，你要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的问题，已经被捅到了网上，引起了重大的反响，给县里也造成了恶劣的负面影响。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这有利于我们尽快查清真相。” 艾零沉默了下去。 他不是故意拿一把，也不是故弄玄虚。这是冯晓婷的身份特殊，他曝光了冯晓婷的名字，就牵扯到了冯家。更重要的是，这还牵扯到兰宁祥的女儿兰若，而那个中年男人更是不能随便说出口来…… 艾零相信，照片上的中年男子这个时候肯定已经有所动作，而作为自己，还是保持沉默为好。 见艾零软硬不吃，居然还在保持沉默，抗拒问话，马萍就气不打一处来，她冷笑一声：“既然艾主任不配合调查，那么，我们就只能回去向黄书记和县委郭书记据实汇报了，希望你不要后悔！” 艾零还是沉默着。 他有什么好后悔的，这事本来就是无中生有，他一无所惧。至于保持沉默，是不愿意从自己的口中曝光那个具有特殊身份的中年男子的名字，一旦记入纪委调查的卷宗，对于对方来说，可是非常忌讳的事情。 所以，艾零只能等待对方自己主动的反应。 静观其变罢了。 马萍还是去了县委，向郭海做了当面汇报。听说艾零居然抗拒调查，郭海勃然大怒，当场就拍了桌子，要停艾零的职。 与此同时，县纪委官微公开发布对“安化县发改委官员作风门事件”的官方表态：县委责令涉事干部停职接受组织调查，县纪委已经成立工作组，真相如何，正在调查当中，一定会尽快给广大网民和人民群众一个答复。 但在网上，事件还在继续发酵。 一些别有用心的网民除了继续对艾零展开人肉搜索之外，居然还有人专程跑到安化县发改委办公大院前面打起了横幅，要求严惩贪官艾零云云。（未完待续） 154章 暴风骤雨（3） 高压反腐态势如果再借助于网络的发酵，一般来说，涉及其中的官员尤其是领导干部，基本上就是没跑了，哪怕最终查无实据，都要惹上一身骚。所以在很多人眼里，发改委的艾零已经完了，被免职都是最轻微的处分。搞不好，就要身陷囹圄。 所谓患难时刻是一种试金石。 艾零深处暴风骤雨的漩涡之中，此刻，很多人可以说是大多数人都离他远远地，避之唯恐不及。不要说外单位了，就是本单位的人，都望着他躲着走。 副主任宋秀文心里颇为无奈。 谁在背后捣鬼，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但奈何艾零被人抓住了把柄，还被拍了照捅到了网上，什么事情到了网上就都解释不清楚了——发改委的人被后都暗暗嘀咕，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艾零终归还是年轻气盛做事不牢，过于强势得罪了人，如今也算是要承受代价了。 艾零觉得有些可笑和悲哀。 自己这还没怎么着呢，只是被停职，还在照常上班，这就已经被不少人落井下石了，官场险恶以至于此。关键是那些落井下石的人，至少有半数是几天前还在拍自己马屁的下属。艾零心里明白，只要自己日后还要在官场上混，就必须要承受和习惯这种并不正常的人际关系和氛围环境——没有感情，只有等级和规则，只有权力和利益。 周正刚吹着口哨从卫生间那边走过来，正好与艾零走了一个对头。 周正刚就这么趾高气扬地走过去，艾零摇摇头，心道真是一个愚蠢且幼稚的人，自以为得势，其实大祸即将临头，他还并不自知。 虽然没有证据表明是周正刚在背后使坏捣鬼，但大多数人都猜测是他，只是心照不宣，没有谁会去捅破那一层窗户纸。 但有一点：这种跟踪拍照的龌龊手段，非常恶劣和可怕，这样的人在事件平息之后，恐怕会被所有人敬而远之。 宋秀文刚好从门口出来，看到艾零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笑了笑打招呼道：“艾主任，来了。” 艾零嗯了一声，也没有继续跟宋秀文过多寒暄，因为当下这种情况，跟宋秀文扯多了会对她不好。 艾零进了办公室，见办公室依旧是昨天他走的时候的样子，没有收拾，眉头一皱。常规来说，是办公室的人帮他收拾卫生，既然连办公室的卫生都不管了，只能说明办公室的人已经认定他这个主任现在是死定了。 谁还会去给一个注定要免职要被问责的一把手打扫卫生呢？ 艾零心里火起，却又无可奈何。他咬了咬牙，自己开始收拾卫生。完了，他扭头看到矿泉水壶也没了水，就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半天都没有人接，最终还是办公室主任邢娜接了起来：“艾主任，您有事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邢主任，能不能给我送一壶水来？” 邢娜立即答应下来。 不多时，身形单薄的邢娜扛着一小桶矿泉水吃力地走了进来，笑容有点勉强。艾零嘴角一抽，知道邢娜之所以亲自来，主要是因为她的下属们都不肯来跟自己有半点接触了。 艾零仰天一叹，无语凝噎。 基本的人情都没有了。你当权的时候，无数人对你逢迎，将你伺候得非常熨帖。但只要你刚一落难，过去那些拍马屁的人统统避而不见。这就是官场啊。艾零略微有些感慨，却是没有说什么。 到了中午时分，艾零见自己的报纸迟迟没有送过来，就主动走到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微笑道：“小李，我的报纸呢？” 负责收发报纸的文员小李头也不抬，继续看她的手机，只冷冷道：“我忙着呢，还没有来得及去收发室取，你等着吧。” 艾零眼看小李办公桌上摆放着一摞报纸，其实就是他这个发改委主任的报纸。一个不入流的科员都如此，气得艾零怒不可遏。艾零凝视着小李，良久才转身而去。 邢娜从自己在里间的小办公室内走出来，压低声音冲小李怒道：“李萍，你怎么回事？艾主任的报纸为什么不送过去？” 李萍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主任，你有没有搞错啊？他现在已经被停职审查了，早已不是我们发改委的一把手，再说他明显有问题，说不定下一刻就被检察院的人带走了，我们还理他干嘛？” 邢娜压住火：“艾主任只是停职接受调查，问题是真是假还没有最终出结论，你凭什么认定会出问题？再说了，只要人家一天没有被免职，那还是发改委的主任，是我们的领导，正常的工作秩序没有了？赶紧送过去，别废话！” 李萍不高兴地站起身来，赌气抓起那一摞报纸，气呼呼地走了出去，去了隔壁艾零的办公室。她也没有敲门，直接走进去没好气道：“这是你的报纸，看吧看吧。” 艾零静静坐在那里，抬头望着气呼呼走出去的李萍，不怒反笑。此刻，他总算是明白了什么叫虎落平阳被犬欺。但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跟一个层次太低的办事人员一般见识。 艾零明白，自己继续留在发改委上班，纯属自己找虐，不如出去散散心吧。反正自己只是被停职，上头也没有要求他非要留在单位。艾零想到这里，抓起电话给纪委工作组打了过去，对方听闻他要回家探视父母，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再三告诉艾零，在接受审查期间，不能离开本市，否则就是重大违规违纪，后果自负。 艾零就走了，自己开车返回市里回家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父亲艾建民和母亲周玉玲了。 正好艾建民也在家，正在跟母亲周玉玲小声说话，看父母忧心忡忡的样子，艾零就知道父母正在担心自己。周玉玲看到艾零几步就窜过来，一把抓住艾零的胳膊：“儿子，你没事吧？网上那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艾建民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你跟我说，网上说的事，是真是假？” 艾建民刚才才认真看过网上那个帖子，也仔细看过那些照片，他觉得儿子跟什么女人过从甚密这不算什么，未婚青年跟谁交往这是自由，谁也管不着，并不触及党纪国法。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发帖的人指摘艾零跟私营企业老板交往，有利益输送的嫌疑，这就让艾建民很担心。 他毕竟也是在官场上混的人，知道有些民企老板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送钱送物送女人，只要能把你拉下水，手段无所不用其极。而自己儿子年轻，一时扛不住诱惑也是可能的。 艾零知道父亲在猜疑什么，他摇摇头笑了笑道：“爸爸，你放心好了，我没有干那种违规违纪的事情，什么跟民企老板有利益输送，我刚到任发改委一共没有几个月，连工作都没有完全开展，给什么企业立项开绿灯啊？这种谣言和诬告，非常低级。” 艾建民目光炯炯深深盯视着儿子：“你确定？” 艾零笑了笑：“爸爸，你儿子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 艾建民如释重负。他了解自己的儿子，知道艾零不会说假话。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但他旋即皱紧眉头冷哼一声：“你自己没有问题吗？你看看网上那些照片，你都被人跟踪拍照，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你还说没有问题？到底是谁干的，这种行径真是太卑劣！” “大概是谁，我心里有个数。可能是我刚到位，得罪了人吧。不过也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一开始吧，他可能不是实名举报，纪委的人呢，也不过是来晃荡一下走走形式，他看到纪委没有真动静，这才疯狂了在网上发帖……”艾零笑了笑：“让纪委的人查查吧，早晚会查出来。” 艾建民皱了皱眉：“跟你一起被拍照的人是谁？” 艾建民掏出手机来：“她是谁？” 艾建民问的是冯晓婷。 艾零犹豫了一下，他和冯晓婷的事情还没有来得及跟父母讲，这原本也不会保密，但在这个时候跟父母说这个事会不会引起其他的问题，艾零迟疑再三，还是决定暂时不说。冯晓婷的身份太特殊，事关冯家，他担心父亲会生出更大的焦虑不安。 “一个朋友。”艾零淡淡道。 艾建民眉头紧皱，他知道儿子没有说实话，不过他也没有深究下去，而是指着另外一张照片问道：“他呢？也是朋友？” 艾零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被曝光的照片因为是从远距离手机拍照，像素并不清楚，而且还是背影，所以很难认清。当然艾零除外。但此人身份特别，除了那人自己说，万万是不能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艾零摇摇头：“爸，你不要问了，我不能说什么。我跟纪委的人都没有说，跟你更不会说！” 艾建民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终归是官场中人，深谙其中玄机。儿子的话里有话让他瞬间明白了一些东西，但只能心照不宣而已。 有些人、有些事、有些话，记在心里就好。（未完待续） 155章 暴风骤雨（4） 艾零正在陪母亲周玉玲说闲话，接到了盛晓岚的电话。艾零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因为他知道盛晓岚这个时候打过电话来，不过是询问和问候。 只能是这样。 “艾零，你在哪呢？” “姐，我在家，休息两天。” 盛晓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被停职了，你的事现在传得沸沸扬扬，姐很担心你，既然你在市里，我在你家对面的分得咖啡馆等你，我们见面谈，我有个事要问你。” 说完，盛晓岚不由分说就挂了。 艾零无奈的起身，准备去跟盛晓岚见面。 盛晓岚对他没有半点私心，盛情拳拳，他不能不识好歹。而且，自打他入了官场之后，在工作上，盛晓岚对他无条件支持，帮了他太多。 在跟盛晓岚的关系处理上，艾零始终不确定属于哪一种。 说是普通朋友吧，不可能的事儿，普通朋友岂能为了他几十万几百万的花都不心疼。而要说是红颜知己的，又仿佛欠缺那么一点火候，或者说是中间隔着一层窗户纸，只是两人都有意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想捅破。 但无论如何，盛晓岚一定是艾零最信任的人。 艾零站在门口对面等盛晓岚的时候，居然遇到了三个老熟人。 前女友朱慧文，朱慧文的母亲宋倩兰，朱慧文的现男友郭凯。 朱慧文和宋倩兰手挽手，郭凯在后面提着大包小包，看来是逛街去了。看到艾零，朱慧文也吃了一惊。 本来可以相安无事，因为分手之后，两人两家就行同路人。艾零扫了母女一眼，就扭过头去。宋倩兰却有点恼火，这小子都现在这个份上了，还这么傲气，傲什么？马上都要被组织处理的人了，还嚣张什么？自己好歹还是他母亲的同事，当面遇上连个礼貌问好都没有了吗？ 这完全就是个人心态不健康了。 艾零哪有什么傲气和嚣张，只是觉得打招呼没必要也太尴尬。加上朱慧文母女的势力让艾零心里非常不齿，也懒得理会。 原本艾零从县医院转到官场之后，当了乡长，又当了安化县发改委的主任，一路顺水顺风，宋倩兰母女也曾经一度有点懊悔。郭凯是不错，但终归是司机出身，虽然通过各种关系活动，现在也拿到了事业编，而且也马上下放到安化县工作，从司机变成机关干部，也算是不错。但与艾零这种实职年轻干部尤其是部门一把手相比，还是距离蛮大的。 可宋倩兰母女的懊悔还没有持续几天，艾零就出事了。网上曝光，坊间传闻如火如荼，现在这种形势，曝光了贪腐问题，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宋倩兰母女就又心平气和了。 宋倩兰忍不住冷笑道：“哎呦，这不是艾零吗？听说你因为作风和贪腐问题被停职了？” 艾零皱了皱眉，他实在是想不通宋倩兰这种女人到底从哪里来的优越感，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就算是自己倒了霉，与你何干？ 艾零扫了宋倩兰一眼，淡然一笑：“宋阿姨，这都是谣言，你不要相信这些无聊的东西。” 毕竟宋倩兰还是母亲在教育局的同事，艾零不愿意彻底撕破脸皮。 “谣言？艾零，你这个年轻人，从一开始就不老实。幸亏我们家慧文没有跟了你，要不然，可是倒霉透了。你说你年纪不大，怎么就手脚不干净，竟然敢做那种违法乱纪的事？”宋倩兰又嘲讽道。 艾零冷漠地扫了宋倩兰一眼，默然不语。 他懒得跟宋倩兰争辩什么，跟她争辩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宋倩兰见艾零不回应，就有点无趣：“走吧，慧文，咱们走，离这种人远一点，别惹火上身。” 朱慧文回头看着自己的未婚夫郭凯，突然眉开眼笑道：“艾零，忘了告诉你了，郭凯马上要去安化县工作了，你猜他要去县里哪个单位？” 艾零无动于衷，心道你爱去哪就去哪，与老子何干？ 朱慧文撇嘴笑：“发改委呢！你们将来一个单位，只不过估计你们已经没有共事的机会了！” 艾零的确有点惊讶。不过也无所谓。 一个市委办的司机下放到县里一个部门工作，想必是花了很大的代价，而且从现在逢进必考的环境来分析，他也必然是走了正规渠道。 看艾零还是冷漠不语的态度，朱慧文得意洋洋地挽着母亲的胳膊走了。郭凯在后面笑了笑，昂首挺胸在艾零面前走去。 艾零忍不住啼笑皆非，朱慧文这一家人真是小市民中的极品奇葩，如此现实功利，不知道这郭凯如何能受得了。不过，看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的老话是很有道理的。 朱慧文母女三人就这么去了，盛晓岚其实早就到了，她一直在一旁旁观。她走过来笑道：“艾零，你这位前女友可真是肤浅中的极品，这人怎么就能无耻到这种程度？你幸亏当初没有跟她结婚，否则可真是有你受的。” 艾零不愿意扯这种话题，就笑：“晓岚姐，你什么时候到的？” 盛晓岚摆摆手：“走，我们去喝点东西，顺便我问你几个事。” …… “艾零，需要我出面帮你找找关系，疏通一下吗？”盛晓岚表情严肃。 艾零知道盛晓岚能量很大，在本市认识黑白两道的人脉众多，尤其是一些高层领导，她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艾零苦笑：“姐，我又没有问题，你帮我疏通什么？” 盛晓岚一脸的严肃：“你给姐说实话，你到底有没有昏了头拿了人家的钱？艾零，你还年轻，不能为了钱毁了自己的前途，还有啊，那些民企老板为了得到目的拉你下水，他们各种手段都会用上，你可要瞪大眼睛啊！！！” 盛晓岚常年跟官场和商场的人打交道，知道这是两个大染缸，置身其中洁身自好是不容易的。在盛晓岚看来，艾零初入官场，又比较顺风顺水，年轻得志，仕途看好，一是把持不住，上了一些土豪的贼船，也是有可能的。 艾零有点无奈：“姐，我真的没有问题，你不要多想。” 盛晓岚撇了撇嘴：“那你跟我说，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是谁？你不要跟姐打马虎眼，有两个，你说说，到底是谁？我可是听说你跟纪委的人都没有说实话！” 艾零叹了口气：“姐，我之所以不说是有顾虑，因为牵扯的人太多。纪委迟早会查出来，又何必非要从我的嘴里说出来呢。” 艾零这样说，引起了盛晓岚的好奇：“看来还真有点意思了，你跟姐还不能说？” “姐，也不是不能说。第一个是我的女朋友冯晓婷，冯元海的孙女。第二个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的女儿，兰若。兰若是晓婷的闺蜜，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这有什么？”艾零最终还是决定跟盛晓岚坦诚以待。 盛晓岚柳眉一挑，显然有点吃惊，但神色又有一些复杂：“竟然有女朋友了，你小子保密得够严实啊。而且还是冯书记的孙女，你行啊你，什么时候高攀上了人家这只金凤凰？” …… 接下来的相处中，盛晓岚明显有点心不在焉。其实艾零跟冯晓婷交往，过去盛晓岚也知晓，只是她没有想到，两人已经明确了关系，艾零现在这般说，无疑是证实了一点，他和冯晓婷已经即将开花结果。因为网上曝光的照片只是背影也有些模糊，盛晓岚根本就没朝冯晓婷的身上去想。 对于艾零，其实盛晓岚一直也没有理顺自己的真实心态。 但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自己对他是有念想的。这种念想不知道发端于何时，但此刻她非常确定，听到艾零跟冯晓婷明确关系的话，她的心无比的刺痛。 但盛晓岚知道自己年龄比艾零大不少，而且过去的经历非常复杂。即便艾零接受，艾零的家庭父母也未必能接受。基于这种自卑感和担心，盛晓岚才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情怀深深隐藏在内心之中。 包厢中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和尴尬起来。 盛晓岚垂首不语，黑发掠过，露出雪白的一大段脖颈，天鹅绒般光滑。体会到佳人的伤感和落寞，艾零一时有些情怀激荡，他忍不住坐了过去，将盛晓岚拥抱在怀中。 盛晓岚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就将身子深深伏在艾零的怀抱中，然后呢喃道：“艾零，什么都不要说了，姐跟你没有缘分，我们就当一辈子的姐姐弟弟，你只要明白，姐心里，你永远都在！” 盛晓岚抬起头，泪眼婆娑，媚态撩人，红唇娇艳。 盛晓岚可是倾国倾城的红颜尤物，这一抹绝美的风情，瞬间唤醒了艾零心底中潜藏的爱意，他忍不住俯身下去不管不顾的吻住了盛晓岚的红唇。 只是在最后关头，两人还是悬崖勒马。艾零心内羞愧，他不能对不起冯晓婷。而盛晓岚也是心中不安，难以自持。 盛晓岚起身离去，艾零没有挽留也没有阻拦。他知道无论怎样，都不会破坏他和盛晓岚之间这种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情怀纽带。（未完待续） 157章 雷霆万钧（2） 现在的技术侦查手段非常先进，发帖人的IP地址很快就查实，在市里一家网吧。而县局治保大队的人马上就赶过去，在市局配合下，通过监控录像初步锁定了嫌疑人，果然不出纪委的判断，正是安化县发改委副主任周正刚。 纪委大为震动。 跟踪党员干部拍照恶意举报，这已经是非常出格的行为，卑劣之极，负面影响极坏。网上发帖造谣诬陷，又是罪加一等。这已经构成了违法。而因为涉及市委主要领导和一些重要人物，性质就更严重了。 黄亮亲自给郭海打了电话汇报，听到果然是猜测中的周正刚，郭海无比震怒：“卑劣，无耻，可恨！” 郭海一连用了好几个形容他内心愤怒情绪的词汇。 他前期错看了周正刚，本来还想提拔他起来，结果现在一看，此人根本就不能用，品质品行刷新了人的下限。 黄亮小声道：“郭书记，需要现在就抓人吗？” 郭海摇摇头：“老黄，这事你们纪委不要管了，但还是你来牵头，县委马上成立专案组，我亲自担任组长，老陈和你任副组长。马上行文，立案侦查！另外，暂时先不要惊动他，我和老陈马上就去市里汇报！另外，你联系一下市里的网监部门，最好是暂时先屏蔽锁定了这个帖子。” 郭海和陈稳急匆匆去了市里。 市委书记蒋雪峰其实等待他们来已经很久了。 这种事情，在蒋雪峰看来本不是什么大事。但因为涉及到他，所以他必须要避避嫌疑。 “蒋书记，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来向您汇报工作，说是有紧急工作，不知道是不是安排时间见他们。”蒋雪峰的秘书来报告。 蒋雪峰轻轻一笑，“让他们俩过来吧。老兰，你也不要走，正好你也在，我们就一起听听汇报吧，这两人来，应该是为了网上那件事。” 兰宁祥点点头：“应该是，蒋书记。” 郭海和陈稳毕恭毕敬的走进蒋雪峰办公室，看到兰宁祥也在，吃了一惊，暗暗有些后怕。兰宁祥在蒋雪峰这里，多半是讨论网上的风波，如果安化县再慢上半拍，真是吃不了兜着走。好在蒋雪峰的态度非常温和，这让郭海暗暗松了一口气。 “蒋书记，兰部长，两位领导都在啊。”郭海笑道。 兰宁祥淡淡一笑：“你们两位安化县的党政主官一起出马，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兰宁祥这是明知故问了。 郭海嘴角一抽，继续陪笑道：“兰部长，是出了一点事，所以我们俩特意来市里向蒋书记和兰部长汇报，具体如何处理，还请领导指示！” 从始至终，蒋雪峰都微笑不语，任由兰宁祥穿针引线。 兰宁祥哦了一声：“什么样的事能让你们二位一起出马？说来听听。” 郭海有点尴尬，兰宁祥这必然是故意要让他们难堪的，由此也表明，在这件事上，安化县反应这么慢，至少兰宁祥本人是不满意的。 郭海朝陈稳使了一个眼色。 陈稳笑着把网上关于举报艾零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其实说了也是白说，两位领导肯定是早就知道了。兰宁祥这才故意愕然道：“举报谁？你们县发改委的主任艾零？是不是从市委组织部下放去的扶贫干部？怎么回事？你们查了没有，到底是真是假？” “蒋书记，兰部长，事件发生后，我们马上成立了专案组，进行立案调查，现在已经基本查明真相，系发改委副主任周正刚为了个人私愤捏造事实，在网上发布不实信息诬陷艾零同志，引起了负面影响，我们县委县政府经过紧急磋商，研究决定——” 郭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兰宁祥冷漠打断了：“仅仅是诬陷吗？跟踪啊？！二位，这是什么行径？这个周正刚是特务还是间谍？谁给了他跟踪上级领导的权力？这种卑劣无耻的行径，如果不予以严惩，上行下效，那以后还怎么得了？” 郭海尴尬赔笑：“是的，兰部长，我们肯定会依法予以严惩！请兰部长放心！” 蒋雪峰突然插话道：“好了，我提两点建议，但这是你们县里的工作，我只是提建议，不是指示，这个要说清楚。第一，问题的性质非常恶劣，影响很坏，必须要依法严惩，匡正视听，还艾零同志一个清白，也让广大网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至于分寸，你们自己把握。” 蒋雪峰的话虽然温和，但其间某种威严凛然不可侵犯。郭海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第二，举一反三，在你们县里搞一次思想整风活动，出事的是一个周正刚，但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此外，也告诉你们县纪委的同志，这就是一个教训，接到举报线索之后，为什么不立即介入调查状态，要是早一天查明真相，也不至于曝光到网上，闹成这么大的风波来！在这一点上，建议你们县委向市委做出深刻检讨！” “你们回去要坚决贯彻落实蒋书记的指示精神。另外，我补充一点，也算是对你们的一个提醒：这不是什么违规违纪行为，而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是犯罪，知道吗？要依法严惩，法律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了。”兰宁祥冷冷道。 蒋雪峰哈哈大笑：“你这个老兰，我说过了，只是个人提建议，哪里是什么指示精神？建议，建议！我个人的建议！” 两个人一唱一和，说得郭海和陈稳满头大汗。从始至终，四个人都没有提及蒋雪峰和冯晓婷等半个字，心知不宣而已。 …… 朱慧文的未婚夫郭凯居然真的来了安化县发改委报到。办好手续后，郭凯被分到了有一个空岗的发改委办公室，成为了邢娜的属下，正在李萍的对桌。 中午，副主任宋秀文突然进来通知道：“小邢，马上下通知，委班子成员和全委人员下午两点半开会，这次会议非常重要，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要来出席，不允许一个人请假。” 邢娜愕然。 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来出席发改委的会议，这还是史无前例的。如此重要，这是什么会议？就算是免了艾零的职务，也不至于惊动两位党政主官吧？ 其实宋秀文也是有些狐疑。她是接到了县委办和县府办的双重通知，说是目前可以确定的是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黄亮要出席会议。 宋秀文走了。 刚到岗的郭凯向对面的李萍陪笑道：“李姐，怎么回事啊，怎么我们发改委开个会，县里两位主要领导都要来参加呢？” 李萍撇了撇嘴：“还能有什么事？不就是我们这边的这位艾主任要被绳之以法了，肯定的，在网上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又是作风问题，又是贪污受贿，这回肯定是没跑了！” 郭凯眨了眨眼：“李姐，有那么严重吗？顶多是免职吧？不至于……” “免职？”李萍的声音大了起来：“如果是单纯的免职处理，纪委出面就好了，纪委书记都不用出面，组织部门下一个免职文件就可以了，但现在呢？郭书记，陈县长，还有黄书记，三位领导一起到，这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 邢娜走出来听到两人在议论艾零，又眼角的余光发现艾零正捏着一份文件走进来，便干咳两声，提醒两声，暗示两人不要说了。 郭凯和李萍的议论声，艾零全部听进了耳中。他本来不会跟李萍一个普通办事人员一般见识，尽管李萍屡有冒犯。但无论是人情还是客情，或者是基本的作为一个人的基本素质，你看到当事人进门了，至少要收敛一下吧？ 可李萍居然瞥了艾零一眼，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继续大声道：“我看搞不好要判刑，咱们委也是倒了霉了，竟然摊上了这么一位！” 艾零勃然大怒。 此女如此恶毒。 艾零大步走了过去，面向李萍冷然道：“你说的是我吗？” 李萍冷冷一笑，“是又怎样？” 艾零怒极反笑：“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记住你这几天的表现，记住你这种人的丑恶嘴脸！好了，邢主任，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 两点半。 发改委全员大会。 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一起要来参会，这让发改委的人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当然是艾零问题的严重性，不少人已经在猜疑艾零竟然是要受到怎样的严惩了，搞不好要法办啊。郭凯则幸灾乐祸地望着艾零。 艾零静静坐在第一排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主席台让给了三位县领导。 郭海、陈稳和县纪委书记黄亮带着几个人进场，让所有人吃惊的是，县局的局长老马也来了，还带着两个刑警。 周正刚心头兴奋，心道这是要抓人了。艾零啊艾零，你也有今日？ 大多数人震动的目光都投射在艾零的身上，心道完了，艾零年纪轻轻就犯了这种事，果然是得罪人没有好下场！（未完待续） 158章 雷霆万钧（3） 艾零静静坐在那里，岿然不动。 邢娜暗叹一声，暗暗摇头，为艾零不值。 宋秀文目光冰冷地望着周正刚，心道周正刚这人太歹毒卑鄙了，要是让这种小人做到了发改委一把手的位置上，今后岂不是就是小人得志，公理何在？ 但官场无情，不讲人情，艾零倒霉犯了小人，谁也没有办法。 掌声雷动，郭海三人大踏步走上了主席台。坐定之后，郭海环视众人，突然朗声道：“艾零同志呢？来，上来！” 郭海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郭海让艾零上主席台，这可不是要拿下他的节奏。周正刚心头猛地一跳，面色大变。 众目睽睽之下，艾零起身走上了主席台，然后就坐在了末席。主席台上有三位主要领导，他一个科级干部能列坐就算是不错了。 郭海向黄亮扫了一眼：“黄书记，你来通报一下案情。” “同志们，最近网上有人发帖，同时向纪委匿名举报，说发改委主任艾零同志有作风问题，并有收受贿赂的嫌疑。经过调查取证，目前县纪委和县公安局已经查明真相，现在向大家通报：县发改委副主任周正刚恶意诬陷，不但跟踪党员干部，还在网上发布不实信息和照片，造成了极大的负面影响，性质恶劣，这是很明显的犯罪行为！县纪委向县委建议，立即免去周正刚的所有行政职务，开除党籍，并移交司法机关查办。县委已经成立专案组，来人，把周正刚带走！” 黄亮的声音洪亮，震动全场。 周正刚脸色惨白，瘫在当场，差点没吓尿了。 两名警察立即冲进来，给周正刚戴上了手铐，然后拖起来带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郭凯呆了呆，有些没有回过神来。李萍脸色惨淡，她这两天对艾零的态度很恶劣，本来以为艾零已经落难，可如今却安然无恙，这意味着她……惨了。她也差点没吓晕过去。 黄亮清了清嗓子，又道：“县委已经安排县委宣传部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事实。周正刚诬陷艾零的照片，系艾零同志和他的女朋友及其他朋友的私生活，经查，无违规违纪之处……下面，请郭书记做重要指示。” 郭海抓过话筒朗声道：“今天我和陈县长还有黄书记一起过来，给大家开开会，主要目的只有一个，保护我们县里能做事敢干事的年轻干部。既然干事，就难免得罪人，但请大家放心，得罪人不怕，只要你居心公正，没有以权谋私，我这个县委书记，就来充当你的保护伞！” “艾零同志是一个能干事而且综合素质非常高的年轻后背干部，县委把他调到发改委主任的位置上，还是考虑到他的能力和素质更适合这个岗位。这里也给大家通报一下，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艾零同志兼任县委办副主任、县委扶贫工作办公室主任，牵头负责全县的扶贫工作！” 郭海的话又引起了全场震撼。 艾零不但安然无恙，还继续被重用了。发改委主任、县委办副主任、县扶贫办主任，这样三个重量级实职岗位重叠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意味着艾零未来至少会当一个副县长，前途无量。 掌声雷动。 邢娜和宋秀文带着鼓掌，所有的发改委人员都站起身来，神色激动，掌声经久不息。但艾零却丝毫不为所动，这些人看重的不是他艾零本人，而是权力。一日之前，这些人还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现如今又鼓掌欢呼，在艾零心里根本就激不起半点波澜了。 郭海讲了一番话，又把话筒移交给了县长陈稳。 陈稳的重点则放在了整风运动上，对周正刚的行为进行了毫不留情的批判，同时指出县里存在某种歪风邪气，从今日开始，县委已经着手部署思想大整风运动，对于那些存在于机关上的害群之马，一旦发现，从严从快从重处理。 …… 艾零更忙了，他没有因为前面的事情对发改委任何人泄愤报复，但却也变得面色冷漠，很少跟下属交流。至于周正刚，已经进入司法定罪程序，根据有关法律规定，像他这种情况，判刑是毫无争议的。 县委宣传部召集新闻发布会，公开有关证据和信息，还艾零清白。但至于艾零的女朋友是谁、跟他接触的人为何，有关部门不敢透露半点。风波就这么被化解于无形之中。但因此一来，艾零的知名度却是很高了。在全市，他算是一个新闻人物了。 办公室的李萍惶惶不可终日，每天都躲在办公室里，不敢见人，她唯恐艾零会收拾她。至于郭凯，心里同样也不好受，暗暗懊悔，怎么突然就想起来安化县发改委，现在进来容易出去难，落在了艾零的手下，将来哪有什么好果子吃？ 李萍自己还是撑不住了。她犹豫再三，还是主动敲门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要给艾零道歉认错。其实艾零根本就不会跟她一般见识，更不至于对她打击报复，但调离她离开办公室是必然的。 “艾主任，我过去……我过去多有冒犯……是我无知，不懂事，做了错事，还请领导大人不记小人过……”宋秀文和邢娜也在艾零办公室，李萍无奈，只得当着两个人的面道歉。 艾零淡然一笑，有些厌恶的目光从李萍身上掠过，李萍这个女人的确让他憎恶，但他却不至于跟她这样一个势利女人计较什么。 “你的确是一个小人……”艾零的话平淡而又清冷，李萍脸色涨红，不敢说半个不字。 “还记得今天上午你那幅恶心的嘴脸吗？罢了，我也不可能跟你一般见识，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适合在办公室继续工作下去了，宋主任，下去之后给她调整一下岗位。这样的人，不能留在我们身边。” 艾零挥挥手：“你走吧，我还有事。” 李萍嘴角嗫嚅着，还想说几句什么，邢娜生怕会触怒艾零，赶紧起身来把李萍带走了。 当天下午李萍就被调整到了下属的副科级事业单位去。这谈不上打击报复，只不过是艾零不愿意再看见李萍这种人的丑恶嘴脸罢了。 郭凯也慌了神。他暗暗给自己在市里的关系打了电话，对方对他要调离安化县发改委的要求给予斥责，说他太得寸进尺，要他好好干，不要惹麻烦。（未完待续） 159章 现实母女 郭凯冷汗直流。 他来安化县发改委报到，本以为看到了艾零的凄凉下场，结果不成想，在最后的关头，艾零反败为胜，非但没有因为网络事件受到半点影响，反而更上层楼，虽然级别没有升迁，但在职务上却是有了更大的进步——以发改委一把手的岗位，兼职县委办副主任，还兼了县委扶贫办主任。 因为扶贫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扶贫办主任自然也是最容易出政绩的岗位。 一般来说，能干上扶贫办主任，意味着将来越过副县级门槛就不是问题了。 再退一步讲，艾零身兼三职，这三个职务都是普通干部可望而不可即的岗位，任何一个岗位单列，都是竞争副县级干部的有力筹码。 更难堪的是，郭海的工作岗位还是在发改委办公室。办公室是干嘛的，说白了就是给单位一把手服务的。 郭凯的第一反应就是调离，马上调离。可惜他能混上一个事业编就已经是非常艰难的事情了，不但动用了郭家所能动用的最强人脉，付出了高额代价，个人方面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因为逢进必考，为了考上事业编，他可是没少下功夫。 总而言之，郭凯的岗位来之不易。 刚进发改委就想要调走，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郭凯只能硬着头皮呆在岗位上，每天噤若寒战，生怕艾零会找他的麻烦。尤其是李萍被调离办公室之后，郭凯更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何时艾零暴风骤雨般的手段就会降临到他的头上。 可一连数日，相安无事。 艾零每天来来去去，根本就对他视若不见。 实际上，以艾零的身份，自然不可能是直接针对一个办公室的普通办事人员。郭凯没有成为艾零对手的资格，打压郭凯，对于艾零而言，太失身份和风度。 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这样，艾零越是不理会他，郭凯就越加不安稳。 郭凯惴惴不安，躲在厕所里给未婚妻朱慧文打电话诉苦：“小文，你说这可真是邪门了，眼看这姓艾的都要被拉下马了，却突然起死回生，县里不但把周正刚抓了，还让他兼职县委办副主任和县委扶贫办主任，这明显是重用了额……” 朱慧文心不在焉，随口应了两声。 朱慧文这两天也有点心烦意乱。 其实现在艾零如何已经跟她没有什么关系，哪怕是艾零升官，也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两人分手已久而且她的态度非常决绝，再无半点和好的可能，对此她心知肚明。只是她一向觉得挺厉害的未婚夫郭凯居然落在了艾零的手底下，一个是刚混了事业编的小兵，一个是安化县重要部门的一把手，明摆着未来当上一个副县长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她这心里焉能平衡得了？ 换言之，没有对比就没有落差。 郭凯又絮絮叨叨道：“这姓艾的现在可是春风得意了，每天来来去去，端着架子，傲慢至极。其实有啥好傲气的，不就是一个科级干部吗，有什么了不起?!” 朱慧文心里极不舒服，就冷冷回了一句：“你现在不是连副科级干部也不是吗？你别扯这些没用的了，你整天在人家手底下干事，不要说你膈应，就是我心里都很别扭，你抓紧时间找找关系，调离发改委吧。” 郭凯也有点不高兴：“要是能调，我不早调走了，你以为我愿意在他手底下受气啊？” 朱慧文嗤笑一声：“你们家不是号称神通广大，在本市没有搞不定的事情吗？怎么调动个工作都办不了？” 朱慧文旋即想起郭家给自己承诺的在县医院转正的事儿一直还没有兑现，心里更加烦躁，声音就不太友好了：“我说郭凯，你们家到底是咋回事？不要说你的工作了，就是我的工作，什么时候给我动一动？你还要让我继续顶着一个临时工的帽子呆几年？我可跟你说，你们家若是说话不算话，咱们俩的事就玩完！” 郭凯这几天心里本来就很压抑，没想到朱慧文居然提及这茬，心里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为县医院的编制就这么好搞吗？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要等有编制的人员退休之后，腾出名额来，你才能顶上。你现在逼我，我怎么办？怎么，你跟我订婚，就是为了转正混编制吗？” 朱慧文呸了一声：“郭凯，你少来这一套，好像我沾了你们家多大的便宜是的。” 说完，朱慧文就怒气冲冲挂了电话。 朱慧文的母亲宋倩兰一直站在门口听女儿跟郭凯的通话，这个时候，不由走进来皱眉道：“郭凯那小子……我看也就这么点出息了。混了半天，才刚混上一个事业编，将来什么时候才能混上一官半职？反倒是艾零我们过去小看了他，小文，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 宋倩兰的话没有说完，朱慧文向母亲投过复杂的一瞥，此时此刻，母女俩都有些后悔。若是当初朱慧文不跟艾零分手，该有多好！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艾零比郭凯强了何止一点半点，不管艾零为何能有今天——是艾家祖坟上冒青烟也好，艾零自己走了狗屎运也罢，反正现在的艾零前途无量。 宋倩兰眨了眨眼，试探了一句：“小文，你和艾零，也好了时间不短挺长，现在……” 朱慧文马上就意识到了自己母亲的意图，她脸色涨红，摇了摇头。心道当初做得太绝，现在还怎么可能跟艾零破镜重圆？不可能的。 宋倩兰干笑两声：“小文啊，你仔细想想，你跟艾零还有没有可能性了？我觉得这孩子心软，你们又有感情基础，小两口谁还不闹个意见啥的？你跟他认个错，陪个不是，我估计也就好了。你说是不是？” 朱慧文急急摇头。 宋倩兰叹了口气：“小文，以前的事情都要怪妈妈看错了人。这是妈妈的错，你要是愿意，妈妈去跟艾零妈妈谈一谈，只要你们小两口能重归于好，两家大人是没有问题的。这一点，你不要担心。” 朱慧文幽幽一叹那：“妈妈你所什么呀，我们都分手了，当初我们那么坚决，现在怎么可能还在一起？而且我跟郭凯订婚了，艾零怎么可能还吃回头草呢？不可能的。” 宋倩兰：“有什么不可能的？艾零现在不是还没结婚吗？至于订婚算什么，又没有法律效力。我们把他们家给的那点钱退回去就是了——小文你可要想想清楚，艾零现在可是前途无量，将来至少是一个副县长没跑了，跟了艾零，你今后衣食无忧妈妈也就放心了，可是那郭家——就是一个花样蜡干头，花架子，说给你解决编制问题，现在都快一年了，没半点动静，我看也不能相信。” 宋倩兰一阵猛劝。 说的朱慧文隐隐也有些动心：“妈妈，你说艾零能同意跟我复合吗？我总觉得这不太好……” “你未嫁他未婚，年轻人分分合合打打闹闹不是正常的？知道你放下矜持，主动一点，我觉得艾零那孩子还是会原谅你的。”宋倩兰意味深长地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情，难道还要妈妈去教你？” …… 朱慧文本来以为母亲是随口一说，却不成想，当天晚上，母亲宋倩兰就拖着自己去了艾零家。母女俩敲开门，艾零的母亲周玉玲打开门看是这对母女，有些吃惊，但她跟宋倩兰本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对方笑脸登门，总不至于翻脸。 “老宋，找我有事？” 宋倩兰笑：“老周啊，我和小文去超市买东西，正好路过你们家，小文就想来看看你，正好我也有点事找你商量，就来了，没有打扰你吧？” 周玉玲心里一阵冷笑，朱慧文会想来看看我？这不是当初看我们家落难就恨不能立即划清界限的时候了？ 但周玉玲不是那种尖酸刻薄的女人，心性温和，知道这对母女言不由衷，也没有挑破，就笑着让她们让进门来，还端茶倒水客气了一番。 “老周啊，你们家艾零现在安化县混得不错嘛，据说已经当上了一个单位的一把手，这么年轻，就身居要职，将来我看当一个副县长都没问题。” 周玉玲难免要谦虚两句：“哪里哪里，是县里领导上器重，再说了，不过是一个科级干部，也还年轻，将来的事情谁能说得准呢。” “那可没说的，将来必定是一个副县长，甚至是县长都没问题哟。听说你们家艾零还没找对象？”宋倩兰本就是一个势利直接的女人，她直截了当的话让周玉玲马上就醒悟过来，当时周玉玲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这天底下还有这么无耻的人吗？ 奥，现在看自己儿子有前途了，就开始想主动把女儿送上门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周玉玲却装糊涂：“他还年轻，忙于工作，暂时还没有考虑成家的事儿。” 其实周玉玲本来想直接说自己儿子已经有了女朋友，但考虑到儿子还没有彻底把跟冯晓婷的事公开，加之对方是市里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就咽下了冲到嘴边的话。 宋倩兰哈哈一笑：“艾零这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我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有出息的孩子，否则当初我就不会想把我们家小文许配给他了。” 周玉玲哦了一声：“老宋，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这两个孩子无缘，既然已经分手了，那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宋倩兰干笑两声：“艾零这孩子跟我们家小文真是天生一对呢，当时也是我们家小文性子急，使了脾气，这年轻人的脾气一上来啊，简直就是昏了头。可过后呢，小文就后悔了，毕竟艾零这样忠厚善良又肯上进的孩子，现在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周玉玲无语，心道你们母女还能更无耻一点不？ 宋倩兰想女儿使了一个眼色，朱慧文红着脸小声道：“周姨，过去都是我的错，脾气不好，不知道让人，我现在总算是想明白了，两个人谈恋爱，要互相谦让互相体谅才行。” 周玉玲呆了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这母亲无耻，女儿更不要脸了。 周玉玲苦笑两声：“小文啊，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是不要提了。你挺好的，听说你已经跟别人订了婚，阿姨祝你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宋倩兰立马摇头：“老周，哪有的事？哪有什么订婚啊？不过是小文赌气跟艾零这孩子分开之后，有个小子死皮赖脸地追，实在是甩不掉，那种人，不要说小文看不上，我都看不上！” 周玉玲张大了嘴。 她和宋倩兰同事二十年，没想到宋倩兰的寡廉鲜耻竟然到了这种炉火纯青的程度。宋倩兰跟郭凯订婚，这是公开的事实，可能宋倩兰自己都忘记了，她当时还趾高气扬地给周玉玲送过一包喜糖，炫耀自己女儿另外攀上了高枝儿。 周玉玲明白过来，一脸的笑容就渐渐敛去。 “老周啊，这两孩子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做主吧，我们这当父母的也是有心无力……”宋倩兰故作叹息无奈状：“我们家小文这孩子太单纯，也认死理，她心里始终只有艾零这孩子一个人，算了，我也不管了，你们自个处理这些感情问题吧，老周，真是时代变了，现在这些年轻人啊，谈个恋爱都能你死我活！” 周玉玲实在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面对这样无耻现实的母女，她还能说什么呢？ “老宋，我还有点事要出门一趟，要不然我们改天再聊？”周玉玲懒得再跟宋倩兰母女虚与委蛇，直接下逐客令了。 宋倩兰干笑两声，拽着女儿起身来，走了。 望着宋倩兰母女出门下楼的背影，周玉玲啼笑皆非，她本想给儿子打个电话说一声，后来又一想，艾零断然没有可能再重新接纳朱慧文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就索性一笑置之了。（未完待续） 160章 副主任之争（1） 兼任了县委办副主任和县委扶贫办主任，艾零心里就很清楚，自己的工作重心必须要转移到扶贫工作上，这是当前的头等大事。至于发改委的工作，由副主任宋秀文支持就足矣。 在周正刚被拿下之后，艾零觉得发改委至少要消停一段时间了。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在官场上真正的风平浪静是不存在的——比如在发改委，周正刚这个副主任被双规，就空出了一个副主任的岗位，单位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 符合条件的有两个人。 一个是项目办的副主任李红，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黄的老婆。一个是办公室的主任邢娜。 项目办的主任过去是周正刚兼任，项目办是发改委下属的副科级事业单位。周正刚被办了，作为副主任的李红自然就瞄上了周正刚的位置。而作为整个发改委核心部门的负责人，邢娜自觉跟艾零关系也不差，尤其是在艾零与周正刚博弈斗争的过程中，她旗帜鲜明地站在了主要领导的一边，认为艾零应该会推荐她起来。 但艾零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这两天一直将精力用在了全县扶贫工作上，跑遍了除青石乡之外的所有贫困乡。直到这个时候，艾零才真正意识到了安化县为什么是全国级贫困县。全县8个乡镇，两个街道办事处，有六个达到标准的贫困乡镇。而这个时候，他也算是真正理解了郭海前番为什么对联华企业的大炼化项目这般看重，不惜一切代价都要争取落在县里。 原因无他，安化县真的是太穷了。工业基础薄弱，农业更是落后。支撑全县经济的还是近几年火爆起来的房地产行业，县里卖了一批地，县财政这才得到根本改善。 艾零在县委办公楼的走廊上脚步轻快地走着，他上午在扶贫办办公，下午就要去发改委坐班，主要工作是签签字，对一些重大事项表表态。走了两步，突然迎面撞上了一个人，正是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老黄。 老黄满脸堆笑，“艾主任，最近可是忙得不得了吧？” “黄部长，都是瞎忙，你这是？”艾零停下脚步跟老黄打了一个招呼。对于老黄，他的印象还是不错。 老黄笑：“你老弟现在身兼数职，都是要害岗位，深得县委信任啊。” 艾零在这种时候只能选择谦卑两句：“黄部长客气，都是工作，既然领导信任，我就必须要把工作干好，这没啥好说的。” 老黄打着哈哈：“老弟年轻有为，今后前途无量，恭喜恭喜。” “黄部长您太客气。” 老黄突然压低声音道“艾主任，你们单位空出来一个副主任岗位，我家那口子在你手底下，她的条件也是够了，你看能不能推她一把？” “李主任啊……”艾零楞了一下，老黄突然提到这茬，他还真是没有思想准备，但老黄的话提醒了他，看起来，周正刚出事之后，发改委内部已经开始惦记上了空出来的这个副主任岗位。 老黄毕竟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尽管他的权力和在县里的地位要比艾零差得远了，但艾零知道还是不能轻易得罪组织部的干部。 “黄部长，任命干部是你们组织部领导的工作，我哪有这个权力啊？发改委副主任，要由你们县委组织部考察，县委研究任命的。”艾零笑了笑。 老黄嘿嘿干笑两声：“你是发改委一把手，你的推荐至关重要。过两天，县委肯定会征求你的意见，到时候还请老弟不吝美言两句，不管这事成不成，我老黄都记艾主任一个情分！” 如果不是为了自己老婆的升迁，老黄显然不会将话说得这么直接。 艾零略一沉吟，就答应下来，推荐是没有问题的。李红的情况他多少了解一些，在发改委内部算是资格比较老的中层干部，又是项目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接周正刚的班其实也有点顺理成章的味道。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不卖老黄一个面子？ 老黄大喜，哈哈笑着，又跟艾零握了握手，然后道谢离去。 老黄回到自己办公室给老婆李红打了一个电话，因此艾零还没有回到发改委，李红就捏着材料等候在了艾零的办公室外头，准备汇报思想工作了。 邢娜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扭头瞥了李红一眼，心头很不舒服。 两人是明摆着的竞争对手，她的条件比李红略低一点，不是工作能力，而是资历。 李红来艾零这里干嘛，邢娜心知肚明。 邢娜准备走向卫生间，突然停下脚步扭头走回来，向李红笑了笑道：“李姐，你找艾主任吗？” 李红似笑非笑地望着邢娜，点了点头：“对，我有几项重要的工作，要向艾主任当面汇报一次。” 邢娜勉强一笑：“你先回去等吧，艾主任不在。等艾主任从县委回来，我会让人通知你的，你这样在领导办公室门口等，不太好。” 按说邢娜是办公室主任，说这番话也不为过。如果是平常，李红可能就置之一笑走了。但现在这种情况，邢娜的话就让李红很敏感也很反感。她心道：“我来找领导，与你何干？你管什么闲事？我在领导办公室门口等着怕什么？” 李红面不改色道：“你忙你的吧，我等一会就好。而且我已经跟艾主任约好了时间，他一会就到。” 邢娜哦了一声，心头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李红的老公是县委组织部管干部的副部长，这是李红最大的优势。如果再有艾零这个一把手的推荐，县委领导也会多少给老黄一点面子，毕竟是一个副科级岗位，不是部门一把手。而从李红的话来分析，显然老黄已经出面找了艾零，也显然是得到了某种承诺。 邢娜急匆匆离去，躲在卫生间里给她的表姐——县纪委副书记马萍打了求助电话过去。 “姐，你帮我做做工作呗……” 马萍听得出邢娜有些焦躁不安，就讶然道：“小娜，这事要慢慢来，也不能着急，你先沉住气，等我有机会见了艾零，打个招呼。但是县委那边能不能过，还要看你的基本条件。” “我咋还能沉得住气啊？姐，你根本不知道，人家已经提前下手了，那李红的老公是组织部的老黄，人家本来就有先天的优势，如果再有艾主任的推荐，我就彻底没戏了。”邢娜跺了跺脚：“你顺便也让我姐夫给我说句话呗。” 马萍沉默了下去。 “姐，你替我想想，现在是我最好的机会，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轮到我，我哪点比那个李红差啊？学历比她高，能力比她强，又干了好几年办公室，哪一届的办公室主任不提拔起来呢？” 马萍还是沉默着。 无论什么单位，办公室主任都容易被提拔真是毫无疑问的。 但邢娜要跟李红争，必须要做通艾零这个单位一把手的工作。没有艾零的推荐，邢娜要上位是不现实的。而艾零——马萍自问因为纪委调查的事，跟艾零之间闹得并不愉快，她说话在艾零那里会不会好使，甚至会不会起到相反的作用，她没有半点把握。 至于她老公，马萍觉得很为难。 她跟老公之间的关系最近有点紧张，冷战一个多月了。为了邢娜这点小事，难道要向他低头吗？ “姐，我求你了，你也知道在县里提拔一个副科级岗位有多难，机会多缺！现在这个机会，对我来说可是错过就错过了，在我人生的关键时刻，姐你一定要拉我一把呀！”邢娜几乎都要哭出声来。 局外人或者说是体制外的人，很难理解一个体制内的普通干部对于权力和级别的强烈渴望。能不能被提拔，不但意味着你的工作得不得到认可，还意味着今后的前途和身份地位。一个副科级干部在市里不值一提，但在安化县，尤其是在安化县发改委，那可就是领导班子成员了。 在官场上，一种是吏，一种是官。如果不能被提拔，那就永远是跑腿办事的吏，上不了台面。 马萍叹了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觉得表妹邢娜也不容易，为了她的前途，自己还是出点力吧：“小娜，你给你姐夫打一个电话，说说情况，他应该不会不管。至于我，我马上给艾零打个电话试一试，但我只能试一试，这人能不能买我的账，我可不敢保证。” 邢娜欢喜：“好的，姐，我过后请你吃饭。我这就给姐夫打电话！” 邢娜挂了马萍的电话，又拨通了另外一个电话号码。至于马萍也没犹豫，径自拨通了艾零的手机：“艾主任，我是马萍，县纪委的马萍。” 艾零吃了一惊：“您好，马书记，找我有事吗？” 听得出艾零的声音有些紧张，马萍有点尴尬，她笑了笑：“艾主任，没事，只是个人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不知是否可以？” 艾零哦了一声：“马书记请讲，能帮忙我一定帮忙。” 马萍笑：“是我表妹邢娜的事儿……” 艾零是真的吃惊了，邢娜居然是马萍的表妹，马萍带人来发改委折腾了这么久，他还没发现这一层关系。当然，因为马萍身份不一样，不轻易暴露自己跟邢娜的亲戚关系也属于正常。 艾零沉默了一下。邢娜的工作没有问题，基础条件也不错，她和李红谁当这个副主任都是称职的。但只有一个副主任的岗位，毕竟要分一个先来后到。老黄提前打了招呼，马萍也在打招呼，他必须要权衡一下谁更合适。 就权力层次来说，马萍并不比老黄差。对于艾零来说，纪委的人和组织部的人同样都不能轻易得罪。答应这个，就要得罪另外一个，瞬间艾零觉得非常头疼。 “马书记，容我考虑一下可好？小邢的工作没有问题，这一点我是认可的。基础条件也可以，但是岗位只有一个，所以，我要再慎重考虑一下。”艾零轻轻道。 马萍一听就知道是老黄先打了招呼，就笑了笑：“那艾主任你慎重考虑一下吧，反正我打这个电话也没有别的意思，邢娜工作非常出色，我只是不希望她因为我的原因受到影响。不管将来能不能被提拔起来，我想只要艾主任秉公处理，从工作角度出发，任何人都不会有意见。” 艾零嘴角一抽。 这是他最烦马萍这个女人的一点。 动不动就喜欢要挟。 可能是在纪委呆的时间长了，养成了职业习惯，在与县里的其他干部交往相处时，纪委的干部总是有某种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艾零走进办公楼，刚拐上楼梯口，就一眼就看到了李红。李红快步走了过来，满脸堆笑：“艾主任，我来汇报工作。” …… 李红走了，艾零头大如斗。 李红临走还非要给他留一个红包，这可是吓了艾零一大跳。他怎么可能收李红的红包？但由此可以看出李红对这个岗位和对这次提拔的迫切渴求。 李红刚走，邢娜就急匆匆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小邢，有事？”见邢娜欲言又止的样子，艾零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故作不知。 邢娜尴尬笑了笑：“领导，我有个想法想要给领导当面汇报一下，不知道领导有没有时间。”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你说吧，是不是提拔的事情？” 邢娜脸色一红，“是的。” “实话说，我本来还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你们先后找上我，我就不能回避了。我刚才想了一下，你们俩都具备了基本条件，工作上也难分悬殊，至于谁能被提拔起来，还要看县委领导的意见。” 艾零打起了官腔，让邢娜有些焦急：“领导，我在您身边工作，我的工作怎么样，您比谁都清楚。我在办公室也干了三年了，勤勤恳恳，天天加班加点，还请领导给我一个机会。” 邢娜俏脸发红，她的姿色也不俗，身段也极曼妙。她暗暗咬了咬牙，悄悄走过来，站在艾零身边，微微垂首轻轻道：“我一定不会忘记了领导对我的提携和关照，我真的是很希望得到这次机会，还请领导帮帮我！”（未完待续） 161章 副主任之争（2） 邢娜的呼吸变得很急促。 她的肢体动作出卖了她激动和紧张的内心。 暗示如此，哪怕艾零是傻子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艾零啼笑皆非，一个副科级岗位就这么重要吗？至于邢娜这种平时看起来比较传统的女人都要主动投怀送抱了。不能说邢娜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只能说她对这个岗位和这个机会太看重太看重了。 真的是太看重了。 艾零轻叹一声：“小邢，你先回去，这事也不能太着急，你放心，你的工作怎么样，组织上看得很清楚。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我会跟宋主任商量一下。” …… 宋秀文神色复杂进了艾零办公室，其实今天不光是艾零被人找，她这个副主任也被打了熟人打了招呼，还是因为李红和邢娜的事儿。当然，向她打招呼的人并没有指望她出什么力，只希望她能不反对、不设置障碍就好了。 “老宋，今天估计你也接到了不少电话吧？”艾零笑了笑：“我是有点头疼。我本来还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这两人背后的关系都一窝蜂找上门来，你看，我们该咋办？” 宋秀文苦笑：“艾主任，说起来，她们两个都基本符合条件了。可以说各有千秋，难分悬殊。至于说到背后的关系，李红是组织部老黄的老婆，县委那边自然也有几个熟人。小邢呢，她表姐是县纪委副书记马萍，马萍的老公又是分管咱们发改委的副县长张朋——对了，艾主任，张县长给你打招呼没有？” “张县长？真假啊？”艾零吃了一惊，他是真不知道张朋居然是马萍的老公。 “没有，只是马萍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情况。”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如果还有张县长，那就必须要慎重了。” 宋秀文缓缓点头。 如果是马萍和老黄，还不至于要引起艾零的高度重视，但如果是张朋也出了面，艾零无论怎么说也不能不给县领导一个面子。 正说话间，张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发改委的小艾吗？我是张朋。” 艾零心头一凛，抬头望着宋秀文，面色无奈：“张县长，您好，我是艾零。” 张朋的声音凝重而低沉，他只是在电话里提了提当前发改委的正常工作，提了提要求，再就没有别的了。至于邢娜的事儿，他半个字都没有沾。但这就是领导，有些东西不需要明着说，只是简单敲打两句，让你心里有数就好。 他是分管发改委的副县长，此番打电话不过是提醒艾零明白这一点——如果艾零连这点玄机都看不破，他这个发改委的一把手也不要再干下去了。 挂了电话，艾零苦笑：“老宋，看看，张县长这是提醒我，他还是分管县领导，这领导就是水平高，从始至终都没有提邢娜半个字，只是谈工作！” 宋秀文笑了：“艾主任，你准备咋办？这背后的各方大神，咱们可是一个都不能得罪啊。关键是得罪谁都没有必要。” “嗯，我觉得吧，这事非常棘手，一个处理不好，会给咱们单位带来不小的麻烦。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在内部组织一次后备干部测评和民主推荐，把皮球推给她们。她们两个谁的测评成绩高，我们就推荐谁，这样可好？” 宋秀文眼前一亮：“高明啊，艾主任，这样的确是把皮球推给了她们。让她们自己去忙活吧，反正无论谁胜出，我们都不反对就是了。这样把评价权交给群众，尽管她们背后的关系还是会不满意，但也不至于翻脸。” 艾零点了点头：“也只能先这样了。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宋秀文愕然：“什么办法？” 艾零似笑非笑望着宋秀文：“一个字，拖！副主任的岗位，先空着就好，除非上头空降，我们自个儿就没有必要推荐了！” 宋秀文微笑不语。 两人对视而笑，谁都没有主动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但却在瞬间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 邢娜在走廊上心急如焚，她实在是太关心宋秀文和艾零商量的结果。她跟宋秀文关系还不错，决定等宋秀文出来私下里问一问艾零的真正态度——艾零到底是倾向于谁，她心里没有底。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蓝色牛仔裤上身是米黄色风衣的身材高挑的美貌女子脚步匆忙走过来，眼看她直奔艾零的办公室而来，邢娜皱了皱眉就迎面拦住，沉声道：“你找谁？” 女子瞥了邢娜一眼，轻轻一笑道：“我找艾零。” 邢娜深深凝望着她：“跟我们主任有预约吗？艾主任工作很忙，如果没有预约的话，请改天再来！” 女子撇了撇嘴：“哎呦，艾零现在官不大，架子倒是不小了，还要预约？我跟他什么关系啊，还预约？” 女子的声音有点大。 郭凯听到动静从办公室走出来，见果然是未婚夫朱慧文，吃了一惊：“小文，你来干嘛？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郭凯自然以为朱慧文是来找自己和解的。两人前两天吵了架，朱慧文从另外一个县跑到安化县发改委来，不是找自己这个未婚夫还能找谁呢？ 但郭凯根本没想到，朱慧文只是不耐烦地挥挥手，冲他来了这么一句：“我不是来找你的，你等会，一会我有事跟你讲。” 说完，朱慧文继续往前走，准备去推艾零办公室的门。 邢娜柳眉紧蹙，扫了一脸羞怒的郭凯一眼，暗暗狐疑。 郭凯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微微有点恼羞成怒：“你要找他？你找他干嘛？到底什么事？” 朱慧文压低声音：“你走开！我有事，凭什么跟你讲？！” 郭凯气得嘴角都哆嗦起来。 朱慧文怒视了他一眼：“赶紧走开！” 郭凯心头掠起浓烈不祥的预感，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朱慧文今天对他的态度非常冷漠和拒绝，一反常态。他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门口的动静惊动了里面的艾零和宋秀文，艾零过来打开门，见到朱慧文很是意外。朱慧文顿时换上了一脸的媚笑走过去：“艾零，我来看看你。” 说完，也不管艾零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朱慧文就走进了艾零的办公室，宋秀文见状微微有些尴尬，也就走了出来，那朱慧文居然还主动替艾零把办公室的门关紧。 邢娜、宋秀文、郭凯被关在了门外。 宋秀文一头雾水，扯了扯邢娜的胳膊，又扫了一脸狰狞羞愤的郭凯一眼，两人走到一边，宋秀文询问了半天也没有搞清楚——因为邢娜自己也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艾零还以为朱慧文是为郭凯来的，虽然心下不耐，却还是不至于跟朱慧文彻底撕破脸皮。但朱慧文接下来说的话，让他陡然间浑身打了一个寒战，这天底下居然有这种无耻的女人，过去跟朱慧文谈恋爱的时候，咋就没有发现她还是这种奇葩中的极品呢？ 朱慧文要复合。 又是哭鼻子又是抹眼泪又是把郭凯骂成了一滩烂泥，一番表演功夫十足。 艾零忍不住笑了：“朱慧文，当初是你提出分手，在我家落难的时候，义无反顾非常坚决。好了，时过境迁之后，你现在又跟我提出复合，你难道从来就没想过，我对你是什么态度吗？你以为你跑到我这里来演演戏，我就能跟你重归于好？是你太幼稚还是你觉得我太幼稚呢？” “艾零，是我错了，当时我也是昏了头了，你原谅我好不好？这么久了，我心里想的还是你，我们俩好了这么久，我妈和你妈也是好朋友……”朱慧文轻轻道。 艾零哈哈大笑：“你如果是来找我原谅的，我可以告诉你，当初的事情，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也不记恨你，但过去就是过去了，我们两个人不合适也不可能，你还是走吧，你未婚夫就在外边等着，别让他生出误会来，走吧，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闲聊。” 说完，艾零一把把门打开，冲外边喊了一嗓子：“邢主任，送客！” …… 朱慧文从艾零这里吃了憋，遇上郭凯一番纠缠，就趁机借故在发改委办公楼的走廊上发作起来，惊动了所有人员。 郭凯羞愤难耐，又感觉无法下台，只得掩面奔去。 他不能继续跟朱慧文吵了，吵也吵不赢。朱慧文根本就不怕丢人，她这种泼妇性情，围观的人越是多，她越加起劲。况且，她本来就是有意为之，吵给艾零听的。 朱慧文走了，但艾零知道这个无耻的女人肯定不会就此放手。她既然公开跟郭凯闹翻，摆明了是要纠缠自己。这让艾零意识到，这个问题处理不好，恐怕也是一场麻烦。想到这里，艾零亲自打电话给门卫叮嘱下了死命令，今后若是这个女人再来必须拦住，否则门卫就下岗吧。 这同时让艾零觉得郭凯留在办公室，对自己影响不是太好。 想到这里，艾零抓起电话就找上了邢娜：“你跟宋主任商量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个郭凯调到项目办或者其他科室去，他的文字基础不是太好，留在办公室不能胜任工作。”（未完待续） 162章 副主任之争（3） 如果按照背景和关系的含金量来权衡，艾零自然要推荐背后站着张副县长的邢娜。可张朋固然不能得罪，组织部的老黄也犯不上因为这事闹得不愉快。艾零再三斟酌，还是把皮球又踢了回去。 宋秀文主持召开了发改委全员大会。在会上，宋秀文代表发改委党组宣布，根据组织程序，经党组会议研究决定，拟向县委和县委组织部推荐一名后备干部人选。但为了确保公正公平，特意以民主测评的形式征求全体工作人员的意见。候选人分别是办公室主任邢娜，项目办副主任李红。这两个人谁最终得分高、群众基础好，单位就推荐哪一个。 这让李红和邢娜多少有点措手不及。 因为测评下午就要开始，所以在接到通知的时候，邢娜和李红就分头急匆匆行动起来，各自找了自己相熟、相好的几个同事，然后通过他们在内部进行“拉票”了。其实说这是暗箱操作也谈不上，无非是通过微信、电话什么的，通通气、说两句好话，争取更多人的支持。 邢娜在这方面就比李红有优势了。 因为邢娜干办公室，平时的工作就是协调组织各部门，跟各部门的人很熟悉。她毕竟是办公室主任，委里其他部门平时都要用得着她、少不了求她办事，所以她一通招呼打下去，几乎大多数人都不好意思不点头。 当然面子上答应与测评时是不是真正投她一票完全是两码事。 有些人或许当面答应了，但背后又不投票，投给别人。这就是人心，也就是匿名测评的结果。 但在这方面，邢娜肯定是要占优势。 李红毕竟是在下属的事业单位，平时接触的面比较狭窄，跟委里很多科室的人平时打交道不多。关键时刻她不在要害岗位，日常工作中，项目办几乎不跟其他科室有工作上的直接联系，人家也很难求到她的面前，分量自然要轻一些。 而邢娜掌握行政管理权限，科室的人要领一支笔、一本笔记本都要去找邢娜签字，而且还有公务用车，得罪了邢娜，她在派车上故意刁难你两次，你就苦不堪言了。 所以在邢娜看来，艾零主张要搞民主测评，这反而是有利于她的，也说明张朋打招呼还是起了作用。 李红心里很烦躁。 她一边通过别人拉票，一边拨通了老公的电话抱怨连声：“老公，这真是太欺负人了，他明知道我在这方面不占优势，还故意这么搞，这不是明摆着要推邢娜上位吗？” 老黄叹了口气：“尽人事、听天命吧，我估摸着是张朋给艾零打了招呼，张朋毕竟是分管发改委的副县长，艾零不敢得罪他也是正常。不过，他也不好明着让我下不了台，所以才闹出了民主测评的这一出。关键时刻民主测评理直气壮，也符合组织程序，这样搞下去我还真无法说半句话。老婆，要不然，咱这一次就算了吧——以后还有机会，你非要跟邢娜争，要得罪很多人的。” 李红冷哼一声：“我凭什么要让给她？有这么一个机会容易吗？如果失去了这个机会，我还要等多少年？再说她哪点比我强？我在发改委呆了将近十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县里领导要是真的不一碗水端平，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老黄叹息不止。 他知道自己老婆的执拗脾气。若是李红这一次竞争不上发改委的副主任，估计她会很不服气，也咽不下这口气去，说不了要去县委找县委领导理论，弄得沸沸扬扬。 “老婆，咱为什么非得置气呢？你在发改委提拔不起来，我过一年，可以跟马部长说一声，调到其他单位也是可以提拔的嘛，又何必非要在发改委这一棵树上吊死？”老黄耐着性子劝。 李红呸了一声：“少忽悠我！我在发改委各项条件都具备了，都提拔不起来，还调到其他单位提拔？你骗我是刚参加工作的小年轻吗？况且，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们这些承担责任大、平时兢兢业业的老同志，一直要遭受不公正待遇？！凭什么？！不行，我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去！” 老黄无语。 他不能再说什么了，他越说、越劝李红会更上火。以李红的脾气，这一次若是她竞争失败，估计还真能干出跑到县委来找领导理论闹腾的事儿来。 下午两点。 宋秀文主持召开会议，开始测评。 发改委机关连带下属两个副科级事业单位，一共也就是二十来个人。而这种匿名测评也很好组织，大家坐在一起伏案打打分，然后折叠起来，投进投票箱。艾零没有参加，他带着县委扶贫办的人去了青石乡查看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这是省委组织部高度关注随时跟进的明星扶贫项目，县委也是非常重视。 但艾零在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求宋秀文在民主测评的组织上和程序上千万不要出半点瑕疵，必须要公开唱票宣布测评结果，不能给别人留下话柄。 因为这种民主测评要么就不搞，要搞，就不能让被测评人挑出毛病来。尤其是在这种事关两名被测评人政治进步的大事上。 宋秀文深吸了一口气：“下面，当众唱票，小李，你来计票，纪检组的小何你来做监督。” 科员小李打开投票箱，将所有票据统计了一遍，然后就开始唱票：“李红一票、邢娜一票……邢娜两票！……” 一共二十五票，这还不好统计？但宋秀文意料中的一边倒向邢娜的局面却没有出现，从一开始两人的得票数就出现了胶着状态，你追我赶，互不相让。 宋秀文有点惊讶，心道：果然是人心隔肚皮，人心最难测！邢娜干办公室固然与别人打交道多，人缘广，但换个角度来说，正是因为在她的这种岗位上才更容易得罪人，很多人在背后估计也有不少怨气。比如说派车上，发改委一共两辆车，好几个科室争抢，终归要有个先后顺序，可先安排给谁、后安排给谁，满足了一个，难免又会让另外一个不爽。 邢娜脸色涨红，气得嘴角都在哆嗦起来。她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李红一开始有点意外，旋即兴奋起来。她焦急地等待着最终的结果，直到女科员小李唱完最后一票，邢娜终归还是以1票的优势胜出，她的得票是1票。 邢娜如释重负，虽然优势只有一票，但胜了就是胜了，结果无法更改。 宋秀文刚准备宣布最终结果，李红却面红耳赤神色激动霍然起身来大声道：“宋主任，我不认可这个结果！这不是最终的结果！我们发改委在编6个人，为什么今天只有5个人参加投票？！我不服！艾主任为什么不投票？” 宋秀文苦笑：“老李，艾主任今天正好按照县委安排去青石乡检查扶贫项目去了，他临走之前，跟我讲过，他不参加这一次的投票了！” 李红梗着脖子涨红脸：“为什么？请宋主任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否则，我会去县委找县委领导反映情况！我们这些平时兢兢业业只知道干工作的老同志，也不是好欺负的！” 艾零不参加投票，自然是为了回避矛盾。但如果李红非要揪住不放，拿这个说事儿，去县委闹腾起来，今天的民主测评很容易就会被搅和成一场笑话！众目睽睽之下，宋秀文也无法发火，犹豫半天，还是当众掏出手机来拨通了艾零的电话。 “艾主任……”宋秀文简单把投票的结果和李红的反映说了一下，艾零在那边脸色阴沉迟迟没有表态。李红这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威逼他表态了。如果他锦上添花投给邢娜，李红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去县委闹腾起来。而如果投给李红，无疑又要得罪邢娜和邢娜背后的马萍和其丈夫副县长张朋。 艾零沉默良久，方才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非要让我表态的话，那么，宋主任，你就替我投了吧，我授权给你——我投项目办的李红同志一票！” 因为他是最后一票，无论是匿名还是实名结果都是一样。 宋秀文吃了一惊：“艾主任，你确定吗？” 艾零淡淡道：“确定，你投吧。” 说完，艾零就挂了电话。 邢娜刚刚还在兴奋欢喜的劲头上，突然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李红闹腾了一下，艾零就让步了，竟然投了李红，这意味着两人的得票相当，成了平局。 邢娜气得脸色铁青，嘴角都在颤抖着。 李红则心满意足地冷笑着，冷视着邢娜，心道你以为老娘是好欺负的吗？这一次的机会，如果老娘得不到，你也别想！ 邢娜气得情绪崩溃，当众哭出声来，她掩面奔出了会议室，宋秀文轻叹一声，也是无可奈何。她想想也可以理解艾零的选择了，投给邢娜很简单，但如果因此让李红闹腾起来，又与组织部的老黄彻底翻脸，还是得不偿失的。（未完待续） 163章 副主任之争（4） 邢娜1票。李红1票。 艾零心里明白，皮球又被李红以某种激烈的方式踢了回来，难题又留给了他，这次测评实际上是等于失败了。 邢娜在办公室哭了一个多小时，下班前就走了。李红则觉得占了上风，心满意足地逢人便笑到处晃荡。李红的这种近乎嚣张的姿态让很多人觉得有些不以为然，艾零也觉得很烦。如果抛开一些复杂的关系因素，让他选择的话，他肯定会选择邢娜而非李红。 若是没有这事，艾零还真没有发现这个李红居然是一副泼妇性格，动辄要挟，作风过激。 吃了晚饭，邢娜直接去了表姐马萍的家。马萍开门见邢娜一脸泪水，吃了一惊：“小娜，咋了？不是说要民主测评吗？结果出来了？你不会输给李红吧？你可是办公室主任，怎么会输给她呢？” 邢娜抽泣起来，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和前前后后给马萍讲了一遍。 马萍皱了皱眉：“这个李红怎么跟泼妇一般？她老公不就是县委组织部的老黄嘛，一个科级干部，有什么好牛气的？小娜，你不要担心，不是还没有出来结果吗？就算是这样，你们也是平局，最终还要看艾零怎么权衡推荐。” “表姐，我就是生气这李红太可恶了，哪有这么耍彪的？结果都出来了，非要不认，还要挟艾零，可偏偏我们这位艾主任，竟然就受了她的威胁……我就是气不过，艾零他凭什么投给李红啊？我每天给他这个主任服务，鞍前马后，我一个女同志容易吗？”邢娜越想越气。 马萍也有点不满意：“这艾零无非是不想得罪人，两不帮、两不得罪，想要和稀泥。但在这件事上，他根本就不可能左右逢源，他不是不想得罪老黄嘛，好嘛，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会目中无人！” 马萍也是一个很强势的女干部，尤其是在纪委工作这么多年，工作环境导致的个人作风非常彪悍。 姐妹俩正在说说道道，门响了，张朋夹着公文包醉醺醺地进门来。他还没反映过来，马萍就起身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说他这个当姐夫的连妹妹的事都不肯上心去管，抱怨连声。 张朋刚在外边接待完外地来的投资商，他坐在沙发上，耐着性子好半天才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淡淡道：“小娜，你也不必着急。艾零虽然投了李红一票，但不代表他就站在了李红那边。那种情况下，要是我，我也只能选择投给李红。她要是闹腾起来，对谁也不好。” 马萍冷笑：“张朋，你少在家里也打官腔！你到底给支个招，到底该怎么办？要我说，你直接给艾零再打个电话，给他施加一点压力，你毕竟是分管他们的副县长，他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今后你们还怎么共事？” 张朋皱了皱眉：“你嚷嚷什么？你让我怎么说？我直接电话给艾零给邢娜谋取升迁，你知道这叫什么性质？这叫以权谋私！亏你还是纪委的人，一点分寸都没有！若是被别人利用和拿住把柄，我们就吃不了兜着走！” 马萍哼了一声：“反正小娜的事情你不能不管！” 张朋苦笑一声，扭头望着邢娜：“小娜，你也不要着急，我看这事还有活口。艾零这样做，必然是先拖一拖、缓一缓。你先回去吧，艾零那边我想他会慎重考虑的。至于将来事情能不能成，都无关紧要，你安心工作，过一两年我帮你调出发改委，去乡镇去，一样可以解决副科级的待遇，慌什么？” 马萍霍然起身：“去什么乡镇啊？她一个还没结婚的大姑娘家，你让她去乡镇？不行！” 张朋也有点上火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办？直接去跟县委要官当？乱弹琴！” 张朋愤愤起身，一摔门，又出去了。 …… 翌日一早。 宋秀文忧心忡忡地走进艾零的办公室：“艾主任，现在这事不能继续拖下去了，必须要尽快出一个结果，要不然，内部人心就乱了，现在所有人都在议论这事，县里其他部门也都传成了笑话，如果我们再不给一个结果，拖得时间越长，将来我们就越难收场。” 艾零神色不变：“宋主任，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给一个结果？两人就是平局，难分悬殊，难不成我们还要再搞一次测评和民主推荐？” 宋秀文有些无奈地望着艾零，心道你这个当一把手的，难道就不能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吗？你这样总是瞻前顾后，光想着当老好人，是不成的！ 似乎是看出了宋秀文的心思，艾零笑了笑：“宋主任，你以为我想当这个老好人吗？我说白了也不是怕得罪谁，而是怕因为这点小事闹出乱子，让我们发改委成了县里的笑话，然后还给县委领导添了乱子！” 艾零的神色严肃下来：“而且，现在的形势不比过去，我们在这种事情上，如果有半点的不谨慎，考虑不周，就会被居心不良的人给捅到网上去，到时候，问题就更严重了！” “我们推荐邢娜，人家会说我们畏惧于分管县领导的权威，主动拍领导马屁。甚至搞不好会牵连上人家张县长，搞出更不好的风波来。如果我们推荐李红的话，邢娜这边又无法安抚过去，人家同样也会猜疑，我们跟李红有没有暗箱操作。” “宋主任，咱们发改委的副科级编制从始至终都是两个？”艾零沉声问。 宋秀文点了点头：“从发改委成立至今，就是两个副主任。而且两个副主任分别兼任下属两个副科级事业单位负责人，这也是县委的安排。” 宋秀文似乎隐隐猜出了艾零的用意：“艾主任，你难道想向上推荐两个副科级干部？” “宋主任，副科级岗位和副科级副主任还不是一回事。我们毕竟有两个下属的副科级事业单位，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们推荐邢娜为发改委副主任，推荐李红为项目办主任，如何？这样一来，皆大欢喜，她们都解决了副科级待遇和级别。” 宋秀文呆了呆：“还能这么操作？” “为什么不能呢？反正我们只是推荐，至于县委如何任命，那是县委的事，干部任命，这可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但无论最终结果怎么样，她们都不能再闹腾了。”艾零微微一笑，摆了摆手。 其实他还有话没有说出口来。 县委接到发改委的推荐报告之后，可能会任命两个，一个副主任，一个副科级事业单位负责人。也可能就任命一个。但还有一个更大的可能就是两个都不用，然后空降一个副主任下来。毕竟这年头，想当官的人太多太多，机关上符合条件的人也是太多太多，官场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而且，艾零敢保证，李红和邢娜这点屁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既然能在其他部门都传开，县里领导也都不是聋子，估计早就心知肚明了。 艾零果然以发改委正式文件的形式，向县委正式推荐邢娜为发改委副主任人选、李红为项目办主任。消息在发改委内部传开，很多人都很意外，心说艾主任这老好人当的真是没有半点破绽。 艾零不偏不倚，李红和邢娜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县委接到发改委的报告，自然在第一时间就送达县委书记郭海的案头上。县长陈稳正在郭海的办公室跟郭海商量事情，郭海扫了一眼报告，将报告推给陈稳，然后笑了起来：“老陈，我倒是没想到艾零这小子竟然也有想当老好人的时候，他这是在把难题推给我们，让我们得罪人嘛。” 陈稳也笑了：“当老好人未必，我倒是觉得，他这是在收买人心。郭书记，能给发改委一个单位多争取一个副科级岗位，获益的可不仅仅是李红和邢娜这两个女干部，还有后来人啊！” “郭书记，你觉得他的提议怎么样？” “本来嘛，现在发改委的担子和职责越来越重，多设置一个副科级岗位也没有问题，我年前就有这种想法。但老陈，咱们当领导的，可不能被下属牵着鼻子走。我看，这事先放一放吧，看看情况再说。我估计，只要咱们这边冷处理，矛盾还是会集中在艾零这小子身上，哼，他想当老好人，我就偏不让他当这个老好人！”郭海哈哈大笑：“给这小子制造点麻烦，省得他精力过剩，到处打着扶贫工作的幌子到处乱跑！” 陈稳表面上附和而笑，心里却是暗暗苦笑。看来最近艾零的工作积极性太高，在扶贫工作上频频出手，有点喧宾夺主的味道，让郭书记心里不高兴了。 说来也是，这风头应该让县委书记来出，你一个扶贫办主任，撑死了就是牵线搭桥的，忘记了分寸，那就坏了。 陈稳笑了笑道：“我赞成郭书记的意见。这事先冷一冷，反正发改委还没到缺了一个副主任就无法运转的份上。同时也该敲打一下艾零这小子，他不能不务正业，他的主业是发改委的工作，其次才是扶贫办的事儿，不能主次不分本末倒置了。”（未完待续） 164章 副主任之争（5） 发改委的报告递到县委去就没有了下文。艾零是无所谓的，奈何李红和邢娜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两人的情绪其实还影响着她们各自的下属，以及她们所协调衔接的部门科室。因此，说起来，还是整个单位都受了不小的影响。 一连一个星期都没有动静。 两个无比看重本次升迁机会的女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了。 首先是李红来找，旋即是邢娜闹起了情绪。 每天早上上班的点，李红是标标准准地来艾零办公室报到。每次见到艾零，也不吵也不闹，态度还是恭谨，而主题只有一个，希望艾零能够公平公正、给予她机会。 艾零哭笑不得：尼玛这任命一个县直部门副职，是县委和县委组织部的权力，他这个单位负责人顶多就是向上推荐一下，至于上头听不听、会不会采用，那是上头的事情。但李红却显然没有这么想，她一直在通过各种方式向艾零施加压力。 邢娜则开始消极怠工。 她倒是不来骚扰艾零，但每天坐在办公室里发呆，消磨时间。至于工作，能拖就拖，实在不能拖的也是敷衍了事。她是办公室主任，她的情绪和工作态度直接干扰着办公室的普通工作人员，她不管事，她的下属们也就乐得偷懒。 这样又过了一周的时间。县委和县委组织部还是没有半点动静。 李红急了。 李红早上给老公老黄打了电话，得知县委根本就没有召集会议研究干部，县委组织部也从来没有接到从县委转过来的关于发改委推荐两名后备干部的报告，没有启动干部考察程序。 李红挂了电话就去找艾零。但没有见到艾零，却在艾零的办公室门口与怀有同样目的的邢娜不期而遇。两人的关系原本还不错，邢娜对李红平时也蛮客气尊重，一口一个李姐李姐的叫着，只是两人自打开始竞争副科级岗位，就互相排斥对抗，见了面，也是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邢娜冷冷扫了李红一眼，对于这个公开跟自己争夺职位的女人，她现在很是憎恶。李红呢，本来就挺暴躁和敏感，邢娜这一眼冷漠的瞥视，就像是一根导火索被瞬间点燃，她当场爆发：“看什么看？拽什么拽啊，真是不要脸！” 邢娜被李红公开骂不要脸，哪里肯吃这种哑巴亏，立即也反弹起来：“李红，你骂谁呢？你骂谁不要脸呢？你要脸啊？！你要脸的话，还能公开威胁领导索要级别待遇啊？” 李红冷笑：“我骂谁谁心里有数！有些人就是欠骂，一点都不知道分寸，得寸进尺，恶心至极。不要以后背后有个当副县长的姐夫就了不起了，装什么装啊？！” 邢娜丝毫不让人：“我呸！有些人不就是倚仗自己老公在组织部嘛，可惜可惜，只是一个科级副部长，屁事也说了不算。啧啧，不知道谁平时喜欢装啊，装得跟二五八万似地，我倒是要瞧瞧，你怎么装出头！” “不要脸！无耻！” “臭婊子！你要不要脸了？！” 李红和邢娜真正撕破了脸皮，站在走廊上开始骂架，各种粗口和脏话接连出口，听得不少看热闹的同事目瞪口呆，心说这女人发了狂真是吓死人，两人这一通互贬，恨不得把对方踩在脚底下当成臭狗屎。 两女越骂越离谱，越骂越激动，李红毕竟不如邢娜牙尖嘴利，越来越落入下风，恼羞成怒之下，居然狠狠扇了邢娜一记耳光。 啪！ 这记耳光是如此的响亮，不少人心里暗道一声不妙，坏了，这是要动手打起来的节奏！ 果然，邢娜怎么?可能吃这种亏，立即高声谩骂着冲了上去，又还了李红一记耳光，两人你来我往，纠缠撕打在了一起。 不好人围观看热闹，真正劝架的人不多。偶尔有几个上去拉架，也遭了池鱼之殃，所幸就都躲在了一旁，眼看两人上演全武行。 邢娜扎起的头发散乱脑后，白衬衫被扯开三个扣子，露出其内粉红色的小罩罩。而李红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黄褐色毛衫都被愤怒的邢娜扯烂，豁了一个大口子。 艾零和宋秀文并肩上楼，正目睹了这一切。艾零了脸色阴沉，气得嘴角都在哆嗦。宋秀文紧走几步，怒斥道：“你们干什么？还有没有一点机关干部和党员的样子了？成何体统？都给我滚回去！” …… 发改委两女骂架动手的事儿见风传千里，很快就在县里机关上传开。所谓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就是这样。县里的机关干部们背后议论纷纷，都把这事当成了一个笑料。 体制内争官是常态。为了一个岗位闹翻的人也不在少数。但像李红和邢娜这样直接动手、半点风度都没有的泼妇一般的“骂架”，应该说还是不多见的。因此，县发改委的李红和邢娜立即成了县里的名人。 “艾主任，我看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发改委都变成县里的笑话了，这两天我出门，谁见了我谁都问——我估计已经传到了县里领导耳朵里，简直是丢死人了！”宋秀文急急道。 艾零轻叹一声，眼眸中掠过一抹烦躁。 他本来以为打了报告上去，就将矛盾推给了县委和组织上，结果还是白瞎白忙活一场——他对李红和邢娜对级别职位的渴望太低估了。 “老宋，你说该怎么办？这组织上任命干部，能由着我们的性子来？她们越是这样闹腾，将来就越是没有半点希望。我看这样争来争去，只能是两败俱伤，谁也占不到便宜。” 宋秀文点了点头：“肯定是两败俱伤了。闹成这样，如果县委再任命她们，那就真成了让老百姓看笑话了。我估计，她们两个都抢不上这个岗位，上头给我们空降一个副主任的可能性很大。” “但艾主任，无论怎么样，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县委领导那里不好交代。我建议马上召集全员大会，对李红和邢娜的打架事件严肃处理，给她们一个党内处分。”宋秀文抬头望着艾零，艾零点点头：“老宋，你马上下通知，下午开会！” …… 李红和邢娜也意识到了各种不妥，悔之晚矣。闹成这样，非但两人副科级的岗位都争不上了，还背了一个党内警告处分，这样就更没戏了。但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了，只能硬抗了。她们没敢再折腾，因为再折腾，极有可能连公务员身份都折腾没了，要接受纪委的深度调查，后果更严重了。 后来的事实证明，发改委党组虽然给了两人一个处分并予以通报批评，但还是挽救了两人的工作前途。如果按照当时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的愤怒之态势，两女怕是要被纪委立案审查，然后至少是停职接受调查的结果。 邢娜的表姐马萍受到了县纪委黄书记的诫勉谈话，李红的老公老黄也在县委组织部的部长办公会上认真做出了书面检讨，两人的事不仅影响到自己还影响到了各自的亲属。就算是副县长张朋的面上，其实也是不好看的。 这事对艾零触动很大。 他从一个小医生踏入官场，这一路走来，虽然遇到了一些工作阻力和人为的敌对障碍，但终归还是相对比较顺风顺水的。扶贫副乡长，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县发改委主任、县委办副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其实可以用一个官运亨通来形容。 他没有真正体会到一个机关干部或者普通科员，按部就班、承受煎熬，对于升职升官的强烈渴望。此番，他算是领教了，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对两女微微有点同情，也觉得有点遗憾。如果不是两人昏了头，以两人的工作能力和资历业绩，当下可以解决一个，而过上两年，又可以解决另外一个。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在官场上，谁走在前头就意味着将来的发展空间更大，你要让李红或者邢娜将到手的机会让给对方，几乎是痴人说梦的。 这事对李红打击很大。她承受不住，很快就请了病假。而邢娜也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只是处分，并不影响本职工作，但走到哪里都遇上异样的眼光，这种思想压力她还是有点承受不住。 因此邢娜也请了病假。 果然不出宋秀文所料，为了平息负面影响，县委在半个月后很快就空降了干部来，而且一来就是两个副科级。 任发改委副主任的是县委办的一个副主任科员邓大鹏。邓大鹏过去是某副县长的秘书，后来调入县委办研究室工作，专职写材料。就连邓大鹏自己都没想到，幸运的乌纱帽会有一天落在他的头上。他正在埋头写县委书记后天全县扶贫工作会议上的讲话，就被县委组织部通知去县发改委走马上任。 还有一个副科级干部，是县经信委的科员宁兰兰。宁兰兰是前年考入机关的选调生，毕业于某所知名911院校。宁兰兰任发改委党组成员、项目办主任。 发改委的副主任之争由此划上了句号，也彻底堵死了邢娜和李红的上进之路。（未完待续） 165章 一条鲶鱼 邓大鹏三十来岁，宁兰兰才5岁。一个是资深机关干部，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大学毕业生。邓大鹏还好说，毕竟机关工作经验丰富，但宁兰兰却无资历，又是女孩子，她担任项目办主任和党组成员，实际上也就是副主任的存在，但委里有些人是不太服气的。 人心其实是非常微妙的，尤其是在官场上。 李红和邢娜互相闹腾的时候，委里很多人都很烦。但李红和邢娜这回彻底没戏了，大好的机会便宜了空降干部，又难免引起了更多人的抵触情绪，为两人抱不平觉得太遗憾——这大概就是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普遍心态吧。 所以邓大鹏和宁兰兰的到任，至少在两人融入发改委内部的道路上，不会是那么轻而易举的。 人心之微妙，实际上还体现在邓大鹏的身上。 之前，邓大鹏被打入冷宫，专司材料，其实已经基本上放弃了政治上的渴求。他觉得自己再熬上几年，混个主任科员，也就是到退休了。至于实职——特别是发改委这样的核心部门的实职，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突兀而来的任命，不但给了邓大鹏新的希望，还唤醒了他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野心，对于权力的诉求。 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时来运转了。他开始盘算和掂量着自己如何能有今日，而是不是得到了县委书记郭海的青睐。 而考虑到艾零的现实任职情况，以邓大鹏在机关工作多年的经验来判断，他断定艾零会在不久后调离发改委，因为扶贫办主任一般都是专职，由发改委主任兼任，这只能说是权宜之计。 因此邓大鹏信心百倍，他觉得自己不仅获得了新生，还拥有了接任艾零成为发改委一把手的无限可能。以资历而言，他认为自己比宋秀文强。而且，尽管宋秀文排名在他之前，但终归是女同志，女同志出任部门一把手的概率是蛮低的。 邓大鹏到任后干劲十足，接二连三，向艾零和宋秀文提出了自己很多新想法，美其名曰解放思想，创新工作方式。邓大鹏的干劲也让宋秀文有点敏感，她不是那种权力欲望很强的女人，但毕竟在发改委工作多年，如果一个后来者都能骑在她的头上，她觉得这太不公平。 宋秀文的心态也在渐渐发生变化。 很多委里的人都惊讶的发现，原本温和低调谦虚的宋秀文也居然有点强势了。她在党组会议上据理力争，尽量扩大自己的分管范围，至少办公室等几个骨干科室在她的麾下。 至于宁兰兰，就显得平静和单纯多了。 宁兰兰除了开会之外，很少离开自己的办公室，与委里人的交往也仅仅局限于项目办的三四个人。而且，除了项目办的工作之外，她几乎不插手委里的其他工作。 邓大鹏就像是一条鲶鱼，无形中或者是说无意中把发改委的水搅混了。 这种微妙的变化，艾零意识到了，却也并不是太在意。 早上，艾零去县委办和扶贫办，在县委办公楼走廊上遇到了一个老熟人——霍金鹏。霍金鹏走路昂首挺胸，艾零见这厮梗着脖子走过来，忍不住笑了。他昨天听说霍金鹏得了一个实职，县林业局的副局长，因为林业局局长空缺，他暂时主持工作。 毕竟也是一个部门主持工作的人，至少在心理上霍金鹏觉得自己终于扬眉吐气跟艾零平起平坐了。 霍金鹏瞥了艾零一眼，傲然走了上去。 艾零啼笑皆非，其实他真是很难理解霍金鹏这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到底从哪里来的。论家境，出身富商家庭的霍金鹏自然比艾零要强，但英雄不论出身低，在安化县官场上，作为同一批下放的扶贫干部，霍金鹏落后于艾零的又何止是一步？ 傻子都能明白，艾零跨过副县级的门槛就是指日可待。而霍金鹏能不能成功接任林业局局长，暂时还是一个未知数。 以艾零如今的身份和岗位，自然不能再跟霍金鹏一般见识。?他向霍金鹏礼貌地微微一笑，甚至还有意往一侧让了让，给这位骄傲的大公鸡一点空间昂首阔步。 霍金鹏想要找找茬或者说是找个说话的由头，然后发泄一下他内心那种复杂的负面情绪。然后艾零却根本没有给他机会，悄然行去，脚步匆匆，等霍金鹏反应过来，艾零早就进了他在县委办公楼上的这间办公室，扶贫办的办公室。 艾零签了几个文件。 他没有想到，此刻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孟志勇和乡长何玲正在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而孟志勇正在义愤填膺告他的小黑状。 电话铃声响起，艾零也没注意来电号码，抓起电话来就淡淡道：“扶贫办，艾零，哪位？” 电话那头微微停顿了几秒钟，然后就传来县委书记郭海沉稳凝重的声音：“小艾，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好的，郭书记。”艾零没有太放在心上，县委书记郭海经常找他安排工作，这一次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例外的。 不过，进了郭海办公室的门，艾零马上就意识到气氛不对劲了。首先是县长陈稳也在，面色冷肃。其次是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孟志勇面色涨红，站在郭海的办公桌前头，至于何玲，则匆匆向艾零投过复杂的一瞥。 “郭书记，陈县长，两位领导都在啊。”艾零知道有点问题，却也不疾不徐。 郭海眉头紧蹙，沉声道：“小艾，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市里划拨的扶贫专项资金——给青石乡的扶贫资金00万，你为什么压住不放，还把其中的0万给了红旗镇？” 艾零这才恍然大悟，他也明白为什么县长陈稳会不高兴了。 他扭头扫了一脸恼羞成怒的孟志勇，笑了笑道：“郭书记，我觉得必须要解释一点：市财政的确是最近划拨了00万的扶贫专项资金，但是，这不是给青石乡的扶贫资金，而是市财政对我们安化县整体扶贫工作的资金支持，我觉得这是两码事。” 孟志勇怒：“艾主任，当着郭书记的面，你还敢抵赖？这是省委组织部帮助我们乡里协调解决的专项资金，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还专门强调，这笔资金要我们青石乡用在刀刃上，更好地推动全乡经济发展，争取让青石乡早日脱贫。所以我就给县扶贫办连续打了两个报告，但你呢，一直压住不放，而且我前两天还听说，你居然把属于我们的资金批给了红旗镇，简直是岂有此理。艾主任，我们两个或许过去有些个人恩怨，但工作归工作，青石乡正处在脱贫攻坚战的关键时刻，你这样克扣扶贫资金，到底意欲何为？” 陈稳的脸色更阴沉了。 郭海冷视着艾零。 艾零淡淡一笑：“孟书记，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有没有说过这话，我不是很清楚，也无法进行核实。但是，市财政划拨这笔资金下来的时候，有列支科目明细，从市扶贫办直接打到了县扶贫办专项账户上，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和正式文件，说是这笔资金要全部用在青石乡。” “我的理解，这笔资金是面对全县扶贫工作的。那么，根据各贫困乡镇报上来的计划，根据县委县政府统一的调度安排，所以就给了红旗镇的一个蘑菇养殖项目0万资金支持。至于你们青石乡的资金申请，目前还在走程序处理之中，你不要着急，稍安勿躁。” 孟志勇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艾零从始至终没有提及县长陈稳半个字。但谁都清楚，这样一笔扶贫资金的划拨，肯定是走了程序的，因为不到50万的标准限额，有艾零、财政局局长和县长陈稳三个人签字，资金就拨出去了。 陈稳终于还是沉不住气，淡淡道：“孟志勇同志，你也不要着急，你们青石乡是全县贫困乡之首，你们的资金需求县里也不会看不到，等程序走完，该给的一分都不会少。但这笔资金确实不是给你们青石乡的专项资金，至于给红旗镇的0万，是我拍得板，不能怪艾零同志。因为红旗镇的这个蘑菇种植项目前景看好，县里给予一定的资金扶持是必须的。” 陈稳扭头望向了郭海，勉强一笑：“郭书记，这事怪我，我前两天去红旗镇看项目，觉得这个项目不错，就给了0万，虽然说青石乡是省里敲定的示范扶贫工作点，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忽视了全县整体的扶贫工作，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啊，也不能过分厚此薄彼。” 从一开始陈稳就知道郭海其实是冲自己来的。 孟志勇来给艾零告状，郭海就趁机借题发挥了。 作为县委书记，郭海岂能不知孟志勇的这点私心？但郭海心里不满的是，陈稳不经跟他汇报，就擅自命令艾零划拨给了红旗镇二十万。虽然明面上说50万资金以下，不需要县委书记签字，但……现实操作中，至少陈稳是要跟他通通气的，征得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允许才行。 艾零保持着沉默。 事关县长和县委书记两位党政主要领导的权力纷争，他作为下属，能避让就避让，不能成为牺牲品。本来这事也跟艾零没多大的关系，因为他的程序没有半点问题，但孟志勇跑到郭海这里来煽风点火，就给了郭海一个临时发难的切入点。 孟志勇有郭海撑腰，自然就底气很足，他故作苦笑道：“陈县长，青石乡现在作为省委组织部扶贫工作联系点，压力很大啊，年底省委领导市里领导都要来乡里进行考评，要实现年底前脱贫的目标，如果没有县里的全力支持，打死我们也完不成任务啊！” 郭海还没表态，孟志勇就擅自插嘴，这让艾零心里暗暗冷笑，心道孟志勇你这个夯货，你掺和陈稳和郭海的事纯粹就是自己找死！ 自作孽，不可活！ 果然，县长陈稳脸色阴沉，冷漠道：“完不成任务该怪谁？怨县里领导？还是怨你们无能？！”（未完待续） 166章 故意争吵 孟志勇脸色很难看。 他来县里跟县委书记郭海索要资金是没有错的，说起来情有可原。甚至说，他跑到郭海这里来给艾零告小黑状都不是太大的问题——但问题的关键在于，他的告状被郭海借题发挥，把导火索引到了县长陈稳的身上，尽管这事本质上还是县委书记与县长的权力纠葛，但扯到了下级干部身上，那性质就变了。 陈稳目中怒火熊熊。 陈稳也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他可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出身，配合副市长工作的资深县处级干部。 孟志勇这样的科级干部，在陈稳眼里根本不值一提。 郭海轻飘飘地发话了：“孟志勇，老陈说得对，你们完不成任务该抱怨谁？怨县里领导不支持工作吗？你们青石乡能有今天，几乎是聚集了全县之力，所有的政策扶持，所有的资金扶持，所有的有形和无形的资源，都用在了你们一个乡上，你们还想怎么的？” 又被郭海训斥了一番，孟志勇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但他又不敢反驳，这个节骨眼上，他若是敢有半句反驳的话出来，估计就倒霉透顶了。 郭海笑了笑，又扭头望向陈稳道：“老陈啊，不过呢，青石乡毕竟是省委组织部的扶贫工作联系点，省里已经明确表态要把青石乡打造成一个扶贫的样板工程，反正我们现在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看还是不能半途而废，该给的资金支持还是多少给点，这二百万——虽然说不能全部给他，但多少也得占一个大头？” 郭海这表面上是商量，其实是下命令了。 他同时也是在暗示陈稳，这县里扶贫的全局工作，包括扶贫资金的调度和调配，都需要他这个县委书记来决断拿主意，任何人的擅自做主他都将视为对县委书记权力的某种挑衅。 陈稳也是官场上的老油条了，岂能不明白郭海的意思。但陈稳心里是非常不满，心道扶贫工作尤其是扶贫资金的使用，这是县政府的工作，你这个县委书记事无巨细都要管，连县府的日常工作也要抓起来，这还给不给别人留空间了？ 经此事，陈稳也看出来了，郭海是一个权力欲望非常重的人，他看上去并不强势，但实际上对于权力锱铢必较，分毫不让。 陈稳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这事必须要政治性让步，县长跟县委书记闹顶对谁都没有好处。他笑了笑，“郭书记说的是，我看不如这样，红旗镇已经给了0万，其他还有两个乡镇的扶贫项目也需要扶持，就象征性地拨一点，剩余的一百四十万全部划拨给青石乡？” 陈稳在让步，郭海也必须给予一定的回应，这才是权衡和互相妥协。 郭海也笑了：“挺好，一百四十万不少了，占了大头。孟志勇，我可告诉你，你别整天来县里要钱要政策，我现在看在大局上，什么都答应你，但若是到了年底，你给我争创不出样板工程来，在省里领导面前给县里丢了面子，我可是要跟你秋后算账！” 要到了钱，孟志勇觉得自己还是胜利了。他满脸堆笑：“郭书记，陈县长，两位领导放心，我们青石乡一定会把每一分钱用在刀刃上，一定会争创全省扶贫工作的样板工程！” 孟志勇向艾零投过得意的一瞥。 艾零嘴角一瞥，觉得很无聊也很没有意思。 这机关上的人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很简单的事情非要搞的很复杂，而很复杂的事情又非要搞的很简单——说心里话，他在调度和调配这笔扶贫资金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半点针对青石乡和孟志勇个人的意思，完全是出于公心，觉得其他乡镇也应该得到项目资金上的扶持，因为安化县可不止有青石乡这么一个贫困乡镇。扶贫是整体性工作，总不能把全部的财力精力人力物力都投放在青石乡一个乡镇上，其他乡镇难道就不脱贫不发展了吗？ 他有这份心，陈稳也差不多，两人一拍即合，这才有了给红旗镇蘑菇项目划拨扶贫资金0万的事情。 但到了郭海这里，就是权力的问题了。 而到了孟志勇那边，就是艾零公报私仇的问题了。 简直就是可悲可笑至极！ 艾零心里叹息，这年头，在官场上想要扎扎实实做点实事，太难了。各种掣肘，各种顾忌，各种猜疑，任何事任何人任何关系最终都有可能被异化和扭曲。 “小艾，按照郭书记的指示，明天我们两个再具体商量一下资金的使用问题。”陈稳笑了笑道。 艾零心头一动：陈稳说的是再商量一下资金的使用问题，而不是说直接资金划拨给青石乡啊……他嘴角渐渐浮起一丝古怪的笑容来，决定添一把火。 “郭书记，陈县长，资金划拨给青石乡没有问题。但是按照程序和市扶贫办的要求，我们需要跟青石乡对接一下具体资金的使用——也就是说，这笔钱不能一下子全部给了青石乡，要一个项目一个项目的来，青石乡打报告，讲清楚资金的去向，经扶贫办审核和县领导审批再报到市扶贫办复核备案之后，资金才能划拨。”艾零淡淡道。 孟志勇脸色一变：“艾主任，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怀疑我们还能把扶贫资金乱用吗？” 艾零耸耸肩：“孟书记，我想你误会了。青石乡党委政府自然不可能滥用扶贫资金，但是，扶贫资金是专项资金，对应的是扶贫项目，你若是没有对口的项目申报，我这边很难给你划拨资金下去，这是程序，也是市里的要求，请你们理解，我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不讲规则和程序吧？现在这种大环境，孟书记，你觉得我们敢乱来吗？” 孟志勇嘴角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他明知道艾零是故意卡，但却找不出艾零的半点漏洞。艾零的话滴水不漏，口口声声程序和纪律，他还敢说什么？况且，艾零说的也不是假话，扶贫资金的使用程序非常严格，只是到了县里这一级，基本上只要是大差不差，不会在程序上人为设置障碍。 倘若艾零严格卡程序，这一百四十万是给了青石乡不假，但也只是挂在财政局的账上，青石乡一分钱也拿不到。想要钱，好啊，打报告来，看看落在什么项目上，没有项目支撑，扶贫资金不能下拨。这就对不起了。 陈稳在一旁暗暗为艾零的反戈一击叫好。他笑吟吟地瞥了艾零一眼，他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艾零是一个心有乾坤能力很强的年轻干部，又有做实事的扎实作风，这样的人，若是放在合适的岗位上，必然会大大出彩。 郭海目光深沉，眉头紧蹙。 站在县委书记的立场上，他不能说艾零的坚持原则和严格程序就是错的。但艾零这种做法，本质上还是跟他这个书记的意图相悖，让他很不高兴。 郭海恼火地挥挥手：“好了，我和老陈还要谈别的事，你们俩都走吧，扶贫资金的事情，你们两家自己去协调对接，不要动不动就把问题引到县里来，也不要动不动就把矛盾激化起来，懂了吗？” 艾零笑了笑：“我明白，郭书记，请领导放心，扶贫办这边绝对不可能对下面的乡镇吃拿卡要，滥用职权，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来保证！” 孟志勇冷哼一声。 陈稳笑骂道：“你这个小艾同志，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搞过去封建王朝那一套？还项上人头，赶紧滚蛋！” 两人走出了郭海的办公室。 走廊上，孟志勇走了几步，就气势汹汹地转头来怒视着艾零：“姓艾的，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可告诉你，青石乡的扶贫工作可不仅仅是我们一个乡的工作，事关全县，你要是敢拖我们后腿，我们青石乡数万干部群众都跟你没完！” 艾零冷笑：“孟志勇，你也不要太过分了，我告诉你。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们青石乡的工作了？还把一顶大帽子扣给我，吓唬谁呢？青石乡的情况我不了解啊？你整天跟县里要资金支持，你都把钱花到什么地方去了？！” 孟志勇勃然大怒，也就顾不上是在走廊上，就跟艾零吵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县里给的资金都用在了扶贫项目上，都有账目可查，我怕什么？我孟志勇和青石乡党委政府一班人，问心无愧！” “少唱高调！你整天口口声声扶贫扶贫，上项目上项目，可是你上了什么项目？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是我当初在青石乡工作时引进的。乡里的服装加工贸易项目，也是我个人的关系引进的，前几天服装公司的老板还给我打电话说要不要继续追加投资。” 艾零的声音也是越来越大：“生态养殖项目，资金已经到位，完全是商业开发行为，不需要县里乡里再投资！服装项目本来就是一个代工车间，需要的资金也不多。你整天要钱，钱都花在哪里？你说啊！” “况且，县里的扶贫资金全部给了你们青石乡，其他乡镇就不是贫困乡镇了？你们的扶贫重要，别人的扶贫就不重要了？我不过是给了红旗镇二十万，你就不乐意了，还跑到郭书记和陈县长这里来告状打小报告，我就不明白了，你孟志勇是脑子坏了还是进水了，或者是太自私了？所有的好事都给了你，别人还活不活了？我是县里的扶贫办主任，不是你青石乡的扶贫办主任！” 艾零义正辞严慷慨激昂的话如同刀锋剑芒一股脑冲出来，杀向孟志勇当头。孟志勇面色涨红，嘴角哆嗦着，一句话都没法反驳。 他还怎么反驳？ 艾零说的都是实话。 所谓青石乡的扶贫项目，至今还是艾零过去在青石乡的工作成果，孟志勇不过是坐享其成罢了。 县委机关走廊上冲出来不少机关干部，都在旁观看热闹。不少人都对艾零的话深以为然，站在不远处窃窃私语，那些乱七八糟的闲话说得孟志勇更是难堪和无地自容。 孟志勇知道自己不能继续吵下去了，他这一次是丢面子丢人丢回姥姥家了。 孟志勇跺了跺脚，铁青着脸，低着头冲出了县委办公楼去。 艾零撇了撇嘴，突然一笑，心道尼玛给脸不要脸，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非要老子把你的疮疤给捅破，这都是你自己做的。 不作，不死。 艾零也扬长而去。 郭海的办公室内，郭海脸色阴沉，陈稳却是心里暗笑。傻子都没听得出来，艾零声音这么大，主要就是故意吵给郭海听的。 但这事也不能怪艾零，战火是孟志勇主动挑衅点燃的。 郭海咳咳咳两声：“这是什么作风？当众在办公楼里吵闹，简直是翻了天了！老陈，下午的会，我得讲一讲干部的作风问题！” 陈稳眼珠子一转，觉得自己应该抓住这个机会将郭海一军，像孟志勇这样的人放在机关上负责一个部门是可以的，但放在乡镇独当一面，不太妥当。 “郭书记，吵架自然是有问题的。但是一个巴掌拍不响。而且，我觉得艾零的话也有几分道理。青石乡现在的扶贫项目，基本上就是艾零过去在青石乡工作时候的成果，孟志勇在青石乡这半年，基本上除了跟县里要钱，别无建树啊。”陈稳轻轻道。陈稳其实就差直接说孟志勇跟县里要了这么多钱，都用在什么地方去了。 郭海脸色一沉。 孟志勇没有上新项目不是他不想上，而是在青石乡这种自然地理条件恶劣的乡镇，很难能吸引到投资商。况且，上一个项目也不是这么容易的，需要各种筹备和调研。至于孟志勇要去的扶贫资金，自然都用在了基础建设和党建工作设施配置上了。 孟志勇最近给每个村的村委会和党支部都建设了图书室和村民文化广场，这些都需要钱啊。 陈稳又道：“郭书记，其实我个人认为，像青石乡这样的贫困乡镇，光指望县里市里输血是不够的，还需要他们本身具备造血能力。县里能有多少钱给他们？几百万，几个月就花光了，这远远不够。省里市里衡量青石乡的指标，还是看项目建设。” “孟志勇这个同志，守成有余，进取不足。现在省里给的担子很重，省里市里领导都在盯着青石乡，我们其实需要一个能力强有干劲有资源的年轻同志去挑起这幅重担来！”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老陈，你的意思是要换换青石乡的一把手？”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陈稳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了：“没错，郭书记，我认为，应该把艾零这种同志放在青石乡一把手的岗位上，这样的同志留在机关上其实是一种资源上的浪费，不如让他独挡一面，给他一点自由发挥的空间！” 郭海突然笑了：“老陈啊，现在我们刚调整了干部，等过半年再说吧。孟志勇这个同志呢，胜在稳健，青石乡的工作，只要他能稳住，年底的测评和考核就没有问题！” 陈稳知道孟志勇是郭海的心腹。 既然郭海仍然坚持这么说，他也不能继续再说。 陈稳笑了笑：“也对，只要能稳住局面，我们就算是可以交差了。” …… 艾零并不知道，自己和孟志勇这一番争吵，居然差点让自己的岗位发生变化。至于孟志勇，气呼呼地开车返回了青石乡，路上就给何玲打电话，在电话里把艾零骂成了一滩烂泥，贬得一文不值。 何玲跟艾零关系不错，听了有点不太高兴：“孟书记，我倒是觉得，艾零不可能专门针对咱们乡，至于克扣扶贫资金，就更谈不上了。他这人我了解，还是工作第一、大局第一的。” “老何，我跟县里要钱，可不是要花在我个人身上！年底市里省里都要来测评，有脱贫的硬指标！我们乡这种情况，再上新项目基本上不太现实了，那么我们只能在一些软指标上下下功夫，我们至少要保证党建工作在基层的扎实推进，一定要在基层党建工作上做出成绩和亮点来，否则我们怎么跟县里市里交差？” 孟志勇怒道：“我们要给十几个村建文化广场，这也是造福老百姓的百年大计。这两年，乡里的基层党建工作基础薄弱，如果没有资金支持，什么时候才能达到省委组织部的要求？” 何玲迟疑了一下：“孟书记，艾零故意卡我们的扶贫资金了？” “他嘴上说按照县委县政府的指示，不折不扣划拨到位，说是给我们乡一百四十万，但是钱呢？说是要走程序，要走审批，要有复核，还要让我们打报告上去，要落实到扶贫项目上来。这不是扯淡的事情吗？基层党建设施投入，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妈的弄几块展板的钱乡里都拿不出来，还干个鸟！” 何玲苦笑，听孟志勇情绪暴怒，也不好再跟他对着干，只得随意敷衍两句，就挂了电话。（未完待续） 167章 投怀送抱 艾零在扶贫办办公室，接到了何玲的电话。 “艾零，你今天跟孟志勇闹翻了？我听他情绪很不对头，到底怎么回事？” 艾零笑了：“何姐，他今天跑到县委郭书记这里说我克扣青石乡的扶贫资金，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我怎么还能硬抗？” 何玲苦笑：“艾零，姐说句公道话，孟志勇这个人呢，虽然脾气暴躁，但是他做事还是很扎实的。他不断跟县里要钱，也是为了投入在乡里的党建基础设施和全乡的文化设施上，你想想看，现在咱们乡经常会迎接市里省里的检查，还定期有其他地区的贫困乡镇来乡里参观考察，乡里的基础建设如果一点样子也没有，说起来，也是丢县里的脸面，你说是不是？” “何姐，你要说起这个话，我就说两句。” “第一，我没有克扣截留青石乡扶贫资金的想法，也不可能这么去做，这跟我和孟志勇的个人恩怨没有半点关系。另外，扶贫资金必须要落实到项目上，没有项目，我怎么向市里报告资金的去向？是不是流失和滥用了，市里问责下来，我怎么交代？不按照程序来办，那不仅仅是给自己找麻烦，也是给县里找麻烦，现在这种形势，还需要我多说吗？” “第二，青石乡要想真正脱贫致富，还是要上项目，乡里本身要有造血能力。光指望跟上头身手要钱，建个文化广场要钱，打造个先进党支部要钱，上个什么图书室要钱，这些务虚的形象工程弄那么多干嘛呀？到时候县里市里的资金不给了，你们怎么办？到年底省里来测评和考核，对着指标看一看，乡里老百姓的整体收入没有实质性的提高，你就是把青石乡弄成花果山又能如何？” “现在的扶贫标准，是人均年收入不低于一万块。青石乡距离这个标准差得太远了。要想达到脱贫的目标，只有抓紧时间上项目，因地制宜，结合实际发展青石乡的生态农业，这才是根本的出路。整天搞什么虚头巴脑的东西，不是掩耳盗铃就是自欺欺人，将来也不会让老百姓说什么好话，不信，你们等着瞧！” 也就是跟何玲关系近，艾零才说了大实话。 他对孟志勇在青石乡搞的这一套形象工程很是不以为然，不是说这些东西不重要，但是重要的是抓紧上项目，做实事。哪怕一时半会达不到脱贫的标准，但只要农民收入真正提高了，将来会形成良性循环，这才是真正的扶贫。 尼玛你把青石乡打造成花团锦簇，华而不实，又有个屁用。 “好了，何姐，这只是我个人的一点想法，至于你们怎么干，那是你们的事情，至于资金，你放心好了，该给的一定会给，不该给的一分也不可能给。而且哪怕是有县委县政府领导签字，我也必须要按照程序来落实，这也是为领导负责。扶贫资金绝对不能出现滥用和挪用现象，市里开会蒋书记再三强调，在这方面，谁出现未归违纪，没有什么好说的，就地免！” …… 下午下了班，艾零回到县里的住处，也不想吃晚饭，就准备随便吃点饼干什么的凑活凑活，然后就上床看美剧打发下时间。最近冯晓婷去了省委党校进修，封闭式管理培训，两人只有每天早上才能微信聊上两句。 门铃响起，艾零走过去开了门，竟然是朱慧文。 他脸色一变：“朱慧文，你来干嘛？” 对于朱慧文这种现实得过于可怕的女人，艾零现在可是半点都不敢招惹。 朱慧文今儿个明显是经过了刻意打扮，换上了一身职业套裙，化了淡妆，倒也风情万种。其实她的姿色本来就是中等，再加上人是衣裳马是鞍，经过化妆和打扮，要说没有几分魅惑力也不客观。 “艾零，咱们怎么说也都是谈过恋爱，我都到了你家门上了，你好意思不让我进去坐一坐吗？” 艾零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 他根本不想让朱慧文进门，但朱慧文这种性格，若是不让她进门，她定然会在门口大声嚷嚷，闹得四邻不安，会让自己跟丢人。艾零还是皱着眉头，怀着警惕，打开了门：“你找我有什么事？” 朱慧文咯咯娇笑着走进来：“没有事就不能找你了？艾零，你现在咋变成这样了，你当初追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样的。” 艾零嘴角一抽：“朱慧文，你这人要是这么说话，我觉得就没什么意思了。算了，过去的事情不提了，无论怎么说，我们已经分手，过去的永远过去了！” 朱慧文转身望着艾零，突然猛扑了上来，吓了艾零一跳。 还没有等艾零反应过来，朱慧文那具火热的**就紧贴在了艾零的身上，将他扑倒在沙发上。而无论艾零怎么挣脱，她都死死抱住艾零的腰身，不放松。而这样挣扎起来肌肤相接，难免就擦出几分生理反应来。 朱慧文今天本来就是有备而来，她职业套裙里面几乎全部都是真空。她呼吸急促，抬头望着艾零：“艾零，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嘛，今天我就给你！” 朱慧文腾出一只手来，猛地拉开了衣襟，暴露出其内黑色**边的内内来。她抓住艾零的手往自己的胸前抚去，然后目光火热，眼光迷离，就俯下身吻住了艾零的嘴。 艾零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朱慧文这般疯狂紧逼，他自然起了生理反应。奈何他生理反应是有了，但被朱慧文吻住，心头却泛起某种强烈的恶心感，想要呕吐。 艾零知道朱慧文既然主动送上门来，他要真想办了她也就办了。但这种女人，一旦沾染上，那就永远也甩不掉了。艾零一念及此，奋力推了一把，朱慧文尖叫一声，滚落在了地上。 艾零霍然起身怒道：“朱慧文，不要让我彻底看不起你！请你离开！不然，我就报警！” 朱慧文躺在地上开始耍赖：“艾零，你就这么狠心吗？” 朱慧文还哀哀抽泣起来。 艾零怒不可遏，立即走到客厅，抓起电话就要打110. 朱慧文见艾零态度坚决，心里大为失望，知道自己无论怎么投怀送抱，都很难挽回艾零的心了。她恼羞成怒，起身来整理好衣裙，尖声道：“艾零，咱们就走着瞧！你要是不要我，我也让你不好过！反正你不娶我，我也闹得你结不成婚！” 艾零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真没想到朱慧文竟然堕落成现在这幅不要脸的样子。或者，这才是她的本来面目吧，只是过去的自己，根本就被蒙蔽和欺骗了。 “滚！”（未完待续） 168章 冯晓婷的手腕 被朱慧文折腾了这么一场，艾零心情很烦躁。艾零突然觉得朱慧文这个女人非常可怕，为了达到目的会不择手段。尤其是他听说朱慧文已经跟郭凯闹崩，现在这种情况，朱慧文肯定会纠缠上自己不放。 其实艾零并不是还怕朱慧文闹腾什么，只是担心冯晓婷会误会。 想了想，艾零还是觉得要把朱慧文的事情跟冯晓婷说清楚，避免将来发生解释不清的误会。 艾零给冯晓婷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冯晓婷虽然封闭式培训，晚上也有课程，但接受信息还是可以的。 微信过去没有十分钟，冯晓婷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艾零，我请了半小时的假，你有急事吗？” 如果没有急事或者说是重要的事情，艾零不会选择在这种时候给她发微信。正是知道这一点，冯晓婷才专门请了假出了教室，走到省委党校空荡荡的篮球场上给艾零打回来电话。 艾零轻叹一声，尽量简短地把朱慧文的事情说了一个清清楚楚。对于朱慧文，冯晓婷是知道的，她知道艾零过去有一个极度现实的前女友，而且在艾零父亲出事的危难时刻主动提出分手。 听闻朱慧文如此，冯晓婷讶然：“艾零，我真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这种无耻的女人。不过，你也别太当真了，不理会她就是了！” 艾零苦笑：“晓婷，我自然是不会理她。可是我担心她会折腾出是非来，万一传到你那边去，让你误会了我，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 冯晓婷笑了：“艾零，我们俩之间连这点基本的信任还能没有嘛。我相信你，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相信你！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不过，对于朱慧文这样的女人，我觉得你还是态度坚决一点，不能给她留下半点想入非非的空间。” 艾零嗯了一声：“我的态度当然很坚决。晓婷，好了，我就跟你说这事，你安心上课吧，家里一切都好。” 冯晓婷又跟艾零闲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但艾零想不到的是，冯晓婷的真实反应远远不像她在电话里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甚至可以说是有点愤怒。她再怎么性格温和，有另外的女人跳出来争夺她的爱人，这也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冯晓婷将手机捏在手里，俏脸生霜。 她出身高贵，朱慧文这样的女人在她心里一文不值。只是正如艾零说的那样，她同样担心朱慧文会折腾出是非来，她和艾零并不怕，但她还是担心这会影响到艾零的政治前途。这样没有廉耻的女人，一旦贴上身，传扬出去，知道内情的人就罢了，不知内情的人肯定会背后议论纷纷。无论如何，都会影响艾零的官声和在机关的威信。 冯晓婷绝对不允许有人尤其是女人成为艾零在官场上大踏步前进的障碍。 冯晓婷急匆匆返回教室，向班主任请了假，说是家里有急事，要返回市里一趟。请了假冯晓婷直接打了车就直奔市里，连夜归家。 第二天上午，艾零家所在县的县委书记李昊，分别给县教育局局长周政光、县工商局局长林冉打了电话，说是中午有人请客，让他们带上自己的下属宋倩兰和朱建文。与此同时，县医院院长李大鹏也接到中午宴请的电话通知，被嘱咐带上女护士朱慧文赴宴。 县委书记李昊出面约饭，这对于三位不同单位的一把手来说，一方面受宠若惊，一方面也是莫名所以，而且互相之间并不知情。直到到了李昊约饭的县委机关招待所的包房，周政光、林冉和李大鹏才碰了面，大为震惊。至于聚集在一起的宋倩兰一家三口，更是忐忑不安，不知道县委书记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昊未到。 周政光压低声音向林冉和李大鹏道：“老林，老李，到底咋回事？李书记这好端端地请我们三个吃饭，还带上他们一家三口，这气氛有点不太对劲啊？” 林冉也是一头雾水：“是啊，老周，我真是奇怪，不知道出什么问题了。不过，李书记亲自打招呼，我们不来也不成啊！” 李大鹏扫了一眼凑在一起的宋倩兰一家三口：“跟他们一家有关系？出什么事了？” 周政光摇摇头，眉头也是紧蹙。宋倩兰只是县教育局一个普通科员，平时也不显山露水，工作上也是中规中矩，也快到退休的年龄了，如果不是李昊点名，他都不怎么知道有宋倩兰这个人。 周政光迟疑了一下：“我说两位，难道李书记跟这一家子……” 也只能这样理解了。李昊亲自请客吃饭，还带上了这么一家人，只能说明李昊跟这一家人有非同寻常的关系，想要做点什么。 李大鹏耸了耸肩：“好了，我们还是别胡乱猜疑了，稍安勿躁，看看领导来了怎么说！” 不多时，包房的门被推开，县委书记李昊满脸堆笑陪着一个年轻貌美气质优雅的女孩走了进来，女孩穿着白色长裙，黑发束在脑后，不施脂粉，整个人看上去清雅怡人。 朱慧文脸色一变，她自然认出了冯晓婷。到了这个时候，她似乎隐隐猜出了一点什么。 “李书记！” “李书记来了！” “书记您找我们吃饭，应该我们三个请客才是，怎么能让领导破费！” 周政光三人纷纷上前问候寒暄。 李昊淡然一笑：“不是我请客，是冯镇长请客。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化县红旗镇的副镇长冯晓婷小姐，她你们可能还不熟悉，但她爷爷冯老，冯书记，你们该知道吧？” 周政光三人大惊失色。 冯元海在本市曾经处在权力巅峰，十年前以副部级的待遇退休离岗，至今虽然远离了权力圈，但冯家和冯元海本人在本市乃至本省的影响力那是无与伦比的。 竟然是冯书记的孙女！冯家的小公主！ 周政光三人纷纷上前恭谨寒暄，冯晓婷一个副镇长自然是不够级别的，但她的背后却是冯家和冯元海，不要说他们一些个县里的干部，就是县委书记李昊，也不能不给冯家面子。何况李昊还是当年冯元海在位时亲手提拔起来的干部，也是得力干将。 冯晓婷微微一笑，神色温和：“周局长，林局长，李院长，今天我完全是私人宴请，有点个人的私事想请大家帮忙。因为我跟大家都不熟悉，所以就找到了李叔叔。” 冯晓婷笑吟吟地目光缓缓投向宋倩兰夫妻身上。 宋倩兰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自己这一辈子能跟冯书记的孙女同桌吃饭，而且她好端端地找上自己一家，这分明有点莫名其妙啊？ 朱建文也很奇怪，但更多的是不安。 夫妻俩当着各自单位领导的面，还有县委书记李昊在场，真是心惊胆战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朱慧文脸色涨红，猜出冯晓婷大概是为了艾零的事情来、冲自己来的了。 “我男朋友叫艾零，跟我在一个县工作，他是县委办副主任、县扶贫办主任兼县发改委主任。”冯晓婷笑了笑：“我们虽然没有公开关系，但我们已经准备明年年初就结婚了。” 李昊大笑：“晓婷啊，恭喜你啊！艾零这个同志，我可是听说过。上次在市里，还是蒋书记提起过，说安化县有个年轻干部综合素质非常高，说是重点考察的后备干部。这么年轻，能身兼三职，而且都是要害部门，说明了他的工作能力啊！” 周政光三人纷纷应是。 这自然是客气话。不过，艾零兼的这三个职务，任何一个都比他们强。 冯晓婷突然神色一冷，目光锋锐起来，她扭头望着宋倩兰一家三口，尤其是如刀的目光落在了脸色涨红的朱慧文身上：“我知道朱护士是艾零的前女友，你们谈过一段时间的恋爱，但是在艾零父亲出事的时候，是你主动提出分手。其实分手也就分手了吧，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凑活在一起也不好。” “但是，我真是没想到，朱护士现在似乎又后悔跟艾零分手了吗？” “当着李叔叔，三位领导的面，我请朱护士给我一个面子，我们互相留个余地，你们好聚好散，不要再相互纠缠。艾零是什么样的人我非常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也心知肚明。如果你从今往后不再纠缠，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可你若还是再去安化县骚扰艾零，那我就对不住你了——” 冯晓婷脸色冷漠，缓缓起身道：“我坚决不会允许有人破坏我和艾零之间的感情，也绝不允许有人不要脸皮再三纠缠，影响他的前途。如果你把我的好意和善意当成耳旁风，我只能说——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冯家人，从来不惹事，也从来没有仗势欺人，但若是谁敢瞎了眼欺到我们头上，我们也绝不心慈手软！” “上菜吧！” 冯晓婷又缓缓坐下，旋即与李昊等人谈笑生风。 宋倩兰夫妻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冯家那是他们能惹得起的人吗？其实都不用明说，只要冯家人使一个眼色，朱家在县里就混不下去了。 宋倩兰一把抓住女儿朱慧文的手，发觉朱慧文的手非常冰冷，还在颤抖。（未完待续） 169章 临阵换将？ 这一顿饭，朱慧文一家吃的是如坐针毡。 朱慧文是真的害怕了。 冯晓婷端庄秀美，气质高华，根本就不是那种让人畏惧的人。但冯晓婷的出身和背景摆在面前，他们跟冯家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真的惹恼了冯家，人家跺跺脚都能让朱家吃不了兜着走啊。 朱建文小心翼翼观察着冯晓婷的脸色变化，陪笑道：“冯镇长，您看这事闹的，简直就是误会，误会啊！我们家小文虽然过去跟艾零也谈过朋友，但也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根本就没有真正在一起，况且，我们家小文已经有未婚夫了，马上还准备结婚了，您放心，她是绝对不会插足当第三者的，绝对不会！” 冯晓婷微微一笑：“是吗？那是最好，要结婚了啊？那是好事，到时候一定给我发个请柬，我会送一份结婚贺礼给你们！” 宋倩兰捏了捏女儿的胳膊：“是啊，是啊，冯镇长，完全就是一场误会！小文，你说是不是这样？” 朱慧文勉强一笑：“是啊，冯镇长，根本就没有的事，我早就跟艾零分手了，我们俩没有真正在一起，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分手。我马上准备结婚了，至于你们，我也是祝福吧，祝你们幸福！” 冯晓婷笑了：“我们会幸福的，谢谢你的祝福！如果是这样，是最好不过了。其实，朱护士，你的想法我也能理解，你要的其实也不多——说白了，不就是一个编制的名额嘛，李叔叔，李院长，你们医院如果有腾出来的编制名额，就给朱护士解决一个呗？！” 李大鹏哈哈大笑：“有有有！最近才腾出来一个名额，我回去考虑一下，在院党委会上提一提，看看能不能帮小朱解决了编制问题！说起来也该解决了，在我们医院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工作上勤勤恳恳，各方面条件也都具备——只不过呢，可能要从护士岗转到机关后勤岗上来，因为后勤部门编制才有空额，小朱，你愿意吗？” 朱慧文呆了呆，旋即狂喜过望，连连点头道：“院长，我愿意啊！我有什么不愿意的，谢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请领导放心，我今后一定努力工作，不让领导失望！” 朱慧文心内的狂喜可想而知。 她想要一个编制转正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她前番跟郭凯谈对象，所图的无非还是一个编制。只是没想到郭家的能力有限，至今也不能给她解决问题。没想到，反而是冯晓婷轻描淡写随意为之的一句话，就让她拥有了梦寐以求的编制。 到这个时候，朱慧文才真正意识到，什么是能量，什么是不能招惹的人。 冯晓婷这样的人，一句话让她升入云端，但反过来说，也同样可以一句话让她堕入地狱。 李大鹏扫了朱慧文一眼，心道只要你日后别给我惹麻烦就烧高香了。这冯家的人是你能招惹的？你竟然还要插足冯家孙小姐的婚姻当第三者，这是要找死啊。 冯晓婷似笑非笑地望着朱慧文，再也没有半句话。 该给的给了，该说的说了，若是朱慧文还是给脸不要脸，那么，有些东西能给她，也很容易就收回来。到了那时，就不像现在这样好说话了。 …… 谁都没想到，市里对青石乡的测评和考核提前来了。这据说是因为省里的测评和考核要提前几个月。 所谓对青石乡的测评，其实就是对青石乡这个全省树立的扶贫试点乡镇阶段性扶贫工作的整体检验。测评主要分为两部分，一方面是基层党建工作，现在从中-央到省市委对党建工作的重视程度前所未有，党建工作的标准细化，要求具体，原本务虚的工作都有了量化考核的指标，所以这一块应该不会是问题。另一方面就是经济成果了，也就是扶贫的成效。主要还是以报表内去年同期的统计数据——比如人均收入多少，来跟现在的人均值进行对比。有增幅、尤其是大的增幅，就是成效。 换言之，也就是要看看青石乡的农民到底在这一年中有没有增收，得没得到实惠。至于乡里的基础设施，环境建设，道路建设以及文化建设是不是“上了新台阶”，倒不是考核的重点。所以一开始艾零就说孟志勇把精力和时间用错了地方，把县里市里给的扶贫资金都用在了那些虚头巴脑的事情上，乡里的整体面貌倒是好看了，每个村还修建了村民文化广场和相应的健身设施，但老百姓对这些不看重，上头重视的还是农民的增收问题。 县里接到了市里的测评通知，一看测评的重点和方向，郭海就知道坏了。孟志勇是他的心腹下属，孟志勇在青石乡的工作他是心知肚明。本来以为当下上头最看重的还是基础工作，至于经济成果毕竟是以后的事儿，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要农民增收多少，简直就是难为人啊。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老陈，你看这事怎么办？还有一周的时间，市里就要来测评，一旦青石乡通不过测评，县里难免要挨批评。” 陈稳苦笑一声，心道何止是挨批评那么简单？青石乡是省里确立的扶贫工作典型，若是一点成果都没有，让省里领导的脸面让哪里搁？到时候不要说县里我们两个，就是市里蒋书记和黄市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郭书记，等孟志勇和何玲到了，我们讨论一下看看情况再说。” 正说话间，孟志勇和乡长何玲就敲门走了进来。 孟志勇笑：“郭书记，陈县长，两位领导一起召唤，我们俩可是压力很大！” 孟志勇本来是说了句玩笑话，但郭海脸色阴沉，冷哼了一声，一把就将市里下的测评通知甩了过去：“孟志勇，别嬉皮笑脸的，你看看，市里一周后下来测评，你们能不能通过这一次的考核？” 孟志勇吃了一惊，匆匆接过来扫了一眼，脸色骤变。 何玲也吃了一惊，从孟志勇手上夺过通知，仔细看了一遍，同样也是目瞪口呆。 太出乎意料了，根本就没有半点的思想准备！ 虽然考核分为两块，但对于基础党建工作上的分值才百分之二十，剩余百分之八十都是经济指标和人均脱贫数额。也就是说，现在市里定的脱贫目标是人均年收入一万元，青石乡去年才不过区区两千元，对照这个标准，青石乡这一年来是不是达到了脱贫线或者说距离脱贫线越近——才是考核的重点。 “怎么样？”郭海冷冷道：“我告诉你们，这一次的测评市里非常重视，黄市长亲自带队，由市委组织部、市委办、市扶贫办、市财政局和市统计局联合组成考核组，要是达不到考核目标，后果之严重，你们自己掂量掂量！” 孟志勇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抱怨道：“郭书记，陈县长，市里是不是有点吹毛求疵啊？以青石乡的基础薄弱，想要在短短一年之内脱贫达到市里的标准，这怎么可能呢？这不是明摆着难为我们嘛！” 陈稳沉声道：“孟志勇同志，如果不是考虑到你们青石乡基础薄弱，如果不是考虑到青石乡扶贫工作的难度，市里县里会不断给予政策和资金支持？这大半年来，市里县里给的专项资金没有一千万也有五百万了吧？你们都干嘛去了？嗯？” 孟志勇一身冷汗：“陈县长，市里县里给的资金我们都用在了扶贫上，乡里绝对没有截留一分钱！如果县里不信，可以随时组织调查组去查乡里的账目，我孟志勇敢用党性发誓！” 郭海气不打一处来：“你发誓有个屁用？！我要的是结果？！你懂吗？你把钱都弄去建设什么文化广场、健身设施了，这就是浪费！县里再三强调，要让你们把有限的资金用到刀刃上去，你不去上项目带领村民脱贫致富，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堂干什么？” 孟志勇冤死了，心道这都不是你郭书记授意和安排的吗？上项目？哪有那么容易？青石乡这种鸟都不拉屎的地方，哪个投资商愿意来？交通不便，穷山恶水，连搞个旅游开发的农家乐都办不成，还能上什么项目？ 但孟志勇心里有数，这个时候，他是万万不能再反驳了，否则郭海的怒火他就要承受不起。 “孟志勇，你就说句实话，能不能完成？或者说距离市里的考核目标还有多大的差距？” 陈稳沉声道。 孟志勇苦笑一声：“陈县长，我虽然没有具体测算过，手头上也没有明确的统计数据，但是，青石乡这两年就只上过两个项目，一个是五老峪村的养殖场，一个是乡里的服装加工厂，这两个项目的产值有限，而且只辐射五老峪村和青石村这两个村，我们全乡十三个自然村，想要整体脱贫，那是不可能的。” 陈稳脸色不变，只是轻叹了一声。 陈稳的这声叹息让郭海更加暴怒，他冷着脸挥挥手：“滚蛋！马上滚！” 孟志勇和何玲灰溜溜狼狈走了。 孟志勇扭头望着陈稳，“老陈，我看，要不然我们临阵换将吧。” 陈稳皱了皱眉：“郭书记，临阵换将？时间上来不及了吧？你就是换了青石乡的一把手，他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回天啊，毕竟时间太短了。” 陈稳心里冷笑，你这是要临阵换将还是要让别人替孟志勇顶缸啊？（未完待续） 170章 男人的担当 170章男人的担当 临阵换将有点可笑。 一来是时间太仓促了，让谁来接手，都不可能达到市里的考核要求。二来是这纯粹是给孟志勇台阶下。因为一旦孟志勇完不成考核任务，在市里的压力之下，县里必然要撤换了他，甚至是就地免职承担责任。 但陈稳明知道郭海有这种想法，也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保持基本的微妙的平衡和默契，这是书记和县长的政治妥协。 “老陈啊，时间是仓促了点，但是我们不能因为时间仓促就坐视不管啊。孟志勇个人的问题无足挂齿，可影响力县里的形象，这可就是大事。所以我个人还是觉得，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还是换一换人，看看有没有新的思路出来，这或许就是一条活路。至于孟志勇，鉴于他在青石乡庸庸碌碌无所作为，随便找个地方安置就好了。” 郭海轻轻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们也是迫于无奈。” 陈稳叹了口气：“郭书记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换谁呢？县里比孟志勇能力强的科级干部，怕是也不多见。在这种时候能独挡一面给县里解决问题的，怕是更少了。” 郭海眸光闪烁，沉默了一会，突然道：“老陈，让艾零顶上如何？” 陈稳吃了一惊：“郭书记，不太好吧？艾零在现在的岗位上成绩显著，有目共睹，如果在这种时候抽调他去青石乡，恐怕大家都会明白我们再拿艾零当炮灰……影响会不会有点大？再说了，我觉得这样对一个年轻干部来说，有点不太公平。” 陈稳能冒着忌讳说出这样的话来，已经算是对艾零非常维护和看重了。 郭海目光闪烁：“老陈，我知道这样对艾零这个年轻同志不太公平。但是你想想看，县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吗？他从青石乡出来，熟悉乡里的工作，马上就能到任接手，况且他应该算是县里科级干部中能力最强和最有资源的人了，如果他都不成，其他人就更不行了。” 其实郭海真正的想法没有说出口来。 他是觉得艾零跟市里领导的关系不错，市纪委书记李川啊，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啊，还有老书记冯元海啊，等等。背靠上层的政治资源，至少即便青石乡的考核不合格，市里在处理起来的时候也会有所慎重。 而艾零为了完成任务和政治前途，就必须要利用自己的个人资源，去权衡去斡旋去努力争取。 但县委这么做，的确是有点不太厚道了。 陈稳苦笑一声：“郭书记，这事吧，第一我们要首先征求一下艾零同志的意见，第二是不是上常委会讨论一下？” 郭海点了点头：“征求意见就不必了。干部必须要服从组织调配，个人利益服从组织利益和整体利益，这没什么好说的。艾零这个时候受点委屈，将来我们给他补偿就是。不过呢，上常委会讨论下是必要的，我马上召集常委会，时间紧急，我们趁热打铁，半个小时后只要在家的常委都会赶到，先议一议吧。” “也好。”陈稳点点头。 郭海这就把县委办的人喊来安排临时常委会。 孟志勇和何玲在返回青石乡的半路上被召回，正在红旗镇参加扶贫工作会议的艾零也接到通知，往县里赶来。三人在县委小会议室门口碰了面。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其他常委已经散去，只有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在。 三人推门进去，郭海扫了艾零一眼，摆了摆手：“艾零同志，坐。你们俩也坐吧。” 艾零有些奇怪，今天郭海和陈稳突然把自己找到县委来，还跟孟志勇和何玲一起谈话，而且是党政两位主要领导亲自谈话，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啊，艾零心头浮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其实孟志勇和何玲也有点莫名所以。 “刚才县委常委会刚刚结束，形成了一项临时干部调整的决议。”郭海轻轻道：“常委会经过讨论，认为孟志勇同志已经不适合继续担任青石乡党委书记的职务了，应该抽回县里来，另有安排。至于青石乡党委书记，常委们一致认为，由艾零同志接任比较妥当。” 艾零猛然抬头望着郭海。 何玲也同样吃了一惊，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然后就暗暗为艾零开始抱打不平。 孟志勇先是震惊，当然就马上如释重负，知道郭海是在保护自己。他正愁着焦头烂额无法收场，怎么面对一周后市里的考核，县委这个时候临阵换将，固然让他觉得有点可惜——因为他在青石乡才刚刚打开局面，正准备大干一场，可相对于被问责和前途被抹杀，他觉得临阵换将还是次优选择。 陈稳插话道：“一周后，市里黄市长亲自带队，市委组织部、市委办、市扶贫办、市直有干部门将组成联合考核组，对青石乡的阶段性扶贫工作进行整体考核，县委县政府考虑到艾零同志熟悉青石乡的情况，在扶贫工作上经验丰富，所以——” 陈稳顿了顿，觉得这话有些难出口，就避而言他：“这是市里的考核通知，你看看，也做个思想准备！” 艾零接过考核通告，从头至尾低头扫了一眼，然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郭海是想拿自己顶缸啊！艾零心底怒起，欺负人吗？欺负人也没有这么干的！ 但艾零心里同时很清楚，既然这是郭海的主意，而且也经过了常委会的讨论通过，他就是抗拒也很难抗拒，哪怕天底下的人都知道这对他不公平，但他如果公然跟县委抗拒不从，吃亏的还是他自己。 但即便是最终不得不接过这颗烫手的山芋来，也不能就这么任人宰割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既不慌乱也不发火：“郭书记，陈县长，还有一周的时间就要考核，突然让我去青石乡工作，这真是有点太突然。孟志勇同志在青石乡工作成效显著，上周还在县里的大会上就扶贫工作做典型发言，在这种节骨眼上、眼看就要出成绩了，调离孟志勇同志，我个人感觉对他不公平。” 孟志勇脸色涨红，羞的。 陈稳忍不住想笑，却硬生生控制住了。谁都能听得出艾零的嘲讽之意，正话反说，但奈何他就是说得一本正经表情肃然，还为孟志勇抱打不平来着……真是笑死个人了。 郭海干咳两声，“这年头哪有什么绝对的公平？小艾同志，县委是考虑到你的工作比较全面，青石乡又是省里树立的扶贫工作典型，现在的扶贫工作已经到了攻坚阶段，县里必须要配齐配强青石乡的党政班子。” 艾零哦了一声：“郭书记，这我懂。我就是不明白的是，现在距离考核还有一周的时间，我又不是神仙，让我去青石乡来，工作也不可能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哪怕是考核通不过，那……我个人也无能为力了。” 艾零本来想说“那也不赖我”，后转而就改了口。 郭海沉声道：“正因为时间紧、任务重，我和陈县长这才考虑让你下去抓一抓，努力挑起这副担子。小艾同志，你不能有畏难思想，作为年轻干部，要迎难而上，为全县的扶贫工作做出应有的贡献。” 艾零心里冷笑，你唱什么高调啊？老子做出的贡献还少吗？如果是平时没有考核这一茬，你要让我去青石乡也就去了，可现在老子去算怎么回事？给孟志勇顶缸——他算是什么东西？！ “郭书记，我绝对不是拈轻怕重。哪怕是我知道此去青石乡，任务艰巨，也不会有畏难思想。作为党员干部，服从组织安排，为党和人民的事业贡献力量，这是我的责任。作为男人，我们更要有担当精神，还请郭书记和陈县长放心，我不会像某些人一样临阵脱逃，只是我想说明白一个问题——” 艾零目光凛然望着郭海。如果必须要去，那就必须跟郭海讲清楚，说道说道。 “你说。”郭海微微有些尴尬。 “我会竭尽所能带领青石乡完成考核任务，但是如果完不成，也希望县里不要怪我。毕竟我没有点石成金的本事，别人给我留下一个烂摊子，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也没有回天之力。”艾零的话就有点不太客气，直接针对起孟志勇，严词锋利。 孟志勇脸色铁青，却又无法插话。 其实艾零是在故意撩拨他的怒气，若孟志勇真的沉不住气反弹起来，艾零肯定会暴风骤雨一般冲孟志勇将心底的怨气和怒火统统宣泄一空。 “尽力而为，只要你努力，县委县政府不会怪你，这一点，你不必有顾虑。”郭海冷冷道。 “好！！还有一个问题，一年之中，我在正科级的岗位上动了好几次，知道的人明白我是组织上委以重任，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无论如何，我想请县里给我一个说法，让我撇开所有的顾虑和思想包袱，去青石乡赴任！”艾零一字一顿道。 艾零有些话没有说出口来，他不说郭海和陈稳也能明白他的弦外之音。（未完待续） 171章 县长助理 171章县长助理 郭海脸色一变。 艾零这是在索要条件了。 你不是要让我去替孟志勇顶缸，为县里分忧解难嘛？可以啊，那县里也得付出一点代价，否则，我宁肯辞职也绝对不会去跳这个坑！ 郭海的脸色不好看。 陈稳却是目露奇色。 他没有想到是，艾零这样的年纪，居然这般沉稳，遇到这种明显是被打压的不公正待遇，不但没有乱了阵脚，反而因地制宜就事论事趁机开始用这种方式反击了。 艾零这是在要官了。 县里本来有两位县长助理，其中一位助理老宋调到市规划局干副局长，空岗多时了。县长助理其实是一个多设的岗位，在国家的行政级别体系中没有县长助理的职衔，只是按照普通的官场规则，县长助理一般是副处级级别，然后享受副县长的待遇。但也有极个别地方，县长助理是正科级干部兼任，属于一种荣誉职位。但获得县长助理职衔，过渡一下，解决副处级级别是没有问题的，要经过县委提名推荐，市委组织部考察任命就是。 陈稳心知肚明，郭海也不傻。 郭海心里有点恼火，但他自是理亏，同时也明白，如果不给艾零一点甜头，他一定不肯安心去接过青石乡这档子事。而如果没有艾零，县里这一关就很难过得去，他这个县委书记就无法在市里领导面前交差。 权衡再三，郭海决定让步了。这已经不是保护孟志勇的问题了，而是关乎他这个县委书记的政治前途问题了。 “老陈啊，我倒是觉得在下一次常委会上，我们可以推荐艾零同志挂一挂县长助理。我想，其他常委同志应该是不会反对的，既然我们要委以重任，那就必须要给他扫清障碍，同时，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兼任县长助理，也能表明县里对青石乡扶贫工作的重视程度，我觉得还是可行的。”郭海笑道。 陈稳也笑了：“郭书记，我同意。实际上，如果暂时不享受副处级待遇的话，这个县长助理，我们自己就能说了算。我看就先这样过渡一段时间，然后向市里推荐提名吧——艾零同志，但是你要想清楚，把青石乡的工作抓好了，抓出成绩，给县委县政府分了忧，也向市里证明了你的工作能力，一切都没有问题。可若是你要搞砸了锅，不要说县长助理了，就是你现在正科级的待遇，能不能保得住还很难说！” “对，有作为才能有地位，有作为才能有权威！小艾同志，这是县委县政府对你的信任，希望你不要辜负我和老陈的厚望。”郭海接过话茬，哈哈大笑道。 给一个县长助理，然后让艾零去替孟志勇擦屁股，郭海觉得也算是对得住艾零了。况且，接下来，还要看艾零有没有本事抱住县长助理的职衔，能不能越过副处级的门槛，首先要看他能不能过当前考核的这一关。 “请郭书记和陈县长放心，我一定为青石乡数万群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陈稳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努力工作就是了，县里也不需要你去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我希望看到你当解决问题的功臣，而不是什么慷慨激昂的烈士，你懂吗？” 艾零哈哈一笑，也开了一句玩笑：“郭书记，陈县长，任务这么艰巨，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我这一次跟慷慨赴死也没什么区别！您想想看，青石乡可是市里省里抓的扶贫典型，若是这一次考核通不过，我这个当书记的真是会吃不了兜着走！但是请两位领导放心，如果要死，我也一定会死得轰轰烈烈，对得起县里对我的这份信任！” 孟志勇在一旁看得是既羡慕又无奈，心情非常复杂。 他羡慕的是艾零居然能公开从郭海这里争了一个县长助理的名头，哪怕是最终没有享受副处级待遇，但这个县长助理的名头也足以让艾零将来轻而易举地越过副县长的门槛。 可以说，艾零现在已经等于是一只脚跨进了副处级的门内。 …… 艾零的岗位居然又动了。 县里熟悉情况的人都在暗暗为艾零抱不平，觉得这一次县里是有点离谱了。县委书记郭海保护自己的心腹也有点太明显，这不是明摆着拿其他干部顶缸吗？县里机关上议论纷纷，艾零还好说，被陈稳亲自送去了青石乡赴任，只有孟志勇受到了不少压力，流言蜚语很多。 因为时间紧急，县里要求艾零即刻到任，所以艾零连回发改委收拾东西的时间都没有，就跟着陈稳和县委组织部的人去了青石乡。 消息还没有传回到乡里去。 青石乡的干部们临时接到会议通知，见走进会议室来的居然是县长陈稳和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老黄，还有从青石乡调离的县发改委主任、县委办副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艾零，就更加震惊了：难道要调整干部？ 孟志勇坐在主席台上脸色微微有些难堪：“好了，大家安静一下。今天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宣布县委最新的干部调整任命——下面请县委组织部黄部长宣布！” 孟志勇话音一落，乡里的干部们立即窃窃私语起来，心道果然是如此，只是突然要换干部，是换书记还是乡长？难道何玲要高升走吗？不少人的目光都投射在何玲的身上。 何玲神色不变，坐在那里默然不语。 其实何玲还是为艾零担着几分心的。尽管得了一个什么县长助理的虚衔，但在何玲看来这都是虚名，如果艾零不能渡过市里考核这道难关，什么都是白瞎。县长助理要被市委组织部任命才行，不被任命只是安化县自己的聘任，没什么实质性的价值。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黄清了清嗓子：“根据工作需要，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免去孟志勇同志青石乡党委委员、书记职务，另有任命。聘任艾零同志为县长助理，任命为青石乡党委委员、书记。” 老黄的话一出口，底下差点被炸了锅。 艾零可是从青石乡调离的人了，突然杀了一个回马枪，这真是太意外了。而且艾零的岗位——无论是发改委的主任，还是县委办和县扶贫办的兼职，重要性都比一个乡镇党委书记高，怎么县委会这样安排？到底什么意思啊？更重要的是，艾零还被聘任为县长助理——对于普通干部来说，他根本难以分辨聘任和任命的差异，只是按照常规，都把艾零已经当成了副处级的县长助理。 两年的时间，艾零从副科级副乡长，一下子跃然变成副处级县长助理，岂能不让乡里的这些老熟人震惊震动？ 但实际上艾零此刻还是正科级。 不过，谁都不会去解释。 老黄清了清嗓子：“下面，请陈县长为我们做重要指示！” 陈稳抓过话筒，威严道：“可能在座的同志们大多数都不明白，县委为什么要突然在这个时候，调整青石乡的干部，尤其是一把手。那么，我可以明确告诉大家，因为马上青石乡就要面临一场生死存亡的攻坚战，胜了就一往无前，可若是败了，青石乡就还是过去那个青石乡了。” 陈稳说的这话并不夸张。因为一旦青石乡通不过市里的考核，就会被取消作为省级扶贫工作联络点的资格，也再也得不到市里县里的各种政策扶持和资金支持。所以用生死存亡的战争来形容，不夸张不夸大。 孟志勇脸色骤变。 当着他的面，陈稳这么说，无疑是要故意打他的脸而给艾零振振声威了。 “市里已经下达考核通知，黄市长亲自带队，要对青石乡进行全面的阶段性考核，考核能不能达标，意味着青石乡还能不能作为市里往省里推荐的扶贫工作典型单位，如果失去了这个资格，也就意味着青石乡今后将再也无法获得市里县里财政的全力扶持。” “那么，怎么才能通过考核呢？难度之大，超乎同志们想象……”陈稳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将市里考核的方式方法和目标标准都说了一遍，乡里的干部们目瞪口呆，如果是这样考核，青石乡基本上不可能通过考核，这怎么可能呢？实际上，别看乡里上了两个项目，但真正获益的村民只局限于五老峪村和青石村这两个村，几百户人家，大多数村民都还停留在过去贫困维持的状态。 而距离考核只有一周时间了，想要达标，痴人说梦啊？！ 这个时候，县委换人了。 这到底是对艾零的信任还是对孟志勇的保护啊？谁都不是傻子，马上就想通了这中间的弯弯绕。 孟志勇坐在台上，脸色越来越难堪。 “好了，艾零同志，你今天也算是临危受命，你讲两句吧。”陈稳把话筒递给了艾零，没有理会脸色难看的孟志勇。 陈稳对孟志勇从来都没有什么好印象，只是看在郭海的面子上不好太让其难堪就是了。（未完待续） 172章 真勇士 艾零缓缓起身，面向台下鞠躬致意，台下掌声雷动。 对于青石乡的人来说，艾零在这个时候被县委推到青石乡党委书记岗位上，有点慷慨赴死的味道。关键时刻，孟志勇临阵脱逃了——或许这种临阵脱逃并非孟志勇的本意，但结果造成了事实，而无论艾零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同样在事实上形成了勇担大任与青石乡共患难的结果。 过了考核，青石乡的工作继续前行，脱贫致富的未来前景可期；而过不了考核，青石乡就又回到过去的老路上，无人关注，仍旧负重前行。 成败在此一举。 “感谢县委和县政府的信任，我这一次重新回到青石乡工作，推心置腹地讲，有点意外，也很突然。我知道我和同志们接下来即将面临的是什么，我也知道如果解决不了问题，我这个救火队员会有怎样的结果。但是，我们做人做事不能没有担当，应该这样理解，总是有人要挑重担的，总是有人要冲进火里去救火，那么，这个人既然是我，我就会一往无前绝不会有半点退缩！” 台下掌声再次响了起来，很多乡干部因为情绪激动，甚至站起身来鼓掌的动作比较夸张。 坐在台上的县长陈稳笑吟吟地望着站在那里如同壮士一般勇猛的艾零，而孟志勇却是如坐针毡。乡里干部们越是如此欢迎和认可艾零，说明对他就越加不屑和鄙夷。他心里很清楚，从今天开始，他的名声算是真的毁掉了。 但孟志勇旋即冷笑起来，名声算什么，在官场上还是前途和安全最重要。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自己不会因为青石乡的问题受牵连，将来迟早有越过副县级的一天。至于艾零，现在弄点煽情的戏份又能如何，等过几天过不了考核，那就哭吧，说不定会被免职，要承受工作不力的责任。 孟志勇很快就心安理得起来。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扬了扬手里的材料：“这是市里对青石乡这次考核的标准和目标方向，还有六天的时间，六天之后，由黄市长亲自带队的高规格考核组将来青石乡，实打实地检验青石乡最近一年的扶贫工作成果。” “其中，有一条考核的死杠杠，就是人均收入提高值。我拿到的数据是，前年青石乡的人均收入是年10元，而根据现在市里省里的脱贫标准人均年9800元，青石乡的差距之大，可想而知。” “市里这次考核，就是要看成果。说什么都没用，这一年来，市里县里甚至是省里都给了不少扶持，还有资金支持。这半年，扶贫资金划拨给青石乡的有41万。那么，市里就是要看看，我们在这么大的资金支持和政策扶持下，工作到底有没有成效？” “县统计局的工作组马上就要到乡里来，对我们全乡的经济数据进行统计汇总。如果我们全乡一万多人口连十分之一都没有达到市里的脱贫线，我们还好意思再去要市里县里的补贴和资金吗？到了那个时候，不但我们要承担工作不力的责任，还要接受市里县里对扶贫资金的全面检查，看看是不是落到了实处。” 艾零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有点沉闷和郁闷。 其实哪里还需要统计数据啊，人人都心知肚明，青石乡现在根本不可能达到市里的考核指标——脱贫人口过半。 艾零又不是神仙，哪有逆天改命的本事？除非是造假。但如果被查实出来，那就死定了。 “可是，同志们那，我们没有退路，我们必须要继续往前走！前面哪怕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硬着头皮往下跳！鲁迅说过，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既然问题不能回避，那么，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全乡干部群众能跟我一条心，我们拧成一股绳，形成合力，争取渡过青石乡最艰难的这次考验。” “至于我个人的得失，我既然再次回到青石乡的岗位上，我早已置之度外。既然组织需要我，青石乡需要我，需要我往前冲，哪怕是当炮灰，我也不会回头！套用一句时髦的话说，就是从今日开始，我将恪尽职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艾零深鞠一躬，台下掌声雷动。 有些女干部，因为情绪激动眼角里都溢满泪花。 …… 青石乡当即发动起来，全体干部和工作人员都分组投入到迎接市里考核的基础工作中去。艾零在干部会议上下了一条死命令，从现在开始，全乡干部全部战备待岗，不允许任何人请假，加班加点，直到考核结束。 没有人有半句怨言。 何玲皱着柳眉走进艾零的办公室：“艾零，我觉得我们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基础工作再漂亮也没用，因为关键的一条我们根本完不成。这是死杠杠，不达标，就淘汰。” “何姐，现在还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但是做起来比较艰难。”艾零笑了笑：“乡里最近半年没有上新项目，这是导致这次考核无法通过的关键。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现在规模还是过去确定的一期规模，只有一千五佰头的出栏量，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格，一头生态黑猪整体产值在五千元左右，养殖场可实现七百五十万左右，然后扣除成本，净利润在三四百万左右。这个项目，带动五老峪村和相邻的一个村达到脱贫线是没有问题的。” “我听说养殖场正在准备上二期，投放五佰头猪仔，达到两千头的规模？”艾零目光深邃，问道。 何玲嗯了一声：“正在做。我亲自牵头跟养殖公司的人接触，正在抓紧采购猪仔，扩大猪舍和猪场。” “何姐，跟对方商量一下，让他们把二期投放量扩大到一千五百头，实现整体规模达到三千头的。这样，出栏量有一千五佰头，存栏量还有一千五百头，折算起来，整体效益翻一番甚至是两番都没有问题，只要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产值达到千万级以上，对于乡里的贡献值就大了，我们又距离完成考核目标近了一步。” 何玲摇摇头：“现在时间来不及了，就算是养殖公司同意扩大规模，新猪仔进来，距离产生效益还早，怎么计算进来？” “何姐，有了出栏量和出栏产生的效益，存栏量折算收益有什么好奇怪的？这多正常！这一点你放心，养殖场的工作你来做，只要做通，统计数据上的工作，我来做！就算是市里不承认，但也总不能否认，明年青石乡的经济总量会因此有大幅提升吧？我个人觉得没有问题！只要市里看到我们实际的成果，考核组会认可的！” “但是养殖公司那边……”何玲叹了口气：“艾零，我说句实话，自打你离开乡里之后，养殖公司那边就对乡里的工作不怎么支持，所以还是你去打个招呼吧，你引入进来的项目，对方的老板你也熟悉，没有你，我估计她们是不肯追加投资的。” 艾零笑了：“何姐，其实我来之前，就打好招呼了，你尽管去找她们，没有问题的！” 何玲呆了呆，眸光中的光亮越来越深。这个时候，何玲才意识到，艾零是一个常人难以揣测的人，他做事从来不按照常理来出牌，而且有自己独特的章法，他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怎么样破这个局了，难怪县委书记郭海非要逼着他来青石乡当救火队员啊。 何玲走后，艾零走出办公室，站在办公楼走廊上眺望着位于乡政府北边的腾飞服装厂。其实这是邱曼琳的腾飞公司并购县服装厂之后设立的腾飞服装贸易有限公司的加工一车间，放在了青石乡，当时也是艾零引入，作为乡里的扶贫项目之一。 艾零心里很清楚，时间仓促，上新项目根本不可能了，只有在原有的这两个项目本身上做做文章，看看有没有破局的办法。养殖场那边基本上也就只能做到这个样子了，再盲目扩大规模无论对投资商还是对乡里来说，都是不科学的，将来一旦出现问题，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但服装厂这边…… 艾零目光摇曳，他心头是有某种大胆的想法，但却知道做起来非常难，因为投资商也不是傻子，邱曼琳不可能为了青石乡和扶贫，就做出巨大的牺牲，除非是长远来看还是有利可图。 要让腾飞公司再弄一个加工车间放在青石乡，估计是不会同意的。因为这会增加公司的人力和运输成本。这笔账，邱曼琳算得还是非常精的。 而且新上一个车间，场地、设备、工人……等等这些，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事情。 艾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找邱曼琳谈谈。成与不成，总得试一试吧。 一念及此，艾零就抓起电话，拨通了邱曼琳的手机。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邱曼琳意味深长的声音：“艾零，听说你又被发配回了青石乡干党委书记，有这事？” 艾零苦笑：“邱总，这话不能乱说，这是组织任命，我只能服从组织安排。”（未完待续） 173章 如何破局 艾零和邱曼琳约在了青石乡腾飞公司加工厂的办公室里。其实邱曼琳很少来青石乡的工厂，艾零也觉得这次挺意外的，居然能在乡里看到邱曼琳本人。 “没想到我们的小艾主任如今杀了一个回马枪，又回青石乡干书记了，不过，你这叫顶缸啊，虽然是一把手，但跑回来帮别人顶缸当牺牲品，你心里就一点委屈也没有？”邱曼琳轻笑一声，柳眉轻挑。 艾零笑了笑：“是有点顶缸的味道，但谈不上什么牺牲品。这一次的考核，能过自然好，过不了，也不能赖我，在我来之前，已经跟县里领导说得清清楚楚。孟志勇的工作失误，让我来埋单，不可能的事儿！” “你嘴上是这样说，但实际上，你个人的前途能不因此受到牵连？艾零，我虽然是商人，但对官场也很了解，其实我说真的，你真的不应该回来，凭什么呀？凭什么要替别人承担这种风险？” “邱总，你不了解情况，这是组织调整，我不能硬抗。如果硬抗不来，那就是违抗组织任命，性质就严重了。好了，不扯这些了，我来主要还是为了解决问题的，能解决问题，说不定这还是一件好事。对了，邱总，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交流一下——” 艾零的话还没有说完，邱曼琳就意味深长地轻笑起来：“艾零，你不用说我也明白你要说什么——是不是想要让我把腾飞服装公司的总部迁到你们乡里来？” 艾零吃了一惊，扫了邱曼琳一眼，心道做生意的女人果然没有一个善茬，这邱曼琳八面玲珑如果放在官场上定然是一把好手，她居然猜出了自己的心思，看来，她这是主动跑到青石乡来，就等着自己跟她打招呼了。 艾零的确是有这个想法。 其实自打他知道自己要当这个救火队员开始，就已经在思考如何破局解困了。 新上项目不现实，时间上也来不及。就算是在短短几天之内敲定一个项目，也无法落地，即便落了地，也会被市里认定为弄虚作假。 说来说去，还是要在现在的两个项目上做做文章，这是唯一的出路了。 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上，二期工程本来就要上马，只是规模只有五百头。艾零通过盛晓岚出面斡旋，将养殖公司的规模投放量增加到一千五百头，在可期可测算的经济效益上就扩大了接近一倍。 然后就是服装项目。 增加一个代工厂从长远来看是可行的。但还是时间问题，来不及了。况且，将主要的加工车间都放在青石乡，会提高腾飞公司的生产成本，邱曼琳是不会同意的。扶贫也不能损失惨重，商人在商言商，首先看重的还是自己企业的利益。 而即便是增加了一个代工车间，实际上也没有实质性的变化，无非是拉动乡里的劳动力就业，增加一百多农民就业，变相提高收入，但这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但如果把腾飞服装公司在县里的总部搬迁到乡里来，就可以把腾飞公司的经济效益合并报表到青石乡的统计数据之中，邱曼琳这个服装厂的代工项目一年可实现一两千万的净利润，五六千万的总产值，对于青石乡这样一个超级贫困乡、只有一万人的小山乡来说，足以发生本质的变化了。 不要说达到市里这一次的考核目标，半数以上人口达到和接近市里的脱贫标准线，就是全部脱贫，都不成问题。 思路决定出路，这就是青石乡这次破局的关键出路。 这也是艾零最终敢接过这个烫手山芋的关键因素。 但这也只是艾零的想法，而且是非常大胆的想法，邱曼琳几乎是不能同意的，而且从外界人的眼光看，也基本上是天方夜谭。 第一：青石乡交通不便，对于一个服装加工企业来说，在青石乡安营扎寨，在业务上、管理上有太多太多的不便处； 第二：腾飞服装公司毕竟是与跨国企业合作的代工厂，随时都有外国的大品牌商下来参观考察车间流水线，总部放在山里，根本不现实。 第三：县里现在给腾飞公司有税收上的政策优惠，注册地的迁移将导致这种税收优惠荡然无存，邱曼琳不可能不算这笔账。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邱总果然厉害，我这点小心思也被你猜到了。既然邱总说了，那么，我们就不妨坦诚相待，说一说这个事情，邱总直说好了，到底有没有可能性？” 邱曼琳眯缝着眼睛：“我们是朋友，还有晓岚在后面，艾零啊，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的确，这是一条破局的捷径，只要我们腾飞公司总部迁移过来，合并报表，有我们在，你们将来整体达到脱贫线没有问题。” “我也不能说没有一点可能。可能性是有，但可行性没有，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苦笑：“我也知道可行性不高，但我现在可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没头的苍蝇，这不是实在是没有办法，才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吗？” “你想想看，我们这家企业是做外贸生意的，尤其是现在最需要物流支撑的服装生意，你让我们把公司搬到山里来，这不是要把我们企业往火坑里推吗？”邱曼琳凝视着艾零，神态严肃。 艾零笑了：“也不能这么说吧？邱总，其实你们可以把公司机关的管理层放在我们乡里，那两个大型的车间还是保留在县里，我要的其实是……” 邱曼琳笑了：“我知道你要的是我们的财务报表，但是如果注册地不改，你就没法合并报表，你应该懂这一点。” 艾零缓缓点燃一根烟：“邱总，其实，只要你愿意，操作还是可以操作的，只不过可能暂时会让你们企业损失一些利益，这是真的。” 邱曼琳似笑非笑：“操作当然是可以操作的。但是，我凭什么呢？艾书记，你说呢。” 艾零眼前一亮，他一听邱曼琳这话就知道有活口：“邱总你直说吧，需要我做什么，或者说，你有什么条件？” 邱曼琳笑了：“好，我就直说了。我有两个要求，如果你们乡里和县里能满足，我就尽量配合你，把公司总部迁移到青石乡来，帮你过了这一关。” “邱总，请讲！” “你们乡里的五老峪村和下五老峪村附近这一带我最近考察了一个遍，现在有个感觉是你们手里捏着金饭碗却在要饭吃。”邱曼琳笑吟吟道：“你难道没有发现，这一片山林纵横东西，沟壑丛生，如果适当加以规划设计，可以开发建设出一个大型的森林公园吗？” 艾零叹了口气：“其实我过去就想过，你说的没错，这一块的确自然风景不错，但距离景观还差得远，如果要开发旅游，投资巨大，这不是几千万能半成的事儿，至少需要一两个亿，而且基础设施投入更大，不会有投资商来的。” “单纯是山林景观，也的确价值不大。衡量投资来说，可能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没几个人愿意投资。但是——”邱曼琳眸光火热起来：“有温泉啊，是真温泉，自然形成的，我已经实地考察过了。” 艾零吃了一惊：“你确定？” 邱曼琳打了个哈哈：“不确定的事情我能给你提？不瞒你说，我已经找地质勘测的技术人员看过了，有丰富的温泉资源，而且开发成本不高。” 艾零恍然大悟：“原来邱总早就打好了算盘，这是等着我主动找上门，然后好提条件了。你说吧，这对于我们乡里也是好事。合作共赢，我想，原则上应该没有问题。” 邱曼琳笑了：“你就当是利益交换吧——我大概算了下，这片山林统共差不多有一千八百亩，我要全部拿下来承包经营，开发一个温泉度假村。至于我的条件，一个是承包年限不能低于五十年，一个是承包费方面，我需要降到最低。听说你们县里为了拿到大炼化项目，对方零成本拿地，能不能也给予我相应的政策支持？” 邱曼琳目光热切：“艾零，你想想看，如果温泉度假村建设起来，可以带动这几个村子整体发家致富，你把我们公司搬迁到乡里来，顶多就是在数据上完成了市里的指标，但老百姓却没有得到多大的实惠，数据上脱贫了，实际上生活还是贫困线上。” 艾零沉吟了一下：“邱总，这不是坏事，反过来说还是一个新项目，我个人是支持的。但你说的承包时限有点突破政策，而且承包费用方面，如果零成本的话，我很难向乡里交代。这几个村的老百姓一定会索要补偿的。” “更重要的是，这事不是我能决定的，我要向县委主要领导汇报。” 邱曼琳哈哈一笑：“我当然知道，你出面去替我找找你们郭书记，把话挑明了说，让他想清楚，你们付出了一点代价，但得到的更多。这是我的项目规划书，你可以带去给郭海看。” “如果你们答应我的条件，服装厂的事好说。我可以注册一个财务分公司走走账，把财务分公司放在你们乡里就是了，结果是一样的。” 艾零霍然起身：“好，我马上去争取。邱总，说起来，这一次真的是要感谢你的支持，别的也不说了，这份人情，容我慢慢回报吧！” 邱曼琳笑：“你去试试吧，不过，估计你们县里也不会轻易答应。看看你们县领导什么态度吧，我在这里等你的回音，你的时间可是真的很紧张很紧张了。” 艾零苦笑，起身离去。 邱曼琳是趁火打劫也好，威胁也罢，反正事实如此。留给艾零的时间只有四五天了，一分钟都不能耽误。而且，即便是县里同意，接下来的事情，还要特事特办一路绿灯才行，否则一个企业的注册地变更哪有那么容易。 但如果这事谈成，这次青石乡的困境就破了。 能不能通过考核，对县里来说也是一件大事，艾零觉得郭海有很大的概率会做出让步。 而从投资的层面来说，邱曼琳的腾飞集团如果再投资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在青石乡她就同时有了三个项目，而无论如何怎么说，这也算是对艾零的工作支持。从长远来看，这对于青石乡一万人口整体脱贫，绝对是一次不容错过的时机。 艾零走了，邱曼琳突然冲办公室的里间喊了一嗓子：“我说晓岚啊，你还不准备出来？” 盛晓岚推门而出：“曼琳，你嚷嚷什么呀，别让艾零听到了。” 邱曼琳撇了撇嘴：“听到又咋了？晓岚，其实我就不明白了，你要投资——我们是商人，在商言商，有什么条件直接跟他提就是，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的公司来投资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若是成了，真正受益的还是他们乡里，我就不信他们能算不清这笔账。” 盛晓岚轻叹一声：“曼琳，有些话我还是没法直接跟他讲，其实这次是我们跟他们县里提条件，而不是跟艾零提，但毕竟是他一手操办——所以你出面比我出面好一些，至少可以避免我们两个因为利益问题心里产生疙瘩。” “哎呦喂，我的盛大小姐，这么看重这个小男人，还不想在心里留下疙瘩，莫非是看上了？”邱曼琳调笑道。 盛晓岚俏脸微红，故作恼火道：“乱讲话！你再乱说，小心我免了你这个总经理！” 邱曼琳做了个鬼脸：“我好怕……盛晓岚，你可真是见色忘友啊，为了这么一个小男人，竟然连闺蜜这么多年的感情都不顾了——不过，你果然很了解他啊，竟然猜中了他的想法。” 邱曼琳前半句还是在开玩笑，到了后半句就变得一本正经：“难道这就叫心有灵犀吗？” 盛晓岚笑而不语。 她很了解艾零的性格作风，知道艾零一定会这么想。所以事实上是她提前做好了邱曼琳的工作，然后等着艾零主动登门了。至于温泉度假村的项目，不过是顺水推舟趁势而为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艾零在青石乡独挡一面，盛晓岚肯定会正大光明地跟安化县谈条件。她来青石乡上项目，既然有扶贫政策可以靠，为什么不靠呢？她又不是傻子，她是无比精明的商界女强人啊。（未完待续） 174章 风险 事关紧急，艾零没有半点迟疑，直接去县里找上了县长陈稳。 陈稳笑吟吟地望着他：“艾零同志，刚回到乡里去就又跑回来，这是给我报告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哟？” 艾零苦笑：“陈县长，算是有好消息，但还要看县里支持不支持，如果县里不点头，那也等于我白忙活。” “我是这样想的。陈县长，这一次青石乡要想过了考核这一关，新上项目时间上来不及，即便我强行上了，也是弄虚作假，市里领导那边无法交差。所以我想来想去，还是在原有两个项目上做做文章——” “一方面，我跟养殖公司的人接触了一下，要求对方把二期项目马上启动，尽快投放一千五百头猪仔进来，如果不出意外，明天猪仔就可以投放到位。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目前到年底要出栏的一千五百头生态黑猪，加上存栏量未来预期所能产生的经济效益，加起来，创造的总产值应该在千万级以上了。” 艾零轻轻道：“我们折算一点未来的发展预期进去，提前变现为今年的整体数据，在统计口径上应该是合理的。” 陈稳眼前一亮：“倒是别出心裁，不过也算是一招。打了一点擦边球，不过，勉强可以说得过去。市里估计也能认可，毕竟青石乡的基础太差，起步太晚，上一个项目很难。这也不算是弄虚作假，只是透支了未来的经济预期。我看可行。但是，投资商那边，没有给乡里提条件？” 艾零摇摇头：“没有。养殖公司这边，他们本来就要上二期，只是因为我们的考核把时间提前了一点，至于他们扩大养殖规模带来的增加投入，我会帮着他们协调银行贷款，甚至可以去市里争取扶贫项目资金支持。” 陈稳嗯了一声：“这家企业不错，重要的是这个项目本身很不错，前景光明。今后我们要在政策上多对人家的发展进行扶持，如果你们能通过考核，市里肯定会着手为五老峪村的养殖项目申报国家级重点扶贫项目样板工程，一旦申报成功，各种资金扶持都会有，所以你们一定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让这个项目虎头蛇尾，有困难随时来找我！” 艾零苦笑一声：“陈县长，能不能别申报这些什么典型或者标兵示范点了？成为典型，各种参观考察，各种考核检查，实在是不胜其苦。” 艾零打心眼里非常反感这些虚头巴脑的事情。扶贫就是扶贫，上项目，促发展，给老百姓带来一点实实在在的实惠，真正脱贫致富。树立什么典型样板工程，各级领导面子上好看了，各级政府有政绩了，但折腾的还是基层…… 陈稳一瞪眼：“你可是一级党委主官，一点政治觉悟都没有？这扶贫工作是当前压倒一切的重要工作，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如果不树典型，怎么把扶贫经验推广出去？嗯？” 艾零撇了撇嘴，却是不能再反驳了。 反正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看你站在谁的角度上说话了。 对于陈稳和郭海来说，扶贫举措是一方面，扶贫亮点也很重要，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工作业绩。 艾零心里叹息，或许将来等他到了一定的位置上，心态也会发生变化。 “还有一件事，想请领导帮帮忙。”艾零道。 陈稳挥挥手：“少废话，直接说！” “陈县长，我跟腾飞公司的邱总深谈了一次，她说可以支持配合我们完成本次考核。”艾零说到此处，欲言又止。 陈稳皱了皱眉：“她配合？怎么配合？你该不会是也要让腾飞公司扩大生产规模吧？我跟你讲艾零，这样行不通，而且事倍功半，得不偿失。况且这企业的人也不是傻子，他们当初能把一个代工车间放在你们乡里，帮你们解决一点劳动力就业问题，已经算是支持扶贫工作了，你还想得寸进尺，估计……行不通！” “不，陈县长，我是想让腾飞公司注册一个财务营销分公司，然后放在我们乡里，今后腾飞公司所有的资金往来和营销账目都由分公司来完成，这样意味着……” 陈稳是何许人，他霍然起身拍案而起，大喜道：“好小子，这一招高明！腾飞公司年产值几千万，他们的数据如果合并报表进来，那你们完成市里的考核根本轻而易举。不要说这一次考核，就是市里年年来考核，也再也没有问题。” “我就知道你小子能行！其实这都是办法，是工作思路，但孟志勇就只知道上形象工程、搞基础建设，就不知道换换思路——果然是思路决定出路！” 艾零微笑着：“领导，您先别高兴，人家腾飞公司是有条件的。” 陈稳笑了：“什么样的条件？只要不违法违规，县里可以同意！” 艾零简单把邱曼琳的要求提了出来。 陈稳皱了皱眉：“艾零，这事有点不太好办。第一，山林承包不能最长时限不能超过三十年，这是规定，是政策红线，我们怎么突破？第二，零成本承包？亏她邱曼琳想得出来，这是趁火打劫啊，怎么能行？零成本承包，将来我们怎么跟老百姓交代？老百姓的补偿谁来出？” 艾零笑了笑：“陈县长，我查了一下政策，也翻阅了一下现实案例，市里应该是有同类项目。毕竟他们要投资兴建一个温泉度假村，如果在承包时限上没有保障，他们也有投资上的担心。这样的项目涉及总投资过五千万，而且将来能带动我们乡整体脱贫致富，我想，县里能不能灵活变通一下，毕竟在大炼化项目上我们也有尝试了。” 陈稳沉吟了半天，突然苦笑道：“有利于老百姓的事情，可以尝试，也可以承担一定的风险。艾零，我这边没有问题，但是郭书记那边，恐怕很难同意，你去试一试吧，毕竟这种事情我说了不算，必须要书记亲自点头。” 艾零点点头：“我这就去找郭书记。” 望着艾零离去的背影，陈稳脸色沉了下去。 郭海的风格和性格他很了解，郭海绝对不可能为了青石乡扶贫就承担这种政治风险。而且，郭海为了压一压艾零的上升势头，说不定还会打压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其实有的时候，陈稳也很好奇，郭海为什么对艾零这种能干事、能干成事的年轻干部不怎么欣赏，反而对孟志勇这种庸碌无能志大才疏的干部百般呵护，难道仅仅是因为他看重旧情和护短吗？ 果然不出陈稳所料，郭海态度坚决，不肯让步。 艾零努力跟郭海争取，也无济于事。 艾零郁闷地走出郭海的办公室，心情烦乱。邱曼琳也不是一个善茬，县里不同意她的要求和条件，腾飞公司显然也不会平白无故送红包给青石乡。企业逐利，没有好处的事是不会干的。 艾零在即将离开县委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陈稳的电话：“艾零，你在县政府对面的小公园里等我！” 说完，陈稳就挂了电话。 半个小时之后，在约定的地方，陈稳急匆匆走来，艾零迎了上去：“陈县长！” 陈稳左右四顾见无人，便压低声音道：“艾零，你去找邱曼琳谈，以青石乡的名义，先跟她们把三十年的承包协议签了，至于后续二十年，我出面去市里帮你们想想办法，你以青石乡的名义打一个报告给县政府，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艾零面露苦笑：“陈县长，您不太了解邱曼琳这个人，如果没有得到县里的承诺，她是不会跟我们达成协议的。” “你可以承诺给他！这样，以青石乡的名义跟腾飞公司签正式的承包合同，然后还是以青石乡的名义跟他们签一个非正式的协议，后续工作我们来做，不要担心，这件事可以拿下来！” 艾零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知道陈稳从市里下来，原先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协助副市长工作，在市里神通广大，他说能拿下来就是能拿下来。但是，背着郭海以青石乡的名义私自承诺给腾飞公司，邱曼琳这边倒是好糊弄，可一旦被郭海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陈稳扫了艾零一眼，淡漠道：“艾零同志，做事是要冒风险的，尤其是做一些游走在政策边缘的事情。但我们要看这样的事情是不是造福一方百姓，既然能让老百姓受益，我们又没有半点私心，我个人觉得，可以适当冒一点风险。” “你自己权衡吧。”陈稳扬长而去。 艾零站在原地，一连抽了两根烟。 陈稳的承诺未必百分百可靠，因为未来存在较大的变数。但这个时候，他只能选择相信陈稳，相信陈稳是一个想做实事的领导干部。 他突然觉得陈稳的话很有道理，如果能让一方老百姓得到实惠，个人冒点风险又算什么？如果不冒风险，跟腾飞公司的合作就泡了汤，又坐失了一个前景看好的温泉度假村项目。 犹豫再三，艾零决定冒险试一试。（未完待续） 175章 特事特办的效率 艾零马上安排，青石乡政府乡长何玲出面代表青石乡与邱曼琳的腾飞集团签订了一个承租1800亩山林的合乎政策框架内的三十年协议，然后又签署了一个补充协议，协议中，青石乡政府承诺，将会协调县里和市里，待合同到期后继续由腾飞公司承租二十年。 两份合同待腾飞公司的温泉度假村项目投资实施后正式生效。 何玲在电话中有些担心：“艾零，这样是不是违反政策？我们跟腾飞公司签三十年的合同没有问题，关键是后续那二十年，没有政策依据啊？关键是，县里主要领导同意了没有？”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道：“何姐，我们做事需要承担一定的风险，我相信，我们这样做其实不是违反政策，而是稍稍灵活变通了一点。投资五千万的旅游度假项目，对于青石乡来说意味着什么？将来一旦落地，全乡一万多人口整体获益，我想，只要是让老百姓得益的事情，只要是能促进经济发展的事情，都不是坏事。” “你放心，后续的工作我来做。一旦出现问题，我来全部承担责任。” 艾零的声音斩钉截铁。 何玲皱眉：“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乡长，我自然也有责任，我跟你这么讲不是要推脱什么责任，而是为你担心啊……你要知道县里很多人尤其是郭书记都在紧盯着你，一旦消息传出去，你擅自做主，郭书记岂能善罢甘休？” 艾零压低声音道：“那怎么办？我们不让步，邱曼琳就不让步，如果是平时，我们可以慢慢跟她谈判，但现在时间紧急，要想让人家帮我们救火，我们岂能不付出一点代价？从长远来看，从现在我们的解决问题角度来看，这种让步都是必须的。” “至于郭书记那里，如果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 何玲苦笑：“你可是要想好了，艾零。这一次的考核哪怕是过不了关，其实都不该是你的责任，但是你要在这件事上瞒着领导硬上，后果可就严重了。” 艾零知道何玲是好意，也绝无推脱责任的嫌疑。 他沉默了一阵，然后轻轻毅然道：“何姐，我知道后果。但是我更知道，我在做什么。扶贫扶贫，什么是扶贫？不是搞搞形象工程就完了，要让老百姓真正得到实惠，这才是目的。如有问题，顶多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可一旦项目获得成效，那就是乡里的老百姓得到实惠。我宁肯一个人背负风险，也不能错过这种千载难逢的发展机会。” “而且你应该清楚，一旦考核不过关，市里就要摘掉我们重点扶贫乡的帽子，各种扶持就不再有了。青石乡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么一个发展的机会，我们不能错过！” “我们个人的荣辱，都是小事。撑死了，这个官我不当了，但是无论将来我个人的结果如何，至少青石乡因为我们这一届党委政府班子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这种造福一方的事情，做一回值了！” 何玲长吐了一口气：“我明白你的心思了，艾零。说起来，我真的是很佩服你，你本来不是官场中人，没有沾染上官场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习气，但是你这样下去，却是会犯忌讳。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干了。” 艾零哈哈大笑：“下不为例。好了，何姐，我已经跟邱曼琳通过电话了，时间紧急，我们来不及走正当程序了，你让她马上安排人，乡里党政办也派人配合一下，马上赶来县里，我们立即启动注册腾飞服装贸易有限公司营销财务分公司的程序，我向陈县长汇报过了，陈县长亲自牵头，给工商局打了电话，特事特办，越快越好。” …… 在县长陈稳的亲自调度下，县工商局专门为此成立了工作小组，特事特办的效率高得惊人。如果是按照常规手续，腾飞公司要想注册成功一个分公司，各种申报审批手续和行政流程走下来，至少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 但所谓特事特办，就是一路绿灯。县工商局的各个职能口，紧密配合，当天晚上一直办理到深夜，连夜加班，到第二天上午，腾飞服装贸易有限公司营销和财务分公司就注册核准成功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腾飞公司内部账目调整和业务理顺的事情了。 那么，就变成了这种局面：腾飞服装公司县城的办公区是总部所在地，但只负责生产和加工以及日常业务管理，真正核心的业务——也就是能产生利润的业务，都放在了营销财务分公司。 这种内部处理，是企业的管理举措，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没有问题。 但因此一来，青石乡在统计数据时就可以将注册地在青石乡的腾飞分公司的数据合并报表了。 难题迎刃而解。 当天上午，青石乡和腾飞公司联合为腾飞服装商贸有限公司营销和财务分公司揭牌。 县委书记郭海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搞定了。 作为县委书记，郭海自然是乐于见到青石乡能成功通过本次市里的考核。他暗暗为艾零过人的能力和做事雷厉风行的作风以及他的个人能量感到吃惊，这么大的难题和难关，在孟志勇那边是不可逾越的事情，然而到了艾零手里，却轻描淡写的就化解了。 郭海拨通了县长陈稳的电话：“老陈啊，我实在是没想到，艾零这小子真是有一套，居然轻而易举地就解决了问题，现在看来，我们让他调任青石乡应急的做法是正确的。” 陈稳笑了笑：“郭书记，艾零的能力尤其是他的视野开阔，解决问题的本事很强。其实他也没有做什么，这么短短两天，也做不了什么。他不过是把别人想不到的事情，通过合理的手段给拢了出来，然后通过灵活的形式，就达到了解决问题的目的。县里能有这样的同志，其实是我们的福气。” 郭海哈哈大笑：“不错，这事过了，应该给艾零同志记一功！青石乡今后发展起来，他是最大的功臣！”（未完待续） 176章 考核（1） 市委市政府的考核组终于到了。 上午八点半，市委副书记、市长黄长友亲自带队，市委常委、副市长孟国涛，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市委组织部、市委办、市府办、市统计局、市发改委、市审计局、市扶贫办七个重要核心部门的负责人参与，考核组一行二十余人浩浩荡荡来到青石乡。 这一次的考核规格之高、标准之高，在本市的历史上还是首次。而对于安化县来说，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县委、县政府、人大、政协四套班子的主要成员悉数出息，县直对应考核组组成部门的职能部门负责人也一应到场。 穷乡僻壤的青石乡突然来了这么一大群市县官员，乡里的老百姓自然被惊动。 尽管市里再三强调不允许搞形式主义和所谓的欢迎仪式，但老百姓得到消息后还是自发聚集在路边，望着清一色黑色官车的车队逶迤而来，站在路边或兴奋或新鲜或窃窃私语。 老百姓不过是看热闹。 其实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次考核对于青石乡的重要意义。 毫无疑问，艾零也率乡党政班子全体成员与县领导一起迎候在乡政府门口。郭海站在路边眺望着来处，神色有些凝重，他忍不住回头来望着艾零，轻轻道：“艾零，你确定本次考核可以顺利过关？” 艾零心道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确定能过关啊？能不能通过考核，是考核组说了算，我一个乡镇一把手能说得上什么话？ 但艾零显然不可能公开跟县委书记叫板。他微微一笑道：“郭书记，别的我不敢说，我只能说该我们做的，我们都做到位了，根据常规来看，我们达到市里的考核标准应该没有问题。昨天晚上，乡里的同志们都在连夜加班，我们再三复核和对照市里的考核标准，逐条分解，我们在任何环节上都没有问题。”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这样最好。” 陈稳在一旁也凝声道：“艾零同志，我知道你们乡里的同志为这次考核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尤其是最近你们又刚敲定了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未来的总投资规模达到五千万以上，更是为通过这次考核追加了砝码。——郭书记，我个人认为是没有问题的，我昨天也私下里扶贫办的老张通了通气，他觉得青石乡在扶贫工作上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有这种成绩或者说是明显的成效，应该可以通过考核。” 有句话陈稳压住没说。 他毕竟之前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在市里关系渠道众多，而且信息来源广。他早就心知肚明，市里之所以要组织这么一次超级高规格和高标准严要求的考核，主要是省里的压力。省里有意要树立青石乡作为全省扶贫工作的典型，进一步推广到全国，但现在这种形势，绝对不允许虚假宣传——所以，省里就严命市里要对青石乡的工作现状进行整体的系统考核，考核标准实际上是省里确定的。 如果达不到标准，青石乡肯定要被放弃。或者说如果青石乡不具备作为扶贫典型的发展预期，也会被放弃。 打头的一辆警车呼啸而至，虽然没有开警笛，但警灯还是闪烁不定。警车之后是市长黄长友的二号车，随后是副市长孟国涛的车，兰宁祥没有带车，与孟国涛同乘一辆车。至于其他部门负责人和考核组工作人员，则分乘两辆中巴车过来。同时，随行的还有市里各大媒体的记者。 黄长友脸色阴沉地下了车，他的神态变化让郭海心头一惊，心道黄市长怎么这么不高兴？ 孟国涛和兰宁祥也下了车，一下车，孟国涛就冷着脸当众冲前来迎接的郭海和陈稳大声道：“郭海，陈稳同志，你们到底是怎么搞的？现在三令五申，坚决不允许警车开道，你们县公安局派警车在前头耀武扬威的干什么？这是给黄市长和我们心里添堵吗？我们是下来工作的，不是下来显摆官威的！” 兰宁祥也不满道：“更重要的是，让他们警车撤了，他们居然说没有接到你郭书记和陈县长的命令，说你郭书记下了死命令，他们不敢随便撤。我说郭海，你什么意思？兴师动众，劳民伤财，干什么？！” 郭海脸色极为尴尬，他解释道：“黄市长，孟市长，兰部长，各位领导，本来县里安排两辆警车是考虑到青石乡的进山道路路况不明，专门为考核组车队的通畅无阻做点基础工作的。后来孟市长提出不允许警车开道之后，我们便撤了一辆警车，只留了一辆作为配合考核组工作的工作车辆，同时关闭警灯，没有扰民，只是为了给考核组的车队带路！因为进山的路分岔极多，我们担心考核组的车队走错了路。” 郭海的解释倒也能说得过去。 孟国涛就适可而止了。有些话也是为了说给在场的新闻记者听得，免得有些人会在背后胡说八道，要传出各种不好的谣言来问题就严重了。 黄长友挥挥手：“好了，进去谈，不要聚集在门口，让乡里的群众看热闹。” 郭海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赶紧和陈稳一起带路，把考核组的人领进了乡政府的大院，并直接进了乡政府的会议室。虽然是来考核青石乡的，但有这么多的市县重要领导在场，光县处级干部就几十个，根本就轮不到艾零这些乡镇干部露脸。 因为青石乡的会议室撑死了也就能容纳三十个人，市里考核组的领导加上县里领导，基本上就坐满了。艾零等乡镇干部只能站在走廊上等候。黄长友几个市领导上了主席台，孟国涛游目四顾突然皱眉道：“郭海，青石乡的人呢？青石乡是被考核对象，可这会议室里怎么没有他们的人影？” 郭海回头左右一看，脸色更加尴尬，他这才发现居然真没有青石乡的人进来，坐满会议室的除了考核组的普通工作人员之外，剩下的就是县里的领导和县直部门的一把手。至于青石乡的干部，则被喧宾夺主了。 郭海向陈稳使了一个眼色。 陈稳起身来大声道：“县里的人，除了我和郭书记，其他同志都暂时出去等候，让青石乡的党政班子成员进来开会！” 一些县里领导这才不高兴地起身离场，然后把艾零和何玲等人喊了进来。 郭海笑着介绍道：“黄市长，孟市长，兰部长，各位领导，这位就是青石乡的党委书记艾零同志，这位是青石乡的乡长何玲同志。” 黄长友摆摆手：“小郭，不用介绍了，我们几个都对艾零同志如雷贯耳，不陌生了。再说这一次艾零同志临危受命，我也略有耳闻。” 郭海呆了呆，勉强一笑，就不再介绍。他心里其实很不舒服，觉得吃惊：艾零被临时抽调到青石乡来，市里领导怎么知道的？怎么传到市里去的？难道是艾零自己？ 黄长友抓过话筒，清了清嗓子：“同志们，我们开会。这一次的考核呢，你们乡里的同志大概也看明白了，规格之高、标准之高、力度之大、审核之严，前所未有。能不能通过本次考核，对你们青石乡来说，意义重大。我和老孟、老兰收市委和蒋书记的委托，带队全程参加考核，但是我们三位领导不参加具体的考核测评。考核工作由市委组织部牵头六个部门的同志来完成。我把丑话说到前头，不要妄想市里的考核会变通、会降低标准，这绝不可能。在来之前，蒋书记再三强调，一定要考核出一个真实客观的结果，如果有半点的弄虚作假，市里严惩不贷！” “考核呢，采取逐条审查和集中测评两种考核方式。基础性的工作，考核组的同志会从党建和精神文明建设、乡镇规划建设、乡镇文体娱乐设施建设等六个方面，对照你们的材料和实例进行逐一审查，任何环节、任何问题上不达标，都将被扣分。” “对于经济上和统计数据上的硬指标，死杠杠，采取当面提问、现场汇报和材料审阅的方式来完成，市直有关业务部门的业务骨干这次被抽调了不少，他们会对你们提报的材料和现场汇报的情况进行裁判打分。” “所以，考核组分两个小组，一部分审查基础建设，由市委组织部牵头各部门业务科室的负责人承担，你们乡里安排配合一下。至于你们乡的党政班子成员，留下来，接受考核组的现场质询和提问。” 黄长友目光凛然，声音虽然不大，但斩钉截铁。 郭海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他打心眼里还认为这次考核是走过场的因素多，严又能严到哪里去？青石乡要是被树立为省里和全国的典型，对市里也有好处，他就不信市里领导会拆自己的台。但从黄市长的态度来看，似乎非常严格和坚决啊，要是这样的话…… 郭海眉头紧锁。（未完待续） 177章 考核（2） 材料早就准备好了，县统计局协助青石乡提前汇总出来的数据也新鲜出炉了。但有市直有关部门尤其是市统计局和市审计局的人在，他们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况且还有市长黄长友和其他两位市委常委级领导在一边坐镇，他们岂敢怠慢，一点点查阅基础资料，然后慢慢逐步核实。 提名和质询也就随即展开。 市统计局的两个工作人员汇总了一会材料，然后就将问题递给了作为考核组成员之一的市统计局副局长老马。老马接过来扫了一眼，抬头望着艾零和何玲一干青石乡的干部：“小艾书记，你们五老峪村的这个项目，总产值和利润指标，你们至少虚报了一倍！你们现有出栏量不过一千五百头，但你的产值和利润指标是按照叁仟头的量来测算和报送的，希望你能解释一下。” 何玲深吸了一口气，刚要说话，却被艾零抢先了：“马局长，各位领导，是这样：五老峪村的这个生态养殖项目现在的出栏量的确是一千五百头，但存栏量却是叁仟头。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以目前出栏的价格来算，叁仟头的产值指标没有问题。作为年度指标的话，我们这样的计算方式，应该符合政策规定吧？” “理论上说似乎没有问题。但是，不能回避的是，你们是透支了未来的预期来补充到今年，这样其实就有弄虚作假的嫌疑。而且你们现在的存栏量其实不过是刚刚投入的猪仔，离产出和实现效益还早，而且，这一千五百头已经到了出栏的时间，一旦卖掉，你们的存栏量实际上只有一千五百头，怎么能说是叁仟头呢？”老马一丝不苟，声音冷淡。 如果是走形式的考核或者检查，青石乡这样的测算也好，形式也罢，上头都不会太较真。可老马却一路反驳，足以意味着这次考核的严肃性和严苛程度。 何玲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上头这么紧追不舍，事情就坏了。毕竟艾零这种操作毕竟也有打擦边球的嫌疑，很难真正站得住脚的。 艾零略一沉默。 郭海和陈稳的心情都紧张起来。 但有市长黄长友和兰宁祥等人在，他们不敢说半句话，否则就有干扰考核和测评的嫌疑。 艾零轻轻笑了笑道：“马局长，事实上是这样的：这一千五百头确实已经即将要出栏，而且市场销售形势火爆，已经被预定出去，价格也比预期的要高三成。也就是说，在产值和指标数据方面，我们是比较保守的，真实的数字肯定只高不低。因为市场看好，养殖公司已经确定在生猪出栏的同时继续补充一千五百头，始终保持存栏量叁仟头，做到达产达效。” “而过了这个冬天，等明年开春之后，养殖公司会继续扩大规模，乡里已经在下五老峪村帮他们筹建新的养殖场，预计明年五一前后就能投入运营。届时，养殖公司的总饲养规模将达到五千头以上，效益会再翻一番。” 艾零向何玲扫了一眼，何玲赶紧上前将养殖公司提前报过来的继续投放生猪仔一千五百头、以及与青石乡继续合作建设第二养殖分场的公司董事会决议和行政办公会会议纪要等基础材料递了上去。 这些材料都是真实的，本来艾零只是有备无患，今天被老马逼到了悬崖边上，这才不得不拿了出来。 “而且，我们乡里已经跟养殖公司达成共识，开春之后，会帮助扶持他们扩大养殖品类，明年重点是上生态山羊项目，还要考虑开辟山地生态养殖的运营模式……我们的目标是，两年之内，打造一个总产值过亿、净利润过两千万的大型现代化山地山林生态养殖饲养基地项目，这样，整个青石乡就会因此获益，甚至可以带动周边乡镇的老百姓一起发家致富。” 老马沉吟了一会，扭头望向了市长黄长友、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和常委副市长孟国涛。这三位领导才是最终的裁判者。 “老马，你的意见呢？”黄长友沉声道。 老马斟酌了一下字句：“黄市长，我们统计局的意见是，基础资料详实有效，统计口径勉强符合规定，项目的现状看好、前景也不错。但如果按照今年的口径来衡量，他们没有完成指标，但是如果综合衡量，他们已经超过了考核指标，或者说未来一年内他们达到并超出省市的考核标准根本不成问题。” 黄长友缓缓点头：“项目看好，前景辉煌，这一点是肯定的。综合测评过关，如果非要卡他们今年，看来还有所欠缺。但时间上毕竟仓促了一些，我个人认为还是可以判定他们过关了，老兰，老孟，你们的意见呢？” 市长都说话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呢？ 兰宁祥笑了笑：“黄市长，我没意见，我也觉得，应该看重他们的预期和前景。毕竟市里的考核是为了应对省里的考核，我们本身就打了半年的提前量。按照他们的现状，明年夏天通过省里测评没有半点问题，既然如此，我举赞成票。” 孟国涛也笑了：“其实呢，我个人感觉，像青石乡这样的基层乡镇，尤其是基础非常薄弱的山区，能上马一个适合实际和本乡特点的生态养殖项目并在一年内见到较好的效益，已经算是难为可贵了。按照他们的发展规划，市里可以多扶持一把，帮助他们打造成全国一流、全省顶尖的大型生态养殖项目——黄市长，我对这个项目很感兴趣，我看以后不如让我来牵牵头吧，我在这方面还有些想法，接下来我跟青石乡的同志们再单独交流交流。” 黄长友笑着点头：“那好，那五老峪村的这个项目就算是过了。好了，你们继续。” 郭海和陈稳兴奋得差点没喊出好来。 何玲也很高兴，只有艾零神色平静，他知道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头。他心里有一种预感，市里有些人并不是太希望他们青石乡过这一关，因为市里各区县不知道有多少贫困乡镇正在对这个重点扶持的扶贫标兵乡镇的名额虎视眈眈。 下面的蠢蠢欲动势必影响到这些考核组的成员，来自不同岗位、拥有不同背景和人脉渠道的县处级干部们。 果然，审计局的副局长欧阳振婷——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美妇，她神色冷漠地举着一摞材料挥挥手道：“各位领导，即便统计上没有问题，在审计上也很难过关。” 郭海和陈稳的一颗心当即沉了下去。 欧阳振婷这个娘们来头不小，加上个性鲜明，是市里各部门县处级干部里头的出了名的刺头，那臭脾气上来，市领导的帐都不买，何况是面对一个乡镇的干部。 黄长友也暗暗皱了皱眉。 在组建考核组的时候，他曾经向蒋书记提过建议，审计口这边尽量不要让欧阳振婷参与，但结果还是她进了考核组。黄长友心里很明白，欧阳振婷太古板太生硬了，而且她是省里的高干子弟，个性骄傲，做起事来不管不顾，只考虑自己痛快。 何玲也听说过欧阳振婷的“大名”，知道此番欧阳振婷冒出来，基本上就意味着一场恶战，而且乡里要想胜出几乎是不不可能的了。 因为欧阳振婷一旦非要铁了心按照审计制度的死杠杠来一条条的卡，这事就无法过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欧阳局长，请您具体说说。” “别的我也懒得说，单是你们这一条吧：腾飞服装商贸有限公司几天前突然注册了一个财务营销分公司，放在了你们乡里，傻子都能明白，这是你们为了应付考核开始造假，不就是为了把腾飞公司的利润产值指标合并你们乡里的统计报表吗？你还怎么说？”欧阳振婷不屑一顾道，撇了撇嘴。 郭海和陈稳脸色都变得不好看，因为欧阳振婷的话太难听了，直接判定为造假，这顶帽子扣下来，县里也不好看。 艾零面色不变：“欧阳局长，这怎么叫应付考核造假呢？在程序上有什么问题吗？腾飞集团是我们乡的扶贫战略伙伴，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的实际控制人也是腾飞公司。而腾飞服装商贸有限公司在我们乡也有生产加工基地，他们把财务分公司和营销分公司放在我们乡，一方面是企业自身的经营决策，一方面是为了支持我们乡的发展，这有什么问题吗？” “小艾书记倒是很是能言善辩。但制度就是制度，审计是非常严肃的事情，你们这种做法说白了就是打政策的擦边球，我这边审计口是不会让你过关的。”欧阳振婷冷然道。 艾零不急不躁：“欧洋局长，您倒是说说，企业这样做，到底违反了哪一条制度？我们就是死，也让我死得明明白白！” 其实这种做法是没有问题的。 虽然大家都明白这是为了考核临时抱佛脚，但毕竟是允许的，企业将分公司设立在青石乡，青石乡完全就可以合并报表。欧阳振婷显然是鸡蛋里头挑骨头，而且有故意挑事的嫌疑。 “统计时限！你懂吗？就算是腾飞公司设立这个分公司本身没有问题，但这么短的时间，前天才注册成功，而且还是你们走了特殊渠道——按照规定，现在是不允许被合并报表的。”欧阳振婷毕竟是专业技术干部，她提出了一个统计时限的问题，郭海和陈稳脸色骤变，知道完了。 这是现实存在的问题。一旦欧阳振婷卡主不放，扭住不松口，黄长友这些市领导都没有办法。 只要腾飞公司的数据合并不进来，青石乡这一次的考核铁钉就无法过关。 不要说郭海陈稳和乡里的干部了，就是同为考核组的一些成员都面色复杂地望着欧阳振婷，觉得这娘们有点过分了。 市里这次对青石乡的考核之所以规格高、标准高，一个原因是市里高度重视，为了达到省里的要求，避免将来出现工作失误。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平息“内乱”。市里很多贫困乡镇都在争抢扶贫工作的典型单位，都试图获得各种各样的资源和资金支持，为了堵住悠悠众口，蒋雪峰这才决定必须严格考核，一票否决。 但青石乡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大家都心知肚明。 从感情上说，只要青石乡具备后续发展的潜力，只要在省里考核之前能达标，考核就可以变通通过了。 但奈何考核组成员来源不一，每个人都没有每个人的想法，比如说欧阳振婷，既然有人挑头，而且抓住了青石乡的软肋，估计这次考核青石乡很难过关了。 这几乎是包括黄长友在内，所有人的想法。 —————————————— 青石乡在紧张接受市里考核测评的时候，邱曼琳和盛晓岚已经组织了地质勘测、景观设计、温泉等方面的专家队伍，还有一支小型的工程施工队伍进了山，一方面要对整个区域进行整体规划设计，一方面也是想确认一下温泉是不是真的存在以及化验一下温泉的相关指标。 乡里已经跟腾飞公司签署了合作开发协议，按照协议，已经可以立项和施工了。 盛晓岚是一个说干就干的人，她看准的项目，不会拖泥带水，而且她的融资成本高，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成本。但她同时又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她看中这片区域想要做温泉度假村项目，主要还是因为温泉。现在国内很多地方都打着温泉的旗号，实际上大多数是虚假噱头。只要是真温泉，还是能吸引到大量的高端消费群体——而盛晓岚想要做的就是一个中高端的温泉度假项目。 “曼琳，我的想法是保持这片山林的自然景观和绿化，适当加点人造的景观，改善一下基础设施环境，然后山下这片，推平，从这边到河谷这一线，我要做一个温泉酒店和养老院。商业度假和商业养老相结合，将来一定大有前景。” 盛晓岚扬手指指点点，神色微微激动。 邱曼琳点点头：“晓岚，这个项目你就大胆的投吧，我个人判断，绝对不会亏本的。只不过是资金回收周期比较长，估摸要三五年的时间。但是我们可以分步投资，逐步建设，逐步投入。比如说我们先建温泉酒店，吃住玩一条龙，温泉酒店投入运营后的收益，一部分偿还投资成本，一部分投入养老院项目，这样分为三年投入，我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曼琳，这个项目的成败就在于有没有高质量的温泉。我们毕竟做的不是普通的旅游景区项目，我们做的是高端酒店。温泉的质量必须要高，如果温泉的资源不是那么理想，我们的投资就必须要重新慎重考虑一下。”盛晓岚缓缓转身望着那边做温泉勘察的工程队：“是需要打井还是放炮？” 邱曼琳招了招手。 公司高薪聘来的地质工程师老李急匆匆跑来：“盛董，邱总，这一带的温泉资源，根据我们初步勘测，还是储量非常丰富的。但是出水的量比较小，远远达不到商业运营的需要。我个人建议，我们在那边放一炮，把那半截断壁掀开，温泉的泉眼应该在那底下，这边的温泉水，其实是从那边渗透过来的，属于二次喷发，不是原始温泉喷发点。” 盛晓岚微微有些犹豫：“放炮啊？这会不会惊动他们乡里？听说今天是市里来乡里考核，对乡里非常重要，我们在市领导在的时候放炮，不太好吧。” 邱曼琳撇撇嘴：“晓岚，你是不是太替他考虑了？我们放我们的炮，他们开他们的会，有什么影响呢？我们找温泉呢，而且我们来之前也在县里申报了手续，也给乡里备了案，艾零不是也同意了吗？你还担心什么？有什么不可？今天设备都进山了，人力物力都到位，如果今天不搞，改天再来，我们又要白花好几万块。” “好了，你就别犹豫了，这事我做主了，老李，你马上安排，放炮，今天我们必须要找到温泉的喷发点，完成勘测，如果达不到我们的要求，这个项目我们还要慎重考虑。” 其实依着邱曼琳的想法，温泉不过就是一个幌子，只要有就好了。再大的温泉，想要供应一个大型酒店所需，也不现实。大多的用水还是要自来水人工加热。但在她们的规划中，温泉池是必须要有的、温泉游泳池室外和室内的也是要有的，甚至于如果可以的话，温泉是可以通过管路直接接到每一个酒店的房间。所以温泉的勘测非常重要。 盛晓岚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就这样吧，尽量动静小点，别惊动了市里的领导，影响了人家乡里的正经工作。对了，先去给乡里打个招呼——” 盛晓岚招招手，喊过一个下属来，让她马上去乡里通报一声。她的本意是让艾零心里有数，不要因为她这边放炮乱了阵脚。（未完待续） 178章 考核（3） 无论是考核组的成员，还是黄长友这三位市领导，或者是青石乡的干部们，都被欧阳振婷尖锐生硬的质询问得鸦雀无声。 会议室里气氛沉闷，没有一个人说话，只能隐隐听见不少人急促的呼吸声。 欧阳振婷冷笑连声，好整以暇地坐在主席台上，居高临下地冷视着艾零和何玲，这两位青石乡的党政主官。 何玲的神色很紧张。 艾零的神色很平静。 他缓缓起身，微微一笑：“欧阳局长，请问您说的这个统计时限，按照规定应该是多久？或者说，腾飞服装商贸有限公司的财务分公司应该是注册成立多久以后才能跟我们乡合并统计报表？” “市里的要求，是低于一个经济循环月的时间。腾飞服装商贸有限公司的这个分公司注册才两天，而且还是因为你们走了特殊渠道，否则光注册就不止一个月的时间——你自己说说看，你们这样做，不是弄虚造假是什么？符合规定吗？”欧阳振婷嗤笑一声。 艾零声音转冷：“欧阳局长，我必须要承认，腾飞公司注册这家分公司的确是有帮助我们通过考核的用意。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因为青石乡的经济基础太弱，如果没有外力相助，不要说一年，就是十年，我看也很难达到省里的要求。你如果说这就是造假，我觉得你说话不负责任。自打青石乡被确定为扶贫重点乡镇之后，市里县里乃至省里的政策资金支持一年来不在少数，连市里都在对青石乡的发展和脱贫进行扶持，腾飞公司作为我们乡的合作伙伴，支持一下乡里的工作又有何不可？” “至于你说的特事特办——请问欧阳局长，青石乡的情况你也了解，如果不是特事特办，如果不是汇聚全县之力发展，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可能实现脱贫目标吗？” “统计时限——其实这是问题吗？现在是十月份，距离年底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我们完全符合要求和规定。因为这一次市里对我们的考核也是打了提前量，考核的是本年度的工作和经济指标，现在不够时限，不意味着两个月后不够时限，欧阳局长，我说的对吗？” 欧阳振婷呆了呆，她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个问题。考核组是提前来了，考核的也的确是青石乡全年度的工作，而此刻离年底还有接近两个月的时间。 这样一来，她至少是用统计时限作为质询和攻击的筹码，落了空了。 欧阳振婷脸色涨红，嘴角颤抖着，一时间无言以对。 黄长友嘴角露出了一丝不着痕迹的笑容。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心道这小子真是心思玲珑看来早就有所准备。他一直隐而不发，无非是想要让欧阳振婷把所有的筹码都抛出来，然后集中力量反击，让欧阳振婷再也无法反驳。 若是一开始艾零就解释清楚了统计时限的问题，欧阳振婷没准又会抛出其他的攻击之箭来。 正在这时，突然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会议室里门框上的尘土簌簌而下。 所有都大吃一惊。 郭海拍案而起，大声道：“艾零，到底怎么回事？” 陈稳的第一反应是出事故了，这显然是放炮开山的动静。尼玛考核组的人都在，在考核的节骨眼上出了这种事，不要说青石乡了，就是安化县都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黄长友和所有考核组的人都紧盯着艾零，气氛有点紧张。 艾零笑了笑：“各位领导，不要担心，这应该是投资商在放炮寻找温泉的喷发点，这次放炮作业已经跟乡里备了案经过审批允许的，没有问题！” 陈稳如释重负。 郭海皱了皱眉：“放炮作业？你说的是你们提报的那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吗？已经谈妥了？这么快？已经进入了实质性的建设操作阶段？” “郭书记，青石乡正处在脱贫攻坚战的关键阶段，为了让青石乡整体脱贫，必须要引进新项目。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所以我们一切都在抓紧时间、争分夺秒地推进。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乡里跟他们的合作框架协议已经签了，投资商表示，在投资到位之前和项目真正立项之前，他们需要做整体规划和对温泉资源进行勘测确定。这毕竟是一个总投资超过五千万的大项目，我们乡里正配合投资公司正在做立项报告，估计明天就可以申报到县里。” 郭海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艾零慢慢回答，话里的信息量也很大。 郭海皱了皱眉，他心道投资公司不是提了要承租50年的要求吗？我刚给你否了，你这边就开始筹划立项，难道……郭海心里还是有些疑问的，但当着市领导和考核组成员的面，这些话是不合适问出口的。 况且，上这样一个新项目，哪怕是对整个安化县都是有益无害，肯定也是一个重点项目。 这样一想，郭海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兴奋起来。 他转身过去向市长黄长友开始解释，艾零在一旁偶尔插话补充两句。听闻青石乡即将上一个投资过五千万的温泉度假村项目，黄长友面带微笑暗暗点头。 如果是这样的话，考核再鸡蛋里头挑骨头就没什么意义了。 只要青石乡的这个项目再起来，不要说带动青石乡，就是带动附近的乡镇一起发展，都不再是问题。 一念及此，黄长友挥挥手：“好了，考核我看暂时告一段落，走，小艾书记，我们一起去看看情况，如果你们乡里真的有温泉资源，我觉得这大有文章可做！将来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一旦起来，对你们安化县的经济发展都具有重要的推动作用。” …… 原本气氛紧张的考核变成了项目考察。 当黄长友一行亲眼见到山脚下汩汩淌出来的水量非常庞大的温热泉水，脸上的兴奋溢于言表。发现真正的大山温泉，这对于市里都是一件大事。黄长友当即打电话向蒋雪峰汇报，蒋书记电话里指示，市里县里要全力以赴支持青石乡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开发，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立项落地，同时要以此为契机，打响和塑造市里的旅游品牌。 考核顺理成章地过了关。 黄长友返回市里后，向蒋雪峰做了专题详细的汇报。在当天的市委常委会上，黄长友对艾零的工作能力和未来青石乡的发展前景进行了肯定。 青石乡被市委文件确定为全市脱贫攻坚重点帮扶单位和全市脱贫攻坚工作先进单位，然后向省委正式申报全国脱贫攻坚百强示范乡镇的荣誉称号。 消息传来，青石乡上下一片欢腾。 与市里的肯定相比，县里的反应多少有点平淡。艾零临危受命，当时郭海给过一个承诺，就是要正式向市里推荐艾零为县长助理的人选，毕竟没有市里的组织任命，艾零还是一个正科级的干部，无非是顶着一个县政府的聘书罢了。 但郭海却显然有点变卦了。 陈稳在县委常委会提了一次，郭海就开始含糊其辞。陈稳觉得有点瞧不起郭海的为人，哪有这样的？你用人的时候给了承诺，现在艾零到任解决了问题，也给县里化解了难题，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了？ 而且，郭海还提名孟志勇为县委办副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 这让陈稳更加不爽。 因此在常委会上，陈稳终归还是忍不住跟郭海理论起来，这是陈稳到任安化县之后第一次跟郭海意见不统一。往常，尽管心里有异议，陈稳还是尊重郭海作为县委书记一把手的权威和尊严。 “郭书记，实话实说，我对孟志勇这个同志的任命，有不同意见。” 郭海脸色阴沉，淡漠道：“陈县长有话就讲，现在是常委会讨论干部，大家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就敞开来谈嘛，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工作，这是我们县委常委班子的集体决策！” “我个人觉得，孟志勇这个同志工作能力有欠缺，在县委办挂职我没意见，毕竟是机关服务工作，而且孟志勇之前也正是在县里机关工作，但作为县扶贫办主任，抓全县的扶贫工作，我就觉得不妥。”陈稳道。 郭海冷冷一笑：“能力有欠缺？孟志勇干过机关，也在基层乡镇锻炼过，基本的素质还是有的，扶贫办的工作是在县委领导下开展，说白了还是为县委的扶贫决策服务，我认为这个同志是可以胜任的。” “上次青石乡的扶贫考核，孟志勇同志可是一点办法没有。如果不是郭书记慧眼识英雄，让艾零过去临危受命，我看就没有青石乡的今天了。青石乡已经作为典型报到了省里，下一步县里的扶贫工作更加繁重，我建议扶贫办的工作由副县长老胡兼任。这样，一方面说明我们对扶贫工作的重视，另一方面也能发挥扶贫办的穿针引线作用。”陈稳淡然道。 陈稳提到了青石乡考核的问题，郭海脸色就变得有点难看。 “艾零同志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县里也不会否认。对于这样有能力的年轻干部，我们还是要放在基层一线，给他更大的舞台。当然，也不能因为艾零同志个人能力强就否认其他同志的工作业绩，这不合适吧？孟志勇在青石乡的工作也不是没有亮点，这一次的考核中，青石乡的基础设施和基层党建工作非常扎实，这与孟志勇同志的辛勤工作是分不开的。” “好了，其他同志的意见呢？”郭海扭头望向其他常委，那意思就是不允许陈稳继续谈了。 陈稳脸色微微有些愤怒。（未完待续） 179章 针锋相对 其他常委都不吭声。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县委书记和县长之间的政治分歧。郭海对孟志勇的护短，县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从郭海当县长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无论孟志勇怎么平庸，郭海都始终都能找到理由保护。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实事求是地讲，郭海从临阵换将到现在近乎撕毁承诺，在艾零这件事上，做得不是很厚道，其他常委也颇有微词，只是县委书记是一把手，作为副职，一般来说，除非是涉及到个人的根本重大利益，否则谁也不会主动去跟一把手唱反调。 陈稳的脸色很难看。 他真是没想到，郭海居然是这样的人。县委书记啊，说了不算，这成何体统？陈稳一方面是真心欣赏艾零这样能干事的年轻干部，一方面也是觉得很难收场，当时他也是给艾零作出口头承诺的。 郭海心里冷笑，扫了陈稳一眼，淡淡道：“既然同志们都没有其他意见，那么，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吧。孟志勇从青石乡调离至今岗位还没有，长期下去也不是个事。我知道有些同志对小孟有些非议，尤其是在青石乡临阵换将这件事上有意见，认为小孟不具备化解危机的能力和综合素质——但事实上，同志们呐，这其实与孟志勇的能力有直接的关系，本次青石乡通过测评的难度之大，相信同志们都一清二楚，不要说孟志勇了，全县这么多的干部，任何一个放在那个岗位上，估计也是干瞪眼。所以我们对年轻干部还是要宽容一些，允许他们成长，毕竟我们的事业需要大量的年轻后备干部。” 郭海话音刚落，陈稳突然插话道：“郭书记，越是这样，越能体现艾零同志的个人素质以及解决问题的务实能力吧？我们要宽容一些能力平庸的干部，因为大多数年轻干部都并不具备出众的特点，但我们同样应该重用和褒奖艾零这种能力强的干部吧？” 郭海实际上刚才那番话不过是给孟志勇脸上贴金。而陈稳趁机而入，无非是抓了他话语中的漏洞。郭海闻言脸色不爽：“老陈，对于艾零同志的褒奖，市里已经有了，我们县里就没有必要再来一遍吧？我听说市委已经明确树立他为全市优秀扶贫干部，不是吗？我承认，艾零同志非常优秀，但再优秀的干部，毕竟他的资历和经历都还欠缺一些，来县里工作不过两年，提拔到现在的岗位上，已经是重用了，如果继续提拔，我个人觉得有失稳妥。” 如果站在郭海的立场上，站在这个角度，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毕竟艾零资历浅是事实。 但陈稳心里却是拧不过这口气去：“郭书记，所谓破格提拔，不就是面对艾零这种年轻有为的同志吗？两年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从副科级到正科级，严格意义上说都不算破格提拔。艾零同志虽然调换岗位不少，但实际上还是平级调动。我当年刚就业分配在邢华县，从科员到正科级用了两年多一点的时间，我的起步低，艾零同志一进机关就是副科级干部，这样的起点比我高多了。” 陈稳以自己为例，说得郭海一时间难以反驳。 这让很多常委也突然意识到，陈稳也不是一个易于之辈。他在市委办呆了五年，在市府办呆了十年，担任副秘书长都五年有余，在市里的关系根基深厚。 这是陈稳敢跟郭海据理力争的一个重要因素吧。 陈稳从市政府副秘书长的岗位上平级调任安化县县长，说白了就是冲县委书记的岗位来的。这一点，不要说陈稳自己心知肚明，就是郭海也心怀警惕。 郭海在艾零的问题上“出尔反尔”或者说是想拖一拖，其实也跟陈稳最近表现出来的跟艾零走得很近有关。陈稳越是欣赏和器重谁，郭海就越加要冷落谁，这就是权力的手腕和艺术了。 “郭书记，各位常委，艾零同志这次临危受命，成效显著，可以说帮我们县里过了一关。对于这样明显能力超强的年轻干部，我们要兑现承诺，大胆褒奖。该重用的要重要，该破格提拔的要破格提拔。” 郭海见陈稳直接跟自己对着干了，恼火起来：“他已经是正科级干部了，乡镇党委书记，再往上，已经超出了我们县里任命的范畴，再破格提拔，也是市里的问题，我们还能做什么？” 既然已经在这个问题上针锋相对，陈稳自然不会半途而废：“郭书记，关于艾零县长助理的任命，我们应该往市里走一趟程序，推荐提名吧。” “这事先缓一缓吧，常规来说，县里是两个县长助理，现在两个助理都离岗调任，我们要慎重考虑一下人选，到时候跟艾零一起给市里推荐提名。”郭海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让步了，至少在态度上。 但陈稳却步步紧逼，有此也凸显出他强势的作风：“郭书记，助理岗位长期空缺也不合适，今天既然是研究干部，不如一并考虑吧，我个人提名艾零，其他同志有没有意见？” 陈稳居然直接提名了，强悍之作风让人吃惊。其他常委面面相觑，郭海得罪不得，来头不小的县长陈稳也同样得罪不起啊。 郭海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既然要报，那就同时报艾零和孟志勇两个同志，我们不能厚此薄彼，对县里的干部要一视同仁。艾零的工作值得肯定，也不能因此就否认了其他同志的努力。就这样吧，散会！” 郭海拂袖而去。 陈稳面色不变，嘴角噙着冷漠的笑容，也起身离去。 这事就算是这么定了，县委很快就行文往上推荐艾零和孟志勇作为县长助理的人选。 陈稳回到办公室，给艾零打了一个电话。三五句话，艾零一点就透，赶紧表示感谢。他知道陈稳这是示好和拉拢了。无论怎么说，陈稳在他个人的问题上不惜与县委书记对抗博弈，这份人情必须要记着。 陈稳打这个电话除了卖人情之外，还有暗示艾零走走上层路线的因素在内。但艾零嘴上答应着，行动却一定不会有。他虽然不是那种僵硬且不知变通的人，但为了自己的升迁去跑官，这种事他是干不出来的。 副县级的门槛，在艾零看来，或早或晚，一定能越过，没有必要太着急。 这一次的县长助理，能拿到最好，拿不到也无所谓。（未完待续） 180章 “内鬼” 青石乡的温泉资源被确定了，储量丰富。 盛晓岚大喜，立即让邱曼琳启动了温泉度假村项目。这对于青石乡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在艾零的安排下，乡长何玲亲自挂帅，带领乡里有关部门配合腾飞集团协调办理项目立项手续，而在立项的同时，腾飞公司成立了项目部，跟乡里打了一个招呼，两路工程队伍进驻乡里开始施工了。 因为马上要进入冰冻期，腾飞公司要赶在气温将至零度之下之前，让项目先开工。 腾飞集团专门为这个项目注册了腾飞温泉文化旅游传播有限公司，注册地还是放在了青石乡。因为这件事同样也是县长陈稳看重的项目，在陈稳的打招呼下，县里的手续也走得很顺畅。 本来项目一边走立项，一边开工，是某种惯例。况且，这是重点的扶贫项目，放在全县也是投资额巨大的重点项目，县里没有理由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腾飞公司的施工队刚进场不到两天，县发改委和县环保局、县安监局的联合执法工作组就进来了，以项目没有办理完各种环评安评手续为由，勒令停工。 邱曼琳大怒，跟县里联合执法的人吵了一架，然后就又气冲冲闯进艾零的办公室：“我说艾书记，你们乡里县里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说好了的事情，为什么出尔反尔？我们投资五六千万在你们乡扶贫搞项目，你们非但不支持，反而在后面拖后腿，到底几个意思啊？实在不行的话，我们撤资算了，这个项目不干了！” 艾零正在和何玲说这个事。 见邱曼琳态度不善，何玲苦笑解释着：“邱总，这不是我们乡里的问题，是县里的执法部门来执法，这样，你稍安勿躁，我们乡里负责帮你们协调一下如何？” 邱曼琳心里憋着一股火：“何乡长，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对你们县里的工作作风很有意见！开玩笑啊，竟然来给我们下执法通知书，让我们停工？现在有哪一个项目是等办完各种繁琐的手续再开工的？你们为什么冲我们来？这明摆着，是你们内部的问题，但要让我们企业为你们内部矛盾埋单，对不起，我们不吃这个哑巴亏！” 邱曼琳的话很难听，而且说到了点子上。 腾飞公司的立项手续正在办理之中，施工队刚刚进场，县里的执法部门就来了，而且还勒令停工，这明摆着是有县领导授意，而且乡里也有人通风报信。 艾零和何玲对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笑了笑：“邱总，不要着急，这样，我给你承诺，三天之内，让你们顺利开工，你先回去等等，我去县里找找这三个部门的领导，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邱曼琳气呼呼地起身：“艾零，我们来这里投资多少也因为看了你的面子，如果再这样搞下去，我们就撤资了。不要说这一个项目，就是服装项目，也一样会撤！我就等你两天，如果两天之后不能给我们一个说法，这项目就到此为止！” 邱曼琳拂袖而去。 何玲有点恼火：“县里这些部门是不是疯了？他们来乡里联合执法，也不跟咱们提前打个招呼，真是欺人太甚了。再说这种项目一般都是这么干的，他们凭什么鸡蛋里头挑骨头啊？” 艾零皱了皱眉：“他们这一次肯定来意不善，肯定是……县里有人觉得我们青石乡的工作太顺利了，给添乱了这是。不过，这事不难解决，我待会去县里找找这三个部门的一把手问问，如果能在我们这个层面协调完，那是最好，实在不行，我就只能让陈县长出面协调了。” “问题的关键在于，县里的问题是一方面，我们乡里——”艾零脸色阴沉下来：“腾飞公司的施工队刚进场，县里的部门就知道了，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通风报信，这种吃里扒外的东西，可恶至极，何姐，我们必须要尽快揪出这个内鬼来，我们乡里正在高速发展阶段，市里省里县里方方面面都在盯着我们，若是让一颗老鼠屎坏了我们这一锅汤，可是得不偿失了。” 何玲跺了跺脚：“还用猜啊？肯定是李贺那几个人了，这几个人是孟志勇的心腹，孟志勇的人虽然走了，但还在遥控咱们乡里的工作，据说这几个人经常跟孟志勇私下里吃吃喝喝，往来密切。要不要我找找他们敲打两句？” 何玲说的是副乡长李贺。 “不用，敲打什么？直接摊牌吧。何姐，你把李贺给我喊来。”艾零挥了挥手。 …… 李贺皱着眉头走进艾零的办公室，自打孟志勇走后，他就一直心情郁闷。他过去就跟艾零不太对付，现在艾零又摇身一变成了青石乡的一把手，而且因为临危受命带领青石乡顺利通过市里考核，在乡里的威信变得很高，可以说是说一不二。李贺是孟志勇的心腹，艾零自然不会重用。 所以李贺私下里也拉起了小帮派，暗地里跟孟志勇互通款曲，算是谋划自己的个人前途。 “艾书记，何乡长，找我有事？”李贺勉强一笑。。 艾零淡然一笑：“没错，老李，温泉度假村的项目刚刚施工进场，县里几个部门的联合执法就来了，我觉得不太对劲，你怎么看？” 李贺哦了一声：“他们的手续没办完，县里来执法，也属于正常吧？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先办完了手续再说吧，何必着急这么两天呢？” “这个项目对于乡里的重要性，大家都很清楚。我在会上再三强调，投资商之所以着急施工，是因为他们投资巨大，金融成本很高，越早一天施工和完成基础建设，他们的成本就会越低。所以我们灵活变通一下，也不是问题。况且，现在大多数的项目基本上都是这么干的，也不止他们一家。这样，你来牵头复杂，我只给你两天的时间，去县里跟这几个部门协调一下，争取让腾飞公司尽快恢复施工。”艾零冷然道。 李贺有点不满：“艾书记，这个难度很大，我办不了。我一个副乡长，去县里协调好几个实权部门，人家也不买我的帐啊。” 艾零霍然起身，声音冷漠：“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人家不买账？那么，按照你的想法，我们就不管了？听之任之？” 李贺咬了咬牙，有心反驳两句，却又没有那个胆子，想来想去，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未完待续） 181章 勾心斗角 让李贺牵头这事，算是一种直接的敲打和警告。如果李贺再执迷不悟，对于艾零来说，只能是后果自负了。 但是艾零不可能把温泉度假村项目协调的事情完全交给李贺去做，李贺有一点是说对了，他去县里协调，根本就协调不下来，安监局也好，环保局和发改委也罢，都是要害部门，这些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岂能把李贺一个青石乡的副乡长放在眼里。 所以艾零还是得亲自出马。 “何姐，我去县里找找这几个部门的一把手，看看情况再说——” 何玲叹了口气：“还用找吗？这不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呢？如果不是县里有领导授意，他们几个部门会选择在这个节骨眼上跑到我们乡里来叫停一个项目？县里大大小小的项目这么多，他们要这样干不得累死？况且，一边立项一边上，这也是通行的做法，很多项目不是已经建成了手续还没有完全完善好嘛？” “所以，我劝你还是直接去找主要领导，或者郭书记，或者陈县长。找他们，白生一肚子气，还不顶屁用。” 艾零苦笑：“我知道，但是这事也只能这么办，我一个个找，不行，再找领导。” 艾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况且腾飞公司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也耽误不起，他立即起身自己开车去了县里。他先去了发改委，发改委这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因为现在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是宋秀文，跟艾零过去关系还不错，艾零这才刚从发改委走了没几天，人情还在。 宋秀文看到艾零面带苦笑，她自然知道艾零是为何来的：“艾书记，你看这事闹的……我跟你说啊，这事我们发改这边完全是被动的，县里通知我们配合安监和环保两个部门去你们乡里检查，还要下项目整改通知书，我……” 宋秀文欲言又止。 她不能说“这是县里领导安排的”，但不这么说又无法解释过去，所以有点左右为难的样子。艾零心知肚明，就避而言其他：“宋主任，你不用解释，我都理解。你们放心，我们乡里一定督促和配合项目公司尽快完善手续，项目立项在你们这里过了没有？” 项目立项报告在县里要过几个部门，发改是审核的头一关。 “我们正准备上会，这个你放心，项目过关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可能时间上……”宋秀文搓了搓手，有点尴尬：“可能会拖得比较长，因为我们最近人手比较紧张，一时间忙不过来……” 艾零眉梢一跳，默然无语。 他一听这话就是屁话，发改委人少忙不过来？就这么一个项目审核的事，盖几个章、走几道程序，组织一下项目论证会，最多也就是三五天最长也就是十天半月的事，可既然宋秀文说要拖得久一些，显然就有些意味深长的味道。 艾零没有追问下去，因为追问实际上也是难为宋秀文，她不可能捅破这层窗户纸，一切就只能靠艾零自己去猜测判断分析了。 “你们的项目其实可以恢复施工，这个你去找找安监和环保，立项报告其实不是主要的，他们主要还是抓住你们没有办安评和环评的手续，所以……”宋秀文苦笑：“你也是发改委的老领导了，希望不要难为我们呀。” 艾零霍然起身：“老宋，我懂了。这样，我去找找安监局和环保局的人，看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先开工，后补办手续。” 宋秀文嗯了一声，往门口送别艾零。 发改委和环保安监两个部门相隔不远，也就是五十来米的样子，就在马路的对面。艾零缓缓进了安监局的大院，准备去找安监局的局长郑鹏生。 但他还没有上楼，郑鹏生就在楼上办公室的窗户底下看到了他，知道艾零为什么来，郑鹏生自觉无法面对，就躲了起来，一个电话打给副局长老薛，让老薛接待。 “艾书记，不好意思啊，我们郑局正好去市里开会去了，市安监局最近会议特别多，整天提溜我们，哎呀，现在的安全工作不好做啊，压力非常大……”艾零还没有说什么呢，老薛就开始抱怨起安监工作的压力来，一肚子牢骚。 他倒也没说假话。现在的安全监察系统非比过去，工作量很大，工作压力很大，工作强度很高，而且一旦发生事故，还要承担相应的管理责任，号称三危岗位。 过去安监局长油水多，跟煤矿主啊企业家啊来往密切，谁都抢着干，但现在管得严，谁要是被任命为安监局长，晚上都很难睡得着觉。但安监局的压力大跟郑鹏生在不在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艾零一听就知道老薛在替郑鹏生挡驾。 怎么可能不在呢？艾零进门的时候，就一眼看到了郑鹏生的座驾就停在院中。 车在，人就在啊。 “老薛，郑局真不在吗？那我跟你说说吧。我们是一个贫困乡，现在正处在脱贫攻坚的关键时刻，我们引来一个项目实在是不容易，刚刚动工，你们就给下了一道勒住马脖子的红杠杆——能不能灵活变通一点，先让项目开工，手续你们放心，一定会尽快办理完善，绝对不会留下半点手续上的瑕疵，这个我可以保证！”艾零笑了笑：“算是县局领导支持我们贫困乡的发展了，感激不尽呐！” 老薛有点尴尬。 按说艾零的态度已经算是非常诚恳了，一个贫困乡上一个新项目也不容易，况且这样的项目安全评估报告将来迟早也能办理完全，安监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啥问题。但这事不简单，局长郑鹏生闭门不见，他一个副局长说了就更不算了。 “艾书记，实在是抱歉啊，这事不归我分管，是郑局亲自抓的。你看这样，等他回来，我向他汇报，然后尽快给你一个答复？”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零知道跟老薛扯下去也没结果，就起身叹了口气道：“好吧，拜托老薛你尽快跟郑局说一声，还是那句话，时不我待，我们这么一个山沟沟，引一个项目进来太不容易，还请县局领导多支持多关照啊！” “应该的，没有问题！”漂亮话客气话老薛还是要说的。 艾零就这么走了，他又去了环保局。 果然不出艾零所料，他去环保局也吃了一个闭门羹。环保局局长大老张也闭门不见。 艾零站在环保局门口，凝望着不远处的县委大院，脸上浮起了一抹怒色。 三个部门一把手如此姿态，这必然说明这事背后站着的是县委书记郭海。只有郭海，才有能量让三个核心部门的人噤若寒蝉，不敢说半句话，不能有半点的通融。环保局和安监局的一把手之所以不肯见他，主要就是因为无法解释。 作为县委书记，郭海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实在是想不通。 青石乡的发展，青石乡的脱贫样板工程，对县里对县委的政绩都是丰厚的一笔，郭海为什么要在温泉度假村项目上从中作梗，实在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啊。 以县委书记之尊，也不该干这种事啊。 …… 艾零犹豫半天，还是敲门进了郭海的办公室。 郭海正在跟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董兆宇谈事，见艾零进门，故作愕然道：“小艾，你们乡里最近工作紧锣密鼓，还在上新项目，你跑县里来干嘛？”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有个事需要向郭书记当面汇报。” 郭海摆了摆手：“什么事，你说，不过，我只能给你三分钟的时间，我和董主任还有事要谈。” 董兆宇起身笑：“郭书记，我回避一下。” 郭海摇摇头：“不用，你在就是。” 艾零略一迟疑，还是决定直截了当不拐弯抹角了：“郭书记，我们乡新上的温泉度假村项目，我之前已经跟您汇报过了，现在项目遇到一点问题，我想……” 艾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郭海生生截断了：“这事啊？好事！我昨天在县委常委会已经表过态了，好事，该上！县里非常支持！所以，这个项目由陈县长亲自牵头，你不该来找我汇报，应该去找老陈，去吧，他应该在！” 艾零一听这话，马上就如梦初醒，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原来这不是冲自己来的，更不是冲青石乡的温泉度假村项目来的，而是冲陈稳！ 艾零一阵头大，他觉得实在是太无语了。 到底什么重要？是发展重要还是互相争权重要？这不是一个问题，但在官场上，往往很多时候，就分明就是一个问题。 艾零知道自己不能继续说下去了，再说除了会引起郭海的反弹之外，没有别的。 他暗暗叹息一声，起身告退，去找陈稳。 他也只能去找陈稳了。 也就是这个时候，艾零走在县委办公楼阴森森的走廊上，陡然间意识到，县长陈稳和县委书记郭海几个月来的表面默契似乎已经被打破，县里党政两位负责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非常变幻莫测了。 说起来，这也属于正常。 县长要做事，必须要争权。而县委书记作为一把手，又必须要百分百捍卫自己的个人权威。所以，理论上说，县长和县委书记和谐共处是很难很难的。（未完待续） 182章 斗气不行要斗智斗勇 陈稳正在办公室看材料，突然见到艾零过来，笑了笑：“来了，小艾，坐。” 陈稳的态度很热情，其实陈稳自打来县里上任之后，对艾零的态度一直不错，而且明里暗里都持支持态度。后来艾零认识到，陈稳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因为爱才惜才，他想干点实事，所以欣赏和器重能干点实事的年轻干部。另一方面，艾零的经历跟他早年有点类似。艾零是医生转入官场，陈稳是从国有企业考入机关，基层的经历很相似。 最重要的一点，艾零做的事情很符合陈稳的口味和作风。 艾零进门，坐在陈稳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叹了口气：“陈县长，我今天来又要给领导找麻烦了。” 陈稳忍不住笑了：“你这小子，有事说事，哪有什么麻烦？” 艾零苦笑：“陈县长啊，今天早上，温泉度假村的项目，企业这边刚刚组织进场施工，县发改委、安监局和环保局三个部门联合执法，突然就给下了执法通知书，要求停工了。因为企业这边融资成本比较高，他们赶时间的态度很迫切，所以我不得不……” 陈稳脸色一变，他的确没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怎么回事？你找过这三个部门没有？是不是下面乱来？” 艾零叹息一声：“找过了，人家对我闭门不见，不见我。所以我就来找郭书记，但郭书记说这个项目是您牵头的，又让我来找您……您看这事怎么处理？” 陈稳脸色阴沉了下去，艾零明显感觉出他内心的愤怒情绪，只是陈稳一直在压制和按捺。 “陈县长，要不然这样，我去跟投资商再谈谈，实在不行的话，就等手续全部办妥了再开工吧，反正把柄掌握在人家手里，人家怎么说怎么有理。” 陈稳脸色凝重，缓缓摇头：“不行。立项手续还好说，催一催，一个月时间内能搞定。但是环评和安评手续，不是县里能办成的，还要到市里、省里去申报，一来一去，至少半年才能办完。等办完这些手续再施工，黄花菜都凉了。” “况且，人家如果想要挑毛病的话，你即便是手续完善了，他们又会找出其他的毛病来，你永远都会疲于奔命，永远都会被动挨打，所以，必须要从源头上找找原因！” 艾零心里发苦，源头上就是你和郭海的权力之争，还说什么？ 陈稳的脸色越来越凝重，他缓缓起身，在办公室内来回踱步。 艾零知道事关重大，陈稳不得不慎重决策，毕竟与郭海之间的争斗，还要维持在一个合理的度上，不能完全失了控。 良久。 陈稳突然走回办公桌后面坐下，脸上恢复了镇静自若的神色，然后他抓起电话就打给了市府办的人：“马上通知县发改委的宋秀文、县安监局的郑鹏生、县环保局的老张，马上来我的办公室一趟，要快！就说我说的！” 陈稳专门强调了“两个马上”，还说要快，县府办的工作人员不敢怠慢，立即电话告知这三个部门的一把手。 郑鹏生先到的，进门看到艾零，脸色不由发苦，顿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老张随后进门，也知道所为何来，就沉默着坐在了沙发上，十分钟之后宋秀文也到。 陈稳坐在那里点燃了一根烟，淡然道：“你们知道青石乡上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意味着什么吗？不仅意味着全乡群众可以因此受益，真正脱贫致富，还意味着我们县里能因为青石乡成为全省、全国扶贫工作示范点，得到源源不断的上级政策和资金支持！你们知道现在县里得到的扶贫专项资金有多少吗？去年以来，到现在，统共接近一千万了，过去二十年我们得到的支持也不超过一百万。这是什么概念？所以，青石乡发展好了，全县获益，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获益，你们懂吗？” 三人尴尬不语，无言以对。 “明年夏天，省里和全国极有可能要在青石乡开扶贫工作的现场会。所以我才亲自抓了这个项目，因为这个旅游度假项目不但可以带来经济效益，还有美化效益，到时候青石乡真正就是青山绿水，也真正实现和吻合了当前领导人提到的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指示精神。所以要抓紧时间上，因为办理手续太繁琐，不是不办，必须要办，但可以一边施工一边补办，因为施工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涉及到规划就办规划手续，涉及到安全就办理安全手续……你们要做的是支持项目建设，而不是从中阻挠。” “当然，你们有你们的职责和难处。这样吧，我也不难为你们，手续你们配合办，按照常规手续来走，也没有必要开什么绿灯。但项目还是要马上施工，因为时间不等人。老宋，发改委这边，立项手续什么时候走完？” 宋秀文尴尬一笑：“陈县长，我们抓紧，应该会很快！” 陈稳怒：“我问多久？几天？几个月？” 宋秀文深吸了一口气：“一个月之内可以办完！” 陈稳断然挥手：“好！宋主任，一个月之内，如果手续办不完，我为你是问！” “还有你们两家，我这里给表个态，这个项目的整体规划和安评环评手续我来负责跑，因为毕竟要经过市里省里审批。但是项目又不能耽误，我只跟你安监局要一个施工许可证，明天早上，我会亲自去项目现场，看着施工，你懂我的话吗？”陈稳凛然不可侵犯，声音冷酷。 郑鹏生呆了呆，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理论上说，只要这个项目有施工许可证，就可以进场施工，至于安评手续可以缓办。事实上，现在市里很多项目都是这么干的，但这事……郑鹏生想起背后那位，脸色发苦，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可陈稳却根本不理他，直接面向老张又冷然道：“还有你们环保局，不需要干什么，就是不要添乱就好了，如果你们故意捣乱，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陈稳就挥了挥手：“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这点破事，还需要我这个县长亲自出面协调，真是——县里机关上你们这些部门的工作效率和工作作风真是有问题，太生硬，不知道变通，过两天常委会上我一定提提这个问题！” 郑鹏生脸色一变，立即起身来恭谨陪笑道：“陈县长，我马上回去安排，艾书记，你直接找我就好了，还来骚扰县领导，真是的……” 环保局的大老张也脸色不好看，起身走了。 宋秀文临走时瞥了艾零一眼，一脸的无奈。 艾零突然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过几天要开常委会，其中有一项议题自然是干部问题。郑鹏生据说要调任审计局长，大老张因为到了年龄县里可以向市里推荐提名，给大老张解决副县级的待遇去政协养老。还有宋秀文的转正问题。但如果他们在这件事上不让步，对于他们的事情，陈稳一定会坚决反对，到时候，县委书记郭海也不好说话。 你可以说这是无意为之。 你也可以说这是敲打和警告。 当然你还可以说这是威胁和利益交换。 艾零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陈稳果然是过去在市里协调市领导工作的领导，这种格局和处理问题的水平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如果他跟郭海硬来，会撕破脸皮，可这么一来，郭海也只能让步。 果然是单纯的斗气不行，要斗智斗勇啊。 “你光置气是不行的，毕竟我们是干工作，不是小孩过家家。小艾，以后要沉住气，不能一味由着自己的性子来。你要想在官场上走的远，必须要磨炼性子。你拍桌子发脾气，图了一时爽快，可是解决不了问题啊？还得从头再来，所以还是要讲究一点艺术。”陈稳笑了起来：“不过有句话我可是要提醒你，这个项目固然非常重要，但是你要经得住历史检验，我给你提几个要求：第一，不能出现环保问题。你们毕竟是山区，青山绿水，若是因此上了一个污染项目，将来老百姓是会骂娘的，我们要为以后负责任。” 陈稳的神色越来越严肃：“第二，工程质量。百年大计，质量为本。以后你们这个项目肯定会经常有人来参观，关注的人多，质量一定要过得去。” “第三，项目要干净。我可以告诉你，小艾，现在盯着你的人很多，你做人做事要小心谨慎，这个工程，必须要干干净净，尤其是你跟投资商是朋友，在你们乡里的几个项目上，你必须要经得起别人的怀疑和上头的检查审计，你懂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陈稳的话都是金玉良言，而且都是以他的仕途经验来给他提醒，在上述三个问题上，如果他不注意，就极有可能被人抓住把柄，揪住不放。（未完待续） 183章 命运的转折（1） 从陈稳那里走了，艾零直接回了乡里。 在回乡里的路上，艾零一直在想，陈稳的这招，会不会继续引起郭海的反弹，郭海会不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如果郭海还是揪住不放，如何应对。 想来想去，他觉得郭海不至于这么下做了。 怎么说也是一方诸侯，水平和觉悟不至于这么低。但在跟县长陈稳的权力之争上，郭海是断然不可能有半点让步的。因为这是他的根本。 所以艾零还是有点担心。 其实郭海和陈稳如何斗，那是高层的事情，本来与他无关，奈何两人无形的斗争极有可能将青石乡作为主战场，这样就难免有些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味道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县长陈稳就带着县府办、县发改委、县环保局和县安监局的人来了温泉度假村的施工现场，在现场召开了由青石乡和投资公司参与的项目调度现场会，当场表态，由县里先给予施工许可证，以县政府办公会会议纪要的形式，允许项目先行施工，然后同时办理各项手续。 这样一来，工程就可以合理合法的进行了。 邱曼琳暗暗向县长陈稳竖了竖大拇指，向艾零低低道：“艾零，你们这位陈县长很有魄力，不简单！听说他过去是市政府的副秘书长，看来，下一步干你们县里的一把手不成问题啊！” 艾零嘘了一声：“邱总，不要乱讲话！这可了不得！” 邱曼琳不以为然地嘟囔着：“就你们这些当官的毛病多，各种忌讳，各种谨小慎微，都不知道你们整天在搞什么搞？本来这个项目这么简单的事情，非要人为搞的这么复杂……” 艾零叹了口气，却是无言以对。 何玲在一旁笑了笑：“邱总，这些事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事了，你只要把项目抓好，就是对我们最大的支持了。至于投资环境，我们负责帮你们优化！请你们一定要相信乡里和县里，全心全意为项目建设服务的态度是一以贯之，不会改变的！” 陈稳又顺道检查了乡里的另外两个项目，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及二期工程。腾飞服装公司的加工车间等。 陈稳在青石乡视察的时候，县委书记郭海脸色阴沉，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孟志勇小心谨慎地查看着他的脸色，慢慢给郭海汇报着他得来的关于陈稳动向的各种消息，包括一些道听途说的传言。 “郭书记，听说艾零这小子最近跟陈县长走得很近啊……”孟志勇试探着又想给艾零告点小黑状。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郭海不耐烦地打断了：“孟志勇，你少把精力用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上，艾零跟陈县长走得近咋了？管你什么事？你可给我记清楚，现在县里方方面面包括一些县领导在内，都对你的工作颇有微词。你还别真不服气，艾零是不是比你强？” “这一次市里的考核，你根本束手无策。而且，这一年你在青石乡也基本上毫无建树。整天要钱要钱，然后建建文化广场体育设施，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个屁用？你看人家，刚一上任，就给县里解决问题。然后又上了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投资五千万的大项目，这了得吗？你还说什么？！” 郭海的训斥让孟志勇多少有点无地自容。 他嗫嚅道：“郭书记，我怀疑这是艾零跟腾飞公司的邱曼琳串通好的，专门给他脸上涂脂抹粉的——这是他的朋友，还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猫腻呢？！” 孟志勇的话让郭海悚然一惊，他目光如刀，怒视着孟志勇：“你瞎说什么？！没有根据，乱讲这种话，组织原则何在？况且，你要是有这个本事让投资商来给你脸上涂脂抹粉，我也不至于在其他县领导面前这么难堪了！五千万的投资！你拉一个我看看？！滚蛋！” 孟志勇面红耳赤，狼狈而去。 望着孟志勇离去的背影，郭海的脸色很阴沉，甚至有点阴森可怕。 孟志勇刚才的话让郭海非常震怒，也让他重新认识了孟志勇的为人。 他本来以为孟志勇虽然能力平庸，但胜在忠诚。同时他就是有点自私狭隘的小毛病，但大方面没有问题。但不成想孟志勇居然如此小人之心，如此阴险狡诈！ 这让郭海心里悠然而生警惕，他觉得自己对孟志勇真的要堤防一些了。 这样的人，品质是有问题的。不能继续重用了。 郭海也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他立即抓起电话给组织部打了过去，嘱咐了两句。孟志勇以县委办副主任兼任扶贫办主任的红头文件还在走程序，既然郭海说先压一压，组织部那边自然就心领神会了。 唯一让郭海懊恼的是，县委推荐孟志勇和艾零同时出任县长助理的报告已经报到了市里，无更改的可能了。 …… 孟志勇在郭海这边吃了挂面，心里极不爽。他本来就是一个小鸡肚肠的人，一直以来对艾零怀恨在心，前番艾零在青石乡临危受命并力挽狂澜，这实际上也是狠狠地打了孟志勇一巴掌，孟志勇记恨在心，随时想要出这口恶气一直没有机会。 孟志勇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想了想，给李贺打了过去。 他和李贺有个秘密通话的号码，只有少数人知道。 “温泉项目到底怎么回事？我听说邱曼琳那个女人提了很苛刻的条件，要求违反规定承租五十年，艾零来县里找郭书记，郭书记并没有同意，那他怎么跟邱曼琳达成共识的？这有点怪啊。”孟志勇道。 孟志勇没有提这个，李贺也没有主动说，因为他关注的点不在这个地方，听了孟志勇的话他急急道：“这个啊，我听说是让何玲代表乡里跟邱曼琳签了两个合同，一个是明着的三十年，合法合规的，一个是背着的二十年，以乡里给邱曼琳的腾飞公司做出了什么承诺。” 孟志勇霍然起身：“他竟然敢对郭书记阳奉阴违？李贺，你确定？” “这有什么不能确定的，我知道这个事啊。” 孟志勇狂喜：“好了，李贺，我知道了，先这样，过后再说！” 孟志勇挂了电话，急匆匆又去了郭海的办公室。他说完，郭海脸色骤变。这事郭海本来就有点猜疑，如今孟志勇的话让他陡然醒悟，原来艾零是背着县里背着他这个书记私下里跟投资商许诺了。 难怪！！！（未完待续） 184章 命运的转折（2） 郭海的脸色阴沉，非常难看。 其实青石乡上这个项目是好事情，如果一开始是他这个县委书记来抓，艾零这些所谓“偷偷摸摸”的小毛病他也不是不能容忍。但问题的关键时刻这个项目是县长陈稳来牵头，这意味着艾零的“阳奉阴违”极有可能是陈稳的授意，这也意味着艾零彻底倒向了陈稳这一边，联想起最近陈稳和艾零的往来密切，以及陈稳在县委常委会上不惜代价给艾零说话的姿态，郭海心里怒不可遏。 “郭书记，艾零可是乡镇的党委书记，按照规则，他应该跟您来汇报工作，可结果，一个乡镇书记却整天跑政府那边汇报，这到底是什么事？如果这种歪风邪气不加以制止，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蠢蠢欲动呢。”孟志勇又不怀好意地添了一把火。 郭海眼眸中掠过一抹愤怒。 其实对于孟志勇，他心里早就生出几分警惕，对孟志勇卑劣的人品有所防范。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孟志勇对于他来说，还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而且他要打压陈稳，手下也需要有人手，目前正是用人之际，所以孟志勇的毛病他也只能宽容。 至少暂时先宽容了。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望着孟志勇道：“你把艾零给我喊过来，告诉他，乡长何玲一起来！同时，让县委办召集常委会，就说我说的，凡是在家的常委必须要参加，不允许任何人请假！” 孟志勇知道好戏要上演了，按捺住内心激动的心情，然后匆匆去下会议通知。 郭海突然召唤，艾零和何玲心头浮起了一抹不祥的预感。 在赶往县委的路上，何玲意识到问题不对劲，压低声音道：“艾零，我看八成是温泉度假村的承租协议出问题了，我早就说了，纸里包不住火，乡里人多嘴杂，早晚要暴露出去，让郭海知道。郭海的脾气你也了解，他这一次，一定会彻底翻脸的！” 艾零苦笑一声：“何姐，我早就说过，有些事情，该承担风险的还是要承担风险。没事，我们跟郭书记再解释一下，反正我们又没有私心，一切都是为了乡里的发展和完成市里下达的扶贫攻坚任务，怕什么？” 何玲摇了摇头：“艾零，这事我来担下！我把一切责任都承担过来，他找不到你的毛病，至少能保住你的岗位。咱们乡里的工作才刚刚有了起色，如果你被免职，我们的所有努力就都白费了。” 艾零眉梢一跳：“这哪行！这明明是我的决策，怎么能让你来承担责任？况且，我是一把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来替我背锅！不可能的！” 艾零的态度很坚决。 他知道何玲想要牺牲自己是为了保全他，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哪怕牺牲了何玲也未必能保住自己。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不是那种人。 何玲幽幽叹息一声，在无多言，知道说也没有用。艾零的脾气她很了解，艾零决定的事情不是谁能改变的。 一路无语，很快就到了县委。 两人并肩走进了县委办公楼，在一楼大厅内与孟志勇不期而遇。其实哪有这么巧啊，孟志勇本来就是故意等在这里，要看好戏的。 见孟志勇脸上幸灾乐祸的神态溢于言表，艾零更加清楚自己的猜测是没有错的。郭海这一次临场发难，必然是因为自己所谓的“阳奉阴违”。反正这种事可大可小，可严重也可忽略过去，就看郭海想怎么处理了。 “艾书记，何乡长，来了啊——郭书记说了，请你们直接去会议室吧，县委常委都到齐了，就等你们俩了。”孟志勇轻笑一声，转身就走，头前带路。 三人进了会议室，会议室的气氛立即感觉出不对劲了。 可以用凝重两个字来形容。 郭海脸色阴沉，略带有点杀气腾腾。陈稳脸色凝重，目光深沉。其他常委都肃然不语，保持着应有的沉默。 陈稳向艾零投过复杂的一瞥。 艾零到了这个时候，反而平静下来。在规则上、在官场规矩上，他是犯了错，有欺瞒县委书记的事实。但在工作上，对于青石乡可持续发展的大局来说，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错。如果能以自己个人的责任换来青石乡光明的未来，他认为还是值得的。 砰！ 郭海猛地一拍会议桌，会议桌上的茶水杯子都差点倒翻。 “艾零，你真是无法无天了。青石乡温泉度假村项目，谁给了你擅自跟投资商达成协议、私相授受的权力？无组织无纪律，还公然违反政策，这是什么行为？对县委阳奉阴违，违抗组织，这又是什么行为？！”郭海的声音冷漠而低沉，怒火高炽。 艾零抬头凝望着怒气高涨的郭海：“郭书记，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是变通操作了。但是我坚持认为，为了青石乡的脱贫攻坚，为了整体发展的大局，在一些细节上，我们其实可以灵活变通一下！没错，现在的政策规定个人承租山林不能超过三十年，但这是十年前的规定了，或许用不了多久，省里就会做出新的解释和修订。更重要的是，我咨询过省里有关部门，对方表示，面对一些特别重大的项目，在承租时限上，可以由市里出具证明，签署两个协议，在第一份协议上约定合同到期后，承租方有权拥有续租时限的权力。” “你的意思是你没有错，我错了？”郭海冷然道。 艾零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郭书记，各位领导，我没有推卸责任的想法，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有违规之处！既然县里问责，我一人承担责任！” “你何止是违规？我再三强调，让你不要擅自承诺给投资商任何要求，因为违反政策规定的事情我们坚决不能干！可是你怎么做的？你竟然瞒着县委，私相授受，这已经不单纯是违规行为了，性质非常严重！”郭海怒吼起来：“欺上瞒下，目无组织，违规违纪，你还有什么话说？” 艾零笑了笑，笑容很平静，他已经意识到，郭海是铁了心要拿他开刀，杀鸡骇猴了，说白了还是冲陈稳来的，所以倒也不慌了：“郭书记，我愿意承担责任！” “好，既然如此，就不要再说废话了。我建议，免除艾零的所有职务，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保留公职以观后效。”郭海目光冷森森地扭头望着陈稳：“陈县长，你的意见呢？” “郭书记，如果一定要让我说，我个人认为：情有可原，事有可泯。违规的确是违规，但要说公然对抗组织，这话就有点重了。”陈稳声音很平淡：“我们要理解下面的干部，尤其是在青石乡工作的干部，为了干事创业，为了脱贫发展，所付出的各种牺牲，所承担的各种压力。给予处分我同意，免职我不同意，如果县委一定要这么做，我个人保留意见。” 郭海冷哼一声：“其他同志的意见呢？同意的举手！” 郭海目光如刀，环视众人。沉默了一阵，大多数常委都举手了。 郭海冷笑着：“既然如此，县纪委马上行文通报全县，免去艾零的所有行政职务，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保留公职以观后效！至于青石乡的这个违规项目，马上先给我停了！什么时候手续办妥了，再开工也不迟！”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犹豫了一下：“郭书记，既然艾零免职，青石乡的工作谁来接替？现在市里省里都在紧盯着这个乡的工作，不能工作上出问题啊！” 郭海冷着脸挥挥手：“何玲暂时主持青石乡的党政全面工作，至于与市里省里扶贫上的有关工作，县扶贫办牵头协调吧！散会！” 陈稳冷笑一声，突然起身拂袖而去。 其他常委面面相觑。 郭海冷视着陈稳离去的背影，嘴角的冷漠越来越浓烈。 孟志勇在一旁列席会议，心内狂喜。这小子终于还是倒霉了，被彻底免职，再无翻身之日。哪怕郭海是错的，但在县委常委会集体定下来的事情，谁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 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被免职了。 消息在最短的时间内震动全县。 艾零不动声色地往外走，县委办公楼里不少机关干部都面色复杂地望着他，窃窃私语。何玲追了上来，幽幽叹息道：“艾零，你先沉住气，我想，不如你去市里找找，说说情况，看看还有没有转机！” 何玲本来是想揽下这档子事的，但她当时看那情形，郭海一开场就冲艾零来了，根本就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 艾零笑了笑：“正好我也累了，休息两天吧。何姐，乡里的工作就拜托给你了，只是温泉度假村项目就此一停，不知道将来还有没有机会恢复，我担心邱曼琳会撤资。要知道，既然我们这边有温泉资源，山那边的蓝山乡未必就没有，人家反正是为了投资赚钱，上哪里去建项目不行，非得赖在咱们青石乡啊？” 何玲叹息着，一时间也是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艾零。（未完待续） 185章 命运的转折（3） 艾零被县委免职的消息自然第一时间传到了乡里。乡里的干部一片哗然，哪怕是各村的村干部们都感觉非常突然。 副乡长李贺心内振奋。 根据他和孟志勇交流的结果，县委下一步的安排极有可能是让何玲改任党委书记，而自己作为资深的副乡长，转正干乡长的可能性是极大的。 艾零返回乡里收拾东西，因为这不是暂时的停职，而是被免职，这意味着他从现在开始不能继续在青石乡工作了。 乡里的干部们站在走廊上，看着艾零神色平静收拾完自己的私人物品走出办公室，都围了上去。党政办的办事员女小李眼泪婆娑：“艾书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这怎么好好地……您就被免职了呢？” 林业站的站长老孙忍不住义愤填膺，大声道：“真是太可恶了，用人的时候让艾书记来，一看现在渡过难关了，这就要卸磨杀驴鸟尽弓藏了，我们不服气，县委这种安排太荒唐！同志们，我们是不是给县里写一封联名信，我们要挽留艾书记！” 众人七嘴八舌，喧闹起来。 有些动情的女同志还在一旁哽咽两声。 艾零这一次到乡里任职与上次不同，属于临危受命，承受了很大的压力。而且，艾零自打来到青石乡之后，为青石乡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一点无人可及。如果没有艾零，就没有现在的青石乡了。 所以乡里的人情绪比较激动，因为人都是感情动物。这么久了，艾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干部，乡里的人心知肚明。撤走了艾零，将来无论是谁干，青石乡都不可能像艾零在任时这么呕心沥血。 楼下又来了一群村民，是五老峪村和青石村的人。这两个村的人可以说是艾零来青石乡扶贫工作之后，获益最大的一群人。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规模越来越大，已经成为明星重点项目，而附近几个村子的人因此得到了最现实的好处，有工上、有钱赚，日子越来越红火。青石村主要是因为腾飞服装公司的加工车间以及最近正在立项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尤其是温泉度假村项目，将来一旦落地，青石村的人会直接被带动脱贫致富。 支书老冯带着五老峪村的一些人赶来了。 老冯这伙人是感恩。所谓吃水不忘挖井人，艾零为五老峪村的发展和脱贫居功厥伟，没有艾零，哪有他们的今天？所以听说艾零居然被县里免职，五老峪村的人气不过就跑过来阻拦艾零离开。 青石村的村支书龚志浩也带着村里的人来了。除了感恩之外，龚志浩们还担心艾零走后，温泉度假村项目会不了了之，毕竟艾零被免职同步的还有项目被叫停。这说明感恩的心理中还是有一点利益的因素在内。 数百村民在楼下嚷嚷起来：“艾书记，您不能走！我们坚决不让艾书记走！” “艾书记，不能走啊！” “艾书记，咱们不能咽下这口气去，凭什么啊？！” 青石乡政府大院内人声鼎沸，声势震天。 何玲面色复杂，望着艾零：“大家都舍不得你走，但是……跟大家说几句告别的话吧。” 县委的免职命令已经下达，不走也得走了。 艾零缓缓点头，走到走廊护栏前望着楼下黑压压的一群村民，朗声道：“乡亲们，我非常感谢大家对我个人的信任和认可。来青石乡断断续续工作两年多，我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在工作中，我全身心投入，没有半点私心，也跟这方土地和大家结下了深厚的感情。” “但是这一次，我的确是在工作中出现了失误，必须要承担责任。请大家放心，今后乡里的工作，在何乡长的主持下，一定会更加兴旺发达，至于我个人，将来无论在什么岗位上或者在什么地方，都永远也不会忘记咱们青石乡，也请大家相信乡里，相信县里，继续支持何乡长的工作，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争取让青石乡早日摘掉贫困乡的帽子，然后我们大力发展经济，变成经济强乡！” …… 掌声雷动，艾零开着自己的那辆白色小轿车缓缓驶去。乡里的老百姓围堵在道路两旁，动情流着泪鼓着掌目视艾零的车离开。这样的一幕让艾零有点意外，心内也生出几分感动。这更加坚定了他做实事造福一方的心念。要么就不做事，既然要做，就做实事，为官一任造福一方，给老百姓真正留下点东西。你待老百姓以诚，老百姓也必回报你以诚，这是相互的。 艾零直接回家了。 就在艾零离开青石乡的这个下午，市委正在召开常委会，同样也是研究干部。安化县上下不知道的是，上次县委推荐艾零和孟志勇作为县长助理人选的提名也上会了。 兰宁祥提报完名单之后，蒋雪峰忍不住笑了：“这安化县还真是挺有意思，推荐艾零为县长助理，我倒是还能理解，毕竟这位小艾同志成绩显著，综合能力极强，上次临危受命又带领全乡通过了市里高标准的考核，连我都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办法来渡过难关。这说明当初我们选拔这样的年轻同志去基层扶贫，决策是非常正确的，他们在基层狠抓实干，也给基层带去了活力和创造力。同志们，我们的事业，就是缺乏这样的年轻干部，能干事、而且还能干成事。” “不过这个孟志勇，是艾零的前任吧？郭海临场换将，显然是觉得他不靠谱，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推荐起来？” 市长黄长友笑了：“蒋书记，这位艾零同志的确是一个不可多见的人才，通过这两年的锻炼，也真正算是成长起来了。我个人认为，提拔为安化县的县长助理，可行，可以进一步锻炼他，作为后备干部储备起来。至于这个孟志勇，我不是很了解，不过本着尊重和维护下面党委班子的权威，我觉得一并过一过，也不算什么。毕竟从他的履历来看，正科级岗位已经六七年了，资历经历都能说得过去。” 市长和书记都投了赞成票，其他常委领导还能说什么呢？ 但就在这时，市委常委、秘书长老林却收到了一条微信上传播的视频信息，是关于安化县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的。老林用静音模式大概看了看，就起身走过去在市委书记蒋雪峰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然后就把视频放给蒋雪峰看。 蒋雪峰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这市里常委会正在研究任命通过艾零作为安化县县长助理，那边却已经把艾零给免职了，还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也不知道是谁用手机把当时艾零离开青石乡的场景给录了下来，然后传播到了网上，引起青石乡不少人的追捧点赞，在最短的时间内就传遍了全市。既然老林都收到了，其他领导的手机上基本上都有了。 因为是微信朋友圈转发的。 蒋雪峰让市委办的人用会议室的大屏幕播放了这个视频。青石乡老百姓含泪送别艾零的这一幕，看得所有市委常委们都有点心情复杂和狐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蒋雪峰恼火地一拍桌案：“大家休息一会，老林，马上通知安化县的郭海和陈稳来市里汇报工作，马上！” 市委常委会暂时休会，等待郭海和陈稳到来解释清楚。 其实郭海和陈稳也看到了这条视频。郭海心里烦躁之极，把青石乡的人给骂了一个半死，但他没有觉得自己把艾零免职的决定是错的，目无组织、违规操作，岂能不免职？但如何给市里领导解释，还是要想好再说的。 一个小时后。 陈稳和郭海进了市委会议室，当着所有市委常委的面，郭海汇报了艾零被免职的前因后果。从始至终，陈稳都没有说半句话，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蒋雪峰脸色沉凝：“郭海，这是你们县委的干部权限，按说市委不该干涉。但是，青石乡不是普通的乡镇，艾零也不是普通的乡镇干部，现在青石乡的工作成败关乎未来省里测评的成败，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们轻易动这样一个干部，是不是太仓促了一些？” “蒋书记，各位领导，我知道青石乡现在引起了市里省里的各级的高度关注，作为扶贫工作的示范点，青石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但是，作为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对县委的决定阳奉阴违，更重要的是不讲政策、违规操作，如果不予以惩处，将来被人效仿，我们县委也很难再开展工作。” 市长黄长友突然插话道：“郭海，你倒是说说看，艾零被免职，后继人选是谁？能不能向艾零一样承担起所有的责任来？你能不能确保青石乡将来的工作不出乱子？” 兰宁祥也陡然发难：“还有一点，既然你们认为艾零是违规违纪，那么，为什么这样的人反而引起了乡里这么多老百姓的动情挽留？你们县委的处置，为什么会引起了老百姓的不满，你们有没有想过？” 郭海被问得哑口无言。（未完待续） 186章 命运的转折（4） 蒋雪峰脸色阴沉，挥了挥手：“你们先退出去吧，如何处置，我们研究一下。” 郭海和陈稳神色尴尬，起身离开了市委常委会议室。 等两人走了，蒋雪峰恼火道：“这事我们需要讨论一下。既然问题出了，我们也不能回避。虽然只是安化县一个乡镇干部的调整，但毕竟青石乡现在是省里高度关注的扶贫工作联系点，这个乡干部队伍的稳定，关乎我们这一次向全国申报扶贫典型乡镇的成功与否。” “这个问题也给了我们一个思考的机会。那就是：在改革和发展之间，在政策和现实之间，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我们应该如何选择？比如说青石乡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如果拘泥于政策规定，项目就要缓上或者流产，可如果变通操作一下，又违反了政策规定——所以说，从这个角度出发，我们应该充分体谅基层干部的不容易。” 蒋雪峰娓娓道来。 黄长友笑了笑：“基层干部的确是不容易。各位，我实事求是地讲，尤其是像青石乡这种过去基础太弱的一级重度贫困乡，能招商引资上一个项目非常不容易，这个乡能发展到今天这种程度，应该说，我们的基层干部和安化县付出了很大的努力，现在的成果，来之不易。” “那么，其实市里也给了他们不小的压力。按照现在的情况，一旦成为典型乡镇，那就要面对全省乃至全国的关注，乡里没有一些亮点工程，没有实质性的农民增收和整体脱贫的现状，是无法交差的。” “前不久，青石乡刚刚通过了市里的考核。这次考核呢，我亲自带队，可以说考核标准非常高，考核要求非常严，之所以他们能通过考核，根子就在于艾零这个同志的视野开阔，用一些变通的并不违反政策规定的举措，至少在数据上让青石乡达标了。” “但是，大家都很清楚，数字上的达标跟现实的脱贫完全是两码事，也是两个概念。省里的复核和方方面面的参观考察都要到来，如果青石乡再没有实质性的东西拿出来，我估计很难糊弄过关。所以，我完全理解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争取上这个投资五千万的温泉度假村项目的迫切心态，也完全支持他们上这个项目，当时在青石乡调研，我当场就表了态。” “开发商提了一些要求，看上去有点过分。但实际上，人家投资进去，是冒着很大风险的，因为青石乡的地理环境和交通等等各方面都存在一定的问题。人家想要长期经营，是想要确保能收回投资，我个人觉得这种投资心理很正常。其实，三十年的承租时限和五十年有太大的区别吗？没有！” “这样的政策规定，是可以变通的。市里协调一下，省里完全可以走重点项目和扶贫项目的渠道获得审批，没有问题。” “从这个角度上说，艾零这个同志的问题，实际上就是他在急于做事、上项目与跟县里报告协调之间出现了某种偏差……可有些东西，我们也要一分为二地看：如果青石乡先打报告给安化县，安化县审批之后，再通过安化县报给市里，再经市里报给省里，可能这一系列的流程下来，至少要半年以上的时间了。” “看起来，郭海没有同意。在郭海没有同意的前提下，艾零擅自做主跟开发商签署了协议，这才是安化县委将他免职的关键吧？”兰宁祥插话道。 黄长友笑了：“必然如此，否则怎么能叫目无组织、对抗组织呢？不过，郭海的架子和脾气也着实是大了一点，艾零的做法过激或者有之，但至于要给一个年轻同志扣上目无组织的帽子吗？” “关键还要顾全大局。青石乡的工作非常繁重，时间紧任务重，没有艾零这样有能力有干劲有想法的年轻干部坐镇，肯定会出问题的。至少在安化县，比艾零更强、更适合挑起这幅重担的人，是没有的。既然如此，把艾零一撸到底，还是欠妥当。” 蒋雪峰深吸了一口气：“安化县委的处置没有错，我们也不能说郭海就是错的，但艾零虽然有错，可就事论事，这个问题值得我们举一反三，慎重讨论一下：对于艾零这种为了发展和大局、为了农民利益不惜冒着个人政治风险的年轻干部，我们应该如何对待和处理。是奖，还是罚。大家讨论一下。” “蒋书记，个人意见，无论奖还是罚，把他就地免职都是不妥当的。”兰宁祥的话引起了另外几个常委的赞同，纷纷发言，大概意思就是说艾零虽然有错，但不至于被免职。 “蒋书记，现在改革发展的任务压倒一切，扶贫攻坚的任务压倒一切，发现和培养一个独挡一面的年轻后备干部不容易，我们不能因为一点小小的过错就否认和打压干部的工作积极性，否则今后将很难再有人敢挑重担。” 黄长友神色严肃起来：“尤其是我们要确立和弘扬这样一种风气，只要是有利于人民的事情，只要是有利于发展大局，只要是我们的干部没有个人私心，组织上都要保护和鼓励基层干部在基层推进改革创新。改革就是探索嘛，既然是探索就要允许出错。当然，犯错跟违纪违规是两个概念。在这件事上，艾零同志的做法或许存在争议，但并没有真正违规违纪。事实上，青石乡跟投资商签署的是两份协议，一份正式协议，符合规定，一份只是战略合作备忘录，在备忘录上明确了第一份协议中承租时限到期后，继续续签的条款。” “他的过错在于没有按照组织程序报批，不是说他这种做法就是错的。” 蒋雪峰缓缓点头：“我赞同各位和黄市长的意见。我认为，有过该罚，有功当奖。在这个问题上，艾零操作程序不当，应该给予党内警告处分。毕竟，我们还是要维护各级党委的权威，如果下面的干部都像艾零这样先斩后奏，哪怕是为了工作，也会出问题。” “还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我考虑很久了。青石乡现在的地位，已经不再是过去那个无人问津的山沟沟穷乡镇，这个乡镇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已经在渐渐辐射开去。而接下来两到五年之间，这个乡镇作为扶贫示范点，各项工作面临较大的压力。这样，我们是不是考虑提升一下这个乡镇的规格，考虑高配一下干部。” 蒋雪峰的话一出口，众人吃了一惊。 蒋雪峰没有说要提拔艾零，只是说要高配青石乡的干部。不过，按照青石乡现在的重要性来说，这也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了。 市委书记的想法，黄长友第一个赞同：“我认为可以。这样能表明市里对这个乡镇工作和整体扶贫工作的重视，能带动全市的扶贫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 其他常委自然也不会反对。 众人都紧盯着蒋雪峰。 按照惯例，一些重要乡镇高配干部，基本上都是一把手挂县委常委，没有挂县长助理的。 “安化县委的班子现在还缺一人，双数，不利于表决。我建议，从现在开始，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兼任安化县委常委，大家认为如何？” 蒋雪峰从始至终都没有提艾零半个字。 实际上，这是给乡镇提规格，不是提拔艾零。谁干谁就是县委常委，不仅仅是艾零。 黄长友望着蒋雪峰，点头赞同。他心里最清楚了，蒋雪峰本来还没打谱直接将艾零提拔到县委常委的重要岗位上，只是想通过给艾零解决副县级待遇来刺激和提高全市扶贫干部的积极性，但郭海这一次擅自将艾零免职查办，直接触怒了蒋书记。 别看蒋雪峰没有说什么。但站在市委的立场上看，青石乡现在是市委高度关注和蒋雪峰亲自抓的扶贫示范乡镇，正在迎接省委复核的关键阶段，你免去青石乡一把手的职务，这么大的动作，应该给市委打个报告，岂能擅自做主？ 虽然这是安化县委的权限，但蒋雪峰还是非常不爽。 所以蒋雪峰直接将艾零推到了县委常委的高位上去。 从这个意义上说，郭海这一次还帮了艾零的大忙，如果没有艾零被免职这场风波，蒋雪峰还不会破格提拔艾零，至少不会直接让艾零上县委常委。 这次市委常委会，成为艾零仕途上的重要节点，也成为了他命运的重要转折点。从现在开始，他真正跨入了常委副县级领导干部的行列，与过去有了本质的变化。 “同志们，我们就是要告诉全市干部，对于那些能干事、能干成事、心底无私装着群众利益的年轻干部，组织上就是要重用、就是会破格提拔！现在是什么年代了，如果我们还要墨守成规，还要按部就班，我们的工作就会陷于僵局。我们市里的发展现在就面临着这样的瓶颈，我们需要大量艾零这样的年轻干部，在基层冲锋陷阵，献计献策，帮我们突破发展瓶颈！” “下一步，市委还要推进干部体制改革。过去的老观念需要改一改了，我们要建立能上能下、能者上庸者下的干部使用机制。对于能干事作风过得硬靠得住的年轻干部，该破格提拔就要破格提拔！我有一种预感，同志们，像艾零这种年轻干部，放在更高的岗位上，他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他在青石乡抓全面工作，接下来，会给我们一些惊喜的，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市长黄长友和兰宁祥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某种震惊。 两人其实都知道蒋雪峰非常欣赏和器重艾零这种年轻干部，但还是没想到，蒋雪峰寄予这么大的希望和给予这么高的评价。 兰宁祥目光灼灼，心里微有感慨。 他突然意识到，蒋雪峰是在通过破格提拔艾零这种方式，一则是证明他当年主张下放扶贫干部的决策正确，二则是通过提拔艾零来增加安化县县长陈稳的班底力量。没有人比兰宁祥更清楚，是蒋雪峰力主让陈稳下放安化县当县长的。 但陈稳要想真正站住脚，县委书记郭海的掣肘是一个不可回避的因素。蒋雪峰提拔跟陈稳关系好的艾零，无非还是为了给陈稳助威呐喊。 作为改革派，蒋雪峰实际上不太喜欢郭海的作风，认为郭海能力平庸，稳重有余，干劲不足。但郭海的资历毕竟摆在那里，在没有更合适岗位安排郭海的时候，暂时还不能轻易动一个县委书记。 但安化县要想真正在这一轮的改革发展中尤其是借着扶贫的东风脱颖而出，必须要靠陈稳艾零这样的干部。蒋雪峰对此心知肚明。 “如果同志们没有不同意见，那么，我们就形成决议，组织部尽快履行组织程序，尽快去安化县宣布调整任命。至于当下，先让安化县委恢复艾零的工作，这简直就是开玩笑，在这个节骨眼上临阵换将，万一这个乡乱了起来，谁来承担责任？” “至于青石乡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投资总量也不算小，我看黄市长你亲自挂包一下吧，列为明年的重点项目之一。我个人意见，这个乡作为我和黄市长的挂包联系点，由市委办和市扶贫办联合督促落实。”蒋雪峰挥了挥手：“告诉安化县，青石乡的工作进度，随时以简报的形式定期向市委市政府报告！” “散会吧！” 市委常委们散了会，走了。 郭海和陈稳却一直等候在门口，没有敢走。黄长友把两人招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亲自传达了市委常委会的决议，不过，黄长友并没有说提拔艾零和给青石乡提升规格的事儿，而是要求安化县委立即恢复艾零的工作，确保工作连贯性和群众稳定。 郭海脸色不好看，市委的决定明摆着是否了他这个县委书记的决定，但也没有办法，他岂敢跟市委对抗，跟市委书记拧着干。他要是这么做，就不是违规违纪而是政治问题了。（未完待续） 187章 升格之路（1） 县委常委会上的事情，艾零并不知情。 只是他刚在家洗了个澡准备休息两天再说，就接到了县委办的电话通知，什么原因也没说，只是说县委临时召集常委会确定，根据工作需要，艾零马上返回青石乡恢复工作，全面梳理各项工作，准备迎接省里的复核。 艾零有些莫名其妙，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但面对下通知的县委办普通工作人员，他实在是不好问、问也实在是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只得暂时藏下心里的万般不解。 而县委对于乡里的解释，就更简单了，只是说县委安排，撤销对艾零的停职，艾零即刻起恢复工作，要求乡党委政府贯彻落实。 何玲有些意外，也有点欢喜，就给艾零打了电话：“艾零，我刚接到县委办通知，说是马上恢复你的工作，这是好事，看来郭书记也认识到停你的职是错误的，县委马上纠正错误……” 何玲的话其实也是一种试探。 何玲潜意识里，认为艾零通过了上层路线，给县委书记郭海施加了压力，这才有了县委将艾零免职的决定不到两天就撤销，显得很不严肃。 艾零轻叹了一声：“这免职来得快，去得也莫名其妙，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何姐，是不是乡里或者县里出什么问题了，又需要我回去当救火队员吗？” 何玲轻笑：“不知道呐。反正乡里是很安稳，自打你走了之后，有些群众的情绪虽然不太稳定，但在乡里安抚下，还算是确保了稳定。只是我听说五老峪村和青石村的人准备去县里上访，应该还没有付诸行动，既然你被恢复工作，那就不存在这种隐患了。对了，你什么时候到岗？” 艾零沉默了片刻：“我明天一早返回吧，我这刚回家，屁股还没坐热……” 艾零跟何玲通了通气，就又接到了冯晓婷的电话，冯晓婷依旧在省委党校培训，她刚刚听说了艾零被免职的事、艾零旋即被恢复工作的消息暂时还没传到她那里：“郭海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呀？需要救火的时候，不讲规则把你放在青石乡去，结果你刚完成任务，这又借故免你的职，这是典型的卸磨杀驴，不行，艾零，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想……” 艾零叹息：“晓婷，你这是后知后觉了，在半个小时之前，我刚又接到县委通知，说是马上恢复我的工作，免职决定撤销。” 冯晓婷也是愕然：“撤销了？这么不严肃？郭海想要干什么？” 艾零本来还想问问是不是冯家背后影响使然，但从冯晓婷的话中他判断，冯家应该没有插手此事，而以冯元海的性格为人，他也一定不会插手这种事。如果是其他的干部，如果他看不惯，或许还会鸣两声不平，可与冯家有关的人，他一定就会避嫌疑保持沉默。 既然不是冯家的因素，那这就很奇怪了，难不成是郭海良心发现，自己扇了自己一耳光？艾零觉得太不可能。哪怕就是错的，郭海为了维持县委的权威，也是会将错就错，至少维持一段时间。 乡里很快就把艾零被县委恢复工作的消息传达到各村。乡里的一些农民兴高采烈，以为是村民舆论上达影响县委决策的胜利——其实这跟所谓的民意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别看微信上、网络上有了一些舆情风向，但郭海之前根本就不在乎，因为郭海本来认为县委的决定是合规的，再说问责一个违规的干部，没什么好说的。 …… 按照组织程序，在市委的正式任命下达之前，市委组织部的分管副部长找艾零进行组织谈话。也就是说，艾零随后就又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通知，赶去组织部。 市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老贺一脸的笑容：“小艾同志，恭喜你了！” 艾零苦笑：“贺部长，我实在是不知道我这喜从何来啊，领导能不能给个明示？” 老贺哈哈大笑：“不久前的市委常委会上，经常委会研究，决定给你们青石乡升格，目的是为了推动青石乡作为全省乃至全国扶贫工作示范点的工作全面发展……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呆了呆，青石乡被升格，这意味着他将变成副县级干部，而按照一般升格的惯例，这显然是他要兼任县委常委了……但此时此刻，他非但没有半点狂喜的情绪，反而觉得压力重重。 被破格提拔当然是好事。但同样，也会因此让他处在了风口浪尖上，所有的人都在紧盯着他，他的工作和作风，略有不谨慎，就会变成众矢之的。而且，市委破格让他以县委常委身份进入县委班子，恐怕还有更深层次的政治用意，而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必然要跟县委书记郭海站在了某种对立面上……未必怕，但是非一定会多。 老贺自然明白艾零为什么会疑虑重重：“更高的岗位，意味着更大的责任，小艾书记，组织上希望你能抛开所有的包袱，轻装上阵，更加努力工作，不要辜负市委对你的信任和破格提拔。蒋书记让组织部转告你，也是提醒你，破格提拔是机遇，但也是压力和鞭策，既然能破格提拔，如果你将来不称职，被撸了也不奇怪。” 艾零在此刻，无论如何也得向组织表示一下信心和决心了。 至于组织排序，艾零问都没问就知道，自己肯定是县委班子的最后一位。但在安化县的整体县领导排序当中，他必然又要排在一些非常委的副县长前面……这个时候，艾零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已经变成重要的县领导了。 老贺说完自己的常规动作和组织例行的谈话内容，就开始随意跟艾零闲扯家常，同时让艾零等待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准备相关材料，有些表格得艾零本人签字填写。本来这些程序市委组织部是要通过县委组织部协调完成的，但因为蒋书记和兰部长有交代，所以市委组织部这边就直接越过了县委组织部的中间环节，亲自操刀上阵了，反正程序说起来也不复杂，都是任命前的规定动作。 而对于艾零的红头任命，已经走完市委组织部的会签程序，正在走市委决策程序，只要蒋书记签发，任命文件就正式生效，艾零同时变成了名正言顺的县委常委级副县级领导干部，与过去有了本质的区别。 原来是吏，现在是官了。 …… 艾零想了想，还是给父亲艾建民打了一个电话，毕竟个人仕途上的重大进步，不通知父亲也不合适。 艾建民大吃一惊，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辛辛苦苦在乡镇干了一辈子，才当上了一个乡长，没想到儿子入官场两年，居然从副科级接连被破格提拔，如今变成了副处级干部，还跻身县委常委级别，这是艾建民过去想都不敢想的高位啊！ “儿子，这虽然是好事，但同时也未必就是好事……你毕竟太年轻、资历也太浅薄了，你这样一再被破格提拔，你们县里的干部尤其是一些副县级的领导，未必会服气。想想也是，你这样的年轻人排在了人家前面，谁也不会太高兴。” “所以你必须要更加谦虚谨慎，低调行事。你现在肯定要被很多人盯上，可千万不要让人抓住你的把柄，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艾零嗯了一声：“爸爸，我知道了，我也觉得这未必是什么好事，高位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而且现在这种态势，我如果不小心谨慎，我站得高将来摔得也会很惨。” 艾建民点点头：“你心里清楚就好。不过你这样，今后要跟郭海站在对立面了，必须要小心再小心啊，跟一把手对抗，几乎没有好下场的。陈稳那边，该支持要支持，但……你也要把握住一个合适的分寸。毕竟他还不是县委书记，不是你们安化县的一把手。” 艾建民以自己宦海浮沉二十多年的经验谆谆教导自己的儿子。 艾建民的话当然不是错的，但对于艾零来说，却不是非此即彼这么简单。他和陈稳因为共同的目标——想要做点实事，而走到一起，可以说是政治理念相同。陈稳对他素来支持，哪怕是作为回报，艾零也不能不跟陈稳结盟。 更重要的是，市委尤其是市委书记蒋雪峰如此安排，透射出诸多暗示和信号。 艾零哪怕是再傻，也能嗅到这种政治风向。 既然市里都在支持陈稳上位，他又何必不顺水推舟呢？ 只是市里一时间也很难安排县委书记郭海，因为没有合适的位置。对郭海这种资历深、也有过一定贡献的县委书记，除了他犯重大错误，除了有副厅级的岗位，否则市委也不能轻易动郭海。 而要越过副厅级的门槛，那也不是市里能决定的。所以，郭海还要等待时机。这意味着郭海将继续留任县委书记，而陈稳与郭海之间的权力纷争或者说是理念之争，才刚刚展开。（未完待续） 188章 升格之路（2） 在当前的行政框架体系内，地域行政升格，有两种情况。 一种是整体行政升级，比如说某某城市升格为副部级城市，某某园区升格为副处级单位等等。这意味着行政序列的集体升级，获益的是所有体系内的干部。比如说某某城市升格为副部级城市之后，市委书记和市长都变成了副部级干部，而相应地，原先的副职就都变成了正厅级干部，而市属部门和各区县就从正县级单位自动升格成副厅级单位。 这种集体升格，动作大、涉及范围广、人员多，需要一系列的政策和制度配套，是一个非常复杂的系统工程。操作起来，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酝酿，半年左右的时间来落实推进。 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只有一把手晋升，其他人员，一切保持不变。 很显然，艾零和青石乡这一次，是属于后面这种情况了。 如果是前者，市委组织部要有大量的工作要做，而且还要通过市编办来重新测算安化县的正科级以上编制岗位。 既然老贺没有提，艾零也就心知肚明，这只是市委高配了青石乡一把手的临时安排，并非真正意义上的升格。 事实上，乡镇就是乡镇，科级单位，无法真正打乱这种行政秩序。除非市里通过申报，将青石乡变更成副处级的开发区，这是要经过省里核准的，市里没有这个权限。 艾零在市委组织部履行程序的时候，青石乡的副乡长李贺一脸的愤愤不平，找上了孟志勇：“孟主任，老领导，到底怎么回事啊？艾零刚被免职，又突然下通知说恢复工作，县委决策言而无信、说变就变，也忒不严肃了吧？哪有这么搞的？” 本来李贺还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 艾零被免职，何玲主持工作，只要何玲当上乡党委书记，乡长的位置——他作为资深的副乡长，自然能顺理成章接替上位。 但他刚兴奋了不到一天，事情就又出现惊天逆转，岂能不郁闷和恼火。 但孟志勇其实比他更郁闷：“老李，我也觉得有点问题，郭书记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也摸不准。不过呢，我听说是市委把郭书记和陈稳喊到市里去谈话，这两位回来之后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难道是艾零那小子走了上层路线？” 孟志勇越想越觉得可能。 毕竟艾零与市里一些高层领导熟悉在县里也不是太大的秘密，一念及此，孟志勇分明就有些无奈了，如果是市里领导插手艾零的事，郭海还真的扛不住。 李贺恼火：“老领导，这县委决定变成儿戏，让人寒心。有关系了不起啊？难道对于艾零这种违规的干部，县委非但不处理、不问责还要纵容？” 孟志勇叹了口气：“先观望一段时间看看再说吧，老李，你在乡里要低调一点，艾零这个人手段不简单，你要是被他发现苗头不对，他对你下手不会留情的，你要先保住自己，避免被误伤了。” 李贺紧咬牙关：“我怕他个鸟！” 孟志勇哂笑，却没有点破。他心道你李贺就是一根墙头草随风倒，哪有什么胆子和底气。你嘴上硬邦邦，其实软绵绵不成气候。 但李贺就是孟志勇安插在青石乡的一颗钉子。对于李贺这样的人，他还是要加以利用。同时他也在焦急的等待市里的批复，毕竟他和艾零同时作为县长助理人选的报告已经递到了市里，按照常规，应该要批下来了。在孟志勇看来，在这件事上，艾零有关系反倒是好事，只要市里批准艾零就会同样批准他的任职，到时候，他也会跟着沾光，成功越过副处级的门槛。 想到这里，孟志勇就不郁闷了。 不知道市委组织部是故意还是疏忽，反正市委给安化县委增补了一个县委常委、给青石乡升格的事情，并没有提前找县委书记郭海沟通和通报。直到县委突然接到了市委的任命和市委组织部关于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两天后将亲自带队来安化县和青石乡宣布任命的通知。 至于所谓县长助理的推荐报告，市里提都不提了，这表明已经被否了。 郭海先是震惊，旋即感觉到了浓烈的危机感。 市委的这般安排，除了对青石乡工作的重视和对艾零一个年轻干部的破格提拔，还意味着市委尤其是市委主要领导对县长陈稳的某种支持。这意味着陈稳今后在安化县会更加咄咄逼人，跟自己这个县委书记争夺话语权。 而艾零，此刻更像是陈稳的同盟军了。 郭海的心情很糟糕。 与之相比，县长陈稳则是兴奋莫名。他之前是市政府副秘书长，在市里消息灵通，自然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艾零被破格提拔为县委常委的消息，也明白这是蒋书记对自己工作的重视和某种无形的支持。 也同时意味着，在安化县，自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 安化县委的班子目前是这样的： 县委书记郭海 县委副书记、县长陈稳 县委副书记欧阳菁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卢继亮 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朋 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 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彭德龙 目前八个人，不符合组织议事规则，增补艾零进常委班子，更好完善班子。在上述八个人中，欧阳菁持中立态度，除常务副县长张朋因为工作关系不得不跟陈稳站在一边之外，其他人都几乎是郭海的嫡系人马。因此在县委常委会上，郭海几乎是一边倒。 但增补进艾零之后，陈稳就不那么孤单了。而且有了艾零的支持，今后只要陈稳站稳脚跟，班子里的一些人必然会慢慢开始转向。 对未来，陈稳已经在踌躇满志了。 第二天一早，艾零开车返回乡里。他的车还没进政府大院，就看到乡政府门口聚集着不少人，何玲带着乡里的干部们还有五老峪村、青石村的一些村民代表，迎候在门口两侧，看到艾零的车进入视野，不少村民就开始敲锣打鼓兴高采烈。 锣鼓喧天，阵势不小。 艾零吓了一跳，心道何玲你这是要干什么？这是要把我往火上炙烤啊！这种阵仗，若是传到县里，不要说县委书记郭海心里会很不爽，就是其他人听了，也会多出很多非议来。 艾零急乎乎将车停在路边，没有直接在众人的欢迎声中开进乡政府大院。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沉声道：“何乡长，这样不好，马上让大家散了吧！” 艾零转身向众人鞠躬：“同志们，乡亲们，感谢大家对我工作的支持，大家赶紧回去忙自己的事情，谢谢大家了！” …… 艾零马上召集了乡党委会。 现在的青石乡班子，已经跟过去艾零刚刚来到青石乡扶贫的时候大不一样了。除了何玲、李贺和从副乡长改任组织委员的宋大军三个老人之外，其他三个人都是两次调整后的新人：纪委书记龚明浩，宣传委员林冉，非党员副乡长郭颖。这三个人都是县里机关上下放的干部，郭颖还是郭海的堂侄女，有一层不太近的亲戚关系。 在班子里，李贺排名第三，副书记、副乡长，仅次于何玲之后。 艾零缓步走进会议室，班子成员们脸色大多比较复杂。艾零突兀被县委免职之后，乡里的人本来都以为李贺即将上位，乡里的格局也在发生着无形的变化，但结果，这种变化还没有真正成型，艾零又杀了一个回马枪，再次坐在了青石乡一把手的位置上。 艾零坐下，微微笑了笑：“同志们，根据县委安排，我返回乡里继续恢复工作。我估计大家都感觉很突然，其实说实话，我本人也很突然。但突然归突然，无论怎么说，我们的工作不能断。”nbsp; “前期，在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上，我为了促成项目落地，的确有些程序上的失当，这一点，我已经向县委做出了深刻检讨。但既然县委还是把我放在了现有的岗位上，本着推动乡里脱贫攻坚走向深入的原则，我还是坚持主张要落实温泉度假村这个项目——随后，我会向县委做出工作汇报。至于项目如何操作，我们还要等待县委的指示。” “最近发生了很多事，乡里的局势也不太安稳。我一直觉得乡里有一股歪风邪气，在背后推波助澜。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你如果是对我个人有意见，或者当面提，或者背后去县委提，我都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你心怀不轨，为了个人的私心，试图搅乱和破坏乡里团结稳定的工作大局，我就劝你要三思而后行！” 艾零的声音越来越冷漠：“无论谁在这个岗位上，都不会允许有人在背后伸黑手！我今天在这里表个态，今后，凡是乡里的整体工作，只要是乡党委政府班子做出的集体决策，不允许任何人背后捣乱！同志们，这个世界上没有纸包住火的事情，有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曝光，到时候……我会很难做，你也会很难看！” 虽然艾零没有点名道姓，但谁都知道他说的是李贺。 李贺脸色铁青，却是一言不发。（未完待续） 189章 升格之路（3） “根据工作需要，我们尽快调整一下班子的工作分工。”艾零挥了挥手：“我让党政办拿了一个初步意见出来，大家讨论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 党政办主任现在是荀平，过去是普通办事员，后来被提拔起来。此人老实持重，不苟言笑，何玲觉得这人还不错，虽然不会投机钻营，但至少工作上没有问题。艾零尊重了何玲的意见，就没有动荀平。 荀平笑了笑：“各位领导，根据艾书记和何乡长的安排，党政办拟定了领导班子工作分工调整的初步方案，现在提交党委会讨论：” “艾零：党委书记。主持青石乡全面工作。 何玲：党委副书记、乡长。主持乡政府全面工作，协助书记主抓其他工作。 李贺：党委副书记、副乡长。分管温泉度假村项目。 龚明浩：专职副书记，纪委书记。分管党建、纪检、扶贫、招商引资、旅游、商贸流通工作。 宋大军：党委委员、组织委员。分管小康、农业、林业、畜牧、科技、统计、经管、为民办实事工作。 林冉：党委委员、宣传委员。主管宣传工作，协助龚明浩抓好党建工作。 郭颖：政府副乡长(非党)。分管党政办公室、应急、保密机要、史志、档案、便民服务、综合绩效工作。” 荀平宣布完毕就不吭声了，保持着异样的沉默。所有乡班子成员也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因为这样的分工调整其实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变化，并不涉及其他人，只涉及了一个李贺。艾零把原本属于李贺的一些重要职能工作，分别分给了宋大军和郭颖。 尤其是把党政办分给了郭颖这个非党的副乡长，这让很多人感觉意外。 谁都知道艾零跟县委书记郭海不对路，现在却重用郭海的亲戚郭颖，很难让人揣摩艾零的真正心思。 李贺心头愤怒。 作为三把手，他是副书记、副乡长，本来应该承担重任，可艾零却直接剥夺了他分管工作的权力，只给了他什么温泉度假村项目。真是开玩笑啊，这个项目是艾零亲自牵头，他分管岂不就是挂个名而已？这是明摆着的打击报复！ 李贺越想越气，再也按捺不住：“艾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原本归口我的分工，现在统统都被调整给了其他同志，我作为副书记、副乡长，现在只分管一个什么温泉度假村项目？你这是开玩笑吗？！” 艾零淡然一笑：“李贺同志，你认为温泉度假村项目这一项工作很轻松吗？这个项目是我们乡有史以来投资规模最大的项目，不要说在咱们乡，就是放在全县，都是重点项目。所以，这个项目对乡里至关重要，为了让你全身心投入抓好项目建设，我这才把你的分工调整出去，否则别的日常工作牵扯精力太多，我担心你精力不够。” 李贺冷笑起来：“这个项目不是艾书记你亲自牵头的吗？还需要我干嘛？” 艾零神色一冷：“整个青石乡的党政全面工作还都是我牵头的，难道我一个人都能包揽全部工作？那还需要其他同志干什么？” 李贺气得脸色铁青，却被艾零反驳得哑口无言。 何玲敲了敲桌子：“好了，老李，这样的安排是我和艾书记再三斟酌，考虑到项目的重要性，也考虑到其他同志牵头这个项目都不合适，唯有你最合适。这样，如果你对分工不满意，可以先缓一缓，我个人认为，这个分工调整的方案先试行一段时间，在工作实践中我们再慢慢修正，同志们以为如何？” 龚明浩第一个举手：“我没有意见。” 其他人也相继发言表示同意，郭颖最后一个发言：“艾书记，我倒是没有啥意见，只是一下子似乎给我的担子有点重，我担心自己能力不够，万一耽误了整体工作，心里压力有点大。” 郭颖其实心里很疑惑，艾零为什么会突然重用她这么一个排名最靠后的非党副乡长，而且还是郭海的亲戚，他难道就不怕自己受郭海的遥控，给青石乡的工作拖后腿吗？ 艾零笑了笑：“郭颖同志，以后机关日常工作还是要靠你了，你从县委机关下来，有着丰富的机关工作经验，担子是重一点，压力也肯定是有，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勇挑重担，承担起应有的责任来！” 何玲也笑着鼓励：“有压力不要紧，咱们工作上常沟通，真是要忙不过来，咱们其他同志也是分工不分家，谁也不会看着你难做不是吗？” 艾零和何玲都这么说了，郭颖也只好笑着表态说自己一定如何如何。 李贺霍然站起身来：“我保留意见。如果党委非要这么安排，我保留我个人向县委申诉的权利。” 艾零冷笑：“这是你的自由和权利，也是组织允许的。但是你保留意见可以，但少数服从多数，这是民主集中制的基本原则，希望你不要抗拒工作，在完成好工作的前提下，你愿意去县委申诉，可以随时去，乡党委绝对不会阻拦你。” 艾零这话说得就有点重了。 但李贺到了这个份上，也没有回头路好走，他愤愤然拂袖而去，党委会不欢而散。 …… 开完党委会，艾零还是去找上了邱曼琳。邱曼琳其实在听闻艾零回到乡里恢复工作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乡里，同时带来了温泉度假村项目的所有项目组成员。盛晓岚和她已经在这个项目上投了不少钱，整体规划都做了，怎么可能半途而废。 “哎呦喂，我说小艾书记，你最近可是走过山车啊，忽上忽下，搞的我们这边也是惊心动魄的，刚听说你被免职了，我们的项目突然就被叫停，可我们的人刚回到市里，又传来消息说你被恢复工作了——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你们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啊？”邱曼琳柳眉轻挑。 艾零轻笑一声：“邱总，你这门槛精的，你什么事不知道？还需要我解释吗？” 邱曼琳突然笑了，压低声音道：“艾零，听市里的人说，你要被任命为县委常委了？这可了不得呀，这才刚几年，你就直接进入了安化县的核心权力圈了。” 艾零笑而不语，岔开了话题去：“邱总，咱们说正事，我这次算是代表乡里正式通知你们，可以马上恢复项目，施工可以进行，但是项目的立项手续也不能断下，必须要尽快补齐，否则被人家抓住把柄，我们毕竟还是不能理直气壮。手续上的事情，我来负责配合，你让你们的人随时随地跟我联系，我这边全力支持，绝对没有问题！” 邱曼琳狡黠一笑：“项目恢复是没有问题，我这就已经把人都喊回来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艾零，你现在也算是安化县的高层领导了，这市里省里对你们青石乡都有优惠政策，我们这个项目作为重点扶贫项目，你要给我们争取几百万的专项资金支持啊。” 艾零脸色一变：“邱总，你这话有点过分啊，市里省里的政策给的扶贫资金，一来是县里掌握，二来还是扶持乡里上项目做配套建设使用的，你们这种投资过五千万的大项目，如果再要这种专项资金的话，市里县里都不会同意。” 邱曼琳撇了撇嘴：“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开始打官腔了？我是说啊，我们是朋友，况且你也知道，这个项目背后是你的晓岚姐当大老板，我就是跑腿干活的，你帮着我们争取政策红利，互利共赢，有什么不好的？”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邱总，有句话我一直想说没有说，现在就说吧。你们是我的朋友，我心里有数，腾飞集团来青石乡做投资，肯定是为了支持我个人的工作，这一点我很感激也很欢迎。但现在的形势你们也清楚，越是这样，我越是要按照程序来走，不能有半点灵活变通的地方，否则一旦被别人盯上，说我以权谋私给你们企业搞利益输送，不但我个人的前途毁了，你们的项目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艾零的态度很严肃，邱曼琳从来没有见到过艾零如此严肃的时候。 邱曼琳叹了口气：“好了好了，我就是开个玩笑说说，你何必当真？算了，我们也不缺你们那几百万的支持，但是我有言在先啊，无论怎么说，朋友归朋友，但我们首先是你们的投资商，你们乡里县里该给的扶持和待遇，尤其是你们承诺的三年免税扶持，不能说了不算。” 艾零笑了：“这个你们放心，应有的待遇一定不会少半分。免税的事情，我上次已经跟陈县长说清楚，陈县长也同意亲自去市里帮你们争取，我得到的消息是，黄市长那边已经签字过了政府办公会，不久就会以政府办公会会议纪要的形式下发到县里，县里就是执行落实市里的政策扶持，没有问题。” “而且，我这次回来，市里领导专门找我谈了话，市领导让我专门转告你们，这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市委蒋书记非常重视，如果我们能尽快落地，市里一定会帮着我们做成优质精品扶贫项目，往全国和省里推送。这说到底还是一个旅游项目，如果能有官方的渠道，总是比你们单方面的商业运作和促销要来得快一些。” 正说话间，艾零的手机响起，艾零也没在意，就随意接了起来：“哪位？我是艾零。” “您好，艾书记，我是县委办的小马，给您下个通知，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兰部长和县委郭书记、陈县长等领导要去你们乡考察调研，还要召开全体干部大会，县委要求你们乡党委政府班子成员，一个都不能少，全部要参会。” 县委办的这个工作人员在电话里的态度非常友善，艾零甚至还听出了一丝讨好和谄媚的味道。他心里松了口气，知道明天估计是市委要来青石乡宣布关于他就任县委常委的任命了。 但他马上又有一丝疑惑，他作为县委常委的任命，不应该是要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宣布，怎么能来青石乡宣布呢？（未完待续） 190章 县委常委？！ 第二天一早。 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竟然亲自带着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的科长，还有分管副部长老焦，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陪同，早早就赶来了青石乡，打着的是考察调研的名义。 青石乡按照县委的要求召开全体干部大会，本来还以为是市里领导的例行考察，但当见到干部一科的科长和有关组织干部悉数到场，县里两位主要领导也相陪，几乎所有人都陡然间明白过来：这是来宣布市委任命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向艾零的身上。 整个青石乡，要说有升迁可能的，也就只有艾零一个人了。其他人就是有职务变动，县委组织部就可以办理了，根本不可能惊动市委组织部尤其是兰部长亲自到场，这意味着……艾零越过副县级，成为市管干部了！！ 何玲心里一喜。她是真心为艾零高兴，她一直认为，像艾零这样的年轻干部，理应破格提拔，放到更高的位置上，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有利于党和人民。 当然乡里也有人心情很郁闷，比如说李贺。 李贺刚打谱想要去县里闹腾闹腾，这还没有付诸于行动，艾零又要升官了，这让他情何以堪？ 县委书记郭海的脸色也有点难看。 其实县委接到市委通知，也很突然，尤其是他。关键是市委组织部下通知的时候，只是说兰部长要带队到青石乡考察调研，要求县委县政府两位主要领导陪同调研，并没有说要任命干部。结果兰宁祥率队到了县里之后，郭海马上就意识到不对劲了，如果是考察调研，兰宁祥带的人就会是市委研究室和市委办、市委组织部办公室和研究室的人，不可能是专门面对区县干部任命考察的干部一科科长。而且，市委办还来了一个科长，也同样是对口区县干部管理的。 陈稳心里高兴。在他看来，这意味着艾零的县长助理职位被市委审批通过了，艾零正式被列为了市委组织部替市委管理的干部，也就是副县级市管干部。而这茬没有孟志勇的事，只能说明孟志勇的推荐报告被市委否了。 不过，兰宁祥亲自来，而且没有召集安化县干部大会，而是直奔青石乡来宣布任命，陈稳还是有点意外的，不知道兰宁祥到底是怎么想的，出于什么样的考虑。 但终归是有原因的。 兰宁祥神色沉凝，坐在那里环视青石乡的干部，深沉的目光又从脸色不怎么好看的县委书记郭海脸上扫过，淡淡道：“老焦，你来说一说吧。” 副部长老焦清了清嗓子：“青石乡的同志们，安化县的郭书记、陈县长，这一次兰部长亲自带队来青石乡呢，主要目的有二。一是根据市委蒋书记的指示，对青石乡新上温泉度假村项目进行现场调研，这个项目已经被市委常委会确定为本市明年的重点项目，也同时被确定为本市重点扶贫项目，还向省里申报了重点扶贫项目。蒋书记表示，这个项目关乎青石乡能不能整体脱贫，关系着全国模范扶贫工作先进乡镇的申报成败，市委非常重视这个项目，决定由蒋书记亲自挂包，具体由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办、市扶贫办联合督办……” 老焦的话让青石乡的人心内窃喜。因为变成蒋书记亲自挂包的联系点，被列为重点扶贫项目和市属重点项目，这意味着今后青石乡将拥有源源不断的资源和政策扶持。说实在的，举全市之力，让区区一个青石乡脱贫致富算什么难事？ “其二，经市委常委会研究决定，根据工作需要，任命：艾零同志为安化县委委员、常委，列季坤昌同志之后，彭德龙同志之前。” 老焦一言既出，满座震惊，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沉寂状态，所有人都想到了艾零会升官，可能县长助理的级别已经解决了，但绝对没想到，艾零一步跨入县委常委，而且还列在了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彭德龙之前。 这绝对是破格提拔了！！ 郭海呆了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尼玛县委常委？这真是叫一步登天啊！！市委竟然如此重视艾零，郭海做梦都想不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陈稳也很意外。县委常委啊，一步进入县委核心班子，市委这种安排……陈稳略一思量，嘴角便噙着一抹微笑，向坐在台下的艾零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台下，青石乡的干部群中，不少人差点惊呼出声。 李贺更是目瞪口呆。 艾零直接上位县委常委，这意味着他跟艾零的距离越拉越大，根本就不再是一个层次和一个世界的人了。他若是敢去县里非议一个县委常委，那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李贺望向台上，将郭海同样震惊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便又低下头去，心情更加惶恐和复杂。 如果只是科级和副科级的差别，如果只是正职和副职的分歧，他还能有一点反抗的空间。但如果是县委常委和一个乡镇副职的差别，他就再也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下面，请兰部长做重要指示。”老焦没有废话，直截了当。 兰宁祥轻笑一声，“不瞒大家说，今天我是受市委蒋书记的委托，特意安排来青石乡宣布对于艾零同志的任命。为什么任命安排在青石乡没有安排在县里，这里给大家解释一下：这算是给青石乡的同志们打打气，市委常委会经过慎重考虑和研究，决定高配青石乡的一把手，不仅是破格提拔艾零同志，还是对青石乡扶贫工作的高度重视。” “市委认为，艾零同志年轻有为，党性强，素质全面，尤其是开拓创新的能力强，担任县委常委并兼任青石乡党委书记的职务，是合适和妥当的。”兰宁祥的声音越来越严肃，也不再打官腔：“这也是市委干部选拔工作体制机制创新的一个开端和一次试点，今后，我们要真正构建能者上、庸者下的干部任用体制，让像艾零同志这种有本事、能干事而且还能干成事的年轻干部走上更大的舞台，发挥更大的作用！” “换言之，这是对青石乡近期扶贫工作的肯定，不光是对艾零同志个人的肯定。从一个穷山恶水籍籍无名的山区乡镇，到现在全省都挂了号的明星扶贫乡镇，我客观公正地说，艾零同志和乡里的同志们是立了功的。这一次的市委常委会上，我们有一个共识，对于艾零同志的破格提拔，这是市委激励年轻干部在基层干事创业的信号，也是对全市扶贫工作的最直接的扶持。今后，凡是工作在扶贫第一线的年轻干部，都会被列入市委破格提拔的范畴，由市委组织部考察，必要的时候，特事特办。” “我希望青石乡的同志们能在艾零同志的团结带领下，尽快实现和达到市委确定的打造全国扶贫工作先进乡镇的要求。说句不好听的话，组织上能破格提拔，也能因为你工作平庸将你拿下。所以，这对艾零同志也是一次考验。期限为一年，一年之后，青石乡的工作没有根本性的起色，市委会重新考虑对你的安排和使用。” “接下来，根据市委的要求，安化县委要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宣布市委对县委班子的调整。” …… 其实宣布任命和开会只花了不到半小时的时间，剩下在青石乡滞留的时间，兰宁祥一干人都停留在温泉度假村的施工现场。因为邱曼琳迫切想要早日投产运营，降低资金成本，所以项目的整体规划还在做，局部的施工就已经开始了。 说起来，其实也不复杂。无非是依山傍水建设一座温泉酒店，然后加以配套设施。然后是修路，必须要将项目所在区域与青石乡通往县里的乡镇公路无缝链接，然后对项目所在区域进行深层次的绿化升级和必要的景观改造。 兰宁祥现场提了不少要求。要求开发商把温泉度假村打造成全市乃至全省一流的休闲度假文化旅游项目，高标准建设高标准施工等等。这本来是官场的套话，没有太多实质性的内容，但邱曼琳却直截了当问到了兰宁祥的当面：“兰部长，这个项目我们的总投资在五千万以上，根据我们对现在扶贫政策的了解，按说我们这种额度的扶贫项目应该有专项对口的政策支持，专项资金支持说实在的我们也不敢奢望，但市里能不能给予我们三年的免税扶持呢？” 艾零暗暗苦笑，心道这娘们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兰宁祥可不是普通的市领导，关键是分管组织工作的领导，你跟兰宁祥提这种要求，万一触怒了兰部长，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兰宁祥没有生气，反倒是笑了：“邱总，你这是将我的军了。免税政策肯定有，不需要市里给，县里就完全可以决策，你还是找郭书记和陈县长。” 邱曼琳撇了撇嘴：“兰部长，不是我信不过县里，反正我们这个项目前前后后被县里叫停了两次，我都不知道县里领导究竟是怎样一个态度。虽然合作协议上也约定了三年免税的扶持，但……我希望市里能给我们一个明确承诺！” 郭海脸色骤变，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当着兰宁祥的面，他早就当场发作了。 可邱曼琳也不是吃素的女人，她根本就没有把郭海和陈稳放在眼里。说实在的，也难怪她心怀不小的怨气，她的腾飞集团在安化县和青石乡总的投资额——如果加上温泉度假村项目，超过了一个多亿，这么大的投资量要是放在别的区县，肯定是县里领导高接远送，可在安化县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她心里很不服气。 如果不是盛晓岚非要留下支持艾零的工作，她早就主张撤资了。 陈稳赶紧打圆场：“我说邱总，我们县委县府承诺的东西，怎么可能出尔反尔？你放心好了，三年免税，我可以打包票！但是有前提哟，你们这个项目必须要给青石乡解决二百以上的劳动力就业，而且经过三年的免税扶持期之后，每年给县里的纳税额不能低于一千万。” 邱曼琳冷笑：“陈县长，不说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了，就说腾飞服装贸易公司——每年给你们县里贡献的产值也超过五千万了吧？我昨天测算了一下，我们旗下的养殖项目、服装项目和未来这个旅游度假项目，光给青石乡和安化县解决就业的劳动力就超过了五百人，这样的贡献放在任何一个区县，都不算小了？可是你们县里给我们的支持，实在是……” 艾零见邱曼琳越说越离谱，越是这样当着兰宁祥的面嘲讽质问下去，郭海迟早会翻脸。 “邱总，你们腾飞集团对青石乡的贡献和支持，作为我们乡里来说，非常感激。县里领导包括郭书记和陈县长也多次在会上强调，要对腾飞集团在安化县的项目全力扶持，进一步优化投资环境。”艾零走上前去，向邱曼琳投过了不满的一瞥：“反过来说，这也是互利共赢的事情，至少在当初你们并购县服装厂的问题上，县委县府可是给了你们一路绿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 艾零这番话明摆着是给郭海台阶下了。对此，郭海未必领情，但作为艾零来说，必须要站出来了，否则郭海会迁怒于他。 果然，郭海顺势下台：“邱总，我们县里能理解你们企业投资需要回报，但也请你们体谅一下县里的难处，我们是一个穷县，还处在改革发展之中，一些政策的出台必须要慎重。不过，对于温泉度假村项目，我在这里也当着兰部长的面表个态，别的不敢说，只要你们的项目能建成落地，推动县里的经济发展，三年的免税支持没有问题！” 邱曼琳轻笑一声，知道应该见好就收：“那就多谢郭书记和陈县长了。反正我们的项目会抓紧推进，只要县里肯配合我们，我估摸着一年半的时间，落地运营不会有什么问题。” 众人一阵欢声笑语。 艾零如释重负。 邱曼琳是一个非常骄傲而且背景雄厚的女人，如果依着她，这次当着兰宁祥的面，非要让郭海下不了台。但毕竟事关艾零，她不得不给艾零这个面子。（未完待续） 191章 垂涎三尺 送走了兰宁祥一干人，青石乡的干部们热议纷纷，青石乡的一把手被任命为县委常委，这是史无前例的事情。这意味着青石乡政治地位的提升，也意味着乡里干部们今后去县里办事腰杆子都会粗上几分。 虽然这与大多数干部都没有关系，但大多数人却还是与有荣焉。本来按照何玲的意思，要把艾零荣升县委常委的事召集各村支书和村主任宣布一遍，但被艾零拒绝了，艾零觉得这完全没有必要，这还用宣传吗？用不了多久，整个青石乡都会一清二楚。 下午的时候，五老峪村的村支书老冯突然跑来了乡里，闯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艾书记，我有个大事要汇报！” 老冯喘了口气，满头大汗。 艾零皱了皱眉：“老冯，又有什么事？” 老冯叹了口气道：“艾书记，本来我不该来给领导找麻烦，但实在是这事村里解决不了了。” 艾零起身来倒了一杯水：“你慢慢说，不着急。” “艾书记，是这样，本来养殖公司说是年底按照股权比例给村里兑现分红，但……但养殖公司方面突然变卦了，说是今年效益不是太好，利润要全部投入扩大再生产，而且还说这是按照乡里和县里的要求去做的，暂时没有钱分给村里了。”老冯梳理着，慢慢道。 艾零有点意外。 五老峪村这个生态养殖项目是养殖公司与村里合作经营的模式。养殖公司也就是邱曼琳的腾飞集团下属的这家公司以现金出资，占股权的70，五老峪村以集体土地入股占股权0，然后五老峪村的劳动力进入养殖公司工作，作为公司员工。作为员工有工资，而作为村民又同时拥有村集体所得分红之一份，这构成了现在五老峪村村民全部的收入。 “艾书记，村里的人都在闹腾，我实在是压不住，我担心他们会去县里上访，所以……” 艾零有些恼火：“走，我去看看。你通知何乡长一起过去。” 十五分钟后。 艾零、何玲带着党政办的主任荀平一起赶去了五老峪村。艾零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个村了，他刚进村口，就被吴翠兰和几个村里的妇女发现，一哄而上，很快就聚集起不少人，将艾零三人团团包围在其中。 “艾书记，您可要给我们村里做主啊！”吴翠兰跟艾零也算是熟悉的，不过艾零发现，大半年不见，这个过去风韵犹存的妖娆村妇似乎变得略有些清瘦和憔悴了些：“艾书记，腾飞公司出尔反尔，欺负我们村民，抵赖不分红，我们一家老小可都在等着分红过年呐……” 其他几个妇女都在跟着吴翠兰一起抹眼泪，七嘴八舌嚷嚷个不停。 何玲柳眉一簇：“好了，都别嚷嚷！有什么事，慢慢说，我和艾书记来就是给大家解决问题的，你们这样瞎嚷嚷干什么？！” 艾零虽然神色不变，心里却颇有点无奈：人的欲望都在膨胀，自打上了这个项目，看到了盼头而且真正得到了利益，五老峪村的某些人难免就开始得寸进尺——这才十一月份，就开始嚷嚷说没钱过年了？ 艾零脸色深沉：“吴翠兰，有事说事，动不动就煽动村民闹事，这算怎么回事？” 过去是冯老六，现在是吴翠兰。这两口子自打离婚之后，冯老六回县城打理他的饭店，吴翠兰留在村里，她不但在养殖公司做工，还担任了一个工会副主席（村里的妇女主任）的职务，渐渐就取代前夫冯老六成了村里人的主心骨。 吴翠兰抹了一把眼泪：“艾书记，不是我们村民闹事，实在是公司不讲理，我们有理说不清，只能找乡里领导反映了。” 艾零知道吴翠兰这个女人其实是有些狡猾和世故的女人，她不同于普通的村妇，八面玲珑，还擅长表演。他冷冷一笑：“我也不能听你们一面之词，老冯，你去把养殖公司的人喊来，我们在你们村委会碰头，开一个联席会，面对面的谈谈！” 老冯就去了。 何玲冷视了一群五老峪村的人，喊了一声，众人就分开，让艾零三人去了村委会。艾零前脚走，眼角的余光就发现几个村里的人凑在吴翠兰耳边嘀咕，心里就暗暗冷笑，他虽然暂时还不知道真相是什么，但无论什么原因，村民的闹腾一定跟吴翠兰背后的串联组织有关。 不多时，腾飞生态养殖公司常驻五老峪村的副总马萍就来了。马萍跟艾零也是熟人，进屋见到艾零顿时就开始抱怨起来：“艾书记，您说我们公司冤不冤？五老峪村这个项目投资一年多了，公司的成本一分钱就没有回收，全部都用在了扩大再生产上，这最终还不是为了你们乡里和村里？再说了，我们也没说不给村里分红，只是说可以先挂在账上，先把公司今年的利润用在上二期项目上，然后等明年，两年的分红一并发放，我们召开了董事会和股东大会讨论通过，村里也都签了字，好家伙，这才没两天，他们就又反悔了，不断找公司闹腾，所有的村民不上班了不说，还堵了公司的门……” “更重要的是，这是正当的公司经营行为，经公司董事会批准，我们这边作为大股东，也没有从公司领取属于腾飞公司的分红，我认为这是合理合法的。村里这么闹腾，实在是让人接受不了……” 马萍应该是常年跟五老峪村的人打交道，长年累月下来，积攒了不少的怨气：“动不动就闹腾，动不动就折腾，动不动就威胁，这算咋回事？艾书记，如果当初不是冲你，打死我们公司也不来这种地方投资！现在可好了，诳我们投了几千万进来，现在反倒成了关门打狗了？” 艾零的脸色有点不太好看。 他心里很清楚，腾飞公司的做法没有半点不妥，并没有损害和侵占五老峪村的农民利益。只是这山里人淳朴的时候的确是淳朴，但见钱眼开和短视的时候那也控制不住，他们哪里管你是不是扩大再生产啊，反正你不兑现分红，不把钱发到他们每个人手里，他们就认为是钱被公司吞了。 至于长远，谁考虑？今天拿了钱今天快活，哪管明天有没有饭吃？ 马萍正抱怨着，吴翠兰带着一群男女村民闯了进来，吴翠兰双手掐腰：“马总，你这样说就不对了，当初开会的时候，我们村民知道什么，还不是公司说什么我们就信什么，然后你们骗我们签了字……再说，夏天的时候，公司说给工人涨工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兑现承诺，让我们怎么还能相信你们？” 马萍气得脸色涨红、嘴角都在哆嗦：“吴翠兰，你还讲不讲理了？当初是你们提出要涨工资，公司只是说要研究研究再说，什么时候承诺一定要涨工资了？而且，公司给你们的工资低吗？不要说在你们乡里、村里，你就是去县里看看，哪家企业能比我们更厚道？” “马总，要讲道理，不要欺负我们农民没有文化，我们也是懂法律的。公司章程上当初有，公司会根据效益逐年给工人涨工资，这一条可是明明白白写着，要不要我拿出来你看看？”吴翠兰貌似情绪也很激动，她往前走了两步，动作有点夸张，胸前的爆满触目惊心的晃荡着，看得屋里不少男人面红耳赤，有些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要摸这娘们一把。 自打离了婚之后，村里男人想要上吴翠兰的估计也不在少数。不光是未婚的光棍，就是那些已婚的汉子，背后谁不对她垂涎三尺啊？ 吴翠兰和马萍杠上了，别看马萍是城里人，又是学经济管理的硕士生，又主持养殖公司的日常工作，但真要叫板辩论，她还真斗不过一肚子小农意识和野生欲望的吴翠兰。没几个回合，马萍就败下阵来，气得坐在那里闷头不语。 何玲坐在艾零旁边，凑过头去压低声音道：“五老峪村的人有点无理取闹，这种歪风邪气不能纵容和助长，我看乡里得有点措施！” “吴翠兰这种不安定分子之所以能在村里兴风作浪，主要就是因为老冯这个人实在是太无能了……艾零，我建议撤换了他，临时任命一个新支书！” 艾零若有所思，沉默不语。 何玲见吴翠兰越来越嚣张，忍不住拍案而起：“吴翠兰，你还有完没完了？有话好好说，不要胡搅蛮缠！老冯，你这个村支书到底是怎么当的，你有事除了去乡里找我们，还能干什么？” 何玲对老冯是越来越不满意了。 一个是在村里镇不住场面，相当于是一个傀儡和摆设。再一个就是工作能力很弱，一遇到问题不是想怎么去解决矛盾和问题，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如何把问题推给乡里。 老冯面色涨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何玲皱眉，心道这个男人也太无能、太窝囊了。 这样的人，到底过去是怎么当上村支书的？乡里是瞎了眼了吗？ 何玲面向马萍：“马总，你也不要激动，这是你们的公司行为，本身合理合法，乡里不能干涉，不过，我建议你们跟村里好好协商，最好是达成一致，否则乡里也很难做。” 何玲本身对吴翠兰和五老峪村的人的所作所为很反感，但作为青石乡的乡长，她的岗位和职责约束她，必须要站在村民利益一边，哪怕村民有时候是无理取闹的，但作为基层政府，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企业和资本站在一起，这是原则和政治底线。 马萍也有点烦了：“何乡长，我认为，我们公司已经仁至义尽，如果你们乡里村里继续这么折腾我们，我马上报告公司，延缓二期项目的上马，如果实在不行，我们就撤资算了！说实话，你们这种……地方，任何投资商来了，都会被你们搞跑！” “我们公司本来进来就是给你们乡里擦屁股的，我们接管这个项目之后，连续追加投资，总投资额已经超过了两千万，而前不久，同样是你们乡里县里要求我们立即上二期项目，但现在这种情况，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上二期项目的必要性了！” 马萍霍然起身，如果何玲再有言语上的刺激，估计她就会拂袖而去。 何玲深吸了一口气，她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如果再跟腾飞公司谈崩，不但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二期项目会不了了之，还甚至会影响到正在组织施工的温泉度假村项目。 她舒缓了一下口气：“马总，你先不要激动，坐下，我们好好谈。说实话，你们公司的牺牲和为支持我们乡里的建设做出的努力，我们乡里都记在心里。但实话说，咱们的项目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如果半途而废，最终受到损失的还是你们企业。所以——” 何玲本来是无心之言，结果不料刺激到了马萍，马萍暴怒，心道这些刁民不讲道理倒也罢了，你们乡政府也要挟我们？好啊，不就是看我们已经投入很大，积重难返了？ 但实际上何玲也没有这个意思。 马萍怒不可遏：“你们不就是看我们已经投资这么大，很难轻易撤资了吗？你们，还有你们……” 马萍脸色铁青，声音都在颤抖起来，她扬手指着吴翠兰这些村民：“堵门，要挟，是吗？好，艾书记，何乡长，这事咱们不谈了，我们会以公司的名义，向法院提起诉讼，要求你们青石乡政府赔偿我们的一切经济损失！而且，我也会向公司建议，尽快将这个养殖项目搬迁离开五老峪村，哪怕是最终投资失败，也不能继续在这种地方受这种窝囊气！我们是做生意的，不是开福利院的！” 吴翠兰冷笑：“马总，你这才是要挟呢。你们凭什么告我们啊？我们又没有犯法，我们只是要求公司给一个说法。” 砰！ 艾零猛然一拍桌案，凛然而起：“闭嘴！你要什么说法？！” 吴翠兰没料到艾零暴怒，吓了一大跳，赶紧闭上了嘴，退在了一旁。（未完待续） 192章 屁股决定脑袋 艾零刚才保持沉默，主要还是观察马萍的表现。何玲作为乡长，哪怕是村民无礼取闹，也只能代表乡里站在村民利益一边，这是职责要求使然。但何玲唱了白脸，眼看马萍即将暴走，谈判崩裂，他就必须要站出来唱红脸了。 “在这个养殖项目上之前，五老峪村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大家比我更清楚。有了项目，在外务工的村民返乡，在养殖公司上班，拿到不低于你们在城里打工的收入，而且还作为公司的股东，年底有一块分红。我敢说，用不了三年，村里就会大变样，我们所有的村民都能脱贫致富。” “在咱们这种地方，有投资商愿意来吗？人家为什么来？就是为了扶贫，为了帮助我们村里脱贫致富，那么，既然人家几千万的资金都投了，该牺牲的也牺牲了，人家企业会亏了咱们村里十几万的分红？” “你们不能短视，光看到这点小钱。企业没有说不分红，而是说把大家的分红先用在二期项目建设上，等明年二期项目起来之后，公司的利润至少会翻一倍，那么，大家的分红也就会翻一倍！你们愿意为了这点小钱，放弃以后的长远收入吗？” 艾零的脸色越来越冷：“如果你们非要鼠目寸光，我看也没有必要勉强了，强扭的瓜也不甜。你们不是要分红吗？可以！我可以去招商引资——马总，你可以给邱总汇报一下，我出面找一笔钱进来，把五老峪村在公司的0股权买断，然后把钱分给村里、分给大家，但是从今往后，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再也没有一毛钱的关系，支付了你们村里的股权收入，就相当于是给村里缴纳了五十年的土地租赁使用费，你们再也无话可说！” “或者，让养殖公司整体搬迁到隔壁的下五老峪村去，搬迁的成本和公司的损失，乡里来承担！”艾零声色俱厉，“我给你们一天的时间考虑一下，你们愿意选择哪一个方案，我们就按照哪一个方案办。你们放心，欠你们的分红，一分都不会少！这一点，我以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的名义作保证！” 吴翠兰脸色一变，所有的村民面面相觑，都变得不知所措。 艾零和何玲、荀平三人拂袖而去。 返回乡里的路上，荀平向艾零翘大拇指道：“艾书记，你这一招，果然是有效！他们不是闹腾吗？您要真主张让五老峪村的人退股或者让养殖公司搬迁，他们就慌了神！这个项目一旦走了，五老峪村就完了，还是回到过去的老路上，有了这档子事，今后谁还敢进来投资呢？” “说实在的，艾书记，何乡长，这穷山恶水出刁民，真是一点都不假。腾飞公司在五老峪村弄这个项目其实也真是够艰难的，还真是那句话，如果不是人家已经投入巨大，否则还真会撤资！” 何玲笑了笑：“刁民倒也不至于，不过是农民自私的小算计，再加上有人挑唆。” “何乡长，这个村的风气很不好，这两年，咱们乡里闹事的基本上都出在这个村，过去是因为穷，现在是因为利益，哎，让人无语！”荀平叹息道。 艾零目视前方，加快了脚步：“问题的根源不在于农民，还是在于这个村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支部班子，何乡长，你说得对，乡党委必须要尽快调整一下这个班子的村干部了！” 其实艾零在村里的时候就已经拿定了主意。 村两委的干部人选，需要选举，但现在还没有到换届的时候，特殊的时期、特定的因素下，乡党委可以临时调整任命村支书。这是符合组织原则和相关规定的。 “这个村的班子，就没有一个很强的人选。老冯，还有一个冯茂春，基本上都是摆设，反倒是让这个吴翠兰一个妇女主任到处兴风作浪，甚至有取代村两委的架势，我看这娘们必须要整治整治，不能任由她在幕后捣鬼了！” 艾零笑了笑，突然道：“吴翠兰这个女人，其实要说她兴风作浪倒也未必，只是她很有野心，这样的人其实可以用其所长、压其所短——何乡长，既然她是村委会妇女委员，又是党员，如果让她临时担任村党支部副书记，临时主持五老峪村的两委工作，你看如何？” 何玲吃了一惊，她不知道艾零如何冒出这种大胆的想法来：“这女人不可靠，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万一她给乡里惹出是非来，我们很难向县里交代啊。” “何乡长，所谓屁股决定脑袋。她现在虽然不是村里主持工作的人，但实际上却在背后操控大局，如果我们给她这个权力，满足她的野心，她为了自己干出成绩，坐稳这个位置，就一定会不遗余力地配合乡里，稳定整个五老峪村。这个村的人口虽然最少，但现在情况最为复杂，如果我们没有合适的人选，暂时让吴翠兰牵头，也未尝不是一种破局的办法。” 艾零笑了笑：“她能折腾出什么是非来？撑死了就是再带着村民闹闹事，我们怕什么？况且，你放心好了，只要把她推到这个位置上，她会死心塌地地跟着乡里走！五老峪村有她在，以后再也不会出问题！” 艾零这是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何玲还是有点忧心忡忡：“我还是觉得不太妥当，你要慎重考虑一下。” 艾零哈哈大笑：“没什么好担心的，放心好了，我来承担这个责任！我们回去召集党委会讨论一下这事，然后我提出建议，只是临时任命，将来她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要看以后选举的结果。” …… 乡党委会开完之后，果然不出艾零所料，吴翠兰被一群村民推到乡里来了。 老冯根本就不管事，村民有什么事也不找他，反而吴翠兰现在变成了五老峪村村民的代言人了。 吴翠兰小心翼翼地站在艾零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艾零早就看见了她，却装作没看到，淡淡道：“谁啊？进来！”（未完待续） 193章 山里的笑话 吴翠兰一脸媚笑，走了进来：“艾书记，我……” 吴翠兰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艾零生硬打断了：“你来找我什么事？吴翠兰，你有事应该先向你们村两委负责人汇报，然后由老冯来向乡里报告，你直接越过村这一级找上我，这可是违反组织原则了。听说你是党员，还是村里的妇女委员、妇女主任，怎么这么点规矩都不懂？” 吴翠兰一脸涨红：“艾书记，不是，是村里的人非要让我来找乡里，老冯……” “老冯怎么了？你觉得你比老冯强，在村里能说了算，可以不把老冯这个村支书放在眼里吗？！”艾零声色俱厉。 吴翠兰脸色苍白，她印象当中的艾零温文尔雅风度翩翩，但这大半年不见，艾零突然变得这么强势和难以说话，她根本就想不到。转念一想也是，当时的艾零刚来村里，乡里，人生地不熟，又是刚下放的副科级扶贫干部，可如今时过境迁，艾零已经是县委常委级重要县领导了，此一时彼一时也。 吴翠兰嗫嚅道：“艾书记，我没有这个意思，但是村民都找我，我也没有办法……” 艾零冷笑起来：“村民找你，说明你吴翠兰威信高、群众基础好啊……也好，你倒是说说看，你们又想折腾什么？另外我告诉你，不要再试图威胁乡里或者投资商，我的态度很明确，要么你们退股，要么这个项目搬迁……就当是当初我决策失误，错把一个前景光明的好项目放在了一个不该放的地方！” 吴翠兰呆了呆，连连摇头道：“艾书记，村里大家伙都商量过了，公司说暂时不分红就不分红吧，我们也不要了，但是希望公司能给村民写一个书面的东西，证明公司欠了一年的分红……这样行不行？艾书记，乡里要理解村民啊，毕竟村民是弱势群体，手里没有个凭据，将来不好说话。” 小农意识，利益驱动。艾零心里冷笑，嘴上却不动声色道：“证明？你不要想了，我会让投资公司把你们应得的分红和股权价格测算清楚，然后统统发放到位，从今往后，这个养殖公司跟你们五老峪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了。” 吴翠兰大急：“艾书记，可不能这样啊，村里的人可就指望养殖公司发家致富了，现在村里在外打工的劳动力都回来了，一家老少都指着这个上工吃饭，如果养殖公司搬迁了或者让俺们退股了，村里人怎么活下去啊？” 艾零拍案而起：“既然是指望着这个项目发家致富，为什么还一而再、再而三的闹腾？说实话，对于你们这个村的人，我很失望，也失去了基本的信任。人家投资商也心灰意冷，不愿意继续在你们村做下去了。” 吴翠兰这回是真急了眼了，眼泪都流出来了：“艾书记，我们错了，我们以后不敢了……再也不闹了，还请乡领导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吴翠兰央求道，声音中竟然带了点撒娇的味道，她整个丰腴的身子凑过来，饱满胸前近乎贴在了艾零的办公桌上，因为距离太近，那胸口的一抹雪白看得艾零有点眼晕。 他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赶紧避过眼神去：“好了，不是乡里给不给你们机会，而是你们要求得养殖公司的谅解！如果你们真有实打实的态度，我也会跟养殖公司方面说说情。但是，吴翠兰，我正式告诉你，下不为例，你明白吗？！” 艾零见好就收。神态严肃。 但艾零心里比谁都明白，现在就是五老峪村的人信誓旦旦表态说下次再也不犯，那也是一句空话，到时候该闹腾还是要闹腾，治标不治本。 “何乡长，你过来一趟。”艾零抓起电话，把何玲喊了过来。两个人根据党委会上的讨论结果，一起找吴翠兰进行组织谈话。与何玲的担心相比，其他班子成员反而觉得艾零的建议非常好，因为乡里的领导对吴翠兰很了解，认为这个女人有两把刷子，也有点手腕，如果让她来掌控五老峪村，至少肯定不会再闹了。 何玲走了进来，见到一脸媚笑的吴翠兰，眉头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同样作为女人，她不是很喜欢吴翠兰，觉得这个女人太风情万种了，放在青石乡这种山沟沟里，那简直就是祸水，勾搭得村里的男人都蠢蠢欲动。 而且何玲尤其反感吴翠兰在艾零面前搔首弄姿。 “何乡长。”吴翠兰面对何玲，突然脸色一肃，变得一本正经起来：“我来向艾书记汇报工作。” 何玲撇了撇嘴：“坐吧，你一个村里的妇女主任，找艾书记汇报什么工作？汇报妇女工作吗？” 何玲话里的嘲讽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何玲的嘲讽让吴翠兰突然想起了一个在山里流传很久的黑色幽默—— 某日，乡里上任了一个年轻的副乡长，分管计划生育，这人有点口吃，说话不是很连贯，尤其是激动的时候。该副乡长去某村检查工作，当着全体村民的面发表演讲，可能是头一次面对黑压压的几百号人，一下子有点紧张，说话就更加口吃了。 “我姓马，是县里派来的……” “专门搞妇女……” “计划生育工作滴……” 本来是一句自我介绍的话，因为口吃被断为了三截，当他说到“专门搞妇女”，台下愕然，不少妇女面红耳赤，这上级派来专门搞妇女的干部，还是头一次听说。据说当时有妇女当场就要发作，叫骂出声。 但还没有发作完，人家后面的解释就跟上了。 全场哄堂大笑，村民们笑得前仰后合，一时间这事传为笑谈，在安化县广为传播，演绎出了好几个有意思的版本。 吴翠兰想起这个笑话，脸上不由自主地冒出暧昧的笑容来。何玲更加不喜，冷哼道：“你不要嬉皮笑脸，严肃点！” 吴翠兰尴尬笑了笑，陪笑道：“何乡长，我刚才无意中想起了一个咱们乡里发生的笑话……” 吴翠兰绘声绘色地给何玲和艾零把这个笑话讲了一遍。 艾零差点笑喷，何玲也是忍俊不禁。 何玲忍住笑：“好了，我和艾书记找你有正事。吴翠兰，考虑到你们村里两委班子不健全而且力量很弱，尤其是现在你们村支书老冯身体状况不是很好，为了保证五老峪村的工作向前发展，尤其是在全乡争创全国扶贫工作先进乡镇的过程中不拖乡里的后腿，经过乡党委会研究，决定让你暂时担任五老峪村党支部副书记，临时主持五老峪村两委日常工作，待村两委换届时再走组织程序。” 吴翠兰啊了一声，她显然没有料到乡里会有这种安排。 但吴翠兰很快就喜笑颜开，何玲深深凝望着吴翠兰的神色变化，这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艾零的判断果然没有错，这个女人果然是一个很有政治野心的女人，她或许早就瞄上了村两委的岗位了。 但某种意义上说，有野心未必是坏事。 只要吴翠兰能贯彻落实乡党委政府的决策意图，确保五老峪村两委工作向前推进，并保持村民的稳定，让她主持工作又有何不可？ “艾书记，何乡长，我……我觉得自己能力有限，乡里给这么大的担子，我怕……”吴翠兰搓了搓手，竟然有点不好意思了。 艾零笑了：“这是乡党委的决策，既然让你干，就是相信你有这个基本素质和能力。但是我有言在先，你的身份变了，以后做什么事必须要站在组织的角度考虑问题，你懂我的意思吗？” “我懂，懂！！”吴翠兰赶紧点头：“请两位领导放心，我一定不辜负乡里的重托和领导的厚望，扎扎实实工作……” 何玲轻笑一声：“吴翠兰，看来你天生就是一个当村长的材料啊，这官话和套话是信手拈来，顺嘴就出啊。” 吴翠兰嘿嘿干笑两声，脸上的媚色更重了。 她望着艾零眸光闪烁媚态撩人。何玲大为不满，冷哼一声，清了清嗓子。 吴翠兰涨红了脸，低下头去。 “好了，你先回去，明天何乡长会亲自去五老峪村宣布乡党委的任命，你呢，先做好思想准备，你和老冯之间要做好衔接，不能因为人员变动导致村里出问题。”艾零挥挥手。 吴翠兰信心百倍：“请艾书记放心，我和老冯这边没有问题，其实老冯早就不想干了，我可以替他分忧，有何不可？” …… 吴翠兰走后，何玲忍不住柳眉一挑：“我还是觉得这娘们不太靠谱，你看她那……那样儿，哪像是个村干部，倒像是狐狸精！” 艾零哈哈哈大笑：“何乡长，这就是你的个人偏见了，吴翠兰这个女人绝对不是那种娇滴滴的花瓶，她在基层，是一定能扑下身子敢说敢干的人，我们不妨拭目以待吧。” 何玲笑着点点头，再无多言，心里却有些失落。 艾零过去叫她一声何姐，那是因为两人关系好。但现在艾零身份不一样了，尤其是在工作期间、公共场合，他不合适再跟她称呼亲密，免得引起别人非议。这是两人的默契。（未完待续） 194章 县委常委分工之争（1） 吴翠兰被乡党委临时任命为五老峪村党支部副书记，主持村两委工作，老冯的支部书记职务虽然没有被免，但老冯却被乡里抽调到了乡脱贫办公室借调帮助工作，五老峪村等于是吴翠兰掌舵了。冲着每月三百块钱的补贴，老冯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其实他这个村支书干得也挺累的，每天疲于奔命，也没有人听他指挥，搞的力不从心。 吴翠兰早有野心，他是知道的，只是老冯没想到的是，艾零竟然会有这么大的魄力，敢于冒着一定的风险，起用吴翠兰。 吴翠兰在五老峪村主持工作，自然引起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震动。只是她掌舵五老峪村的好处很快就显现出来，首先是村民跟养殖公司之间的矛盾化解为无形，过去村两委安排的一些没有执行下去的决策，统统在吴翠兰的手上、在第一时间落地。 这至少证明了艾零的决定是正确的。 青石乡的工作很快就走上了发展的正轨。温泉度假村项目如火如荼，腾飞集团要赶在冰冻期到来之前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项目的各项手续也尽展得很顺利。五老峪村的生态养殖项目二期工程也顺利结束，第二批猪仔也放养入栏。因为规模的扩大，腾飞养殖公司甚至还聘用了临近下五老峪村的一些村民来公司做工。 按照现在的形势发展下去，青石乡争创全国扶贫模范乡镇没有问题。甚至，极有可能因为经济指标的飞速跨越性提升，会成为全省乃至全国的标杆基层乡镇。现在中央的政策是精准扶贫，需要树立的就是青石乡这种立竿见影、精准扶贫的成功典型。 艾零在青石乡总有忙不完的工作，但县里一直迟迟没有动静，这让艾零心里始终不太舒服。 为什么呢？ 他现在是县委常委，市委都宣布任命了，按照市委的安排，安化县委应该在县里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宣布艾零的任职决定。尽管县里已经有不少人知道这事，但没有经过公开宣布，毕竟不是个事儿。 其次，艾零现在是县委常委，至少得有分工吧，县委迟迟不予调整，这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对市委安排的无形对抗。 这一定是郭海的变相排斥，但艾零心里并不着急，因为郭海拖得了初一、拖不了十五，早晚有一天，县委得给艾零一个交代。 所以艾零也懒得去县里。 郭海的确是挺排斥，尽管嘴上不敢公开说，但心里很烦乱。他一直没有安排给艾零作为县委常委的分工，也一直没有组织会议宣布市委的任命，直到县里按照既定计划要召开全县扶贫工作会议。 按照计划，所有县委常委都要出席本次会议，因为扶贫是当前工作的重中之重，所有常委出席是惯例也是组织要求，以彰显县里对扶贫工作的重视程度。其他常委都出席，唯独不让艾零出席，这显然不合适，传到市里蒋书记和黄市长那里去，郭海就要吃不了兜着走。 上午，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脸色复杂走进郭海的办公室，轻轻笑道：“书记，明天一早的扶贫工作会议，办公室已经拿了方案和会议议程，你看看还有什么修改的没有？” 郭海摆摆手：“这没问题，都是套路和程序化的东西，老季你看着把好关就成，不用事事都拿到我这里来。” 季坤昌本来以为郭海会主动提出艾零参会的问题，不成想郭海居然还是回避，但作为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又不得不提醒郭海：“书记，青石乡艾书记那边……是不是也通知一下？” 郭海脸色一变，冷冷道：“你的工作岗位在青石乡，县里的会议可以不参加。青石乡的工作也很忙，我估计艾零同志也抽不出时间来。” 季坤昌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有些话不能不说了，因为郭海这样排斥下去，跟艾零关系闹崩倒也不是关键，关键是引起市里主要领导的反感，那就大大不妙了：“书记，艾书记毕竟现在也是县委常委，而且排在彭德龙同志的前面，如果不让他参会，我感觉面子上过不去。更重要的是，明天的会议，市扶贫办宗主任会到会指导，万一消息传到市里去……” 郭海沉默了下去。 其实季坤昌是好意，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办，他更清楚。只是他心里一直憋着一股气没有发泄出来，但季坤昌的话却实实在在提醒了他，艾零是蒋书记亲自提议破格提拔的青年干部，全市挂了号的优秀后备干部，如果……他突然后背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郭海有些无力地挥挥手：“那就征求一下艾零同志的意见，看看他有没有时间来参加县里的会议。” 季坤昌哭笑不得，心道艾零肯定会来，这还用问吗？参会不是关键，关键是县委即便不专门召开会议宣布艾零的任命，但借着这次开会如果再不宣布，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 “书记，是不是在议程上加一个，您顺便代表市委宣布一下艾书记的任命？还有艾书记的分工，其实也不好再拖了。” 郭海沉默了良久，“你看着安排吧，调整一下县委的分工，他的专业是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县里的工作让他牵头也不是太方便，这样吧，让他牵头县里的精准扶贫吧。” 季坤昌如释重负，不管分工多寡，只要有就好，估计艾零也不会太计较这个。 季坤昌这就匆匆去安排县委办起草文件，今天要走完印发程序，明天会上一并下发。 但县委办的工作分工还没有拟定出来，季坤昌就接到了县长陈稳的电话：“老季，艾零同志的分工确定没有？郭书记什么意见？” 一般而言，县委常委的分工，都是县委书记提出建议，然后县委办征求几个县委常委的意见，或者召开常委会讨论通过。一定是县委办工作人员征求意见征求到了陈稳那里，陈稳才电话来问。 季坤昌笑：“陈县长，书记的意思是艾书记毕竟主要岗位是青石乡的全面工作，青石乡现在是全市的焦点乡镇，工作千头万绪，估计艾书记也没有太大的精力用在县里来，所以，书记建议让艾书记发挥所长，牵头全县的精准扶贫工作。” 陈稳在电话里点点头：“嗯，我没意见，但是我认为，艾零同志毕竟是新晋常委，是市委重点培养的后备干部，应该委以重任，再给压一压担子，这也符合市委的要求。老季，你跟郭书记说说，就说是我的建议啊——政府这边，有几块工作，我想让艾零同志协助我抓一抓。比如说发展规划、金融改革、经济建设尤其是房地产市场建设，艾零同志年轻而且有资源，抓一块工作应该是合适的。” 季坤昌吃了一惊，他马上就意识到，陈稳这其实不是在提艾零争权力争分工，而是试图通过这次分工调整，从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朋手里分一块权力出来，达到制衡张朋的目的。而张朋是郭海的人，安排在县府那边，主要的作用就是牵制陈稳。 没想到陈稳居然要反戈一击了。 这个新来的县长陈稳实在是太强势了。季坤昌多数时候有些无奈，他夹在郭海和陈稳中间，有点难做人。作为县委办主任，他必然要跟县委书记站在一起，但这不意味着他要得罪陈稳，陈稳来头不小，之前又是市政府副秘书长，跟市里领导的关系非常熟稔，得罪陈稳的代价有点高。 “陈县长，您是不是跟书记沟通交流一下？毕竟，这种常委分工调整的事情，还是你们两位党政主要领导的事，我们……实在是插不上话呀。”季坤昌无奈苦笑道。 陈稳笑了：“老季，你不要耍滑头，这本来就是你的工作职责。再说了，既然你们县委办征求我们常委的意见，我作为县长和县委副书记，提出我个人的想法和县政府的建议，你有责任向书记专门作出汇报。” 季坤昌一阵瀑布汗：“陈县长，你还是打个电话跟书记沟通一下吧，有些话我没法说，但是你可以说啊！” 陈稳哈哈大笑：“老季，你恰恰说反了，有些话我不方便说，或者说不方便直接说，但是你是书记身边的人，你倒是可以提建议。好了，我不跟你辩论了，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去找书记汇报，提一提我的意见，我等你回信哦！” 说完，陈稳就挂了。 季坤昌挂了电话，忍不住想要骂娘。 但陈稳说得对，他作为县委办主任，有些事、有些建议，如果他不提，就没人提了。陈稳想要通过他向郭海传递某种信号，作为季坤昌来说，这还真不得不去当这个传话筒。 尽管他知道当这个传话筒是要挨屁此的。 季坤昌咒骂了两声，没好气地出门来，在走廊上正好遇见了县委副书记欧阳菁。欧阳菁是负责党群的专职副书记，三十来岁的妩媚女人，性格温柔，从来不得罪人，在县里人缘极好。（未完待续） 195章 县委常委分工之争（2） 欧阳菁笑：“老季，忙什么呢这是？” 季坤昌苦笑：“欧阳书记，这不是书记安排要调整常委班子的工作分工嘛，让县委办征求一下领导们的意见，结果呢，陈县长提了建议，跟书记的意思有点差异，我去请示一下书记。” 欧阳菁哦了一声：“陈县长没跟书记沟通一下吗？” 季坤昌叹息：“这不是让我去……让我怎么说？真是！” 欧阳菁皱了皱眉：“这事陈县长……也罢，老季，反正你是县委办主任，上传下达也是工作职责，去吧。” 欧阳菁显然不想介入这种事。 季坤昌犹豫了一下，突然想让欧阳菁帮着出出主意：“欧阳书记，你也是县委主要领导之一，这事有点难办，你不能看我的笑话呐……” 季坤昌拦住了欧阳菁的去路。 欧阳菁犹豫了一下，她本不想介入郭海和陈稳的是非之争，但她作为县委第三把手，面对季坤昌这个县委办主任也不能不给几分面子，毕竟季坤昌是给县委领导服务的：“老季，到底咋回事？” 这是给老季一个面子，帮老季解决问题，否则，欧阳菁都懒得过问是什么事情。这年头，在官场上，知道的越少越安全，越多是非就多。 “书记的意思是，因为艾书记的主要岗位在青石乡，至于县里的工作，让他牵头精准扶贫，其他工作就不牵扯艾书记的精力了。但陈县长却认为可以让艾书记帮他承担一些政府方面的工作，比如金融发展改革财税啊这些……”季坤昌叹了口气：“艾书记是县委常委，插手县府的工作不太合适吧？” 欧阳菁沉默了片刻。 在官场上，达到了一定层次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欧阳菁马上意识到，陈稳这是借艾零的分工来达到牵制常委副县长张朋的目的，张朋是郭海的人，是郭海安排在县府那边的耳目和喉舌，陈稳要动张朋的分工，郭海岂能善罢甘休？ 这事不好办。 欧阳菁沉吟良久，突然笑道：“老季，这事我们掺和不得，我建议你还是把陈县长的话转达给书记，先听听书记的意见吧。这事总是要沟通和商量的。” 季坤昌皱了皱眉，心道这不就是让你出个主意，让我去汇报，郭海那边肯定崩。 欧阳菁又笑道：“老季啊，其实我倒是觉得，艾零是市里看重培养的青年干部，很多人都在盯着，尤其是市里面也在盯着，你可以给书记提个建议，有些面子上的工作该压压担子还是要压一下，否则，也失去了市里锻炼后备干部的初衷，你说是不是这样？” “另外，我听说蒋书记对他很关注，这从蒋书记要亲自挂包青石乡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就能看得出来。所以啊，哪怕是给蒋书记一个面子，我觉得也应该……是不，老季？”欧阳菁笑了笑：“你可以跟书记说，我也是这个建议。” 季坤昌吃了一惊，他突然意识到，原本中立派的欧阳菁似乎也有倒向陈稳的迹象。欧阳菁的这番话，算是善意的提醒，但未尝又不是一种暗示呢？ 想起陈稳的来头和市里的看重，想起最近的种种……季坤昌觉得自己应该重新考虑了。 季坤昌深吸了一口气：“多谢欧阳书记，我这就去跟书记交流一下。” 欧阳菁笑了：“去吧去吧，老季，你跟书记也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有些话我们不方便说，你应该方便。” 季坤昌暗暗叫苦，心道又是这样的逻辑，跟陈稳几乎如出一辙。 季坤昌进了郭海办公室，他倒是没有犹豫，也没有迟疑，直接把陈稳的提议和欧阳菁的建议说了说，郭海脸色阴沉，目光闪烁不定。 他在安化县工作二十年，宦海沉浮，老谋深算。有些关节，他想得其实比谁都清楚，只是涉及根本权力，要向陈稳让步，他于心不甘。但起码在这件事上，他知道欧阳菁的建议是对的。他跟陈稳博弈不要紧，但在事实上却会无形中造成另外的恶果——引起市委书记蒋雪峰的反感，这是得不偿失的。 “老季，你什么意见？”郭海的声音阴沉。 “书记，我个人觉得，陈稳的建议倒也不是没有道理。有些事情呢，事缓则圆，退一步想，可能也有利于工作。至少我觉得陈县长这人是知道规矩的。”季坤昌轻轻道。 “他知道规矩吗？”郭海冷笑起来：“他一个县长，都插手县委常委的分工了，这还叫知道规矩吗？艾零是县委常委，党务干部，又不在县政府任职，插手行政口的工作，这根本就是不伦不类。” 季坤昌苦笑，他知道郭海心里愤怒。 但季坤昌知道郭海还是会让步。只是让步的方式，可能有些激烈罢了。 “这是冲张朋来的，也是冲我来的……好啊，我倒是要看看，艾零能和我们的陈县长并肩一起走多远！”这一瞬间，郭海的神色微微有点狰狞可怖。 说完，郭海抓起电话先拨给了艾零：“小艾同志，你马上来县委一趟，我找你谈点事。” 旋即，郭海冲季坤昌冷冷一笑：“你转告陈稳同志，他的建议非常好，经过慎重考虑，我决定给艾零同志压一压担子，不光是政府口的工作，就是党委口的工作，也一样让他管一管，后备干部嘛，要大力培养，既然这是市委的指示，又是同志们的共识，我这个当县委书记的，也不能档人家年轻同志的进步，你说是不是？” 季坤昌吃了一惊。 …… 郭海找艾零谈了一下午，谁也不知道到底谈了什么，但下午临下班的时候，县委常委工作分工的正式文件印发出来了。至少在文件显示上，艾零的确是委以重任了，但工作重心却是放在了县委这边，与政府口的牵扯——就是一项精准扶贫工作。 艾零首先拿到了这份分工文件，扫了一眼，神色无奈。 他是没有想到，自己的工作分工，竟然也变成了郭海和陈稳的权力博弈载体。郭海跟他推心置腹谈了两个小时，在表面上看，郭海是准备把他当做接班人来培养了。从分工就能看得出来，艾零心知肚明，郭海这是通过拉拢他来打压陈稳，同时制造他和陈稳之间的矛盾。 新常委班子的工作分工调整如下—— 县委书记郭海：主持安化县县委和人大全面工作。 县委副书记、县长陈稳：主持县政府工作。全面负责经济工作。 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协助县委书记抓好党的建设和社会信访稳定方面的工作，受书记委托处理县委有关事宜。兼任县委党校校长。分管机关工作、农村工作、脱贫攻坚工作和群团工作。 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主持县纪委全面工作，负责纪检、党风廉政建设和党的作风建设工作，参与县委、县政府需要统一协调的相关工作。 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卢继亮：主持县委政法委全面工作，负责政法和社会维稳工作，协助鲁增良同志抓信访工作，主管县信访局、县综治办、县维稳办，参与县委、县政府需要统一协调的相关工作。 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朋：除政府工作外，县委不再具体分工。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分管组织干部工作。主管县委组织部，分管县委老干部局、县直机关工委。 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李梅：分管意识形态方面的工作。主管县委宣传部。分管新闻中心、报社、县广播电视台、县文明办、县文联、县社科联、县舆情办，分管县文化局有关思想、理论、宣传、文产方面的工作。 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主持县委办公室全面工作，负责协调县委机关日常工作，协助欧阳菁同志抓信访工作，协调县人大常委会、县政府、县政协办公室有关工作，参与县委、县政府需要统一协调的相关工作。 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分管全县精准扶贫工作，协助县委书记抓好县委工作，协助欧阳菁同志抓好县委机关日常工作，协助县长抓好经济工作，负责全县科技、文化、教育、卫生、规划、改革、城市化进程建设等整体工作，主管县扶贫办、文体办、县编制办，参与县委、县政府统一工作。 县委常委、统战部长彭德龙：主持县委统战部、县委农工委全面工作，协调民族宗教、侨联侨务工作，协助鲁增良同志分管农业农村工作，参与县委、县政府需要统一协调的相关工作。 从字面意义上理解，艾零的分工和权限其实无限大了。既有分管工作，又有主管部门，还分别协助书记、副书记和县长工作，还分管编办。扶贫办和编办现在都是实权部门，一个有资金调配权，一个有人事编制权，相当于干部管理又跟组织部有了交叉。 比如说县编办的主任是组织部的副部长兼任，艾零主管编办，这就相当于插手了组织部长的工作。这显然是郭海故意所为。 艾零一时间无语，这意味着下一步，郭海将利用他与陈稳对抗。一想到这个，艾零头就大了。 但艾零也不是傻子，他绝不可能眼睁睁往坑里跳。 但无论如何，只要有分管权限，这就是拥有了权力。如果艾零想要插手，可以理直气壮的插手进去。比如他牵头文教卫生，这四个部门的一把手就有向他汇报工作的要义。 县政府，陈稳望着这份红头文件，忍不住笑了。郭海想要干什么，他比谁都清楚，但陈稳不相信艾零会成为郭海的一杆枪。（未完待续） 196章 新常委新气象（1） 统而言之，艾零协管的有县委日常工作，对口部门县委办；县政府文教卫生工作，对口单位有文体局、教育局、卫生局和科技局。主管的有扶贫办、文体办和编制办。扶贫办主任孟志勇同时兼县委办副主任，文体办主任孟林兼文体局副局长，编制办主任黄捷胜兼市委组织部副部长（正科级）。 换言之，艾零直接管的就是孟志勇、孟林和黄捷胜三个人。 所以在文件刚刚印出来还没有来得及下发，上述三人其实早就得到了信息。孟林和黄捷胜还好说，尽管他们是资深正科级干部，但官场上从来都是达者为先、级别高者为尊，两人纵然再不服气，艾零的级别和职位摆在那里，他们也不敢怠慢。只有孟志勇跟吃了屎一样憋屈、难受和神色恍惚。 你想想看，孟志勇一向跟艾零不对付，前面更是下了黑手。本来以为艾零无论如何也跑不到他的前头去，结果他连追都追不上了，他还是科级，人家已经是越过了普通的副县级直奔常委级县领导了。 而且还排在了彭德龙的前头。 市委这样安排，显然是一种明显的信号。 而接下来，县委对于艾零的工作分工，更是明显的信号了。 郭海和陈稳的斗智斗勇无人知晓，大家看到纸面上的文件，却是艾零权力深重，越看越像是郭海刻意培养的接班人了。 第二天一早，全县扶贫工作会议召开。 隆重的主席台上，11个县委常委的席位，前面摆着桌签，不少眼尖的干部都已经发现了艾零的名字赫然在列。孟志勇垂头丧气地走进会场，他是扶贫办主任，又是县委办副主任，今天的会场他是组织者，本来按照原定计划主席台上是有他一号的，结果半路上加了艾零，他就被挤了下来。 主持会议的人是欧阳菁。 欧阳菁抓过话筒，微微一笑：“好了，同志们，肃静，我们开会。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召开全县扶贫工作会议，县委所有常委全部出席。在正式开会之前，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郭书记代表县委宣布一件事情。” 台下掌声响起，郭海笑了笑：“同志们，可能大家都已经听说了，青石乡的党委书记艾零同志，被市委任命为县委常委。昨天，县委对县委常委的分工进行了调整，艾零同志分管全县精准扶贫工作，协助我抓好县委工作，协助欧阳菁同志抓好县委机关日常工作，协助陈县长抓好经济工作，同时负责全县科技、文化、教育、卫生、规划、改革、城市化进程建设等整体工作，主管县扶贫办、文体办、县编制办，参与县委、县政府统一工作。” “这是艾零同志的分工。今后，艾零同志要处理好县里工作与青石乡工作的关系，必须两头兼顾，不能厚此薄彼，哪一头的工作都很重要，都不能耽误。” “艾零同志是我县最近五年来，从基层成长起来的优秀青年干部。他是全市第一批充实到基层的扶贫干部，在青石乡的工作卓有成效，有目共睹。我可以负责任的说，青石乡能有现在的发展成果，能成为全市、全省重点扶持的明星乡镇，艾零同志功不可没。在艾零同志到任之前，青石乡的人均收入每年只有一千多元，是我们县最贫困的一个山区乡镇。艾零同志到任之后，先后上了三个重点项目，我今天在这里跟大家通报一个数据，根据上一次市委考核组测评的结果，今年年底，青石乡的人均年收入已经达到一万五千元，远远超出了市里的脱贫线标准。” “现在青石乡正在建设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也是由艾零同志一手引进。这个项目总投资超过五千万元，达产达效之后，青石乡的人均年收入将历史性的突破两万元！届时，青石乡将成为全国名列前茅的脱贫典型乡镇。” “两年的时间，农民人均年收入从一千多元到两万元，这是令人振奋鼓舞的巨大变化！这凝聚着艾零同志的心血和辛劳。” “此外，艾零同志还曾经在县扶贫办主任、县委办副主任和县发改委主任三个重要岗位上锻炼过，同时熟悉机关工作。所以，艾零同志是经受了考验、做出了贡献的年轻干部，市委对艾零同志的破格提拔，我代表县委县政府坚决支持！艾零同志担任现在的岗位，是合适和妥当的。” 郭海居然洋洋洒洒开始表扬艾零，这种正面的评价简直超乎所有县里干部的想象。孟志勇脸色非常难看，他还从来没有见过郭海对谁评价这么高，不遗余力、浪费这么多的口舌去喋喋不休地鼓吹。就连艾零自己都被郭海搞的有点尴尬，心道郭海为了打压牵制陈稳，真是什么都肯做啊。 他越是这么重用艾零，越是这么“赞誉”艾零，艾零就越加被捆绑到他的战车上。当然，这只是郭海自己的想法。 “好了，下面请艾零同志讲两句。同时，因为今天的会议是扶贫工作会议，既然艾零同志到任，今天的会议就交给艾零同志主持了。” 郭海面带微笑，率先带头鼓掌。 台下所有人都在鼓掌，掌声雷动。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来，向台下鞠躬致意，他眼角的余光发现陈稳向自己投来凝重深沉的一瞥。他心里很清楚，陈稳有点沉不住气了，他担心自己会被郭海拉过去。 “感谢市委的信任，感谢县委和郭书记对我个人工作的肯定。别的话不多说了，我在这里表个态，一定不折不扣地贯彻落实县委的集体决策，把县委给我的分工工作抓好抓出成效，今后，还请同志们监督我的工作。” “下面，会议进行第一项，请扶贫办主任孟志勇同志通报全县扶贫工作情况，及扶贫专项资金的使用情况。” …… 县里开会的时候，县委办已经给艾零准备好了办公室。艾零的办公室就在季坤昌和郭海的中间，左边是郭海，右边是季坤昌，对面是县委副书记欧阳菁。 毕竟是县委常委了，同时承担重要的多重工作，艾零今后在县里的时间也不会短，每周至少要在机关上坐班两个工作日吧。 中午开完会，艾零回到自己在县委的办公室。办公室是规制摆设，一张办公桌、一把老板椅，一套沙发，一张茶几，除此之外，别无长物。其他县领导的办公室也基本如此。过去县里领导都有内间休息室，后来八项规定出台后，县里除了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因为工作需要还保留了休息室之外，其他人都取消了。 门被敲响，推门进来的是一个三十七八岁的中年男子，正是文体办主任孟林。说起来，艾零和孟林也是熟人，过去艾零在发改委的时候，经常跟孟林打交道，有时候开会还坐在一起。孟林毕竟资历深、年纪大，所以过去经常在艾零面前摆谱。 现在就不一样了，艾零已经是县委常委，直接分管他，孟林此刻满脸媚笑：“艾书记，我来给领导道个喜、报个到，看看领导对我们文体办的工作有什么指示没有。” 文体办的全称是文化体育综合协调办公室，是县里去年组建成立的跟扶贫办相类似的工作机构，正科级事业单位，挂靠在文体局，专门负责文化体育产业的政策制定和市场化运作。 艾零笑了：“老孟，这么客气？坐坐坐，我们聊聊。什么指示啊，你以后别这么见外，有什么工作我们商量着办，你也是县里的老人了，咱们之间知根知底。” 艾零的话说得很客气，但孟林却不敢真的跟艾零套老交情，因为官大一级压死人。艾零没有架子那是领导的风度，可作为下属若是没有分寸，那就是孟林不知进退、不讲规矩了。 “艾书记，今天主要是给领导道喜，您今天开会也很累，具体工作我等过两天捋一捋，然后集中向艾书记汇报一次。”孟林的话很谦卑。 其实艾零知道孟林并不是一个很谦卑的人。 两人正在谈笑生风，编办主任黄捷胜也到了：“艾书记，哎呦，老孟也在啊。” “黄主任，请坐。”艾零自然对黄捷胜就更客气了。 黄捷胜哈哈大笑：“艾书记，既然老孟也在，我们这两个下属今天就请领导吃个午饭？反正也到了吃饭的点了，请领导放心，我们个人掏钱，绝对不涉及公款吃喝，不会给领导惹麻烦的！” 艾零犹豫了一下，还是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他今天算是新上任，与分管部门的负责人一起吃个饭，这是官场的规矩和常态。如果他不去参加这个场合，显然以后的工作就没法展开了。 黄捷胜把局安排在了县委对面的东来顺火锅店。马上要过春节了，这西北风凛冽的吹，吹得人心里寒彻骨髓，吃火锅喝点酒暖暖身子也还不错。黄捷胜喊了编办的副主任郑秋萍，孟林喊了自己的副手董德刚，黄捷胜自然还喊了同为艾零分管的县扶贫办主任孟志勇。（未完待续） 197章 新常委新气象（2） 黄捷胜做东，郑秋萍为副，凑了这个局。 艾零自然是坐在了主要贵宾的席位上。孟林和他的副手董德刚也列席相陪，只是众人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孟志勇的到来。 黄捷胜有点尴尬，直接给孟志勇打了电话过去，却没有人接。 孟林有点不满：“老黄，你到底请了孟志勇没有？他怎么回事啊？架子这么大？” 黄捷胜苦笑：“不至于吧？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艾书记，我们要不就不等他了。” 艾零笑了笑：“既然是请了孟志勇，那就等等吧，免得他到时候过来，我们已经吃开了，显得不太好。” 如果是旁人，艾零肯定不会等了。但正因为是孟志勇，而他和孟志勇之间的关系素来不是很对付，这个县里不少人都知道，所以艾零必须要等他，不能让别人说出闲话来，更不能给孟志勇落下话柄。 无论如何，艾零知道，孟志勇未必想参加这样的局，因为两个人过去不堪的关系。但艾零一定会来的，艾零深信不疑。除非孟志勇有本事马上调离扶贫办，否则作为分管领导，有艾零在这，孟志勇必须要来。 至于现在流连不到，恐怕是真有事。 艾零都这么说了，黄捷胜和孟林几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因而几个人就说说笑笑，耐心等待孟志勇。对于孟志勇的到来，没有人会怀疑。 来是一定要来的，来的越晚，他就越难堪。 孟志勇其实本来已经到了，但在半路上接到了郭海的电话。 孟志勇本来就想找找郭海诉诉苦，郭海主动找他正中下怀。孟志勇匆忙返回县委，进了郭海的办公室，郭海扫了他一眼，淡漠道：“你主动去找艾零碰过I面没有？” 孟志勇闻言便有些失望。他本来以为郭海是给他打气的，结果郭海却是担心他因为闹情绪就不服从艾零的分管，提前来敲打他了。 “书记，到底咋回事啊？怎么让艾零……”孟志勇搓了搓手，脸色阴沉。 郭海嘴角一抽：“咋了？因为艾零分管你，心里不舒服？孟志勇，我告诉你，你要服从大局，个人的这点破事算什么？整个大局的工作，才是关键！不管你心里舒服还是不舒服，我都要警告你，不能给我惹出是非来，到时候让我很难收场。艾零不同于其他常委，他的性格强势，你比我清楚，至少在表面上，你不能跟他拧着干，拧着干对你没好处！” 孟志勇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书记，我也是老党员了，接受组织教育培养这么多年，岂能连基本的组织规则都没有，您放心，您担心的这种情况不会出现的。只是我不明白，艾零明明跟陈稳走在一起，您为什么还给艾零这么大的权力，现在县里都在议论，说是您把艾零当成了接班人来培养？” “难道这是市里的压力？”孟志勇后面这句话就有些僭越了，不该说。 好在郭海没有在意，他嘴角噙着一抹古怪的笑容：“县里这么议论就对了，好了，你不用管，我自有我的安排。你只要记住一点，处理好跟艾零的关系，不要给我惹麻烦就好了。你坚持一段时间，过后给你调离就是了。” 孟志勇咬了咬牙：“书记，我问句不该问的话，既然艾零都县委常委了，我的县长助理……到底怎么个情况？” 孟志勇沉不住气了，这意味着他心里积累着诸多的不满，似乎有要失控的嫌疑。 郭海脸色一冷：“市里没有批，你慢慢等机会吧。” 孟志勇当即心灰意冷意兴阑珊，随意哦了一声，对郭海也不再那么恭谨，转身就走。 望着孟志勇的背影，郭海眼眸中的锋锐越来越浓。 对于孟志勇的为人，他越来越看不起。过去他把孟志勇当成心腹，是因为孟志勇听话。但如今看来，此人把利益看得高于一切，在渐渐没有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之后，他慢慢变得急躁不安，又变得有点不可控，失去了基本的忠诚度，这对于郭海来说，孟志勇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但无论如何，孟志勇在表面上看，还是郭海的人，所以郭海不能向孟志勇下手。但作为一个县委书记，他要收拾孟志勇，还用得着自己动手吗？ 县长陈稳一直看孟志勇不顺眼，艾零也对孟志勇诸多非议，其他常委也不是太喜欢他，目前的孟志勇在县里可谓是四面楚歌，郭海需要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不再袒护就成了，只要他的态度略略转向，就会有人站出来收拾孟志勇。 离开郭海的办公室，孟志勇来到火锅店门口，犹豫了良久，才硬着头皮走进去。丑媳妇总得见公婆，艾零作为他的分管领导，他无论如何是回避不了的。 孟志勇推门进去，见众人都在等他，没有上菜，有点意外，不由嘿嘿干笑两声：“艾书记，各位，这让我如何承受得起啊？我临时有事，郭书记喊我过去安排工作，所以我就来晚了一会，不好意思啊！” 艾零笑了笑：“坐吧，老孟。” 黄捷胜撇了撇嘴，心道都这个份上了，你孟志勇还有意无意把郭海拿出来当虎皮，说实在的，郭海如果真拿你当回事儿，这一次岂能把扶贫办交给艾零来分管？ 孟志勇坐在了黄捷胜的下首，服务员开始上菜，众人吃吃喝喝，气氛表面上看起来很融洽。酒过三巡，黄捷胜等人就开始轮番起身主动向艾零敬酒，每人敬了一杯酒，最终就剩下孟志勇没有动弹。 孟志勇知道自己也该随大流，但实在是抹不开这个面子。 艾零坐在那里，心里冷笑。他料定孟志勇最终还是要起身来表示“敬意”，这是官场的规矩。除非孟志勇不想混了，否则就逃不过这一场。 黄捷胜几个人面带似笑非笑的笑容凝视着孟志勇，等待着孟志勇的低头。 孟志勇深吸了一口气，勉强一笑，端着酒杯起身来走到艾零跟前，“艾书记，我敬您一杯酒！” 艾零笑了笑：“我这怎么敢当？” 孟志勇更加尴尬：“艾书记，一切尽在酒中了，我别的不多说了，今后还请您看我的实际行动！” 孟志勇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艾零笑了笑，举起酒杯浅尝辄止：“好，以后我们工作中多交流、常沟通！” 孟志勇脸色一变，艾零跟别人喝酒都是一饮而尽，喝了满杯，但轮到他敬酒，只敷衍尝了尝，这太不给他面子了。他知道艾零八成是故意的，故意当着黄捷胜等人的面给他难堪。 孟志勇心底一股恶气直冲脑门，他在这一瞬间，故意忘记了艾零的官职身份：“艾书记，这么不给面子？怎么着也喝个满杯啊！” 艾零坐在那里神色淡淡地：“我酒量有限，不能跟你比！” 孟志勇借着酒劲就上前去，端起艾零的酒杯，就要往艾零嘴边灌，如果是同级干部，这顶多是插科打诨酒场上闹腾闹腾，纵然闹翻了也无伤大雅，但艾零威严冷漠的目光如刀，投射在他的身上，众人冷漠的目光也都投射在他的身上，这一瞬间，孟志勇心冷如冰，陡然意识到艾零已经不是过去的艾零了，现在人家是县委常委，此番他若敢动强，不要说艾零会发作，就是其他人也不会坐视不理。 这就是权力的无上魔力。 果然，他还没有来得及有下一步的动作，黄捷胜就拍案而起：“老孟，耍酒疯呢？放肆啊！艾书记不胜酒力，跟你表示一下就行了，你还想干什么？” 就连董德刚几个副科级干部都起身来，走到艾零身边，做保护状。 一时间，孟志勇心若死灰，他勉强赔笑，一股脑将艾零酒杯中的酒倒入自己的酒杯，然后一饮而尽：“艾书记，我略表敬意，还请见谅！” 孟志勇黑着脸走回自己的座位，众人又恢复了谈笑生风的和谐局面，但孟志勇坐在那里自顾喝闷酒，如坐针毡了。 …… 新常委新气象。 艾零就这样开始了他县委常委的工作生涯。其实在县委机关坐班，让他有点不太适应。无休止的签字，无休止的被汇报工作，无休止的会议，搞的他疲倦不堪。而且，与此同时，青石乡的工作也不能耽误，乡里那边靠电话汇报，事事都要亲力亲为，一连几天，艾零都累成了一条死狗。 作为县委常委，他有了自己的配车。县委办调配给他的是车牌尾号为010的黑色帕萨特，这代表着他在县委常委中的排序。有了车自然就有了司机，有公车坐，他那辆银色的速腾轿车就闲置在了县委机关大院的停车场上。 下午，匆匆处理完县里的工作，艾零坐着车就赶往青石乡。 司机小张一看就是那种心里活络的人，很会说话，他一边开车，一边把县委机关上乃至县府机关那边的各种信息，以聊天的方式传递给艾零，这是作为司机的本分。领导很多信息都来自于司机。当然，司机传递的信息不一定都是真的，带有不少个人臆测和夸大的成分在内。（未完待续） 198章 医闹事件（1） 司机小张的过于健谈，让艾零多少有点不太习惯。但司机和领导之间的默契，需要时间来磨合，艾零一开始也不能给司机太大的压力。因此，艾零尽管对小张说的这些机关上的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的鸡毛蒜皮不感兴趣，却还是耐着性子听了下去，偶尔还会回答几句，算是尊重司机。 但艾零没想到，这个司机实在是太健谈了。艾零的尊重，反而引起了他的话痨，一路上喋喋不休，搞得艾零有些厌倦。 艾零就沉默了下去。 这一路上很快就到了青石乡。 这辆挂着县委车牌号的黑色官车进了乡政府大院，不少乡干部都涌出来办公室，神色艳羡地看着艾零缓缓下车，然后夹着自己的公文包上了办公楼，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很多人这才陡然间真正意识到，现在的艾零已经不是过去的艾书记了，而是县委常委的艾书记，在县里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了。 艾零刚进办公室，党政办的办事员小马就急匆匆敲门冲了进来：“艾书记，不好了，青石村的一百多号人把乡卫生院给堵了，在里面打砸抢，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艾零吃了一惊，霍然起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马深吸了一口气：“据说是卫生院治死了一个青石村的村民，家属情绪激动，要求卫生院给个说法，没有谈拢，双方谈崩后，家属就喊了亲戚朋友又鼓动了不少村民就把卫生院的大门给封了，眼看就要发生流血冲突！” “乡里领导谁在现场处置？”艾零一边往外走，一边喝问。 小马急急道：“郭乡长已经去了现场，但郭乡长根本控制不住局面，所以让我回来求援。何乡长去县里开会没有回来，所以……还是您出面处理一下吧？” 艾零脸色变了。 这种突发事件，让弱不禁风的郭颖去处理，简直就是开玩笑了。郭颖虽然是副乡长，但她一向在机关工作，根本就没有农村工作经验……想都不用想，艾零都知道现在的郭颖绝对是头大如斗手足无措了。 “荀平呢？”艾零问的是党政办的主任。 小马抹了一把汗：“荀主任也在现场呢，配合郭乡长安抚群众，但是没有什么效果。” 艾零急匆匆下了楼，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奔一里外的乡卫生院。还没有到近前，就已经听到了嘈杂的人声，望过去，黑压压的一群人将青石乡卫生院包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情绪激动的村民甚至在朝卫生院的四层办公楼上投掷石块。 艾零是医生出身，在县医院工作的时候，也曾经遇到过两次医闹事件。但他没想到，在青石乡这种山区卫生院，居然也能诱发激烈的医患冲突。 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挂在了乡卫生院的门口，被凛冽的西北风吹得呼啸作响：“黑心卫生院，还我爹性命来！！” 马上要过年了，乡里居然发生这种事，不能不说是给艾零心里添堵。 副乡长郭颖和党政办主任荀平被一群患者家属包围其中，神色凝重无奈。郭颖嘴皮子都快磨破了，但奈何患者家属根本就不听她的，该闹的还是闹，该破坏的还是要破坏。郭颖代表乡里要求患者家属停止闹腾，等候处理，但还是有十个人冲进卫生院去，在卫生院的楼里打砸，然后又打伤了主治医生、卫生院的副院长朱德安。 朱德安目下就被患者的几个近亲属控制在卫生院的办公楼里，据说在下跪认罪。 门口的一副担架上，51岁的青石村村民黄阿水的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脸色煞白。黄阿水的老婆跪在一旁嚎啕大哭，喊得声嘶力竭。 郭颖看到艾零过来，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但郭颖还没有来得及走出人群来跟艾零报告什么，现场围观的吃瓜群众就发现了艾零的存在，“艾书记来了，找艾书记伸冤！”有好事者在幕后鼓噪一声，黄家的亲朋好友就都一股脑围了上来，不问青红皂白，冲着艾零就七嘴八舌指责卫生院草菅人命，要求赔偿。有的甚至张嘴谩骂不休。 现场足足有一百余人，但真正黄家的人加起来撑死也就是二十个。又是有人煽动，大多数人都是在趁机发泄私愤，过来搅局看热闹的。艾零对此心知肚明，他神色平静，在嘈杂的声浪和唾沫星子四溅中从容环视四周，见现场这么多人，却没有看到派出所的一个人影。 艾零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乡派出所距离乡卫生院不足一百米，这边闹得动静这么大，派出所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不正常，必定有问题！ 他扭头向身边的郭颖凛然道：“报警没有？” 郭颖苦笑：“半个小时前就打了，派出所只有一个值班的人，说是其他人员都跟着王所长参加县局的活动去了。” 艾零愤怒地跺了跺脚，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面对情绪激愤的村民朗声道：“乡亲们，大家不要着急，不要闹，安静一下。有问题说问题，不要围堵卫生院。请大家相信乡里，等乡里查明问题真相，一定给患者家属和大家一个合理的交代。” 艾零分开人群，走向躺在担架上的黄阿水的尸体。黄阿水的老婆看到艾零过来，哭得更加山呼海啸，眼泪鼻涕一把抓。 “艾书记，我家老黄死的冤呐！” 艾零还没有来得及询问一下这起所谓医疗事故的前因后果，突然发现黄阿水的尸体脚的部位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他脸色一变，一个健步冲过去，掀开覆盖在黄阿水身上的白色床单，探手扣住黄阿水的脉门略一品脉，浓眉一挑，大喝道：“小马，马上去我的办公室，把我放在急救箱里的针灸包拿来！要快！” 小马吃了一惊，也不敢问原因，立即转身向乡里狂奔而去。 等候小马回去拿针灸包的过程中，艾零又俯下身去听了听黄阿水的心跳。旋即，他又用手指压迫黄阿水的眼球，瞳孔变形，但艾零松开手指后，瞳孔又慢慢恢复了原状。 艾零再次用手指用力掐住了黄阿水的无名指，片刻后，松开，黄阿水的无名指指端出现局部的青紫肿胀。艾零终于确定黄阿水还没有死，只是呼吸、心跳几近于无，处在了假死昏迷的状态。如果不是被艾零及时发现，他迟早会因为脑缺氧而彻底真正死亡的。 艾零如释重负。 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不是卫生院的责任，只要黄阿水还能救活过来，这场风波就会消解于无形。至于别的，慢慢调查处理。 但艾零刚刚直起身来松了口气，准备宽慰一下家属，同时让人群分离，以便于施救，但他眼角的余光发现人群之外，竟然有一辆白色的越野车，越野车前，有一男一女记者模样，高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 艾零皱了皱眉：“荀主任，你去问问他们是什么人？” 荀平走出人群，走到拍照的两人面前冷冷道：“你们什么人？干嘛的？怎么乱拍照？” 三十出头的男记者掏出自己的记者证和新闻采访证在荀平面前晃了晃：“我们是晨报的记者，我们接到新闻举报，说是你们乡发生卫生院草菅人命医疗事故，所以来采访。” 新闻监督是公共监督的一种，尤其是现在是互联网信息社会，拒绝新闻监督是不可取的。一旦被发布到网上，乡里会很被动。 荀平深吸了一口气：“两位记者，你们来采访我们不拒绝，但希望你们能够客观真实地反映问题，这起医疗事故的原因我们乡里还在调查之中，等我们调查清楚，会给两位和两位的报社一个书面函件说明情况，如何？” 荀平的态度很客气。男记者点点头，就收起了照相机。 荀平转身走回，附在艾零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艾零冷漠道：“卫生院的事发生多久了？” 荀平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顶天也不到两个小时，反正我和郭乡长过来的时候，人还没有这么多，我们俩是三点到，现在刚四点！” 艾零哦了一声：“那就挺有意思了。从市里到我们乡里车程要一个半小时，这还要路上不堵车才行。这起事件刚刚发生不久，可晨报的记者却来得很及时啊，荀主任，这难道不说明一些问题吗？再说了，我们这么一个偏僻山乡，出现点问题竟然引来了市里的记者，我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 荀平呆了呆，马上意识到艾零说的的确大有问题。 有人在患者家属刚刚闹事的时候就给晨报新闻热线打了电话。这人到底是谁，居心何在，可以细加思量了。 而且，巧合的是，派出所的人居然也都不在。 这也太巧合了。 “荀主任，你不用管现场了，你去接待那两名记者，一定不要让他们胡乱报道。必要的时候，以乡党委的名义给他们报社发个公函，说明情况吧。”艾零摆摆手，荀平不敢怠慢，立即走回去招呼那两名突兀而来的晨报记者。（未完待续） 199章 医闹事件（2） 黄阿水的老婆依旧在哭天抢地，艾零有点烦躁，忍不住怒斥一声：“好了，大嫂，不要哭了，你哭什么？你们家老黄……” 艾零还没有来得及说出“你们家老黄没有死”，小马就喘息着冲进了人群，将艾零的针灸包递给了艾零。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取出一根银针来，命令小马：“掀开床单！” 小马吃了一惊，众人也很吃惊。艾零到底要干什么？给一个死人针灸吗？ 黄阿水的老婆顾不上哭了，“艾书记，您这要干嘛？我们家老黄死的冤，您不要再惊动他的身体了……” 艾零为了救人，也顾不上跟黄阿水的老婆废话，直接一把就抻掉了覆盖在黄阿水身上的白色床单，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压了压黄阿水的人中穴，闪电般下了一针。 周遭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郭颖和荀平也凑了过来，大为震惊，不知道艾零要干什么。艾零精通针灸，医生出身，乡里人是知道的，但这人明明已经死了大半天，尸体都凉了，你还要给一个死人针灸，也着实诡异了。 艾零又绕行到对面，在黄阿水另外一只手的虎口上扎了一针。 他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捻动黄阿水人中穴上的银针，银针明晃晃地，在夕阳的余光下反射着森森的寒光，看得众人一针心惊胆战。 但陡然间，躺在担架上的黄阿水的尸体突然动了动，嘴巴一张，发出一声嘶哑尖细悠长的呻吟声，然后猛地坐起身来。 轰！ 周遭人群吓得魂不附体，冷汗直流，有些人下意识地转身就跑，口中还咋呼着：“老黄诈尸了！诈尸了！” 围观的人群转瞬间跑去大半。 黄阿水的老婆和一些亲属在第一时间也下意识地跑了，但跑了半截，又感觉不对，就停下脚步远远回头望来，见黄阿水坐在那里喊了一嗓子：“翠兰，给我打杯水来喝！” 黄阿水的老婆马翠兰终于清醒过来，这老黄是没死，被艾书记救活了。黄家的人狂喜交加奔跑回来，将老黄和艾零团团包围在其中。 好半天，艾零才脱身而出。 郭颖俏脸上闪烁着震惊的光彩，她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明明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却在艾零的两根银针下起死回生，艾书记真是世间罕有的神医啊！ “艾书记，您这一次起死回生，救活了一个死人，真是……”荀平想要上前去拍几句马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艾零轻笑一声：“什么起死回生？黄阿水本来就没有死，假死昏迷过去，说起来，这卫生院的人业务水平也真是太差了，把一个还没有死亡的患者诊断为死亡，这不是草菅人命也差不多了！” “郭乡长，我们进去看看情况。”艾零率先走进了卫生院的大门。 卫生院内一片狼藉，矿泉水瓶子，鸡蛋壳，各种垃圾，满地都是。而办公楼上的一层几个窗户的玻璃都被砸坏，碎玻璃落得满处都是。办公楼内，黄家的儿子黄杰带着黄家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后生控制住卫生院的副院长朱德安，朱德安头破血流，身上的红色羊毛衫都被扯烂，他垂头丧气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头上还是往下滴着血迹。 黄杰手里捏着一根棍棒，口中还是在谩骂不停。 外边的动静他们在里面暂时还不知情况，更不知道他父亲黄阿水已经起死回生了。黄杰几个人见艾零和郭颖等人进来，如临大敌，手里的家伙都操在手里。 “站住，再往前走，我就打死他！”黄杰叫嚣道。 黄家这个儿子在乡里也是一个小混混，初中毕业就在家混生活，整日里吃喝嫖赌不干正事。 艾零皱了皱眉，怒斥道：“你还反了天了！擅自拘禁公民，殴打他人，破坏公共财物，这已经触犯刑律。赶紧把朱德安放了，否则依法严惩！” 黄杰这种小混混哪里吃这一套：“吓唬谁呢？他把我爹给治死了，我就让他偿命！” 荀平站出来勃然大怒：“黄杰，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乡里的艾书记！赶紧把人放了，否则你吃不了兜着走！” 黄杰吃了一惊，他深深打量了艾零一眼，口上却毫不示弱：“他必须要给我爹偿命，否则就要赔偿我们家一百万！要不然，我就豁出去打死他！” 黄杰挥舞着棍棒，貌似凶恶。 艾零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个时候，马翠兰冲进来，劈头盖脸就扇了黄杰一个耳光，然后马翠兰噗通一声跪拜在地，感激涕零道：“艾书记，您救了我们家老黄，就是我们老黄家的恩人，谢谢恩人呐！” 艾零淡然一笑：“赶紧把你儿子带走，不要再在医院闹腾，另外把朱德安放了，让医院的人给朱德安治伤。郭乡长，卫生院的院长崔彪呢？怎么不见人影？” 郭颖尴尬一笑，压低声音道：“我听医院的人说，崔彪在刚闹腾起来的时候，害怕被打，从后头翻墙出去跑了。” “跑了？”艾零脸色愤怒：“卫生院发生重大事件，作为卫生院负责人、党支部书记，竟然临阵逃脱？这是什么行为？荀主任，马上去把崔彪给我找来！” …… 崔彪的确是跑了，跑回了家，躲在自家的地窖里，不敢出来。 黄阿水死了，黄家在本地是大家族，人又极彪悍，崔彪胆子小，把朱德安推出来当替死鬼，然后就跑了。至于别的，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怕挨打，所以就跑了。 荀平找上他的时候，他这才意识到风波解决了，而他作为卫生院院长、党支部书记，必须要面临乡里的问责了。 乡政府会议室。朱德安头上包裹着绷带，身上全是伤，坐在那里脸色阴沉，望着走进来的崔彪，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黄家的人——马翠兰和儿子黄杰，还有黄家的几个亲戚坐在医院的人对面。党政办的主任荀平做会议记录，乡几个有关股室负责人参加，艾零和分管副乡长郭颖召集和主持调解会。 艾零挥挥手：“黄大嫂，你们说说情况。” 马翠兰的怨气因为黄阿水救活早已消散一空，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陪笑道：“艾书记，这事俺们家做得也不对。不过，这错可不在我们啊。” “我们家老黄是在一周前入院的。在家里他自己仅觉得手麻，我和儿子就把他送到了卫生院，检查说是是轻微胃出血面积不大。朱大夫，这话是你说的吧？俺没撒谎吧？” 马翠兰冲朱德安道，朱德安冷笑不语。 “于是俺就办了住院手续，卫生院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住院调理一下就好了。就给他办了住院手续，在这里住了五六天病情明显好转了很多。有时候大便不顺当，灌了两次肠后自己能解出大便了!整个人能吃能**神状态也好了!” “可前天中午1点，我们家老黄说是有些难受，问他那里不舒服他就说不出。俺就去找朱德安，朱大夫说先观察观察，打了一个小止疼针!后来俺发现，老黄难受的脸都红了紫了，俺就担心，准备往县医院送，可朱大夫说没问题，继续观察打止疼针。俺又要求做全面检查，朱大夫怎么说呢？他说也不一定能检查出来毛病。” “俺后来又要求急救，艾书记，郭乡长，他们粗心大意不负责，光止疼针打了六针，还要灌肠通便，俺说上午解过大便了，解的还挺多，不是大便的问题，求你们给做别的检查抢救吧!医生无动于衷……” “再后来，老黄就……现在俺知道是昏迷过去了，没有真死，俺们就要求给个说法，卫生院说和平调解，让我们等。我们后来去取病历，病历又没了，如果没有鬼，你们藏病历干什么？下午才让看了病历，结果都变了，你们篡改了病历，还多了一张病危通知书，俺们什么时候见过病危通知书？也没签字，肯定是描了笔迹呀!” “艾书记，您说这样的人——算不算草菅人命？” 艾零面色冷漠转头望向了崔彪那边：“你们卫生院的人都在，你们说说，病人家属说得是否属实？” 崔彪嗫嚅道：“基本属实……但是……” 艾零拍案而起：“但是什么？我就问，是不是属实？什么叫基本属实？” 崔彪脸色煞白：“属实！” “出现误诊，篡改病历……崔彪，你们卫生院的问题非常严重，你们这群庸医差点害死了一个无辜的患者！老黄明明就是急性肠胃炎，你们却一个劲给灌肠，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卫生院的问题过后再说，现在说说你这个卫生院院长的问题！” “你是卫生院的院长，遇到问题，不站出来处理问题，反而第一时间逃跑了！你的脸皮何在？你的党性何在？你的基本的责任心何在？崔彪，你这个无耻的东西，乡里都替你脸红！荀主任，记下来，马上召开党委会，免了这个混账东西，就地免职，开除公职！”艾零声色俱厉，崔彪脸色更加煞白，嘴角都哆嗦着。（未完待续） 200章 问责风暴（1） 艾零把崔彪当众骂了一个狗血喷头。 实际上，艾零心内的愤怒无与伦比。患者方面是有问题，比如说聚众闹事打砸抢，这另当别论。但卫生院方面问题太大了。明明是一个不致命的急性肠胃炎，却误诊在前、耽误治疗在后，责任心非常缺位，可以说是麻木不仁、医德沦丧。如果不是他偶然发现黄阿水还有生命体征，及时施救，黄阿水这条命就算是阴差阳错地走向毁灭了。 更重要的是，作为卫生院的负责人，崔彪不但不承担责任，关键时刻居然逃跑了。这若是在战场上，就是当了逃兵，性质非常恶劣，严重败坏了党员干部和乡党委政府的形象，在群众中造成了极其负面的影响。 艾零桌子拍得震天响，崔彪被骂的一声都不敢吭。 郭颖神色复杂，她突然想提醒一下艾零，这个卫生院的院长崔彪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张朋的表弟，姨表亲，是不是适当给崔彪留个面子。但郭颖却最终还是没有敢提这茬，因为她看得出来，艾零心里的怒火熊熊，难以遏制。 实际上，崔彪这人也着实无耻了些。 郭颖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这种人。 你可是卫生院的院长啊？因为怕挨打，就跑了？撇来单位的事，先逃跑保护自己安全？这种缺乏最基本责任心的一把手，不免真是对不起群众，也对不起组织。 但……郭颖心里叹了口气，张朋是常务副县长，在县里位高权重，看在张朋的面上，这崔彪也不能处理得太狠了。 艾零骂完了崔彪，转头望向了黄阿水的老婆马翠花和儿子黄杰，还有几个黄家的亲属，声音也是冷漠：“卫生院的问题很多，乡里要严肃查处，肯定会给患者、给全体乡里群众一个交代。这没有问题。但是，你们单方面聚集大量人员冲击乡卫生院并将卫生院的公共财物打砸破坏，还将朱德安打伤，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违法行为！” “情有可悯，但行不可恕！”艾零冷冷道：“相应人员也必须要承担责任！” 马翠花大急：“艾书记，我们也是一时情急之下，不是故意要去卫生院闹事的……至于砸坏的那些东西，我们家愿意赔偿……” 黄杰梗着脖子站起身来：“我们没有错！他差点治死了我爹，我只打了他没有打死他就算不错了，还让我们承担责任，承担什么责任？！真是笑话！” 黄杰就是乡里出名的小混混，小流氓。艾零猛地拍了桌子，怒斥道：“他的问题，自然有乡里处理，若构成违法，还有法律审判。你凭什么动用私刑？殴打他人并构成生命威胁，这是严重的刑事犯罪！你非但不知悔改，还敢在乡里叫嚣——你还敢打死谁？反了天了！来人，把这小子给我抓了送派出所去，先关两天再说！” 艾零声色俱厉。 他心里很清楚，卫生院的问题必须要处理，但聚众闹事的风气也必须要控制住。涉及黄杰这种无法无天的小流氓，那更是必须要严肃打压，否则以后还会闹出事端来。 黄杰要跑，却被乡里的干部们给控制住了。 马翠兰大为惶然央求道：“艾书记，求您了，我家这小子就是横了点，说话有点冲，但是他犯法的事情是绝对不敢干的，他打人是不对……艾书记，朱德安的医药费和卫生院的损失我们愿意赔偿，您还是放了他吧！” 马翠兰噗通一声就要给艾零跪下。 艾零一把扶住马翠兰：“如果认识到错误，就自己主动去派出所投案自首，乡里会从轻处理。放了他吧！” 两个年轻乡干部立即松开了黄杰。 黄杰还梗着脖子怒视着艾零，艾零深沉威严的目光投射过去，那种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权威气度，看得黄杰心内胆寒，垂下头去再也不敢叽叽歪歪。他虽然是小混混，却也明白，跟乡里对抗，艾零想要对付他，就跟捏死一只臭虫一样简单。 其实艾零也算是松了口了。 如果黄家愿意赔偿卫生院的公共经济损失并承担朱德安的医疗费，乡派出所把黄杰和带头闹事打砸抢的几个人拘留个几天，这事也就了了。当然，发生这种医疗事故，卫生院也必须要赔偿黄家，这是两码事了。 “郭乡长，你马上跟何乡长通个电话，就说我临时召集党委会，晚上八点半，凡是在家的乡领导班子成员，不允许请假，必须参会！”艾零霍然起身，走出了会议室，荀平赶紧让小马跟上。 下了楼，小马陪笑道：“艾书记，您要出门吗？” 司机小张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艾书记，我准备好车了。” 艾零摆摆手：“小张，我去一趟派出所，不动车了，我今明两天不用车，要不然你先回县里吧，需要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 小张头摇的拨浪鼓一样：“艾书记，那可不成，按规定，我是4小时全天候待命的。” 艾零点了点头，也不勉强，径自走出了乡政府办公大院，小马跟了上去。 夜幕低垂，寒风呼啸。山里的隆冬格外寒冷，到了晚上温度更是要降不少。 艾零大步流星在月光下走的很快，直奔乡派出所。在路上，手机铃声响了，艾零取出手机一看，见居然是许久不曾联系的发小大斌打来的，有点意外，接了起来：“大斌？” “哥们，我曹，听说你发达了，都当了安化县的县委常委了，这一当了官，就不跟兄弟联系了，真是的……”两人是光着屁股长起来的兄弟，说话自然没有太大的忌讳。 “别瞎扯淡，我这不是忙嘛。我还有事，你有事就说！” “哥们，我调安化县公安局工作了。”大斌嘿嘿笑道。 艾零有些意外，大斌过去在市刑警支队工作，现在下放到县公安局……估计是当领导了。他笑了起来：“大斌，当领导了？副局长？” “嗯，党委委员、副局长兼交警大队大队长。”大斌轻轻道。 “我曹，实权派和肥缺啊！”艾零故意惊呼一声。 普通的公安局副局长，不过是副科级，其实没有什么。但大斌却兼了交警大队大队长，这就是实职岗位，算是县局的实权派了。 大斌不无得意：“哪里哪里，你都县委常委了，还不让哥们有点进步啊？” 艾零笑了笑：“今天我们乡里出了点事，我要去派出所处理一下。对了，今天你们县局有什么大型活动吗？怎么乡派出所一个人都没有？” 大斌意外：“没有啊？我前天到任，今天一天都在办公室呆着，也没有接到通知啊。你们乡出事了？派出所的人啊……哥们，我告诉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他们没准是出去集体活动了。” “什么集体活动？”这回轮到艾零吃惊了。 “嘿嘿……就是找个出钱的老板，集体出去吃吃喝喝逍遥一回呗。”大斌在公安机关混了好几年，对这里面的道道门清。 艾零哦了一声。 辖区派出所吃辖区内企业老板的，不是什么稀罕事，但青石乡乡镇企业几乎没有，外来的投资商就只有腾飞集团，难道青石乡派出所的所长王凯带着自己的手下去砸邱曼琳的竹杠了？ 艾零脸色一变。 邱曼琳是什么样的人他比谁都清楚，邱曼琳这样经商的女人，她肯定不会直接得罪派出所的王凯，该请客请客，该埋单埋单，但过后一定会将怨气发泄到乡里来。 “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啊，改天一起吃饭。”艾零说完就挂了电话。 很快就到了派出所。 青石乡派出所内黑漆漆一片，无声无息。艾零皱了皱眉，作为警方派驻机构，应该是昼夜4小时值班，但现在却空无一人，明显有问题。 派出所是公安局的派出机构，不属于政府职能机关的范畴，不属于乡镇政府管辖，但接受乡镇党委政府的领导，但他们的人事权在县局，乡里无权任免。 艾零让小马去敲值班室的门。敲了半天，才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合同民警（协警）骂骂咧咧打开门来，刚要骂人，突然见到了艾零那张冷漠威严的面孔，顿时酒意吓走了大半：“艾书记……您怎么来了？” “你们所里的人呢？”艾零冷冷道。 协警嗫嚅道：“所里有活动，让我值班，王所带着其他人去县里参加县局的活动了。” 艾零愤怒：“撒谎！县局根本没有活动，我问过县局的领导了。你马上给王凯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说我要见他！” 协警冷汗直流，赶紧去给王凯打电话。 派出所虽然任命权不在乡里，但毕竟是接受乡镇党委政府领导的公安派驻机构，乡党委还是有建议权的。就是说，如果乡里对派出所所长的人选不满意，县局也不能硬来。何况艾零还是县委常委。连县局的局长都不敢怠慢，遑论是王凯一个小小的所长。 但王凯却迟迟不接电话。 协警冒着冷汗，不断拨打王凯的电话，终于还是打通了。（未完待续） 201章 问责风暴（2） 因为艾零的要求，协警开着免提。 电话一接通，那边派出所所长王凯醉熏熏的不耐烦声音就传了过来：“混账东西，打什么电话？老子正忙着！” 协警尴尬地道：“王所，艾书记来所里检查工作，要求您过来一趟。” 王凯带着派出所的人、还有红旗镇派出所的人，与腾飞公司温泉度假村项目的有关人员一起，正在山下的一家农家乐喝得不亦乐乎，有了七八成的醉意，他冷笑一声：“哪个艾书记？哪里来的艾书记？狗屁艾书记！告诉他，老子正忙着，有公干，知道不？没有闲工夫接待他，让他滚蛋！” 协警被王凯的酒话吓了一跳。 他嗫嚅着扭头望着艾零，不知道如何接王凯这个茬了。而实际上，那边的王凯已经扣了电话，座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艾零神色冷漠：“你也不要为难，你跟我说，王凯和所里的人到底在哪，我去找他！既然你们这位王所长很忙，那么，我就去看看他在忙什么！” 协警有些犹豫。 小马怒了：“艾书记的话你没听见？赶紧说！” 协警赶紧慌不迭地把王凯他们聚餐喝酒的地方说了出来，艾零挥挥手：“你带路，我们过去找他！” 十分钟后，小马开着乡里那辆破吉普车，载着艾零和协警直奔山下红旗镇上的这家农家乐。夜幕低垂，农家乐外边停着两三辆警车，里面基本上被两家派出所和腾飞公司项目组的人包了场，一共开了三四桌。从中午开始就在喝，一直喝到晚上，还没有散场。 腾飞公司项目组的人也很无奈。 因为项目落地在青石乡和红旗镇的一部分区域，这两个乡派出所的人主动找上门来要搞什么警民共建的联谊活动，明摆着就是敲竹杠，项目组也不能不办。阎王好弄，小鬼难缠，一旦得罪了地方派出所的人，他们三天两头去给你找麻烦，你就得不偿失了。 项目就是这样，不能得罪各方各面的尤其是具有执法权的小鬼们。 所以邱曼琳还是安排项目组的负责人买了一些慰问品——派出所的民警无论是正式民警还是合同经济民警，人手一件衬衣、一斤茶叶，派出所的领导另外安排，然后安排了所谓的警民联谊活动——说白了就是聚餐了。 艾零黑着脸就闯了进去。 这间包厢内，腾飞公司项目组的负责人老孙正陪着王凯等民警觥筹交错热饮正酣，中午喝了一场酒，然后再山下的湖边打了一会扑克牌、吹了吹山风，醒了醒酒，晚上就继续喝上了。 门被哐当一声踢开，王凯勃然大怒，以为是服务员或者走错了路的其他酒客，斜着眼睛喷着酒气张嘴就骂：“你妈了个逼的，找死吗？滚出去！” 基层派出所的人平时横习惯了。 艾零缓缓走进去，扬手指着王凯，淡淡道：“王所长真是好大的派头，好大的脾气，你这张嘴就骂、粗话连篇的习气，今天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艾书记？”王凯就是喝得再多，也不至于艾零当面也认不出来了。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毛骨悚然，立即起身：“艾书记，您怎么来了，坐坐坐，我们喝一杯！” 如果不是职务身份摆在这里，艾零这会就要骂娘了。 他脸色一沉，突然上前去，猛地一把就将王凯等人面前的酒桌子给掀了，噼里啪啦菜肴酒杯酒瓶子翻了一地！ 王凯等人目瞪口呆，脸色煞白。 “谁给了你上班时间聚众喝酒的权力？” “乡里出了重大事件，你们派出所却空无一人，你把党纪国法放在了何处？你这是严重的渎职！” “今天的酒场哪个买单？”艾零扬手指着老孙，怒火冲天：“如果是派出所掏钱就是公款吃喝，如果让项目组出钱，那就是敲诈勒索，违反八项规定！王凯，吃拿卡要，你这是什么行为，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别以为乡里管不了你们，但是我可以给县局提建议，剥了你们的这身警服！” 王凯等民警脸色蜡黄，浑身都颤抖起来。这种事可大可小，可以按违纪来算，但也可以上纲上线。关键是，如果艾零是普通的乡党委书记，科级干部，王凯也未必就真放在心上，但艾零却是县委常委啊，他提一个建议，县局的主要领导至少会尊重几分。 至于乡里下午发生的那点事，其实王凯等人也知道，只是没有太在乎。不就是卫生院治死人老百姓闹腾闹腾嘛，有什么了不起的，该喝喝该吃吃，反正也出不了什么大事。所以王凯就继续组织酒局，没有回去处置。但王凯做梦也没想到，艾零会亲自找上门来，而且抓了他们一个现行。 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出了问题。 他在电话里、在方才，态度极其放肆粗野，显然已经触及到了艾零作为县委重要领导的底线和尊严。 这基本上就是死路一条了。 “小马，拨通县公安局纪委书记彭友书的电话，我要亲自跟他通话！”艾零大喝道。 王凯下毛了，如果真惊动了县局纪委，公事公办，他这个派出所所长就不用干了，必须要就地免职。 王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直挺挺地跪在艾零面前：“艾书记，我错了，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们这一回吧！” 王凯竟然下跪，这让他的下属们也吃了一惊。 这说明王凯对所长这个位置无比的看重，同样也说明了今天问题的严重性。 艾零冷笑一声，转身就走：“你自己去找县局纪委解释清楚吧！” …… 晚上八点半。 艾零准时走进会议室，见所有乡领导都到了，唯独李贺没有到，皱了皱眉道：“荀主任，怎么回事？没有通知李乡长吗？” 荀平苦笑：“艾书记，李乡长电话没有打通，今天他好像是去了县里开会——” 他的话还没有是说完，就被艾零生生打断了：“开会？开什么会？我怎么不知道？谁安排的？何乡长安排的吗？” 艾零脸色阴沉，扭头望向何玲。 何玲叹了口气，她看得出艾零此刻的情绪非常暴怒：“艾书记，县里应该没有什么会，估计李贺同志是个人有什么私事，回县里处理去了吧，老荀，继续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打通！” 艾零猛地一拍桌案：“不用打了，会后，由何乡长专门向他传达党委会的决议精神——好了，同志们，今天临时召集大家来开会，可能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荀主任，你把下午卫生院的医闹事件简单讲一讲！” 荀平就简单把前因后果讲了一遍。 “这事如何处理，郭乡长，你是分管领导，你提个建议吧。”艾零淡然道。 郭颖苦笑：“艾书记，这起事件其实并不复杂。卫生院出现误诊，治疗上也出现问题，难辞其咎。而且，相关人员有重大失职行为，应该予以严惩。另一方面，牵头闹事对卫生院打砸抢的患者家属及其带头人员，我认为也必须给予惩处，否则长此以往，还会出其他问题！” “我提几点意见。第一，卫生院院长崔彪临阵脱逃，这是性质非常严重的渎职和失职行为，我建议乡党委会做出决议，将他就地免职，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第二，患者家属和牵头闹事人员，按照法律规定该拘留的拘留，该罚款的罚款，该赔偿公共财物损失的进行赔偿。第三，事出突然，工作日时间，派出所的所长王凯带着所里的干警无故旷工，擅离职守，在山下聚餐喝酒，造成了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败坏了党和政府的形象，我已经以乡党委的名义，向县局纪委进行交涉，建议县局党委对王凯等人的渎职行为进行严肃追责！” “大家讨论一下吧。” 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发表意见，但基本上没有跟艾零对着干的。 一个是事态非常严重，必须追责，再一个是艾零毕竟是县委常委，他说了的东西，谁也不好公开唱反调。 正在讨论间，李贺急匆匆走了进来，刚一进门，众人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 李贺悄然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听了听，突然插话道：“不好意思，艾书记，我今天下午临时有点急事，去县里办事，来晚了。” 艾零冷漠不语，知道李贺在说谎话。 李贺根本就没有下山，他一直在乡里。否则电话没有打通，他怎么知道晚上开会？ 但艾零也没有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没有必要真正撕破脸皮。 李贺又道：“严肃问责，我同意。但是对相关责任人的处理上，我建议是不是再慎重一些。比如说卫生院的崔彪，现在卫生院也没有合适人选接替他，暂时是不是还让他留岗查看？他就是胆子小，医疗技术水平有点低，但好在他不是干业务的，是干行政管理的，给他一个处分，让他彻底反省反省就是了！一撸到底，会出现新的不稳定因素。” “卫生院出现误诊，治疗过程中麻木不仁，差点酿成重大医疗事故，造成一名患者死亡，你说他这个卫生院院长没有责任？出现问题，非但不解决问题，反而临阵脱逃，你说他只是胆子有点小？”艾零冷笑一声，声色俱厉，反驳道。 “艾书记，我不是为崔彪说话，他的问题很严重，必须要严肃处理，只是我个人建议是不是慎重一些！崔彪……”李贺掏出手机来亮了亮：“艾书记，刚才张县长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要求乡里严肃处理崔彪，不能姑息养奸，但是我觉得……” 崔彪是张朋的表弟，艾零比谁都清楚，在坐这些人也都清楚。这是李贺故意在党委会上说出这一层关系，无非还是要挟艾零。 但艾零根本就不吃这一套。 不管是谁的关系，卫生院这位“崔跑跑”已经成了青石乡上下议论纷纷的笑话，造成了很恶劣的影响。乡里的干部，卫生院的院长，连基本的素质和责任都没有，这样的人，如果继续在岗担任领导职务，那真就变成了耻辱了。 其实不光是崔彪，卫生院这一次问责，要处理一连串的人，包括副院长朱德安在内，还有相关的护士、医生。草菅人命是最大的渎职，不问责不足以平民愤。 “崔彪的处理，大家表决通过一下吧。”艾零率先举手。 何玲宋军郭颖等人旋即举手同意。 艾零冷着脸望向李贺：“老李，你的意见呢？” 李贺脸色阴沉：“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少数服从多数。” 李贺没想到艾零一点面子都不给同为县委常委的张朋留。他心里冷笑，你免了崔彪就彻底得罪死了张朋，你一个新晋常委，跟张朋这种老人斗，不是自己堵自己的路是什么？ “好，就这么定了。崔彪就地免职，副院长朱德安给予党内警告处分，临时主持卫生院工作。至于卫生院的业务能力不强问题，我会去跟县里协调，争取从县医院调配一些医疗资源和管理人手过来，如果有更合适的人选，那是最好！”艾零挥了挥手：“这起事件暴露出很多问题，必须严肃追责，否则负面影响很大！压力我来扛，责任我来承担，但我希望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所有的同志都能顶起来，不能遇到问题就先推，实在推不掉的时候再来管！” “还有一个很严肃的问题，我必须要在党委会上提出来。今天我和郭乡长在现场处理问题，奇怪的是，从黄阿水的亲属和青石村的人开始去卫生院闹，到市里晨报的记者前去采访拍照，前后撑死了就是一个半小时的时间。大家都知道，从市里赶到我们乡里来，至少要一个多小时。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事件刚发生，晨报的记者就得到了消息，马上赶来！” “我们不能拒绝新闻媒体监督。事实上，我们应该欢迎任何形式的新闻监督。我不是说晨报的记者来采访卫生院事件不对，该曝光的就要曝光，我们不能因为怕暴露家丑就抗拒新闻监督。但我关心的是：为什么有人在事件刚出的时候就给新闻媒体打了热线电话，这种人到底居心何在？” 艾零的声音陡然间拔高了几度，冷森森地。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才意识到，这才是艾零今天召集临时党委会的真正目的。 对相关责任人问责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寻找这个居心叵测的内鬼。（未完待续） 202章 问责风暴（3） 李贺脸色一变，微微垂下头去，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艾零深沉威严的目光投射过来，心内一个机灵。 何玲也在敲边鼓：“艾书记提出的问题，确实性质比较严重。这说明我们乡里一些人，甚至可能是一些党员干部，居心不良，试图搅乱全乡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然后在背后煽风点火，挑拨事端！这种行为性质非常严重，我建议党委会严肃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另外，应该尽快在全乡安排一次作风纪律整风活动，统一全乡的思想，鼓足干劲，大家要团结，要团结一心拧成一股绳，我们才能干成事。否则的话，艾书记费心费力在前面带着大家脱贫致富，总是有人背后捅刀子、拖后腿，我们的工作就没法干了。” 纪委书记龚明浩点点头道：“我赞同艾书记和何乡长的意见，我来乡里工作时间虽然不长，但我也感觉到乡里尤其是咱们乡党委政府机关里，存在着某种歪风邪气，总有人在背后刮阴风，从而想达到个人的私心！” 宣传委员林冉也是从县里放下来的干部，她附和道：“我赞同，尽快组织思想整风，是必要和必须的，否则，工作中总是会有绊脚石。” 宋大军笑了：“绊脚石不要紧啊，可以一脚踢开！” 郭颖也笑了：“我没意见，我不是党委成员，但我支持党委的决定。” 艾零笑了:“郭乡长虽然不是党委成员，但是班子成员，参与集体决策，这是没有问题的！” 李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林冉、郭颖、龚明浩这些是县里下放的干部，他们在青石乡没有根基，必须要依附艾零这个一把手。而如果说乡里有什么本土派和“绊脚石”，那说得也就是以他李贺为首的一干人了。 李贺是党委副书记、副乡长，在班子里排第三。而且他在青石乡工作的时间长了，自然有自己的一班人马。他此刻突然意识到，艾零直接将矛头对准了他，这是要向他和他的本土派下手了。 众人都表了态，李贺也不能不表态：“我也没意见，我支持艾书记的决策。” 艾零淡然一笑：“不是我个人的决策，是咱们党委和班子的集体决策！我们对事不对人，不搞人身攻击，只解决思想不纯正、干事不坚定的脑袋问题。既然李贺同志不反对，那就由你来抓一抓这项工作吧，我个人认为——” 艾零的声音严肃起来：“党委组织这次整风学习活动，思想教育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解决实际问题，要结合工作，配合思想政府，搞一次机关效能改革，提升办事效率，重塑乡党委政府形象！” “借这次卫生院事件，尽快完成对乡所属各单位班子的调整，配齐配强一些要害单位的干部队伍。对于那些责任意识淡漠、不称职、群众意见大的干部，该撤下来就要撤下来。我建议乡党委政府组建成立机构改革和职能调整工作办公室，由李贺同志主抓这件事。” 李贺脸色骤变。 艾零这一招黑啊，把他推到了改革的风口浪尖上去了。涉及干部调整，牵扯到个人利益，这是要得罪人的。艾零这相当于是把他送到热锅上去烤，好过不了。 但艾零说得义正辞严，他还没法抗拒。 因为他是三把手，这种重大工作理应他来牵头。 “如果大家没有意见，那么，咱们就定了。李贺同志尽快开展工作，我希望能在一个月内完成机构调整和干部队伍调整，希望能在一个月后，我们乡上下能团结一心，以崭新的面貌和工作干劲，面对新的挑战！好了，散会！” 艾零率先离去，其他班子成员也相继走了。 何玲离开会议室又进了艾零的办公室：“你让李贺抓这件事，我担心会被他搞得乡里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这人心术不正，尤其是他上位的心态太着急了，他会不会背后给我们添乱呢？” 何玲对于艾零的安排有些异议，但她不会公开提出来，只能私下里跟艾零沟通。 干部调整是一件大事，交给一个不放心的人来抓，肯定会出问题。 艾零意味深长地笑了：“能出什么乱子？怕什么？再说了，该背后使坏的还是会背后使坏，这与我们搞不搞机构改革没有直接的关系。越乱越好，只有大乱才能大治！” “再说了，有些人闲的难受，容易无事生非，给他找点事做，也省得背后胡思乱想！至于改革，如果最终阻力太大，推行不下去，那就不做嘛，又不是非要做不可？” 艾零的声音缥缈而又有力。 何玲陡然间吃了一惊，她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艾零要搞什么机构改革和干部调整不过是一种权力博弈的手段，改革成功不成功不要紧，重要的是让李贺置身乱局，同时打破他苦心经营建立起来的小团体和小山头。 改革嘛，就面对所有人，要公平和一视同仁。如果李贺不动他自己的人，不要说党委会过不了，就是其他的机关干部也不能答应。 艾零嘴角噙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在这一瞬间，何玲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艾零是这么的陌生。她心里轻叹一口气，知道随着任职的时间越来越长，艾零身上的领导气息会越来越重，而他的一言一行都不再是过去的艾零了。 至于她和艾零的关系，也注定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从现在开始，她要习惯这种上下级和差距日渐加大的从属关系。 …… 第二天一早，在省委党校培训学习的冯晓婷突然给艾零转发了一个微信链接。艾零打开一看，是本市晨报关于青石乡的一则重磅新闻报道，艾零从头至尾看完，脸色变得非常愤怒。昨天晨报记者来采访，今天有新闻见报这很正常，但这则报道却并不客观、有误导社会舆论的嫌疑。 新闻通篇夸大了患者黄阿水被卫生院误诊和险些酿成死亡事件的既定事实，对青石乡卫生院上上下下的业务能力不强、责任淡漠、卫生院领导临阵脱逃等予以重点描述，虽然说得也是事实，但却故意略过了卫生院被打砸抢、朱德安和另外两名女护士被患者家属殴打成伤以及人身侮辱的另一面事实。 这样的新闻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冯晓婷的电话随后打了过来：“乡里咋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艾零叹了口气：“卫生院的确有问题，乡里正在处理。但这是医闹事件，卫生院本身也是受害者，这条新闻从始至终回避这种事实，这是故意混淆视听，误导舆论！” 冯晓婷有些担心：“你刚上任县委常委，这个时候出这种事，对你脸上也不光彩。我担心这是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往你身上泼脏水的，你要小心一点呀。” 艾零点点头：“这个我心里有数。嗯，晓婷，你安心学习，不要担心我，我不会让有些小人得逞的。” 又跟冯晓婷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艾零又看了一遍新闻，心里怒火熊熊。 他注意到，新闻的最后一部分有这么一段让人“遐想”的新闻纪录：“记者在采访过程中，青石乡的一位干部向记者透露，乡里对卫生院存在监管不严、现任院长崔彪群众基础比较差，但还是在院长的岗位上干了三年多……卫生院发生误诊事件，虽然是偶然，但在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必然。” 这其实透露出诸多信息来。一个是打新闻热线的人，就是新闻中这位“青石乡的干部”，至少对方身份晨报记者是知晓的；还有一个，作为青石乡的干部，表态说乡里的监管不严，这本身就是一种故意挑事。而且还直接点了崔彪的名字，这同时还具有挑拨艾零和副县长张朋关系的效果。 张朋一定认为晨报记者这样点出崔彪的名字，是艾零指使。 抹黑了乡里，又挑拨了关系，可谓是一石二鸟。 艾零把新闻给何玲微信上转了过去。两分钟后，何玲就气冲冲地进了艾零的办公室：“他们怎么能这么写？他们这是故意误导舆论，抹黑我们乡党委政府！不行，我要打电话找他们晨报的领导，让他们给我们一个说法！太气人了！” 艾零摇摇头：“不，我们不能质问媒体，这样会引起更负面的效应。但是，我们必须要以乡党委政府的名义，把事件的前因后果和我们乡的问责处置都清清楚楚公开，争取刊登在晨报上。” “另外，这位青石乡的干部，自我抹黑，这人到底是谁，我觉得有必要查一查。何乡长，你亲自去一趟晨报社吧，跟他们交涉一番，我听说陈县长跟晨报社的胡社长关系不错，我给陈县长打个电话，让陈县长给胡社长那边打个招呼。” 何玲点点头道:“我这就过去。你别忘了给陈县长打招呼啊，毕竟人家是县级单位，又是新闻媒体，我一个基层的小乡长，冒昧登门，人家说不定都不会理睬。” 艾零笑了笑：“没问题，我这就给陈县长打电话求援。对了，你去市里用我的车吧，反正也是公务。” 何玲苦笑:“这怎么可以？这是县委办配给你这位县委常委领导的，又不是咱们乡里的公车，我一个科级干部怎么敢坐县领导的车？还是算了，我开自己的车去市里，顺便也办点事。”（未完待续） 203章 晨报 何玲带到市里去的——青石乡人民政府关于“1.1医闹事件”的情况说明，系艾零亲自执笔审定，有理有据有节，把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乡政府后续跟进、事后启动问责机制，讲得清清楚楚。而且把医闹事件中，青石乡卫生院受到的破坏和人员被殴打等事实，都一一罗列出来。 按说，这种的官方声明非常正常，也是必须的通行做法。 何玲代表乡里赶到晨报社，直接进了报社的办公楼，直奔社长胡琏的办公室。本来在何玲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又有陈县长打招呼，晨报明天刊发一个后续声明，合情合理合法合规，也算是对本次新闻事件的一个善始善终。 何玲刚要去敲胡琏的门，就被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给拦住了：“你找谁？” 何玲笑：“同志，我是安化县青石乡的乡长何玲，我有事想要见一见你们胡社长。” 男子显然闻言就有点警惕：“你找我们胡社长干嘛？我是总编室的，你有事可以跟我讲！” 何玲后来才知道这人是晨报社总编室主任赵刚，相当于办公室主任。 何玲这才意识到自己一个科级干部，尤其是来自边远乡镇，想要见到胡琏这样的县处级干部，新闻单位的一把手，还真不是那么容易的。 何玲就走向赵刚，开始给赵刚解释说明情况。 赵刚将何玲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着官腔道：“何乡长，你们乡里的态度呢，我们知道了。但是我们新闻媒体采访，尤其是我们的新闻报道，都是在现场采访并依据真实情况的理性记录，反正这条新闻，反映的都是事实，你们总不能说我们新闻媒体造假吧？” 何玲赔笑：“赵主任，我没有那个意思，我们乡里只是想在贵报上刊登一个完整的情况说明，避免造成误会。事实上，卫生院的确是有问题，但这也是毫无争议的一次医闹事件，卫生院的公共财物被打砸抢、现场一片狼藉，当时你们的记者应该也看到了，而且，卫生院的医护人员都被打成重伤，这也是事实。所以……” 何玲很婉转的表明青石乡没有追究报社记者故意偏颇的责任，只是想要将事实完整呈现给读者，避免造成负面影响。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要求。 赵刚似笑非笑：“何乡长，对不起，我们报社很难刊登你们这种官方声明，因为我们明后两天的版面都已经确定了，实在是没有空间临时调整了。” 何玲一听就是屁话。 报社每天的新闻版面都是在下午五点以后才能正式确定，现在才什么时候？竟然说没有版面了，这无非是推托。 何玲心里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表现出来：“赵主任，我还是想见见胡社长，我来的时候，我们县里陈县长给胡社长打了电话，胡社长说今天他在报社，让我随时过来。” 赵刚撇撇嘴：“何乡长，我们胡社长去市里开会了，今天黄市长那边有重要外事活动，要求报社领导和宣传部领导随行，所以，你今天是见不到胡社长了。” 何玲知道赵刚在撒谎。因为她刚才在胡琏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的动静，但她心里也清楚，赵刚之所以挡驾，估计也是胡琏的安排。这似乎意味着胡琏的态度并不像陈稳和艾零认为的那样友善。 何玲耐着性子继续沟通：“赵主任，那我打一个电话给胡社长可以吗？” 赵刚摆摆手：“不可以，市里重大活动期间，胡社长的电话是关机的。何乡长，其实你就是见到胡社长也没什么用，主要领导那么忙，也不可能管这种小事，再说了，我们家报纸每天刊登新闻一百多条，涉及方方面面，如果都因为新闻监督跑来找我们理论，都要找胡社长，他就是如来佛也应对不过来。” 何玲心里越来越烦，但她还是平静如常：“赵主任，我们可不是来找你们理论的，我们只是请求报社能配合一下我们乡党委政府的处置措施，刊登一则情况说明，这个要求不为过吧？” 赵刚继续打官腔：“何乡长，咱们这么说吧，你们这点事也不算啥大事。但是新闻资源不是谁想占用就能占用的，如果你们非要刊登声明，我建议你去日报或者晚报想想办法。我们这边，实在是无能为力。” 赵刚再三拒绝，这让何玲意识到，晨报今天的新闻报道怕就是戴着有色眼镜、具有某种人为的目的性，说白了就是故意要借题发挥，抹黑青石乡党委政府的。估计在晨报眼里，一个区区的乡政府，根本就无足挂齿，打着新闻监督和舆论监督的正义旗号，青石乡就是察觉不对，也无可奈何。 何玲不想继续跟赵刚纠缠下去了：“赵主任，既然胡社长没有时间，那我见一见你们报社的其他领导可以吗？我受青石乡党委委托而来，总得见一见你们报社的领导吧？” 赵刚冷漠道：“不好意思，今天巧了，所有领导都不在家，恐怕何乡长是见不到了。” 何玲其实也是一个很有个性的女干部。她今天怀着真诚沟通和交涉的态度而来，被晨报方面这般推诿对待，某种程度上也激起了她心底的那根愤怒神经。 她霍然起身：“没有关系，赵主任，我就在走廊里等，看看胡社长或者其他报社领导什么时候回来，如果今天不回来，那我就等到明天，不要紧，我会等！” 何玲没有发火，没有翻脸，只是神色平静地起身出了赵刚的办公室，然后就默默站在了走廊上，胡琏办公室的斜对面处。 赵刚呆了呆，何玲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来都做好了应对何玲翻脸的思想准备——其实作为晨报来说，他们是不怕一个乡政府质问和翻脸的，他们是县级单位，怎么可能把一个乡科级单位放在眼里？ 赵刚在办公室等了一会，本来以为何玲赌气呆一会，然后就自己走了，但没想到何玲一直静静站在走廊上，一个小时过去了，都没有任何要离去的迹象。 赵刚就忍不住抓起内线电话打给了正在办公室烦恼的胡琏：“社长，青石乡的那个女乡长还没有走，还在外边站着，您看……” 胡琏恼火：“她到底要干什么？这是想要变相要挟我们新闻单位吗？一个乡政府就敢这么嚣张，再大点的单位那还得了？赵刚，跟她明确表明我们报社的态度，让她抓紧时间离开！” 胡琏砰得就挂了电话。 虽然陈稳给胡琏打了电话，但胡琏并不以为然。 这其中的玄机其实一目了然：晨报刚做了带有负面性的报道，对青石乡提出了隐形的批评，紧接着就刊登青石乡的官方声明，这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哪怕这则新闻本身就是有点小问题，胡琏也不会同意往自己脸上扣屎盆子。 至于青石乡是不是被“冤枉”了，他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这究其根源，还是一个行政单位不对等的问题。如果新闻涉及的是一个县级单位或者更高的行政单位，胡琏就不是这种态度了。当然，话说回来，如果涉及县以上单位，晨报在对这种批评新闻的审核上也会很严格，不会轻易见报。 胡琏又仔细看了看相关那条新闻，他心里清楚，自家记者这么写报道，实际上是有点问题的。很显然，这有记者或者下面人的私心在里面——从常理来推测，胡琏判断是青石乡的人得罪了自己的属下。 但胡琏一则是一个非常护短的人，二则也不可能因为这种事情就去找属下的麻烦。事实上，也很难找麻烦——毕竟在事实结果上，新闻报道并没有夸大和造假，只是新闻故意回避了另外的事实，在结论上造成了误导舆论的嫌疑。 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个口子一开，以后报社的舆论监督就会备受掣肘，任何被涉及的单位因为对新闻报道本身不满意，都要找上门来，逼着报社就范，那就完了。 所以，站在晨报和胡琏的立场上，他不肯见何玲，有他的想法。 只是事态的发展超乎了他的想象和控制。 赵刚怒冲冲出门去（半数是假装、故意演戏）冲何玲怒斥道：“何乡长，你要再这样故意干扰我们报社的办公秩序，我就要报警了！” 何玲也怒了，她毕竟是一级政府的主官，今天怀着诚意而来、代表一级党委政府，只是为了跟晨报的领导交涉斡旋，并没有半点恶意，反而遭遇晨报方面如此冷遇对待，她就是再好的脾气也终于爆发了：“我怎么干扰你们的办公秩序了？我影响到谁了？我就是代表青石乡政府来见一见你们报社的领导，谁知道你们报社的领导如此官僚主义！” 何玲的声音很尖细，也很大，惊动了不少正在办公的晨报员工，包括几个副总编在内。 赵刚勃然大怒：“你嚷嚷什么？” 报社的两个保安冲了上来，这说明赵刚在出门质问何玲的同时就通知保安上楼，准备采取强制措施了。 副总编老薛觉得赵刚的处置不妥当。毕竟何玲是安化县青石乡的乡长，官方身份，代表官方而来，对这样的基层官员盲目采取手段不合适。但老薛刚要上前制止，突然又瞥向了胡琏的办公室，见胡琏都没有出面，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未完待续） 204章 愤怒 何玲万万没有想到，晨报的人竟敢对她动粗。 两个膀大腰圆的年轻保安，不由分说，就一边一个强行架起何玲的胳膊，然后将她虚空架起，硬生生在众目睽睽之下抬了出去。 从走廊出去，很多晨报部门的记者编辑都涌在门口围观，议论纷纷。 何玲妩媚的脸蛋因为愤怒涨得通红。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场肆无忌惮的羞辱了，是她人生当中的首次。 两个保安哪里管何玲是什么身份，他们只听上头的。 两人架着何玲直奔报社办公楼的台阶，准备将何玲“请出”报社大门。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办公楼门口不知道被谁泼了一盆水，天气太冷，旋即结了冰，两个保安脚下不稳，出溜一下其中一个滑倒，连带着另外一个保安和何玲，瞬间一股脑滚下台阶下。 事出仓促，何玲根本来不及反应。 她和那个保安滚落台阶下，在身体下意识挣扎的瞬间，后脑勺重重磕在最后一级台阶上，当时鲜血迸流，何玲发出一声尖细的惨叫，旋即就晕厥了过去。 得到消息的赵刚冲出办公楼，看到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昏迷过去的何玲，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知道坏了。 出大事了。 晨报社上下一阵鸡飞狗跳，赵刚命人打了10急救电话，将昏迷不醒的何玲送往市中心医院。 报社门口，晨报的一群记者编辑面面相觑，围观议论纷纷。地面上那一大滩血迹触目惊心，赵刚和两个同样摔伤的保安面如土色。 胡琏面色阴沉走出门来，面向赵刚怒斥道：“赵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这种事？” 赵刚嗫嚅不语，他实在是无法解释。 他本来是想让保安把何玲给弄出去，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 副总编老薛也走出门来，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道：“胡社长，对方毕竟是安化县的一个乡长，在我们这边出了这种事，我们也很难置身事外。我建议赶紧给安化县青石乡政府通报一下，让他们通知何玲的家属，我们这边做好安抚善后，免得闹出事端来。” 胡琏跺了跺脚，恼火之极，当着众人的面把赵刚骂了一个狗血喷头，同时命令赵刚善后。胡琏匆匆离开了报社，出现这种意外，安化县那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必须要躲一躲。 副总编老薛被胡琏责成负责这件事的衔接处理，心里郁闷，但也无可奈何。 青石乡党政办主任荀平接到了晨报总编室工作人员的电话，听完消息，大吃一惊，立即抓起电话向艾零报告。 艾零也没想到会出这种事，闻讯立即带着乡党政办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有副乡长郭颖赶往市中心医院，同时让荀平通知何玲的家属。直到这个时候，艾零才直到，原来何玲已经在去年就离婚了，此刻赶往医院的是她的母亲周氏。 艾零和郭颖、荀平等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病房里，经过急救的何玲已经清醒过来，倒也没有大碍，头部遭受重创，除了裂开一个口子之外，还有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 在病房里陪伴何玲的，除了她母亲周氏之外，还有晨报总编室的一个女编辑，姓林。 何玲的床头上放着一束花，就在艾零一行人赶来之前，晨报副总编老薛带着晨报相关人员来医院看望何玲，说了一番没有营养的客气话。 何玲至今也非常气愤，因为哪怕是到了这个时候，晨报方面都没有向她道歉。 何玲向艾零等人慢慢讲述了事情的经过，青石乡的人都极为愤怒，哪怕是性格最温和的郭颖，都忍不住发作起来。这真是欺人太甚啊，堂堂一级人民政府的主官，竟然被晨报如此羞辱，还受了重伤，这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这受辱的不是何玲一个人，而是整个青石乡党委和政府！！！ “艾书记，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必须要给我们一个交代，欺人太甚！”荀平愤怒道：“艾书记，我马上去找他们领导，如果他们不给个说法，我就去市委宣传部和市纪委举报他们！” “我来处理。何乡长，你好好休养，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艾零起身来向虚弱的何玲微微笑了笑，然后就挥挥手，示意乡里的人跟他出去离开病房，不要影响何玲养病。 郭颖主动提出留下陪护何玲，艾零同意。 艾零在医院的走廊上命令荀平立即安排乡里的女干部做好来市医院陪护何玲的准备，毕竟何玲此番是因公受伤。艾零站在医院的走廊上，先后给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打了电话，将事情经过简单进行了汇报。 郭海陈稳皆震怒。 何玲是安化县的一个乡长，竟然在晨报社遭遇如此羞辱和不公正待遇，还受了伤，这对于安化县来说，不是一件小事。郭海临时跟陈稳碰了碰头，两人虽平时有分歧，但在这件事上出奇的一致，必须要追查到底，必须要晨报社给安化县、给青石乡政府一个合理的交代，同时严惩有关责任人。 县里决定，由县长陈稳和县委常委艾零出面处理此事。郭海也表态，必要的时候，他会去市里当面向市委领导报告。 安化县及青石乡方面的强烈反弹，超出了晨报的预期。胡琏当晚就接到了陈稳的质问电话，胡琏自然是一推六二五，推做不知情。同时也跟陈稳打太极拳，说已经责成副总编老薛全权处理此事，正在调查事发经过。 陈稳气得当时就甩了电话。 第二天一早，艾零带着青石乡党政办主任荀平、纪委书记龚明浩、副乡长郭颖，公对公找上了晨报社。因为艾零不仅仅是青石乡党委书记，还是安化县的县委常委，一个县的重要领导，晨报自然不能太过怠慢。 不过，胡琏还是没有露面，出面接待的还是副总编老薛。 自打艾零带着青石乡的人进入会议室的瞬间，老薛就察觉到艾零身上隐藏起来的无上怒气。从昨晚开始，艾零就一直在压制自己的怒火，他毕竟身份不同，不能轻易跟新闻媒体翻脸，采取过激的手段。 如果不是艾零控制，青石乡的人早就义愤填膺自发聚集在晨报，要晨报给青石乡一个交代了。 “艾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昨天这事，完全是一场意外，我们报社这边也不愿意出这种事情……”老薛赔笑道。 艾零冷冷一笑：“薛总，这不是一场什么意外，根子上，是对我们青石乡一级政府的挑衅和羞辱，是对何乡长本人的身体伤害！” “艾书记，这话说得严重了啊，我们怎么可能故意羞辱何乡长呢？这话从何说起？”老薛嘴角一抽，知道艾零来势汹汹，晨报若是不给点“干货”，这一关很难过得去。 “何乡长根据乡党委的安排，来你们报社沟通。你们报社领导不见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对何乡长动粗？如果你们不动粗，怎么可能出意外？”艾零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冷漠，声音冷肃：“你们昨天的新闻报道，故意回避青石乡卫生院遭遇医闹、医护人员被殴打治伤的事实，只报道患者利益受损的一面，还在没有任何证据和事实根据的前提下，对我们乡党委政府进行污蔑和影射，居心叵测！” “我们本来本着欢迎新闻监督的出发点，怀着十万分的诚意和善意，安排何乡长出面来跟你们报社沟通、交流，我们认为，如果是有误会，说明情况就好。可是，我们万万没有想到，你们报社非但拒绝沟通，无视我们作为一级党委政府的合理诉求，反而对我们的何乡长使用暴力手段，导致何乡长遭受重伤！” “我已经向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做了汇报。县委责成我和陈县长负责这起事件的处理。在这里，我代表安化县委县政府、青石乡党委和青石乡政府，向晨报提出三点声明——” “事关重大，我们已经向安化县公安局报案，立案侦查。我们希望晨报社能配合公安机关的调查，尽快查实，严惩相关责任人。” “鉴于贵报新闻报道有歪曲事实和误导舆论的嫌疑，我们郑重要求晨报社刊发澄清和还原事件真相的更加客观的新闻报道。否则，我们将继续向有关部门申诉并举报你们滥用新闻监督权。” “马上以晨报的名义，公开登报，向何乡长道歉。” “……”老薛吃了一惊，他没想到艾零的态度这么强硬，更没想到安化县这么支持，居然还报警立案了，连跟晨报方面沟通都没有进行就单方面进入了司法程序。 胡琏怒冲冲走进会议室，他本来不想出面，但在隔壁的监控室听到会议室里艾零提出的三点声明，再也按捺不住，直接就闯进了会议室。 “小艾书记吗？”胡琏冷冷道：“我这刚回来，刚刚听完汇报，就听到小艾书记在我们这里大发脾气。我也重申几点——第一，我们也是县级新闻单位，不是随便谁都能骑在脖子上作威作福的小商小贩，有问题我们解决问题；第二，昨天的新闻报道不存在你说的故意歪曲事实和暗箱操作；第三，何乡长的事纯属意外，非故意伤害。这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你拿报警来要挟我们，我也可以正式回复你，我们晨报社也会依法维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未完待续） 205章 舆论先行 胡琏的话让艾零愤怒至极。 他万万没想到，晨报的这位胡社长竟然如此蛮横，无论如何，何玲在晨报社出了问题，而且即便是偶然，诱发因素的责任也在晨报方面，他非但没有半点道歉和面对问题的诚意，反而振振有词，百般推脱。 “胡社长，正因为你们是县处级的新闻单位，所以才有权利滥用新闻监督权吗？我本来不想谈报道的问题，但既然胡社长这样说了，那咱们就真正理论一下，你们当日那篇报道果真是没有半点私心、立场公正客观吗？好，我们会向市委宣传部提出诉讼。真理不辨不明，我就不相信，这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好了，既然胡社长口口声声说何乡长的问题是意外，那么，意外为什么发生？有没有人为的因素？根据何乡长的证词，当时她正在晨报社代表我们乡党委政府、以公开的渠道、合情合理的方式要求面见你们报社领导，并无干扰报社办公的行为。但你们的有关人员却安排保安以暴力方式强行将何乡长带出办公楼，在这过程中才发生了意外。鉴于此，如果报社非要声称没有半点责任，那我们也只能诉诸法律手段，让警方立案侦查来说明问题了。” “胡社长，我可以很负责任地以安化县委和青石乡党委、政府的名义，向你们晨报社提出严正交涉，要求：第一，你们报社尽快查明真相，处理有关责任人；第二公开向何乡长道歉。” 艾零缓缓站起身来，声音凛然。 胡琏冷笑：“一个偶然发生的意外，调查什么真相？处理什么人？你们还真当我们报社是好欺负的软柿子吗？公开道歉？你们这位何乡长不小心在我们报社里摔了一跤，还要我们道歉？你这是哪里的逻辑？” 艾零心底怒气熊熊：“那么，按照胡社长的逻辑，我们何乡长在你们报社出了问题，重伤住院治疗，你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认为无关紧要了？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只能公堂上见了！走，我们走！” 艾零怒冲冲拂袖而去。 青石乡的人走了，老薛犹豫了一下，陪笑道：“胡社长，毕竟对方也是一个基层政府的主官，毕竟她还是在我们单位出了问题，如果闹僵了对我们影响也不好。” “年轻气盛，咋咋呼呼，老薛，你不用担心，他就是虚张声势，你怕什么？他能闹到哪里去？去找宣传部？就宣传部就找呗，我们又没有违规。我本来还想安排总编室的人去看看那个何玲，安抚安抚她，既然他态度这么嚣张，那就算了，不是要告、要闹、要走司法程序吗，那就走，我倒是要看看，他一个黄毛小子能干出什么名堂来。” 胡琏霍然起身：“老薛，做好准备，给宣传部写个情况说明吧。” 胡琏也走了，毫不在意的态度让老薛心头有些焦躁不安。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艾零这个年轻人的手段超乎胡琏的想象，胡琏这样硬碰硬，会给晨报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 晨报社大门外。艾零转身望着晨报办公楼上那金光闪闪的“晨报大厦”四个大字，心底的怒气溢于言表。龚明浩等人也是非常愤怒，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艾书记，他们也真是欺人太甚了，县级单位了不起啊？县级单位就能欺负我们青石乡吗？艾书记，这事不能就这么忍了，我们必须要有动作，否则他们根本就不会道歉和承认错误！” 荀平跺了跺脚：“欺人太甚了！艾书记，我通知乡里，让乡里的人都来跟他们讨个说法！” 艾零摇了摇头：“不能这么做，如果我们这么做了，那就是我们煽动乡干部围堵新闻媒体，性质就变了，他们更会揪住不放，对我们上纲上线。我们这样做——” “龚书记，马上以青石乡党委政府的名义，向县委提交书面正式报告，要求县里以县里的名义给晨报正式发函，说明我们的诉求和意见。同时，以乡党委的名义向县公安局报案，要求县局立案侦查。郭乡长，你和荀主任去市委宣传部找有关领导沟通汇报，说明情况。我呢，赶回县里去向郭书记和陈县长报告。我们随时保持通讯畅通。” 艾零转身就上了自己的那辆黑色帕萨特，帕萨特飞驰而去，返回安化县。 按照常规，这种事极容易引起乡里人员的反弹和上访围攻。但艾零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哪怕晨报方面再无礼蛮横，也不能轻易让人冲击新闻单位——公权力单位冲击新闻媒体，这种负面影响太大，而且很容易造成恶例边际效应。 艾零在返回县委的路上，突然拨通了郭颖的电话：“郭乡长，你起草一个本次事件的情况说明，将前因后果和事实经过说清楚，配发几张何乡长住院治疗的图片，让咱们乡的政事公众号发一发，然后让乡里的干部集体转发，声势越大越好。” 郭颖其实早就想到了这一节：“艾书记，我正想给您汇报呢，我已经安排了。乡宣传组的人正在加工材料，完了您审核通过就可以发布了。另外，我觉得不但是乡里的人要及时转发，还可以号召各自的亲戚朋友一起转发，把声势造起来。” 青石乡党委政府有个公开的微信公众号，名为“青石乡发布”，一般是日常发布一些关于青石乡的政事产经小信息。艾零的车刚刚进入县委机关大院，一则图文并茂、有理有据、声情并举的《关于我乡乡长何玲同志被新闻媒体“意外伤害”的情况说明》，由青石乡发布推出。 与此同时，青石乡党委政府及各村两委班子成员近百人，同步在自己的微信朋友圈转发，艾零也转了，而就在他走进县委办公楼一楼走廊的时候，他打开微信朋友圈，发现郭海和陈稳也转了，旋即是县委县府一些领导和各部门负责人，也跟着转了。 这其实就代表了郭海和陈稳坚定不移的态度。 这样范围就很大了。 至少，市里党政机关上不少人都看到了这条转发的朋友圈，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包括市委书记蒋雪峰和市长黄长友。市委宣传部的一位主要领导在看到朋友圈后，就给胡琏打了电话，而这个时候，胡琏正在看着手机怒不可遏。 胡琏没有想到艾零会使用“舆论武器”来向新闻单位施加压力。 胡琏怒气冲冲喊来了新闻中心的主任，要求新闻中心马上拟稿，明天的头版头条上刊发一封晨报关于本次事件的公开信。 …… 安化县委，郭海的办公室。 郭海点了点头：“艾零同志，你的态度很冷静，你做得很对，我们不能轻易让人围堵新闻单位，因为造成的影响太坏，不论谁有理谁没有理，最终我们都不要使用这种非常规手段。像你们利用乡党委政府微信公众平台还原事情真相、表达合理诉求的方式，我认为就很及时、很好，值得其他单位学习。” “我实在是没有想到，晨报社竟然是这种态度。他们这是对我们安化县的蔑视啊！老陈，你不是跟胡琏关系还不错嘛，去市里见见他，表达我们县里的严肃态度！” 陈稳一脸的怒气：“欺人太甚了！胡琏这个人一向小鸡肚肠又护短，而且，搞不好何玲之所以在晨报出事，背后涉及到他。郭书记，我认为，何必找他？没有必要了，跟他们打嘴仗没有任何意义。既然公开的交涉说不通，那就使用程序和司法手段吧，我跟公安局打个招呼，尽快成立专案组，把这起事件彻底查个通透！” 郭海拍案而起：“没错，老陈，这事你亲自靠上抓！我们县里的一个乡长，竟然被人如此羞辱，若是我们作为县委县府不帮何玲同志讨一个说法回来，我们今后还有什么脸面面对全县干部和人民群众？” “而且，我会去市里当面向市领导作出汇报。艾零同志，你跟我一起，我们去见见宣传部的郝部长和黄市长。基层政府主官因公被羞辱，这可不是小事！” 艾零点点头：“没问题，陈县长。” 在这件事上，一向有分歧的郭海和陈稳出奇的一致。 胡琏完全没有想到青石乡的“维权”得到了安化县委县政府的大力支持，也引发了全市上下包括高层领导的潮水般的关注，对晨报的影响不是一般的大。整整一个下午，胡琏至少接了几十个电话解释这件事。 “青石乡发布”的《关于我乡乡长何玲同志被新闻媒体“意外伤害”的情况说明》这篇稿子，在截止傍晚时分，点击量已经高达两万多次了。打开手机看着居高不下的点击量，老薛有点发毛了，照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在网上形成新闻热点事件，一发不可收拾。 老薛觉得自己必须找胡琏聊一聊了。 胡琏这样跟安化县和青石乡拧下去，后果不堪设想。（未完待续） 206章 专案组 老薛找上了胡琏，胡琏正在生闷气，老薛一提这茬，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老薛，我们不能让步，我们一旦让步，他们就会得寸进尺！道歉？我们凭什么道歉？我们报社正常的新闻监督，犯了什么错？他们一个小小的乡长因为意外摔伤，竟然还赖在了我们报社头上，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薛其实知道胡琏为什么硬着头皮不认账。 因为安排去青石乡采访医闹事件的人正是这位胡社长，晨报的一把手。新闻出来之后，青石乡的人找上门来，胡琏不肯见的原因也在于此。更重要的是，这事虽然是赵刚采取过激手段诱发的，但应该也是胡琏的主意，一旦这事闹大，晨报要面对问题——无疑就会扯到他这个社长的头上，所以，胡琏坚决不低头，意在不引火烧身。 还有一个因素就是——这次时间的诱因毕竟是晨报的新闻监督，一旦晨报低头，就意味着新闻监督出现问题，会给晨报带来一系列的负面反应。 但在老薛看来，且不说晨报的那则新闻有没有问题——单说何玲摔伤这件事，至少晨报方面是有责任的，赵刚采用过激手段是导致意外发生的根源。而且，何玲毕竟是一级政府的主官，虽然是正科级干部，级别不高、官职不大，可性质不一样，何玲是代表一级政府来跟晨报公对公沟通，晨报没有正面应对，这就是问题。 遑论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安化县委县政府的高度重视，现在市里的舆论已经向青石乡和安化县一边倒，如果胡琏这个时候再不低头，估计安化县委和艾零也会步步紧逼，最终惊动了市里，晨报还是要应对。 “胡社长，我个人认为，如果我们现在表个态、道个歉这个事就这么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可是如果我们跟对方掐着不放，看安化县委气势汹汹的架势，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一旦惊动市里领导，我们……”老薛耐着性子跟胡琏沟通，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胡琏生硬打断了：“惊动市里领导怕什么？我们又没错！如果这种事我们也公开道歉，那么，今后只要我们发表负面报道、进行舆论批评，受批评的单位都要找上门来，我们挨个道歉？或者以后批评报道不做了，专门给这些人唱赞歌？开玩笑！” 胡琏冷笑一声：“安化县了不起啊？我们好歹也是县级单位，而且我们的上级主管部门是省宣，市里不直接管我们，怕什么？我已经跟省宣的领导到了电话沟通这事了。” 胡琏的态度很强硬。 老薛无奈，只得心里暗叹，不能再说了。 他知道胡琏的倚仗就是晨报虽然在本市，但终归还是省委机关报的二级单位，是省里的晨报而不是本市的晨报，晨报的干部人事任免权在母报——省日报，业务监督管理权限在省宣，市里严格说管不到晨报。 但是……老薛轻叹一声，晨报毕竟在本市，新闻喉舌归口地方宣传部管理，市里即便没有人事任免权，但也会有建议权。况且，晨报跟地方的联系紧密，这几百人的吃喝拉撒可不是靠省宣给钱的，而是要靠地方。惹恼了地方，晨报今后的日子就难过了。 再者说了，晨报这样回避问题不是办法，早晚要面对和应对问题。 …… 胡琏只想到如何应对市里给的压力，却没想到，安化县的速度推进很快，艾零没有走上层路线去寻求解决问题，而是直接诉诸执法手段。艾零以青石乡党委的名义向县公安局报案，在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的指示下，县局马上成立了专案组，对整个事件进行调查。 晨报虽然是省委机关报的二级单位，但这并不影响安化县公安局专案组异地办案。专案组的民警当天晚上就赶到市里，合法传讯晨报总编室主任赵刚。 专案组还出具司法手续，从晨报保卫处调取了当天何玲在晨报出事的相关监控录像资料。 专案组的行动很快，加上又很突然，老薛得到赵刚被安化县公安局带走接受调查的消息，已经晚了一个多小时。同时被专案组带走的，还有晨报的两名当事保安。 安化县公安局让赵刚和两名保安接受调查，肯定走得是正当程序，也绝不是为了打击报复，而是还原事情经过。有多角度、多时段的视频监控资料，再有保安的人证物证，恐怕晨报方面想要抵赖都抵赖不了了。 老薛把保卫处处长骂了一顿，但保卫处的人觉得很冤枉：公安局的人具有执法权，他们带着合法的由安化县公安局开具的“公安机关调取证据通知书”和“公安机关传讯通知书”，任何单位和任何个人都有义务配合警方调查，保卫处的负责人就是想扛都扛不住。 老薛知道坏了，也知道这事彻底闹大了。 老薛给胡琏打了电话，胡琏暴怒之极，立即安排老薛和保卫处的人赶去安化县公安局，质问安化县公安局擅自抓人，要求无条件放人。胡琏还安排了新闻中心马上组稿，准备在明天的报纸上发一条“安化县打击报复新闻媒体”之类的批评报道。 但不要说老薛了，就算是报社的人，都觉得这种报道纯属火上浇油，激化矛盾，不太妥当。 而事实上，老薛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安化县公安局，赵刚和两个保安已经被放回来了。 专案组只是正常的例行传讯，但赵刚和保安不敢撒谎，如实供述并在证词上签字摁手印。 专案组还有一路人马，通过电信部门调取了青石乡卫生院医闹事件发生当天，有关时间段内从青石乡拨打给市里晨报新闻热线或者是晨报有关人员的通话记录信息。 晚上十点。 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县局副局长兼专案组组长周斌（大斌）向郭海、陈稳和艾零三位县委领导做案情汇报：“郭书记，陈县长，艾书记，根据我们的调查，事实很清楚，何玲同志在晨报停留期间没有半点不妥不得当的行为，只是在走廊上等候，等了有一个多小时。但是，晨报总编室的主任赵刚擅自命令报社保安对何玲同志采取过激手段，在下台阶的时候不慎摔倒，发生意外。” “另一方面，根据电信部门提供的资料信息，青石乡卫生院医闹事件发生之时到当天晚上，从青石乡打往晨报的电话号码是——”大斌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轻轻道：“是青石乡副乡长李贺的手机号码，而他拨打的也不是晨报的新闻热线，而是晨报总编室主任赵刚的手机号码。根据我们的深入调查，李贺跟晨报胡社长有一层亲戚关系，胡琏是李贺的表姐夫。” 郭海脸色骤变：“你确定？” “郭书记，当天青石乡往市里拨打的电话、跟晨报有关的就只有李贺的手机号码，而且我们还发现，在傍晚时分，李贺的手机号码还跟赵刚的手机号码有过一次通话记录。当然，我们暂时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 陈稳忍不住拍案而起，怒形于色：“混账东西！我说晨报的这篇报道故意把脏水往青石乡政府身上引，原来是有内鬼！郭书记，青石乡有没有问题不是关键，关键是有人故意传统新闻媒体在背后煽风点火，这种行为的性质非常严重，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郭海也有点愤怒，但他毕竟是县委书记，考虑的问题更多，他缓缓道：“那篇报道我看过，你要说有问题是有问题，但问题是我们找不到新闻单位故意偏颇的证据。至于李贺和晨报总编室主任赵刚的通话记录，亦或者李贺和胡琏的亲戚关系，都不能作为直接证据。” “我们明知道李贺有问题，但是我们还不能捅破这层窗户纸。我看这样，县局专案组继续往深里查，大张旗鼓地查——我倒是要看看，胡琏到底能不能沉得住气。”郭海挥了挥手：“我知道胡琏的倚仗在哪里，他无非是觉得他们不是市里管的媒体，不把市里的压力当回事。但是，他们只是省里的报纸而不是省级的报纸——艾零同志，你们乡里继续跟市委宣传部报告，看看市委宣传部出面协调的结果再说。” 陈稳也点点头：“我同意郭书记的意见。大斌，你们专案组继续查，动静越大越好！我们这是敲山震虎，我就不信胡琏不低头！” …… 李贺刚回到县城的家，就被县局的人找上门来，李贺打开门看是两名警察，脸色一变：“你们干嘛？” 带队的警察笑了笑，出示了公安机关执法调查传讯书：“青石乡的李乡长是吧？我们请你回局里接受合法讯问，还请配合调查！” 李贺心里咯噔一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不敢不去，又不得不去。 李贺被县局专案组的人带走，这个消息自然在最短的时间内传到了胡琏那里。胡琏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脸色阴沉似水，老薛和赵刚在一旁心急如焚，又不敢说什么。（未完待续） 207章 犯了忌讳 胡琏脸色阴沉到了一个极致。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安化县公安局将李贺带走，名义上是为了配合调查，实际上是在通过这种方式来逼他就范。当然，对方的手段完全是合理合法，并不存在违规执法。而事实上，李贺正是因为对艾零怀有私愤，才在青石乡卫生院发生医闹事件后立即与他联系，要求他派记者去采访，通过新闻监督的方式抹黑青石乡政府——说白了还是往艾零的脸上抹黑罢了。 李贺呢，也不过是宣泄一点私愤，发泄下情绪，仅此而已。只是后来事态的发展他已经远远失去了控制，谁又能想到，艾零会让何玲去晨报斡旋，而谁又知道晨报的人手段过激，导致何玲发生意外？ 而即便是何玲在晨报发生了意外摔伤住院，无论是李贺还是胡琏，都没有想到艾零的反弹会这么激烈，而安化县两位主要领导的反应也出乎他们的意料。 在专案组的人来之前，李贺还在惊讶，县委书记郭海不是一直对艾零怀有某种“偏见”嘛，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如此大力度超常规地支持艾零，还跟县长陈稳联手在了一起。 这就是李贺的层次不够、格局不高的缘故了。 郭海不怎么喜欢艾零是一回事，但安化县的干部在外发生意外受到羞辱又是另外一码事。他是县委书记，安化县的任何干部都是他的兵，他的兵被人“欺负”，作为郭海岂能不震怒，也必须要为手下的干部撑腰主事。 这是基本原则。 否则，以后谁还愿意跟着郭书记卖命呢？ 作为专案组组长，大斌（周斌）又是艾零的发小，自然在这件事上投入了全部的精力。大斌神色冷漠，亲自主审。密封的询问室里，只有一桌两椅，一盏摇摇晃晃的白炽灯，空气不流通，室内很闷。加上心神比较紧张，没几分钟，坐在椅子上的李贺就出了一身汗。 “李贺，知道为什么把你传到县局来吗？” 李贺故作镇定：“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我也是党员领导干部，你们擅自抓人，这是违法的，我要向县委控告你们！” 大斌笑了：“不瞒你说，请你回来配合调查，是经过了县委批准的。而且，现在郭书记和陈县长以及政法委卢书记都在办公室等着你的询问结果。同时，我们这次履行了合法程序，所有的批准文书都在这里放着，你可以看看。所以，我劝你实事求是地配合专案组的调查，这样无论是对你，还是对你们乡里，都是好事。” 李贺脸色一变，心内忐忑如鼓，知道自己惨了。 “我就问你一个事：那天青石乡卫生院发生打砸抢事件，是不是你向晨报拨打了新闻热线，而且背着组织上接受了采访，还发表了不妥的言论？”大斌单刀直入，因为虚与委蛇没有意思，也白白浪费时间。 李贺当即否认：“胡扯的事情！我怎么能干这种事？你们也忒离谱了，怎么能怀疑到我的身上？我可是青石乡的党委副书记，副乡长！我怎么能往自己身上扣屎盆子？” 李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这一定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不服，我要去县委控告，如果县委领导不管，我就去市委！” 大斌忍不住笑了，他实在是没想到李贺这么一个弱不拉几的副科级干部，竟然如此善于诡辩，而且很会演戏。 “李贺，你先不要表演，事情弄清楚了，对你也有好处。至于你要控告，随你，不要说县里市里，你就是到省里，也不会有人阻拦你。但是——你必须要从实说来，配合调查！我再问一遍：你到底有没有跟媒体联络并接受采访和发表不当言论？我们既然找上你，就是掌握了确凿的证据，李贺，我劝你想清楚。” 大斌的声音冷漠。他也不是完全吓唬李贺，如果李贺抗拒不说实话，将来一旦查实查清，形成铁证，他这个副乡长的职位至少是保不住了。 李贺呆了呆。 大斌挥挥手，一个民警上前去将专案组从电信部门调来的通话记录给李贺看了。 清清楚楚，一目了然。李贺看完，脸色煞白。 至此，他总算明白，自己已经被调查了，进入了县委的调查视线。这种通话记录当然不能证明什么，但其实郭海和陈稳也不需要证明什么，心知肚明就可，在两人还主政安化县期间，绝对不可能再用李贺这个人了。 吃里扒外，是官场大忌讳。李贺的行为，就犯了忌。 李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面色惨淡。 大斌笑了笑：“还是不想说？那行，你就慢慢冷静想一想，什么时候愿意说了，就招呼一声。” 大斌说着起身就走，没有拖泥带水。 今天讯问李贺，不过是一种手段，有没有结果，都无关紧要。 晨报。胡琏办公室。 胡琏猛地一抬头：“赵刚，你们都回去，不要再在我这里转悠，慌什么？我们做过什么？李贺虽然是青石乡的一个副乡长，但作为我们晨报的读者，作为公民，难道没有责任给我们提供新闻线索？谁提供的线索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没有虚假报道！！！这一点，很重要，知道吗？！” 老薛苦笑，摇摇头，走了，既然胡琏执意一条道走到黑，他作为副职，该说的都说了，也无可奈何。至于赵刚，就更无奈了，他是下属，领导做出决定，他只能服从不能反抗。 两人走后，胡琏点燃一根烟，脸色深沉，前思后想。 这件事，明面上没有人挑出晨报半点毛病来。哪怕是有些心照不宣的东西，也无法讲在明处。他跟李贺有亲戚关系、李贺恰好又给晨报提供了新闻线索，这本身没有什么。 胡琏料定艾零无法借题发挥，最多是施加一下压力。 问题的关键在于，何玲毕竟在晨报被摔伤，晨报最终还是要有一个明确的态度。而态度不够低，安化县那边就不会让步。 电话铃声突兀响起，胡琏心烦意乱，他看都不看就知道是家里打来的，这个时候，李贺的老婆也就是胡琏老婆的表妹已经到了胡琏家里，打电话催问的还是胡琏老婆。 电话一直在响，胡琏恼火地抓起来没好气道：“干嘛？我在开会，一会再说！” 胡琏老婆也不是吃素的：“你嚷嚷什么？李贺都被安化县公安局抓了，你赶紧帮着想想办法！实在不行，赶紧给人家道个歉认个错，有啥？” “你慌个屁！这不是被抓，是被请过去讯问，合法程序，配合警方调查，不会有事的，一会就能放回来。”胡琏冷冷道：“都是你们给我惹来的麻烦，让我现在被人要挟，逼到了这个份上！” 胡琏好不容易才把老婆哄好，挂了电话。 安化县。 陈稳抓起电话打给艾零：“小艾同志，胡琏那边一点反应都没有？” “暂时没有。我让党政办的人跟他们总编办的赵刚联系过，对方的态度还是很强硬，坚持无错，不会道歉，更不会承担何玲同志的医药费。” 陈稳拍案而起：“真是岂有此理！既然他们顽固到底，那我们也就不必再留情面了！小艾，以你们青石乡党委政府的名义，明天一早，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会亲自参加这场发布会，向媒体说明真相，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不能再做无谓的让步！” 艾零点点头：“陈县长，我们马上安排！” 艾零挂了电话，荀平和郭颖轻轻同时道：“艾书记，请市里的媒体吗？也就是晚报和日报吧？事关他们的同行，他们会不会挺排斥这种事？” “不，恰恰相反。日报是市委机关报，他们自然会向宣传部请示，只要宣传部领导的态度没有问题，他们就一定会来。至于晚报，跟晨报是竞争对手，现在晨报在本市抢了他们不少份额的广告市场，他们恨不能落井下石呢。” “另外，光请市里媒体还不够力度，咱们请省里的北方晚报也来凑个热闹。还有电视台、电台的人，也都请一请。一些省级新闻网站驻本市的记者站，也派人去招呼一下。总之，来的人越多越好，声势要搞起来！事实上，发生这种事，我们没有利用公权力展开过激行为，已经算是足够克制，也是对新闻媒体的尊重了。” 郭颖点点头：“是啊，艾书记，我们已经足够克制了，晨报的这个胡社长真是顽固之极，气死人了！” 艾零冷笑一声：“他会让步的，也必须让步！何乡长在他们报社出了问题，他们难辞其咎！郭乡长，你安排一下，明天的新闻发布会上，把黄阿水的两口子也请来，我们顺便把卫生院医闹事故也当众澄清一下，免得乡里被人恶意抹黑！” 其实医闹事件已经澄清。但何玲在晨报出意外与这次医闹事件有直接的因果关系，这次的新闻发布会上，必须要再次澄清，以正视听。至于晨报的报道有没有偏颇和故意无形歪曲事实，作为同行的其他媒体人应该心里自有明断。（未完待续） 208章 新闻发布会 李贺在深夜十一点被专案组放回了家。 只是正常的讯问，对李贺的工作没有半点影响。 得到消息的胡琏觉得自己抗住了压力，在与艾零和安化县的这场博弈上，再次胜出。虽然李贺觉得这事对他的仕途有些影响，但这不是胡琏关心的事了——他即便是想要管，也管不了，他虽然也是县级干部，但影响力根本渗透不进安化县里去，况且此番跟安化县的人闹得这么顶。 不过，一早醒来，胡琏得到了另外一个新消息，说是安化县青石乡上午十点要召开新闻发布会。赵刚在电话里表现出些许忧心忡忡的情绪，胡琏嗤之以鼻，认为这是艾零黔驴技穷最后反扑了：晨报是什么单位？新闻媒体！干的是什么？新闻监督！靠发动舆论攻势来向晨报继续施加压力，胡琏觉得艾零实在是太异想天开。 “好了，不要理会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不管！”胡琏冷冷道。 赵刚有些迟疑：“胡社长，万一闹大了，我们这边是不是也不好收场……” 胡琏冷笑：“想要让市里另外两家报纸发新闻谴责我们晨报吗？不能不说，这算是很新颖的创意了。不过，艾零这小子注定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们怕什么？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有过错，绝对不能背这个黑锅！” 赵刚叹了口气，就挂了电话，他知道胡琏的脾气，那股牛脾气起来谁都拉不回来。多说无益，不如不说。 但赵刚还是有点坐立不安，他悄然起身，偷偷溜出了报社，开着自己的车准备去安化县新闻发布会的现场看一看动静。 新闻发布会在安化县县委接待处举行。 县委接待处门口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种车马喧天的热闹景象让赶来的赵刚吃了一惊，他在现场看到了很多老熟人——包括日报社的社会新闻部的老李老王，晚报社新闻中心的以老马为首的五人报道组，市电视台新闻频道的摄像记者，市电台的记者小黄，等等。还有一些陌生面孔，从一辆白色依维柯新闻采访车打的字样来判断，居然是省级媒体——北方晚报的人。 除了纸媒之外，还有网络媒体。 光赵刚认识的就有本市新闻网的记者、省新闻网的记者、以及全国性一些门户网站驻本省和本市记者站的负责人。 赵刚倒吸了一口凉气：艾零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声势不小！ 赵刚马上就冷汗直流，他意识到无论是晨报还是胡琏，都低估了这场公权力与新闻单位博弈所产生的巨大新闻热点效应。青石乡再小，也是一级人民政府，何玲终归是基层行政主官。公权力组织与新闻媒体“打官司”，在本省本市来说乃至放眼全国，都是史无前例，看点很多。 其实到场的还有一些新媒体的人，只是这些人隐在暗处，并不声张，很难被赵刚发现。 赵刚决定给胡琏汇报。他现场偷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在微信上给胡琏发了过去。而他随手点开朋友圈，已经开始刷屏，有人在朋友圈进行现场直播了。 赵刚悄悄溜进了会场，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里坐下。会议大厅内已经拥挤着五六十名媒体人，各种摄像录音设备长枪短炮阵仗不小，而主席台上已经坐满了出席发布会的有关方面的官员。 主持新闻发布会的是青石乡的副乡长郭颖。 郭颖身着灰色的职业套装，挽着高高的发髻，略施脂粉，身段曼妙，妩媚动人。郭颖在乡里分管文教卫生，何玲受伤住院，这次发布会自然由她来主持。 郭颖走到主持台前，面带微笑让人感觉如同春风拂面。台下有不少记者都有点意外，青石乡这种贫困山区竟然还有郭颖这种娇滴滴的美貌女干部？这些人是不认识何玲，否则就不觉得奇怪了。 何玲和郭颖都是县里出了名的美女干部，又是名牌大学毕业生，在安化县，其实名气很大，知道的人不少。 “尊敬的各位来宾、记者朋友们，大家上午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安化县青石乡党委和政府，热烈欢迎大家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下面，我先介绍一下出席本次发布会的各位新闻媒体单位的代表——” 郭颖居然打破常规不先介绍领导，而是先介绍到场新闻单位，这多少让人惊讶。别看这种细微的小节，也被一些记者记在心里，准备写进报道中去。这就是亮点。 “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的新闻单位有：北方晚报，北方新闻网，北方省电视台经济社会频道，光明网驻北方记者站，北方省广播电视报，市日报，市晚报，市新闻网，市电视台和人民广播电台……统共16家新闻单位的代表，出席本次发布会。对于大家的到来，我们表示最诚挚的感谢！” 郭颖的普通话非常标准，而且很有台风，人生的又妩媚动人，她说完向台下深鞠躬，旋即引起台下掌声雷动。 这新闻发布会还没开始，郭颖就开始给青石乡加分了。 “下面，我再介绍一下出席本次新闻发布会的各位领导：市政府副秘书长乔伊林同志，市政府新闻外宣办主任孟健康同志，安化县委副书记、县长陈稳同志，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同志。出席本次发布会的还有市委宣传部、市外宣办和县直有关部门的负责人。” 乔伊林和孟健康是陈稳靠私人关系邀请来的。当然，出席这种新闻发布会，至少市领导是默许的，否则乔伊林和孟健康也不能来。所以，这次发布会名义上是青石乡的新闻发布会，实际上却变成了安化县政府的发布会，还邀请了市政府的领导出席，规格就相当高了。 赵刚脸色更加难看。 乔伊林是跟分管外宣和文教卫生副市长老何的副秘书长，他能来就代表了老何和市里领导。这意味着对胡琏的态度，市里其实也是有点不满的。 就在这个时候，微信叮咚一声，是胡琏的信息。赵刚点开一看，胡琏只发了一个“冷漠”的表情，不禁轻叹一声，无语凝噎。 赵刚有点后悔。 何玲能出意外，主要还是因为他当时一阵头脑发热，采取了非理性的过激手段。可赵刚知道，胡琏之所以至今都不松口，绝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而是放不下他个人和晨报这个单位的面子——当然，还有一个关键的因素是觉得市里动不了他，他的任命权在省日报社党委。 或者，胡琏这么强硬和死扛住不放，这是省日报社领导的意思？赵刚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何止是赵刚意识到，艾零和陈稳这些人早就有所猜疑。若不是胡琏的上头有撑腰的，胡琏似乎也不会腰杆子这么粗。 但艾零这一次是铁了心了，无论有多难，他都必须要为何玲和自己主政的青石乡讨一个公道回来。 郭颖正要宣布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突然会议大厅门外吵嚷起来，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连成一片，乱成了一锅粥。郭颖皱了皱眉，刚要让人去看看怎么个状况，大厅的门被推开，闯进来二三十个青石乡的村民，高举着两面横幅。 其一上书：“必须严惩凶手，为何乡长讨还公道。” 其二上书：“抵制新闻暴力，为青石乡伸张正义。” 郭颖柳眉一挑，下意识地望向了艾零，见艾零一脸愕然，就知道不是乡里的安排，是青石乡的老百姓得到消息自发来的。事实上，郭颖已经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五老峪村临时主持村两委工作的党支部副书记吴翠兰。 郭颖心里暗笑，心道这吴翠兰还真是擅长组织和发动群众……但这事对乡里没有坏处，只能扩大舆论影响。 主席台上，陈稳向艾零投过稍安勿躁的一瞥。艾零就心平气和地挥了挥手，示意郭颖继续主持发布会。 “下面，请青石乡党委委员、纪委书记龚明浩同志介绍有关情况。” 龚明浩手持新闻通稿走了上来。 …… 新闻发布会达到了预期的效果。 发布会结束之后，艾零还没有离开会场，就得到了另外的信息，说是吴翠兰带着青石乡的几十号人继续打着横幅，乘坐一辆租来的中巴车，赶去了市里，据说要去晨报社上访诉求。 艾零皱了皱眉，扭头向陈稳报告。 陈稳笑了：“小艾同志，不要着急上火！这是群众的自发行为，与我们政府无关！这说明何乡长在乡里威望很高，群众基础好，老百姓得知何乡长被羞辱受伤，心里气不过，要去帮着何乡长讨一个公道，也在情理之中。对于这种事情，我们不参与、不纵容，但也不能强硬阻拦。” 艾零也笑了：“陈县长说得对，老百姓自发而为，我们问心无愧！只是我担心，这会给市里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 陈稳撇了撇嘴：“这样僵持着对市里就影响好了？公权力当然不能压制新闻媒体，抗拒新闻监督，但也不能反过来，让我们的基层干部遭受这种不白之冤！” “小艾同志，静观其变吧！”陈稳扬长而去。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向郭颖挥挥手，嘱咐郭颖做好思想准备，虽然群众去晨报属于自发行为，但乡里也不能一味坐视不管，必须要确保不出问题，要告诉村民们，静坐或者合理表达诉求可以，非法行为一概不允许。（未完待续） 209章 环环相扣 新闻发布会动静很大，自然有消息传到胡琏这里来。只是胡琏并不是太放在心上，反正在胡琏看来，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只要我不让步，合理合法，你就拿我没有办法。至于这些舆论压力什么的，胡琏觉得挺搞笑的，也很幼稚，利用一些媒体向晨报这样的新闻单位打舆论牌，岂不是很可笑吗？ 但接下来，安化县的新闻发布会还没有完全结束，胡琏就接到报告，安化县公安局专案组再次来到晨报，依法传唤晨报保卫处负责人老张和两名保安人员。理由是两名保安在事件发展过程中，采取了不理性的粗暴过激动作，这是造成何玲出现意外摔伤的关键因素。 两名保安责任不可推卸，保卫处负责人的管理责任也很难摆脱。 老薛说完，胡琏怒不可遏，拍案而起：“这简直就是执法犯法！他们想怎么传唤我们的人就怎么传唤，想传唤谁就传唤谁，这还得了？” 老薛面不改色，心里却是暗暗苦笑，心道人家是公安机关，办案过程中，那就是想要传唤谁就传唤谁，只要于法有据，怎么办都说得过去。晨报能抗拒吗？不可能，抗拒公安执法，这个问题的性质就严重了。 安化县公安局这么做，晨报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找找市局的老房。”胡琏说着就抓起电话拨通了市局局长老房的电话，老薛心道你最好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县局具有独立办案权，只要合理合法，市局也不能强行干涉。况且，事态发展到今天，已经是晨报与地方的博弈，作为地方公安机关，市局肯定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法律和地方一边，这是毫无疑问的。 果然，胡琏找老房交涉抗议，对方只是笑而不语。胡琏发了半天的火，最终老房只说了一句：“老胡，说句实在话，这事不要说你们不占理，就是你们占了理，一个基层的乡长在你们这里受到意外伤害，你们要想完全摘清责任，那也是不现实的。我个人建议，建议你们低低头，让一步，以和为贵嘛。免得僵持到最后，两败俱伤。” 胡琏冷笑：“我们怎么让步？我们有什么错？如果我们在这件事上让了步，以后还怎么进行新闻监督？以后批评报道还能不能做了？” 老房没想到胡琏是这么的膈应和执拗，摇摇头，叹息一声：“那就随你们闹吧。反正，我这边有言在先，只要安化县和青石乡没有违法违规行为，市局只能也只会保持沉默。甚至，必要的时候，如果市里有安排，市局的调查也会跟上。” 说完，老房就挂了电话。 正在此时，办公室外边突然传来嘈杂的声响，胡琏和老薛皱了皱眉，推门出去，见报社很多人都冲出办公室，三五成群站在走廊上望着办公楼前。胡琏这一眼望下去，脸色就骤变：三十四口子人，一看就是青石乡的农民，聚集在晨报门口，高举着一面横幅：严惩凶手，抵制新闻暴力，还何乡长一个公道！ 几十人或站或坐，将晨报的门口围了一个水泄不通。 胡琏跺了跺脚，怒气冲天：“疯了，真是疯了！报警，马上报警！” 老薛叹息一声，挥挥手，示意总编室的人报警。 其实在老薛看来，报警其实也没什么鸟用，110基本上不管这种事。群众表达合理合法诉求，又没有打砸抢，只是静坐，你就拿他们没办法。况且法不责众，对方又是青石乡的农民，为了乡长讨公道而来。 与其报警激化矛盾，不如派人下去跟对方沟通斡旋。 但胡琏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到了这个份上，老薛也不能说什么了。 果然。半个小时过去了，110也没有出警。晨报门口围拢来看热闹的市民越来越多，门口就是车水马龙的中心大马路，人流量和车流量很大，自然引来看客围观无数。 胡琏越来越暴怒：“让总编室的人下去跟他们讲清楚，擅自围堵新闻单位，这是严重的违法行为！” 总编室主任赵刚刚赶回来，就遇上这事，心情非常复杂。 赵刚耐着性子站在晨报大门内跟静坐的农民交流，劝他们离去，再三苦劝都无人听，乡里的人都当耳旁风。晨报纪委办公室主任小孟奉命冲下办公楼来，大声喝道：“你们有事说事，擅自围堵新闻媒体，干扰新闻监督，这是非常严重的违法行为！你们赶紧走，要不然我们就报警了！” 带头的吴翠兰大步流星走了过来，她眼角的余光从不远处110的警车停靠的地方扫了一眼——110其实已经出警了，只是这种情况他们根本无法处理，只能躲在不远处严阵以待，防止事态扩大。只要到场农民对晨报有打砸抢行为，就构成违法，110就可以制止了。但是现在，派出所怎么管？也没法管啊。 吴翠兰冲着小孟冷笑起来：“哎呦喂，欺负俺们农民不懂法律？什么围堵新闻媒体啊，俺们就是青石乡的农民代表，代表全乡一万多群众来你们报社问一问，俺们何乡长在你们这里受到羞辱并摔成重伤，你们凭什么不道歉？必须要道歉！” “围堵你们的大门了？好啊好啊，乡亲们，大家闪开一条道，不要挡了晨报的车辆和人员进出。大家都安安静静地，不要喧哗，也不要跨进报社半步，这门外是公共地方，我们就在这等着，什么时候报社的领导答应道歉了，答应处理有关人员了，我们就走！” 要动嘴皮子，十个小孟也比不上一个吴翠兰。 小孟被吴翠兰和一群农民给反驳得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回了办公楼，去向胡琏汇报。 胡琏脸色阴沉：“老薛，这必然是艾零和安化县指使的，他们以为这样就能逼我们就范了，真是痴人说梦。告诉各部门，不是愿意打横幅嘛，让他们打！置之不理，照常工作，不要因为这种行为干扰自己！” 说完，胡琏就怒冲冲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老薛和其他几个报社领导面面相觑，无可奈何。 胡琏的驴脾气已经上来，谁劝也听不进去了。 过了一个多小时，门外大横幅的青石乡人照常静坐，安安静静，没有干扰晨报的办公秩序。但只是不知道是谁用扩音器放起了京剧窦娥冤，声音还挺大。 “……六月飞雪千古冤，血溅白绫三年旱，何时借得屠龙剑，斩尽不平天地宽……” 晨报的编辑记者们拥挤在办公楼走廊上，耳边传进慷锵有力的京剧唱腔，啼笑皆非。 循环播放的哀婉唱腔片段，在晨报大院和办公楼上袅袅回荡，听得记者们心烦意乱。有些人忍不住在背后抱怨，这领导上到底是什么想的，既然是人家一个乡长在咱们这里出了点问题，该道歉的道歉啊，该赔偿医疗费的赔偿啊，这么死咬住不松口，这么闹下去，对谁也没好处。 胡琏却从后门开着自己的车走了。 不少报社的领导为了避免引火烧身，除了值班的老薛之外，也都纷纷溜之大吉。 本来胡琏以为，青石乡的人闹腾一阵、打打横幅，到晚上就散了。但没想到，青石乡的人这回是有备而来，轮班倒。白天是一帮，晚上又是一帮，轮流值班换着休息。所以第二天早上胡琏来上班，发现门口还是围着几十口子人，刺眼的横幅在空中飘扬。 老薛叹息道：“胡社长，这样下去影响太坏，也不是一个办法，我们是不是把他们请进来，坐下来跟他们谈一谈？” 其实老薛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胡琏都扛到了这个份上，肯定是不能让步了。 “不，不谈，我们跟他们谈不着。就算是要谈，也得跟青石乡党委政府的人谈！”胡琏挥挥手。 老薛眼珠子一转，知道胡琏这是有松口的迹象，准备找台阶下了。 “那我跟艾零通通话，请青石乡的人过来好好谈一谈？”老薛试探着道。 胡琏哼了一声，转身而去，但是也没有反对。 老薛马上就拨通了艾零的电话，但让老薛意外的是，艾零坚决否认青石乡的村民到晨报上访跟乡里县里有关，坚持说是村民自发行为，乡里和县里正在做安抚工作。至于说到坐下来谈，艾零冷冷一笑：“薛总，还有什么好谈的？没什么好谈的呀。我们的要求很简单，第一，你们报社公开道歉，登报道歉，第二，你们报社承担何玲同志所有的医疗费用，这是合理合情合法的诉求，我们觉得一点都不过分，希望你们认真考虑！” 艾零和安化县方面拒绝和谈。 老薛无可奈何。 赵刚捏着今天的几份报纸走了过来，脸色更加复杂。昨天的新闻发布会，今天都见了报，各家的报道角度各不一样。 日报社刊发了评论员文章《论新闻监督中的职业伦理》，文章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对新闻采访和新闻报道中需要注意的问题大加阐述，摆明了就是公开批评晨报的做法欠妥。 晚报不但对新闻发布会进行了大篇幅的报道，还拿出一个专版来对青石乡卫生院医闹事件和何玲在晨报遭遇意外伤害的事件予以全方面报道，还原事实真相。 而昨晚的本市新闻节目上，市电视台的电视报道至今还在滚动播出，广播电台的相关栏目也在探讨与日报评论员文章相类似的话题，还邀请了有关方面的专家参与讨论。（未完待续） 210章 图穷匕见 老薛深吸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小赵，胡社长看到这些其他媒体的报道了吗？” 赵刚苦笑：“应该早就看到了吧？” 老薛眉头紧蹙：“他怎么说？什么态度？还是不肯让步？” 赵刚轻轻道：“薛总，我听胡社长的意思是，可以找艾零和安化县的人再谈一谈，这说明他的态度还是有软化……” 老薛叹息：“我已经找过对方了，对方的态度很强硬，拒绝和谈，再次重申他们的两个要求，一是要我们公开道歉，以公开报道的形式，二是承担何玲的所有医疗和误工费用。半点也不打折扣。” 赵刚搓了搓手：“其实要我说，人家的要求也不算太离谱，只是……胡社长考虑得更多，他担心我们作为一家省级媒体的二级报社，一旦让了步，今后再开展批评报道，会遭遇更大的阻力。” “胡社长也没有半点私心，完全是为报社考虑。”赵刚追加解释了一句。 老薛面不改色，心里却冷笑：“如果真是没有半点私心的话，现在这档子事早就可以解决了。正是因为他的私心过重，所以才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其实赵刚别看嘴上这么说，心里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一次胡琏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强硬、过于刚愎自用。按说稍稍让让步，哪怕是丢点面子，也不至于影响太大，像现在这样跟安化县和青石乡硬碰硬，僵持不下，最终丢掉公信力的还是晨报。 而且，这样扛下去，也不利于晨报在本市的发展。 虽然晨报的人事权和管理权不在地方，但作为一个单位来说，所有的衣食住行都受制于地方，跟地方搞的关系不好，吃亏的还是晨报。 实际上不要说晨报内部的人对胡琏的反应百思不得其解，就是艾零和陈稳也觉得这人实在是太离谱了。陈稳从政二十年，还从未遇到过这种人，说好听点是倔强，说不好听点那就是骄矜狂妄，而且知错不改。 陈稳都有点无奈了：“小艾同志，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胡琏居然还是不肯让步，这……真是不到关键时刻，无法真正认识和认清一个人呐。” 陈稳和胡琏过去是老熟人，关系还不错。在陈稳的印象中，胡琏不是这么恶心的一个人，但结果却让他大跌眼镜。 艾零神色冷淡：“陈县长，其实要说他现在也有点让步的架势了，刚才还让晨报的一个副总编老薛给我打电话暗示，想要跟我们坐下来再谈一谈，我拒绝了他。谈什么呢？我们的要求合理合法合情，没有谈的必要，他们如果连公开道歉都不肯，那还说什么？” 陈稳点点头：“那倒也是。没有谈的必要了。既然都到了这个份上，那我们也不能让步。小艾，告诉我们的人，要注意方式方法，千万不要再激化矛盾，更不要有过激行为。市里领导一直对我们的做法保持沉默，那是因为我们控制在了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一旦过了线，市里就不能不出面了。” “您放心，乡里的群众依法维权，绝不乱来。我让党政办的老荀盯在现场了，不会出问题。” 跟陈稳谈了谈，艾零就离开回了自己在县委的办公室。 因为出了何玲这档子事，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这件事上，一直没有去乡里坐班。乡里的工作，由龚明浩主持。至于第三把手李贺，自己知趣请了病假在家休息了。 明面上，李贺不会受到任何组织处理。但经此一事，至少在郭海和陈稳的任期内，李贺已经被彻底打入冷宫，不可能再有任何发展了。至于艾零，也不可能再用他，冷处理、挂起来，这是艾零对李贺现在的态度。 冯晓婷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何乡长的事处理好了吗？” “还没，对方还是咬着不松口，不肯道歉，也不愿意承担责任。”艾零轻笑一声：“晓婷，这事都传到省里去了吗？” “那倒也没。是昨天我跟省宣的几个学员一起吃饭，他们在背后议论，我听了听，觉得有点道理。艾零，你对胡琏这个人了解多少？你知道他在这件事上为什么态度这么强硬吗？” 艾零摇摇头：“我对他不是太了解，他的态度强硬，可能跟这人的性格有关？” “不不不，我得到一个信息啊。据说胡琏在来晨报之前，是省委日报社的总编室主任，三年前下放晨报当一把手，是省委日报社一把手欧振华的得力干将。这两天啊，听说省委日报社已经向省宣和省委组织部推荐胡琏为党委成员、副总编辑了，正在走组织程序……所以我估摸着啊，他不肯让步一方面是不想给自己的仕途留下污点，影响自己的升迁，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反正要调离了，晨报如何如何根本就不放在心上，或许准备把问题和矛盾甩给下一任。”冯晓婷娓娓道来。 艾零明显吃了一惊：“我说呢，原来如此！晓婷，你的信息太重要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去会会胡琏！” 冯晓婷笑了：“其实呢，你做做姿态就好了，也没有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彻底得罪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艾零笑了笑：“我知道，我有分寸，你不要担心。” 站在冯晓婷的角度来看，艾零实在是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下属、一点小事就折腾出这么大的动静，更不宜得罪人。但站在艾零的角度来说，这一次如果他不为何玲出头，将来就没有人死心塌地跟着他干。 一个人、一件事，影响一大片。 …… 荀平与老薛当面沟通一次，艾零在中午时分终于赶来了晨报。同时赶来的还有青石乡的副乡长郭颖。晨报会议室，艾零和郭颖并肩而入，老薛满脸堆笑，起身相迎：“艾书记来了，欢迎艾书记，请坐！” 艾零笑了笑，也不矫情，直接坐下，然后道：“薛总，你们胡社长呢？” 老薛赔笑：“马上到，马上到！赵主任，你去喊喊胡社长，就说青石乡的领导们到了！” 赵刚赶紧去请胡琏。 艾零与郭颖对视一眼，继续若无其事地跟老薛谈笑生风。反正今天如果胡琏不出面，这事就没得谈。艾零主动答应过来坐下谈，这本身就算是一种姿态了，如果胡琏还要得寸进尺，艾零绝不姑息养奸。 十五分钟后。胡琏果真来了，进了会议室，只是梗着脸，一脸的不爽。艾零撇撇嘴，也不理会他，心道你摆什么臭脸？老子就不吃你这一套！ 胡琏坐在艾零的对面，冷冷道：“小艾书记，都到了这份上，咱们也没有必要虚来套去了，你就直接说，怎么样才能把你们在外边的这群人给撤走？” 艾零皱了皱眉。 郭颖柳眉一挑：“胡社长，外面是群众的自发行为，与乡里无关。这两天，乡里一直在劝阻而不是纵容，你们应该看得到。至于群众什么时候退走，我想，只要晨报答应了我们的要求，群众会撤离的，应该没有问题！” “这样，小艾书记，小郭乡长，何玲同志的医药费我们可以承担，我们也可以派人去医院探视和慰问何玲同志，但是公开道歉，还是免了吧。毕竟，我们是新闻媒体，我们的版面是公共资源，不能随意因为某个人浪费资源。”胡琏冷冷道：“这已经算是我们的最大诚意和最大让步了！” 艾零笑了：“胡社长，问题出在你们这里，责任你们难辞其咎，如果不道歉，无论是何玲同志本人及其家属，还是我们全乡干部群众，都不能接受！” 胡琏有点恼火：“小艾书记，你年纪不大，做人做事要给别人留余地！你这样咄咄逼人，揪住不放，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胡社长，无关个人恩怨，只是——何乡长必须要有一个公道！这事必须要有一个结论！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必须公开道歉！公开说明问题！这是我们最后的底线！”艾零缓缓起身：“胡社长，其实晨报上下应该明白，我们一直都在给你们留余地，一直都在隐忍和克制。哪怕是乡里的群众来晨报上访，我们都是在疏导和劝阻。你反过来指责我咄咄逼人，是不是有点反咬一口倒打一耙呢？” 胡琏猛然一拍桌案：“你不要太过分了！” 艾零冷笑，目光锋利如刀：“胡社长，到底谁过分，我们心知肚明！总之，必须公开道歉，如果胡社长一意孤行，那么，我们也只能走上最后一步了！” “你什么意思？”胡琏目光凝结。 艾零神色冷漠：“胡社长，你我担任公职，履行职责，就必须要承担相应的责任，只要在岗一天，就要承担一天的责任，否则，哪怕日后走上更高的领导岗位，也不会心安理得！” 艾零话音一落，胡琏脸色大变。 艾零话里有话，胡琏岂能听不出来。他嘴角微微有些颤抖，情绪变得无比激动：“你在要挟我吗？” “要挟？胡社长，从始至终，我们可有要挟过你和晨报吗？我们一直在克制，一直在与你们反复沟通。反而是你们的态度，大失风度和气量！反正这事我也想明白了，如果我们之间谈不拢，那就去省里说个清楚，我准备马上就去省委日报社，找相关领导谈一谈！”既然已经图穷匕见，艾零就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胡琏骤然沉默了下去。（未完待续） 211章 逼宫和妥协 艾零的话，老薛、赵刚等人听不明白，但胡琏却是自个心中有数。 他神色阴沉，目光锋锐，紧盯着艾零。 他马上要进入提拔的组织程序，这在本市和晨报还属于机密。除了他本人之外，晨报无人知晓。他也从来没有透露出半点风声来。但艾零如何知晓？ 这让胡琏马上就意识到，艾零的信息来源渠道是省委日报社。这同时意味着艾零所言要去晨报的上级主管部门去说说理，绝不是一句空话。 他之所以此次对何玲事件硬扛住不放，主要目的还是担心影响到自己的政治进步。他马上要走马上任省委日报社的党委成员、副总编辑，若是在晨报任职期间出现了工作失误或者履历上的瑕疵，对他不是什么好事。 而且，这仅仅是刚刚要进入组织程序。 虽然省委日报社的提名是最关键的。但终归还是要省委组织部走完组织程序，经省委审批，然后再经省委宣传部备案。省委日报社是厅级单位，副总编辑是副厅级干部，尽管不是政府部门实职，但厅级就是厅级，从县处级到副厅级的跨越是相当艰难的，还容易出现诸多变数。 一个不小心，提拔就泡了汤。 所以，胡琏被提拔的事情，哪怕是在省委日报社内部，都是小范围公开。反正提拔，知道的人越多，对被提拔人就越不利。 只要成功走上副厅级岗位，调离晨报，就万事大吉了。至于何玲这点破事，是不是给晨报带来后续的麻烦，根本就不在胡琏的考虑范围之内。 胡琏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缓缓起身，声音嘶哑而低沉：“小艾书记这是要逼着我就范了……” 艾零真是有点烦了，最后的耐心也渐渐丧失殆尽：“胡社长，我觉得你这样很没有意思。本来不是什么大事，你我两家沟通好，互相让一步，这一页就翻篇了。可是你们连起码的道歉姿态都没有，这让我们不能不怀疑……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谈了，我们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告辞了！” 艾零转身就走。 谈判再次不欢而散。青石乡的人就这么走了，而且，赵刚很快就看到，原本在晨报门口静坐了两天的青石乡的示威群众也撤了横幅，悄然集体上了一辆面包车，走了。临走之前，他们还把晨报大门口清扫了一个干干净净，没有留下一地狼藉。 赵刚神色复杂：“薛总，他们的人突然撤了，这似乎有点……” 老薛叹了口气：“这明摆着，艾零是要动真格的了！他们从我们这边撤了，说不准马上就去省里，去省委日报社静坐了。一旦闹到省城去，那动静就大了，恐怕……” 老薛突然抓住赵刚的胳膊，压低声音道：“小赵，你觉不觉得老胡的表现有点奇怪？” 赵刚点点头：“是有点不太对劲，但是……” 老薛嘴角一抽：“我刚才给省里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了一个很意外的消息——老胡要被提拔了，省委日报社的党委成员、副总编辑，正在省委组织部走程序。” 赵刚大吃一惊，脸色大变。 作为胡琏的心腹，胡琏突然要调离升迁，他事先一点也不知情，这让他措手不及。一旦换了主要领导，他这个总编室主任的岗位能不能保得住还是两说。 赵刚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么联想起来，胡琏的表现就不奇怪了。 老薛观察着赵刚的神色变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不过，如果是真的话，老胡这么做就有点不地道了。他要升官走了，就把麻烦留给我们呐？” 老薛难免有点怨气。 他在报社排第二，如果胡琏升迁的事，胡琏早跟他通通气，他还能提前下手谋划一下接班的事情。可现在这样，八成一把手的人选上头早就定了，他没什么希望了。想起自己给胡琏鞍前马后擦了不少屁股，没有换来胡琏半点的回报，老薛不生气是假的。 哪怕是赵刚，都觉得胡琏不地道了。 “薛总，怎么办？” 老薛咬了咬牙：“不行，这事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否则，对咱们晨报负面影响太大。而且，一旦让上头问责下来，影响到我们整个晨报的班子。这样，你做个思想准备，准备开会——我这就去跟其他党委成员通通气！” 老薛这就跑回办公室打电话。 老薛挨个给晨报的党委成员打电话，自然也有意无意透露了他从省里得来的关于胡琏要升迁的消息。能到副县级岗位上的人，哪一个不是人精，自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也更清楚接下来应该如何做。 其实很简单。 你胡琏升迁，我们挡不住。恭喜你升迁。 但是，该你胡琏承担的责任必须你来承担，要想让我们背黑锅，帮你擦屁股，对不起，不行！ 半个小时后。 晨报所有在家的党委成员都聚集在会议室里，命令赵刚去通知胡琏开紧急党委会。赵刚多少显得有些尴尬，党委会一般是一把手召集的，副职联合召集党委会，这明摆着就是逼宫了。 但都到了这个份上，老薛这些人已经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再说胡琏反正要调离了，一旦形成既定事实，更不好处理。 赵刚终归还是去说了。 胡琏脸色一变，神色变得愤怒。但他气得嘴角都哆嗦着，坐在办公室里憋了十几分钟，还是黑着脸走出办公室来去被动召集党委会。 因为事情一旦闹大，他的升迁之路就容易出问题。 其实就算是老薛他们不逼宫，胡琏经过认真权衡，也决定让步了。 所以这次临时的党委会开得很尴尬、很突兀也很无趣，时间更是很短。党委会达成共识，由党委副书记、常务副总编辑老薛出面，代表晨报党委向青石乡乡长何玲当面道歉，若扔不能取得对方谅解，翌日晨报刊文公开道歉。 除此之外，安排晨报后勤部门派人去结清何玲在医院的治疗费用。 因此，吴翠兰带着几十号人在高速路上得到了消息，就半路折返回来，不去省城了。既然“诉求”和正义得到伸张，晨报已经让步，她们自然没有必要再去省里闹腾。 当天，老薛带着晨报总编室主任赵刚去医院探视何玲，并当面代表晨报党委向何玲道歉。根据艾零的安排，何玲自然没有那么容易松口，翌日一早，新出的晨报在三版倒头条处，刊发了一则《关于安化县青石乡乡长何玲女士在我报意外摔伤的情况说明》，在这则情况说明中，晨报方面做了一定的检讨并公开道歉。 青石乡发布立即转载了晨报的这则报道。而旋即，市里的新闻网也及时转载。 也就是在这一天，何玲出院了。 荀平和郭颖带人带车接何玲回青石乡，所有乡干部聚拢在乡政府门口迎接，而围堵在道路两侧的还有乡里各个村闻讯而来的老百姓。何玲在车上看着乡里的人打着欢迎何乡长凯旋归来的横幅，忍不住热泪盈眶。 艾零笑吟吟地陪着何玲走下车来，现场掌声雷动。 ……………… 几乎是与此同时。县公安局党委也做出决定，免除青石乡派出所所长王凯的职务，降为普通民警，调往县局机关另行安置。县局办公室副主任马长峰被任命为青石乡派出所所长，当天就到任了。 按照惯例和通行做法，派出所所长到任后，首先要拜见乡里领导。这是规矩。 马长峰来到艾零办公室的时候，艾零正在为如何处理崔彪的问题跟何玲、龚明浩两人商议。 马长峰是一个很斯文的人，三十来岁，在县局机关上呆了接近十年，终于有了提拔的机会。但是在青石乡这种派出所，工作压力和工作难度比在县城还是要高得多。马长峰同时是一个非常谨小慎微的人，这大概与他一直在机关上工作有关。 艾零跟他简单寒暄两句，就面带笑容将他送出了办公室之外。 艾零如此客气，让马长峰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这人感觉还不错，斯斯文文，言行举止比较谨慎。”何玲笑道。 龚明浩却挥挥手：“何乡长，其实在我们乡里干派出所所长，如果没有一点手段和雷厉风行的作风，其实也不好开展工作。毕竟他面对的是乡里的老百姓，处理的更多是农村矛盾纠纷，太老实的人干不长。” 艾零笑了：“县局党委既然能把他放下来，说明他还是有可取之处。老龚，你也不要门缝里看人，老实人未必就没有手段、就不具备大刀阔斧的工作作风，这完全是两个概念呐。” 龚明浩耸耸肩：“那倒也是。艾书记，我还是觉得，在处理崔彪的问题上，我们应该慎重一点。毕竟崔彪跟张县长有亲属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给张县长一点面子，咱们将来也好说话。” 艾零的想法是开除公职，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崔彪临阵脱逃，在县里已经传成笑料，如果这种人继续让他混在青石乡的干部队伍中，一颗老鼠屎会继续带坏一锅粥。 但包括何玲在内，乡里的其他领导都持不同意见。 站在艾零的脚步，他是并不怕得罪张朋。张朋虽然是县委常委、副县长，排名在艾零之前，但现在明显不如艾零受重用，而且艾零与县长陈稳早已结成政治同盟，不是张朋所能轻易撼动的。 而且艾零从进入官场之初就立下原则，触及底线的事情不做，触及底线的事情必须按照原则来做。崔彪的行为，已经触及他的底线。 但艾零同时很清楚，他是不惧怕张朋的打击报复，但不代表乡里的其他干部不担心。尤其是何玲、龚明浩这些人，一旦得罪死了张朋，将来的仕途升迁就会遭遇不小的障碍。张朋是常委，常委会上有一票，有决定和干扰何玲他们命运的权力。 “何乡长，你的意见呢？”龚明浩轻轻道。 何玲苦笑：“按说，给崔彪再严厉的处分都不为过。但是，艾书记，算是我有点私心吧，无论怎么说，崔彪都是张县长的亲属，我们是不是多少顾忌一下张县长的面子？该处理的要处理，但处理的程度上、问责的步骤上，是不是缓一缓？” 何玲知道艾零的性格。 与其遮遮掩掩，还不如直接捅破这层窗户纸。艾零为了照顾她们几个的面子，或许会让步。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 一个崔彪无足轻重，但因为处理崔彪，引发乡里班子成员出现隔阂和矛盾，这就不是小事了。在他看来，张朋的面子未必那么重要，但何玲和龚明浩这几个副手的面子却不能不略加照顾。 “何乡长，你跟张县长通一个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艾零把交好张朋的面子送给了何玲。 何玲这就去打电话。她跟张朋通完电话，苦笑道：“艾书记，张县长的态度倒是很坚决，说要严格按照党纪国法处理，不能也没有必要看他的面子，让我们党委自己决定，无论怎么处理，他都会做通家属的工作，接受组织安排。” 艾零撇撇嘴，心道漂亮话谁都会说，只是张朋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就是大家心照不宣了。 “何乡长，你认为应该怎么处理？” 何玲斟酌了一下，陪笑道：“艾书记，你看这样妥不妥，卫生院医闹事件影响很大，崔彪如果继续在岗，群众意见会很大，免职是必须的，但能不能给他保留公职和工资待遇，给予党内警告处分，留在卫生院担任普通的医生呢？” 艾零笑了：“何乡长，你们倒是挺会替崔彪考虑的，保留工资待遇和公职，留在乡卫生院，以崔彪这厮的尿性，会不会干扰下一任院长的管理？” 何玲妩媚的脸色一红。 艾零断然挥挥手：“崔彪继续留在卫生院不太合适了，免除他卫生院院长、党支部书记的职务，保留他的公职和待遇，给个党内警告处分，去乡里卫计办干一个副主任吧。” 何玲愣了下，突然觉得艾零这样的安排更妥当。即给了张朋一定的面子，又达到了问责崔彪以儆效尤平息民愤的目的。（未完待续） 212章 为改革的勇士点赞 乡卫生院医闹事件处置与问责尘埃落定。何玲事件虽然在市里县里闹出了很大的动静，但好在市县都支持乡里的行动，更是获得了民意的支持。 这些事情告一段落，艾零的工作重心渐渐又转移到他之前提出过的机构改革上。 之前的机构改革，已经通过党委会讨论，形成决议，但推进起来难度很大，几个月下来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进展。而李贺这个分管的副乡长现如今又休了长期病假，这事自然就搁下了。 让艾零真正下定决心推进机构改革的因素，是源于乡里财政所一个新入职事业编大学生的辞职。 这人叫张武，大学毕业通过事业单位考试，考进青石乡财政所，工作才刚刚半年。 乡镇事业编与县直单位事业编貌似一致，其实差异还是蛮大的。这主要体现在收入和工作环境上。 青石乡的工作环境就不用说了。穷山僻壤，环境闭塞。出门是山，进门还是山。大山里的空气是不错，可呆得久了，就能让一些有野心的年轻人承受不了。 还有收入。 安化县是贫困县，财政收入不高，公务员、事业编制人员——凡是吃财政饭的，工资都不高，远远低于本市的其他经济发展强区县。 以县里为例，机关公务员编制的普通科员月收入在800左右，事业编略低。副科级干部三千五，科级三千八，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水平。 而乡镇人员的工资水准，比县里又略低一个档次。 这指的是公务员编制人员。事业编制尤其是自收自支的乡直单位收入就更低了。原因何在？因为除了编制人员之外，还有大量的不在编的聘任人员，反正县里给核定的工资总量就是这一些，人员越多，自然每个人的薪酬就越低。 以张武来说，他拿到手的工资是00元。两千块钱在当下来说，对于一个正在谈恋爱的年轻人来说，应该是难以维持生存的。至少会活得很艰难，很狼狈。 所以，张武的辞职信上，一句废话都没有，只列举了他每月的支出—— 每月往返市里四次，总计交通费支出80元。 通信网络费支出每月100元。 房租及水电费每月支出1000元。 食堂伙食费每月400元。 每月跟女朋友吃两次饭、看一场电影支出400元。 每月基本生活用品（牙膏牙刷等）支出100元。 就这样，张武在每月没有半点额外支出、不能随份子、不能陪女朋友逛街买东西、不能跟同事同学朋友聚餐的前提下，在保证最低生活水准的基础上，每月工资最多能存下两百元。 张武在辞职信上最后这样写：尊敬的乡领导，各位同事，按照现在的收入状况，我一百年也买不起房、结不起婚，所以对不起，我辞职了。我宁可出去搬砖，也无法在乡里实现我人生的理想。 张武在朋友圈里公开了这封辞职信，在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 抱怨乡里工资低的人轮流转发朋友圈，消息甚至在县里市里都传开了。 “乡里工资这么低？怎么跟其他乡镇差距这么大？”艾零脸色凝重，扭头望着头上依旧缠绕着绷带的何玲。 何玲苦笑：“咱们乡过去在县里是最贫困的乡镇，可人员却是最多的。再加上乡里没有乡镇企业，乡财政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所以跟其他乡镇根本就没法比。” 何玲将一份资料统计表推了过去：“我们乡机关编制10人，事业编制1人，工勤编制9人。可现在乡里领工资吃饭的人已经超过了70人。这样的状况，光靠县里给的钱，分到每个人头上，岂能不低？” “为什么进来这么多人？扯淡的事情！”艾零皱了皱眉。 何玲无奈耸耸肩：“穷乡僻壤，老百姓就没有别的谋生渠道，就千方百计找乡领导进乡里工作，至少混一个饭碗。每任乡领导安排一批，逐年累月下来，这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彭书记在的时候，是进人最多的，我记得至少安排了二十多个。” 艾零有些恼火，“这一点都不负责任！乱来！他就不想想，进来这么多人，给乡里造成多大的负担？一个最穷的贫困乡，却养了臃肿的机构和人员，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所以，必须要机构改革，减员增效，也给在编和在岗的人员涨涨工资！”艾零断然挥挥手。 何玲犹豫了一下：“艾书记，机构改革我没意见，只是这年头，涉及到人的切身利益，推进起来非常艰难。咱们乡刚稳定下来，我怕一改革，就会乱起来。是不是等等时机成熟再说？” 艾零摇摇头：“什么时候时机成熟啊？你等，永远也等不到！壮士断腕，不得不为之！” 见艾零神色坚决，何玲就不好再提反对意见了。她把机构设置和人员名单给艾零放下，然后就走了。 望着眼前这份密密麻麻的机构和人员清单，艾零眉头越皱越紧。 他突然发现，青石乡的机构之臃肿、人员之繁杂，不要说在安化县，就是放眼全市、全省都属于罕见。 乡里的机构大体分为四大类： 一是党群机构：党政办、纪检监察办、政法办、人民武装部、团委、妇联、工会；二是行政机构：派出所、国税、地税、工商所、计生办、社会治安综合管理办公室；三是司法机构：人民法庭、司法所；四是乡直下属企事业单位：计生服务站、农业服务中心、文化服务中心、国土资源管理所、财政所、粮管所、烟草站、社会事务办、安全生产监督管理站、林业站、卫生院、中学、中心校、邮电所等。 除了少数条管的单位之外，大多数都吃乡财政。 区区一个计生办，竟然有在编不在编人员16人。这个数字看得艾零几乎要骂娘了。 乡镇机构改革的推进肯定很难，这一点艾零心中有数。 人员组成复杂，清退难。正如何玲所说，过去一些乡领导和乡干部把自己的七姑八大姨全部弄进乡里来吃铁饭碗，有些甚至转了正，成了国家正式的工作人员。这些关系户，背景复杂，很难清退，改革的成本很高。 但是再艰难，也必须要做。否则随着时间推移，难度会越来越大。艾零不想把问题留给后任。他当初之所以弃医从政，主要就是想实现人生理想，做点实事。占着岗位、拿着权力，但是无所作为，在体制内混吃等死，并不是艾零的初衷。 更重要的是，随着青石乡渐渐脱贫致富，一旦摘掉了贫困乡的帽子，来自上头的扶贫资金和政策资金会一股脑取消，到时候乡财政很难也无法养活这么多人。 所以艾零必须要在贫困乡帽子摘掉之前完成机构改革。 但整合机构容易，清退人员艰难。若是没有相应的配套政策，一味的撵人，估计会出大乱子。艾零对此心知肚明。 …… 整整一个下午，艾零躲在办公室里伏案疾书。临下班的时候，把党政办主任荀平喊了进来：“老荀，我写了一篇稿子，你让公众号发出来，大家转一转，乡里的同志看一看。” 荀平毕恭毕敬地接过来，扫了一眼，略有些吃惊。 稿子的题目叫《我们的工资为什么这么低？》 单纯看文章的标题，会让人产生不小的歧义。作为一个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亲自执笔写这种文章，荀平岂不吃惊？ 但艾零安排了，荀平只能照办。只是他看完了稿子，才明白领导的真正意图。 工资为什么低啊？因为人多。人浮于事，机构臃肿。 而且工资以后会更低。为什么？因为青石乡摘帽在即，县财政给的补贴会统统取消，到时候人员工资尤其是不在编的聘任人员会更低。 从头至尾，艾零都没有提机构改革半个字。但字里行间却都是这个意思。 青石乡发布发表了这篇文章，在乡里自然引起了不小的反响。 工资低、机构臃肿、人浮于事是现实，但很少有人真正去反思问题的症结所在。艾零的文章就给了乡干部们一个讨论的支点。 只是哪怕未来工资会更低，甚至发不出工资来，但所有的聘任人员也不愿意走。涉及别人就是问题，事关自己就不是问题。这就是华夏人的逻辑。 艾零的这篇稿子也传到了县里。 陈稳和副县长张朋在办公室讨论工作，张朋无意中从朋友圈看到，就顺手转给了陈稳。陈稳点开一看，忍不住苦笑起来：“老张啊，看来我们的小艾书记还是不甘寂寞，终于下定决心，要动这颗毒瘤了！” “他这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搞舆论宣传攻坚战了。不过，陈县长，我觉得这事不好搞，一个弄不好，会让我们的小艾书记很狼狈。”张朋耸耸肩。 在处理崔彪的问题上，艾零给了张朋面子，张朋自然也心知肚明。 “咱们县里乡镇机构臃肿，青石乡是最严重的。既然小艾书记有这个胆魄，就让他动一动，我们看看动静再说。如果可行，全县都可以推开。如果能做成，小艾书记功不可没。”陈稳叹息一声：“这年头，总是要有人第一个站出来吃螃蟹，第一个有牺牲自我的勇气，否则大家都畏首畏尾，坐着观望，我们什么事也做不成。” 张朋点点头：“嗯，小艾书记有魄力，也有胆识，如果他都不敢干，估计县里也没有一个乡镇一把手敢动这颗毒瘤了。陈县长，我个人认为，县里应该给点必要的支持。” “比如说青石乡的摘帽，是不是可以先缓一缓？这个时候，小艾书记正在搞改革，一旦摘帽，会对他冲击更大，他要背负更大的压力。” 陈稳摇了摇头：“这事的决定权在市里，县里只能被动接受。青石乡已经被树立为全省的扶贫工作先进单位，还正在申报全国脱贫试点模范乡镇，摘帽已经成为必然。当然这事也不可能太快了，估计还要有几个月的时间，这几个月，就是小艾书记练兵秣马的最后时间了。” 说完，陈稳打开手机微信朋友圈，转发了艾零的文章，同时加了备注：改革开放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狭路相逢勇者胜，深化改革勇者赢。为改革的勇士点赞。 县领导转发了，自然这事的影响力就更大了。 一时间，虽然艾零并没有真正推开机构改革，但无论是乡里还是县里，都在紧盯着艾零，且看他如何做。 晚上。 艾零在乡里的办公室灯火通明。 何玲苦笑着走进门来：“艾书记，整整一个下午，我的电话就没停过，不断有关系找上门来，生怕自己的人被咱们裁掉。” 艾零笑了：“你怎么答复的？” 何玲笑：“我能怎么说啊？我只能装糊涂，我说什么机构改革，我没听过啊？乡里现在没这回事！” “我这边呢，倒是没有关系找上门来，但县里一些领导给我打了电话，好像大家都觉得这事太艰难，咱们根本搞不了。”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一个人看好我，但是我还是坚持要做，何乡长，你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艾零要做这事，自然没有半点私心，也不存在故意给谁难看，只是为了青石乡的发展和提升行政效能，降低财政压力。更不是为了出风头。 “你是在为摘帽做准备吧？”何玲道。 艾零点了点头：“不摘帽，青石乡就永远出头之日。可摘了帽，乡财政的压力更大。我们与其到时候焦头烂额，不如提前下手，理顺机构和人员，轻装上阵。” 何玲苦笑：“理是这个理，但做起来不容易。大家谁都明白，但涉及个人利益，就都往后缩。而且，我担心这样搞下去，你会得罪人的。” “得罪人不怕，如果连得罪人都害怕，我也没有必要耗在青石乡里浪费时间了。何乡长，对于这件事，我有八个字：从长谋划，果断出击！”艾零目光坚决：“我们不动就不动，一旦动起来，就雷霆风暴，不给任何人留喘息之机！”（未完待续） 213章 送礼进冯家 1章送礼进冯家 艾零从来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 也就是两天之后，在乡里人议论机构改革的事儿议论得差不多到火候了，艾零就主动出击了。一大早，办公楼下就贴出了一张告示：《关于在全乡推进机构整合改革提升行政效能的通知》，通知上非常明确，春节后上班第一天，乡党委政府立即正式启动机构改革。 马上就是小年了，越到过年过节，基层乡镇的工作就越加繁忙。再加上即将推动机构改革和人员调整，乡里上下气氛尤其紧张，乡党委班子成员包括艾零在内，几乎都要靠在乡里盯着，生怕会出问题。 小年当天下午，母亲周玉玲打来了电话，声音里诸多不满：“艾零，都过小年了，你这位年轻的县委常委难道不打算回家跟父母吃顿团圆饭吗？” 艾零苦笑：“妈，我这边乡里忙得要死，要不……” 周玉玲生气：“就是再忙，连回家吃顿饭的时间都没了？你少啰嗦，赶紧回来，你爸爸也马上回来，我在包饺子等你们回来！” 说完，周玉玲就挂了电话。 艾零苦笑，放下电话。何玲正好也在他的办公室，见状不由笑道：“艾书记，你回去过小年吧，乡里有我和龚书记，估计问题不大。” 何玲的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艾零这个时候才突然想到，何玲已经离婚了。何玲为什么离婚，这是人家的私事，谁也不好过问。艾零犹豫了一下：“你不回家吗？” 何玲叹了口气：“反正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回去也是冷冷清清，还不如留在乡里跟大伙一起聚餐呢。对了，艾书记，今晚毕竟是小年，我已经安排食堂加了几个菜，然后乡里值班的领导和同志们聚聚餐，喝点酒！” 艾零哦了一声，“那我就回家一趟，我妈下了死命令，非要让我回家吃饭！” “你去吧，在家休息两天。乡里过年就是这样，看着忙成一锅粥，其实没什么大事，只要大方向不出问题，不出安全事故，咱们就万事大吉了。”何玲笑着催促艾零：“你赶紧走，司机就在下面等！” 艾零还是走了。说起来，他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也该回去跟父母吃顿饭了。 艾零的家在相邻的另外一个县城，就在回家的路上，艾零又接到了冯晓婷的电话：“艾零，你今天能来我家吃顿饭吗？我爸妈想要见见你！” 艾零呆了呆，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冯晓婷的父母艾零从来没有见过，而冯晓婷也很少提及她的父母。反正她的父母不在本市工作，也不在官场上混，据说是在西北某省做生意，开企业。 冯晓婷的父母从外地回来，想要见艾零，这无疑就有点丈母娘考验未来女婿的味道了。实际上，对于艾零和冯晓婷的事，冯元海是点头了，但冯晓婷的父母还没点头。 见艾零似乎有点犹豫，冯晓婷温柔笑道：“你是不是很忙走不开呀？要是忙，我就跟他们说，改天再见也不迟！” “别，晓婷，你父母召见，我岂敢不去。我正在回家的路上，你帮我跟你父母解释一下，我回家跟父母吃个饭，然后马上开车赶去你家，拜访叔叔阿姨成吗nbsp;？” 冯晓婷嗯了一声：“可以的，你吃了饭，就过来跟我爸喝杯茶，聊聊天，你们总归是要见面的，我爸妈一直在外地工作，一年到头也回来不了几次。” 艾零回到家，跟母亲提及去冯晓婷家见其父母的事儿。 周玉玲吃了一惊，她非常重视，立即撇开手里的活计，出门去对面的超市里帮儿子买东西。这可是第一次正式登门拜见岳父母，岂能失礼呢？ 周玉玲帮艾零买了两瓶茅台，两条中华烟，还有两包名茶，花了不少钱。这对于一向节俭的周玉玲来说，算是非常豪爽的大手笔了。 艾零看到这一堆东西，忍不住苦笑：“妈，你这花钱太多了，我就是去登门拜访一下，又不是……上门提亲！” 周玉玲眼珠子一瞪：“少说废话，人家冯家是什么人家？你普通的礼物人家能看的上眼？再说了，你第一次见晓婷的父母，空手进门，总是失礼。咱们家虽然不是太有钱，但也不能在人家面前失礼，也让晓婷难做。” 艾零沉默了下去。 母亲说的也对。冯晓婷的父母是什么脾气，他一无所知，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那就不能失礼。万一被冯晓婷的父母产生误会，可能就很难消除了。 …… 艾零匆匆吃了两个饺子，就被母亲催着出了门，自己开车赶去市里的冯家。他一路疾驰，赶到冯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 冯晓婷似乎等了很久，艾零一摁响门铃，她就出现在了门口。 见艾零手里提着体面的礼物，冯晓婷如释重负，暗暗松了口气。艾零是那种很随性、很有个性的人，冯晓婷担心他不太注意这些细节，空着手上门，给父母留下不好的印象。他的父亲还好，母亲宗玉芝其实是一个很计较的女人。 冯晓婷拉着艾零的手，进了冯家的客厅。 艾零抬眼望去，冯元海笑吟吟地端坐在沙发上，向他投过意味深长的一瞥。 而冯元海的边上，坐着一男一女，五十出头的年纪，男的沉凝干练，女的妩媚雍容。两人也在认认真真打量着艾零，见艾零手提着的礼物，宗玉芝眼眸中掠过一丝光亮。 冯家是什么人，宗玉芝岂能贪图礼物，但带不带礼物，意味着艾零懂不懂礼节。 “小艾啊，来，这是晓婷的爸爸，冯志国。这是她的妈妈。”冯元海主动招呼道。 冯晓婷也向艾零投过暗示的一瞥，然后暗暗扯了扯他的胳膊。 艾零知道考验自己的时刻到了，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失礼，万万不能拉稀。 艾零赶紧上前施礼道：“叔叔阿姨好！” 冯志国笑了：“你好，坐吧。” 听说了艾零的情况，冯志国还是比较满意的。艾零这个年纪，已经是县委常委，又是医生出身，将来前途无量。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人品，见艾零的这第一面，冯志国就感觉艾零这孩子不错，言行举止得体，相貌端正一表人才，跟自己女儿很般配。 但宗玉芝却微微有些不是太满意，因为她觉得自己女儿、冯家的公主，理应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大户人家，艾零这人虽然还不错，但毕竟出身太卑微了。艾家和冯家根本就无法相提并论。 而且，宗玉芝本人也为冯晓婷相中了一个在她看来更理想的对象。 “你在安化县工作？”宗玉芝淡然问。 艾零点点头，“是的，阿姨，我和晓婷现在都在安化县工作，我们是同一批的扶贫干部。” 冯志国笑了：“晓婷才副科级，你都已经是县委常委了，不简单呐，小艾，好好努力，我看好你！” 冯志国竟然这么友善，让艾零微微有些意外。 宗玉芝却撇了撇嘴，心头道：能混上副县级怕也是沾了我们冯家的光，如果不是老爷子在背后的影响力使然，能有这小子的今天？ 其实这还真是冤枉了艾零。 艾零能提拔到现在的重要岗位上，不能不说冯家的因素没有，但不知根本因素。艾零能有现在，一方面是个人能力出众，工作成绩突出，自己实打实干出来的。另一方面的因素是机缘巧合。市委书记蒋雪峰的新思路，需要艾零这样的年轻干部去冲锋陷阵。所有种种因素促成之下，才有了艾零的被破格提拔。 宗玉芝的脸色不是很好看，艾零在官场上混得久了，察言观色的能力很强，自然看得出自己这位未来岳母大人对自己不是很买账。 这真是烂大街的庸俗桥段了。 其实说起来也正常，像他这种普通人家出身的孩子，跟冯晓婷这种千金小姐走到一起，要说风平浪静，没有半点阻力，那也是扯淡。 那就不符合社会常态了。 “小艾，你最近工作情况咋样？还顺心吗？我听说你们最近跟晨报闹了一场？”冯元海顺嘴就问。青石乡跟晨报闹得动静这么大，冯元海自然也听说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乡里卫生院出了点事……”艾零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慢慢跟冯元海解释着，冯元海点点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正在这时，冯家的门铃响了。 冯晓婷去开门，不多时就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高个青年，衣着得体，面带笑容，相貌英俊。冯晓婷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这人叫孟岗，是宗玉芝闺蜜的儿子，省城一所大学的讲师。 孟岗的母亲是省城这所大学经济学院的院长，省内知名经济学者。 宗玉芝满面堆笑：“小孟来了啊，坐坐坐，赶紧坐下。” 孟岗笑着挨个拜见冯元海和冯志国，艾零向冯晓婷投过问询的一瞥，心头略有不爽。 宗玉芝明知道自己跟冯晓婷的关系，而且他今天登门是提前说好了的，这样她还安排别人上门，这终归是说明了一些问题。（未完待续） 214章 孟岗 孟岗跟宗玉芝夫妻客气寒暄，又拜见了冯元海，尔后将深沉的目光投射在艾零的身上：“阿姨，这位是……” 宗玉芝淡淡道：“这是安化县青石乡的党委书记，艾零，来家里有点事。” 宗玉芝的介绍其实是有问题的。 艾零明明是以冯晓婷男朋友身份来的，而且他跟冯晓婷的关系已经得到了冯元海的认可，宗玉芝如此，显然是表达出自己的反对态度。 而且，也没有给艾零留半点的面子。 艾零心里暗暗有些不舒服，但还不至于当面表现出来。 冯晓婷嘴角一抽，柳眉一挑，马上就要反弹，却见艾零向自己投过稍安勿躁的一瞥，就咬了咬牙，噘着嘴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她觉得自己母亲有时候真的是……很没有风度，哪怕你对艾零不满意，但艾零毕竟是女儿认可的对象，你多少得顾及一下基本的情面。 孟岗哦了一声，深深凝望着艾零，笑了笑，主动伸出手去：“你好，艾书记，这么年轻的乡镇党委书记我还真是第一次见！” 所谓礼不可失。艾零笑着起身面不改色心不跳跟孟岗握了握手，旋即分开：“你好！” 冯元海在一旁眉头轻蹙，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向自己儿子冯志国投过不满的一瞥。 冯志国暗暗苦笑，自家这个老婆的性格就是这样，她看不上的人永远都看不上，可是她一旦看对了眼，那就是谁也挡不住。 冯志国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开口笑道：“小艾，这是孟岗，大学老师，年纪轻轻已经成为学术带头人，也很了不起！你们年轻人之间，多交流一下！” 其实不用冯志勇解释，艾零就能猜得出眼前这位年轻人肯定是非常优秀的人，家室也必然不错，至少比自己强多了，否则宗玉芝也看不上啊。 “孟老师好，请多指教。”碍于面子，艾零不得不坐在那里跟孟岗虚与委蛇。 似乎是为了盘活沉闷的气氛，冯志国倒是做了那个穿针引线的人，否则话题还真挑不起来。冯元海偶尔插个话进来，多数是问艾零的，见宗玉芝和孟岗聊得火热，为了不让艾零心头不愉，冯元海主动再次提起了艾零即将推进的乡镇机构改革。 “小艾，乡镇虽然是最基层，但却是国家的根基所在，所以乡镇机构改革非常重要，也需要谨慎，不能盲目进行，否则会出问题。”冯元海沉声道。 “是啊，这些年，乡镇的职能从粗到细、由窄便宽，职能在扩大，可是运行体制却还是停留在过去的落后阶段，不改革不适应社会发展，尤其是在我们这种即将转型的山区乡镇，如果不尽快改革，等待着我们的就是问题爆发。过去积累和隐藏的一些社会问题，会在最短的时间内集中爆发。”艾零笑道。 冯元海恩了一声：“你准备把重点放在哪一方面？” 艾零正要回答，突然听孟岗插话道：“冯爷爷，乡镇改革，无非是三个方面的重点：一是机构调整，二是人员精简，三是效率提升。但这些都是理论上的东西，真正落实起来，很难推进。我个人觉得乡镇改革基本上要么半途而废，要么流于形式，无法成功。” 冯元海哦了一声:：“怎么，小孟对乡镇改革还有研究？” “冯爷爷，正好我在做这个课题，我带的本科生也有两个正在写这方面的论文，我们对市里不少乡镇进行了调研考察，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乡镇改革，在现阶段，是一场自上而下的改革，如果县里的体制和运行管理模式没有本质的变化，乡镇很难改得动。” 冯元海皱了皱眉：“有点道理，但是难免以偏概全了。小艾，谈谈你的看法。” 艾零笑了：“实话实说，我不太明白孟老师的意思。” 孟岗撇了撇嘴：“直白地说吧，我们认为，现阶段，乡镇改革不是一场可以独立进行的改革，要么，要由县里推动整体进行，要么就不要妄动。如果改革的成本过高、改革之后会出问题，那还不如不改革。” “我明白小艾书记是想要当典型吧？可是你想想清楚哦，当前，凡是涉及人的根本利益，触动利益比触动灵魂还难。比如说你精简人员吧，你们乡里的情况我虽然不了解，但天底下的乡镇我想基本上情况都差不多，方方面面的关系，你裁撤谁？我说句艾书记不愿意听的话，你可能动谁都动不了！” 孟岗侃侃而谈，神采飞扬：“我对临省一个乡镇的改革进行了专题研究。他们当时的一把手新官上任三把火，情绪很高，一上任就开始推进机构改革，结果呢？盲目妄动，导致人员大量上访，上头不得不干预下来，最终调离了这位年轻的乡镇书记。” 所谓骂人不吐脏字，这是很高的水准了。 孟岗虽然没有提艾零一个字，但字里行间话里话外的嘲讽之意很明显了，无非是指摘艾零急于求成、热心政绩，想要靠机构改革来当典型出风头，结果会得不偿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宗玉芝笑了：“小孟啊，没想到你对政治还感兴趣，你研究这个课题，是不是有转型进机关的想法啊？” 孟岗微微一笑：“阿姨，不瞒您说，我是有改行的想法，而且，家里也在帮我做工作，或许，我会来市里工作。” 孟岗这么说，那自然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宗玉芝大喜：“这样最好，以后你和晓婷也能在一起工作了。” 冯元海皱了皱眉：“人的问题的确是很难解决，小艾，你想过没有，可有对策？” “我打谱分三步走。第一是机构整合，调整职能和职责。第二步是定岗定编，人员双向选择。第三步是人员分流，重新安置。”艾零笑了笑：“肯定是很难，但不能因为难，就畏手畏脚，其实啊，我也是被逼着推进改革的，因为下一步，我们乡面临摘帽，一旦上头的补贴资金没了，乡财政根本就没法再养活这么大一群人。与其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如现在下手，慢慢梳理到位。” “我正在协调县里，争取一块人员分流的补偿资金来。有些人如果给点补偿，是可以分流的。但有些人，还是要想办法再次安置。可以从县里的角度，宏观考虑一下。在这反面，我认为孟老师的思路是对的。” “但纸上谈兵跟实际操作还是两码事。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只能慢慢摸索，一点点实践。我跟县里郭书记和陈县长说了，既然是改革，那就允许我们走错路，因为没有成功的模式可以照搬照抄。” 艾零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孟岗一句。 写论文和纸上谈兵，完全是夸夸其谈，有个屁用。 孟岗冷笑：“我前面说了，要从县里整体考虑改革的设计方案，但小艾书记毕竟站在乡镇的角度考虑问题，县里的宏观决策，我担心你跟不上，到时候反而会更出问题。” “我虽然没有在乡镇工作的经历，但我对乡镇机构和体制机制的研究，说句不谦虚的话，在国内学术界也算是有一号的。我们曾经研究过十几个乡镇的模板，对各种问题进行了周密的分析和论证，自问还是有点发言权的。如果小艾书记不反对，我可以帮你们做做改革方案。” 孟岗也不是傻子，他能看得出冯晓婷和艾零不同寻常的亲密关系。 他对冯晓婷有意，又因为想要改行当官，对冯家的政治资源颇为看重，所以对艾零这种潜在的竞争对手，还是满怀警惕，下意识地要进行打压。 “多谢孟老师好意，但是我们的方案已经在县委常委会上过了，我在会上也提了两次，县里非常支持我们的方案，我现在正在最基础工作。这样吧，如果我们最终改革成功，请孟老师过去，也帮我们总结一下经验。” 孟岗嘴角一抽：“看得出来，小艾书记很有自信啊。但有自信是好事，盲目自信就有问题了。而且，我个人觉得你还年轻，想要政绩、想升官可以从别处想想办法，没有必要去啃这块硬骨头。” 如果抛开孟岗的嘲讽之意，他这番话也可以理解为一番善意。但孟岗口口声声艾零为政绩和升官如何如何，让艾零心头很反感。 艾零淡然一笑：“我倒也不是为政绩为升迁。我现在已经是县委常委了，如果我单纯想要政绩，正如孟老师所言，就从别处下手，哪怕是走上层路线都好，根本没有必要在乡里搞什么机构改革。县里乡里，都知道我做这个没有半点私心，完全是为了青石乡的整体发展。” 孟岗心内一惊，转头望向了宗玉芝，见宗玉芝没有反驳，便知道艾零说的是实话。 他已经是县委常委了？！ 孟岗顿时有一种如堕冰窖的感觉，满腹的底气和优越感瞬间消散一空了。 他正在改行，而且也履行了各种组织程序，不久后一个实职的正科级岗位正在等待着他。而这还是他的起点，他一旦假以时日，必然能走的更高，超越艾零不是什么难事。但他真没想到艾零现在已经是常委级的安化县重要领导了，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恐怕在五年内没有半点追上艾零的可能性。 艾零是懒得再跟孟岗扯淡了。 他起身向冯元海和冯志国夫妻施礼道：“爷爷，叔叔，阿姨，我明天还要回县里开常委会，所以今晚还要连夜赶回县里，就先告辞了！” 冯元海点点头，冯志国起身来客气了两句。 宗玉芝则神色平淡，略微点头，算是还礼。 艾零转头向孟岗笑道：“孟老师以后有机会到我们乡里去走一走看一看，我们欢迎你们这样的学者和专家到我们基层指导工作！该日见！” 艾零转身就走，冯晓婷追了上去。 冯家门外，冯晓婷面色温柔依偎过来，两人紧紧拥抱着：“你没有生气吧？我妈就是这个样子，我一直不想让你见她就是因为这样。” “没事。不过，我看得出，我还要继续努力，似乎阿姨对我不太满意的样子。这位孟老师，大概就是阿姨为你选择的佳偶了。这人很不错，非常优秀的年轻人。” 冯晓婷撇着嘴：“孟岗这个人言过其实，太花哨，不可靠，我根本就对他没感觉。” “恩，晓婷，我知道。你妈的问题，不是问题，你也没有必要跟你妈起冲突，她毕竟是长辈，你放心吧，她会改变心意的。毕竟，我也不是很差不是吗？哈哈哈！” 见艾零心里没有产生芥蒂，冯晓婷这才如释重负。 …… 艾零走后，孟岗又呆了一会，也就走了。留得太晚，不太礼貌。 孟岗走后，冯元海有点不高兴，没有说儿媳妇，冲着儿子冯志国训斥了两句：“你们两个要么不回来，要么一回来就给家里兴风作浪！我警告你们，晓婷的事情，让她自己做主，你们有想法不要紧，但最好是不要做的太出格！” 冯志国脸色涨红：“爸，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冯元海拍案而起：“不是那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今天是我们喊艾零上门来的，人家带着礼物，当个正事来办，可你们却背着人家又喊了小孟过来，这是给人家难堪还是让我们自己难堪？！乱弹琴！” 冯元海拂袖而去。 冯志国无奈，冲着妻子跺了跺脚：“都是你干的好事！” 宗玉芝撇撇嘴：“志国，以咱们晓婷的条件，什么样的对象找不上？有更好的更适合晓婷的为什么要排斥？孟岗的条件你也不是不清楚，哪一点不比艾零强？” “但是人家小艾也不差啊！”冯志国苦笑：“你就能不能尊重一下女儿的意见？” 宗玉芝冷笑：“也不能完全由着她的性子来！艾零是还不错，但他的家底太薄了，晓婷嫁给他，今后就要吃苦了。他们家连套大房子都买不起，你还能指望晓婷过什么好日子？”（未完待续） 215章 我想了 在家过完小年，艾零就回了乡里。 临近春节，县里也没有多少事，各单位都处在忙年阶段，有些家在外地的人都开始启程返回老家过年的模式了，各单位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傍晚，艾零有些疲倦地出了办公室，他在办公室看了一下午的材料，关于机构改革的实施方案、配套措施等党政办都拿出了草稿，艾零必须要在节前敲定方案，然后节后酝酿实施。 因为是年前了，又是晚上，乡里除了值班领导和工作人员，大多数人都回家忙年了，所以整个办公楼上非常寂静。 一阵寒风袭来，艾零感觉透心凉，赶紧裹了裹大衣的衣襟，下楼去食堂准备吃点东西。但到了食堂跟前发现大门紧闭，他才突然意识到食堂这两天已经不开火了，因为食堂的管理员回家忙年去了。 艾零皱了皱眉，准备出去镇上的小卖部里买点方便面随意填填肚子，刚要出门，突然间夜幕中一个人影急匆匆走进乡政府大院，他下意识地喊了一声：“谁？” 整个乡政府大院只有孤零零微弱的一盏灯在风中摇曳，光线阴暗，冷不丁从黑影地里冒出一个人来，又喊了一嗓子，也真是把闯进来的这个黑影给吓了一跳。 她倒退几步，定了定神，才发现是艾零，这才满脸堆笑地走上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饭盒：“艾书记，是您啊，真是吓我一跳！” 是五老峪村的吴翠兰。 吴翠兰也裹着一件绿皮军大衣，妩媚的脸蛋被寒风吹得涨红。 “吴大姐？这么晚你来乡里干嘛？有事吗？” 吴翠兰笑了：“我知道乡里食堂关门了，艾书记今天值班，乡里没饭吃，我就在家里做了点饭，熬了排骨汤，您趁热吃了吧！” 说着，吴翠兰也不管艾零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就抬步往办公楼上走。 等艾零追上去的时候，她已经健步上楼，转瞬间又进了艾零的办公室。 艾零皱了皱眉，也进去，勉强笑道：“吴大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还不饿，你带回去自己吃吧。” 吴翠兰根本就不理会艾零，径自脱了自己的军大衣，露出其内贴身的白色高领羊毛衫来，然后手脚利索，将饭盒打开，一一放在桌上。有白米饭，排骨汤，还有一个炒青菜，饭菜犹自冒着热气，显然是吴翠兰做完马上就送过来了。 “艾书记，你怎么能这样呢？我都做了，也送过来了，你到底吃不吃？一顿家常饭能值几个钱，你是怕背上受贿的黑锅还是想要跟我吴翠兰划清界限啊？”吴翠兰眼珠子一瞪，胸前一挺，又是一阵曼妙的波涛汹涌，看得艾零赶紧避开眼神去。 “我不饿啊，谢谢吴大姐关心，真的不用。”艾零还是婉言谢绝。 吴翠兰噘着嘴，一屁股坐在艾零的沙发上：“艾书记，我对你有意见。你为什么总是对我有偏见呢？” 艾零啼笑皆非：“吴大姐，我什么时候对你有偏见了？如果我对你有偏见，还会让你临时负责五老峪村的两委工作？” 吴翠兰摇摇头：“那是两码事。你看啊，我每次来找你汇报工作，你不是躲避就是敷衍了事，实在是无法回避的时候就把我推给何乡长，你这是什么意思呢？……再说了，我们也算是老熟人了，你一来乡里在村里就是我来照顾的，抛开你的职务不说，抛开我们的上下级关系不说，我这当大姐的关心你，给你送顿饭吃又咋了？你至于这样吗？这么说，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带回去喂猪！”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若是再拒绝，吴翠兰会继续扯下去。其实她倒也是一番好意，但她现在是一个离异女人，还是一个风情万种乡里出了名的美丽离异女子，他之所以一直对她敬而远之，就是为了避免一些流言蜚语冒出来。 “好吧，吴大姐，我谢谢你了，饭我留下，明天把饭盒给你送回去。”艾零起身来，是想送客了。饭留下吃就留下吃了，但这乡里傍晚无人、孤男寡女相处一室，一旦让别人撞见，没事也能生出非来。 吴翠兰噘着嘴，摇摇头：“我不走，你趁热吃，完了我带回去就好，再说我还有工作要汇报！” 艾零苦笑一声，只好走过去不着痕迹地把办公室门打开，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回办公桌后面，准备赶紧吃点吴翠兰带来的饭，然后好让她离开。至于打开门，那不过是为了规避嫌疑。 他现在是县委常委，不能让人挑出一点毛病来。 吴翠兰呆了呆，突然问道：“艾书记，这大冬天的，你打开门，你难道不冷吗？” “不冷，不冷，这屋里暖气有点热，我开开门透透气！”艾零尴尬笑道。 吴翠兰沉默了下去。突然，她幽幽哽咽起来，低头抽泣不语。 艾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来去掩住了门，压低声音道：“你哭什么？让人看见，还以为……” 吴翠兰抬起头来狡黠一笑，脸上却没有半点泪痕：“怎么，艾书记你害怕了？我又吃不了你，你到底是怕什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艾零也不想再遮遮掩掩了，索性直截了当：“是啊，吴大姐，我倒也不是害怕，但你也知道人言可畏，我们毕竟孤男寡女现在又是晚上，一旦让别人看见，传出闲话来，可不得了！” 吴翠兰噘着嘴：“怕个屁。你是领导，我是下属，我找领导汇报工作不行啊？再说我们行得正走的直，又没有不正当关系，你怕什么？” 吴翠兰说着，站起身来袅袅婷婷走到艾零身前，眸光流转：“你是不是嫌弃我离婚了呀？可你也知道，离婚也不能怪我，是那个混蛋出轨！” 艾零苦笑，吴翠兰那胸前的丰盈一个劲在他眼前晃荡，晃荡得让他眼晕，他不敢多看，赶紧往后仰着身子，一本正色道：“吴大姐，我可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再说离婚不离婚与工作无关，是你的私生活。” 吴翠兰突然咯咯娇笑起来，胸前又是一阵波浪起伏。 说起来，这吴翠兰真是一个人间尤物，生在这山乡里也算是咄咄怪事了。她一颦一笑都透着魅惑人的风情万种，乡里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对她垂涎三尺，艾零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面对这种唾手可得的诱惑，要说心里一点涟漪都没有，那绝对是假话。 “既然不嫌弃我，那你总是离我那么远干什么呀？”吴翠兰突然凑过身来，那波澜瞬间靠近艾零的胳膊，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么撩拨了艾零一两下。 艾零面色涨红，赶紧起身来退了开去，皱眉道：“吴大姐，你好好坐着，我们说话！” 吴翠兰眼眸中略过一丝深深的失望。 她对艾零怀有某种无法言喻的好感，后来因为艾零推荐她当了五老峪村的负责人，她心里更是怀有感激。想要感恩图报，也未必是要以身相许，但潜意识里，她心里清楚，如果艾零想要，她是不会拒绝的。 这些年，对她有心的男人她见的多了。哪怕是过去的乡党委书记彭春辉，那双含有觊觎的眸子她也记忆犹新。但像艾零这种对她畏若蛇蝎的男人，她还是头一次见。艾零越是这样，她就越想撩拨他。 更重要的是，她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只是环境和机遇埋没了她的野心。艾零的推荐人，让她当上了五老峪村的村官，让她的野心开始冒头滋生了。 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女人，但年龄和身份摆在这里，如果上头没有人，她很难实现自己的野心。 在她眼里，艾零是唯一一个让她心甘情愿又能抓得住的靠山。 但她一直都没有机会。 吴翠兰左右四顾，她知道今天乡里没人，也就是艾零和龚明浩在。而龚明浩被青石村的人拉去家里吃饭喝酒，估计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一念及此，吴翠兰暗暗咬了咬牙，她决定抓住机会。她就不相信，这天下还有不吃腥的男人，她这么一个颇有姿色的成熟女人主动投怀送抱，艾零还能真不沾身了。 想到这里，吴翠兰就眼眸迷离，身子晃荡了一下，就往艾零的身上倒去。 艾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用手去扶，而吴翠兰就趁机滚到了他的怀里，而且不管不顾地圈着手牢牢抱住了艾零的腰身，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 艾零脸色骤变，用力去推吴翠兰，而吴翠兰却是抱得更紧。 “你松开我，你这是干什么？！” “你是单身，我也是单身，我主动给你，两厢情愿，碍谁的事？你还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吴翠兰眸光热切，呢喃道。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们不能这样，吴翠兰，你赶紧放手，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 “不，我就不放手！你今天不要我，我就不走了！” 肢体相加，耳鬓厮磨间，吴翠兰曼妙的身材终归还是让艾零生出正常的生理反应来，这马上让吴翠兰察觉到，她忍不住妩媚地低笑：“你的人都很想了，嘴上还不承认？！你不要担心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也不会跟你要名分，我就是想……”（未完待续） 216章 拜年 16章拜年 艾零满面涨红，有些无言以对。 尽管他心内对吴翠兰并无想法，但他的身体反应却是真实的。 吴翠兰曼妙火热的身子在他怀中扭来扭去，在这一瞬间，艾零几乎心头火起，控制不住自己咆哮奔走的欲望，想要不管不顾将吴翠兰这人间尤物就地正法，先吃了再说。 实际上，他心里非常清楚，吴翠兰这样的女人不可能追求过多的东西，她要的其实不多，完全在可控的范围之内，如果将她变成自己的女人，是没有问题的。 但他不能。 有些事不能做，这是他做人做事的底线。 他不是什么柳下惠，更不是道德完美主义者，但他与吴翠兰若是此番苟且，完全不是男女之间的两情相悦，而是多少带有一点权-色-交-易的味道，这是他无法接受的。 心中欲望熊熊燃烧，大脑之中却是无比冷静。 吴翠兰将丰盈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轻轻逡巡，声音妖媚：“好人，要了俺吧，俺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俺也想要了……” 吴翠兰也是想了。 她离婚也有一年多了，空旷已久，此刻放纵，尤为迫切。 这一瞬间的诱惑几乎让艾零把持不住。他的手下意识地落在吴翠兰丰腴的臀上狠狠捏了两把，吴翠兰媚笑如水：“只要你要，姐姐什么都给你……”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奋力将吴翠兰推开，声音坚决：“吴翠兰，我们不能这样！不行！” 吴翠兰呆了呆，她没想到都到了这个份上了，她都能察觉到艾零欲望的喷发，他却还是能在最后关头控制住了自己。 吴翠兰旋即失望，又有些伤感：“艾零，你是嫌弃我离过婚吗？” 艾零苦笑：“不，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只是我们真的不能。” “那就是嫌弃我是农村女人了。” 艾零摇摇头:“吴翠兰，你好好想想，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而且，即便你……我也不可能给你什么。” 吴翠兰突然流泪，泪如雨下：“艾零，你也太瞧不起人了，我从来就没想过要跟你有什么结果，而且我也从来不是为了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我只是喜欢你，如果要找男人，我希望能给你这样的男人。我不要什么的，真的……” 这一刻的吴翠兰似乎是真情流露，但实事求是地讲，艾零并不相信。 他自问现如今如果自己手中没有权力，没有地位，不是县委常委，不是乡里的一把手，只是一个普通的县医院小医生，没有女人会主动向他投怀送抱。他从来就不是那种英俊小生的类型，也没有那种变态自恋的自信。 …… 很快就过年了。 大年初一早上，冯晓婷早早就来艾家给周玉玲和艾建民拜年。对于这位出身高贵的准儿媳妇，周玉玲那自然是不敢怠慢，尽管是大早上，还是做了一大桌丰盛的饭食，让来让去，非要让冯晓婷留下吃饭，搞得冯晓婷非常不好意思。 冯晓婷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出身给艾零的父母带来了不小的压力。这种门第上的先天差距，几乎是一道巨大的鸿沟，如果不是两人情投意合，这道鸿沟就是难以跨越的障碍。 好在艾零凭借着自己的努力和机遇，也正在逐渐缩小这种差距。 冯晓婷本来是来拖着艾零去冯家拜年的。但看此情形，冯晓婷就改变了注意，决定先留在艾家吃饭，然后下午才回家，陪艾零去冯家给父母和爷爷拜年。 但早上起来，能吃多少东西呢？周玉玲如此殷切热情，可冯晓婷还是动了动筷子就毫无食欲了。 “晓婷，是不是我做的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啊？你喜欢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反正家里什么食材也有。”周玉玲笑道。 冯晓婷苦笑，旋即笑道：“阿姨，我真的是吃不动了，您不要这么客气，您要总是对我这么客气，我觉得不好意思啊——” “而且，阿姨，我觉得吧，不管我家里什么样，但反正我就是我，我跟艾零在一起，那我就是艾零的女朋友，将来结婚，就是你们家的儿媳妇，你拿我当女儿看就好了。”冯晓婷的声音非常真诚。 周玉玲笑了笑，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暗暗摇头，心说你是冯家的丫头，我们岂敢不拿你当菩萨供着？否则我们家这对父子都在当官，如果得罪了你们冯家，他们爷俩还混不混了？ 冯晓婷扭头望着艾零，使了一个眼色。 艾零笑：“爸，妈，我要和晓婷一起出去给几家长辈拜拜年。” 艾建民点点头：“你们去吧，我和你妈也要出门拜年。” 于是艾零就拉着冯晓婷走了。 开车在半路上，冯晓婷笑：“艾零，你要不要去给李书记拜个年啊？” 冯晓婷说得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夫妇。说实话，艾零能入官场走到今天，完全是因为李川这个贵人。可以说在艾零的仕途上，李川是他的伯乐和提携之人。大年初一，去给李川拜年，完全属于人情之常。 除了李川之外，还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 这都是市里一些跟艾零关系比较密切的重量级领导，如果是旁人，肯定是投机钻营不遗余力，但冯晓婷没想到艾零却是一口回绝了：“不用了，李书记和兰部长那边，我已经发了拜年短信。现在这种时候，去领导家里拜年的人很多，我就没有必要去凑这个热闹了，让别人撞见，还会说我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上蹿下跳不老实。” 冯晓婷讶然：“你这是要回避嫌疑？没有必要啊，我跟你说，现在这叫政治资源！有资源不用，那是傻子！” 艾零轻叹一声：“晓婷啊，我跟你在一起，已经算是拥有了政治资源了，我还刻意追求这些东西干什么？我也不图当多大的官，我只希望能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也起码能做点实事，实现自己的政治理想。李书记和兰部长估计也不希望我在今天出现在他们家。” “我不给领导添麻烦，你懂我的意思吗？” 冯晓婷眼珠子一转，突然恍然大悟，她忍不住笑道：“艾零，你心眼比我想象得多太多！我都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看来你天生就是一块当官的材料啊。” 艾零笑而不语。 艾零是冯家的未来孙女婿，这一点，市里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 而冯元海是本市的老领导，至今门生故吏遍及全市。而对于现任的市委书记来说，冯家其实是一种忌讳。如果艾零公开跟李川和兰宁祥走得过近，实际上对这两位不是太好，至少在蒋雪峰心里，会有点不舒服。 所以艾零才说不给人家领导找麻烦，也不给自己找麻烦。 但艾零的车开到半路上，冯晓婷却意外发现，这不是朝自己家的方向，不由道：“艾零，你走错路了。” 艾零笑：“没有啊，就是这个方向，我要去蒋书记和黄市长家拜年。” 冯晓婷大吃一惊：“你要去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年？我的天，艾零，你还是算了吧，这两位在职领导门庭若市，今天估计更是拜年的人络绎不绝，你过去说不定连门都进不去。” 冯晓婷心说你去李川家还能说得过去，去给蒋书记拜年就有点离谱了。巴结市委书记的人多如牛毛，而且都是有一定身份的人，你根本就排不上号。 “晓婷，你别担心，我只是来走一趟，能不能进去门都无关紧要。一会你在车上等我就是。”艾零踩下油门，加速往市委家属院驶去。 很快就到了市委家属院。这其实是一个微型的小家属院，里面居住着现任的几个市委常委，和政协、人大的主要领导。可以说，除了李川和兰宁祥不在此处居住之外，其他核心领导都住在这里。过去冯家也在此居住，只是冯元海离岗退休之后，就搬出了家属院。 因此，小家属院非常幽静，也戒备森严，有武警站岗。 让冯晓婷意外的是，小家属院门口已经等候着一辆黑色的微型面包车，车前站着几个村民打扮的男女。看到艾零的车过来，这几个人就包围了过来。 这几个人中有五老峪村的党支部副书记吴翠兰，青石村的党支书崔兰喜，还有这两个村的村两委委员。 “你们来了，带了什么东西？”艾零笑了笑，拍了拍手，下车，将车交给了冯晓婷。 “艾书记，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就带了半扇子咱们村养殖的生态黑猪肉，新宰杀的，还有青石村村民自己种的小米、豆子和一些山货，都不值什么钱的。”吴翠兰笑道。 但吴翠兰跟艾零说着话，眼角的余光却投向坐在这里雍容华贵的冯晓婷，心里略有些复杂。 “可是门卫不让我们进啊，艾书记！”崔兰喜搓搓手，抱怨道。 艾零笑了：“不让你们进正常，这是市里领导住的地方，要是你们随便能进去，那就坏了。不要说你们，就是我，都进不去。”（未完待续） 217章 拍马屁的技术？ 艾零走到一脸戒备之色的武警守卫跟前，笑了笑道：“同志，我是安化县的，已经跟蒋书记和黄市长约好，要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年的。” 这年头，来小家属院给市领导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以各种理由和借口想要闯进去的人也比比皆是，武警早就见怪不怪而且心怀警惕了，对于艾零的话，他根本就不信，若是真有资格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年的人，基本上都有小家属院的出入通行证，像艾零这么一行人这种样子的，基本上在武警心里被列为了骗子。 武警冷着脸挥挥手：“不行，没有市领导的允许，或者说没有出入证，谁也不能进入家属院。这是我们的规定。” 吴翠兰在一旁插话道：“小同志，这可是我们安化县县委常委艾书记，我们来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年，是年前就跟领导约好的，你怎么能不放我们进去？” 武警撇撇嘴，一个县委常委在他眼里不算什么，因为这个地方出入的级别最小的都是县级干部。再说了，谁知道眼前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这年头冒充领导干部的骗子不少。 武警继续冷着脸：“不要废话，要想进，去市委办或者市府办开通行证吧，有通行证，一切都好说。” 艾零笑了笑：“这事倒是我疏忽了，忘记去开通行证了，但是现在是大年初一，机关也不上班，我们也没地方开通行证。同志，你看这样成不成，你给蒋书记家打一个电话问问验证一下好不好？” 门卫室是有内线电话通往市领导各家的。 武警面色冷漠：“你们不要再在这里捣乱，赶紧走！否则，按照规定，我们可以清场！或者报警让你们地方公安局依法处理！” 武警即便是没有将艾零一干人当成了居心不良的骗子，也将之视为是那种未经领导允许，就想要闯进去骚扰市领导的人。这年头，这种人同样也很多。 艾零苦笑：“同志，我们真是跟蒋书记约好了的……麻烦你打个电话验证一下就好了。” 武警一瞪眼：“那你自己打电话！你让蒋书记家给我们警卫室打电话通知，我马上就放行！” 艾零呆了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真没有蒋雪峰和黄长友这两位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的手机号码。在本市，主要领导的联络方式是保密的，不到一定层级是不会知晓的。 艾零再三斟酌，终于还是掏出手机来拨通了县长陈稳的电话。陈稳过去是市府副秘书长，自然有的是关系和办法。 “过年好，陈县长。”艾零笑道。 陈稳哈哈大笑：“我说小艾同志，你这拜年有点重复啊，今天早上不是已经电话里拜过一次了？怎么，又来给我拜年，是不是有事找我？” 这声过年好，不过是吉祥话。 艾零苦笑：“陈县长，我们按照约定来给两位领导拜年，但是年前忘记开出入证，警卫不让进呐。” 艾零带着青石乡的农民代表来给蒋雪峰和黄长友拜年，源于年前偶然发生的一件小事。对于青石乡作为扶贫典型的事儿，市里高度重视，青石乡作为市委书记蒋雪峰的挂包对标单位，市长黄长友作为青石乡扶贫典型项目申报的总牵头人。省里的申报已经过了，正在申报国家级精准扶贫示范乡。鉴于此，青石乡一年的扶贫工作总结，就要给蒋书记和黄长友分别报送一份。 按照常规，蒋雪峰和黄长友事务繁忙，基本上没有时间和精力具体过问一个乡的发展，遑论是看总结材料了。但说来也巧，蒋雪峰年前有个下午无事，顺手就翻了翻办公室报上来的一摞材料，其中就有青石乡的年终扶贫工作总结。 青石乡的材料上有这么一段，主要阐述青石乡新上两个扶贫项目的发展前景——比如说五老峪村的生态黑猪项目，市场销售火爆，已经远销江南、华南和西北各地，甚至还打开了国外市场，年前东南亚某国的一位客商刚跟五老峪村的养殖公司签订了每年五千斤生态黑猪肉的供货合同。 而且还提到了一点，市场上普通猪肉的价格只有十几块左右，但五老峪村的生态黑猪年前已经卖到了五十多块一斤但还是供不应求。这就引起了蒋雪峰和黄长友好奇，两人在闲聊中说起这事，黄长友就打电话给陈稳讯问究竟。 虽然市里两位主要领导没有明说，但陈稳还是听出了某些弦外之音。现在数据夸大乃至造假，已经不是个例，蒋书记和黄市长显然是担心青石乡也会造假。 陈稳和郭海研究了一下，两人专程跑到市里来给蒋雪峰和黄长友汇报，再三表示，此事绝对没有半点造假和夸大的地方，也提供了相应的市场销售凭据。 蒋雪峰当时就顺嘴开了一句玩笑，说你们县里这么好的生态猪肉、营养价值这么高，应该给市里领导和机关的同志们供应一点，来个优惠价。 领导上是开玩笑，但郭海和陈稳却不敢当开玩笑，况且他们灵机一动，觉得这是安化县跟市里领导保持友好往来的最佳方式。 于是郭海和陈稳就当面提出，说蒋书记、黄市长你们稍等啊，最近养殖场的肉源比较紧张，等过年时候让乡里的农民过来给两位领导拜个年，顺便送两位领导一点生态黑猪肉尝尝鲜，如果两位领导觉得好，以后乡里可以给市里机关上供应一些。 黄长友大笑：“给我们拜年送猪肉？郭海，陈稳，亏你们想得出来啊！” 郭海赔笑：“蒋书记，黄市长，两位领导对青石乡的发展呕心沥血，这个乡又是蒋书记的挂包单位，乡里的群众早就感激涕零，准备来看望一下蒋书记和黄市长了，这是群众的呼声啊！再说一点猪肉和土特产，完全就是群众的一点心意。” 蒋雪峰就笑：“群众来看我们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过年过节谁还没有个亲戚朋友来往走动？但是送猪肉就不必了，我们自个去市场上买一点尝尝就好！” 于是就有了这事。 对于蒋雪峰和黄厂友来说，可能并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但郭海和陈稳就当成大事来办，就专门交代给了艾零，让艾零亲自带人来，人不能多、也必须要靠得住的，经过县委审核同意的。 本来郭海和陈稳是要亲自带人来的，但觉得蒋雪峰和黄长友不会同意，就作罢了。 陈稳当即就给市府办专门负责后勤管理的副主任打了电话。不多时，市府办有关领导的电话就直接打到了警卫室，执勤的武警战士听闻眼前这几个人竟然真的是跟蒋书记约好的，也有点意外，就放了行。 …… 蒋雪峰没想到自己无意中的一句玩笑话，安化县居然当真了，真有青石乡的农民代表来给他拜年，还带着一点土特产的年货。 蒋雪峰是一个很亲民的领导，群众登门，自然热情接待。蒋雪峰在客厅里亲自接待了艾零、吴翠兰等人，吃着瓜子喝着茶水，团团而坐，气氛热烈。吴翠兰心思活络，她掏出手机来恭谨道：“蒋书记，俺们想跟蒋书记合个影，发个朋友圈可以吗？俺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跟蒋书记这么大的领导坐在一起说话，没想到蒋书记这么平易近人啊。” 蒋雪峰略一沉吟，还是笑着点头同意。 对于一个市委书记来说，跟挂包扶贫的乡镇农民代表合影留念，也符合他亲民的政治形象。 吴翠兰就开始拍了几张蒋雪峰和几个人的合影，然后又坐在蒋雪峰身边来了一个自拍，蒋雪峰微笑配合。 吴翠兰就当着蒋雪峰的面，打开手机微信发了这几张图片，然后配了一段文字：青石乡农民代表来给市委蒋书记拜年啦！祝蒋书记阖家幸福，身体健康，祝全市人民喜气洋洋过大年啦！ 吴翠兰在点击发表之前，专门给蒋雪峰看，蒋雪峰扫了一眼，笑：“挺好，小吴同志，你拍的照片过后让县里的同志转给办公室的人，我也留个纪念。” 吴翠兰张了张嘴刚要借机想要加蒋雪峰的微信，却被艾零一个冰冷的眼神给止住了。凡事适可而止，蒋雪峰能允许吴翠兰拍照发朋友圈，这已经算是非常宽容了，若再得寸进尺，必然引起蒋书记的反感。 在黄长友家，吴翠兰如法炮制，黄长友也没有拒绝。 艾零带着吴翠兰等人分别给蒋雪峰和黄长友送了一点黑猪肉和土特产，两位领导分别给了五百块钱，艾零只能收下。 吴翠兰发的朋友圈很快就在安化县传开，郭海和陈稳及县委一些领导旋即转发。现在的信息渠道如此畅通和快捷，艾零的人还没有从小家属院出来，坐在车里等候的冯晓婷已经在自己的朋友圈看到了这一条，她也顺手转发了。 但没有几分钟，霍金鹏就在冯晓婷的这条朋友圈留言：拍马屁的技术超一流，佩服艾书记！ 冯晓婷有点生气，当即就把霍金鹏给拉黑了。 等艾零办完事，上了车，冯晓婷就说了这事。艾零笑：“晓婷，这事根本犯不上生气，其实要说是拍马屁也就是了，但是我问心无愧，一个这是县里领导安排的我只是贯彻落实，再一个是蒋书记和黄市长确实为青石乡的发展付出了心力，乡里的农民真心诚意表达感谢，这也没有什么。” “拍马屁就拍马屁吧，不管别人怎么想，我们做好自己就是了。”（未完待续） 218章 条件 冯家。 冯家人聚集在客厅里，一边随意聊天，一边看昨天晚上的春晚录播。因为冯元海毕竟不在台上了，来冯家拜年的人就不像过去那么门庭若市了，热闹了一个上午，下午时分，就渐渐没有人登门了。而登门的大多数是冯老爷子的门生故吏。 冯晓婷的母亲宗玉芝随意翻看手机微信，无意中从自己的朋友圈发现了老同学——市发改委副书记、副主任李秀华转发的信息，扫了一眼，发现居然是艾零带人在市委书记蒋雪峰家里的拜年图片，忍不住柳眉一皱，冷笑着将手机递给丈夫冯志国道：“我说这小子怎么现在还没过来，原来是去拍蒋书记和黄市长的马屁去了……年纪轻轻就不学好，好的东西没学上，官场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反倒是学了一个门精！” 冯志国有些讶然，接过来扫了一眼，沉默了下去。 冯元海沉声道：“怎么回事？” 冯志国无言地将宗玉芝的手机递了过去，冯元海接过去一眼瞥去，脸色有点不怎么好看。冯元海一直对官场上的阿谀奉承之风深恶痛疾，艾零去给市领导拜拜年不过分，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近似作秀一般，还是让冯元海看得很不舒服。他没想到自己素来欣赏的觉得是官场一缕清风的艾零，居然也落入俗套，为了巴结领导不惜一切代价了。 “爸爸，这就是您欣赏的年轻人啊？您刚才还说他不畏权贵、从来不跟别人同流合污……现在看看这个，简直就是……”宗玉芝嘟囔了一声。 冯老头有点烦，冷哼了一声，却没说什么。 门铃响了，艾零和冯晓婷笑吟吟地手牵手走了进来，宗玉芝见女儿跟艾零如此亲密，心下不爽，立即狠狠地瞪了女儿一眼，而投向艾零身上的目光更是变得有些不善。 宗玉芝霍然起身，冷声道：“晓婷，这大过年的，你们干嘛去了？” 冯晓婷已经察觉到自家人的气氛有点不对劲，定了定神笑道：“妈，爸，爷爷，我去给艾零的爸妈拜了拜年，然后我们俩一起去朋友家转了转，今天是大年初一嘛！” 宗玉芝冷笑：“不是去给市领导拍马屁去了吗？晓婷，我可警告你啊，咱们冯家的人可用不着去那么低三下四，在别人面前表现得这么下贱，丢你爷爷的脸！” 宗玉芝的话说得非常难听。 冯晓婷柳眉紧蹙：“妈，你乱说什么呀？”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却是神色不变。 冯晓婷向父亲冯志国投过求援的一瞥，冯志国却扭过头去，不予理会。 艾零上前两步：“爷爷，叔叔阿姨，过年好！” 宗玉芝撇撇嘴：“拉倒吧，我们可承受不起。今天是大年初一，你有时间和精力还是多去你的领导家里转一转，这样对你升迁有好处，至于我们家还是算了吧。” 宗玉芝很不客气。 艾零马上意识到冯家不太对劲的气氛，应该是源于吴翠兰发的那条给市委书记拜年的朋友圈。但艾零没有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这是县里主要领导安排的工作，不是个人行为，哪怕是带有一定政治作秀的因素在内，他也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而冯家的人又为什么要不爽。 冯元海有些烦躁，挥了挥手：“好了，小宗，你少说两句。小艾，我问你，你刚才到底干嘛去了？” 艾零笑了笑：“爷爷，我刚才带着乡里的几个农民代表去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了拜年，其实也没啥，蒋书记挂包我们乡，帮我们乡解决了很多困扰发展的难题，最近还又帮我们乡争取了村村通公路的专项资金，乡里群众感激，就委托我们去给领导拜个年，表示一下。” 冯元海冷着脸：“你现在还是一个乡镇党委书记，哪怕是挂了县委常委的级别，离蒋雪峰的距离还有点远，急于跟蒋雪峰拉近关系，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说，拜年就拜年，为什么要到处嚷嚷？还弄得网上到处都是，背后让人议论纷纷！” 艾零神色一紧：“爷爷，朋友圈是乡里一个村干部发的，不过也征得了蒋书记的同意。” 艾零这话一出口，冯元海的气就消了半截：“蒋雪峰同意的？” 艾零点点头：“是的，蒋书记平易近人，没有什么架子，跟乡里的群众代表还合影留念了。” 如果是蒋雪峰同意的，这就意味着这事不是艾零到处宣传，而是带有某种政治色彩。既然如此，那说明本次拜年活动，恐怕也是经过了市委核准。 冯元海毕竟是官场浮沉几十年的老市委书记，这点玄关还是看得破的。 一念及此，他的脸色稍霁：“以后还是要多做实事，靠工作来说话，这种投机取巧的事情，少干一点，避免影响你将来的官声，还容易落人口舌。” 艾零松了一口气：“我其实也不太想这样，只是县里两位主要领导年前就安排了这次活动，也经过了蒋书记和黄市长的允许，所以，今天其实是工作。” 艾零看得出冯老头的不爽，赶紧又追加解释了一番。 冯元海皱了皱眉：“年前就安排好了？” 冯元海断然挥了挥手：“真是乱弹琴！现在的干部都太看重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都喜欢往自己的脸上贴金和涂脂抹粉！好了，小艾，这不能怪你，但这种事以后要少干，你要靠工作说话，投机钻营总是不长久的！” 冯元海心里的芥蒂彻底消散一空，艾零如释重负。 但宗玉芝却还是有点不依不饶，其实她也是借题发挥：“有些人，如果不善于投机钻营，恐怕还真就提拔不起来。” 冯元海恼火道：“好了，小宗，不要乱讲话，小艾不是这种人，我了解他！” “爸，如果不是您在背后站着，他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就能混上县委常委的位置？”宗玉芝撇着嘴，投向艾零的目光满是轻蔑。 冯元海见宗玉芝还是如此尖刻，更加恼火：“小艾当初弃医从政，我的确是出了点力，但是他进入官场之后的发展，我从来没有过问过，小宗，你也是长辈，说话要有点分寸，别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抹杀了人家年轻人的努力！” 宗玉芝不能再反驳下去了，反驳下去，必然要激怒冯老爷子。 艾零心里也很不舒服，宗玉芝的态度实在是太恶劣了，但她毕竟是冯晓婷的母亲，艾零不但不能反驳，还不能表现出来。 冯晓婷扯了扯艾零的胳膊，投过温柔的一瞥。 艾零回以温和一笑，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宗玉芝顿了顿，突然朝艾零挥挥手：“你来书房一趟，我找你谈点事！” 艾零苦笑，知道刁难和问题来了。但他不能回避，只能面对。 书房里。 宗玉芝冷然道：“说实话，你和晓婷的事，我和她爸爸不是很支持，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哦了一声：“我明白，阿姨，我和晓婷是真心相爱，绝不掺杂任何别的东西。” “不用跟我唱高调，我们两家的差距不用我说你也明白，说句难听的话，如果你们结婚，你们家能不能买一套大点的房子都还成问题，怎么能保证晓婷婚后的衣食无忧？我们家这个丫头从小娇生惯养，哪能跟你去吃苦？”宗玉芝冷笑。 艾零神色不变：“实话说，阿姨，我暂时还没有考虑这么长远。” “你没考虑过？那我就很怀疑你对晓婷感情到底有多深！这样，我也不跟你废话，你要想跟晓婷在一起，也不是不成，但要达到我的条件，否则，我劝你还是主动离开晓婷，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勉强在一起没有幸福。” 艾零声音低沉：“什么条件，阿姨请讲。” “现在市里一套稍好点的房子，一百五十平左右大概要一百五十万。一年之内，你要是能全款买这样一套差不多的房子，我就同意你跟晓婷在一起。”宗玉芝抛出了她酝酿了好几天的条件。 艾零浓眉一跳，他略一沉吟，盘算了一下家里的经济实力，为他买个新房估计也能勉强，但一定会贷款。全款买一套一百五十万的房子，艾家做不到。 艾零笑了笑：“阿姨，很抱歉，您的条件我做不到。我家里暂时来说拿不出这么多钱，而且我也没有打算要花父母的钱去买房。一年之内赚够一百五十万，不要说我一个机关干部，就是经商，难度都很大，除非我去贪污走歪门邪道，这也不是晓婷希望看到的。” “很简单，如果做不到，就放弃，跟晓婷分手。小伙子，你已经混到了副县级岗位上，将来只要不犯错误，也会有点前途，以你的个人条件，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对象也不是难事。但是晓婷和你，的确是不合适，你懂我的话吗？”宗玉芝声音冷漠。 “阿姨，我觉得这是我和晓婷两个人的事情，我们真心相爱，希望阿姨不要强人所难。”艾零没有生气，声音反而越加平静。 宗玉芝的刁难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真心相爱？”宗玉芝笑了：“小伙子，你敢说你跟晓婷在一起，不是看重我们冯家的背景？不是想借我们冯家的力？” “如果我说没有，估计阿姨也不信。但我和晓婷在一起，真的不掺杂别的东西。这一点，我问心无愧。”艾零知道再扯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反而会闹僵，他向宗玉芝点了点头：“阿姨，我知道您一时半会很难接受我，但我会以实际行动来证明我自己。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 艾零转身就走。（未完待续） 219章 绊脚石 艾零匆匆离去。 冯晓婷追了出去：“艾零，我妈说话就那样，她……你别怪她！” 艾零笑了笑：“晓婷，你放心好了，我不会介意的。再说了，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这是事实，我们两个人能走到一起，如果是一帆风顺这才不正常，面对事实，我有什么好介意的。你妈妈的想法很正常，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找一个更好更体面的女婿呢？我很理解她！” 冯晓婷有些难过：“委屈你了，我……我真没想到，我妈会这顽固！” 艾零笑着将冯晓婷拥入怀中：“好了，晓婷，无所谓的，时间会检验一切，将来，你妈妈会接受我的，对此，我深信不疑。至于现在，我会尽量处理好和你们家的关系，其实压力主要在你的身上，你面对的压力比我大，我还能怪你什么呢？” 冯晓婷如释重负，她没想到艾零如此明理。一般来说，人都有自尊心，尤其是艾零这种后来居上的年轻俊彦，自尊心是极强的。母亲宗玉芝如此不给人家面子，若是一般人，肯定会按捺不住，搞不好会把关系搞糟。 艾零自然不会这样。 那种所谓受到羞辱怒发冲冠拂袖而去的行为，在他看来很幼稚。 冯家和艾家的差距摆在眼前，宗玉芝的心态固然有点现实，但也属于情理之中。换位思考，大多数人都不会比宗玉芝做得更好，所以艾零并不生气，也没有必要生气。他要做的就是努力，将自己变得更好，然后宗玉芝必然会慢慢接受了他。 问题的关键在于冯晓婷身上。 “对了，我妈给你提什么条件了？”冯晓婷依偎在艾零怀中，柔声道。 艾零笑了：“她让我一年之内赚够一百五十万，买套大房子作为我们俩的婚房呐……” 冯晓婷目瞪口呆：“一年一百五十万？这怎么可能？我妈真是疯了，她怎么能提这种离谱的要求？” “我跟你妈说得很清楚了，这一点我做不到。我只是一个公务员，不是商人，要让我一年赚够这么多钱，那就只能贪污受贿了。我永远不可能这样做。”艾零笑了：“晓婷，不要担心，你妈妈这是故意刁难我，她自己都未必当真，我们又何必当真呢？” 冯晓婷认真问：“你不生气？” 艾零摇摇头：“不生气。” 冯晓婷追问:“真的不生气？” 艾零笑着吻了下去,冯晓婷面红耳赤，两人拥抱温存片刻，这才依依不舍送艾零走了。 艾零走了没多久，孟岗就来冯家拜年。宗玉芝亲亲热热地带着孟岗去客厅给冯元海和丈夫冯志国拜年，孟岗也不是外人，既然来拜年，冯家人自然也不会怠慢他。宗玉芝发现女儿不在厅中，就皱了皱眉，大声道：“晓婷？！孟岗来了，你出来见一见！” 冯晓婷不情不愿地出了房门，勉强笑着跟孟岗打了一个招呼。 见自己妻子过于殷切拉着孟岗的手问长问短，冯志国微微有些无奈。孟岗是宗玉芝闺蜜的儿子，家室优越，与冯家更是门当户对。平心而论，孟岗本人也极优秀，品学兼优，年轻有为，已经是省内知名青年学者，此番转入官场，日后前途无量。综合判断，孟岗肯定比艾零的条件要好得多。 但婚姻一事，不是谁条件好就最适合。 女儿明显对孟岗没有感觉，冯志国觉得妻子这样乱点鸳鸯谱真是有点过分了。 因为是拜年，不宜停留时间太长，所以孟岗很快就礼貌告辞离开。孟岗一走，宗玉芝就开始叨叨起来，无非是数落女儿，然后说孟岗比艾零条件好太多云云，要求冯晓婷赶紧跟艾零分手，跟孟岗确立恋爱关系。 如果是旁日，母亲唠叨两句，冯晓婷也不会发火，更不会跟母亲冲突起来。但今儿个有艾零的事情在前头，尤其是宗玉芝有故意羞辱艾零的嫌疑，冯晓婷被唠叨得不耐烦，就反弹起来：“妈妈，您到底有完没有？！我跟谁谈恋爱，那是我的自由，不需要您来干涉！这都什么年代了，您难道还要棒打鸳鸯不成？我再次说一遍，我爱艾零，我这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人，至于孟岗，我对他没有感觉，如果你非要乱点鸳鸯谱，我能做的就是离开这个家！” 冯晓婷一向是温柔娴雅，对家族长辈从无顶撞。可今日竟然态度激烈，这多少让宗玉芝意外，她下意识地认为，女儿之所以变得这样，是因为艾零的影响，因此她心中对艾零的印象就更加恶劣。 眼见孙女和儿媳妇要闹翻脸，一直保持沉默的冯元海敲了敲桌子，冷声道：“大过年的，你们俩嚷嚷什么？小宗，你也是，这事要征求晓婷的意见才好，不能乱来。晓婷，你跟我去书房来！” 冯元海起身去了书房，冯晓婷紧随其后。 “晓婷啊，你和艾零的事情，你妈站出来反对，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了。这事你不要管，还是让艾零自己来处理就好。如果他连这点事都处理不好，那以后还当什么地方父母官？与官场上的事比起来，你妈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我相信小艾会处理好这一切的，你需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等候结果。” 冯晓婷苦笑点头：“爷爷，我明白了，我以后不会跟我妈顶撞了。” 冯元海笑了：“该说的还要说，毕竟你不是小孩子了。父母也不能干涉你的权利。不过，她毕竟是你妈，不要闹得太僵，这样不好。” “好了，丫头，艾零这小子要想在官场上走下去，会不断面对各种艰难险阻，挡路的石头，暗处的陷阱，突如其来的刀子，明枪暗箭共存，他需要保护好自己、然后化解困境、才能冲出重围。与这些相比，你妈的反对撑死了就是一块绊脚石，对艾零来说不算什么的，你不要担心。” 冯元海的声音非常感慨。 仕途险恶，宦海艰辛，没有铜头铁臂和八面玲珑难以走到最后。 冯晓婷的面色有点古怪，她觉得爷爷把母亲的反对比作绊脚石实在是太形象了，一念及此，她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爷爷，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放松多了。” …… 见儿子早早就回了家，居然没有留在冯家吃晚饭，母亲周玉玲还没有什么父亲艾建民就猜出儿子在冯家一定是不受待见——至少遇到了某种问题。想起两家的巨大差距，艾建民苦笑一声：“儿子，晓婷的父母一直在西北做生意，很少回来，这一次你见到他们了吧？” 艾建民这就是试探了。 艾零知道父亲要问什么，与其让他猜疑担心，不如直截了当告诉他：“是的，爸爸，她爸爸人挺好，很温和，就是她妈妈，对我不是太满意，觉得我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 艾建民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的婚事不会这么顺利。人家毕竟是权贵豪门，咱们爷俩虽然也有点官职，但跟冯家相比，那是草芥一般的存在啊。” 周玉玲忍不住在一旁插话道：“我们家儿子也不差好吧？现在都已经是副县级干部了，难道还配不上他们家女儿？” 艾建民不耐烦地挥挥手：“老周，你懂什么？副县级干部对我来说是不错，但对冯家来说算什么？进出冯家的人，最低级别也是县处级，再说艾零这个职位，恐怕也有冯家在背后的影响，你还指望人家会因此对他高看一眼？幼稚！” 见父母有吵起来的架势，艾零心烦意乱，起身走向了自己的卧房：“爸妈，这是我的事，我一个人就能处理好，你们不用操心了。” 艾零进了自己的房间。 其实在他心里，冯晓婷母亲的反对根本就不是一个事，不至于占用他太多的精力。他现在正在考虑的是，节后上班，如何推开乡里的机构改革。对于青石乡来说，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风暴，因为要触及很多人的利益，方方面面的利益纵横交错，一个处理不好，都将给艾零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但对于改革是否推进，他从来就没有动摇过，态度坚决。 他不想当什么改革的典型，也不想当什么哗众取宠的出头鸟，他这是想在自己的任期之内，给青石乡改变一些东西、带来一些变化，造福一方百姓。 陈稳突然打了电话过来，这已经是艾零今天第三次跟陈稳通话了。第一次是艾零早上给陈稳拜年，第二次是为了进市委小家属院给蒋书记和黄市长拜年，第三次就是这次，陈稳主动打过来的。 “陈县长，是我。” 陈稳笑了：“艾零，你节后要推行机构改革，事关重大，有可能会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阻力和压力肯定很大，你可真正想好了？” 艾零苦笑：“陈县长，都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了，您就别给我泄气了。” “如果你决心要改，我建议你节后带人去外地改革成功的地方考察学习一下，看看别人是怎么做的。我有个大学同学在南方省一个县干县委书记，他们县里的乡镇机构改革试点非常成功，你不妨去学习一下。” 艾零大喜：“陈县长，有这种现成的经验可以参照，我们学习一下完全可以啊！您帮我们联系一下？” 陈稳：“嗯，我帮你联系一下，你们节后就走。”（未完待续） 220章 人事变动 艾零就开始考虑考察组的人选。 陈稳的这个老同学在南方省的壶县任县委书记。从本市到南方省一千多公里，算是远程，艾零不但要考虑效果，还要考虑成本。考察的钱，县里是一分都不会掏的，只能乡财政自己承担。而青石乡财政捉襟见肘，外出考察这种政务活动基本上是没有钱安排的。所以艾零估摸着考察组的成员包括自己在内，不能超过五个人。 他算一个。 他这个党委书记走了，乡长何玲就不能走，因为乡里要留人主持工作。那么，分管这一次机构改革的纪委书记龚明浩算一个，副乡长郭颖算一个。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党政办主任荀平算一个，还要一名工作人员。 艾零打电话让荀平起草了一个外出考察的请示，要报县委批准。 但节后上班第一天，艾零正要着手安排外出考察，突然接到县委办通知，要有人事变动，郭书记和陈县长要求青石乡暂缓外出，等待县委安排。 艾零觉得很突然。这显然是针对青石乡的人事变动，否则县里不会暂时叫停青石乡的外出考察。 初九上午，何玲接到县委组织部电话，要求她去县委接受组织谈话。何玲心头一惊，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岗位要发生变化。 “找你谈话？”艾零也同样很吃惊：“这显然是要调离你啊……这么突然，居然我都没有提前得到消息，而且县委也没有事先给我通气……这说明，县里也不是有备而来的。” 艾零眸光闪烁：“难道是市里空降来的干部？” 何玲非常郁闷：“你找找县委郭书记，好端端地，我们的工作刚走上正轨，调走我干嘛？让我去什么地方啊？这……也不征求一下我的个人意见！” 艾零苦笑：“老何，组织决定，我们个人很难抗拒的……这样吧，你先去县委接受谈话，看看把你调到什么岗位再说，如果岗位不理想，随后我再找找郭书记看看能不能调整一下。” 何玲叹了口气，目光复杂望着艾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她是真心不想离开青石乡，在乡里工作了这么久，已经跟乡里和乡里的人结下了深厚的感情，尤其是艾零到任之后，她正准备着配合艾零在青石乡做点实事，结果…… 艾零也叹了口气：“你先去县里，我随后过去。” 何玲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何玲就去了县委。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亲自找她谈话。郑九龙见何玲进门来，笑了笑道：“小何同志，请坐。” 何玲恭谨笑道：“郑部长，我实在是有点突然。” 郑九龙笑：“小何同志，其实不光你突然，县里也很突然。跟你说实话，县委根本就没有调离你的意思，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青石乡的班子不宜出现重大变动，但是——” 何玲认真凝望着郑九龙。 郑九龙耸耸肩：“但这是市委蒋书记点了将，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反正市委组织部安排下来，让县委调整你的岗位，空出乡长的位置来，市里要安排一个年轻干部下去挂职锻炼。” 何玲吃了一惊：“蒋书记点将？这……” “考虑到你的实际工作成绩和个人情况，县委紧急决定，调你来县府办干主任，兼任县扶贫办主任。孟志勇同志另有安排。”郑九龙神色严肃起来：“县委希望你能尽快调整心态，端正态度，从大局出发，服从组织安排。” 县府办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这实际上也算是实职重要岗位了。从乡长到任县府办主任，对于何玲个人来说，相当于升迁了。 但何玲心里还是蛮失望，空落落地。 “郑部长，我们乡正处在扶贫攻坚阶段，当下又准备推开机构改革和人员调整，在这种时候，我突然被调走，我还是担心乡里的工作会出现不稳定因素……”何玲柳眉轻挑：“我就纳闷了，这上头来挂职锻炼镀金的干部，为什么要去我们这种贫困乡啊？” 郑九龙似笑非笑：“这是组织安排。别的，我也没有办法给你解释。好了，小何同志，你马上回去准备工作交接，明天组织部会去你们乡送新任的乡长过去。” 郑九龙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就是无可更改了。 何玲无奈，只得起身告辞。 其实找她进行组织谈话不过是走形势和过场，县委紧急调整，作为科级干部，何玲只能接受组织调动。 艾零随后也来了县里。他敲门进了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正好县长陈稳也在，他也不客气，径自问道：“两位领导，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调整我们乡里的班子，我现在很多工作刚刚稳定下来、走上正轨，何玲同志被抽走，不利于工作连贯啊！” 从艾零本心来说，他并不希望跟自己搭班子的人出现变动，至少暂时不要。因为新来的人，两人从不熟悉到熟悉、再到配合默契，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况且，万一来了一个像孟志勇或者李贺那样的刺头，就更麻烦了。 郭海沉默。陈稳却笑了起来：“艾零，你还来问我们俩？这都是你自己找来的事儿，你还能怨谁？” 艾零愕然：“陈县长，你这话我有点不太明白啊？怎么是我自己找来的事呢？我没有要求调整乡长啊？” 陈稳笑容敛去：“你去给蒋书记拜年的时候，有没有跟蒋书记说过你们乡要抓机构改革？” 艾零呆了呆，苦笑起来：“陈县长，这话是说过，但当时也就是随口一说，因为蒋书记问起乡里的工作，我就简单汇报了两句，怎么……难道是蒋书记……” 陈稳凝声道：“蒋书记当年干县委书记的时候，也搞过一次乡镇机构改革，但是没有太大的效果。所以，蒋书记对乡镇机构改革一直特别关注。这一次，刚好省里给市里安排了几个年轻的挂职干部，据说其中有一个是大学教师出身，对乡镇机构改革颇有研究，还有相应的研究成果——看到这人的简历和基本情况，蒋书记也是好心，觉得应该把你们最需要的人才调配给你们，协助你抓好这一次的机构改革。蒋书记刚才亲自给郭书记打了电话，指示说，青石乡的机构改革一定要稳步推进、稳扎稳打，力求抓出成效，如果你们的改革成功，市里还要作为示范点进行全市推广。” 陈稳的话让艾零真个是吃了一惊，旋即哭笑不得。 他马上就想起了在冯家认识的孟岗，陈稳说的这些情况，跟孟岗有点相似。而且，他也知道孟岗正在转行入仕途，只是……不会这么巧吧？这人来市里挂职，居然会被市里安排到青石乡来、跟自己搭班子？ 我的天呐！ 艾零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郭书记，这人是不是姓孟？” 郭海大笑：“好像是，不过，我也不确定，他下午才过来报到，明天县委组织部会送下去。” 艾零无语。 …… 艾零最终还是忍不住给兰宁祥打了电话，确定来青石乡挂职担任乡长的正是孟岗。艾零难免在电话里跟兰宁祥发了几句牢骚，说市里放一个没有半点乡镇经验的人（哪怕是什么年轻学者）来青石乡担任乡长，那简直就是给乡里添乱。术业有专攻，做学问研究的人跟干乡长那是两码事，不是说学问高就一定能干得了乡长，何况青石乡的情况这么复杂。 确定是孟岗之后，艾零再三犹豫，决定还是去找郭海和陈稳。 郭海皱了皱眉：“小艾同志，这么火急火燎，你让我们上哪去给你配一个乡镇工作经验丰富的副乡长去？” 艾零提的要求是县里调离正在休病假的副书记、副乡长李贺，从其他乡镇调配一个有经验有能力的常务副乡长给青石乡，跟随这一次的孟岗，一并任命到岗。 陈稳知道艾零在担心什么，笑道：“小艾，你是不是有点风声鹤唳、过于紧张了？就算是给你安排了一个没有经验的乡长下去，不是还有你这个县委常委、党委书记在的嘛，有你压轴坐镇，青石乡的工作乱不了！” 艾零摇摇头：“陈县长，郭书记，我的精力毕竟有限，我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如果乡长不懂管理、只会纸上谈兵，再没有一个强有力的副手托底，我实在是心里没底。” 郭海眉头紧蹙：“小艾，你什么意思？听你这意思，似乎认识这位新来的挂职乡长？” 艾零点了点头：“我在冯书记家里见过他。” 艾零虽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其实是很大的。第一，能有资格出入冯元海家的人，显然大有来头。而孟岗又是从省里调配下来的，说不准背景非同一般。第二，这样的人来青石乡，能不能吃得了这个苦还是一个未知数。 郭海和陈稳对视了一眼，却都沉默了下去。 其实两人都觉得市里这样的安排不是很妥当，但事关蒋书记亲自点将，他们半个不字都不能说。 这已经是一个政治问题，而不是人事变动问题了。（未完待续） 221章 班子调整 其实，此刻作为弃教从政号称要为民办事的热血有志青年兼知学者孟岗来说，有点说不出口来的小郁闷。 孟家通过了省里的关系渠道，为孟岗打通了从政的通道，他去年就通过了公务员考试，解决了公务员的编制。为了进一步拓宽上升通道，孟家的关系建议孟岗放下去挂职，这样有助于他尽快从正科级跨越为副处级。否则，以他初入仕途的年纪和资历，他要在省直机关上熬上三五年才能解决副处级，尤其是实职。 所以就放在了本市。 这一次省里一共安排下来十三名年轻后备挂职干部，其中，以孟岗的简历和才识为最耀眼。国内名牌大学毕业，省内一流大学的青年学者，名门之后，各种光环等身。孟岗本来是有点傲气和底气的，觉得以自己的底蕴，在本市市直机关实权部门挂职锻炼一两年，有了基层锻炼的经历，然后返回省里提拔就顺理成章了。 但孟岗实在是没有想到，这反倒成了他的束缚。 他的经历和现状引起了市委书记蒋雪峰的关注，对于一般人来说，这是幸运，但对于孟岗来说，未必就是什么好事了。蒋雪峰突然想起自己挂包的青石乡正在推进乡镇机构改革，而这位年轻学者出身的干部又学有所专、在此方面颇有建树、也有研究成果，就动了放在青石乡的念头。 蒋雪峰安排市委组织部的人专门找孟岗谈话。 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冠冕堂皇地讲了一通年轻干部在基层、在艰苦一线挂职锻炼的光辉理论，又再三强调他学有所长、正是基层推进乡镇机构改革所必需和急需的人才。这么说起来，孟岗就有点心动，然后一时热血冲头，就答应组织部接受统一安排。 但过了几个小时，孟岗就后悔了。他跟家里通了电话，母亲把他骂了一顿。 但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组织部已经将他的组织关系和人事关系转到了安化县委组织部，而提名他为安化县青石乡乡长的组织任命也正在安化县走程序，不可挽回。根据关系给孟家的反馈，哪怕是这次的组织安排是错的，孟岗也必须到任到岗然后再想办法。反过来说，关系也劝说孟家，这也未必是坏事，在基层尤其是市委书记亲自挂包的扶贫典型乡镇干行政一把手，对孟岗将来的发展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孟岗的母亲想想觉得也有道理，就认了。 孟岗是随后才知道要去的乡镇是青石乡，而这个乡镇的一把手是刚刚认识的艾零。孟岗心里这个悔啊，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他看不起的一个人，尤其是还属情敌，居然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他的顶头上司，孟岗的心情之复杂之郁闷可想而知。但后来孟岗突然想到，自己反正是一个挂职干部，又是省里来的，也没指望在安化县打好基础，只要能混一混资历就好，根本就不用惧怕艾零。 想到这里，孟岗反倒是心平气和了。 艾零给冯晓婷打了电话，冯晓婷非常吃惊：“你说什么？孟岗？孟岗去乡里给你搭班子？这有点乱来啊！” 在很多人看来，一个没有基层经验和任何管理经验的初入仕途者，是一个乡干乡长，有点不太合理。但对于蒋雪峰而言，他只是想要发挥孟岗所长，协助艾零抓好本次机构改革，做个成功的试点。至于乡里的日常工作，有艾零在，蒋雪峰认为也不会出问题。 艾零苦笑：“市里安排，据说是蒋书记亲自点将，我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情况。据说是安排他去协助我抓乡镇机构改革的，据说孟岗在这方面还有什么研究成果？” 冯晓婷撇了撇嘴：“他那算什么研究成果啊？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从网上拼凑来的资料，然后跟地方打了打交道，就炮制出一个课题来，套了几十万的研究经费。” “反正无论如何，等他来了再说。若是和平共处一起做点事情那是最好，若是故意来给我捣乱，我可不管是谁的关系。”艾零虽然声音平静，但隐藏着一分冷漠。 冯晓婷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母亲宗玉芝安排的，目的就是让孟岗跟艾零博弈，但这事跟冯家人一点关系都没有，冯晓婷打回电话去，得到了爷爷冯元海的坚决答复，心下也觉得有些郁闷。 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让艾零和孟岗碰到一起，想要不出事都很难。冯晓婷一想就头大如斗。 …… 何玲被调离了，任县府办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在乡里引起了不大不小的震动。而乡里要来一个省里来的挂职干部、据说还是官二代的小道消息也旋即在乡里传开。 翌日上午，县委组织部要送孟岗到任。而在此之前，郭海给艾零打了电话，通知艾零，经县委常委会紧急研究决定，将青石乡的党委副书记、副乡长李贺与红旗镇的资深副镇长段刚调换，任命段刚为青石乡党委副书记、副乡长（兼任人大主席团主席，正科级）。 艾零心下道：这个括号中的正科级解释实在是妙啊，此人要是用的好，必然是牵制孟岗的一把利剑。 但艾零对段刚不了解。 想起这个，艾零就给还在省委党校培训学习的冯晓婷打了电话：“晓婷啊，你们红旗镇有个副镇长叫段刚的，你熟悉不？这人咋样？” 冯晓婷讶然：“这人老奸巨猾，应该是郭书记的人。据说跟郭书记走得很近。对了，你突然问他干嘛？”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他跟李贺两个人对调了，他来乡里干副书记、副乡长，据说还要带一个括号，正科级待遇。” 冯晓婷沉默了片刻：“这人很圆滑，但是很难承担责任。你跟他相处，要动点心思。” 艾零苦笑无语，心道如果来了这么一个人，那非但无法牵制孟岗，还成为自己额外的负担。自己这一次主动要求，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好在李贺被调走，也算是去了一个无形的隐患。 十点十分。 组织部来了一个副部长，带着组织部的两个人，送孟岗到任。 孟岗昂首挺胸走进青石乡的会议室，看上去神采飞扬。此人相貌英俊，身材修长，衣着体面，卖相自然是极佳的。会场上掌声响起来，孟岗面带微笑举止大方，实际上心里只在暗暗骂娘。自打进山之后，他就失望透顶了，而到了青石乡之后，看看乡里几乎没有的基础建设设施和近乎一穷二白的乡镇面貌，尤其是眼前这栋乡政府破破烂烂的四层办公楼，到处透风撒气，这种恶劣的生活和办公环境，比他想象中的要差太多太多了。 尼玛果然是省级贫困乡啊。 但到了这个份上，孟岗只能咬牙坚持了。哪怕是上战场，也不能临阵脱逃啊，这会给他和孟家带来洗刷不掉的耻辱，一辈子背负在身。 让乡里人吃惊的是，一起来的不但是孟岗，还有一个段刚。因为段刚是山下红旗镇的副镇长，乡里不少人都认识他。这让很多人都觉得县里对乡里班子调整的力度有点大。实际上是调走了乡长何玲，又抽走了排列第三位的副书记副乡长李贺。除了一把手没动之外，二、三把手统统变动，这在官场上来说是不小的变动了。 组织部的人宣布完县委的红头文件，就撤了。 孟岗任青石乡党委副书记、提名为乡长人选。段刚任乡党委副书记，提名为副乡长人选，同时兼任乡人大主席团主席（正科级），班子里列第三。 艾零主持下一阶段的会议。 他神色严肃凛然道：“同志们，今天县委对我们乡党委政府班子进行了重新调整，何玲同志被调任县府办主任、县扶贫办主任，对于县委的决定，我们坚决服从，贯彻落实！” 有些官话和套话是必须要说的，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何玲同志在乡里工作多年，为咱们乡的改革发展、扶贫攻坚，付出了辛勤汗水，做出了卓越贡献。我们很舍不得何玲同志，但是，组织上另有任命，何玲同志要去更重要的岗位上为党和人民做贡献，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何玲同志讲几句话！” 官话是官话，套话归套话，但接下来的掌声雷动，说明了何玲在乡里的人气和威信。 何玲眼含热泪，起身来向台下深鞠一躬，台下掌声经久不息，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同志们，我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说一句话：感谢过去同志们对我工作的支持，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在艾书记的带领下，把乡里的工作抓好，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让全乡人民脱贫致富，摘掉贫困乡的帽子！” 何玲本来准备了十分钟的发言，但因为情绪激动，她也说不下去了。 本来按照常规，应该是先欢迎到任的干部，再欢送离任的干部。艾零反过来先欢送何玲和李贺，再迎接孟岗和段刚，段刚是无所谓，孟岗心里却很不爽，但嘴上又说不出口来。（未完待续） 222章 不老实淹死你 何玲离开会场，现场乡里的干部们都一起送出了会议室，眼看何玲钻进了车子，掌声还是热烈响起。有些女同志甚至还掉了眼泪。孟岗在一旁看得暗暗撇嘴，心说作什么秀啊，走就走了，还搞这么大的欢送场面？从这么一个鸟都不拉屎的穷乡镇，到县府办干一把手，这明摆着升迁了，高兴都来不及，还装什么装啊？！ 段刚则无动于衷。 这人是个老油条，从县委机关上放下来，在红旗镇已经混了六七年，一直没有提拔的机会，这一次，突然被抽调到青石乡来解决了正科级，算是意外之喜了。他是郭海的人，郭海的某种暗示他心领神会，他知道艾零向县委建议抽调一个副书记、副乡长来干嘛，但是……段刚心里冷笑：老子凭什么要给你当枪使？你给老子什么好处啊？！得罪人的事，出力不讨好的事，老子绝对不干！ 众人这才归坐，艾零清了清嗓子：“好了，我们继续开会。今天，县委对我们乡党委政府班子进行了充实调整，孟岗同志和段刚同志到任。孟岗同志是大学青年学者出身，能力强，这一次到我们乡里来，是县委对我们工作的重视。段刚同志在红旗镇工作多年，基层经验丰富，我相信，这两位同志的到任，将会直接推动乡里的工作再上一个新台阶。好了，请孟岗同志说几句话吧，算是跟大家正式见面了。” 孟岗陡然间坐直了身子，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感觉还不错。虽然是个穷山僻壤，但终归是一级政府主官，这种众人仰望的权力感觉让他心得志满。 “同志们，我从省里下来挂职，被市委主要领导点将，安排在我们乡，说实话，一开始我有点突然，到了乡里之后，看看乡里的状况，我也有点失望。为什么说突然呢？因为我没有基层经验，市里让我下来干一级政府的主官，我压力很大。但是压力大，也不能退缩，我只能往前走。”孟岗侃侃而谈，他是教师出身，口才自然不会差。 “我听说咱们乡要推进机构改革，说来也巧了，我还真对这个方面有过深入的研究。前年和去年，我曾经带一个课题组对乡镇机构改革进行了充分全面的调研，得出了研究成果，不瞒大家说，这个成果获得了省政府的表彰奖励。后来我听说，这也是市里让我到乡里来的重要因素。对于乡镇机构改革，我认为……” 孟岗开始大谈特谈乡镇机构改革，喋喋不休。艾零皱了皱眉，这跑题跑得太离谱。但孟岗第一天上任，第一次讲话，他也不能打断他。 段刚撇了撇嘴，直接给孟岗下了一个“无知书呆子”的评价判断。 写论文和现实改革完全是两码事。拿着理论上的那一套，想要指导现实工作，照搬照抄是很可笑的。 孟岗居然讲了半个小时。 台下的人昏昏欲睡，台上的人心生不满。 艾零终归还是忍不住了，他敲了敲桌子沉声道：“好了，孟乡长，改革的事情我们过后再谈，今天主要是见面会，大家各自手头上工作都很忙，散会吧！” 孟岗正讲得洋洋得意间，突然被艾零打断，他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冲艾零冷笑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你什么意思？！” 孟岗的态度很不善。他的反应是下意识地。这说明他内心里根本就没有把艾零这个顶头上司当回事。 一言既出，在场乡里的中层干部们、班子成员们，都看得目瞪口呆：新来这个孟乡长，到底什么节奏？来头再大，也不至于当众蔑视一把手的权威吧？ 艾零拍案而起：“我没什么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适可而止了！散会！” 艾零的声音冷漠而低沉。他霍然起身，拂袖而去。 其他人看艾零去了，都面色复杂，扫了孟岗一眼，悄然起身离去，没有一个人理会孟岗。孟岗神色阴沉，尴尬地坐在会议室里，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犯了某种忌讳。 对于乡里的人来说，孟岗的到任就好像是一块石头扔进了平静的水池里，激起一圈圈的涟漪。或许，安稳了很久的青石乡自此之后不再回复往日的平静了。郭颖这些班子成员预感且已经清楚感觉到孟岗不是一个善茬，他跟艾零的关系从到任的第一刻就变得错综复杂起来。 没有人明白为什么。只能认为像孟岗这样的家室优越的公子哥儿，就是这种颐指气使的作风，以至于他到了官场上也没有及时树立起上下级意识来。 艾零根本就没有理会孟岗。 一没有给他分配工作，而何玲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匆匆去县里上任，也没有跟孟岗交接工作。二没有安排给孟岗履行选举程序，组织上只是任命他为乡长的候选人，要变成名正言顺的乡长，还要走乡人大的选举程序。虽然组织提名无可更改，乡长迟早都是孟岗的，但拖得越久对他越不利。 孟岗一个人在会议室呆了半个小时，见始终没有人来招呼他，心头越来越愤怒。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里的一个穷乡镇——艾零的地盘上，要是自己不低头，恐怕要寸步难行。 孟岗走出会议室，径自进了党政办，扫了一眼，就冲坐在最里面的荀平走去。 党政办的人见是他，就都站了起身。 荀平也笑着起身：“孟乡长，找我有事吗？” 孟岗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道：找你有事吗？老子的办公室什么的都没有安排，你们这就不管了吗？ 但孟岗吃一堑长一智，觉得自己要“卧薪尝胆”，便耐着性子压住火气笑道：“我想问问，乡里给我安排办公室了吗？” 荀平愕然，旋即有点汗颜，赶紧陪笑道：“您看这事给闹的，不好意思啊，孟乡长，我给忘了！小张，马上带两个人去把孟乡长的办公室收拾出来！” 孟岗自己走进党政办的时候，艾零正透过靠走廊的窗户望过去，心头暗暗冷笑，孟岗啊孟岗，这青石乡的水可是深着，不老实就淹死你！要是拿公子哥的那一套在乡里吆五喝六，不用我压你，你自己都能走投无路！（未完待续） 223章 互相试探 荀平带着孟岗去看乡里给他准备的办公室。其实就是原先何玲的办公室，隔壁就是李贺的办公室，现在入主的是段刚。段刚在基层乡镇混了这么多年，自然轻车熟路，主动就找上党政办的人给他开了门，进了办公室，自己正在规整个人物品。 孟岗走进这间办公室，看了看里面的摆设和家具，就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除了一张办公桌、一把办公椅、一张长条形的老式弹簧沙发还有点油脂麻花的、再就是一个小茶几，小茶几上摆放着一台发黄的饮水机，除此之外，别无长物。 孟岗明显不满意，但乡里就是这种条件，荀平也无能为力。不要说孟岗，就是艾零这个县委常委的办公室，也就那么回事，所有的办公家具都是旧的，购置于九十年代初期，至少经历了四五任乡镇干部。 何玲这间还算是干净整洁的，因为毕竟是女干部的办公室，何玲收拾的很利索。而隔壁那间，墙壁都泛黄，到处还是蜘蛛网。 荀平笑：“孟乡长，您看还满意不？如果您觉得还缺点什么，我马上安排人去准备！” 其实荀平说的不过是客气话。 乡里的条件有限，乡领导的办公室配置都是标准配置，包括艾零在内，都是一样的标配。即便孟岗提什么要求，乡里也是做不到的，因为没有太宽裕的办公经费。仅有的办公经费，还要用在关键时刻的刀刃上。 关键是艾零到任之后，对这些办公设施什么的不是很感兴趣，再三给乡里交代，改善办公环境暂时还不是时候，什么时候青石乡真正变成了富裕乡镇，再穷讲究也不迟。 “凑活吧，我先看看，等有什么需要我再找你！”孟岗挥挥手。 荀平就去了。他觉得新来的这个新乡长是个刺头，傲慢骄矜，比较难相处。不过，荀平没有太放在心上，有艾零这个县委常委坐镇青石乡，任何人也休想翻腾出风浪来。要是聪明人，就会积极配合艾零的工作，当好自己二把手的家、尽好副职的职责，一切就都OK了。 若是想要争什么东西，怕是……会很难看。 乡里的干部都很了解艾零。别看艾零同样年纪不大，但心胸手段器量都不亚于一些资深的县级干部。而且，艾零自打来到安化县工作之后，无论是在青石乡还是在县里机关上，那也是久经考验了——之前的对手入孟志勇、彭春辉之流，先后在艾零面前败下阵来，何况是一个外来挂职的年轻乡长。 后台硬又如何？ 在青石乡这种最基层，尤其是山区乡镇，再硬的背景也没有人当回事儿。 且不说孟岗和段刚，艾零坐在办公室里开始重新考虑外出考察的人选。原来他是要带龚明浩、郭颖和荀平几个下属出去，让何玲在家里主持工作。但现在情况有变，何玲被调走，一旦艾零走了，让孟岗和段刚这两个不了解情况的人当家主事，必定要闹出事端来。 艾零很不放心呀。 艾零想来想去，还是决定让龚明浩留下，至少有个人对孟岗和段刚的工作形成监督，避免局面失控。而且，还要把荀平这个经验丰富和八面玲珑的党政办主任留下，协助龚明浩开展工作。 艾零决定带郭颖和宋军以及党政办的副主任白洁外出考察。 艾零抓起电话就给陈稳打了过去：“陈县长，外出考察的事情，我想了想，还是要尽快安排。因为机构改革乡里已经安排部属下去，要是拖下去，我担心会拖出问题来。我们必须要快刀斩乱麻，不能犹豫，说上就上。” 陈稳沉声道：“你出去没有问题，问题是你现在出去，家里能放心吗？” 艾零说了说自己的打算。 陈稳沉吟片刻，低低道：“按说孟岗刚来，他又不熟悉乡里的工作，十天半月的也不会搞出动静来。但是我们毕竟要以防万一，青石乡发展到今天不容易，尤其是你们正处在申报全省和全国扶贫示范单位的关键时期，县里市里都在盯着你们，不宜出乱子。这样，我建议你单独找段刚谈一谈，让他承担起应该承担的责任来！” 艾零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后就起身主动走进段刚的办公室。 “老段，还适应吗？我们乡的条件比红旗镇还是要差一点的……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跟党政办的人说。”艾零笑吟吟道。 段刚也是满脸堆笑：“艾书记，您太客气了。我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在乡镇工作很多年了，红旗镇跟咱们乡又是邻居，常来常往的，心中有数。再说了，我也不计较这些东西，办公室嘛，只要能坐得住、能办公就好了，何必那么讲究？” 艾零笑：“老段说得也是，我们在乡镇工作，也不是图享受的，否则留在县里多好？不过呢，县委调你到青石乡来，是对你的信任和委以重任，我觉得你应该承担起更大的责任来。对了，我过两天，要带几个人外出考察南方省壶县的乡镇机构改革，有你留在家里坐镇，我也能放心。” 段刚是老油条了，他马上就意识到艾零的用意。 但他眼珠子一转，轻轻笑道：“艾书记，您要外出考察的话，家里肯定是孟乡长主持工作，我毕竟是副书记、副乡长，不能越俎代庖哦！” 艾零笑：“孟乡长毕竟经验不足，他不熟悉乡镇工作，有些事情处理起来肯定不如你得心应手。再说了，你可是班子里的重要成员，也是正科级干部，可不能推卸责任呐。” 艾零半开玩笑半严肃。 段刚打着哈哈：“这个正科级可能是县委看我混得时间长了，给解决的一个待遇，我怎么说也是副职，跟您和孟乡长没得比，没得比的。” 艾零耸耸肩：“其实要论对基层对乡镇工作的心得和经验，在我们这个班子里，应该属你老段最得力！以后我们在一起共事，有些我做不到、想不到的东西，还请你老段及时指出来呀。我刚才还跟陈县长说，这个老段是我们乡党委政府班子里的德高望啊！” 段刚汗颜：“艾书记，您这话让我惭愧。我承认我是在乡镇工作得时间长了，但每个乡镇有每个乡镇的不同，青石乡的工作和红旗镇的工作也不完全一样，而且我没有独挡一面的能力，也没有主持乡镇整体工作的经验，我只能说，我尽量尽力而为，履行好自己的职责，掌握好自己的分寸，给您当好副手！” 尽管艾零明里暗里连吹带捧试探了好半天，段刚还是守着自己明哲保身的底线不放松。艾零暗暗皱了皱眉，心道这人其实比孟岗更难对付。要想让他为我所用，还有很长的的一段路要走。 艾零又跟段刚闲扯了一阵，然后就走了。 望着艾零离去的背影，段刚眸光闪烁，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被县委抽调到青石乡来，目的是为什么，段刚心中有数。但作为段刚来说，他是不甘心被艾零利用、当枪使的。其实他觉得艾零有点多此一举，孟岗一个新来的乡长、而且还是一个初入仕途的年轻乡长，有什么可怕的，该压住的就要坚决压住，何必要让自己来帮他当二传手？ 难道这孟岗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后台很硬？ 但段刚觉得也无所谓啊，如果真是后台硬的人，在青石乡肯定呆不长，人家就是来镀金的，时间到了，就溜之大吉。 段刚悄悄关紧了自己的办公室门，他决定先观望一番再说。盲目被人当枪使，万一得罪了大有来头的人，吃亏的还是自己。 但是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有数，如果他一味的明哲保身，触怒了艾零这个县委常委，他以后在安化县的日子也不好过。 …… 孟岗那边，他百无聊赖地打开了摆在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这是乡里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可以携带外出的，一直是何玲在使用。何玲调走，自然就归了新主人孟岗。只是这台电脑本身购置的价格就不高，而且已经四五年了，速度可想而知。 孟岗随意上了上网，见网速如同老牛拉破车，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去饮水机前接了杯水，看了看发黄的机身，更加不爽。 他想了想，一把抓起电话就把荀平给喊了过来。 “孟乡长，您找我？”荀平至少在态度上还是非常恭谨。 孟岗嗯了一声：“荀主任，有个事跟你商量一下：第一呢，这台电脑实在是太慢了，根本就无法满足正常的办公需求，我看了看，配置极低，这样的电脑早该淘汰掉，你们居然还在使用。第二，这种饮水机太不卫生，我需要一个电动接水的烧水器，还要一套茶具。另外我看了看宿舍的床单太脏，帮我换条新的。” 荀平沉默了片刻。 换台烧水的茶具设备几百块，应该可以满足他。但电脑……要换的话，其他领导的电脑配置都不高，一旦给孟岗换了，其他人换不换？人家有没有意见呢？ 官场就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大家都没有，都没意见，可一旦有的人有，有的人没有，就要出矛盾。（未完待续） 224章 得寸进尺 见荀平沉默着，有点不情愿的样子，孟岗心里不爽：“怎么，有难度？乡里再穷，也不至于连领导的办公电脑都配不起吧？” 荀平再三斟酌，觉得孟岗从省里下来，跟乡里其他干部不太一样，况且他是乡长，刚来给他个面子，配台新电脑也勉强说得过去，他觉得艾零应该不会反对。 想了想，荀平就笑道：“孟乡长，我们乡很穷，财政捉襟见肘，乡里领导用的电脑都是好几年没有更新过了，但您既然提出来了，我走个程序给您配上就是！” 乡里买办公用品尤其是大一点的办公用品，要走审批程序的。 龚明浩分管党政办，听荀平这么一说，他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老荀，人家果然是来自省城的公子哥儿，这一来就嫌弃我们乡条件不好了，不过，既然来了，就应该有思想准备，贫困乡就是贫困乡，没有一点吃苦精神，肯定在这里干不下去。” “不过呢，你说得也对，他刚来，给他一个面子，换一台就换一台，我想，其他领导也不至于跟他攀比。”龚明浩想了想，就在荀平带过来的设备购置审批单上签了字。 一般用品，价值不过万的东西，分管领导签字就可以了。 荀平走完审批程序，就安排了党政办的办事员小马去落实。小马从网上选了三个品牌三种型号的笔记本电脑，价格都在四千元左右，中等配置。然后小马就拿着去征求孟岗的意见，让孟岗选择一款，然后明天就去县里采购。 但孟岗扫了一眼，眉头紧蹙，沉声道：“这些玩意不能用，小马，我告诉你，我对电子设备还是蛮有研究的，这种配置和品牌的电脑买着便宜，用起来成本高，会经常需要维修，不经用。这样，你去给我买台苹果电脑，中等配置的那一款，我刚才从网上看了，价格在一万左右。” 小马吃了一惊。 一万块的办公电脑，在青石乡的历史上还从未有过。刚来的这位孟乡长，一张嘴就是苹果电脑，让小马措手不及。 小马犹豫了一会，“孟乡长，我去请示一下领导！” 孟岗有些不爽：“我说了还不算？你要请示哪位领导？” 小马尴尬地搓了搓手：“孟乡长，您要买苹果电脑的话，审批需要重新走一遍，过万的东西，就要艾书记签字了，龚书记签了财务不给报销。” 孟岗心烦意乱摆了摆手：“那就去走程序！没想到一个小乡镇，程序比省机关还要复杂！” 小马就跑去跟荀平报告。荀平吃了一惊：“给他换电脑已经算是特事特办了，他竟然还要苹果电脑？这简直就是……” 因为当着下属的面，又涉及新来的乡长，荀平生生将后面那半句“没点逼数”给咽了回去。他挥挥手：“你等我一会，我去请示一下龚书记和艾书记！” 龚明浩正好也在艾零的办公室，两人正在讨论外出考察的事情，荀平走进来苦笑道：“龚书记，艾书记，孟乡长提出要苹果电脑……” 龚明浩皱了皱眉：“是不是有点太过分了呀？我们是贫困乡，这位公子哥儿不知道吗？我们乡里本来就经费紧张，再拿出一万多来给他买苹果电脑，让乡里的人知道，会说咱们公款浪费。” 艾零沉默了下去。 买苹果电脑肯定不合适，无论是对个人还是对乡里，都影响不好。但孟岗这个人显然是不太了解基层官场的情况，而且平时条件优越惯了，一时间就提了过分要求。但他毕竟刚来，刚到任，这个时候因为一台电脑闹不愉快，不利于班子团结。 艾零扭头望着龚明浩：“老龚啊，孟乡长刚来，应该是不了解我们乡的情况，因为一台电脑，闹得不好，传出去负面影响很大。要不然，我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他买一台？他是乡长，又是大城市来的年轻干部，我们该照顾还是要照顾一下。” 龚明浩笑了：“行，艾书记你说得对，因为一台电脑让孟乡长心里不舒服，导致我们班子不团结，我觉得不值得。这样，不行就给他买一台，贵几千块就贵几千块吧。我们再穷，还不至于给乡长配不起电脑。” 艾零点了点头：“那行，我签了。” 艾零说着就签了字。 但荀平刚回到办公室，艾零的电话就追了过来：“老荀，审批通过是通过了，但暂时也不要先急着去买，缓两天再说。” 荀平嗯了一声：“那边追问起来，我怎么说？” “就说乡里准备给乡领导的办公电脑集体更新一遍，要集中采购一批电脑，到时候一起给他配上，让他放心。”艾零笑了笑：“我想，孟乡长不至于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吧？” 荀平捏着艾零和龚明浩签好字的苹果电脑审批表去给孟岗看，解释了一下要缓几天买，孟岗倒也没有太着急。他眼眸中掠过一丝锋锐，其实他也不是非得要苹果电脑，只是借这个事来宣示他这个乡长的存在，而且是对艾零的某种试探。 “荀主任，你马上安排一辆车，送我回市里，我带的行礼还在市里，我要搬到乡里来。”孟岗霍然起身道。 荀平呆了呆：“孟乡长，不好意思啊，乡里只有一辆车，被郭乡长带着去县里开会去了。” 孟岗皱了皱眉：“就一辆车？我看楼下还停着一辆黑色的帕萨特不是？” 荀平的面色顿时变得非常精彩：“孟乡长，那是艾书记的车，是县委配的，司机是县委办的人，只给艾书记服务，我这边调动不了。” 孟岗面色一冷：“你跟艾书记说一声，我用一下他的车。县里配的车，也是在乡里使用，我借用一下也无妨。” 荀平沉默了下去，他心道你这人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捣乱啊？哪有你这种作风的？这领导的专车是随便可以乱坐的吗？艾书记的车整天放在乡里，哪个乡里的领导敢提出来要借用的？你虽然是乡长，但人家可是县委常委，你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但荀平却无法跟孟岗较真。 荀平不得不又去请示艾零，说孟岗要借用他的车。 艾零忍不住笑了：“他说要借用一下？这是县委配的公车，我除了公务之外，都很少动。不过，他情况特殊一点，他要回去拉行礼，我们也不能不通人情，老荀，你跟司机打个招呼，送他一趟吧。” …… 荀平很快在孟岗身上，再次深刻理解了得寸进尺的含义。 乡里仅有的那辆破桑塔纳是乡里公用的唯一辆公务用车，一般是乡里领导和办事人员进城办事开会的主要交通工具，而班子成员中大多数时候是开自己的车进出山的，比如说回家。 但在第二天，孟岗就把荀平喊了过来，直接说要将桑塔纳配给自己使用。他认为书记有专车，自己作为乡长，也应该要有专车。 荀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搓了搓手道：“孟乡长，乡里条件有限，就这么一辆车，您看……能不能这样，尽量保证您个人使用，但其他领导是不是……” 孟岗冷笑起来：“荀主任，你不要欺生啊，认为我不懂情况，乱来！我可是了解过县里其他乡镇的用车情况了，书记、镇长都是有车的，我好歹也是乡政府主官，我要求配车公务，这一点要求不过分吧？” 荀平一时间无言以对。 孟岗倒也没有说谎，看来他是有备而来啊！其他乡镇，都有两三辆车，书记、镇长或者乡长相对固定。这是因为乡镇工作经常跑来跑去的特殊性决定的。而县里机关上，各单位一把手也是有车的。 孟岗攀这个，让荀平怎么解释？ 可青石乡素来贫困，乡财政没有钱买车，随便编制有三辆车，但一直没有配齐。哪怕是最讲究排场的孟志勇在任时，都没有提买车的要求，因为不合适。可孟岗却提了。荀平心里明白，孟岗这是逼着乡里去买车。 “乡财政的情况我上午找财政所的人过来也了解了一下，也没有你说得那么离谱。办公用车，这是基本的正常的经费开支，我们可是一级人民政府，没有车怎么开展工作？而且我也有特殊情况，我是外地人，进进出出，没有车不方便。你把我的情况和想法，给艾书记说一下吧。” “我不要求额外对待，但是正常的大家都有的履职待遇，我不能放弃。” 荀平无语，郁闷道：“行的，孟乡长，我去给艾书记汇报一下。” “去吧去吧。”孟岗挥挥手。 他眼眸中掠过一抹冷笑。他觉得自己没有过分要求，他同时也还是借此事继续试探艾零，反过来说，也是争取自己作为乡长的应有之权利。他昨天去县里和市里，也从不同的信息渠道了解了具体的情况——在他看来，既然其他乡镇都有，他为什么不能有？他是来挂职、来工作，而不是来受罪的。 财政紧张？不要紧，现有这辆车我来用，你们自己想办法。 如果做不到，那就买新车，一辆车七八万块钱，算个鸟啊。（未完待续） 225章 难题 荀平把孟岗的要求报告给了艾零和龚明浩。 当时在艾零办公室的还有三把手段刚。段刚听到这个消息，心里暗笑，表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别看段刚不愿意得罪孟岗这种人，但实际上他对这些有着所谓大后台下来挂职镀金的年轻公子哥儿很不以为然——你要混资历，去哪里混不行，非要来基层乡镇添乱？ 但段刚什么都不说。 这种棘手的问题，交给艾零去处理。他没必要、也犯不上去得罪人，连发表意见都没有。 艾零听了荀平的话，一时间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龚明浩愤怒之极：“什么叫不过分的要求？什么叫大家都有的待遇？乡里其他领导有吗？乡里就是这种条件，你要是贪图享受，来我们乡干什么？乡里就这么一辆车，应急、办公都指望着，他一个人占了算怎么回事？” “至于买车，就更扯淡了。乡里要是有钱，能至于这么多年就这么一辆破车、还是县里给送的？至今这辆车的产权还在县府办呐，他可倒好，一来就要让乡里给他买车？岂有此理！” 龚明浩的态度很激愤。 但龚明浩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知道这事看着简单，其实并不简单。而反过来说，孟岗的做法看似狂妄傲慢，其实也大有心机。他可是市委书记亲自点将下放的干部，若是乡里县里对他有“不公正待遇”，传到市里去，就是不给市委书记面子。况且，这人是不是跟蒋书记有非同一般的关系，还是未知数。 艾零显然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在沉默着。 段刚笑了笑：“艾书记，我那边还有点工作，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研究！但是我表个态在这里啊，我自己有车，去县里开会尽量用自己的私车，乡里车辆这么紧张，我不会给乡里添乱的！” 段刚充其量是自己的态度。 “怎么办nbsp;？艾书记？”龚明浩轻轻道。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老龚，我突然发现，这位新来的孟乡长看着是个愣头青，其实心机深沉，并不简单呐。他这么做，未必是真贪图享受、不懂规矩，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我们的底线，而且明知道我们好像还不得不让步！” 龚明浩苦笑：“我们就算是让步，也没有路走！艾书记，把车给他一个人，其他同志怎么办？人言可畏，传扬出去，负面影响太大了！” “老龚，我们不能回避问题，这样，你去跟他沟通一下，看看他的态度。而我呢，既然县里把难题推给了我们，我倒是要问问郭书记和陈县长，遇到这种刺头，我们应该怎么办？！” 龚明浩无奈，只得起身去找孟岗。 其实他觉得艾零的态度应该再坚决一点，像孟岗这种人，就不能纵容。乡长了不得啊？乡长你也得守规矩！乡里这么困难，作为乡长，你第一个应该体谅和带头，怎么能给乡里添乱呢？ 龚明浩走后，艾零的脸色阴沉了下去。他突然意识到，孟岗这个麻烦比他想象中的要大得多。在乡里工作千头万绪、正在驶入快车道的节骨眼上，上头弄这么一个人下来，简直就是拖乡里的后腿。可是这话还不能明说。 艾零直接拨通了县委书记郭海的电话。 听了艾零的报告，郭海也是有点惊讶：“小艾，有这种事？要苹果电脑和要专车？这……” 郭海思量了一下，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可能是从省里下来的人，一时半会还不习惯咱们基层的艰苦条件，小艾，无论怎么说，你也不能回避矛盾，他提了过分的要求，如果你们不能满足，可以当面沟通嘛。我相信，孟岗同志的觉悟和素质还是有的，他总不能故意给乡里捣乱吧？我看还是不了解情况，你要做做思想工作。” 老狐狸。艾零心里腹诽，嘴上却道：“郭书记，我跟他沟通没有问题，但是如果沟通不了，那我也只能按照规矩来办，我提前跟县里打个招呼，别到时候他到县里找上您和陈县长，反倒是恶人先告状！” 郭海哈哈大笑：“小艾，你也不用试探我，反正这人不是我和老陈安排下来的，这是市里安排的挂职干部，既然从省里下来的人，肯定有点背景。我个人的建议啊，能糊弄一阵子就糊弄一阵子吧，他提什么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也没有必要得罪人，反正他待一阵子就走了，何必闹翻脸呢？” 郭海并不知道艾零跟孟岗的其实不是陌生人。 龚明浩进了孟岗的办公室，话还没有说半句，就被孟岗噎住了：“龚书记，我就问一句话，其他各乡镇，书记乡长是不是都有车？县直各部门一把手，是不是都有车？” 龚明浩倒吸了一口凉气：“孟乡长，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咱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孟岗傲然冷漠：“那就不说了！该说的话，我都跟荀主任说过了，我不提过分要求，我只要求配备基本之待遇。至于乡里怎么解决，那是乡里的事情，我总不能来乡里工作，连基本的办公条件都不具备，这让我怎么开展工作？尤其是我下一步还要邀请高校的专家学者来乡里调研考察，帮着咱们搞机构改革，还要招商引资，一大堆的工作计划，你没有车的话，让我怎么进出山里？” 孟岗振振有词。 龚明浩无语，脸色非常难堪。 龚明浩耸耸肩，扭头就出了孟岗的办公室。 在走廊上，遇到了郭颖和宋军。 郭颖指了指孟岗的办公室，压低声音道：“老龚，他要占了乡里的车吗？” 宋军也道：“听说还要苹果电脑？尼玛真有谱，就是县里郭书记和陈县长，也不敢说就买苹果电脑吧？怎么上头来的人，一点规矩都不讲呢？” 龚明浩冷笑：“人家振振有词，说是其他乡镇长都有的待遇凭什么他没有？！而且还说他下一步工作很忙，如果没有车，他怎么进出给乡里招商引资？！” 郭颖笑了：“老龚，你也犯不上生气，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是乡长，他如果要做什么，让他自己主导推动就是了，不是要买车嘛，让他去想办法买就是了，你何必跟他闹翻脸呢？” 郭颖无意中的话让龚明浩豁然开朗。 是啊，孟岗是乡长，他给乡里出难题就是给自己出难题，让他自己解决去。 龚明浩想了想，突然计上心来。 他马上返回办公室，把老荀喊来，让荀平以党政办的名义起草一个购置新车申请，给县里的。就以工作需要和招商引资名义打报告。 荀平很快就起草了报告，龚明浩大笔一挥，在报告上签署意见：“请孟乡长审签。” 荀平就捏着报告去找孟岗，孟岗看了报告，皱了皱眉头：“乡里买车，不是应该艾书记签吗？怎么让我签？” 荀平早就跟龚明浩商量好了口径：“买车是为了政府口的工作，自然是孟乡长签了。再说就算是最后要艾书记签，也得孟乡长先签署意见，然后再往县里报，艾书记是县委常委，县里会把乡里的报告转给艾书记的！” 荀平的解释合情合理。 孟岗沉吟了半天，终于还是提笔签了一行意见：“鉴于青石乡处于山区，没有车辆进出不便，为推动招商引资和扶贫工作，建议购置一辆公车使用。孟岗。” 荀平笑：“好了，孟乡长，我这就去催办了，不过，程序要走，可能要几天时间，您先等一等，不要着急。” 孟岗挥挥手：“我着什么急？这又不是给我买车！” 荀平拿着孟岗签的报告去找艾零，果然不出龚明浩所料，艾零不签，然后让荀平可以直接报到县府办去，他再三强调是县府办而不是县委办。 荀平就安排人去县里送报告。 完了，荀平试探了一句：“艾书记，是不是安排给孟乡长和段书记走选举程序了？” “安排吧，不过，要慢慢来，把基础工作做扎实，我听说有的乡镇，上头安排的乡长竟然票数没有过半，导致重选，在我们乡可不能出现这种情况！”艾零的话意味深长，荀平心领神会。 如果不同意安排选举程序，那是艾零的失职。但安排了，从严从细组织，拖上一段时间，那就是正常的。 艾零本来按计划安排的外出考察，为了稳妥起见，还是推迟了一周。 孟岗此人来势汹汹，狂傲不逊，一旦他离开，万一孟岗乱来，龚明浩又镇不住场面，局势失控，到时候负责任的还是他这个一把手。 艾零想了想，有点头大。 来了一个孟岗，还有一个老油条的段刚。一个是披着来者不善的愣头青，一个是难缠的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两人其实都不好对付。 其实艾零可以硬碰硬。 龚明浩和荀平以及乡里的人以为艾零对孟岗“高看一眼”是因为孟岗来头不小、同时也是为了给蒋书记面子，但实际上，艾零还是冲冯家。无论怎么说，孟岗都是冯晓婷母亲宗玉芝闺蜜的儿子，而且深得她欣赏，若是艾零利用职权强行打压他，必然会引发宗玉芝的强烈反感。 所以艾零觉得很挠头。（未完待续） 226章 排山倒海 青石乡关于买车的请示就这样报到了县府办来。 县府办主任如今是何玲，何玲手上拿到这份报告，感觉非常惊讶。立即抓起电话跟艾零沟通：“艾书记，怎么回事？怎么乡里突然要买车了？青石乡这种现状，如果再花钱买车，不要说乡财政拿不出钱来，就是能拿出来，会不会让老百姓说闲话？” 乡里买车的审批权在县里，但购置权在乡里，相应的，由乡财政自己承担。 而且，何玲注意到艾零并没有在这份报告上签字，签署意见的反倒是刚到任的新乡长孟岗。 艾零笑了笑：“我们乡里新来的这位乡长，来势汹汹，嫌弃县里条件不好，主动提出要求来要买车，要配备专车，说没有专车他无法开展工作。还说其他乡镇都有的待遇，凭什么青石乡没有，这样说起来，我倒是不好公开反对。反正报告给县里，县里批不批那是县里的事情。” 何玲有些恼火：“我看了，这人就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光知道纸上谈兵，而且他下来挂职的目的就不纯，这种人放在青石乡，就纯属添乱，也不知道领导是怎么想的！” 艾零笑了笑：“组织上的安排，我们不能说三道四。但是，既然人家提了要求，而且还貌似理直气壮，我就不好拦着。这样，先在县里走一走程序看看县里怎么说吧！” 何玲柳眉一皱：“你也知道，这种报告县里不可能批的。青石乡现在正在集中精力扶贫攻坚，有限的财力要花在刀刃上，而且，乡财政连维持基本开支都捉襟见肘，买车岂不是一句空话？你们还指望县里给你们出钱啊？我看悬。” “他刚来，无论他怎么样，但作为我来说，我都不能跟他硬碰硬，毕竟，一旦传扬出去，会让市里领导觉得我们对抗组织安排。所以让县里考虑吧，如果县里不批，那乡里也没办法，他估计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艾零神色不变：“你直接报给陈县长就是！” 何玲苦笑：“艾书记，你这是让我难为啊。你们要打报告，也是给财政局打报告，给我县府办送来这颗烫手的山芋，明摆着是让陈县长当挡箭牌的嘛。” 艾零嘿嘿干笑两声。 何玲无奈，只好挂了电话，就把报告签给了县长陈稳。 陈稳拿到这份报告，眉头紧蹙，他倒也没有给艾零打电话，想了想，直接在上面签了自己的意见：建议青石乡克服一下现实困难，车辆的问题自行解决。 陈稳然后让县府办直接把报告给青石乡打回去。 陈稳心里很清楚，艾零这是让他出面来唱黑脸了。但这个黑脸他还不能不唱，因为孟岗实在是有点太离谱了。从陈稳和郭海这边，心知肚明，艾零不是压不住这个孟岗，而是诸多顾忌，毕竟这是市里尤其是市委书记亲自点将送下来的挂职乡长，若是刚来就闹得沸沸扬扬，传扬出去，对谁都不好，也会伤及蒋书记的权威。 官场上，事关领导的事情就没有小事。 青石乡。 班子例会。 开会之前，荀平把陈县长的批示复印几份，给所有班子成员传阅。艾零笑了笑：“既然县里不予批准，我们也不能硬着干。孟乡长，困难是有，我个人觉得还是要克服克服吧。” 孟岗冷笑：“怎么克服？这进进出出的，乡里又不比县里，连个公交车都没有，打车也打不到，我今后开展工作怎么办？” 艾零皱了皱眉，他一再忍让，孟岗却是得寸进尺，看得出来，他是明知道艾零心有顾忌，这才故意找事。还有重要的一点，他是真不懂基层官场的规矩和各种潜规则。他的价值观跟乡里这些人就不一样，别人认为离谱的事情，在他眼里很正常。 龚明浩等人保持着沉默。 这种事情，孟岗毕竟是乡长，二把手，他们这些副职不好插手。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让一让:“这样，孟乡长，要不然你要用车的话，县委配给我的车，你先用着，总不能影响工作，乡里条件有限，你先将就一下！” 按理说，艾零作为一把手、还是县委常委，这是一种态度而已。而作为孟岗，不能一点规矩都不懂，艾零的车说用就能用了？ 但孟岗根本就没有这种避讳，或者说他就是故意的：“也行，暂时我就用用艾书记的车吧，反正我看你的车也基本上在乡里闲着，我用车也是为了给乡里招商引资，我要是个人的事情，我才没有必要折腾一辆车！” 孟岗又道：“我家里有两辆宝马，就是从省城开过来不方便，否则我就用自己的车！” 这是典型的赚了便宜还卖乖了。 宋军在一旁实在是看不过去，忍不住讥笑道：“孟乡长，我们这些乡巴佬还真没坐过宝马奔驰的，您的车啥时候弄过来，也让我们开开荤！不要紧，你要是不方便，我可以替你跑一趟省城，把车开回来！” 郭颖也在一旁笑着附和：“是啊，孟乡长，开过来吧，开过来方便点。我们都没坐过好车呢，你的车过来，让我们都坐坐沾沾光！” 几个人开始一唱一和明着吹捧孟岗，实际上是极尽嘲讽之能事。孟岗知道他们故意嘲笑自己，这都什么年代了，他还不至于愚蠢到相信，郭颖几个人没见过宝马奔驰车。 但孟岗心里冷笑，无动于衷。 他决定靠实际行动给这些人和艾零一记响亮的耳光。青石乡的情况，他这两天也算是摸准了，艾零之所以政绩斐然，被市里特殊破格提拔，源于他在青石乡的招商引资，无非就是建了一个养殖场，一个生态旅游项目，还有一个什么服装代工车间落户青石乡。 他决定给青石乡引进一笔大投资，上一个大项目，以证明自己的能力和价值。同时，这样也会让他在青石乡的镀金更加耀眼炫目。 “我有个朋友是香港的投资商，最近正在国内找项目，因为他手头上几个亿美金闲置着也是一种极大的资源浪费。”孟岗傲然道：“我这两天已经跟他联系了，明天他会到县里跟我具体谈，到时候乡里也需要配合我一下。” 艾零哦了一声：“招商引资这是好事。不过，孟乡长，具体是什么类型的项目，可以先说一说吗？” 孟岗胸有成竹：“水泥厂。他正在投资水泥行业，现在国内房地产火爆，带动建材市场也是向好，利润空间很大，他正在找地方投资建设一个年产一千万吨的水泥厂，总投资额超过两个亿，我争取把这个项目放在咱们乡里，不要说纳税了，单单是劳动力就业，就可以解决四五百人。” 艾零皱了皱眉：“水泥厂啊？孟乡长，你考虑过环保的问题没有？我们乡虽然是贫困乡，又处山区，急需工业项目带动群众发家致富和发展乡镇经济，但是，我们不能不考虑水泥生产是高耗能高污染行业，把这么一个污染行业引进乡里来，需要慎重。” 孟岗正在兴头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主导引进一个两个多亿的投资项目，是无比耀眼的政绩，却被艾零生生泼了一盆冷水，顿时就认为艾零是故意压制，不让他上项目出成绩：“艾书记，你这话我就不懂了，如果都因为环保问题就放弃工业项目，那国内的水泥建材市场又如何发展起来呢？其他地方能建，我们乡为什么不能建？我们是一个山区乡，除了一些资源型工业项目，还能上什么？种养殖？小打小闹，还不够折腾时间的！” 孟岗口中的讥讽之意，彻底激怒了艾零。 艾零猛地一拍桌案，愤然而起：“孟岗同志，我可以正式的告诉你，我们乡不但是一个贫困乡，还是本县和本市的水源地之一，全市几百万人饮用的青山水库就在我们乡里，在乡里建设这种污染项目，极有可能污染水源地，我决不答应！” “另外，我希望你学一点规矩和常识。你在引进项目之前，应该首先跟我通气，然后上党委会讨论通过。能不能上，不能我们个人拍脑袋，而是要经过集体决策！另外，重大项目还要经县里批准。你哪里来的权力，想要引进什么项目就引进什么项目？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艾零声色俱厉，气势如同排山倒海，一时间把孟岗训斥得晕头转向。 龚明浩几个人再一旁看得那个爽啊，早就该收拾下这小子了，不讲规矩、乱来一气，而且蛮横无理，从来不替别人着想，这样的人留在乡里简直就是一个祸患。 艾零也是忍无可忍了。 小事可以忍，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涉及原则和底线，艾零绝对不可能有半点的让步。 艾零拂袖而去，例会不了了之。 其他人也都默默起身走了，只留下孟岗一个人留在会议室里面色青红不定，嘴角气得只哆嗦。（未完待续） 227章 张迎秋 段刚看着龚明浩跟着艾零进了办公室，心头暗暗发笑，摇摇头，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不过，他也觉得孟岗这个人太纨绔气息、太不讲规矩了。 你给乡里招商引资是好事，但引进项目之前，至少要先跟主要领导通通气吧？这种作风也真是让人醉了，他来乡里反倒是好事，如果是在市县机关上这么搞，非得弄得鸡飞狗跳不可。 但段刚料定艾零还是会容忍孟岗的。 原因无他，因为孟岗是省里来挂职的干部、又是市委书记亲自点将的人。至少在孟岗刚刚到任的一段时间内，艾零绝对不会动孟岗，因为这涉及蒋书记的面子。 龚明浩一屁股坐在艾零办公室的沙发上，掏出烟来点上，深吸了一口：“艾书记，我真是没见过这种人，他是真不懂规矩，还是故意不讲规矩啊？” 艾零脸色深沉，一言不发。 以他的脾气，早就将孟岗给“踢”出青石乡了，因为这种人除了给乡里添乱就是拖后腿，留着迟早就是祸患。但……孟岗，牵扯的人太多了，有市委书记蒋雪峰（其实艾零心知肚明——孟岗跟蒋雪峰一点关系都没有），还有冯家的人。他只要一动孟岗，势必就会引起各种暗流涌动，若是有人故意在蒋雪峰那里煽风点火，性质就变了。 龚明浩又道：“艾书记，我看他那架势，似乎想要硬来……不行的话，是不是给县里打个招呼？” 艾零摇摇头：“他要硬来那是他个人的事情，反正乡里，只要我们不点头，这个项目进不来。我去一趟县里。” 艾零起身正要往办公室外走，荀平急匆匆闯进来，面色复杂:“艾书记，孟乡长说是要去见重要客商，要用您的车去市里。” 艾零脸色一变，心里怒气冲起，却又强行压制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挥挥手：“让他用吧。但是告诉司机，公务可以，私事不可。这是县委的车，不是乡里的办事车辆。” 龚明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遇到这么一个夯货，还能说什么？ “可是艾书记，你把车给他了，你去县里咋办？” 艾零神色不变：“我开自己车吧。” 龚明浩耸耸肩，荀平苦笑：“艾书记，这不太合适吧？我去回了他！” 艾零摇摇头：“可别介，这可是省里来的公子哥儿，他要车就用吧，这都是小事。别让人说咱们不关心照顾挂职干部的工作生活。” 艾零把自己的配车让给了孟岗，而自己开着他那辆私家车也去县里。两辆车几乎同时出发，在乡间公路上一前一后行驶。艾零的司机心里非常憋屈，就没什么好脸色。孟岗则若无其事地坐在车上，不住地打电话。 乡里的人见状，都觉得孟岗过分了。 这省里来的纨绔子弟，真是不讲规矩、不通人情，而且脸皮还真厚。 艾零去了县里，直奔郭海的办公室。他来找郭海，倒不是为孟岗的事。腾飞公司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已经进入了建设的关键阶段，但项目立项手续还没有批下来，卡在了县发改委，艾零知道这是郭海的幕后操控，索性不去找发改委的人，直接找郭海问问怎么回事。 郭海正在跟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朋商量事，见艾零进门来，不由微微一笑道：“艾零同志，为你们乡温泉度假村项目来的吧？” 艾零苦笑道：“是啊，郭书记，项目的基础设施都快建完了，但立项和审批手续还没有走完，这到底咋回事啊？” 郭海断然一挥手：“我拦住的，你不要怪发改委的人。” 艾零目光一凝，心道我就知道是你，但究竟是为什么？ “我在等邱曼琳来找我，但是我没想到，反倒是你沉不住气，先跑来了。”郭海淡淡道：“当初腾飞集团并购咱们县服装厂的时候，县里跟她们签订的合作协议上，有这么一条，让服装厂一百名频临退休年龄的老职工办理提前退休，降低企业成本，但当时约定了腾飞集团要给老职工一人两万块钱的补偿款，但到现在为止，这笔补偿款还没有到位，这批老职工再三找没有结果，就到县里来上访，直接找我要钱，你说怎么办吧？” 艾零非常惊讶：“郭书记，还有这种事？” 郭海冷笑：“邱曼琳这个女人非常不讲信誉，约定的事情出尔反尔，据说她还打着在青石乡扶贫上项目的旗号，来要挟县里，说是县里如果非要逼着她兑现补偿款，她就撤资撤项目，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张朋在一旁敲边鼓：“没错，邱曼琳当时在我办公室态度很蛮横，我已经单独找她谈过不下三次，都没有结果。” 艾零沉默了下去。 他知道郭海和张朋肯定不可能说谎，以他对邱曼琳的了解，这个女人利益之心颇重，她是能说出这种话、干出这种事的。 “既然你找上这事，我看，小艾同志，职工的补偿款还是要落在你身上。你跟邱曼琳熟，你们又是合作伙伴，你去找找邱曼琳，让她抓紧兑现了吧。说起来也有些可恨，你说这么大的一个企业，每个月的资金流水都几千万上亿，怎么就赖上职工的两百万补偿款呢？” 艾零心里苦笑：资本家哪一个不是吸血鬼？做生意的人哪一个不是唯利是从？不要说几百万，就是几万、几十万，能不花她也是不想出的。 “郭书记，服装厂的并购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参与，职工补偿款的事情，我掺和进去不太好吧？” 郭海恼火地一瞪眼：“有什么不合适的？你可还是县委常委，你有责任为县委分忧，况且你分管信访，职工信访问题你不出面解决谁解决？” 郭海的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说这也是工作，艾零就不能再推辞了：“好吧，郭书记，我试试找邱曼琳沟通一下，但我没有任何把握。” 郭海冷笑：“小艾，你告诉她，一码归一码，腾飞公司是给县里做了几个扶贫项目，贡献蛮大，但是，职工的问题不是小事，如果她非要不履行合约，那么，县里就只能跟她对簿公堂了。” 艾零无语。 艾零离开县里，开车去市里去找邱曼琳。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既然答应了郭海要处理此事，就不会拖。艾零赶去腾飞集团在市里的总部时，孟岗的母亲张迎秋正好来市里去了冯家。 冯志国一个人去西北处理生意，宗玉芝因为最近身体不好，就留在市里休养。她和张迎秋是大学同学好闺蜜，从结婚前到现在，关系都非常亲密。 张迎秋进了冯家，见到宗玉芝就抱怨上了：“玉芝，我们家孟岗被人欺负了，你管不管？” 宗玉芝讶然：“迎秋啊，咋回事？不是听说小孟在安化县干乡长吗？” 一提这乡长的茬，张迎秋就气不打一处来：“玉芝，你说这算啥事？我们家孩子本来就是来你们市里镀镀金，在市里机关上安排个岗位，锻炼一头半年的就走了，结果呢？你们市里非要给安排到一个偏远山区乡镇去扶贫！扶贫就扶贫吧，我们也不是没有这个觉悟，但是——去了这个乡，又遇上了一个混账东西，干什么什么都不顺，这不，他好心好意想要给乡里引进一个投资过亿的大项目，可却被人冷嘲热讽横挑鼻子竖挑眼，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孟岗刚才给家里打电话顺嘴说了这事，不过他倒也不是想要唆使母亲去找宗玉芝“告小黑状”，而是向自己母亲发泄一下对艾零的些许怨气。 张迎秋已经听说宗玉芝女儿冯晓婷跟有个叫艾零的年轻干部谈对象，没想到这人还是自己儿子的顶头上司，如今自己儿子又在追求冯晓婷，这万一……她越想越不对劲，就沉不住气，赶来了冯家。 宗玉芝渐渐明白过来：“迎秋，你别着急，你说的这人是不是叫艾零？” 张迎秋冷笑：“不是他是谁？我说你们家女儿也真是……你看不上我家儿子不要紧，也别合着别人来欺负孟岗啊？” 宗玉芝苦笑：“迎秋，我是站在孟岗这边的，至于这个艾零，我根本就不同意他和晓婷的事，你不要着急，没几天他们就会分开的。两家差距太大，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走到一起？” 张迎秋撇撇嘴：“以后怎么样，还不知道呢？但是现在，他就骑在我儿子头上，我受不了这个！玉芝，让你们家老爷子帮我活动下，把孟岗调离这个乡吧，我们惹不起躲得起！” 宗玉芝陪着笑脸：“好了，迎秋，我答应你，我帮你想想办法，给孟岗换一个合适的岗位，在这市里，我们家老爷子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你放心好了。” 两人又闲扯了一些别的，张迎秋因为学校还有课，就急匆匆开车返回省城。两人是好闺蜜，张迎秋相信宗玉芝不会敷衍她。 张迎秋走后，宗玉芝犹豫半天，还是主动找上了冯老爷子。（未完待续） 228章 死结 冯元海在书房练字。每天的这个时间，是他雷打不动的练字时间。当然练字不是目的，借练字修心养性才是出发点。 冯元海的书房内檀香升腾，音乐播放器里回荡着婉转悠长的古琴声。一般这个时候，冯家人是不敢轻易打扰冯老头的。宗玉芝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没敢吭声，静静站在一侧等老爷子收笔。 冯元海笔锋流转，一个苍劲有力的古朴大字在宣纸上悄然成型。老头将手里的毛笔一搁，皱了皱眉，扭头望着儿媳妇，淡淡道：“玉芝，有事？” 宗玉芝陪笑道：“爸爸，我有个事想让您帮着出面……” 冯元海断然道：“有什么事你直接说，不要跟我拐弯抹角！” 宗玉芝就把孟岗的事情说了一说。 冯元海眉头紧蹙，“玉芝，不是爸爸不帮你，这事不好处理。我听说小孟去安化县是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亲自点的名，我本来以为是孟家自己找人联系上了蒋雪峰，结果不是吗？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就更不好插手了！” 冯元海在本市的影响力毋庸讳言，本来给孟岗调动一个岗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这事是现任市委书记的安排，他就不好插手了。 宗玉芝知道老爷子从来不说虚话和空话，既然老爷子这么说，就是真的没法帮忙了。想起自己答应了张迎秋给孟岗调动工作，如今办不成，闺蜜那边没法交代，就为难道：“爸爸，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吗？您也知道，小孟就是下来镀镀金的，结果给搞到一个偏远山区去，条件这么艰苦不说，还被艾零那小子处处欺负，孟岗的母亲就找到了我……” 宗玉芝就开始抱怨。她在这件事上的对艾零的恶感除了受张秋迎的影响之外，还有她自己对艾零的不买账。总而言之，从她嘴里出来的对艾零的评价没有半句好话。 儿媳妇宗玉芝一直反对艾零和冯晓婷的事，冯元海心知肚明。但毕竟是儿媳妇，冯老头客观上还要留点情面，尽管对宗玉芝对艾零怀有偏见老爷子心里不以为然，但在表面上还是尽量维持平和。 “玉芝，我觉得你的态度本身就有点问题。无论怎么说，你不了解情况，你怎么就能断定是艾零欺负孟岗呢？我来问你，艾零为什么欺负孟岗？他有这个必要吗？”冯元海皱眉沉声道。 “爸爸，还不是因为我要促成孟岗和晓婷的婚事，他心里嫉恨呗。”宗玉芝愤愤道。 冯元海忍不住笑了：“玉芝，不是我说你，你这种心态就有问题。你不了解小艾这个人，他不是一个心胸狭隘的人，他怎么可能因为这个去故意压制孟岗呢？况且，孟岗还是市里下放的挂职干部，跟他搭班子，他跟孟岗闹翻了，对他本人的工作也没有半点好处。” “更重要的是，艾零是个非常聪明的孩子。他知道如果他对孟岗的态度如何如何，肯定会及时反馈到你这边来，他就算是为了给你和咱们冯家一个面子，也不至于故意压制孟岗，你想多了。估计是小孟一直娇生惯养的，到了基层不习惯吃不了苦吧？” 宗玉芝还要说什么，冯元海有些不耐烦了：“玉芝，这事以后再说，我相信艾零会有分寸，再说这是他们的工作，我们怎么干预？” 冯元海继续埋首写字，宗玉芝不敢再打扰，只得走出了老爷子的书房。 可是，没有从冯元海这边获得帮助，她觉得自己很难对张秋迎交代，又有点不甘心。她几次三番想要给张秋迎打电话解释，又觉得难以启齿，最终还是决定把艾零找来当面谈一谈，她要警告一下艾零，孟岗不是他随便可以欺负的人。 这简直就有点小孩子脾气了。 但女人有的时候，是不可理喻的。尤其是宗玉芝这种刚刚跨入更年期的女人。 …… 腾飞集团。 艾零把邱曼琳堵在了办公室里，他知道邱曼琳躲着他是为什么：“邱总，咱们明人眼里不说暗话，当初你们跟县里谈合作的时候承诺的给老服装厂职工的补偿款，你这么不兑现也不是个事吧？” 邱曼琳柳眉一皱：“我说艾零，你不了解情况，你别掺和这事好不好？这跟你无关，不是你分管的工作！” 艾零苦笑，耸耸肩：“本来是跟我无关，但奈何郭书记找上了我，责成我代表县委来跟你谈，我想不管都不成！我说邱总啊，你们家大业大的，不要计较这一两百万的补偿款好不好呀，你们抬抬手，职工拿到补偿款，皆大欢喜不是吗？” 邱曼琳也是一肚子怨气：“没错，我承认，当初签署协议的时候，是有这么一条，给那一百名即将退休的老职工适当给点补偿，让他们提前离岗，但是，他们中的最大的当时差一两个月退休，最小的也就是差一年就到合法退休年龄，可是你们县里张嘴就跟我们要几百万的补偿款，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本来，我们的并购是给你们县里解决问题的，结果反倒成了我们被讹诈！你们县里非但不感激我们盘活了你们的一家频临倒闭的国有企业，还对我们提各种要求，真是让人无语！” 艾零皱了皱眉：“邱总，咱们说话办事要实事求是吧？没错，当时县里这家企业是因为经营不善效益不好，你们的并购盘活了这一块国有资产，县里也一直没有否认你们对县里做出的贡献。但反过来说，你们腾飞集团没有因此受益吗？你们利用这家平台，从欧洲拿到了几亿几十亿的服装订单，而实事求是地讲，当时你们是没有掏现金并购的，也就是说你们相当于空手套白狼，利用国有资产和国有人员给自己赚了钱，难道不是这样吗？” 邱曼琳撇撇嘴：“艾零，你这话我不爱听！我们空手套白狼？开玩笑啊，这充其量是利益共享、互利共赢，我们的订单、我们的市场、我们的客户这些不是资源？”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好吧，邱总，互利共赢，这是事实。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协议履行呗，你们当初没有反对，现在不予兑现，那些职工整天在县里上访，县里也没法交代，互相理解一下吧。” 邱曼琳果断摇头：“不行，当初我们是没有反对这一点，但有个前提，你们县里对项目要进行三年返税的政策优惠，但事实上，你们县里到现在也没有兑现优惠措施，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们！” 艾零沉默了下去。他知道这才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县里不兑现变相免税的政策优惠，腾飞公司就不肯兑现职工的补偿款，这是一个互相博弈的过程，自己很难介入其中。 但作为县委常委，艾零其实知道县里的难处。安化县是一个贫困县，县财政捉襟见肘。最近两年引进的项目又大都是免税扶持的项目，对县财政没有半点的贡献。随着县里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县里在一些政策优惠政策上打擦边球也是万般无奈。 当然，县里的借口是三年到期返还。也就是说，腾飞公司先把税交了，然后按照规定和政策以某种方式返还。但腾飞公司坚持认为应该免征。 这是一个死结。 很难解开了。 “说实话，艾零，我们现在有点后悔了，你们县里说了不算，所谓的政策优惠扶持完全就是空话，我们上项目的时候说得比什么都漂亮，什么免税啊、一路绿灯啊、各种扶持啊——结果呢？项目落地了，就开始追着我们征税，然后撸羊毛！这是什么？这是欺骗！！我们该得的利益没有得到，投资成本在不断加大！而且更可笑的是，你们县里竟然以此作为要挟，拖延温泉度假村的项目立项，简直就是岂有此理，大不了我们不干了，好不好！” 艾零苦笑：“邱总，你不要激动。首先，应该纠正你两点说法。第一，你们不是该得的利益没有得到，而是想要得到的利益没有完全得到，你们实际上已经从服装贸易项目上赚了大钱，几个亿的资金流水源源不断进来，这一点我是清楚的！” 邱曼琳撇嘴，心里抱怨盛晓岚这个“卖国贼”，见色忘友，为了男人出卖合作伙伴。这些信息，一定是盛晓岚提供给艾零的。 “第二，你们现在撤资，损失最大的不是县里，而是你们！邱总，你好好想一想吧。我个人认为，县里是因为县财政现在捉襟见肘，等将来县里有钱了，肯定会逐步兑现政策优惠！” “什么时候兑现？一年两年还是三年？”邱曼琳冷笑：“让我们怎么相信？” 艾零无语，他无法回答邱曼琳的疑问。 邱曼琳见艾零如此，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好了，我的艾零书记，你就不要掺和这事了，让我跟你们郭书记慢慢搓一搓，这事跟你无关，走走走，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我请你喝杯咖啡，我们聊聊！” 就在这个时候，艾零突然接到了冯家的电话，居然是宗玉芝打来的，要求他马上去冯家，有事要讲。（未完待续） 229章 难堪 宗玉芝居然主动找上自己，艾零的第一反应就是，宗玉芝估计八成是为孟岗的事情而来。该来的还是来了，艾零心里暗暗叹息一声，如果不是为了顾忌到宗玉芝和冯家的面子，他岂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孟岗。 但即便如此，估计宗玉芝还是对自己心怀不满。而没准，她从孟岗那里得到的还是不利于自己的信息。这一点，艾零是心知肚明。 可艾零明知道宗玉芝来者不善，还是不得不去。 艾零在进冯家门之前，本来想给冯晓婷打一个电话说说，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跟冯晓婷说了非但于事无补，还要让她担心，就不打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摁响了冯家别墅的门铃。 冯家的保姆阿姨来开门，看到艾零，脸色有点复杂。对于冯晓婷爱上的这个年轻男人，安化县的县委常委，冯家的保姆其实颇喜欢。她觉得艾零什么都不比那个孟岗差，家庭差一些算什么？现在艾零这么年轻都已经是县委常委了，再过几年，位置会更高，配冯晓婷是没有问题的。 关键是艾零从来都是文质彬彬、很有礼貌，保姆的印象非常好，不像那个孟岗，鼻孔眼冲天，骨子里的那股傲慢劲头就不用说了。对于保姆，孟岗很少正眼看她，保姆对孟岗印象很坏。 对宗玉芝对艾零的横挑鼻子竖挑眼，保姆心里也不以为然。只是她一个下人，怎么敢说什么呢？ “小艾书记……你来了。宗总在客厅等你呢。”保姆压低声音道：“我觉得她的情绪不是很好，你注意一点吧。” 宗玉芝是自家公司的财务总监，保姆自然称呼她为宗总。 保姆自然是一番好意和善意。 艾零微微一笑：“周姨，谢谢您提醒，我这就去。” 艾零走进冯家客厅，望去。只见宗玉芝神色阴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翻看手机。艾零走过去恭谨一笑主动打招呼：“阿姨您好，您找我？” 宗玉芝脸色冷漠，抬头来望着艾零，竟然也不让座，傲然道：“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艾零笑了笑：“不知道，阿姨如果有事直说就是。” “那么，我有些话就直说了。关于你跟晓婷的事情，我过去、现在和以后都不会同意，这是我的态度。至于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心知肚明。你的条件也算是不错的了，但你和晓婷说白了并不合适，以你的条件能找到更适合你的理想婚配对象，而以晓婷的条件，也能找到更适合她的对象，这样你们两个都能找到更适合自己的幸福。如果你真喜欢晓婷，希望她过得好，那就应该尽快放手，给她自由。”宗玉芝淡淡道。 艾零笑了：“阿姨，晓婷从来都是自由的，如果晓婷认为她有更适合的人选，如果晓婷自己觉得我们俩不合适，那我会主动退出，我过去、现在和以后也永远不会纠缠于她，这一点还请阿姨你放心。” 宗玉芝撇撇嘴：“你嘴上说得好，但心里究竟怎么想，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你和晓婷的事情姑且不论，我来问你，你为什么因为我不同意你和晓婷的事情，就怀恨在心，把怨气往孟岗的身上撒？你凭什么利用职权压制孟岗？” 艾零心里一动，心道终于还是来了。 果然是因为孟岗。 艾零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能跟宗玉芝闹翻，无论宗玉芝的态度多么恶劣，立场多么偏颇，他都不能跟冯晓婷的母亲翻脸。有些事情，一旦产生裂痕，就很难弥补了。 艾零神色不变，声音平和：“阿姨，您说得其实我没怎么听明白。首先，我没有什么怀恨在心，我一直认为，站在您的立场上，您的态度并没有错。而您肯定也是为了晓婷好，我心里有数。至于孟岗同志，我们刚在一起共事几天，根本谈不上压制，而且，我为什么要压制他呢？” “报复泄愤呗。”宗玉芝撇着嘴：“我警告你啊，孟岗是我闺蜜的儿子，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他人品怎么样、工作能力怎么样，我比谁都清楚，你要是敢再对孟岗怎么样，我饶不了你！” 宗玉芝的态度越来越差，而这话说得更是太过头了。 艾零再能忍，听了这种近乎羞辱的话还是按捺不住，怒火渐生。 如果不是为了晓婷，你有什么资格居高临下对我指手画脚？如果你不是冯晓婷的母亲，你又怎么敢对我如何如何？艾零心头怒意汹涌，脸色也就渐渐冷漠了下来：“阿姨，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您说的这种情况，我也希望我能跟孟岗同志友好相处，毕竟我们在一起共事。” “孟岗煞费苦心给你们乡里招商引资，你因为个人情绪就对此大加压制，到底是何居心？孟岗从省里下放到你们乡里，你控制乡里连基本的办公设施都不给他配备，你到底是何居心？”宗玉芝的言辞却慢慢变得更加尖刻，声色俱厉。 冯元海从书房里走出来，凝望着这边，脸色凝重。但老头没有介入进来，这是儿媳妇和艾零之间的交锋和博弈，他掺和进来或许能压制宗玉芝，但长远来看，还是没有解决问题。老头一向认为，要想解决宗玉芝，还是得艾零自己想办法，别人都帮不上忙，包括冯晓婷在内。艾零必须要自己争取到宗玉芝的同意才成。 儿媳妇的强词夺理和蛮不讲理，甚至干扰艾零的工作，冯元海也有点生气。但他还是想看看，艾零究竟会如何处理和应变。 “阿姨，您知道孟岗招商引资的具体情况吗？您如果不知道，我觉得您就没有发言权。”艾零的声音也有些冷淡起来：“他要招商进来的是一个大型水泥项目，这是高污染高耗能项目，或许适合别处，但不适合我们乡里，因为我们乡是全市重要的水源地之一，供应市里的青山水库就在边上，一旦水源地被污染，全市人民的供水就会出问题。所以我们乡严禁上高污染项目，这不但是县里的要求，还是市里的要求，这是一条红线，我当然不会同意。况且，即便是我同意了，县里和市里也不能审批通过。” 宗玉芝呆了呆，她的确是不知道真正情况。但她心里向着孟岗，气势汹汹，嘴上还是不饶人：“水泥项目不能上？你们这样的穷乡镇，不上工业项目什么时候才能发展起来？真是好心当了驴肝肺，我看你是担心孟岗招商上项目成功，出了政绩，压过你的风头吧？” 艾零忍不住不怒反笑：“阿姨，这个东西我无法跟您辩论。而且，您说的这话我也不认可。孟岗是乡长，我才是乡里的一把手，即便孟岗出了成绩，也是乡里的工作成绩，我有什么好压制的？” “至于您说的办公条件的事，我也可以解释一下。我们乡是一个穷乡镇，包括我在内，乡里所有干部的办公条件都是一样的，但是孟岗同志一来，就提出要配专车、配苹果电脑，考虑到他从省里下来，没有基层工作经验，我把我的车让给他来使用。而他要求的苹果电脑，也正在走购置程序。实际上，不要说我们这样一个穷乡镇，就是整个安化县，所有党政机关，包括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在内，都没有一个人配备苹果电脑的，阿姨你可以了解一下！” 艾零侃侃而谈，声音沉凝：“所以我说，您其实并不真正了解孟岗，他的工作能力怎么样，暂时还无法评价，但他的工作作风，是并不适合在基层工作的。说实话，如果不是市里的要求，如果不是因为有您这层关系在，我早就给县里打报告，把他调离了。” 宗玉芝还要反驳，冯元海终于还是忍不住，大步走过来，大喝道：“好了，够了！玉芝，你今天过分了！” 冯元海颇为生气：“你是一个外人，你怎么对人家乡里的工作指手画脚？你就是听了孟岗和他母亲的一面之词，先入为主地认为小艾如何如何，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孟岗是小艾的下属，他真要压制他，还用得着表现出来吗？” 冯元海脸色深沉，扭头望着艾零：“他要配专车？配苹果电脑？他竟然敢提这种过分的要求？科级干部，屁大的一点位置，才转入仕途没两天，就如此嚣张，玉芝，这就是你欣赏的年轻人？你的眼光实在是有问题！” “艾零的车是县委常委的配车，这是符合规定的待遇。他作为副职，占用一把手和县委常委的配车，这种态度你还觉得正常？” 宗玉芝涨红了脸：“爸爸，您也不能相信他的一面之词！我根本就不信小孟会这样……” 艾零一言不发，立即掏出手机来打开免提拨通了孟岗的手机。 电话通了，艾零道：“孟乡长，我是艾零。” 电话那头传来孟岗骄矜的声音：“什么事？” 单是这样的态度和回复，就已经让冯元海脸色大变了。作为乡长，与乡里一把手通话没有基本的礼貌，这本身就说明孟岗的姿态和心态有问题。 “孟乡长，你要求的买车和配置苹果电脑的事，县里两位主要领导并不同意，审批没有通过，我跟你解释一下，咱们先临时克服一下困难，以后慢慢再想办法吧。”艾零的声音平和，不疾不徐。 孟岗冷笑：“艾书记，我觉得我的要求不过分。第一，其他乡镇都有车，基本上都是书记乡镇长的专车，我作为青石乡的乡长，理应有自己的公务用车。至于电脑，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们的观念也忒落后，一万块的电脑这是基本办公用品，还需要县里审批？你这不是故意拖着不办吧？” “车辆的问题，我给你解释过了。其他乡镇有，但是我们乡财政困难，一直没有资金购车，这是现实困难。至于我的车，是县委办管理的车辆，临时调拨我使用罢了。电脑是正常的办公用品，但我们乡里的财政捉襟见肘，乡里人员的工资有时候都要拖欠，哪有钱买价格昂贵的电脑？个人建议，你作为乡长，还是要带头体谅一下乡里的难处。” 孟岗的声音明显有点不耐烦：“真是搞不懂，竟然会有连电脑都配不起的一级政府！既然连正常的办公条件都不具备，还说什么？！反正我最近要招商引资，你的车我临时先借用吧。” 话到了这个份上，还需要再说什么吗？艾零扣了电话，面色从容，静静地望着神色涨红的宗玉芝。 宗玉芝确实有点意外，她没想到孟岗的态度其实是有点问题的，这哪里是被艾零压制，而是他对艾零缺乏基本的尊重。 宗玉芝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冯元海怒了：“我在政府工作几十年，从乡镇办事员干到市委书记，还真没见过像孟岗这样骄矜跋扈的干部！讲排场，不讲规矩！一把手的车，他说占用就占用？乡里有困难，作为乡长不带头与大家共渡难关，反而说三道四，这种心胸和作风，根本就不适合干一级政府的主官！他不配！我本来不想插手，但看这种情况，让这小子留在青石乡，就是一根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马上给蒋雪峰同志打电话，把他调走！而且我认为这种人不适合留在公务员队伍里，我会给组织部门提出我的建议！” 冯元海跺了跺脚：“好了，小艾，你先回吧，去忙你的，不要顾忌家里。记住我的话，公事公办，不要因为他是什么人就给他开绿灯！” 艾零知道自己留下，宗玉芝会更难堪。 艾零笑了笑：“爷爷，阿姨，那我先走了！” 艾零说完，转身就离开了冯家，没有半点的拖泥带水。 艾零走后，冯元海神色阴沉，声音冷漠：“玉芝，我本来不想说什么，你对艾零有偏见不要紧，你不同意他们俩处对象也不要紧，因为毕竟他们还没有真正谈婚论嫁。但是，你因为个人情绪，就偏听偏信，对人家的工作指手画脚，这会让人背后说我们冯家的人骄傲跋扈不讲规矩！” “孟岗是什么人，你并不了解。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冯元海说完，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230章 规矩不能破 对于艾零来说，宗玉芝“兴师问罪”这档子事并不算事，真正让他感觉棘手的还是腾飞集团邱曼琳坚持不予兑现职工补偿款。这事表面上看跟他无关，但实际上，腾飞集团是青石乡如今最大也是最主要的投资商、合作伙伴，一旦腾飞集团因此跟县里闹崩，对青石乡没有半点好处。 万一腾飞集团邱曼琳真的不肯舍弃利益，双方长久以来的合作都面临破裂的可能。 所以离开冯家，艾零很快就把因为宗玉芝带来的不愉快抛之脑后，在开车返回县里的路上，一直在琢磨如何从邱曼琳这里打开缺口。 说句难听的话，安化县的县财政实在是太紧张了，这不是谁来哭穷，的确是捉襟见肘，连支付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资都有点难以为继——作为县委常委，艾零比谁都清楚。所以，这件事要得到解决，必须是邱曼琳让步。 但邱曼琳这个女人，对利益看得很重，让她主动放弃利益，估计是很难的。 艾零马上就想起了盛晓岚。 但他旋即就觉得找盛晓岚出面，自己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了。为了支持他的工作，盛晓岚力主推动，邱曼琳这才同意接连在青石乡投资上了这两个项目。同样的项目，如果是放在别处，腾飞集团的投资成本显然要更低。 如果这件事再让盛晓岚出面，邱曼琳没准会爆发。 为了自己，破坏盛晓岚和邱曼琳多年的闺蜜关系和生意伙伴关系，艾零觉得有点惭愧。虽然他相信，只要他打一个电话，盛晓岚肯定会帮他解决问题。 艾零就这样回了县里。 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一起出面在县委接待处设宴款待南方来的一个地产商。这年头，要想改善地方财政的窘困，只有一个办法立竿见影，那就是卖地，大量卖地。所以开发商变成了各地政府的宠儿。 郭海和陈稳下了车，一眼看到艾零的那辆车停在院中，不由有些惊讶：“老陈，小艾也在这吗？你招呼他一下，一起出面陪陪这位康老板吧。” 这位姓康的地产商是南方最大的地产公司星汇地产的董事长。星汇地产已经在本市拿了四五块地，正在筹建四五个大型地产项目，陈稳通过一个市领导联系上他，就再三邀请来了安化县，准备把县政府对面的一个老旧小区和中心广场这块面积为500亩的地卖给星汇地产，做一个城市综合体大型项目，半数为商品住宅，半数为商业区域。 这是郭海和陈稳眼里的财神爷，所以两位主要领导才一起出面设宴款待。 陈稳笑了笑，刚要打电话，却发现一个身材修长穿着体面的年轻人陪着一个同样年龄但打扮明显新潮的男子出了县委接待处，面目微醺，标着膀子就上了艾零的那辆车。 陈稳皱了皱眉：“孟岗？他怎么用艾零的车？” 郭海也有些意外：“他们乡里在县里有活动？” 作为县府办主任的何玲，是本次官方晚宴的组织者。她从接待处走出来，向郭海和陈稳迎了上来，正好接过了话茬：“郭书记，陈县长，我听说是这样的——我们这位年轻的孟乡长到任之后，觉得青石乡的条件太差，提了不少要求，比如说要配专车，配苹果电脑什么的，艾书记也是没有办法，就把自己的车让给他使用了。” 陈稳皱了皱眉:“郭书记，倒是有这么一档子事，他们乡里给县府打了报告要买车，我没批，敢情这是为了孟岗？” 郭海的脸色阴沉了下去，怒道：“真是乱弹琴！小何，给小艾书记打个电话，这是县委给县委领导配的公车，不是他们青石乡的车辆，想要给谁使用就给谁使用！一点规矩都没有！” 郭海怒冲冲进了接待处。 陈稳知道郭海为什么生气，因为规矩被打破。 官场之上，一级压一级，等级森严。而与每一级相匹配的是每一级的待遇和政治权威，谁都不能觊觎和乱来，该谁的就是谁的。否则，官场的秩序就会乱，领导的权威就会不断有人挑衅。 孟岗不要说是从省里来挂职的，就是从京城下来的，也终归只是一个科级干部，竟敢挑衅整个安化县公务体系的规矩，对于郭海来说，这是基本的底线被打破，不可容忍。 郭海在进接待处之前，突然停下脚步，冷声道：“通知县委办，马上停了这辆车。一个科级干部，竟敢公开占用县委常委的车，传扬出去，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可以问问他，我这个县委书记的车也闲在那里，他要不用借过去使用？！” …… 艾零的司机开着车载着孟岗和他的朋友——港九某风投基金的经理魏英杰前往后者下榻的县宾馆，这是安化县最高档的一家宾馆了。 魏英杰背后的基金公司最近正在国内找地方上水泥项目，这两年，大陆市场因为房地产的火爆，建材市场日渐看好。魏英杰想要投资实体经济，去年就在南方省投资了一个大型地产项目，资金很快回笼，一下子又赚了几个亿。 对于房地产行业了解的人都知道，开发商最大的也是最主要的成本就是拿地的一次性投入。但拿了地之后，后续开发都不用开发商自己的钱了，土地抵押给银行贷款，在楼盘主体建设起来之前，都是工程商垫支工程款，开发商不用掏一分钱。然后楼盘还是预售，只要拿到预售许可证就可以卖房子了。 所以开发商的资金在预售结束就基本回笼了。扣除土地投入，利润至少翻几番。 魏英杰在房地产上赚了大钱，除了继续拿地做房产之外，还瞄上了相关的建材水泥行业。他了解到北方市场上的大型水泥生产项目基本上都是卖方市场，就果断决定找地方上一个年产千万吨的水泥制造项目——当然，这不是他的决定，是他基金公司背后的老板们的集体决策，他只是代言人和项目经理人而已。 正在这个时候，他听说孟岗来北方一个县干乡长，就闻风而来。 其实在此之前，他也试探着跟外地市几个区县的领导接触了一下，但因为时下全国对环保抓得很严，水泥项目因为高污染，审批立项不容易。 孟岗的态度很热情，听闻魏英杰手里掌握着十几个亿的投资款额度，要上一个总投资过五个亿的水泥制造项目，只要这个项目落地成功，青石乡绝对可以鸟枪换炮——孟岗两眼放光，看到了自己耀眼的政绩。 孟岗试探着在乡党委会上提了提，被艾零泼了冷水。孟岗并不死心，还是跟魏英杰会面，决定自己努力争取一下，在青石乡上马这个水泥项目。 孟岗觉得，对于安化县这样的穷县来说，不应该拒绝这种大投资项目，工业项目有污染这是难以避免的，但发展就是要承受一些污染的代价，这些年，国内经济高速运行，高耗能高污染行业可以说是居功厥伟。 就在路上，司机突然接到了县委办的电话通知。扣了电话，司机小黄的脸色变得有点古怪，他回头望着正在跟魏英杰侃侃而谈项目投资的孟岗道：“孟乡长，不好意思，我刚才接到县委办通知，让……” 孟岗皱了皱眉：“你什么意思？直说吧。” 司机干笑两声：“说是让你马上下车，然后让我把车开回县委办封存，说这是县委领导的配车，不允许任何人随便使用。” 孟岗大为尴尬，又有些生气：“县委办？这是艾书记给我安排的公务车辆，我现在跟客人谈重大的项目投资，县委办凭什么收回车去？” 司机无奈耸耸肩：“孟乡长，对不住了，我也没有办法，你也不要难为我。这是领导的安排。” 说着，司机就在路边停下了车。 孟岗气得脸色涨红，却不得已就跟魏英杰一起下了车，尴尬地挡路拦出租车。 孟岗在心里把艾零骂成了一滩烂泥，他根本就不信是什么县委办的安排，肯定是艾零背后主使，故意让他在魏英杰面前难堪的。 孟岗打了车把魏英杰送回宾馆，又好不容易回到乡里，已经是傍晚时分。他狼狈不堪地进了乡政府大院，见艾零的办公室亮着灯，就气冲冲就往楼上走。 段刚、龚明浩还有郭颖正在艾零的办公室商量工作，孟岗怒气冲天，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艾零，你到底什么意思？你凭什么这么做？你这是故意让我在投资商面前难堪吗？！” 艾零皱了皱眉：“孟乡长，你说什么？” 郭颖暗暗摇头，心道省里来的这位也着实不懂规矩了，哪有这样闯进一把手办公室叫嚣闹腾的？你就是再有来头，这样搞下去，在基层也是死路一条啊。艾零再能容忍，也不会允许你这样肆无忌惮践踏他作为县委常委和乡党委书记的尊严呐。 段刚知道好戏又要上演了，就存了看热闹的心思。 龚明浩实在是看不下去，忍不住怒道：“孟乡长，有话慢慢跟艾书记说！” 孟岗就没好气地把下午的事说了一遍。 龚明浩几个人面面相觑，知道一定另有隐情。艾零既然把车安排给了孟岗使用，绝对不会做这种小儿科的事情。 “你认为是我安排的？故意让你难堪？”艾零静静坐在那里，声音冷漠。 “不是你是谁？你到底什么意思啊？！”孟岗犹自气势汹汹。 艾零霍然拍案而起，声色俱厉：“我什么意思？我倒是想要问问你什么意思？你若是一点规矩都不懂，那我劝你去学点规矩！我今天可以给你一个明确的态度，我要让你难堪，要收拾你，还用得着背后做小动作？要是我没有宽容你，你敢在我的办公室蹦跶？滚出去！马上给我滚出去！如果觉得我们乡条件差，满足不了你孟大少爷的要求，那就从哪里来滚哪里去！” “滚！”（未完待续） 231章 组织调查 对于孟岗，艾零决定不再迁就、不再容忍，按规矩办，该怎么就怎么，不愿意守规矩那就让他滚蛋。艾零决心一下，孟岗就开始为他前段时间的不守规矩或者说不懂规矩付出惨痛的代价。 孟岗被艾零从办公室轰出去的事儿很快就在乡里传开。 第二天一早，有人看到孟岗急匆匆离开乡里，乘坐县里开往青石乡的那唯一一路两个小时发一班的中巴客车走了，党政办主任荀平接到报告，就跟艾零说了，艾零挥挥手说由他去，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但是作为乡长，如果不在乡里履行职责，那么，他到哪里都说不过去。 果然不出艾零所料，孟岗咽不下这口气，去找了县委组织部，要求调换岗位，态度坚决。 这事在组织部闹得动静不小。上头来的挂职干部突然找上门要调换岗位，对于县委组织部来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组织部的人不敢怠慢，逐级汇报，一直到了县委书记郭海那里。 郭海刚上班就遇到这事，有点心烦：“到底怎么回事？”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苦笑：“郭书记，我多少了解了一下，据说这人口口声声说艾零因私废公、故意打击报复，处处打压于他，导致他在乡里没法开展工作。” 郭海皱了皱眉：“艾零打压他？老郑，我不用问都知道是扯淡的事情！别的我不知道，这小子来了之后，要求这个、要求那个，前两天更是占了艾零的车，还是我让县委办给叫停了——就这样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还号称被打击报复？无中生有！” 郑九龙点了点头：“郭书记，我也认为艾书记不可能这么不讲组织原则。无论怎么说，孟岗都是组织上安排的乡长，尤其还是市里安排的挂职干部，他不可能也不会什么打击报复。但是他身份毕竟不同，既然他来找，我们一味回避矛盾也不是办法。” 郭海挥了挥手：“按规矩办，按照程序来。安排一个副部长跟他谈话，同时跟青石乡调度一下，让青石乡的人来县委说明情况。” 郑九龙点点头就去安排。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黄的办公室。 老黄面色古怪，坐在办公桌后面，听着孟岗喋喋不休地抱怨和控诉。孟岗至少在他办公室“控诉”艾零和青石乡党委班子一干人半个多小时了，但废话很多，围绕的主题无非是艾零公报私仇、打击报复，让他没法开展工作。 老黄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孟乡长，你先别激动，你说艾书记公报私仇，我有点纳闷啊，难道你们过去有过什么恩怨吗？我看了你们两位的简历，根本就没有交集的机会，艾书记一直在县里任职，而你呢，一直在省里工作，怎么能有私仇呢？” 孟岗呆了呆。 因为冯家、因为冯晓婷的事儿，他实在是说不出口。他总不能说，他看上了艾零的女朋友，然后想要横刀夺爱吧？但他和艾零，除了这个说不出口的因素之外，还真没有半点“恩怨”。 老黄紧盯着孟岗，又道：“这样啊，孟乡长，既然你提出来了，又说了一些问题，但口说无凭，根据郑部长的安排，我个人建议你还是形成一个书面材料，然后要提供一些证据。比如说你指责艾书记打击报复公报私仇，那么你还是要拿出有说服力的东西来。毕竟艾书记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门处理起来要有理有据才行。” 孟岗冷笑：“我又不是举报，我只是要求组织部给我调换一个岗位！写什么书面材料？我从省里下来，是来县里工作，而不是跟谁闹意见的！” 老黄忍不住笑了：“孟乡长，你来县委组织部反映情况，按照程序，你必须要给我们形成书面报告，否则我们没有依据，就无法处理。否则，建议你去县委办说明一下情况，或者直接找县委分管干部的欧阳菁书记。” 老黄这么说，是郑九龙的授意。 孟岗的事情不大，但却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不但涉及县委常委艾零，还涉及市里领导。而且，孟岗是省里来挂职的，这人到底有没有更强大的背景，谁也不知情。为了保险起见，避免组织部成为矛盾中心，郑九龙暗示老黄引导孟岗去县委找，把矛盾推出组织部去。 孟岗沉吟了一下，霍然起身：“也好，我就去找找县委领导，我就不信了，县里就没有一个说理的地方！” 老黄世故地微笑：“我们也不是推卸责任，我马上就把孟乡长的问题向部领导报告，为了解决问题，孟乡长去县委跟县委领导反映一下情况，也是可以的。” “县委欧阳菁书记的办公室在一楼最东头。”老黄不着痕迹地又给孟岗指引了欧阳菁的办公室。 孟岗就气冲冲下一楼。 但在进欧阳菁办公室门之前，他梳理了一下自己的逻辑，来县委领导这里反映情况，必须要注重证据，讲究逻辑，不能信马由缰。 欧阳菁正在签批文件，突然见一个陌生的年轻人进门，有些意外：“你是哪个单位的？找我有事？” 孟岗矜持着微笑道：“欧阳书记，我叫孟岗，是从省里来青石乡挂职的干部，现在的岗位是青石乡的乡长。” 欧阳菁眉头一蹙：“我听说过你，坐吧，找我有事吗？” 孟岗不急不躁就把自己要求调换工作的事情说了一遍。他说了三条：第一，艾零打压他、作风霸道，在欧阳菁这里他回避了公报私仇这一说，因为举不出证据来；第二，抗拒不执行组织决定，到现在都不给他走乡长选举的手续；第三，故意压制，连基本的办公条件都不给他配备。大概就是这么三重意思。 欧阳菁分管党群和干部，那眼光毒辣。她虽然不了解具体情况，但孟岗这么说了说，她就意识到问题不简单。 欧阳菁不表态，淡淡笑道：“孟乡长，你反映的问题我知道了，在适当的时候，我会跟县委郭书记说一下。至于你要求调换工作，这是组织部门的工作，你找我，我也没法给你调整。这样，你还是去找组织部，我跟组织部的郑部长打个招呼，你反映的问题让组织部先查一查，如果的确属实，让组织部提报县委常委会讨论研究，你放心，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 欧阳菁是何等精明的人，她轻描淡写地又把皮球给踢了回去。 孟岗大怒，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但欧阳菁是县委领导，他再冲动也不至于在欧阳菁这里闹腾。 孟岗愤愤不平地走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回过神来，艾零终归是县委常委，他要在安化县控诉艾零，基本上行不通。他站在县委办公楼的走廊里冷冷一笑，也没有再去县委组织部找老黄，而是出了县委大院，直奔市里，他要去市委组织部闹一闹。 既然县里不给解决，那就去市里，让市里来管。 反正这一次，如果他找不下来，没有一个说法，他也没有脸面再回青石乡了。 与此同时，青石乡人大关于举行主席团全体会议对孟岗和段刚两名同志任职提名进行选举的请示，递给了县人大，县人大马上就进入了审批程序。 这一点，孟岗是不知道的，县委和县委组织部也是不知情的。 艾零心思缜密，他知道孟岗去县里甚至会去市里闹腾，他任职选举的事情必然是他拿出来攻击自己的硬伤。为了避免落人口实，艾零马上安排走程序，实际上过去也正在走程序，只是乡里一直没有往县人大申报就是了。 孟岗很快就去了市委组织部。 接待他的市委组织部干部一科的科长马平安非常惊讶，市里安排的干部尤其是跟孟岗一批的挂职干部几十个人，还从没有像孟岗这样心怀怨气直接找到市委组织部要求调换岗位的人。马平安不敢怠慢，立即汇报给了分管副部长，分管的副部长得知此人正是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亲自点将，更加谨慎，又向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请示。 兰宁祥非常震惊。 副职公开向组织部门反映一把手打击报复的情况，不要说在本市，就是在全省都比较罕见。孟岗还是省委组织部协调本市的挂职干部，又是蒋雪峰点了名，情况比较特殊。兰宁祥马上安排人与孟岗谈话，但结果跟在县里的结果差不多，虽然孟岗义愤填膺，但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来。 说是公报私仇，完全就是个人情绪。什么是公，什么是私，孟岗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真正说在台面上的只有两点：一是任职至今艾零压着不给走选举程序，至今孟岗还是一个挂名的乡长候选人；二是故意冷落打压，连基本的办公环境都不具备。 兰宁祥立即拍板，命令一名分管副部长出面与安化县委组织部沟通，调取有关材料，对孟岗反映的问题进行查证。 兰宁祥安排完了之后，出于慎重起见，亲自去了蒋雪峰办公室当面汇报。 听完兰宁祥的话，蒋雪峰极度震惊：“老兰，竟然有这种事？你确定？查实没有？” “蒋书记，正在组织调查，我已经让分管的老刘去安化县了。市委组织部和县委组织部一起配合调查，尽快出个结论。个人感觉，此事应该另有隐情，我觉得艾零这个年轻同志作风扎实陈稳，顾全大局，不至于专门针对一个外来的挂职干部，故意打压，应该不至于。” 蒋雪峰皱了皱眉：“我也认为不应该。但既然人家反映，他又是省里下放的年轻挂职干部之一，牵一发而动全身，我们不能不认真对待。对了，他和青石乡的小艾同志过去认识？否则的话，怎么谈得上什么公报私仇？故意打压？” 兰宁祥苦笑起来：“蒋书记，我也不是太了解，但是我听我家姑娘说过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真实情况。小艾跟老冯书记家的孙女谈对象，蒋书记知道的吧？” 蒋雪峰点点头：“这个情况我知道。” “是这样，据说小艾跟冯家的孙女谈对象，冯家的儿媳妇也就是冯晓婷的母亲不同意，冯晓婷的母亲坚持要把女儿介绍给自己闺蜜的儿子——也就是孟岗了。这两个年轻人之间闹不愉快，或许是因为这个？”兰宁祥轻轻道。 蒋雪峰哈哈大笑起来：“竟然有这种事！可以理解，年轻人感情上的事情就变得比较复杂了——” 蒋雪峰笑容敛去：“但是，一码归一码，公私要分明。如果艾零真的存在故意打压挂职干部的行为，一旦查实，必须要严肃处理！像他这种破格提拔的年轻干部，组织上更要严格要求。尤其是组织任命已经半个多月了，居然还不履行选举程序，这就有对抗组织的嫌疑了，性质比较严重，要查！我看不如这样，明天让市委组织部调查组直接进驻青石乡，以对青石乡的基层党建工作进行考核验收为主，顺便对孟岗反映的问题进行深入调查，从快调查！” 蒋雪峰的表情很严肃。 兰宁祥叹了口气，心道小艾啊小艾，你若是真的因为年轻气盛干了不理智的事情，这一回恐怕是没法交代了。 市委组织部的电话通知让安化县县委组织部很意外。这么点破事，居然闹到了市里去，市委组织部还要专门派调查组下来？郑九龙急匆匆走进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说了，郭海愤怒至极，拍案而起：“放肆！他来县委组织部反映情况，也找了欧阳书记，县里的态度很明确，要进一步进行核实和调查，这调查还没有开始，他又跑到市里去闹腾什么？荒唐！一点规矩都没有！” 在一旁的欧阳菁深吸了一口气：“郭书记，你也别太生气了。这小子肯定是跑到市里去找领导了，也不要紧，我们配合调查就是！不要说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就算是沾点边，那也顶多涉及艾零同志的工作作风问题，怕什么？！”（未完待续） 232章 我要下台了？ 郭海这一次非常生气。 本来在郭海眼里没有多大点破事，孟岗居然闹腾到了市里，有可能还惊动了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否则组织部不会这么重视，还要由一个分管副部长老刘率队下来立即展开调查。 这事可大可小。 郭海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欧阳书记，你具体跟小艾同志衔接一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我个人的意见，在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下来之前——也就是明天上午之前，县委组织部必须要拿出一个充分的调查报告来。到底是黑是白，到底是诉苦抱怨还是故意栽赃陷害，我看必须要弄清楚。我们县里正处在团结共事共谋发展干事创业的关键阶段，不能出现这种搅坏了一锅粥的老鼠屎！” 欧阳菁点点头：“书记，你放心，我马上安排！” “另外，明天组织部的人下来，我就不出面了，老陈也没有必要出面，你出面配合一下吧。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市委专门向蒋书记报告。”郭海挥挥手：“去吧，随时把调查的结果通报我。” 欧阳菁就着手准备，从县委组织部抽调有关人员组成县里的调查组。 这样一来，消息就传了出去，在这个互联网信息化社会高度发达的语境下，任何消息只要外传，势必传播速度非常非常快。 孟乡长到县里、市里状告艾书记，市里要求严查的各种小道消息和各种流言蜚语瞬间而起。 至少龚明浩听到的、郭颖听到的、党政办主任荀平听到的就是不同的三个版本。 一个版本是：县里要调查艾零，说艾零违规打压新任乡长孟岗，这一次，艾零至少要背个处分。县里市里的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 另外一个版本是：艾零有违规违纪的把柄被孟岗抓住，然后孟岗就去市里县里举报，县委县纪委和市委市纪委的联合调查组正在筹建，很快就会到乡里来展开调查。 最离谱的一个版本更荒诞了：孟岗来头很大，是省里的高官之后，因为艾零工作作风过于强硬，导致触怒了孟岗和孟家，孟家一个电话打到市里来，市委书记亲自安排调查艾零，据说市委正在开会研究，艾零撤职查办的红头文件正在市里印发。艾零调离之后，由孟岗主持乡里工作，段刚任乡长。 简而言之一句话，艾零要下台了，要完蛋大吉，倒霉透顶了。 黄昏日落，在下午下班之前，龚明浩、郭颖、荀平和段刚四个人几乎一前一后进了艾零的办公室。龚明浩三人是来报告信息的，段刚则是来给自己解释。 段刚根本就不信这种流言蜚语，一听就是有人背后故意造谣，煽动人心惶惶。但因为涉及自己，段刚必须要来给艾零解释一下，否则就有嫌疑。 段刚不认为孟岗有这么大的能量。即便孟岗大有来头，关键是这一次艾零并没有做错，孟岗完全就是“无事生非”，艾零毕竟是县委常委，市委破格提拔的年轻干部，孟岗去市里找一找诉诉苦就能把艾零干掉，这也太儿戏了。 他们四个人来的时候，艾零刚跟欧阳菁通过电话。 听完荀平三人的话，艾零忍不住笑了，扬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要下台了？我怎么不知道呢？这种流言蜚语，混淆视听，不听也罢，不要放在心上，事实摆在面前，谣言不攻自破，我们倒也不必计较，否则会越描越黑。” 荀平恼火道：“艾书记，现在乡里有些人正在乱传，我看有必要给大家开个会，统一下思想吧，免得到时候传到各村，人心惶惶，乱了章法。” 郭颖和龚明浩也点头道：“艾书记，我们认为也有必要，在这种敏感时期，我们不能任由谣言传播！” 艾零摇摇头：“没有必要。我们不变应万变，最好了。你们不要担心，对于孟岗，我没有做过什么，也没有想打压他什么，黑的始终是黑的，怎么描也不可能变成白的，所以不要紧张，让县里市里查就是，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明浩同志，老段，你们也做个准备，县委组织部的调查组马上就要下来，由县委欧阳书记带队，调查组可能要连夜找乡里的干部谈话，我们什么都不要做，提供一个完整的人员名单和联系方式就好。郭乡长，你在乡政府对面的小学校安排几间办公室，明天我们还要接待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 艾零的话一说完，龚明浩几个人顿时脸色就变了：“艾书记，市里县里竟然真要来调查组？这说明孟岗真的是去市里闹了呀？” “刚才欧阳书记给我打电话，说是孟岗在县里市里举报我三条：第一，公报私仇，但我和他非亲非故，不知道哪里来的私仇；第二工作不支持，故意打压，连基本的办公条件都不具备。好，那就让调查组看看，包括我在内，乡里其他领导的办公室是个什么样子，我们有没有配备苹果电脑就好了；第三，说我压住不给他走人大选举的程序，而事实上，今天下午，我们乡人大关于后日召开人大选举会的请示已经报到了县人大，县人大正在走程序。” 艾零笑了笑：“所以让市里县里来查，当然了，市委组织部工作组是来乡里检查验收我们的基础党建工作的，调查孟岗的举报不过是顺带。” 段刚笑了笑：“艾书记，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说了，流言蜚语不可信，您也不必放在心上，反正这事与我无关，我先走了。” 段刚知道龚明浩三个人是艾零的心腹，有事要说，自己就走了，规避嫌疑。 段刚一走，郭颖压低声音道：“艾书记，让老荀出面跟大家打个招呼，通通气，免得调查组单独谈话，有人不了解情况，乱讲话！” 龚明浩和荀平虽然没有开口，但表情也就是这个意思。 这种流言蜚语显然不是从县里传过来的，肯定是在乡里发酵传播出各种谣言版本。这一方面说明艾零作风强势，工作中难免得罪了乡里一些干部，尤其是即将推进的乡镇机构改革和人员重组，势必又要触及到某些人的利益。这些人不坏好心，所以故意调油加醋制造流言蜚语。 这也难以避免。 在华夏大地上，从古至今，流言蜚语就没有失去过市场。 “不用，我们静观其变，不要给人留下把柄。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何必去自证清白？”艾零神色平静：“不过，这一次，我也要给市里和县里表明我的态度——” 接下来，艾零的话没有往下说。 …… 冯家。 冯老爷子发火了，宗玉芝脸色苍白，她站在客厅里不敢反驳，任由冯元海暴风骤雨一般的发怒，一句话也不敢吭声。她嫁进冯家几十年了，还从未见过公公如此暴怒。 冯志国和冯晓婷父女一前一后进门，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就撞上了这一幕。 冯元海是从兰宁祥那里得到的信息。 冯元海当即气得盛怒爆发撂了电话。孟岗如何，去市里县里捏造诬告艾零，老爷子并不是太看重，关键是他认为这事是儿媳妇宗玉芝指使和暗示的。 “爸爸，这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我没有让小孟去市里闹啊……”宗玉芝有点冤枉。孟岗来市里找，列举了艾零的三大罪，宗玉芝一无所知。 “小艾来家里已经把事情的经过给你解释清楚了，一目了然啊，还说什么？竟然跑到市里来无中生有，竟然还打着我们冯家的旗号在背后说三道四，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这就是你欣赏的人？造谣生事，无中生有，贪图享受，不干事只争权，人品极坏！这就是你要介绍给晓婷的终身依靠？这种人以后再敢进我们冯家，我打断他的腿！” 冯元海气得嘴角都在哆嗦，宗玉芝见状，连反驳都不敢反驳了。 冯晓婷和冯志国父女赶紧劝。 好半天，冯元海的冲天怒气才渐渐平复下来。 见冯晓婷神色焦虑担忧，知道冯晓婷要给艾零打电话询问，冯元海就断然挥挥手道：“晓婷，这事你不要管，让小艾自己处理。我们要相信小艾的为人和处事方法，也要相信市里和县里、相信组织上会给小艾同志一个说法。” “这个时候，你甚至不要跟小艾联系，避免给他增加负担。” 冯元海心里还有些别的想法，只是没有当着孙女的面说出来。实际上，他今日之所以生气，原因就在于市里已经传开，这个孟岗之所以要状告艾零，就是因为要跟艾零争夺冯晓婷，而孟岗的支持者就是宗玉芝。 老爷子认为，在这件事上，至少宗玉芝是默许、纵容乃至授意的。 否则，这个孟岗怎么敢在市里到处宣扬，他才是冯家的乘龙快婿？至于艾零，不过是一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而已。 冯家变成被人编排的对象、变成八卦绯闻中的主角，这让一向看重冯家声誉的冯元海雷霆震怒，这是他发怒的真正因素。（未完待续） 233章 你太嫩了 当天晚上，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就带着县委组织部的调查组进驻青石乡。根据县委书记郭海的指示，调查组要在明天上午市委组织部调查组进驻之前，将青石乡代理乡长孟岗举报乡党委书记艾零的问题彻查清楚。 为了规避嫌疑，艾零回避了这次调查。 接待欧阳菁的是三把手段刚和纪委书记龚明浩。 孟岗跟着县委组织部调查组一并回来，神态傲然。他梗着脖子走进会议室，望着被乡里临时召集来参加会议的乡班子成员和各单位负责人以及部分村支书和村民代表，大刺刺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欧阳菁扫了孟岗一眼，心道这家伙还真是个愣头青，看来是个公子哥儿，根本就不知道他捅了多大的一个窟窿。就算是你举报的是事实，但作为副职举报一把手，而且还是因为一些琐事，这已经引起了上上下下的反感。因为这个恶例一开，很快就会形成风气。如果副职都动不动蹦跶起来挑一把手的毛病，以后官场的权威何在？ 段刚笑了笑：“好了，大家安静，请县委欧阳书记代表县委作重要讲话。” 欧阳菁摆摆手，沉声道：“谈不上什么重要讲话，今天召集大家来呢，主要是因为青石乡代理乡长孟岗同志去县委和市委组织部两级部门反映情况，根据孟岗同志反映的情况，县委高度重视，郭书记专门安排我与县委组织部的同志紧急进驻乡里，没有别的意思，同志们也不要听信谣言和传播谣言，就是对孟岗同志反映的问题找乡里同志做一个核实。明天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也会进驻咱们乡里。” “请老黄给大家介绍一下情况并组织调查。” 县委组织部副部长老黄接过话茬：“欧阳书记，我建议，是不是请孟岗同志回避一下？” 老黄的要求合情合理。 既然艾零回避了，作为另外一个当事人的孟岗，是不是也应该回避呢？ 欧阳菁笑笑：“孟岗同志，你回避一下吧，在办公室不要走远，可能调查组随时要找你谈话。” 孟岗哦了一声，起身就走。 在外边的走廊上，孟岗扭头瞥见艾零静静站在走廊的尽头，手里叼着一根烟，皎洁的月光铺洒在他的身上，他眉宇间神色平静淡然。 艾零也扭头撇去，两人目光交汇间，自然有一番火花碰撞。 孟岗冷笑一声，昂着头挺着胸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艾零撇嘴笑了笑，心道你小子还是太嫩了，你这样明着跟我斗，除了把自己搞臭没有别的结果。 孟岗其实心里很明白，要靠这些把艾零扳倒其实不太容易，甚至可以说不现实。但是，可以借此闹一闹，给艾零头上泼泼脏水什么的，同时树立自己的权威。从根本上来说，孟岗这还是大学教师的简单思维，并不适用于官场，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一闹触及了官场上的重大忌讳。 他之所以故意在市里私下里散布他和冯家的关系，以及冯家儿媳妇宗玉芝坚决反对艾零与冯家孙女冯晓婷谈恋爱的事，目的就在于混淆视听，因为这些话他没有办法说在当面。 他自以为手段高明，其实在艾零和很多人眼里，这简直就是小儿科，小学生耍脾气都没有闹到正点上。 孟岗离开后，老黄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我先介绍一下有关情况。孟岗反映艾零存在三方面问题，因为孟岗同志是公开实名找组织反映问题，所以这些情况也没有什么好保密的——第一，说艾零公报私仇，故意打压；第二，说艾零作风霸道，排挤挂职干部，乡里都没有给他安排基本的办公环境；第三，抗拒组织安排，至今抗拒不安排孟岗和段刚两名同志的人大选举事宜。” “这些情况属不属实？接下来，我们采取个别谈话的方式，无论找到哪一位同志，还请大家实事求是。而且，涉及哪方面问题，请青石乡党政办帮助提供一些基础资料。” 欧阳菁这时候插话道：“大家放心，谈话是个别匿名谈话，我以县委副书记的名义保证，谈话仅限于调查使用，绝对不会泄露出去，给大家产生不必要的困扰。那么，大家一定要保证向组织上提供情况，本着实事求是和为干部负责的客观态度。好了，请老黄组织调查。” …… 老黄按照乡里提供的花名册随意挑选了十个谈话对象，根据县委的要求，调查和组织谈话过程，全程录音录像作为证据，当然，这是严格保密的，即便是调取使用，也只能经县委书记批准，控制在小范围内。当然，同时县委组织部也放开了匿名提供材料的电子邮箱，同步接受举报。 可想而知，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事情，怎么可能有结果呢？ 十名谈话对象一看全程录音录像，更加谨慎，小心斟酌着自己的言辞。基本上所有人都对孟岗表示了一定程度的不满，认为这个从省里来的挂职干部太年轻，不熟悉并不适应农村工作，光知道纸上谈兵，当然也客观上存在与艾零这个一把手有理念上的分歧。 党政办提供了乡里准备给孟岗购置苹果电脑的审批单，同时又提供了乡里其他领导的办公设备配置清单，调查组同时进入段刚等人的办公室进行实地检查并录像。党政办还提供了两份关于艾零安排自己的专车配合孟岗公务使用的派车单。 乡人大还把打给县人大的请示拿了出来，后天选举会议的会议议程都已经拟定完毕，县人大的审批件明天一早就可以下来，怎么还存在什么抗拒不履行人大选举的问题？ 两个小时后，晚上十点半。 调查组公布的电子信箱收到匿名反映情况邮件19封，其中大多数都反映孟岗骄狂跋扈，建议组织上调离。只有一封举报艾零搞什么乡镇机构改革是违规行政，发泄怨气。 所有的材料都完毕，老黄急匆匆走进欧阳菁临时在的办公室，压低声音道：“欧阳书记，这是所有的材料和证据，基本上可以下结论了。孟岗反映的问题并不存在，完全是个人不适应农村生活，情绪化的捏造发泄。唯有一点，就是孟岗反映艾零公报私仇，乡里的人都表示不了解具体情况，两人之间究竟存在什么样的恩怨，谁也不知道。” 欧阳菁笑了：“即便两个人过去相识，有什么过节，就说明艾零同志工作中存在公报私仇了？这是荒诞的命题！老黄，我已经跟郭书记详细汇报过了，郭书记的意思，我们可以下结论了。以组织部调查组的名义，形成书面报告，我来签字认可，明天一早报县委和提报市委组织部调查组。” 老黄点点头：“欧阳书记，这个结论怎么下，县委有什么明确的指示没有？” 欧阳菁沉默了一阵，旋即凝声道：“查不属实，个人情绪化的成分过重。既然孟岗不适应艰苦的基层工作环境，建议组织上调离。” 老黄呆了呆：“欧阳书记，这种诬告闹腾，不处理吗？惊动县委和市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就这么不了了之？以后有些人都跟着效仿，那不就乱套了？” “他毕竟是省里安排的挂职干部，我们只提建议，只阐述事实，至于如何处理，请市委组织部来做。”欧阳菁疲倦地摆了摆手：“这也是郭书记的态度，好了，老黄，告诉大家就地坚持一下吧，今天晚上我们就不回县里了，明天一早市委组织部调查组还要进驻，我们还要留下配合调查！” “欧阳书记，艾书记已经安排了同志们休息和住宿的地方，也给您安排了宿舍，您还是先休息吧，都快半夜了。” 欧阳菁摇摇头：“我就不去了，我就在这间办公室的沙发上随便躺一躺，很快天就亮了。告诉同志们，在乡里的吃住，每个人都要掏钱付账，不要给别人留下话柄。” …… 第二天一早，市委组织部刘副部长带队，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组按照市委蒋书记的要求悄然进驻乡里，展开了调查。市委组织部调查组的调查程序跟县里基本类似，还是召开大会说明情况，然后进行个别谈话，调取有关证据。 尽管县里的结论已经出了，相关证据也有，但本着慎重的原则，市里的调查组还是又把程序走了一遍。但结果是没有差异的。 尤其是安化县委还安排调查全程录音录像，这意味着安化县委对孟岗事件的极度不满。老刘知道，哪怕自己这个调查组不来，安化县委也一定会将调查结果上报市委和市委组织部。 老刘带着调查组在乡里忙活了一个上午，然后中午就走了，也没有留下用饭。 下午两点，市委组织部下达紧急通知，要求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艾零和孟岗四人明天下午去市里开会，说是蒋书记和黄市长要听取专门汇报。 这在艾零看来，是市里高层震怒的结果。但在孟岗和一些人眼里，这是上头高度重视，准备处理艾零的节奏。 整整一个下午，孟岗兴奋不已。乡里不少干部从走廊上经过，都能清楚地听到孟岗在办公室里优哉游哉吹口哨的动静。（未完待续） 234章 考验 艾零觉得非常可笑。 他真是不知道宗玉芝看中孟岗哪一点，这厮狂妄自大、自以为是、刚愎自用，关键还有点政治上的弱智，这样的人如果出生在普通家庭，那就是社会渣渣一个。除了所谓的家世优越之外，他真的是一无是处。 可冯晓婷的母亲喜欢，艾零也是无可奈何。 就连老奸巨猾不想搀和事的段刚都看不下去了——这厮是脑子进水了还是看不清形势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无论是市里还是县里都对他这一次的闹腾非常愤怒，不要说艾零没有一点问题，就是有点问题，估计市里和县里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对于孟岗这种没有规矩的人，估计没有人会喜欢。 根据段刚这些年混迹基层官场的经验，他估摸着，孟岗这一次被调离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孟岗真的来头不小，估计市里会让安化县把他安排在一个相对清闲但又没有实际工作的岗位上，当菩萨供起来吧。 龚明浩轻轻走进艾零办公室，笑道：“艾书记，我看市里县里的调查都出结论了，估计会有一个说法。不过，明天按计划是给他们两个走人大选举程序，是不是先搁置过后再说？” 龚明浩的意思是说，反正孟岗极有可能要被市里调离青石乡，在现在这种微妙的局面下，不如先不走选举程序，走了也被调走，又何必多此一举呢？而且，经过此事一闹，乡里的人对孟岗都极其反感，明天的选择孟岗很有可能通不过。 按照常规和常人的思维，青石乡明天的选择要么会被艾零搁置，要么就会出现孟岗得票数不能过半，不能通过选举的情况。组织提名的人大选举一般来说是走形式，但在一些特殊环境下，也偶尔会出现候选人不能当选的情况，虽然少但也是存在的。 而孟岗于今就具备了不当选的全部可能。 首先在于群众威信变得极低。明天参加选举的乡人大代表基本上都是各村的村支书和乡里的中层干部，基于孟岗给青石乡抹黑在前，人大代表们用脚投票的概率是相当高的。 艾零沉默了下去。 良久，他抬头来望着龚明浩：“老龚，明天的选举照常，既然县里已经批准，那我们不能搁置。至于调查那是另外一码事，只要组织上没有明确做出处理，孟岗仍然是组织提名的乡长候选人，这个事情不能含糊，必须要按期按时组织。” “不但要组织，还要组织好。老龚，你说明天会不会出现特殊情况？” 龚明浩耸耸肩：“我看极有可能。不过，这与咱们无关呐，都是自己做的，自作孽不可活，怨得了谁呢？” 艾零脸色凝重表情严肃摇了摇头：“不行，老龚，坚决不能出现这种特殊情况！如果出现这种情况，会说明我们乡党委政府不能跟组织上保持一致，这是会出问题的！你亲自去安排一下，告诉大家，明天的选举不要受调查的影响，代表们要本着实事求是和讲政治的高度，为组织负责，为孟岗同志负责，为乡里的发展负责的认真态度，投好票！” 龚明浩有些意外。 在龚明浩看来，艾零当然不至于对孟岗落井下石，但按照常人的思维，应该会乐见其成看到孟岗落选。反正又不是他操纵选举，程序正当，落选是民意的结果，也让上头看看，抓紧将孟岗调离，免得给乡里添乱。 但艾零显然考虑得更加长远，也更加看重大局。 这种涵养和大局观让龚明浩非常钦佩：“我懂了，艾书记，你放心吧，我今晚上召集一个选举前的筹备会，强调一下组织原则，也说说艾书记的态度和意见，我们对事不对人，是不是这样？” 艾零笑了，“老龚，本来就应该这样。你想想看，在这种节骨眼上，如果孟岗落选了，不管是不是我们的操纵，都会让县里市里感觉我们在逼宫。尤其是市委蒋书记该如何看呢？市里其他领导和同志们怎么看呢？大家会认为我们小鸡肚肠，缺乏组织原则！ …… 市里。 市委蒋书记办公室。 市长黄长友和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都在座，听组织部副部长老刘汇报关于孟岗上访事件的调查结果。调查事实清楚，证据确凿，老刘甚至用手机给三位市领导播放了安化县委组织部调查时的部分视频资料，还有包括艾零在内，所有青石乡班子成员的办公室实景。 “蒋书记，黄市长，兰部长，我们的调查结论跟安化县委组织部的调查结论基本一致。我们认为：孟岗在县里市里反映的所谓艾零打压、公报私仇等违规行为是不存在的，故意排挤挂职干部的行为也是子虚乌有的，完全是孟岗不适应基层艰苦工作环境，而导致的个人情绪异常。我们不能说他故意诬陷诬告艾零同志，但我们可以说断定，他之所以打着举报艾零的旗号到处闹腾了这么一场，根本目的还是为了让组织上把他调离青石乡，他的目的应该是这个。” 蒋雪峰神色沉凝一言不发。 其实蒋雪峰有点尴尬，这人是他点名放下去的，本来是一番好意，也是出于锻炼年轻干部的考量，结果闹了这么一场。 兰宁祥恼火道：“一个不能吃苦的小子，折腾了市里县里一通！蒋书记，黄市长，这种动不动就来闹腾的歪风邪气不能纵容，我看要做出严肃处理，否则人人都跑出来因为个人情绪诬告别人，尤其是诬告一把手，这会在机关上造成混乱！” 蒋雪峰深吸了一口气：“老兰，处理必须要处理，这事现在的影响很大了，市里县里不少人都在关注这件事。如果我们不处理孟岗，不但艾零同志心里会不满意，估计很多同志都会有意见。” “但是这件事要一分为二的看。孟岗有孟岗的问题，孟岗事件背后折射出的歪风邪气不不能助长，反映出来的年轻干部不能吃苦、贪图享受的问题不能忽视，要引起组织上的重视。但是，我们还要看看市委市政府的政令在基层是不是畅通无阻。艾零和青石乡有没有问题，我们先不忙下结论。” 兰宁祥呆了呆，他马上就意识到蒋雪峰话里的深层次意味。 同时兰宁祥也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蒋书记会安排在明天下午听取汇报研究这件事如何处理。因为上午是青石乡预定的人大选举。 蒋雪峰要看结果。 这显然是对艾零的一次考验了。 这种考验，考验的是艾零的政治头脑和组织原则。 蒋雪峰笑了：“老黄，老兰，咱们打个赌吧，看看明天上午青石乡的人大选举还搞不搞、孟岗能不能如愿当选。” 兰宁祥显然是对此信心明显不足——艾零再出色，也还是一个年轻干部，年轻人谁没有几分火气，孟岗在背后诬告，艾零心里愤怒之下，而且明知孟岗会被调走，所以基本上会暂时叫停这次选举。这是兰宁祥的态度。 “蒋书记，出了这种事，我估摸着乡里的正常反应就是暂时搁置选举，等候组织处理结果。艾零如果这么做，应该也不为过吧？”兰宁祥苦笑道。 黄长友也笑了：“蒋书记，年轻人谁没有几分火气和怨气？我看啊，艾零如果说叫停这次选举也不奇怪。即便是如期举行，从组织部反映的情况来看，既然孟岗在青石乡搞的是天怒人怨，他落选的可能是很大的。” 蒋雪峰神色凝重：“孟岗的问题是问题，但孟岗首先是组织提名的乡长候选人，只要组织上没有发文明确取消孟岗的资格，选举就不能停。这是组织原则。而组织提名的候选人落选，造成的负面影响太大，作为基层党委政府，有责任也有义务维护上级党委的权威，这还是组织原则。” “如果是前面的结果，我们也不能说什么，毕竟问题出在孟岗身上，青石乡做出暂时搁置选举的决定，也无可厚非。但是如果……”蒋雪峰突然微笑起来：“同志们先不要着急，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 …… 事实证明，艾零的担心不是没来由的。 如果不是龚明浩当晚召集筹备会和预备会，讲清楚了乡党委政府的态度和艾零的意见，乡里这些人还真有可能让孟岗落选难堪。 第二天上午九点，选举按期举行。孟岗意气风发得走进会场，许多人看到他昂首挺胸的样子，忍不住皱眉不语，心说这到底是什么人啊，都这个份上了，还骄傲个什么劲头呢？ 但结果还是让艾零满意的。 参加投票的乡人大代表6人，孟岗、段刚全票当选。 即将走马上任乡人大主席的段刚作为本次选举大会的主持者，高声宣布孟岗全票当选，场上却只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让本来感觉扬眉吐气的孟岗心里略觉得有点不爽。 选举结果的当即报给了县委、县政府和县人大。 县委书记郭海都有点意外：“竟然全票当选？” 县长陈稳意味深长的笑了：“郭书记，这就考验了艾零同志的政治头脑和组织原则了。估计市里蒋书记也在看着，孟岗当选不当选，这不是谁的私事，这是组织问题。我想，这一次，艾零通过考验了。” 郭海哈哈大笑起来：“你还别说，艾零这小子关键时刻是不会掉链子的。我还担心他会心里怀着各种怨气，至少会让孟岗落选难堪，结果他却还是给县委交出了一份不错的答卷。这个同志还是很顾大局，值得认可！” “郭书记，你想想，如果孟岗落选，无论是不是艾零操纵选择，他都会被认诟病，落下话柄。聪明人是不会这么干的。况且，如果孟岗真的落选，难堪的其实也不是孟岗，而是咱们县委和市委，尤其是市委蒋书记！” “我们无法向市委交代，蒋书记无法向组织上交代。” 陈稳笑了：“走吧，郭书记，我们去市里吧，选举结果出了，我这心里也踏实了。” 市委。 安化县委办报送过来的信息显示，安化县青石乡乡长候选人孟岗全票当选。蒋雪峰正在办公室跟黄长友、兰宁祥谈话，听到这个消息，忍不住朗声一笑：“怎么样，两位，我们这位小艾同志给了你们一个不一样的答案吧？” 兰宁祥和黄长友面面相觑，旋即也笑了，这是蒋书记愿意看到的结果，皆大欢喜了。 “蒋书记，安化县的人快要到了，这件事如何处理？市委要有一个态度。”黄长友笑道。 蒋雪峰缓缓起身，神色肃穆：“两位，我个人的建议是不调离孟岗，让他继续留任，以观后效。” 兰宁祥和黄长友吃了一惊，迅速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心说难道这小子真的来头不小而且跟蒋书记有关？ 蒋雪峰旋即又道：“我为什么说不能调离他呢？要是我们组织任命的干部，谁都拈轻怕重，害怕吃苦，都来出来闹一闹，就要换岗位，组织工作的严肃性何在？这可不是过家家，谁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我建议他不要调离，继续留任，以观后效。” “但是，他无中生有，诬告主要领导，这已经构成了严重的违纪，必须要严肃处理，否则不能服众。我个人的建议是，由安化县委给予其党内警告处分，由市委组织部分管副部长对其进行诫勉谈话，同时作为反面典型通报全市！” “至于省里……老兰，你安排人把孟岗的情况向省委组织部通报一下，这毕竟是他们下放的挂职干部。但是既然放在了我们市里，我们就要严肃管理，要对一个年轻干部的成长承担责任！我们可以允许一个年轻人犯错误，但绝对不允许一个年轻人屡教不改，把我们的干部岗位当成了个人镀金晋身的踏板！” 兰宁祥如释重负。 至少从蒋雪峰的态度上来看，他与这个孟岗没有一毛钱的关系，也从来没有想要包庇他。（未完待续） 235章 背后有靠山？ 市委书记蒋雪峰并没有亲自参加关于孟岗事件的专题汇报会。 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代表市委，当着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以及安化县委组织部的有关人员，当着孟岗的面，宣布了市委组织部的调查结论和处理结果。 兰宁祥目光炯炯，神色凛然，沉声道：“市委经过认真研究决定，责成孟岗同志向安化县委作书面深刻检查，鉴于其造成的恶劣影响，建议安化县委给予其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同时责成市委组织部分管副部长对孟岗同志进行严肃的诫勉谈话，处分及处理结果通报全市。” 这样的结果没有出乎郭海和陈稳的意料之外。 孟岗脸色骤变，下意识地起身来面色涨红道：“兰部长，凭什么就说我是诬告？” 兰宁祥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市县两级调查的结果，事实就摆在面前，你难道还要狡辩？孟岗，我再次重申，如果你胆敢抗拒组织处理结果，尽管你是省里下放的挂职干部，但是市里有权对你作出惩戒！你难道想要让市委组织部把你退回省委组织部吗？！” 兰宁祥真是愤怒，他为官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像孟岗这种不懂规矩又骄狂无比的年轻干部。 他作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代表市委宣布的就是毫无争议的最终裁定，都到了这个份上了，这厮居然还敢狡辩和抗拒？ 孟岗脸色变了变，慢慢坐下。 如果让市委组织部把他退回省委组织部去，那他的挂职生涯就宣告提前结束，而他的政治生命也由此永远终结。 郭海和陈稳对视了一眼，暗暗摇了摇头。对于孟岗，两人是更烦了。但听市里的意思，还要继续让孟岗留任青石乡乡长的岗位上？ 艾零皱了皱眉，市里对于孟岗的处理不能说是轻描淡写，但对于艾零来说，给不给孟岗处分、是不是通报全市，并不重要。他是想要让组织上调离这个夯货，免得他在自己身边添乱。 “兰部长，这么说，我们乡里今天的选举结果有效了吗？”艾零轻轻道。 兰宁祥深深望着艾零，意味深长道：“艾零，市委对你这一次的表现非常认可。蒋书记让我转告你，作为一个顾大局、讲规矩、肯付出的年轻干部，你的眼光要放得长远一些，风物长宜放眼量嘛，不要因为一时得失和一些客观因素产生畏难心理！你要继续经受住考验，在基层历练上几年，可以继续为党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 兰宁祥的意思很明显，让艾零不要计较孟岗留在青石乡。 对于艾零未来的政治生涯来说，一个区区的孟岗算得了什么，顶多算是一个不足轻重的过客，两人擦肩而过，等孟岗意识到他和艾零并不在一个层次上的时候，他已经望不见艾零的后背了。 艾零叹了口气，他起身来冷冷扫了脸色铁青的孟岗一眼，有些烦躁。他向兰宁祥和郭海、陈稳几个领导打了个招呼，就扭头离去。孟岗也黑着脸离去。 郭海知道艾零心里不舒服，就起身向兰宁祥笑道:“兰部长，看来，小艾同志心里还是有点疙瘩。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身边有这么一个重大隐患和风险源，他难免要无时不刻小心谨慎，给他的日常工作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陈稳因为过去在市政府任副秘书长，跟兰宁祥很熟，说话就更直接一些：“兰部长，出了这种事，哪怕艾零同志再怎么宽容和大度，他和孟岗也很难在一起共事了，勉强凑在一起，我担心会出问题。不如这样，既然市里不方便处理，由我们县里把孟岗调离如何？” 兰宁祥脸色凝重，摇了摇头道：“这是蒋书记的意思。蒋书记说，孟岗这样不能吃苦、狂妄矫情的年轻人，就应该放在最艰苦的一线锻炼！再说了，谁站出来闹一闹，组织上就给调换工作，组织原则何在？如果以后有人跟着孟岗学，我们该怎么办？遇到一个，就调整一个？” “兰部长，如果他再生事端怎么办？”陈稳追问，既然是蒋书记的意思，陈稳自然不敢再反对了。 “本着治病救人和组织培养的原则，我们希望孟岗能在青石乡锻炼成一名合格的年轻后备干部。如果他吃一堑不长一智，那就只能说明他不可救药了。到了那个时候，陈稳，你们还担心什么？”兰宁祥笑吟吟地反问道。 郭海苦笑一声，点点头：“兰部长，既然如此，我们就回去了。过几天，全县的扶贫工作会议上，我也顺便把这事通报一下，免得有些人在背后造谣生事。而且，兰部长，我们可是有言在先，若是这小子再给县里添乱，我们好歹也是一级党委政府，绝不能看着他胡作非为，败坏我们安化县的名声！” 兰宁祥笑而不语。 …… 市委大院停车场上，艾零刚要上自己的专车，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孟岗恼羞成怒的声音：“艾零，你不要得意，这事咱们没完！我就不信，你还能一手遮天，既然市里没有说理的地方，那我就去省里讨一个说法！我是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我可不代表我自己！” 艾零本来心里就很烦，听到孟岗如此嚣张且不懂规矩的近乎挑衅的话，当即再也按捺不住，大踏步一步步逼近孟岗，神色沉凝而冷漠。 孟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艾零扬手指着孟岗，声音冷漠：“孟岗，你愿意上哪去折腾就去哪折腾，但是我警告你，如果你胆敢再给县里给乡里添乱，休怪我不讲情面！” 孟岗哈哈狂笑:“你能奈我何？” 艾零冷笑：“好，孟岗，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你愿意闹就去闹，但后果自负！” 艾零是真想给孟岗一记耳光，给这厮一个狠狠的教训，但他是党员领导干部，他若是动手，必然会被孟岗揪住不放，他倒是不怕，但肯定会给县里带来不小的麻烦。 艾零拂袖而去。 身后传来孟岗放肆的冷哼声。 上了车，艾零怒不可遏，愤怒地拍了座椅一下，司机猝不及防，吓了一跳。司机见艾零脸色暴怒，也不敢搭话，只好安安静静认真开车。 到了这个份上，孟岗还敢如此狂妄，艾零就不得不怀疑，难道这厮背后真的有不得了的大靠山吗？ 艾零本来以为孟岗跟市委书记蒋雪峰有点关系，或者说是冯家帮他走了市里的高层路线。但从蒋书记和市委的态度来看，孟岗与市里的高层并无瓜葛。而即便是有点瓜葛，这一次孟岗闹腾得动静这么大，该严肃处理也绝不会姑息养奸。 但关键是孟岗本人的骄狂和肆无忌惮的态度。 之前还可以理解为孟岗不懂规矩、天性骄狂跋扈，但此时此刻面对市委的严厉姿态，孟岗竟然还是傲慢无礼、没有半点悔改的迹象，就不能不让艾零猜测他背后或者真的站着一位至少在孟岗看来是无人可以撼动的大靠山。 但这又如何？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心里就拿定了主意。无论孟岗如何，他做好自己就是了。反正水来土掩兵来将挡，若是他老老实实在青石乡工作就罢了，倘若还是故态复萌处处给乡里添乱，艾零可不管他的靠山是谁。 孟岗果然直接去火车站坐高铁去省城了。临走之前，孟岗给乡里党政办主任荀平打了电话，说他要去省里上访，要党政办书面打报告给县委和县府。 艾零还没有回到乡里，就接到了荀平的电话汇报。艾零冷笑一声：“老荀，任由他去折腾吧！不要说去省里，就是去京里，又能如何？！市委、县委两级党委做出的处理结果，哪怕是省里，也不能轻易推翻。我就还不信这个邪了，小小一个孟岗，还能翻出天去？！” 艾零说着就挂了电话。 他知道孟岗此番是故意让荀平转告自己、行要挟之事实，但艾零怎么能吃这一套。爱咋咋的，置之不理就好了！ …… 艾零的判断没有错。 孟岗之所以这么嚣张跋扈，骨子里桀骜不驯，关键因素是因为他父亲的密友是省委组织部的一个分管干部的副部长梁茂宽。梁茂宽之前是另外一个地级市的市委副书记、市长，后来又去省委干了两年的副秘书长，是孟父的大学同学，关系非常密切。梁茂宽一年前调任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最近有风声说有可能接任即将退休的省委常委、组织部长老宋，成为省委常委、组织部长。 孟岗回到家向母亲张迎秋一阵哭诉，张迎秋本来就护短，听闻儿子在市里受了委屈还要背上一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大吃一惊，赶紧就带着孟岗马不停蹄赶往梁茂宽家。 两家人常来常往，自然母子俩很容易就见到了下午刚下班的梁茂宽。 “老张，小孟，你们咋来了？小孟啊，你不是在下面干乡长嘛，我听说了，虽然地方艰苦一点，但越是艰苦的地方越能锻炼人，而且也有利于你的履历和资历，过上一头两年，再调回省里来，解决副处级就没有任何障碍了！”梁茂宽朗声笑着：“来来来，坐！” 张迎秋一脸的愤愤不平：“老梁，你可知道，咱们孩子在底下吃亏被人欺负了？” 梁茂宽是何许人，其实他早就看到了母子俩的脸色不对劲，也猜出是在下面出了问题，这才找上自己。 “老张啊，怎么回事？你不要着急，慢慢说！”梁茂宽不疾不徐地点燃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 张迎秋就捅了捅儿子孟岗。 孟岗就添油加醋地把事情来来回回讲了一遍。但梁茂宽是宦海浮沉几十年的人了，岂能没有一点的分辨能力，他很快就从孟岗的话里洞察了几处漏洞，他皱皱眉沉声道：“小孟，我就是有点奇怪，你和那个乡的党委书记无冤无仇，他怎么好端端地就故意打压你？而且，专车待遇什么的，你确定是那个县里的其他科级干部都有，就只有你自己没有？” 孟岗哪能半途而废：“梁叔叔，其他乡镇的乡镇长都有公务用车，只有我没有！乡里有两辆车，一辆那个艾零霸占着，一辆破车也愣是故意不安排给我！梁叔叔，我也不是非要要什么车讲排场，但是您不知道啊，那个乡处在山里，我进出一趟太不容易，我要给乡里招商引资什么的，没有交通工具怎么办？” 梁茂宽皱了皱眉：“小孟啊，他是县委常委，按规定是应该有车的。你虽然跟他搭班子，但你们层次不一样，你还是不要跟他攀了。只是你说得也有道理，进出山里没有车倒是不方便。还有什么事？不给你组织选举？你的乡长岗位还没有落实？” 孟岗迟疑了一下，在这个问题上，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而且梁茂宽很容易就能得到验证，他不敢撒谎：“梁叔叔，我去乡里半个多月了，他一直迟迟不安排选举，就是我到县里市里找了找组织部的领导，他这才迫于压力，今天上午组织选举。” 梁茂宽眉头更紧了，他是官场老前辈了，基层乡镇要举行人大选举尤其是涉及政府主官的选举，至少要提前两天向上级人大打报告请示，得到核准通过之后才能按照程序举行。孟岗这么说，显然是不客观的。 “选举结果如何？”梁茂宽下意识地认为孟岗落选了。孟岗跟乡里的一把手闹得这么紧张，还去市里县里上访，落选也不是不可能的。 孟岗沉默了几秒钟，还是不敢撒谎：“梁叔叔，我倒是全票当选。但是这是乡里人大代表选举的结果，与他没有关系……” 梁茂宽沉默了下去。 听话听音，他有他的判断能力。 从孟岗全票当选的结果来看，梁茂宽断定，孟岗控诉的这位年轻的乡党委书记不是他口中的那种小肚鸡肠、故意打压同僚、作风跋扈霸道的人。 “小孟啊，既然全票当选了，那就好好在下面干。有些误会也好，问题也罢，只要你认真去面对，将来都不是问题！”梁茂宽笑了笑，挥挥手道：“对方毕竟是一把手，你做事要讲一点方式方法，不要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未完待续） 236章 压力让下面去抗 孟岗有点失望，梁茂宽居然不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而是替艾零说话，他心里很不爽。但面对梁茂宽，他可不敢撒野。梁茂宽不仅是他的长辈，还位高权重，要是得罪了梁茂宽，他们孟家损失就大了。 张迎秋急了：“老梁啊，就算是我们家孩子去市里上访，他们市里是不是也太欺负人了，竟然要给岗岗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还要通报全市……老梁啊，要是这样的话，岗岗的前途就完了，而且，你这个省委领导的面子又放在哪呢？” 梁茂宽明显吃了一惊，孟岗的重点都放在如何“控诉”艾零身上去了，并没有说明市里县里的处理结果，张迎秋这么一说，梁茂宽很意外：“怎么回事？小孟？你就是上访，哪怕是去市委组织部找一找领导，反映一下问题，哪怕是冲动了一点，也不至于要背上处分吧？” 孟岗刚刚转入仕途，正在挂职起步阶段。这个时候，如果背上了一个党内严重警告处分，对他今后的前途是有重大影响的。 孟岗又是一通抱怨。 但听了孟岗母子七嘴八舌的话语，梁茂宽的眉头越来越紧蹙起来。 他这才意识到，孟岗所谓的去市里上访反映情况，绝非是这么简单，而他说的这些情况，搞不好都是谎话和无理取闹。甚至，他有可能在底下闯了什么大祸。否则，市里怎么可能给一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 “老梁，你过问一下吧，咱们家孩子才刚起步，要是背上处分，以后还怎么工作呀？”张迎秋一阵悲从中来，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梁茂宽霍然起身，沉声道：“老张，你们不要着急，我了解一下情况再说！” 梁茂宽径自离开客厅，撇开孟岗母子，去了自己书房，然后让省委组织部的干部一处处长马向忠打电话给兰宁祥，了解情况。十分钟之后，马向忠打回电话来向梁茂宽报告，梁茂宽挂了电话，脸色变得很阴沉。 市里反馈回来的信息跟孟岗母子的讲述完全就是南辕北辙。 孟岗这小子在底下，这一次做得很出格、造成了恶劣影响，市委组织部正在形成书面报告，暂时还没来得及报给省委组织部。 梁茂宽出了书房，黑着脸，劈头盖脸就把孟岗给训斥了一顿。 他是看在孟岗父亲的面上，才帮着孟岗转入仕途，本想这小子能在下面挂职锻炼几年，然后还回省委机关上来提拔，结果不成想，这小子太不争气，而且还嚣张跋扈，还不知道打着自己的旗号在下面干了多少坏事。 孟岗被梁茂宽骂的狗血喷头，任是不敢反驳，只好涨红着脸，故作委屈状，坐在那里垂着头一声不吭。 张迎秋其实知道是自己儿子理亏，见梁茂宽发怒，便赶紧陪着笑脸：“老梁，岗岗是你从小看着长起来的，他要不是受了委屈，还能无缘无故这样啊？再说了，就算是他有点过错，也不至于要给处分吧？他们市里处理的有点太过分了呀，老梁，岗岗也是你的孩子，你可不能看着他的前途就这么毁了，撒手不管！” 梁茂宽深吸了一口气，舒缓了一下怒火。他压住火气，沉声道：“老张，不是我说你，都是你平时太惯着他了，一点规矩都没有。你想想看，他一个乡长去县里市里诬告乡里的党委书记，上访的问题完全是他杜撰和自以为是，造成了恶劣影响！我看，人家市委这么处理，还算是轻了，要是遇上我，我非把他就地免职打回原形不可！” “你给我说实话，他和安化县这个艾零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梁茂宽冲张迎秋冷漠道。 张迎秋知道自己不能不说实话了。 张迎秋就把自己和宗玉芝想要撮合孟岗和冯家孙女冯晓婷的事儿简单说了一遍，还说这个艾零就是冯晓婷自己自由恋爱的对象，但是冯家并不同意云云。 梁茂宽听了啼笑皆非，竟然有这种事！ 如果不是看在孟父的面子上，梁茂宽此番就拂袖而去，将母子两人扫地出门，绝对不管这种闲事。因为孟岗这种性格，迟早在下面会惹出大麻烦，而最终还是会影响到他这个省委组织部的高层。 孟父和梁茂宽当时是大学一个宿舍的舍友。大学时代的梁茂宽因为家境贫寒，生活窘困，四年大学期间，如果不是孟父时不时在经济上的接济，梁茂宽很难完成学业。而就算是梁茂宽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穷困潦倒的时候，孟父和孟家也没少慷慨解囊。后来，梁茂宽时来运转青云直上，自然对孟家倍加关照。 张迎秋再三央求，梁茂宽终归还是抹不开这个面子来。 他长叹一声摇了摇头道：“孟岗，梁叔叔告诉你，官场如同战场，你如果没有一点头脑，闷着头往前冲，迟早会被冷枪打死。官场又是一个讲规矩的地方，不管你是谁，都得讲规矩，你到处诬告一把手，这本身就犯了大忌讳。没有人会喜欢你这样做。而且，你把个人感情问题掺和到了工作中，还大言不惭说人家公报私仇，简直是幼稚愚蠢之极！” “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这个乡镇党委书记到底是何许人，但从他处理你这件事的态度上，我感觉这个年轻干部还是讲政治懂规矩顾大局的，否则，你小子想想看，你在人家的地盘上，又把人家得罪死了，你还能全票当选，这说明人家公私分明，没有跟你计较，你还说什么？” “好了，你先回去反省一下，我警告你，不许再胡来，姿态放低、放端正一些，马上回去上班，要学会处理问题。至于你的处分问题，我想办法跟你们市委的主要领导打个招呼，看看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梁茂宽缓缓起身：“如果让我再听到你在下面胡作非为，作风跋扈，对不起，你的事从今往后我不再管！你想清楚了！” 梁茂宽的声音冷漠而严肃。 …… 张迎秋母子悻悻走了。 梁茂宽斟酌再三，决定还是最后管一次。他是一个很念旧情的人，当年孟家和孟父对他的恩情，他这些年记挂在心，帮孟岗过了这一关，算是他最后一次知恩图报，该还的人情也都还了，以后就到此为止了。 但事已至此，梁茂宽知道自己直接插手不好，尤其是他现在正处在仕途上的关键时刻，任何的不谨慎，都有可能引火烧身，影响到自己。但看在孟父的面上，他又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孟岗背上处分，一旦背了处分，即便有他在后面，以后孟岗的仕途也会大受影响。 一个在仕途起步阶段就背负处分的年轻干部，组织提拔的时候，难免要慎重考虑。 梁茂宽想了想，就拨通了自己的嫡系下属——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马向忠的电话：“小马，你帮我处理一件事。” “部长，您说！”马向忠毫不迟疑。 梁茂宽不但现在是他的分管领导，还极有可能坐上省委常委组织部长的高位上，马向忠岂敢怠慢。 梁茂宽就把孟岗的事情简单说了说，其实马向忠早就心中有数了：“部长，这不是什么大事，我来处理吧。您放心，我一定妥善处理好，不给领导惹麻烦。” “嗯，你做事，我放心。不过，小马，千万要讲规矩讲原则，不要干预下面的工作，更不要打着我的旗号去做违规违纪的事情！而是帮我去讨一个人情，有些话我不方便说、也不方便出面，你算是替我说句话吧！毕竟，这小子还年轻，要是这么背上一个处分，以后就……”梁茂宽想起刚才在自己这里谎言连篇的孟岗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小子太不争气，如果不是当年他爸爸对我有恩，我也不会管他这种破事！” “成，我懂了，部长。我明天正好要带着处里的同志去这个市里去调研走访我们部里下放的挂职干部的任职情况，正好顺道处理一下这事。”马向忠再三保证，就挂了电话。 …… 马向忠果然第二天就带着处里的三个人去了市里，打着调研挂职干部任职情况的名义。兰宁祥安排分管副部长老刘接待马向忠一行。在接风的午宴上，马向忠借着敬酒的当口，把老刘拉到了一边，咬了一会耳朵。 老刘明显很为难，压低声音道：“马处长，您看这事是市委主要领导定的调子，而且处理结果已经公开，要想收回来，恐怕是很难了！” 马向忠撇嘴笑了笑：“老刘，咱们可都是干组织工作的，有些东西不是心知肚明？这小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你们市委还能直接下文处理一个科级干部？不可能吧？又不是多大的一点破事！处理还是要安化县委来处理，你们市里只是建议，你说是不是？” “你就帮我一个忙，我不瞒你说，这是省委组织部领导的一个晚辈，关系很密切，领导的意思是说，虽然他有错，但咱们组织上也不能一棒子就把人打死，给他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吧，他还年轻，仕途刚起步，一下子就背个处分，是不是太过了呀？” 老刘吃了一惊：“马处长，是哪位领导？” 马向忠面色一紧：“老刘，你可听说我们宋部长快到退休的点了？现在中-央正在考察，我们部里三位副部长，排序第一、履历最合适的那位……就是孟岗的长辈！” 老刘心里咯噔一声。 马向忠说得是梁茂宽，他是知晓的。梁茂宽仕途顺畅，政绩斐然，官声卓著，从他的履历来看，他从地级市市长的岗位上平级擢升为省委副秘书长兼省委办公厅主任，又从这个重要实权岗位平级调到省委组织部干常务副部长，这样的安排，显然就有点接班人的味道了。 梁茂宽在省里手眼通天，是个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哪怕是蒋雪峰这样的地级市一把手，也不敢轻易得罪他。 这个孟岗的背后竟然是梁茂宽梁部长？！竟然还是梁部长的后辈？ 老刘终于明白，这小子为什么明着触碰官场忌讳，根本就肆无忌惮了。 “我懂了，马处长，我会跟兰部长汇报，同时给安化县委组织部打一个招呼。”老刘轻轻道。 马向忠嗯了一声，微笑着点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又坐回原位，与其他人推杯换盏继续畅饮。 给马向忠一行接完风，老刘立即找上了兰宁祥。兰宁祥听了这个消息，倒吸了一口凉气，沉默了下去，良久无语。 哪怕是梁茂宽当不上省委常委，作为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他，这个面子也不能不给。 “怎么办，兰部长，这事实在是有点棘手。”老刘叹息道：“省里那位的面子不能不给吧？” 兰宁祥叹息一声：“老刘，压力让安化县委去抗吧，他们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至于市里这边，尽量淡化这件事。孟岗毕竟只是一个科级干部，如何处理他的问题，那是安化县委的权力，市里最好不要过问。” 在万般无奈的时候，压力让下面去抗，也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办法。 老刘追问道：“要不要跟蒋书记汇报一声？” 兰宁祥皱眉摇了摇头：“蒋书记事务繁忙，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占用太多的精力。一个科级干部的处理，还到不了市委书记的案头上。我估摸着蒋书记也不会再过问这件事，就算是他问起来，我再给他单独解释就是。” “那么，兰部长，要不要给安化县委打个招呼？”老刘又问。 兰宁祥断然拒绝：“不！我们不要插手！我们现在要想办法把孟岗这件事压在安化县的层面上去处理，无论怎么处理，都有回旋的余地。另外，下周的通报暂时先不要发了。马向忠他们不是要去安化县吗？让他们去，郭海和陈稳比猴都精，他们会知道怎么处理的！” 老刘面子上点头应是，其实心里暗笑，心道您这样把问题把压力推给安化县委，还不知道郭海和陈稳在背后怎么跳着脚骂娘呢？！（未完待续） 237章 靠山来了？ 其实,根本就不用向安化县委通报什么信息，当马向忠带着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人在市委组织部分管副部长老刘的陪同下，打着来调研基层党建和挂职干部任职情况的名义，堂而皇之就来到了安化县。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孟岗也同时回到县里，马向忠等人在县委受到郭海和陈稳热烈欢迎的同时，孟岗正开着自己家里那辆黑色奔驰车进了山，准备返乡。 经过了梁茂宽家里受到严厉训斥的教训，孟岗至少知道了梁茂宽在他背后的支持是有原则和限度的，如果他再继续这么拧下去，梁茂宽一旦不管，他的仕途就完了。所以，跟母亲一合计，孟岗决定暂时低低头不要紧，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要做这个一个忍辱负重的君子，先回去上班，熬过这段艰难的日子再说。 至于处分，他觉得既然有梁茂宽插手了，应该不至于下面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梁部长。 对于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郭海和陈稳都不敢怠慢，拿出了接待上级领导的规格。 书记和县长双双出面，给足了马向忠面子。 会议室里。 双方面对面坐着，这是规矩。 老刘清了清嗓子：“郭书记，陈县长，老郑，今天呢，省委组织部马处长一行来咱们市里调研基层党建工作，根据省委组织部领导的安排，他们准备去青石乡看一看。另外，马处长一行还要对上一批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的任职情况进行走访，正好青石乡的乡长孟岗也是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这次是顺带两个事一并办了。” 郭海和陈稳吃了一惊：走访挂职干部的任职情况？专门提出去青石乡看一看？这似乎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啊。 郭海笑道：“欢迎马处长，热烈欢迎省委组织部的领导来我们县里视察指导工作。这样，我马上安排，让青石乡做好准备，等中午吃了饭，我和陈县长再陪着马处长一行去乡里转一转。” 陈稳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却是面带微笑，没有说话。 马向忠笑笑：“吃饭就算了，郭书记，陈县长，我们有纪律，我们下来调研，只吃工作餐，不接受地方党委宴请，这是规矩，我们可不敢违反纪律。另外，就算是工作餐，我们也要交伙食费的。我看这样，我们简单沟通一下，一会就去乡里看看。至于打招呼，我看就不要了，我们搞一个突然袭击，也好看看基层党建工作的真实情况。” “另外，根据部领导的安排，我们这一趟下来还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走访一下前段时间下放挂职干部的任职情况。这批青年干部，是省委组织部选拔培养的重点后备干部，在你们县里这位孟岗同志，更是我们部里从省属高校选拔的顶尖人才，怎么样，他在你们乡里工作还好吧？” 马向忠装作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郭海和陈稳那是什么人啊，都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了。他们一听马向忠这话，就明白过来，马向忠是冲孟岗来的。联想起孟岗的所作所为以及嚣张跋扈，两人还能不明白，这是回省城找了后台，没准就是下来兴师问罪了。 能让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专门过问，这说明孟岗还真是来头不小。 郭海尴尬地笑了笑，“还好还好，这个同志我也不是太熟悉，具体什么情况，老陈你说说看。” 陈稳暗骂郭海老奸巨猾，但当着省委组织部的人，他也不能推诿，只能勉强笑道：“根据我得到的信息，这个同志这两天刚走完组织选举程序，已经全票当选为青石乡的乡长了。马处长，你们既然大老远的从省城下来，咱们中午怎么着也得让我们尽尽地主之谊吧？马处长放心，我们不用公款，我和郭书记个人掏腰包，请几位尝尝本地的特色菜如何？” 马向忠还是婉言谢绝，坚持要立即去青石乡。 借着上厕所的当口，郭海和陈稳把老刘喊了出来：“老刘，到底咋回事？” 老刘就把马向忠说的孟岗是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梁茂宽的后辈子侄的话说了说，郭海脸色骤变：“这事闹得，我们简直就是躺着也中枪，市里怎么就把这位祖宗弄到了我们县里，这不是让我们难堪吗？” 梁茂宽的事儿，郭海也有所耳闻，可不管梁茂宽是不是将来坐上省委常委级的高位，也不是他和陈稳两个县级干部能得罪的。 陈稳也是吃了一惊，但陈稳还是冷冷道：“领导的子侄也不能破了咱们的规矩，该处理还是要处理，要不然，组织纪律形同虚设，梁部长我想不会包庇他的。” 郭海心烦意乱，心道你知道个屁。 郭海拉着老刘的手追问：“市里领导什么意见？兰部长和蒋书记有什么指示没有？” 老刘摆摆手：“这点破事还用得着惊动蒋书记？兰部长说了，虽然是省委组织部梁部长的晚辈，但该严格管理的还是要严格管理，这也是对孟岗本人负责。至于如何处理，市里认为，孟岗只是科级干部，你们县里酌情处置吧。” 我擦。 郭海忍不住想骂娘。 这不是把矛盾推给了县里？ 这不是逼着县里难做人？ 要是不处理孟岗，很难对全县干部交代，也会败坏县里的干部作风风气；可要是处理孟岗，就要得罪省委组织部的大人物，这简直就是……郭海跺了跺脚，忍不住长叹一声：“老刘，市里这样可不厚道啊，这不是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我们了？我们怎么办？” 老刘一本正经：“孟岗不是你们县里的科级干部？一个科级干部出了问题，难道还要让市委行文处理？当初蒋书记也是说建议你们县委严肃处理，至于如何处理，这是你们县委的权力，你和陈县长斟酌吧。” 郭海脸色黑了下去。 …… 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三位县里领导陪着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马向忠一行抵达青石乡。刚刚得到消息的艾零有些意外，但还是按照要求，带着在家的班子成员迎候在了青石乡政府大院的门口。 得知是马向忠来了，孟岗尽管已经受训要保持低调和谦虚，但还是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马向忠突然来了，这说明梁茂宽还是在管他的，否则哪有这么快？ 其实也是巧合。马向忠本来就安排了调研，只是因为这事，提前了两天而已。而且，没有提前给市里打招呼。 孟岗的小心肝立即又开始膨胀。 他得意地瞥了艾零一眼，冲段刚淡淡道：“老段，省委组织部来的这个马处长，我很熟悉啊，这人很年轻，才刚三十出头，但正处级已经两年多了，将来大有前途！” 段刚打着哈哈，没有表态。 省里机关上的处级干部如同土鸡瓦狗遍地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段刚心里暗暗嘀咕，难道这小子回了省城一趟，这么立竿见影，马上就找了靠山过来？不过，一个处长当靠山，似乎力度有点不够啊。 三辆黑色帕萨特远远驶过来，察觉到身边的孟岗明显有点兴奋劲，艾零心里暗暗冷笑。孟岗与段刚的说话他听得一清二楚，看来这就是他找来的靠山了。不过，艾零心里如同磐石般坚硬，靠山又如何？再有靠山，你自己也得争气。况且，在青石乡这种地方，你的靠山不可能时时处处都关注着你，要想混下去，还是要靠自己。 马向忠几个人下了车。 艾零面带微笑，带着众人迎了上来。 郭海笑着介绍：“艾零同志，这位就是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马处长，马处长，这位就是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同志了。” 马向忠哦了一声，却有意无意地无视了艾零跟他握手的动作，而是满面堆笑，径自走过去跟孟岗热情的握手：“小孟，我们又见面了，怎么样，最近还好吧？” 马向忠和孟岗热情寒暄，站在一起说了好半天的话，闹得乡里其他人面面相觑，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很明显，马向忠是故意的，故意给孟岗造声势的。 郭海和陈稳在一旁看得暗皱眉头，却又无可奈何。陈稳向艾零投过稍安勿躁的一瞥，艾零笑笑，没有太当回事。 但对于乡里其他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种视觉上心理上的巨大冲击。 龚明浩心道，果然是有来头的人，难怪这么嚣张，不讲规矩。 郭颖暗暗苦笑，看来这一次艾书记有麻烦了。 宋军在一旁不由摇头，心道树欲静而风不止，本来以为会消停一段时间，结果，又冒出这档子事来。谁都能看得出，省委组织部马向忠这一行明摆着有点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艾零静静站在一侧，神色平静而冷漠。 自打他从医院转入仕途之后，一路走来，风风雨雨，经历过的大风大浪也不少，而针对他的明枪暗箭更是防不胜防，如果他连这点应对的本事和稳定的心理素质都没有，他早就卷铺盖回老家了。（未完待续） 238章 步步紧逼 好在马向忠与孟岗没有表演太长时间，毕竟有这么多的人在看着，马向忠也不好表现太明显。毕竟他是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哪怕是在基层，也不能不顾及省委组织部的形象。 马向忠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艾零。 见艾零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心里很是吃惊。他是省委组织部管干部的处长，自然之道在基层尤其是在县里，要混一个艾零这样的实职实权岗位、迈过副县级的门槛、干到县委常委，有多艰难。这起码意味着艾零也不是一个好拿捏的主儿。至少在这个市里，想必他是有能量的。 秉心而论，马向忠觉得无论从哪方面看，孟岗其实比艾零都差得挺远。但这年头，有关系和没关系的人不在一个层次上，孟岗再不成器，也有人在背后撑腰。更何况在基层一个乡镇，马向忠认为，哪怕是给省委组织部一个面子，县里乡里也不应该针对一个孟岗。 毕竟，孟岗可是省委组织部放下来的挂职干部啊，不看僧面看佛面，多少给省委组织部门一个面子不是？ 进了会议室。 郭海笑了笑道：“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省委组织部马处长一行来我们县里和乡里调研指导工作，这意味着省委组织部对我们县尤其是青石乡党的组织工作的重视，也是对我们工作的促进，下面，请马处长讲话。” 马向忠作为省委组织部的干部，见惯了大场面，在一个乡镇，自然不会怯场。他傲然微笑道：“指导工作谈不上，但是我们根据省委组织部领导的指示，下来一方面是看看你们作为省级扶贫先进单位，基层党建工作搞得扎实还是不扎实；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走访前期省委组织部下放的几个挂职干部的任职工作情况。所以今天，我们分两步走，先看看基础党建工作，主要是看看资料、软硬件设施和文字材料，都是程序化的东西，相信你们都抓的很好。完了之后呢，我们会有选择性地找几个人员进行组织谈话，对孟岗同志的任职情况进行调研，形成向省委组织部领导汇报的书面材料。” 马向忠话锋一转：“关于孟岗同志，这是省委组织部从省属高校中经过严格选拔，挑选出来的优秀青年人才，充实到咱们的公务员队伍中来，也是为了加强干部梯队建设，为我们党和人民的事业培养后备干部，从你们乡挂职锻炼一段时间之后，孟岗同志将被调回省属机关工作，或者下放到更重要的岗位去继续挂职锻炼……” 马向忠侃侃而谈，各种弦外之音。 乡里的人都听得懂了。 原来这孟岗真是大有来头的人。人家下来就是镀金，马上就要充实到更重要岗位去了。而听省委组织部的人这么定调子，显然这一次是有备而来，为孟岗撑腰发难来了。 傻子都能听得明白。 套话、官话是不错，但要看你怎么说，下面你就会怎么理解。 马向忠在会上大谈特谈组织工作的重要性。大概十分钟之后，就开始组织调研和谈话。 本来这种调研是面子上的调研，不是组织部门检查工作，应该是走马观花，看亮点看特色，总结点评，一带而过。但荀平很快就意识到不太对劲了，马向忠的人看材料看基础操作看得非常严格，非常仔细，一点点地过，还不断提出各种整改意见。 这是来调研还是来挑毛病的？ 荀平看到艾零自个坐在办公室里，就悄悄走了进去，压低声音道：“艾书记，我感觉省委组织部的人来者不善啊。他们说是走访调研，但完全是鸡蛋里头挑骨头，方方面面给我们找毛病，把我们过去两年做的基础工作全部推翻……我们又不是省委机关，我们是一个基层乡镇，我们的工作重心在脱贫攻坚上，在这些常规动作上挑我们的毛病，明摆着就是故意找茬的！” 艾零摇摇头，肃然道：“老荀，这话可不能乱说。现在党建工作被上头抓的很紧，你这话要是当着外人说，被人抓住把柄，就是不讲政治，要犯错误的！没事，你不要着急，不就是挑挑毛病嘛，我们整改就是！按照省委组织部调研组的意见，我们照单整改，不过，你也要长个心眼，让他们给我们出具一个书面的整改清单，签上字，我们有备无患。” “要知道，我们乡还是省委组织部主要领导的扶贫挂包单位，我们过去做的一些工作，那是贯彻落实省委组织部的安排部署，他们不能说否了就否了。这么一个调研组，有多大的权威性和严肃性，我持怀疑态度。” 荀平眼珠子一转：“我懂了，艾书记。我听说他们正在找一些人谈话，我猜测谈话对象的名单是孟岗提供的，因为我看他们找谈话的人都是一些……” 艾零神色不变：“是我在乡里的对立面是不是？一些对我有意见的人，自然不会说什么好话，不过，他们是调研孟岗的任职情况，也只能仅限于此，他们虽然是省委组织部的人，但也不能越俎代庖，干涉基层工作！这是两码事，没有必要慌！”、 …… 中午，马向忠一行三人每人给乡里交了二十块钱，乡里食堂提供两菜一汤的工作餐。吃了饭也不休息，继续谈话。到了三点钟左右，马向忠就直接找上了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还有市委组织部的分管副部长老刘。 “郭书记，陈县长，老刘，根据我们的调研和谈话结果，我们给你们县委反馈两点意见。第一，青石乡作为全省重点扶持的扶贫先进单位，基础党建工作做得不扎实，很多方面有缺项，我们希望你们能尽快督促青石乡重视起来，完善基础建设，夯实组织基础，根据我们的整改清单抓好整改落实。”马向忠淡淡道。 这事郭海和陈稳已经知道了。 郭海尽管对马向忠调研组挑毛病的做法很不满，但在表面上，还是得维持一团和气：“马处长放心，既然省委组织部领导提出了要求和意见，我们马上会督促青石乡党委抓好整改落实，这没有问题！” 马向忠点点头：“郭书记，不是我们挑毛病，而实在是这个乡的工作抓得不尽如人意，下一步，如果省委组织部组织更大规模的考察组来乡里考察，我担心你们很难过关。我们这趟来算是打前站，也算是一种检查和督促。” 郭海满面堆笑，其实心里暗暗骂娘，你们反正怎么说怎么有理。 大家都很明白马向忠为什么这么做。艾零是这个乡的党委书记，基础党建工作被全盘否定，这意味着艾零的工作不力。这还是冲艾零来的，根本目的还是给孟岗说话。 “郭书记，说句***，我看艾零同志的履历，他是医生出身，这样一个青年医生出身的干部，能管好青石乡这一大摊子事吗？”马向忠微微一笑，话里藏刀。 郭海皱了皱眉，陈稳再也忍不住插话道：“马处长，艾零同志的能力全县皆知，工作成绩有目共睹。自打他来这个乡任职之后，这个乡本来是全县最贫困的山区乡镇，但现在已经逐渐摆脱困境，成为全省有名的扶贫标兵单位。他在青石乡，无论是市委还是县委，都是放心和认可的。” 马向忠哦了一声，扫了陈稳一眼。 他心里暗道，县委书记和县长两个人明显帮着艾零说话，难怪孟岗在这个乡打不开局面。有个兼任县委常委的一把手，他又孤立难支，要想在艾零手底下见真章，基本上不太现实。 但马向忠这次来不是为了给孟岗争权力，而是给梁茂宽面子，给孟岗打打气、然后让县委放弃处分孟岗，就够了。 “关于孟岗同志的任职情况，我们也调查了一些情况，乡里一些同志在跟我们的谈话中也提到了一些问题，个人认为，我们以调研组的名义，应该向县委作出必要的反馈。” 郭海知道正题来了，他神色不变，轻轻笑道：“马处长太客气了，您说！毕竟是一个长期落后的偏远乡镇，要说一点问题也没有，那也不客观。不过，有问题不怕，我们及时抓好整改！” 郭海的话也是滴水不漏。 陈稳暗暗为郭海今天的表现点个赞。 这才是一个县委书记应该有的样子和精气神。要独当一面、要有一方诸侯的气魄和心胸，在面对压力的时候，要敢于站出来为下属遮风挡雨，而不是明哲保身。 “郭书记，我们了解到，最近孟岗同志去市里和县里上访，反映这个乡党委书记艾零的问题，不知道你们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马向忠试探了一句。 郭海笑了：“马处长，不瞒你说，市里县里两级调查组都有了调查结论，材料都准备好了，请马处长过目。” 郭海示意县委组织部长郑九龙把两份调查结论递给了马向忠。马向忠是来者不善，他又何尝没有防备？ 马向忠脸色一沉，接过调查结论去看了看，脸色不好看。这是市委和县委两级调查的结果，这相当于是两级党委的意见和态度，不要说他只是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就是部领导，也不能轻易表态说这两级党委的决定是错的，调查是不负责任的。 他不敢说这话，也不能说这话。 “郭书记，我看事情也没有这么严重。根据乡里同志的反映，孟岗同志与艾零同志之间还存在一些问题，不过呢，为了确保他们今后在一起共事，保证班子团结，我个人建议，淡化处理本次事件，免得……” 马向忠欲言又止。 郭海心里大为不满，心道如何处理是我们县委的权力，你一个省委组织部的机关干部，竟敢直接公开敢于县委的决策，真是……但想想马向忠背后代表的大人物，郭海又压住了火气。（未完待续） 239章 骨气 “马处长，你们的建议我们县委会认真对待，完了，我们会开会研究。至于孟岗同志上一次的上访问题，如何处理，我们正在研究。”郭海勉强笑了笑道。 马向忠皱了皱眉，知道这是这位县委书记的推脱之词。 他认为孟岗即便有问题，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看僧面看佛面，又不是让他们提拔孟岗，只不过建议他们处理得轻一些，不要给处分而已，没想到郭海居然不给面子。 马向忠沉吟道：“这样，其他同志先回避一下，我有事跟郭书记和陈县长两个人单独交流一下。” 马向忠的下属和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等人一看，只好起身回避。 市内只有三个人在，马向忠这才压低声音道：“郭书记，我可能有些话没有办法当面说，但我个人建议，你们在处理孟岗的问题上还是要慎重一点。” 马向忠的声音低沉而傲慢。 郭海本来是圆滑之人，只是他骨子里还是有点倔强的个性，马向忠以省委组织部和某位大人物的威权来压人、逼人，郭海就真有点犯了脾气：“马处长，你的话我不懂。” 郭海故意装糊涂。 马向忠有点恼火：“孟岗是我们省委组织部梁部长的晚辈，关系比较近，梁部长把孟岗放在你们县里，也是对你们县委的信任，郭书记，有些话还需要我捅破窗户纸吗？又不是让你们做违反原则的事，只是建议你们给梁部长一个面子，在处理孟岗的问题上手下留情，这过分吗？” 郭海脸色阴沉了下去。 他可以装糊涂，可当马向忠已经说出了梁茂宽的名字，他就不能再说半个不字。否则被马向忠传回去，他就无谓得罪了省委组织部的高层。现在省里直管县的呼声越来越高，而郭海今后要是想再进一步，在厅级干部的层次，省委组织部的意见就至关重要。得罪梁茂宽，就相当于是堵死了自己的仕途之路。 郭海沉默了片刻，尽量用舒缓的语气道：“马处长，你的意思我懂。如果是其他的事情，不要说是梁部长的晚辈，就是马处长的朋友，都可以变通处理。可你也知道孟岗问题的严重性，关键是在我们市里造成的负面影响很大，他在县委、市委两级组织面前，捏造事实，对青石乡主要负责人进行恶意的人身攻击，已经构成重大违纪，在全市干部群众中引起了强烈愤慨。如果对这种恶劣问题，我们县委都视而不见，让我们如何面对全县的干部群众？” 郭海心里冷笑道，更何况你马大处长带队来青石乡，当着乡里人的面故意给孟岗造舆论，这不就是相当于变相威逼我让步吗？可我若是让了步，背后要被多少人骂？人家会说我畏惧于省委组织部大人物的权势，连基本的原则都没了。 “没那么严重吧？郭书记，淡化处理，淡化处理就好了。”马向忠似笑非笑：“反正我个人的建议也提了，不瞒你们说，这也是梁部长个人的托付。梁部长让我跟两位县领导讨个人情，高抬贵手，毕竟孟岗还年轻，不要一棍子打死嘛，这份人情，梁部长以后会有所报的，郭书记但请放心。” 郭海皱了皱眉：“马处长，请恕我直言，梁部长了解真实情况吗？他知道孟岗在下面的表现吗？” 马向忠大为不满，心说你这个人咋这么拧巴呢？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还再这样推三阻四，莫非是真把我们省委组织部当块咸菜吗？ 马向忠冷哼一声：“郭书记，我都说了，我这趟来与梁部长无关，本来就是早就安排好的调研活动，只是遇到这事，顺便跟两位县领导讨个人情。这么说吧，郭书记如果实在是为难，那就算了！我回去之后，会向梁部长如实汇报，说明县里的难处，我想，梁部长一定会体谅郭书记的！” 马向忠这话明着是宽宏大量，实际上是那话威胁郭海。 郭海勃然大怒，但还是压住火气道：“马处长，我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处理？” 马向忠嗤然一笑：“郭书记这样说就是抬杠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机关干部，郭书记可是一方诸侯，岂能相提并论？我没有郭书记的层次和觉悟，所以这没法衡量对比。” 陈稳一直在一旁观察，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他万万没想到，郭海在关键的时刻，会如此坚持原则，试图抗住上头的压力。这种不突破底线的原则和骨气，让陈稳看得大为敬佩。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都没有真正看透郭海这个人。 陈稳觉得自己如果再不说话，很有可能郭海就跟对方谈崩，就适时插话打着圆场道：“郭书记，马处长，你们看这样行不行，领导的面子要给，但组织原则又不能放弃，为了孟岗同志的前途着想，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我们责成孟岗向县委作书面检讨并通报全县，至于处分就不给了。” 郭海沉默了下去，他赞同陈稳的意见。 但马向忠显然不是很满意。 “两位，深刻检讨就罢了，通报全县还是算了吧？年轻人谁不犯错，犯了错非要一棍子打死？通报全县，以后孟岗同志还怎么在县里工作？造成的负面影响实在是不好！” 这一回就连陈稳都有点烦了。给孟岗造成的负面影响？那么，如果连个批评警示的通报处理都没有，孟岗这一次给县里市里造成的负面影响怎么办？将来都跟他效仿，动不动就去诬告一把手，以后就乱套了。 “这样，两位，我们征求一下当事人的意见吧。”马向忠突然道。 郭海和陈稳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艾零进了会议室，陈稳简单把事情说了说，然后马向忠又话里有话暗示了两句。艾零听了，当场没有表态，而是沉默不语。 其实他也并不是非要把孟岗一棍子打死，没有这个意思。 但现在的局势是，大家都知道孟岗是有背景的人，这样的人存在重大违纪，组织上也不处理，这会给艾零今后的工作带来很大的阻碍。更重要的是，像孟岗这样的人，如果这一次轻描淡写地过了这一关，没准他还会蹦跶起来，给乡里添乱。 “马处长，郭书记，陈县长，我没有意见。但是如果不严肃处理，那么我提请组织上把孟岗调离青石乡，否则，以后我无法面对全乡的干部群众。” 马向忠怒道：“孟岗刚刚通过你们乡人大选举，乡长到任没几天，就这样调离，会造成多大的负面影响？” 艾零也有点怒了，这位从省委组织部来的干部处长从一开始就摆出了以权压人的姿态，时时处处考虑给孟岗的负面影响，浑然不把一级党委的组织权威放在眼里，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请问马处长，孟岗捏造事实，诬告我个人，我个人可以不计较，事实上，我也没有跟他计较。但是，他作为乡长，公开抗拒乡党委的集体决策，不服从组织管理，已经在乡里造成了恶劣影响。如果组织上不予处理，以后，我们这一级党委还怎么管理这个乡？马处长替我们考虑过没有？” 马向忠冷笑一声：“小艾书记，你现在的岗位来之不易。有这个岗位，你还可以做事，如果你不珍惜岗位，到时候悔之晚矣。” 艾零这段时间心里憋着的火陡然间被马向忠这句撩拨的话给点燃了：“马处长的意思是，如果我不同意，我这个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的岗位就保不住了？” “放肆！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这样说了？你不要乱扣帽子！”马向忠怒形于色，拍案而起。 艾零也霍然起身：“我把态度也撂在这里，郭书记，如果县委对重大违纪行为不处理、不作为，我宁可辞职，也绝不可能跟孟岗这种害群之马在一起共事！” 艾零拂袖而去。 马向忠气得嘴角直哆嗦。 他没想到来安化县，遇到了郭海这么一个不知变通的县委书记，还遇上了艾零这种难啃的硬骨头。 郭海有些恼火地望着马向忠：“马处长，你都看到了，下面的情绪很大，如果不处理孟岗，我们实在是很难交代过去。这样，艾零同志的思想工作我来做，对于孟岗，就按照陈县长的建议，你看怎么样？” 对于郭海来说，这就是重大让步了。 “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只是个人建议。就算我多管闲事，你们爱咋的咋的吧。”马向忠怒火熊熊：“这一趟的调研，我们会形成正式的书面报告，递交省委组织部领导。对于这样一个党建基础工作形同虚设的乡镇，我们认为作为全省的扶贫先进典型单位并不合适，我想，省委组织部领导也会重点考虑，不要把这个乡作为我们部里的基层联络点了！” 马向忠也是拂袖而去。 谈话不欢而散，马向忠黑着脸带着自己的人匆匆走了。 郭海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马向忠回去之后肯定没好话，抛开得罪不得罪大人物不说，单是青石乡今年的党建考评，估计是很难通过了。（未完待续） 240章 心灰意冷（1） 马向忠是走了。 但给郭海和陈稳留下了一个天大的难题：如何处理孟岗。 严肃处理吧，马向忠已经留下了话，这样势必要得罪省委组织部的大人物。但不处理吧，一则难以服众，二则艾零这边也很难接受。从艾零坚决的态度来看，郭海心知肚明，若是县委轻描淡写，估计这小子要反弹，而且还是强烈反弹。 “老陈，这事咋处理？我说市里也够操蛋的，把矛盾推给我们县里，让我们怎么办？”郭海想想头大。不管孟岗背后是不是真站着梁茂宽，既然马向忠公开说了，应该不会是等闲之辈。而因为这事，无谓得罪上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大人物，对于郭海来说，那简直是一场无妄之灾。 但要让郭海一点原则也不顾，屈从于马向忠的“威胁”，那也是做不到的。 他宁肯不当这个县委书记，也不能做得这么窝囊。 郭海还是有底线的。 陈稳皱着眉头：“这事估计蒋书记不知情。毕竟蒋书记已经有过要求，建议县委严肃处理孟岗，杀一儆百。但现在的问题是，谁也不能去把这层窗户纸捅破，去把矛盾推给蒋书记，蒋书记要是知道了这个情况，估计也是受难为的。” 郭海叹息：“娘的，没想到孟岗这种纨绔子弟，竟然还能攀上省委组织部的大人物，简直是日了狗……” 郭海居然在不经意之间冒出了一句网络流行语，陈稳忍不住笑：“正因为有背景，所以才是纨绔子弟嘛。普通人家的孩子，哪有资格纨绔？装都装不像啊。” “郭书记，个人意见，我看这次我们就让让步吧，责成孟岗向县委作出书面深刻检讨，然后通报全县，由县委常委郑部长亲自代表县委对他进行诫勉谈话，这也算是组织处理了，至于处分，还是算了吧。因为这种烂人，得罪上头的大人物，我们犯不上呐。” 郭海缓缓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这是我能接受的最低限了。但是，艾零这小子这边，可能会有点问题。” 陈稳皱眉犹豫道：“郭书记，要不然，我们就把孟岗这小子调走？给他换一个岗位，然后养起来，时间一到，赶紧送走，省得给我们添乱子。” “调走？不要说上头有话在先，就是蒋书记也发了话了，要让孟岗继续留在艰苦的岗位上锻炼，如果我们擅自把孟岗调走了，将来蒋书记问起来，我们怎么解释？”郭海断然摇头。 陈稳叹了口气：“可是，马向忠这一趟故意给孟岗造声势，搞得艾零同志在乡里很被动，如果我们县里处理起来轻描淡写，再把他继续留在乡里，你想想看，艾零同志今后还怎么开展工作？这小子的德行就摆在这里，他肯定要继续给乡里的工作添堵，就这么一颗老鼠屎，坏了咱们的一锅粥啊！” “老陈，你跟这小子关系好，你出面跟他谈一谈？”郭海试探道。 陈稳连连摆手：“郭书记，这不行，私人关系归私人关系，但这事，是县委的决定，还是你这个县委书记代表县委严肃跟他谈一谈，我想，他应该会做出一些让步。” 郭海无语。 不过陈稳说得没错，这事是县委的决策，他这个县委书记必须要亲自出面，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你把那小子给我喊过来，我们一起跟他谈！”郭海断然道。 艾零被喊进来，在进会议室之前，他就明白，这两位找他干什么。可艾零早就拿定了主意，县委顾忌到上头大人物的关系，淡化对孟岗的处理，他能理解、也不反对，但是，这有一个前提，必须要把孟岗这个隐患给调走。否则，这事就没得谈。 这已经触及到艾零的根本了。 一方面是工作。孟岗留在乡里除了添乱只能是添乱，这样的人纸上谈兵，只会吹牛，实事一点也不能干。 另一方面是个人权威和威信。马向忠这一趟来乡里给孟岗摇旗呐喊，摆出了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加上县委淡化处理，这无疑会让乡里产生更大的负面影响，而孟岗留下势必又更加嚣张，这直接冲击到艾零的权威了。 基于这两点，他是坚决不能让步的。 所以郭海一说，艾零就冷然摇头态度无比的坚决：“郭书记，陈县长，不是我不顾全大局，而是我无法接受。我还是那句话，县里怎么处理，我能理解也不反对，但是，必须要调走这条害群之马，否则我怎么办？” 郭海打了个哈哈：“艾零同志呐，说实话，我也感到很为难，也觉得气不过。但是，你也知道，人在官场上混，我们又不能太僵硬，有些东西，该变通的时候还是要变通。再说了，为了这种人，得罪人，给自己的前途设置障碍，小艾同志，不值得哟！” 郭海又压低声音道：“首当其冲的人就是你，其次才是我和老陈！” 郭海这话说的不错。要真跟上头闹翻了，最受到影响的还是艾零。艾零除非以后不想进步了，否则他早晚会面临省委组织部那边的压力。 人家未必会打击报复，但一定会心里不爽，一定会记住艾零这个名字。 “小艾啊，还有你们乡作为省委组织部基层帮扶联络点的事，如果得罪了马向忠这些人，恐怕以后也很难了。为了乡里，为了县里，为了大局，我们个人……”陈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艾零打断了：“陈县长，我们乡是省委组织部去年就确定的基层帮扶联络点，能因为一个孟岗，说取消就取消？这是不是也太不严肃了，我不信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这么草率，不可能的。” “你没听人家说你们党建基础工作不过关？要想挑你们的毛病还不容易？以这种借口和理由，取消了你们的资格，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陈稳反问。 艾零沉默了一阵：“总之，郭书记，陈县长，我不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如果县委一定要这样做，我坚决反对！” 见两个人怎么说艾零都不松口，郭海有点烦了，他恼火地一拍桌子：“少数服从多数，这是县委的决定，你个人即便反对，也必须要贯彻落实！” 艾零霍然起身：“没错，少数服从多数，我必须要服从组织的决定。但是，如果县委一定要这么做，对于我来说，我不能对抗组织，我只能做我自己，好了，郭书记，陈县长，我还有事，先走了！” 艾零扭头就走。 郭海与陈稳对视了一眼，忍不住苦笑道：“这小子还真是个驴脾气，不过，既然说不通，我们就只能硬来了。” 陈稳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过后我再单独跟他沟通吧，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可能也很难说得通。” 郭海和陈稳就离开了乡里。 第二天上午，县委关于处理孟岗的批复意见书下达了，不是以正式红头文件的形式，而是以县委常委办公会会议纪要的形式，这只能说是郭海和陈稳打的擦边球。 处理意见很简单：责成孟岗向县委作出深刻的书面检讨，通报全县，实际上这个会议纪要就算是通报了，由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给予诫勉谈话。 如此简单。 乡里得到消息，机关人员和村干部们议论纷纷。 孟岗心情舒畅，觉得自己终于胜利了。从拿到处理意见之后，孟岗就笑吟吟地走出办公室，挨个部门转悠，见谁都笑，还主动召集了一个乡长办公会，开始插手乡里的工作。 龚明浩气不过，闯进艾零的办公室来不满道：“艾书记，县里怎么能这样？这样搞下去，组织的权威何在？任由这种人继续折腾下去，那还得了？你看看他那幅小人得志的模样，真是气死人了！” 艾零抬头望着龚明浩，笑了笑：“乡里都有什么议论？” 龚明浩叹息道：“还能议论什么？无非是说孟乡长来头很大，一般人动不了他。还说他下来就是要接你的班，马上就要取而代之，当青石乡的一把手了。不过，艾书记，不用理会这些卵子八糟的话，都是小人之见，何必当真？这是你得去县委反映一下，这样子听之任之下去，一旦出了问题，还是你来承担责任！” 艾零沉默了片刻：“我心里有数了，老龚，日后乡里的工作多上点心，毕竟这不是哪个人的私事，乡里正处在脱贫攻坚的关键阶段，不能马虎大意啊！” 龚明浩虽然觉得艾零的话里有话，但也没有多想，又抱怨了一阵，就去忙自己的。 艾零下了楼，在乡里干部异样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上了自己的车，并没有动自己的公车。艾零开着车疾驰而去，离开了乡里。乡里的议论就更大了，有的说艾零去找县委领导闹腾去了，也有的说艾零要去市里找市领导诉苦抱怨去了，反正说什么的也有。 谁都不知道，艾零悄然将一份辞职报告递给了县委办，然后又去市委组织部办公室递了一份。等郭海和陈稳看到这份辞职报告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未完待续） 241章 心灰意冷（2） 县委办的人把报告递给了郭海。 郭海脸色骤变，看了看报告。 艾零的辞职报告写明因为个人原因，要辞去县委常委和青石乡党委书记的职务，请县委和市委组织部批准。他的辞职报告是同时给县委和市委组织部的，这符合组织程序。 陈稳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郭书记，到底咋回事？这小子闹情绪了？” 郭海恼火地一拍桌子：“你看看吧，辞职报告都打上来了，而且还同时递给了市委组织部，这显然不是一般的闹情绪了。这明摆着就是抗议县委的处理决定，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陈稳脸色也是一变。 如果艾零只给县委书记打辞职报告，这事还有回旋的余地。但艾零同时打给了市委组织部，这意味着他的决心和态度。 “郭书记，我找他谈一谈？” 郭海叹息一声：“我看用不着谈了，估计市委组织部已经在找他谈了。还不知道这小子怎么在市里说呢，这事一定会惊动全市，说不准现在蒋书记就已经得到消息了。” 一个在职的年轻的县委常委，因为所谓“个人原因”，突然要辞职不干，不要说在安化县，就是在全市的历史上也属于第一次。这是多少人做梦都混不到的岗位，艾零却说辞就辞了。 安化县的人限于郭海和陈稳的威权不敢公开议论这件事，但市里的人就没有这些顾忌，消息就不胫而走。 蒋雪峰自然就得到了消息，自然也非常震动。等蒋雪峰电话打给市委组织部长兰宁祥过问此事的时候，兰宁祥正亲自跟艾零进行组织谈话。 兰宁祥脸色阴沉，怒道：“你小子知道你能有今天来之不易，轻易放弃，这算是哪门子理由？你给我说实话，到底是因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孟岗的事情？” 矛盾是兰宁祥推给安化县委的，艾零在这个节骨眼上公开辞职，肯定与此有关。兰宁祥心知肚明。 艾零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逼宫吗？以辞职来要挟组织？”兰宁祥声色俱厉：“你怎么这么幼稚？一个孟岗能代表什么？处理也好，不处理也罢，影响到你的根本了？你连一个纨绔子弟都玩不转转，怎么还当一方父母官？” “你把辞职报告收回去，赶紧回县委给郭海认个错，这事咱们就了了。而你的目的不就是闹闹情绪，让大家都知道你的委屈和不满嘛，好了，你现在搞得满城风雨，总该满意了吧？我告诉你艾零，抓紧回去，要不然就收不了场了！” “兰部长，我没有半点闹情绪的意思。只是我觉得很没有意思。孟岗这件事，突然有点让我心灰意冷。人家有关系的人、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人，呼风唤雨，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犯了错也有重头再来的机会。可我们这种人，辛辛苦苦做点事，不是遭遇各种压力就是无穷无尽的阻碍。我能走到今天，完全是兰部长、李书记和市委蒋书记的赏识提拔，我这两天也想了很多，我算是一个偶然因素，像我这样的人，在官场上混，总不能老是靠运气。说实话，我想做点实实在在的事，而不是想要多大的权力。” 艾零叹了口气，神态非常的真诚：“如果我和孟岗换一下位置，假如是我在背后捏造事实诬告孟岗，或者我真的存在打压孟岗的行为，那么，今天的我，恐怕会遭遇山呼海啸般的问责。因此，我觉得，惹不起，我总能躲得起。我终归还是一个医生，离开机关，我回医院照旧当我的内科小医生，活得依旧自由自在，挺好的。” 艾零如此平静和心平气和，倒是出乎兰宁祥的意料之外了。 他有些沉重地望着艾零，“艾零，如果连这点打击和压力你都承受不住，我看你在机关这两三年都白混了。这个社会本来就是这样，不会因为你我的个性而改变，你因为这种事情走极端，放弃好不容易打拼出来的事业，太可惜了。” “不可惜。兰部长，非常感谢领导对我的提携和帮助，我永远也忘不了在我这两年从成长道路上，各位领导对我的关心。真的。”艾零轻轻笑道。 正在这时，市委书记蒋雪峰的电话打了过来：“老兰，到底怎么回事？青石乡的小艾怎么好端端地要辞职？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简直就是莫名其妙嘛。” 兰宁祥有点尴尬和无奈：“蒋书记，这事说来话长，我需要当面汇报。我现在跟这小子谈话，一会过去给你报告。” 兰宁祥扣了电话，叹息道：“小艾，你再回去好好想一想，你的辞职报告先压在我这里，我先去跟蒋书记解释一下，这事闹得，真是乱成了一锅粥！” 艾零默然而去。 他的确是有点心灰意冷。同时主要也是为了表明自己坚决不肯让步的态度。在艾零看来，有些底线和原则是不能触碰的，如果连底线都保不住，就都没有意思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干，照样去当他的医生，凭他的医术，富贵一辈子也不成问题。 勉强背负下去，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出类似的事情。自己个人之力无法与社会现实抗衡，但至少能确保自己独善其身不去同流合污。 到了这个时候，艾零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心底从本质上说，居然还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艾零默然离去。 兰宁祥敲门进了蒋雪峰的办公室，蒋雪峰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其实不用兰宁祥解释，蒋雪峰刚刚跟郭海通完电话，基本上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蒋书记，我要向你检讨，这事说起来我有责任。都怪我没有坚持原则，把矛盾推给了下面，我本来以为这也不是多大的事，结果不成想这小子一根筋，非要较真了！”兰宁祥看事不好，赶紧认错。 蒋雪峰沉默了一阵：“你没有错，安化县委没有错，小艾同志的表现也没有错，错不在谁。如果要说错，责任也在我。我当时要不是一时心血来潮，把这个孟岗放在了青石乡，也不至于出这么多风波。我早该想到，这种纨绔子弟是干不成什么事的，夸夸其谈可以，做实事就不行。” “这事你准备怎么处理？” 兰宁祥苦笑：“蒋书记，我刚才跟艾零谈了一次，结果这小子说有点心灰意冷了……” 兰宁祥把艾零的话原版复述给了蒋雪峰。 蒋雪峰忍不住笑了：“我以为这小子个性太强，闹情绪，看来还不是。他其实说的也有点道理。这样，老兰，先冷处理，安化县委那边你去打招呼，他那个什么辞职报告不予批准，暂时县委不要表态。至于后续如何处理，我们从长计较，冷处理一段时间再说吧，给这小子放几天假，回家休息一下也冷静冷静。” “我们培养这么一个优秀的青年干部不容易。说实话，现在我们党尤其缺这种有热血、有能力、有责任意识和创新精神的后备干部，不能轻易就放跑了他。必要的时候，我跟他谈一谈。” “至于孟岗，暂时先搁置。现在这个节骨眼上，无论是调动还是免职，都不合适。” …… 艾零辞职的事情并没有提前跟冯晓婷打招呼。因为他觉得这是个人的事，不愿意把冯家扯进来。 冯元海得知消息，在家里大发雷霆，一个电话就把冯晓婷找了回家。 冯晓婷的母亲宗玉芝脸色就有点复杂，因为这一切的源头说起来都在于她身上。如果不是她暗示要把女儿嫁给孟岗，孟岗就不会专门针对艾零，以至于闹出这么多是非来。 “幼稚，真是幼稚！一点挫折都承受不了？晓婷，你马上给艾零打电话，让他给我滚过来！” 冯晓婷苦笑：“爷爷，您别生气，我已经问过他了，他说他不是闹情绪，也不是承受不了挫折，而是觉得如果有些底线不能保住，那就不如辞职不干。爷爷，他骨子里也是一个很倔强的人，既然他拿定了主意，恐怕……” 冯元海沉默了下去。 “还是太年轻啊，有热血是好事，但过于冲动就昏了头了。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县委常委了，将来至少能当一个副市长，大好的前途说放弃就放弃，这简直就是……唉！”冯元海叹息连声，“也罢，各人有各人的路，晓婷，你告诉他要想好了，不要到时候后悔。” 宗玉芝在一旁突然插话道：“如果他连官职都没了，他还有什么资格进我们家的门？” 冯晓婷柳眉一皱：“妈，您这话说的过分了呀。” 冯元海怒气冲冲，霍然起身：“好了，你就少说两句吧。艾零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你看中的那个孟岗差。你看看你选的人，拈轻怕重、好逸恶劳、造谣生事、仗势欺人，纨绔子弟该有的毛病他都有，这样的人才坚决不能进我们冯家的门！至少有我活着一天，那就是不可能！” 冯元海拂袖而去。（未完待续） 242章 恶人还需恶人磨 艾零递交了辞职报告的事儿，在青石乡引起了轩然大波。 乡里机关干部和村干部们议论纷纷，大多数都有点震惊。县委迫于上层压力，淡化处理孟岗，引起了艾零的强烈反弹，艾零宁肯辞职不干挂冠归田，也绝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龚明浩一干人都乱了心神。 艾零突然来了这么一招，简直是太突然了。谁都没有想到，艾零会以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愤怒之情。 即便是段刚这种明哲保身的老油条，得到这个消息也暗暗叹息，觉得艾零太意气用事，为了一个区区的孟岗，放弃自己大好的政治前途，太不值了。 艾零递了辞职报告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乡里。 与众人的反应不同，孟岗则觉得心情舒畅。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既然艾零主动要辞职，那好啊，青石乡就应该由自己这个乡长说了算了。 上午。 孟岗一个电话打到了党政办主任荀平的案头上：“荀主任，下个通知，一个小时之后，召集乡党委会和政府班子成员扩大会议，要求班子成员和各单位主要负责同志以及各村党支书参加会议。” 荀平皱了皱眉，忍不住低低道：“孟乡长，党委会一般是书记召集的，现在书记不在家，是不是……” 孟岗冷笑：“艾零同志不是已经递交辞职报告了吗？现在书记不在岗，我作为党委副书记、乡长，有责任主持乡里的工作，难道我们这一级党委政府还能因为一个人缺位就停止运转了不成？马上通知，别废话！” 荀平沉默了片刻，终归还是没有继续跟孟岗反驳，就安排人下了会议通知。 一个小时后。 孟岗一个人首先进了会议室。他来到会议室的时候，会议室坐满的都是中层干部和各村的村支书，班子成员们一个都没来。孟岗不以为然，大刺刺走向主席台，堂而皇之地占据了原先属于艾零的位置。 孟岗抬头看了看表，冷视着荀平大声道：“荀平，其他人呢？你们怎么下的会议通知？” 荀平一肚子的怨气，但当着众人的面，也不能不给孟岗这个在职的乡长面子，压住火气解释道：“孟乡长，通知我们都下到了，只是其他领导都说手头上有事要忙，现在都不在乡里，您看……” 艾零即便是打了辞职报告，但目前县委和市委还没有批准。即便是批准了，乡里谁来主持工作还是一个未知数，孟岗急匆匆站出来想要独揽大局，在龚明浩等人看来实在是太可笑了。所以孟岗召集的党委会就是一个笑话，根本没有人愿意来。 只有孟岗一个人，开哪门子的党委会。 孟岗勃然大怒，但所谓法不责众，他没有这个本事把乡党委班子都一锅端了，只能忍住气冷冷道：“既然都忙，那就改到下午开党委会，现在既然各单位和各村的负责同志都到了，我们就先开个乡长办公会吧。” 孟岗根本就没有理会荀平，开始唱独角戏。 荀平有些无奈地坐在台下，望着台上似乎意气风发的孟岗，感觉这人好像是跳梁小丑一般面目可憎。果然是乡下人见识短浅，还真是没有见过像孟岗这样嚣张跋扈、思维粗暴的城里人——难道有点背景的人都这么弱智吗？ 其实不是这样的。 孟岗面带微笑，环视众人道：“先给大家通报一个事情。乡党委书记艾零同志，因为个人原因，已经向县委和市委递交了辞职报告。但工作不能出问题，为了确保乡里的工作万无一失，保证乡里经济社会有序发展，作为乡党委副书记、乡长，在书记不在岗的时候，我只能也必须站出来主持大局。” “下面，我对近期工作进行安排部署……” 孟岗侃侃而谈。 荀平这才意识到，原来孟岗并不单纯是野心太浓、等不及了，而是试图趁艾零不在岗、而一切都还未尘埃落定之前，抓紧时间把自己的一些想法转化为工作现实，生米煮成熟饭再说。比如孟岗首先就把艾零安排推进正在酝酿的机构改革给一票否了，他当众宣布，因为目前条件还不成熟，机构改革暂时搁置，以后再说。 孟岗正在“指点江山”，说着自己对于青石乡的完美蓝图和设计规划，一个美貌如花的风情少妇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孟乡长，这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乡党委的集体决策？” 有人跳出来打断自己、跟自己唱反调，孟岗大怒。但他充满怒气的目光落在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上骤然一亮，怒火就变成了温柔的笑容：“你是哪个单位的？” 这女子实在是太勾人太有味道了。身材一流，面容清秀，站在那里风情万种，看得孟岗忍不住暗暗吞了一口口水。他实在是没想到，青石乡这种穷山沟沟里，竟然还有这种极品的少妇，若是打扮起来，其实比一些小明星都不差了。 女子似乎是察觉到孟岗隐藏地很深的垂涎三尺，也不笑，淡淡道：“我是五老峪村的村支书吴翠兰，还请孟乡长回答我的话，同时，这也是大家的问题。” 虽然对孟岗越俎代庖颇为不满，但乡里这些部门负责人和各村的干部，都没有人愿意出来得罪他，只有吴翠兰敢说，也不怕。况且，吴翠兰自打听说“艾零被气得打了辞职报告”后就气不打一处来，憋着一口气。 孟岗笑了笑：“这是我的思路，暂时还没有跟党委其他同志商量。不过，这事我可以拿主导意见，这没有问题。吴翠兰同志，你先坐下，有事我们私下里单独沟通。” 吴翠兰摇摇头：“孟乡长，我虽然是一个村干部，但我也是党员，我知道组织原则。第一，党委书记不在家，你作为副书记，同时也没有上会讨论，你没有权力代表乡里做出决策，我说的没错吧？” 吴翠兰的话让孟岗很难下台。孟岗恼火，冷冷道：“艾零同志已经辞职，乡里党委书记不在岗，我作为二把手，主持乡党委和政府工作，理所应当，这难道不是组织原则？你一个村干部，竟然对乡里的工作指手画脚，简直是岂有此理！坐下！” 孟岗怒斥道。 他虽然对吴翠兰的姿色有想法，但不代表他可以容许吴翠兰一个村支书挑衅他的权威。 但吴翠兰根本就不怕他，而且还是故意找事。 “孟乡长，我想你一定是搞错了，艾书记只是打了辞职报告，但县委和市委还没有批准，所以，艾书记现在还是青石乡的党委书记，县委常委，你要想主持工作，起码等艾书记真正离了岗再说，而且县委会不会让你来主持工作，我看还是未知数呢。” 吴翠兰这话不但很不客气，而且很咄咄逼人了。 孟岗怒不可遏：“你放肆！” 吴翠兰大笑，同样对孟岗横眉怒目：“你吓唬谁呢？老娘可不怕你！我们俩到底谁放肆？一点规矩都不讲，愚蠢傲慢，在没有县委同意的前提下，就取代书记擅自做主，这是要篡权吗？” “你这种人召集的会，不合法，也不符合组织程序，老娘拒绝参加！”吴翠兰怒冲冲拂袖而去。 台下的人有不少暗暗叫好，吴翠兰吐槽的实在是大快人心。 荀平在一旁忍住笑，心道孟岗这样的人还是需要吴翠兰这种性格泼辣的女汉子来收拾，恶人还需恶人磨嘛。 经过了吴翠兰这么一搅闹，孟岗的会自然是开不下去了，就不了了之。 …… 孟岗回到办公室，就拨通了马向忠的电话，准备道一声谢。 但他没有想到的是，马向忠一听艾零公开向市委和县委递交了辞职报告，电话里的声音都变了：“怎么回事？他怎么可能主动辞职？小孟，你给我说实话，你是不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了？” 孟岗连连否认：“马处，这可跟我没有关系，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估计是认为没有拿下我，心里不服气吧。” 马向忠的心里沉了下去，他匆匆就跟孟岗扯了几句就挂了电话。马向忠知道这事闹大了，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为什么说闹大了呢？因为艾零毕竟是安化县县委常委，实权副县级干部，他如此高调辞职，一定会引起媒体的高度关注，一旦被艾零辞职背后的事情挖掘出来并曝光，不要说他一个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就是梁茂宽都承受不住。 但是不是给梁茂宽报告？马向忠犹豫不决。 报告吧，梁茂宽一定生气，责骂他办事不利，闹出风波来，引火烧身。不报告吧，万一事后梁茂宽知道，这还是毛病，更主要的是，马向忠担心这会给梁茂宽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哪怕是小麻烦，但在梁茂宽即将上位省委常委的关键时刻，都有可能变成致命伤。 其实梁茂宽这个时候已经知道了这事。 市委书记蒋雪峰通过其他的渠道，有意无意地让别人向梁茂宽透露了消息，这本身也算是一种试探吧。（未完待续） 243章 脑袋决定屁股 梁茂宽的脸色非常难看。 他对马向忠非常的不满意，但又说不出口来。因为马向忠下去给孟岗说情，的确是他的意思。但让梁茂宽恼火的是，他只是说跟下面讨个人情，没有让马向忠打着他的旗号在下面嚣张跋扈，以势压人。 结果闹出这样的是非来。 下面一个县委常委、副处级干部辞职还是不辞职、哪怕是公开辞职违反社会常态容易引发社会关注，对于梁茂宽来说都不算什么。但是，艾零辞职却是因为孟岗，而间接的原因还是马向忠，所有的矛头一直指向了他这个省委组织部的高官。 一旦这种事情被新闻媒体挖掘出来了，爆了光，对于梁茂宽这种层次的领导干部来说，这就近乎是一种丑闻了。虽然事情不大，但负面影响大。 梁茂宽为官以来，一直严于律己，非常看重自己的官声名誉。没想到他自律了几十年，反倒为了别人家的孩子冒这么大的风险。就连他的公子大学毕业后要进入机关，梁茂宽都没有插手管，只是让他按照常规路线参加公务员考试，没过，就任由他去了省城一家民营企业。 当然，梁茂宽的儿子在这家民营企业已经做到了中层干部，年薪几十万，比进机关强多了。而他能有今天，也很难说与梁茂宽的官位就一定没有关系，但至少在明面上，梁茂宽并没有以权谋私。 所以为了孟岗冒这种政治风险，梁茂宽心里越想越憋气。 梁茂宽很少当面把孟岗夫妻父子母子给痛骂一顿，但念在往日的旧情上，他还是抹不开这个面子。但很显然，孟岗的事情到此为止了，他绝对不能再管，否则以孟岗这种“熊孩子”的尿性，迟早要拖他下水。 梁茂宽脸色阴沉，思量了好半天，始终拿不定主意。 他现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置之不理，任由事态发生，最终也未必是最坏的结果。还有一种是尽力挽回负面影响，公开向市里表态，彻底放弃孟岗。 但是这样一来，对于孟岗来说，无疑就是政治前途永久毁灭了。 梁茂宽多少有点于心不忍。 然而，如果不这样做，事态一旦扩大，直接会影响到梁茂宽本人。至少会对他的官声形象构成影响。 梁茂宽还没有拿定主意，马向忠就来了。 “梁部长，我做事不妥当，给领导添麻烦了。”马向忠从梁茂宽秘书那里知道了情况，心里多少有点忐忑不安。 但马向忠做梦也想不到，艾零竟然是这样的人——竟然会为了一时之气，放弃自己大好的前途，为了孟岗辞职，简直是……当然，在马向忠看来，艾零这活脱脱就是一种威胁，通过辞职要威胁上头，试图达到自己的目的。 梁茂宽明明对马向忠不满到了极点，但在表面上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微微一笑：“小马，你没有错，我知道你也是一番好意，可能方式方法有点问题，以后注意就是了。” 马向忠如释重负：“梁部长，我实在是没想到，那个艾零会如此走极端，竟然以这种公开辞职的方式来要挟，我看，这种人将来迟早……” 马向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梁茂宽匆匆打断了：“小马，你是省委组织部的干部处长，一言一行都代表着省委组织部，代表着组织形象，以后这种过激的话不要乱讲。好了，这事你不要管了，我来处理。” 马向忠犹豫了一下，陪笑道：“梁部长，您看要不要我给蒋雪峰打个电话沟通一下，我跟他过去在省委党校培训的时候有过一些交往，算是比较熟悉。” 省委组织部搞培训，蒋雪峰作为培训对象，跟马向忠认识也是正常的。但毕竟不是一个层面的干部，蒋雪峰能不能卖马向忠这个面子，还很难说。 梁茂宽皱了皱眉：“你找他有什么用？你如果再找，还是会让人在背后说闲话，说我梁茂宽为了关系户插手下面的干部管理，这种风声要是出来，后果不堪设想。好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不要再管这事，我自己处理。” “你去忙吧。”梁茂宽有点不耐烦地挥挥手。 见梁茂宽有些烦躁，马向忠不敢说什么，悄然离去。只是马向忠心里也很堵得慌，本来是拍领导马屁，结果拍到了驴屁股上，事情没办好，给领导添了不少乱子。 梁茂宽作为省委组织部的分管领导，直接决定着他的命运。遑论梁茂宽还有机会坐到省委常委的高位上去。 最近马向忠在省委组织部机关上也呆的烦了，想要下放到地级市去任职。以他的层次和资历，以及省委组织不变干部处长的出身，去下面争取一个区县长的实职应该问题不大，但前提是必须有省委组织部的高层为他说话，省委组织部才可能以挂职的名义向下面安排。 结果事情办砸了，马向忠也不敢奢望梁茂宽肯为了他的事情，向省委推荐了。 马向忠走后，梁茂宽深思熟虑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亲自亮明姿态，消除这事的不良影响。他和孟岗一家的关系正大光明，他在孟岗一事上也不存在利益因素，只是为了报恩提携一个朋友的儿子，结果闹成这样，也非他所愿。 梁茂宽与蒋雪峰只有一面之缘，没有深交，自然相互就没有电话号码。 梁茂宽从省委办公厅印发的全省领导干部通讯录上，找到了蒋雪峰的手机号码。梁茂宽犹豫了一下，还是用自己的座机拨通了号码。这个号码是省委号码，至少可以保证蒋雪峰不会拒接。 蒋雪峰果然接了：“你好，哪位，我是蒋雪峰。” 梁茂宽笑了笑：“雪峰同志，你好，我是省委组织部的梁茂宽，有点私事找你，不知道说话方便不方便？” 蒋雪峰吃了一惊。他下意识得认为梁茂宽是为了孟岗的事情亲自出马了。 蒋雪峰定了定神，微笑道：“梁部长啊，方便方便，有什么指示？” 其实蒋雪峰还在办公室跟市长黄长友商量工作。 梁茂宽定了定神，在电话里简明扼要把他跟孟家的关系讲了讲，然后深吸一口气道：“雪峰同志，我没想到我一点私心，会给你们的工作造成这么大的困扰。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个小子会这么不成器，这是我的失误。这样，我今天把我的态度讲明，请严格按照组织规定，对他进行严格管理，如果犯了错误，该处理处理，该清退清退。从我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他的问题还是挺严重的，既然如此，我个人建议，你们市委把他向省委组织部清退吧，我会在部长办公会上做出深刻检讨！” 蒋雪峰非常意外。 一开始他还认为梁茂宽是故作姿态，但后面梁茂宽的话很诚恳，也很坚决。这说明梁茂宽是下定了决心的，也说明孟岗的胡作非为并不是梁茂宽的纵容，而是后者的狗仗人势。 “梁部长言重了，一个年轻干部犯错误也是正常的事情，你放心吧，既然梁部长这么坦诚，我这边心里就有数了。好了，梁部长，这事我来处理，有事随时向梁部长汇报就是。” 虽然是平级的干部，但梁茂宽毕竟在省委组织部高位上，而且下一步极有可能干省委常委。所以蒋雪峰该给的态度要有。 梁茂宽沉默了片刻：“谢谢，雪峰同志，对于给你们造成的麻烦和困扰，我再次表示道歉。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我应该要做检讨。” 梁茂宽就挂了电话。 接完电话的蒋雪峰神色有点复杂，向黄长友道：“老黄，这位梁部长态度很诚恳啊，看来我们都误解了他，他能主动提出严肃处理孟岗，甚至还主动提出要我们把孟岗退给省委组织部，这种姿态算是不错。难怪有希望当省委常委，果然是器量大不一样！” “是啊，蒋书记，人都说屁股决定脑袋，其实在很多时候，是脑袋决定屁股。如果你没有格局、心胸，是干不到一定位置上去的。省部级的岗位，不是一般人能上的，这不仅仅是看政治资源，还要看本人的格局够不够。”黄长友有点感慨。 蒋雪峰笑着点点头：“没错。不过，人家是高姿态，咱们也不能真的这么办。把孟岗退回省委组织部，意味着老梁要为此承担责任，难免会让他心里产生疙瘩。我看，不如变通一下，还是给个党纪处分，解铃还须系铃人，由市委组织部出面，给个党内警告处分和行政降职处分，也没有必要调离，这种纨绔子弟就是要在艰苦一线好好锻炼一下，降为副乡长留岗查看以观后效吧。” 黄长友笑：“我看这样行。” 蒋雪峰说着就给兰宁祥打了电话。 “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艾零这小子身上。估计老梁能有这番姿态，跟艾零这小子公开辞职有关，这万一要是引起舆论跟进，产生的负面影响不得了。所以，老兰你还是要跟艾零这小子好好谈一谈，让他给我马上回乡里上班去，开什么玩笑，因为一点个人情绪就闹辞职？那么，他跟孟岗还有什么差别？” 兰宁祥嗯了一声：“成，蒋书记，我来做工作。”（未完待续） 244章 重返青石乡 事实上，别看艾零现在在家休息，等待组织决定，但已经有不少媒体通过各种渠道和关系找上了他，要求采访。但艾零一一拒绝。他知道自己在这个节骨眼上、哪怕是以后，也不能轻易开口，只能保持沉默。 兰宁祥离开之后，市委书记蒋雪峰觉得不放心，又专门打电话嘱咐了一遍，要求兰宁祥抓紧时间找一找艾零，免得艾零被舆论绑架，接受采访，说了过头的话，造成了不可挽回的负面影响。 这也是冯元海所担心的事情。 可冯晓婷告诉爷爷，艾零在这一点上，态度坚决，他绝不可能做参与舆论炒作的事情。 艾建民专门从乡里回家，一进门就脸色严肃沉声道：“艾零，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是要靠这种手段来逼上头就范，还是真的心灰意冷，不想干了？” 艾零沉默了一阵，轻轻道：“爸爸，要让我说实话，兼而有之吧。但现在的问题是，不管我是怎么想的，只要那个孟岗的问题不解决，我在青石乡都无法继续工作，这是事实。而对我来说，有些是底线，如果底线一定要突破，那我宁可不干了。这不是故作姿态。” 艾建民叹了口气。他知道儿子当着自己的面，不可能说矫情的话。 自己这个儿子，还是有点当年自己的书生意气啊。 “儿子，你可知道，你以后位置越高，遇到类似的事情就越多。难道你每次遇到这种事，都要采取这种过激的手段吗？” 艾零摇摇头：“爸爸，这一次不一样。他已经屡次突破我的底线，如果我没有姿态，他一定会变本加厉。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要清除出去。” 艾建民摇了摇头：“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上头会因为你就去得罪省里的大人物吗？不可能的，儿子，你还是太意气用事了。不过这样也好，你还是老老实实回医院去当你的医生，至少保证温饱没有问题，现在官场险恶，也未必就是好的出路。” 艾零沉默着。他当然知道自己一人之力的微弱。 蚍蜉撼树，可能于事无补。 但蚍蜉也有蚍蜉的原则，飞蛾扑火也是一种生存逻辑。 突然电话响起，艾零看了看，是兰宁祥的女儿兰若。 “兰若，找我有事？” 兰若笑了：“艾零啊，我爸爸说请你来家里吃个饭，顺便帮他针灸，他的腰疼病又犯了。” “什么时候？” 兰若笑：“我爸爸说了，让你马上过来，现在，必须！” 艾零挂了电话，望向父亲：“爸爸，兰部长找我过去。” 艾建民挥挥手：“去吧，注意你的态度，毕竟兰部长对你完全是一番好意，无论你将来在不在官场上混，兰部长对你的提携之恩，你永远都不能忘。” “我知道。”艾零点点头，就起身穿好衣服开车去兰家。 果然，不出艾零所料，兰宁祥找他是谈话，而不是针灸治病。不过，兰宁祥不是以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身份，而是私人的身份。 兰宁祥的神态严肃，认真道：“小艾，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坚定不移的辞职？” “兰部长，我绝对没有要挟组织上的意思。但是您也明白，如果孟岗的问题得不到解决，我无法继续工作，只能辞职。” 兰宁祥深深望着艾零，一字一顿道：“你认为市里会重视你的姿态吗？或者说，你认为市里县里会因为你，再次严肃处理孟岗吗？” 艾零摇摇头：“应该不会。所以我做好了辞职另谋生路的准备。” “幼稚！”兰宁祥皱了皱眉：“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孟岗，毁了自己的前途，这是儿戏！” “我来问你，你这一次闹出了不小的风波，你没有接受媒体的采访吧？”兰宁祥的态度很严肃。 “没有，我不会也不可能炒作这种事，请兰部长和市里领导放心，哪怕是我辞职走了，我也会永远保持沉默，不给组织上添麻烦。” 兰宁祥如释重负。他还真是担心艾零会一时昏了头，接受采访，导致舆论炒作，一发不可收拾。既然艾零如此冷静，说明他也算是深思熟虑，不是冲动行为。 “好了，蒋书记让我跟你谈一谈。你的做法虽然过激，但也引起了市委的重视。对于孟岗的处理，的确是欠妥的。市委已经责成县委，对孟岗进行行政降职处分，留任青石乡担任副乡长，以观后效。同时给予党内严重警告处分，通报全市。” 兰宁祥的话让艾零吃了一惊，他指了指天花板：“兰部长，可是上头……” “上头什么？小艾同志，很多事情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复杂。实话告诉你，你的事引起了省委组织部梁部长的高度关注，他亲自给蒋书记打电话，表明了自己严肃公正的态度，对于孟岗，他表示从严处理。而且，孟岗跟梁部长的所谓关系，都是夸大其词。” “蒋书记的意思，希望你接受媒体采访，以一个合适合理和适度的理由，信息公开，挽回负面影响，尤其是对于梁部长的负面影响，你懂我的意思吗？”兰宁祥将一封辞职报告塞给艾零，意味深长道：“你从来没有向县委和市委递过辞职报告……完全是有人背后造谣中伤，你可懂？”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兰部长，我懂了。” “好了，蒋书记的意思，马上回去工作，稳定青石乡的局面，不能让孟岗那个小子把这个乡搞乱了，今天的形势来之不易。另外，以什么形式和方式召开新闻发布会，你自己斟酌，但我希望越快越好。” “好了，你胜利了，是不是很有成就感？”兰宁祥调笑道。 艾零汗颜：“兰部长，我没有威胁组织上的意思……” …… 既然孟岗的问题得到理想的解决，艾零自然不会继续拧着要辞职。 市委和县委的口径是一致的，从来没有收到过艾零的辞职报告，他休息这两三天不过是重感冒在家休养。 艾零突然出现在了乡里，众人吃了一惊。当时孟岗正在召开乡常务办公会，所谓安排部署近期的工作。艾零就这样大摇大摆得走进了会议室，孟岗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起身。 艾零扭头望向党政办主任荀平，声音冷漠：“老荀，乡里开会，为什么不通知我？谁召集的会？” 荀平苦笑道：“艾书记，是孟乡长召集的会……” 艾零拍案而起，怒斥道：“为什么不经我允许，就擅自召集会议？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权力？当我这个县委常委、党委书记是摆设吗？” 艾零声色俱厉。 孟岗撇撇嘴：“艾书记，你不是向县委市委打了辞职报告嘛，你不在岗，乡里的工作又不能断下，我作为二把手和乡长，主持工作，符合组织规则，你嚷嚷什么？” 艾零冷笑起来，目光如刀：“孟岗，谁跟你说，我打过辞职报告？造谣中伤！我不过是跟县委请了两天病假，竟然传出这种谣言来，你到底居心何在？” 艾零居然全盘否认了。 不但孟岗呆了呆，一时愣住了，连郭颖等几个乡领导都吃了一惊：这到底怎么回事？ 段刚心里暗笑，知道艾零重返青石乡，意味着孟岗已经完了。可怜这小子还蒙在鼓里，不知所云。 “荀主任，马上下通知，一个小时后，县委欧阳书记过来，宣布县委决定，开全乡干部大会。另外党政办跟县委宣传部衔接一下，明天上午，以乡党委的名义，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暨温泉度假村项目招商会，你来安排。”艾零说完，扬长而去。 荀平大喜，这意味着艾零重新进入工作状态，所有的事情和风波都化为乌有了。 其他乡里领导都起身面色复杂得离开会了会议室，只留下面色愤怒的孟岗，嘴角哆嗦着，不知道该冲谁发火。 一个小时后。 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联袂来到青石乡。组织部没有来人，这意味着不是干部调整，而是干部处理。乡会议室人满为患，众人的脸色都很古怪。 欧阳菁没有废话，直接点名让马先忠宣布县委和县纪委的处理决定，孟岗降职、降为副乡长，排在段刚之后。县纪委给予孟岗党内严重警告处分。 这样严肃的处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众人议论纷纷，孟岗恼羞成怒，几乎当场就坐不住了。但一级党委的组织处理决定，无人可以对抗。哪怕是孟岗，也不可能。 最后，欧阳菁代表县委表态，除了支持艾零工作之外，还再三强调，所谓艾零辞职是某些人在背后造谣，说县委已经责成县公安局立案侦查云云。 欧阳菁和马先忠前前后后一共呆了十几分钟就匆匆离去。 但两位县领导离开之后，乡里就炸了锅了。 孟岗居然从乡长被降为了副乡长，而且还留在乡里继续工作。这才几天的功夫，乡长就变成了副乡长，不是说他背后有什么大人物吗？众人面面相觑，狐疑不定。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艾零作为县委常委和乡党委书记的权威地位无人可以挑衅和取代。（未完待续） 245章 新闻发布会（1） 艾零重返青石乡的事儿，腾飞集团的邱曼琳在第一时间得到了消息，她很快就从市里赶了来。如果艾零不在岗了，腾飞投资在青石乡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基本上要泡汤，前期近一千万的投资就统统打了水漂。实际上，别看邱曼琳闷声不吭，但实际上心急如焚。 突兀之间被降职还留任，从乡长变成了副乡长——这种境遇对于孟岗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他没有犹豫，立即躲到自己的宿舍里拨通了母亲张迎秋的电话。张迎秋自然是非常震惊，挂了儿子的电话，立即逼着丈夫给梁茂宽打电话询问究竟。 在张迎秋看来，这事不是什么大事，梁茂宽已经过问了，怎么还是这种结果？ 老孟本不想打，耐不住妻子哭哭啼啼，又想起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给梁茂宽打电话。只是电话拨通之后，梁茂宽那边迟迟没有人接。老孟连续拨打了三遍，都是如此，心里就明白，人家梁茂宽是不想再管这事了。 张迎秋急切之下，撇开丈夫，径自去省委机关上找梁茂宽。 她进了省委组织部的办公楼，却被组织部的人挡驾了，说梁部长很忙，没有时间见客。这在以往是不可能的事情，梁茂宽无论多忙，只要是孟家的人来，总是会抽时间见一面的。今日闭门羹，显然是梁茂宽要跟孟家彻底划清界限了。 马向忠面色古怪，从走廊尽头那边走过来，递给张迎秋一张字条，上面是梁茂宽亲自写的八个字：仁至义尽，好自为之。 这就是梁茂宽的态度了。 张迎秋心里凉了半截。 孟岗的事情只有梁茂宽才能管得了，既然梁茂宽不管了，那基本上就算是宣布了孟岗政治生命的终结。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因为有梁茂宽这一层的亲密关系在，孟家也不会让孟岗转入仕途呀。 但梁茂宽居然这么无情无义，撒手不管了。 张迎秋气不过，打电话给丈夫，好一通抱怨。她光顾着抱怨梁茂宽，却从来就没想想自己这个儿子到底有多混账、多自以为是，在下面又惹了多大的麻烦。 张迎秋万般无奈，又想起了冯家和闺蜜宗玉芝。张迎秋开着车直接上了高速公路，直奔市里，准备向冯家求援。张迎秋赶到冯家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宗玉芝打开门把张迎秋迎了进来，冯元海刚从书房里练完字见到张迎秋，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 “冯书记，您好！”张迎秋有求于人，自然态度极为恭谨。 冯元海淡淡扫了她一眼，略一点头算是回应，尔后就直接上了楼。 听完张迎秋的话，宗玉芝非常为难。她知道老爷子很是欣赏艾零，有意促成艾零与女儿冯晓婷之间的婚事。若是其他的事情也就罢了，孟岗的事涉及艾零，冯元海一定不会帮忙的。而且，从这事来判断，冯元海即便出面也是无济于事，因为闹得太大，牵一发而动全身，任何人都不会轻易表态。 “玉芝，我们家孩子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现在遭了难，被人欺负，你可不能不管啊。”张迎秋紧紧抓住宗玉芝的手。 宗玉芝叹了口气：“迎秋，我听说孟岗的事很复杂，是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亲自定的调子，书记表了态，安化县委已经正式宣布处理结果，任何人都不可能逆转了。” “玉芝，降职就降职吧，我们自认倒霉也就罢了，可为什么还要留任呢？故意把孟岗留在青石乡，让那个艾零欺负吗？你们市里也真是欺人太甚了。”张迎秋央求道：“你帮我求求老爷子，至少把岗岗调离，我们调走成不成？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迎秋，不是我不帮你这个忙，而实在是老爷子现在很少插手市里的干部问题。他是一个退休的书记，如果露面太多，会引起忌讳的。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老爷子对那个艾零很是欣赏，这事，他一定是不会管的。”宗玉芝柔声道：“迎秋，跟小孟说一说，先忍一忍，呆上个一头半年，就调回省里了，时间短，怎么都能坚持下来。” 张迎秋面色一呆，她旋即想起省里的梁茂宽的态度来。 梁茂宽对孟岗撒手不管了，这意味着孟岗的挂职就变成了任职。只要省委组织部不插手，孟岗今后就只能留在安化县工作了。调回省里？调哪去？ 张迎秋越想越憋屈，越想越哀伤。 她悔不当初，为什么非要儿子跳进官场这一滩浑水里来呢？跳了也就跳了，为什么一定要到这个市来？如果不来这里，就遇不上艾零，也就没有后续这些卵子八糟的事情了。她就不曾想过，问题还是出在孟岗个人身上——如果孟岗按部就班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挂职，哪还有这些所谓的麻烦？ 张迎秋又想起，儿子之所以坚持来这个市，还是因为冯家和冯晓婷。如果不是宗玉芝再三说要把女儿许配给我们家儿子，我们家儿子又岂能跳进你们这个火坑里来？ 所谓关心则乱、事急则乱。张迎秋乱了头绪，就像是没头的苍蝇，开始到处找借口发泄心里的负面情绪。 “玉芝，你说得倒是轻巧，怎么坚持啊？那个艾零还是一把手，还要让我们家岗岗落在他手底下，他岂能不落井下石和打击报复吗？” 宗玉芝勉强一笑：“那小子应该不会肚量这么小，再说他是一把手，要顾全大局，只要小孟别再故意跟他拧着干，应该会相安无事的。” 张迎秋哎呦喂一声，声音就变得有点嘲讽和不满起来：“看来，你们家已经慢慢开始接受他当女婿了，玉芝，既然你们有合适的人选，何必再把我们家岗岗拖进来呢？” 宗玉芝摇摇头：“迎秋，你误会我了，我到现在为止，也认为艾零跟我们家姑娘不太合适，门不当户不对，将来不出问题才怪。只是小孟这边，我也没想到……” 宗玉芝本来想说孟岗这边她也没想到会这么不争气，但想起张迎秋的情绪，就生生咽了回去。 张迎秋冷笑：“玉芝，你就给个准话，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吧？反正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要是不管，我们之间的情分也就到头了。” 宗玉芝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张迎秋居然会威胁她，而且还拿两个人几十年的姐妹情分来当要挟：“迎秋，你这话怎么说的？好像我故意不管小孟的事？” 张迎秋霍然起身，冷笑：“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这一回，算是我们孟家倒了八辈子大霉了，摊上了倒霉的事，又遇上了不讲情分的人，还怪谁呢？” 张迎秋转身就走。 宗玉芝也非常生气，也没有再挽留。宗玉芝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你张迎秋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反过来还要怪我不成？ 话说你省委组织部的那一位都不管了，你还指望冯家老头能给你干成事？ 说不准，这一回孟岗被严肃问责，与省委组织部那一位也密不可分了。 几十年的闺蜜，一时间闹翻成仇。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这么脆弱。 …… 青石乡。 艾零的办公室。 郭颖、龚明浩几个人联袂走进来，笑着问艾零这几天的事，其实就是缓和一下关系，毕竟他们也认为艾零打了辞职报告，离岗是迟早的事情了——至于传说中的艾零打了辞职报告，又为何变成了子虚乌有的谣传，众人隐隐猜出了是怎么回事，没有一个人去捅破这层窗户纸。 反正大局已定。 而县委对于孟岗超乎常态的严厉处理问责，意味着艾零在博弈中胜出。乡里这些干部没有一个人是傻子。就连段刚都有点意外，心道艾零能把有省委大人物作为后台的孟岗彻底扳倒，而且处理得这么狠，显然是另有内情。这不是艾零闹闹情绪就能办成的事。 段刚心里凛然。 他本来没怎么看得起艾零，认为艾零不过是运气好，受了市委书记的器重，走了狗屎运爬到了县委常委的位置上——可现在看来，艾零的手段、头脑、胆识，绝非常人可及。 段刚自己明白，自己或许可以不承担责任，但一定不能跟艾零拧着干。跟艾零拧着干的下场，估计会很惨。 段刚走出自己的办公室，扫了一眼隔壁的孟岗办公室。房门紧闭，窗帘也都拉着，但里面有动静，段刚知道孟岗在里面，似乎没脸见人吧？ 荀平带人走进艾零的办公室，手里捏着一块牌子：“艾书记，把孟乡长办公室的牌子给换了吧?” 艾零摇摇头：“没有必要，一块牌子能代表什么？不要这么干，影响不好！” 孟岗被降职为副乡长，党政办的人就想把他办公室那块乡长的牌子给换下来，换成一个副乡长。艾零觉得这太有针对性，也没有必要。一旦这样做，孟岗还是会记恨在心，认为自己打击报复。 在这件事上，艾零觉得市委也是执着。为什么就一定要让孟岗在青石乡就地锻炼呢？能锻炼出什么来？艾零估摸着这跟蒋书记的态度有关。（未完待续） 246章 新闻发布会（2） 孟岗一直在拨母亲张迎秋的电话，但一直都没有拨通，心烦意乱。 他是憋在屋里不想出去，倒也不是没脸见人，他本来就属于那种没脸没皮的人，只是安化县委突兀改变姿态、竟然将他直接降职，还故意留任青石乡，这摆明了就是要收拾他的节奏。而难道省委组织部梁茂宽那边……出了问题？ 孟岗一念及此，心里咯噔一声，浑身打了一个冷战。 他全部的希望可都寄托在梁茂宽的身上，若是梁茂宽放手不管他了，他……今后将情何以堪？除了夹起尾巴来做人，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孟岗掏出手机来犹豫半天，还是拨通了省委组织部干部一处处长马向忠的电话。但电话刚刚接通就被挂掉，传来嘟嘟嘟的忙音，孟岗脸色一变，对方不肯接他的电话，足以说明梁茂宽那边出问题了。或者说，态度转变了。 一定是这样的，否则安化县委怎么能如此！ 孟岗继续给母亲打电话，终于还是拨通了。母子俩在电话里互相抱怨了一通，孟岗的一颗心就骤然沉到了谷底。此时此刻，他彻底绝望，失去了梁茂宽的庇护和提携，他何德何能能在竞争激烈的基层官场中突出重围？基本上是不可能了。 “岗岗，要不然，我们辞职不干算了，妈妈帮你活动一下，咱还是回学校来教书，其实教书也挺好的。”张迎秋安慰着儿子，这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孟岗心里很烦：“妈，大学的门又不是咱们家开的，我想进就进想走就走。况且，我若是从这边辞职，我的人事档案什么的，都会被抹上污点，今后不管我在什么地方，都抬不起头来！不，我不走，我要继续跟这姓艾的斗到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怕他干什么？” 张迎秋吓了一跳：“我说儿子，咱能不能别再任性了？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还是忍着点，在底下混上一头半年，我们再想办法调回省里来。再说了，你是省委组织部安排的挂职干部，这一批的挂职干部又不止你一个人，他们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基层？不会的，你放心好了！” 孟岗吐出一口浊气：“妈，我好烦啊！好了，不跟你讲了，我要好好考虑一下今后该怎么办！” 说着，孟岗就挂了电话。他的确是要考虑一下今后的路要怎么走了。 辞职，肯定不行。除非他辞职下海做生意，否则履历上档案中存了污点，他怎么洗都洗不白了。 …… 第二天一早，荀平就带着党政办的人忙碌起来。乡里上午要在温泉度假村现场召开一场新闻发布会，由县委宣传部帮助协调本市的几家媒体前来到会。因为前不久的“安化县委常委辞职风波”的舆论热度不减，省城晚报和日报也各自派了几名记者急匆匆赶往乡里来，县委宣传部分管业务的副部长大早上就被省城记者询问的电话吵醒。 红日高悬，秋风送爽。 邱曼琳早早就来到现场，见乡里把施工现场布置得花团锦簇、彩旗飘飘、锣鼓喧天，忍不住笑了：“艾零，你也不是那种好出风头的人，怎么这一回，一反常态，想要政绩工程了？但是你要想清楚啊，现在的形势，可是不允许大操大办、铺张浪费和举行各种庆典仪式，你这么搞，小心有人背后捅你的刀子，放冷枪。” 艾零打了个哈哈：“这是你们的企业行为，我不过是借你们的形式和地方，开一次新闻发布会而已。而且，这样的宣传也是必要的，毕竟你们搞得是休闲度假项目，品牌和名气不推广也不成。” “这些花花草草什么的，你们要给乡里报销啊，我们可真是没有钱！”艾零摊了摊手：“一会我让党政办的人给你一份账单，就当是我们的人替你们跑腿了。” 邱曼琳柳眉一挑：“我说小艾书记，你果然是打的这种主意！” 艾零耸耸肩：“怎么，邱总不乐意吗？那也好，我们就把活动取消，新闻发布会改在乡里举行，反正对我来说，效果都是一样的。可你要想再召集这么多年的媒体和记者过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官方组织，什么都好说。可要是让一家企业联络诸多媒体，举行这么一场盛会，就得费点功夫了。更关键的是，这种对外宣传其实没有成本，若是企业行为，那就要承担高昂的广告费用，这笔账邱曼琳算的还是蛮清楚的。 否则艾零就不可能大包大揽越俎代庖。 乡里要的是发布会，企业要的是项目的知名度和品牌形象推广，可谓是两全其美。 孟岗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众星捧月的艾零，脸色阴沉。 几辆黑色的官车突然从乡镇公路的尽头驶来，荀平跑过来压低声音道：“艾书记，市里和县里的领导都到了。” 艾零就带着乡里的干部还有邱曼琳，迎了上去。 艾零也是一大早才知道市委书记蒋雪峰安排市委常委、秘书长老姜代表他到场，陪同老姜来的还有市扶贫办和发改委的主要负责人。县里就不用说了，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常务副县长张朋，都悉数到场。 青石乡是蒋雪峰挂包的扶贫乡镇，老姜代表他来倒也说得过去。不过，郭海等人心里明白，老姜是冲艾零今天的新闻发布会来的，而不是青石乡的温泉度假村项目。说白了，这是蒋书记为了消弭负面影响，尽快平息风波的一种不是办法的办法。市委重要领导和县委主要领导都在场，艾零说的话就具有了含金量和可靠度。 老姜本人很严肃，他不苟言笑，基本上没有跟青石乡的干部过多寒暄，哪怕是艾零，也只是简单握了握手，然后就默然肃然站在了一旁。郭海就向艾零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抓紧时间，不要拖泥带水。 艾零定了定神，向荀平和郭颖正在招呼的记者群扫了一眼，扛着各种长枪短炮录影录像设备的记者乱七八糟大概来了有三十来人，多数是市里各大媒体的，包括电台和电视台的记者，少数是从省里临时赶来的省级媒体记者。如果不是艾零作为“县委常委级干部辞职风波”的男猪脚，一个乡镇搞活动，想要邀请到省城的媒体，那还真是比登天还难。 艾零大步走进现场，冲郭颖点了点头。 郭颖今天是项目发布会和新闻发布会的主持人，因为她是年轻女性，秀美温婉，有亲和力，算是青石乡的对外新闻发言人了。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新闻媒体单位的朋友们，大家上午好！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青石乡党委和政府，对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和媒体朋友的到来，表示热烈的欢迎和衷心的感谢！” “本次新闻发布会分为两个环节。第一个环节，是温泉度假村项目发布会，我们将邀请市委常委、姜秘书长和县委郭书记、县政府陈县长以及投资商腾飞集团的总裁邱曼琳女士一起，为温泉度假村项目开工建设揭幕！大家欢迎！” 老姜和郭海陈稳以及邱曼琳四个人走出来，按照现场礼仪小姐的安排引导，简单揭幕，搞这么一个仪式，无非是为艾零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做个铺垫。 邱曼琳代表腾飞集团进行致辞。只不过，她的致辞没有记者关注，大家都在焦急等待着艾零的出场。 “第二个环节，是我们青石乡党委和政府组织的新闻发布会，下面，有请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同志！” 掌声雷动，艾零面带微笑，缓步登场。人群之外，孟岗脸色羞愤，妒火如狂。 艾零如此鲜花和掌声的包围之中，而反观自己，如此之狼狈和不堪，孟岗心里的落差和羞愤可想而知。 艾零抓过话筒，朗声道：“没想到来了这么多年的媒体朋友，让我有点紧张。我就开门见山了。今天我们乡党委政府组织这么一场新闻发布会，除了要正式推介温泉度假村项目之外，还要就近期涉及青石乡和我本人的一些问题做一个情况说明，以正视听。” 闪光灯咔嚓作响，下面的记者微微有些骚动，正题终于来了，他们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前两天，我因病向县委请假回家休养了两天，结果，万万没想到，竟然传出了什么我闹情绪、向市委和县委打了辞职报告的流言蜚语，造成了很不好的负面影响，我在这里重申和强调一点，进行澄清，希望通过媒体朋友的报道，能尽快消除一些不良的舆论议论。” 没想到艾零矢口否认了，坚决不承认了。 其实看到艾零出现在现场，很多媒体记者就知道这里面必有不为人知的内情了。但还是没想到，艾零一推六二五，来了一个统统不认账。 省城晚报一个女记者不甘心，站在底下高声喊道：“艾书记，能不能现场接受我们的采访？我是省城晚报的记者，我有话想要当面问一下艾书记！” 艾零既然要开这么一个新闻发布会，早已做好了接受记者质询和自圆其说的思想准备。 “请讲。但是因为时间有限，我只能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艾零笑吟吟道，神态从容。 女记者挤到人群外头，她留着一头披肩发，姿容秀美，长得有点像某位娱乐圈时下正大红大紫的明星，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女记者的声音急促：“请问艾书记，你说你辞职的事纯属有人造谣，但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会在背后造这种流言蜚语呢？” “记者小姐，其实我也想知道是为什么，至于为什么——县委已经责成县公安局立案调查，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一个调查结果出来，在此之前，我只能说无可奉告。”艾零的回答不疾不徐。（未完待续） 247章 新闻发布会（3） 对于艾零的回答，女记者显然非常不满意。 她不甘心白跑这一趟，又急急追问道：“艾书记，我听说你们乡里有一位省里下放的挂职乡长，因为这位挂职乡长到处告你的小黑状但又没有受到组织处理，所以你才气不过，一怒之下向市委县委打了辞职报告，是不是这样？” 艾零当然一口否认：“记者小姐，你听到的都是谣言，请不要盲目相信这种以讹传讹、不加甄别的信息。” 女记者眼珠子一转：“那再次请问艾书记，你们乡里是不是真的有一位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乡长？这些谣言，是不是跟他有关？” 艾零表情严肃：“有这么一位同志，但省委组织部安排的挂职干部在我们市里一共有七名同志，分散在不同的单位。我前面说了，谣言从何而起，要等待县局的调查结论，我无可奉告！好了，时间有限，我只能回答你这些问题了。” 艾零知道不能任由让她继续追问下去了，否则就会刹不住了。 但女记者尽管手里的话筒被工作人员收走，但她还是站在原地高喊道：“艾书记，听说你跟这个叫孟岗的挂职干部，还是情敌，除了工作分歧之外还有感情纠葛，这是不是真的？” 现场就有不少人起哄。 艾零的脸色沉了下去。 老姜和县委书记郭海陈稳这些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一个女记者来，竟然连这种话都当众喊了出来。 老姜皱了皱眉：“哪里的记者？” 一旁的市委办副主任老邓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应该是省里媒体的记者，不过，感觉她好像是有备而来……故意在现场搅局的！” 郭海也冲陈稳恼火道：“赶紧让小艾下来，对于这种无聊的提问，可以不用回答！” 艾零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的确，这样的提问太无聊，他真是无法回答。无论他回答是还是不是，都会让好事者产生不必要的联想。但是如果不当众澄清，今后围绕着他的还会是这些乱七八糟的流言蜚语。 艾零又缓步走了回去，他阴沉的脸色在他转过身来的时候，就已经变得笑容可掬，温文尔雅。 “这位记者，我不知道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我也很好奇啊，我想请教你一个问题，可以吗？”艾零道。 女记者一愣：“问我？” “你有男朋友或者丈夫吗？请原谅我说话的直接。”艾零依旧笑容满面。 “我没结婚，但我有男朋友。”女记者的个性也着实大胆泼辣：“我男朋友非常优秀，至少比艾书记来并不差，所以艾书记你没有机会了！” 女记者插科打诨开了一个玩笑，现场众人哄笑起来，艾零也忍不住笑：“记者小姐还蛮有幽默感。那么我请问，你男朋友有情敌吗？” 女记者呆住了：“艾书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我问你——你的男朋友有没有情敌？”艾零笑了笑：“就如你刚才问我，说我是不是跟孟岗同志是情敌一样。” 女记者居然认真想了想：“应该没有，我很专一，我们很相爱。所以纵然有别的男人追求我，也不能说是我男朋友的情敌，因为我还是我。” 艾零放声大笑：“好了，记者小姐，你自己已经回答了你刚才提问我的问题。请允许我套用一句你的话，我和我的女朋友也非常相爱，我们都很专一，视对方为唯一的伴侣，那么，既然如此，我又哪里来的情敌呢？我又为什么会跟别人产生什么感情纠葛？” 女记者被艾零反问得哑口无言。 底下的记者群沉默了几分钟，旋即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不能不说，艾零回答得很巧妙也很精彩，虽然他回避了女记者的提问，但用这种逻辑和方式也证明了一切。 邱曼琳在底下冲艾零竖了竖大拇指。 …… 接下来，艾零又现场回答了一些记者关于青石乡的其他一些问题，比如扶贫目标预期什么时候能够实现，未来青石乡有哪些方向的发展等等。新闻发布会圆满结束，至少达到了市里的要求。 下午，艾零马不停蹄又召集乡党委会议。 因为孟岗被降职为副乡长，排序到了段刚之后，龚明浩之前，这是县委文件上明确的。所以乡政府这一块，该由谁来牵头，必须要马上确定。 实事求是地讲，对于段刚，艾零是不太信任的。倒也不是因为段刚是外来的干部，而是因为段刚太油的个性和作风。段刚这种人，太重视明哲保身，该承担责任的时候永远都不会站出来。 龚明浩又是纪委口，不能牵头政府口的工作。 那就又轮到了孟岗。 艾零再三斟酌，决定在这种时候，特事特办，事急从权，打破班子里的论资排辈，把渐渐成长和成熟起来的副乡长郭颖推出来。这个时候，牵头政府口的工作，有了这份经历，将来就有可能坐到乡长的位置上。 艾零面色沉凝，缓步走进会议室。他站在那里，环视众人，清冷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面带冷笑的孟岗身上。他嘴角一抽，淡淡道：“今天的会其实议题就只有一个，根据我们班子现在的现状和乡里的实际情况，我觉得，有必要重新梳理和调整一下大家的分工，避免我们工作中顾此失彼，再出问题。” 段刚以为这次自己是责无旁贷了。 他来青石乡，已经解决了正科级的待遇，挂了一个乡人大主席的职务。既然孟岗这个二把手被降职，他就当仁不让，牵头政府工作，上位第二。 别看他不愿意承担责任，但在权力争夺方面，也不会若于其他人。 “我看我们这样调整一下，我说说我的思路。”艾零笑了笑：“我就不用说了，我负责乡党委全面工作。段刚同志负责党群、人大工作，现在我们乡正在申报全国重点扶贫标兵，党的基层建设非常重要，工作量也很大，尤其是前期省委组织部调研组还给我们提出了一些需要整改的问题清单，我觉得有必要加强这一块的力量，段刚同志经验丰富，在这方面牵牵头，我认为是合适的。” 段刚的脸色一变，心里就有些大不满。 他这个二把手，理应牵头政府工作，结果却还是成了负责党群、人大的人，别看艾零说着好听，实际上段刚觉得自己被艾零提拉到一边去了，也就说所谓的被边缘化了。 段刚没有公开表态唱对台戏，只是淡淡道：“我没意见，我服从党委的决定。” 艾零心里冷笑，你就是反对也没什么用。 孟岗眼珠子转了转，他心道龚明浩是纪委书记，他不可能插手政府的工作，既然段刚被提拉走了，自己就名正言顺了。 “龚明浩同志，继续负责纪检监察和人民武装工作。同时要配合段刚同志，抓好乡党委的基础建设和整个乡层面上的党群工作。”艾零稍稍停顿了一下：“至于政府口的工作，我认为郭颖同志比较合适。她在乡里担任副乡长有两年的时间了，各方面条件比较完备，牵头政府口的工作，有利于我们工作向前推进！” 艾零的话音一落，不少人都吃了一惊。 就连龚明浩都没想到，艾零会把政府口的工作交给郭颖。 就连郭颖自己，都没有想到，大吃一惊。 段刚就更不满了，但他不会说出口来，只压在心里。 孟岗却根本就沉不住气，当场发作：“艾书记，按照组织原则，顺位补位，我现在虽然被降职，但是副乡长，在班子里列第三位，政府口的工作按照原则和规则，理应由我来牵头！我对郭颖同志没有任何意见，但是我对你这种调整分工的做好保留我个人的意见！” 艾零就是这样，你要讲理那就跟你讲理：“孟岗同志虽然排第三位，但毕竟刚来乡里不久，对乡里情况不熟悉，为了确保乡里的工作不断档，暂时来说，你还是配合郭颖同志的工作吧。” 孟岗冷笑：“不熟悉情况？你这不过是强词夺理罢了！但我不跟你争，只要大多数同志同意，我少数服从多数，可以保留意见！” 段刚突然在一旁冷冰冰道：“艾书记，据我所知，郭颖同志还不是党员，让一个非党的副乡长牵头乡政府工作，是不是不太合适？” 郭颖在一旁涨红了脸。段刚说得是事实，自己的确不是党员。 艾零突然笑了：“老段，你说得没错，但是，请大家记住一点，郭颖同志虽然不是党员，也不是党委成员，但却是县委经过慎重考察选拔出来的副乡长！请问段刚同志，组织上任命的副乡长，在乡里没有乡长的情况下，临时牵头政府口工作又有何不可？至于党员的问题，据我所知，郭颖同志已经乡党委提交了入党申请书，被列为了今年乡党委重点发展的对象。” 郭颖心里大为感动。她实在是没想到，艾零会为了她不惜跟段刚都差点闹翻脸。（未完待续） 248章 狡猾的孟岗 孟岗反对。孟岗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乡党委副书记呐，虽然县委将他降职，降为副乡长，但副书记的职务还在。一念及此，孟岗突然大声道：“我也是党委副书记，我觉得在党委工作分工上，我有发言权，事实上，谁也不能剥夺我的发言权。我反对郭颖同志牵头乡政府工作，我支持由段刚同志牵头。” “首先说明啊，我不是对郭颖同志有意见。我也没什么意见。我跟郭颖同志、跟乡里任何同志都不是很熟，我只是就事论事。我是副书记，虽然因为种种原因，我个人受了处分，好吧，我不能牵头政府工作，我是戴罪之人……可段刚同志是正科级干部，又是县委任命的副书记和人大主席，在乡长缺位的时候，由段刚同志顶上，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孟岗侃侃而谈，神色严肃，似乎并没有因为被降职的事情受到任何影响。而且他并没有单纯为自己争权，而是貌似站在公正的立场上，居然替段刚抱不平了，这让郭颖等人吃了一惊，连艾零都没有想到。但艾零旋即就明白，这便是孟岗的狡猾之处了，他试图通过这种方式，挑拨和煽动段刚对自己的不满情绪，然后跟段刚联手抗衡自己。 理论上是可行的，但……艾零心里冷笑，却是不动声色地环视众人，暂时没有就孟岗的态度表态。 段刚也是吃惊，他没想到孟岗居然为自己说话。段刚旋即有点热泪盈眶的味道，他明知道孟岗居心不良，但在这种节骨眼上，他知道也就只有孟岗才敢为自己说话了，其他人都是艾零的嫡系，不可能为他争。 段刚很有意见。他是老油条，基本上都是明哲保身，不参与任何争斗。但这是别人的事，在自己的事情上他可是分毫必争、锱铢必较的。段刚觉得这是自己上位乡长的最佳时机，可艾零居然一棒子就将他打死了，剥夺了他进步的机会。 段刚越想越气，声音就有点大了：“艾书记，其实我个人的工作倒也不是问题，但组织程序和组织原则不能随便破吧？放着我们两个党委副书记都在吃闲饭，让一个不是党委成员的郭颖同志主持乡政府工作，你觉得这像话吗？” 艾零心里怒火滋生，一点点暴涨。 段刚调任青石乡，是他亲自找县委书记郭海争取来的，本来是为了制衡孟岗，免得孟岗胡作非为。结果在孟岗的事情上，段刚毫无作为，还拖了后腿。这是艾零放弃他的主要因素。 艾零没想到，承担责任的时候，段刚往后只出溜，可到了争权夺利的事情上，却又比谁都能冲锋陷阵，这种人，确实是有问题的。 孟岗跟段刚一唱一和：“是啊，我觉得这样是有问题的。我们两个副书记，好歹也是县委任命的，难道你认为我们两个都不称职吗？再说这是党委会，我们两个副书记都反对的事情，党委会必须要慎重考虑！不能搞成哪个人的一言堂！” 郭颖就有点难堪了。她虽然重视这次的机会，但她也知道自己的缺项。不是党委成员，这是她最大的短处，被段刚和孟岗揪住不放，她还真是无言以对。而孟岗和段刚也的确是党委副书记，放着两个副书记不用，用一个非党的副乡长主持乡政府工作，估计这事也就只有艾零敢做。 艾零缓缓站起身来，神色冷漠，他扬手指了指段刚：“你段刚调任青石乡来，实话说，是我当初向郭书记再三争取来的，我为什么要调任你来，你心里清楚。别以为你吃了什么亏，如果不是这次调整，你这一辈子都可能没有机会越过正科级的门槛。” “为官一任，不说造福一方，至少要承担责任。段刚同志，你扪心自问，你来乡里这么久了，你到底干了什么？整天除了在办公室喝茶看报纸之外，你干过一点正事没有？我上次让你主抓温泉度假村项目，你以种种的借口推辞，说自己是人大主席，不能干涉经济工作。哦，现在好了，看到有机会主持乡政府工作，就开始蹦出来了吗？” “既然你把话说到组织原则上，那么，我可以告诉你，我不用你，是因为你是人大主席，人大主席不能牵头政府口的工作，这是最大的组织原则，你难道不懂吗？你还在这里叽叽歪歪，张口闭口组织原则，真是可笑至极！不要跟我耍什么心眼，也不要跟我动什么手段，否则，你会后悔！” 艾零声色俱厉：“至于你孟岗，你居然还有脸自己提出来要牵头政府工作？你的问题非常严重，县委严肃问责之后，之所以还把你放在乡里，主要是为了治病救人，希望你能痛定思痛、痛改前非，可实际的工作你不去干，一点悔改的心思都没有，反而在党委会上煽风点火，你这种险恶的居心路人皆知！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你若是再不悔改，我会向县委坚决提出建议，将你开除出公务员队伍！你这种人，不配也不能在政府工作！” 孟岗脸色羞愤，却是没有办法反驳。 艾零的态度非常坚决了，他心里最清楚，如果再次激怒了艾零，估计这一次就不是他受不受处分的事情了，就是鱼死网破的大结局了。以梁茂宽放弃他的现状来分析，他跟艾零硬碰硬，只能是他死路一条。 “我本来想暂时让郭颖同志牵头政府工作，避免工作出现断档。我为什么提议郭颖同志呢？因为郭颖同志在乡里任职两年多，熟悉情况，加上工作作风扎实，乡里很多公祖她都有参与和亲力亲为，虽然她暂时不是党委成员，但我觉得，这样的同志锻炼上一两年，独挡一面是没有问题的。我的意见是这样，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龚明浩等人自然不会反对。 段刚气呼呼的起身：“但我保留意见。” 艾零目光如刀，凝望着段刚冷笑道：“保留意见也没有问题，这是你的权利。但是，少数服从多数，你个人要服从组织，你明白我的话吗？” 段刚脸色一僵，低下头去，走出了会议室。 艾零此刻表现出来的强势作风，远远超过了他这段时间对于艾零的观察和判断。 段刚离开会议室，也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径自离开了乡里去了县里。龚明浩冷笑着走进艾零的办公室，压低声音道：“艾书记，段刚跑县里去了，我估计是去找县委郭书记诉苦了。” 艾零淡然一笑：“随便他，蹦跶的越凶，死得越快。自作孽，谁也救不了他。老龚，不管段刚，你给我盯紧了孟岗，避免他在给我们添乱，节外生枝。” 对于孟岗，艾零的策略只能是挂起来，晾一段时间再说。这其实也是县委的态度，对于孟岗这种人，必须要先观察再定行止。不能轻易就让他独挡一面，否则闹出是非来会很麻烦。 至于段刚，艾零觉得他不去找郭海还好，若是他傻乎乎地去找上郭海，那就死得更快了。 艾零之所以破格启用郭颖，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自然是工作角度出发。在现在的班子里，也的确只有郭颖最适合牵头主持政府口的工作，而且她的作风最扎实，别看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同志，这两年在乡里可没少吃苦。 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回报郭海了。 郭颖是郭海的亲戚，郭海要想提拔郭颖，还是要避嫌疑。但是由艾零这个县委常委主动提起来，郭海就乐得顺水推舟。郭海最近对青石乡的工作比较支持，作为政治回报，艾零主动在郭颖的问题上示好。 这是一种政治默契，心照不宣罢了。 可段刚傻乎乎地，什么也不懂。 他虽然狡猾、世故，但毕竟层次太低了，他根本就看不懂艾零的真正用心。 为官，层次、格局、器量、能力和机遇，缺一不可。这些因素，其实比背景更靠谱。当然了，如果你具备上述素质，又有机遇，再有背景的话，那就是扶摇之上三万里了。 果然，段刚自觉跟县委书记郭海相熟，就径自去县委找上了郭海，他认为艾零这一次的做法对他非常不公平，尤其是他自认为是县委书记一系的人，艾零不用他就是不给县委书记面子，这次一找一个准。 郭海正在跟县长陈稳商量工作，突然见到段刚，有些意外。 陈稳刚要回避，郭海就摆摆手道：“老陈，你在这就是，段刚找我有事？” 段刚见陈稳在正好，“郭书记，刚好陈县长也在，我就向两位领导一起汇报，我要向县委反映我们乡党委书记艾零同志不按照组织程序办事的重大问题。” 郭海和陈稳大吃一惊，心道这孟岗的事情刚摆平，风声还未平息，怎么又闹出一个段刚来？到底怎么回事？ 陈稳沉默了下去。 郭海皱眉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段刚，你直说，不要说废话，直截了当！” 段刚就把青石乡党委会上的事情说了一遍，指责艾零故意打压他和孟岗，擅自重用心腹，违反组织程序，让一个非党委成员的副乡长主持乡政府工作。尽管段刚再三解释说是为了组织原则，不是为了个人，但实际上，郭海和陈稳哪能不明白他的这点私心。（未完待续） 249章 杀鸡儆猴 听完段刚的话，郭海的脸色不怎么好看。陈稳忍不住心里暗笑，心道这个段刚本来就是个不成器的惫懒货色，我说不行吧，你非要往青石乡安排，如今可好，非但没有发挥出正常的作用，反而拖了艾零的后腿，现在居然也开始想要争权了。 更重要的是，这个夯货不知道郭颖是郭海的亲戚，公开跟郭颖争位置，显然是触犯了郭海的忌讳。 “郭书记，您看这个事，我觉得艾书记违反了组织程序和原则。放着我们两个名列第二位和第三位的副书记不用，非要让一个非党委成员的副乡长主持乡政府工作，我认为不公平。这要是传出去，非让人当成笑话不可。” 关键是段刚还要追加了这么一句。 这让郭海心里更加恼火了。 郭海沉声道：“段刚，什么叫组织程序和组织原则？你真的很懂组织程序吗？你倒是来给我讲讲，在这件事上，什么是原则？让你主持工作就是组织原则，不让你主持，就违反原则了？原则是你定的？你说怎么就怎么？” 听到郭海口气不善，段刚吃了一惊，他木然望着郭海，不知道郭海为什么这样。 段刚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郭海的质问。 郭海又冷冷道：“你就为了这点破事，专门跑到县委来，告一把手的黑状？你可知道，艾零同志不光是青石乡的党委书记，还是县委常委，重要的县委领导，你一个下属，如此肆无忌惮在背后指责一个常委领导，这算不算违反组织原则？我告诉你段刚，你这已经违反组织纪律！” 郭海的声音非常冷漠。 段刚陡然间出了一身冷汗。 “我可以告诉你段刚，你们乡里班子成员的工作调整，这是党委书记的权力和职责。艾零同志在任，有权对你们的工作进行调整，尤其是在乡里出了重大问题的前提下。这样的调整更是必须和必要的。请你记住，这是工作调整，不是县委任命，是临时牵头乡政府的工作，在乡长到任前履行职责——艾零同志在这方面，完全有自主权，不要说你，就是我这个县委书记，也要尊重艾零同志的意见！” 段刚脸色涨红，一颗心凉了半截。 郭海这种话都说出口来了，这意味着他这次来告状，不但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触怒了郭海，还得罪了艾零，可以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警告你两句。县委把你安排在青石乡，目的是为什么，你自个清楚。但是这几个月来，你到底有没有履行职责？你自己也心知肚明。正事没有干一点，反而在这种争权夺利的问题上乐此不疲，段刚，你到底居心何在？像你这样的干部，艾零同志能放心把政府口的工作交给你吗？你自己说说！” 郭海声色俱厉。 “动不动就高黑状，这种风气着实可恶。陈县长，我看我们有必要在县里搞一次整风运动了，先统一一下干部的思想，动不动就在背后挑一把手的毛病，这是最大的毛病！”郭海拍案而起：“段刚，马上回去，以书面形式向县委做出深刻检讨，同时责成青石乡党委召开党委会，段刚你要在党委会上向艾零同志做出真诚道歉！你个人的问题不大，但代表的风气负面影响很大，这种歪风邪气要是不彻底扭转过来，以后青石乡的工作我看也没法干了！” 郭海说着，当着段刚的面，马上电话通知县委办和县委组织部，以及县纪委。他是要动真格的了，如果段刚敢抗拒不行，那么，至少一个处分、严重了就地免职，是跑不了的。 段刚脸色煞白，知道自己无意中触犯了县委书记的霉头，倒霉了。 偏偏在这时候，陈稳也开始添油加醋：“郭书记，这事看着不大，但性质严重，尤其是孟岗事件刚刚发生，再次出现副职跑到县里来高黑状的事情，就更严重了，这摆明了就是屡教不改。我个人建议，马上召开常委会，研究这事，同时安排部署全县的思想整风活动。” 段刚双腿哆嗦了一下，几乎站不稳了。 郭海点点头：“我同意，至于你——赶紧滚蛋！” 郭海没好气地冲段刚摆了摆手。 段刚狼狈溜走。 …… 根据县委和县委组织部的安排，段刚马上返回青石乡，而艾零再次召集了党委会。这次党委会的议题很简单，只有一个，段刚做书面检讨并向艾零道歉。 段刚非常难堪，但为了保住官职，也不敢违抗郭海的命令。 郭海涨红着脸匆匆把自己的检讨念了一遍，垂下头去，羞愤无比。孟岗倒吸了一口凉气，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无论如何不能再轻举妄动了。否则，必将迎来县委暴风骤雨一般的严肃问责。 他刚背了处分，降职处理，再出问题，那就只有一条道，被清除出安化县的干部队伍，滚回省城老家，再无翻身的机会。离开了梁茂宽庇护的省委组织部，对于孟岗来说，那就是森严的省委组织部，高高在上的干部管理部门。一旦他被安化县退回省委组织部，下场可想而知。 郭颖、龚明浩几个人的面色有点古怪。 他们也真是没想到，孟岗的前车之鉴历历在目，还未平息，段刚就如此不怕死冲了上去，看来还是权力的诱惑很难遏制啊。 艾零听完段刚的检讨，沉默了片刻，方冷漠道：“最近乡里发生了很多事，我感觉我们现在的这个班子还是有问题了。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两名同志违反组织纪律，去县委告我的小黑状。我这个人呢，大事讲原则，小事讲感情，我做任何事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工作，同时维护我们的集体团结。但是，请大家记住，我开明不代表我软弱可欺，今后，谁要是再为了个人那点私心，动不动就蹦跶起来，就不要怪我对不住大家了。” “段刚同志你向我道歉还是不道歉，我觉得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在于，你的心态已经出了问题。一个小时后，县委要开常委会，除了干部问题，就是针对我们乡里最近发生的这些事，举一反三，要安排部署全县的思想大讨论。鉴于你的问题，如果县委征求我的意见，我会实事求是说明我的意见。” 艾零断然挥挥手：“不要说在我们的党委会上，就是在县委常委会上，我也会坚持我的主张，建议由郭颖同志临时主持乡政府工作。如果段刚同志你还是想不通，不服气或者认为我这样的安排有问题，你大可以去市里。市里反应如果觉得力度还不够，还可以去省里！” 艾零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态度坚决。段刚从艾零坚决的态度中听出了几分杀气，他吓得毛骨悚然，他这个时候知道后悔都晚了，一旦艾零在县委常委会上提出意见，无疑会很快得到通过，自己至少要因此背个处分。 段刚冷汗直流，突然就站不稳了，他噗通一声跪在艾零面前，哆嗦道：“艾书记，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我一般见识，还是请给我一个改正错误的机会……” 段刚这一跪，众人吃了一惊。 艾零赶紧避开，冷笑道：“你这是干什么？老龚，扶他起来！乱弹琴！” 艾零拂袖而去。 艾零走进自己的办公室，眼角掠过一丝冷漠的笑容。他知道段刚这种人，必须要压住他，让他没有半点翻身的机会。知道他的软肋，捏着他的脖颈，他就没有半点还手之力。 这一次，必须要杀鸡给猴看了。 处理孟岗，显然没有达到杀鸡儆猴的效果，既然如此，那就对不起了段刚，谁让你不长眼，非要让枪口上撞呢？ 段刚居然给艾书记下跪了。这在乡里很快就传成了笑话。说起来，这也算是比较恶心人的事情，青石乡的第二把手、三把手，全成了乡里的笑话。孟岗性格如此，走路还是趾高气扬，根本就没有半点羞愧的意思，可段刚就抹不开这个面子了。整整一个下午，也就是艾零去县委开常委会的时候，段刚都没有好意思出自己办公室的门。 县委常委会开得非常激烈。 常委们对段刚和孟岗之类的行为非常反感，强烈谴责。至少有三个常委提议，要求县委将段刚免职处理，给予党内警告处分。这其中就包括县长陈稳和组织部长郑九龙。 县委副书记欧阳菁犹豫了一下，笑道：“诸位，段刚的行为虽然恶劣，但是，他毕竟没有像孟岗事件一样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也没有扩大影响，孟岗只是做降职处理，如果将段刚就地免职，实在是说不过去吧？再说了，青石乡班子里，已经有一名同志背上处分，受了组织处理，如果再追究段刚的问题，传出去，会造成更大的负面影响，我建议常委会慎重考虑一下。” 其实欧阳菁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郭海扭头望向艾零，沉声道：“艾零同志，你为什么不表态不发言？你什么意见？”（未完待续） 250章 借花献佛 艾零沉默了一下。 他之所以一直没有发言，毕竟涉及到自己的班子成员，有些话，别人可以说，他不能说。 而且，艾零觉得欧阳菁的话是有道理的。 一个班子，同时处理两个人，那就成了一场笑话。 问题出在孟岗和段刚身上，但他作为一把手，也是有责任的。 这就是基本的政治觉悟，也是头脑清醒的表现。 如果依着艾零的怒火，肯定要将段刚一棒子打死，但官场上的事情，很多时候，不能意气用事，要看大局，要讲风度，要守规矩。 别看这九个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郭书记，各位，我要向县委做出深刻检讨。问题虽然出在段刚身上，但我作为班长，是有责任的。今天我一直在思考，为什么青石乡今年会出这么多的问题呢？表面上看，孟岗和段刚从外调任，个人的作风问题占据主要因素。但是，我也在反思我的工作方式方法是不是也存在一定的问题，至少我认为自己是有责任的，我没有耐心与对方进行沟通，在某种程度上，也或多或少存在一点长官意志的霸道作风，我要检讨和反省。” “鉴于此，我认为，段刚的问题淡化处理。建议由纪委对他进行诫勉谈话。至于处分，可以先搁置一段时间，看看他的反应。”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非常赞成郭书记的提议，有必要在全县尽快铺开思想讨论活动，净化一下全县干部的思想，优化工作作风，否则，今后难免不会出现类似的问题。” “借此机会，我向县委提一个建议，由副乡长郭颖同志临时主持乡政府工作。我再三权衡，这个同志作风扎实，思想稳定，虽然是女同志，但吃苦的精神足，也有干劲，经过了两年的基层锻炼，我认为她是最适合的人选。” 郭海皱了皱眉：“我基本上赞成小艾书记的意见。对于段刚这样的人，可以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没有必要一棒子打死，但必须要让他真正吸取教训，深刻反省。纪委对他进行诫勉谈话，说得要严肃一点。至于郭颖，小艾书记，她毕竟非党委成员，今年也刚刚准备发展入党，牵头政府口工作不合适吧？” 郭颖是郭海的亲戚，虽然不是亲属，但毕竟有点关系。这一点，县委常委级别的领导都知道，在涉及郭颖的问题上，郭海必须要有姿态，而且这必须要由艾零主动提出来，才能重用和提拔郭颖。 郭海要避嫌疑啊。 “郭书记，从常规来看，似乎是不合适的。但第一，我们班子里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第二，她是副乡长主持乡政府工作理所应当，第三，临时主持工作不代表任职，我觉得不是不可以，可以特事特办，破格重用。” 艾零道。 陈稳笑了笑，也加了一把火：“我赞成艾零同志的看法，我们应该让那些有能力的同志挑大梁！先过渡一下，看看郭颖同志的表现我们再说吧！” 欧阳菁更是乐得顺水推舟：“临时主持工作，毕竟不是任职。再说了，我熟悉郭颖同志，除了是非党之外，她的基本条件都是非常优秀的。其实就是非党，也不能怪郭颖同志，毕竟她是作为非党和女同志进入青石乡班子的，本来就是组织意图。” 欧阳菁和陈稳两个副书记都表示赞同了，其他人又怎么会反对。所以众人就投赞成票，这事就算是过了。也就是会所，郭颖过渡上一两年，如果没有问题，解决了组织问题之后，担任青石乡乡长就是板上钉钉了。或者，有了青石乡政府主持工作的经历，调任回县里来，也容易混一个部门一把手了。 陈稳更是顺势给了郭海一个面子，提议解决郭颖的正科级待遇问题。县委常委会一并讨论通过，形成了决议。 无论是艾零，还是陈稳，亦或者是欧阳菁，其实都是借花献佛，给郭海面子。 这就是政治上的一种互相妥协和利益让渡、交换。 作为回报，郭海势必要大力支持艾零在青石乡的工作。 而对于艾零来说，首先郭颖是适合的人选，他才会推荐，顺势给郭海面子。如果郭颖不合适，艾零打死不会主动拿乡长的岗位去讨谁的欢心。 这就是艾零的原则和底线了。 艾零开完县委常委会返回乡里已经是晚上，华灯初上，山里的傍晚，因为是深秋，其实都有了很大的寒意。 郭颖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她一直在办公室里焦虑不安，等待着结果。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升迁和权力永远都是最热衷的期盼，别看郭颖只是一个女同志，但对于这次的职务变动非常渴望。 郭颖透过窗户看到了艾零的官车进了政府大院。 她几乎忍不住要跑出来问个究竟，但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不多时，她就听到了艾零上楼的动静，更是心跳如鼓，激动紧张不安。 门外传来敲门声，艾零就推门而进：“郭颖同志，我受县委的委托，跟你谈一谈……” 这是组织谈话了。 那一瞬间，郭颖几乎热泪盈眶。 听完艾零的话，知道自己的事成了，而且结果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竟然解决了正科级的待遇和名分，郭颖大喜，欢喜得一时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竟然扑到艾零的怀中抹开了眼泪。 郭颖其实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身材也不错。只是她性格内敛，作风朴实，不善于打扮。但这么一具火热的身子骤然投进自己怀中，艾零一时措不及防，赶紧一把将她推开。 “艾书记，谢谢，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郭颖红着脸垂着头，捏着衣角，非常不好意思，但她的感激和感动是真实的，一点也不掺假。 “呵呵，这是你应得的待遇和名分。而且，这两年，你在乡里历练得比较成熟了，群众基础也好，关键是县委也认可你的工作。但是你也要做好思想准备，主持乡政府工作，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艰苦，我希望你能一步一个脚印。” 郭颖柔声道：“我懂了，艾书记，请你放心，我一定不折不扣得落实艾书记的指示。” 郭颖望向艾零的目光非常温柔。 隐隐还有一丝热切和暗示。 如果艾零想要对她做点什么，她是不会反对的。而且，出于感动和感激，加上她对艾零一向怀有个人感情方面的强烈好感，情怀激荡之下的这个晚上，两个单身男女在这个寂静无声的山里，很容易摩擦出一点火花来。 咳咳咳！ 房内的气氛有点暧昧和尴尬。 艾零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落荒而逃。 …… 夜深了。 满天星斗，秋风呼啸，山林呜咽寂静，偶尔会有一两声犬吠。 郭颖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一个是兴奋。对于未来的工作，她充满激情。 一个是感动和动情。 她首先是一个年轻女子，善于怀春。其次才是一个女干部。 她是一个闷骚的女子，平时把所有的感情都压抑在内心，不善于表现和表达。但此时此刻，她情怀激荡如火，一时间就很难遏制。那隔壁的隔壁，就是艾零的宿舍，她犹豫再三，在黑夜中红着脸，蹑手蹑脚得起床来，披着外衣，走出了房门。 今晚她本来是不值班的，因为等消息所以才留在了乡里。而乡里，这一夜，除了党政办的荀平在楼下值班之外，就是她和艾零在了。 嘟嘟嘟！ 传来轻微的敲门声，艾零正躺在床上看手机微信朋友圈，听到有人敲门，也没有多想，就拉开灯，走出去开了门，等他发现站在门外的是霞飞双颊的郭颖时，郭颖已经进了门然后顺手关了灯，不管不顾得扑入他的怀抱，紧紧抱住他，呼吸急促。 艾零吃了一惊：“郭颖，你别这样……” 郭颖没有回话，回答他的只有郭颖翘着脚凑过来不由分说的红唇热吻。 艾零在黑暗中身子后退，就带着郭颖退到了床边。一个不小心，打翻了艾零床头上的一盏台灯，哐啷一声爆响，台灯的玻璃灯罩碎了一地。 楼下的荀平受惊，起床来上楼，在门外敲门：“艾书记，怎么了？” 艾零心里这个紧张啊，如果让荀平发现郭颖在他的房里，他这一回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淡淡道：“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荀平倒也没有多想，见艾零这边没有事，就径自下了楼。荀平下楼的动静渐渐消失，艾零这才如释重负，本来想要强行推开圈着自己腰身热情如火的郭颖，后来又觉得会伤了她的自尊心，就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瘦削的后背柔声道：“郭颖，你先冷静一点，我们俩这样不合适，你想想看，如果我们……我们今后还怎么在一起工作？” 郭颖恍若未闻，她的热情这番开了闸，就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瞬间燃烧成熊熊大火，已经烧毁了她的理智。她不管不顾的将艾零扑到在床上，笨拙地亲吻着艾零的脸。（未完待续） 251章 岳母有疾 郭颖还是走了，其实艾零心里很清楚，他要是吃了就吃了她了，但吃饱了之后是个问题。关键两人还要在一起共事，如果关系搞得太过亲密，实在是不好开展工作。 所以，一般来说，兔子是不吃窝边草的。 第二天早上见到艾零，郭颖俏脸飞霞，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但看着艾零若无其事的样子，郭颖也就慢慢平静下来，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和精力转移到工作上来。 让郭颖感动的是，艾零为了她专门又召集了一次会议。当然，出席会议的还有县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老黄。老黄是代表县委组织部来宣布县委决定的，主要是郭颖解决了正科级的待遇和级别，虽然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乡长，但县委已经将之作为正科级干部列入管理了。 县委组织部这边还要补一些组织手续。比如对郭颖的组织考察报告，比如青石乡党委的组织鉴定，等等。毕竟也是提拔了。 龚明浩等人对于郭颖，有点艳羡。同时也更坚定了跟着艾零走的信心和决心，因为从郭颖这件事上，龚明浩等人看到了艾零“护短”的一面。只要你跟在他后面，早晚有一天，艾零会主动替你考虑。 有艾零撑腰，相信郭颖很快就能走上正轨，把乡政府的工作挑起来。开完会，艾零突然接到了冯晓婷的电话：“艾零，你有空吗？来我家一趟吧，我妈身体不舒服，要不你帮着给她针针灸？” 艾零略有些迟疑，现在手头上事情很多，还真是没有时间。但艾零心里很清楚，冯晓婷轻易不张嘴，既然她说了，必然是一次机会——一次艾零跟宗玉芝改善关系的机会。如果他要跟冯晓婷花好月圆，必须要尽快获得宗玉芝的认可，否则，丈母娘反对，终归不是事儿。 艾零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晓婷，我一会处理下手头上的事就过去，争取吃了中饭过去吧。对了，你妈到底咋了？什么症状？” 冯晓婷沉默了片刻，艾零能听到电话里传来轻微的走动声，显然冯晓婷刚才是说话不方便，专门跑出来继续跟艾零通话了：“其实啊，我个人感觉就是更年期到了，情绪有点不正常，也没什么病，反正你过来帮她调理一下也好，对身体没什么坏处。” 艾零忍不住笑了：“更年期吗？你妈多大年纪？还不到时候吧？” 冯晓婷笑了：“她都虚岁四十九了，怎么还不到年纪？反正今年我感觉她情绪变化有点大，而且动不动就容易发脾气，偶尔还抑郁，这不是更年期是什么？” “总之你抓紧时间啊，我好不容易说服了她接受你的针灸呢。” 说完，冯晓婷就匆匆挂了电话。 …… 冯家的人都认为宗玉芝进入了更年期，因为她情绪不稳定，而且易怒，有时候还抑郁。但其实宗玉芝自己，却不认为自己是更年期了，她大上个月还有月经，虽然量不大了，但还是有的。没有绝经，怎么是更年期？这点卫生常识宗玉芝还是有的。 艾零开车赶到冯家的时候正好是午后三点。 冯老爷子练完字，也走出书房来，见冯晓婷陪着艾零走进门，就笑了笑：“小艾来了，最近消停了？不闹腾了？” 冯元海说的是艾零前一段辞职的事情。 艾零汗颜一笑：“爷爷，让您操心了。” 冯元海冷哼一声：“我正好要说你，遇到一点困难，就闹情绪辞职，这是非常愚蠢也是非常无能的表现。你以后的时间还长，遇到的人和事将来会更复杂，要是像你现在这样，还怎么混？” “有问题解决问题，临场当逃兵算怎么回事？” 艾零不敢反驳，任由冯老爷子数落。 宗玉芝走下楼来，看到艾零，表情微微有点尴尬。她一直不待见艾零，倒也不完全是因为孟岗，主要还是她骨子里就看不起艾零这种出身卑微的穷孩子，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将来婚姻必然会出问题。 现在因为她看中的孟岗本性暴露无遗，加上跟张迎秋也闹翻了，宗玉芝这才慢慢转变了对艾零的态度，她虽然现在还没有松口，但其实已经拿定了主意，如果女儿非要坚持跟艾零，她也只好听之任之了。反正现在的艾零看起来，其实也不差，这么年轻的县级干部，打着灯笼也难找啊，而且日后前途无量。 更重要的是，宗玉芝最近也听说了艾零的一些事，也弄明白，艾零能有今日，至少跟冯老爷子没有直接的关系，是他自己的能力和机遇使然。 艾零本来在客厅跟冯元海说话，见到宗玉芝下来，主动起身来礼貌得打招呼：“阿姨好。” 宗玉芝勉强一笑，点了点头，算是回礼。 冯元海朗声一笑：“小艾啊，给晓婷妈妈好好把把脉，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毛病——小宗，艾零的针灸术可是非常神奇，可以说是各种疑难杂症，针到病除，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对于艾零的针灸术，冯元海是赞不绝口。 宗玉芝深吸了一口气，便坐下来，伸出手腕，任由艾零号脉。 艾零捏住宗玉芝的脉搏，缓缓闭上眼睛，半响，他睁开眼睛神色变得有点古怪。 从宗玉芝的脉象来判断，艾零觉得她还没有进入更年期。因为月事还有，生育功能还在。这倒也罢了，真正让艾零感觉震惊的是另外的东西。 “我妈最近不太舒服，她的脉象有问题吗？”冯晓婷追问道。冯元海也笑吟吟得在一旁看着艾零诊脉。 艾零迟疑着没有开口。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冲宗玉芝歉意道：“阿姨，我还不是很确定，我再试一试你的脉象。” 说话间，艾零又切住了宗玉芝的脉。 这一次，艾零切脉的时间很长，至少有五六分钟的样子，以至于宗玉芝都有点不耐烦了。 “阿姨，您今年多大年纪？”艾零轻轻道。 宗玉芝撇撇嘴：“严格说起来，我才48岁，怎么，你认为我进入更年期了？认为我是更年期综合症吗？” 宗玉芝心里暗道，我就说嘛一个年轻小医生，能有什么医术，无非是想当然，拿更年期综合症来糊弄自己。 “我早就查过资料了，女性更年期平均年龄在50岁左右，我还不到，我不是更年期，我看你的诊脉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艾零苦笑：“阿姨，我同样不认为你是更年期。请问阿姨，您……” 艾零欲言又止。 宗玉芝皱了皱眉：“你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嘛？难道我真得了怪病？” 宗玉芝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毛病，无非是血压高之类。 艾零也是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人，他早就说出自己的判断了，但宗玉芝毕竟是冯晓婷的妈妈，尤其是对方还一直不怎么待见他，他必须要慎重，不能因此给宗玉芝留下更恶劣的印象。 “艾零，我妈到底咋了，你有话直说呗。”冯晓婷催促。 艾零迟疑良久，轻轻又问道：“请问阿姨，您最近的月事正常吗？” 艾零这话本来不好意思问出口，但自己此刻是医生，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宗玉芝脸色涨红，皱了皱眉。 冯晓婷张大了嘴：“……” 冯元海打了个哈哈，扭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宗玉芝勉强哼了一声：“还算正常，就是量有点小，这两个月一直没来，怎么，还是认为我进入更年期了？” 宗玉芝大不满，失去了继续让艾零针灸的兴趣。 艾零咬了咬牙，决定还是捅破这层窗户纸：“阿姨，如果我没有判断错误的话，您很有可能是怀孕了，我建议您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就能确诊了。” 啊？？？！！！ 宗玉芝大惊失色，旋即满面涨红。 她都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怀孕了？这简直是……传扬出去，非要被人笑死不成！况且，她都四十八的人了，科学上说怀孕也是不可能的。而正因为觉得自己不可能怀孕，所以近一两年，宗玉芝两口子行房才不用避孕套了。反正又不能怀孕，费那个劲干嘛？ “你……胡说八道！”宗玉芝羞愤难耐。 冯晓婷惊呼出声：“艾零啊，你有没有搞错啊？” 冯老爷子啊了一声，旋即闭住了嘴。 艾零摇摇头：“晓婷，我应该不会判断失误，阿姨的脉象没有错，一清二楚。我建议去医院检查一下。” 胡说八道！ 宗玉芝恼羞成怒，拂袖而去。 艾零耸耸肩：“晓婷，你还是劝你妈去医院查一下，应该不会有错。” 艾零不可能在这件事上撒谎，冯晓婷震惊之后，慢慢冷静下来，反而笑了起来：“如果是这样，倒也是我们家的幸运了，我妈这个年纪还能怀孕，这是上天的恩赐啊！” “不过，艾零，这个年纪，如果真的怀孕了，这小孩能健康吗？” “理论上说是有点风险，但如果阿姨的身体一向很健康，产检又没有问题，我想，小孩应该可以保留。” 艾零轻轻笑道。 怀孕是一码事，但能不能要这个孩子，又是另外一码事了。 冯晓婷匆匆跑出门去帮宗玉芝买了一根验孕棒送了进去，被宗玉芝一顿怒斥轰了出来。但一个小时之后，宗玉芝脸色发红走出卧房的门，也没有理会在客厅陪着冯元海说话的艾零和冯晓婷，径自出了门。 “我妈妈一定去医院了。”冯晓婷笑。 冯元海哈哈大笑：“小艾，如果晓婷妈真还能老来生子，也算是我们冯家上辈子积德福报了。”（未完待续） 252章 冯家有喜 宗玉芝果然去了医院。 验孕棒按说就说明问题了，但她觉得还是不靠谱，决定去医院检查一遍。然后医院检查的结果证明，她真的怀孕了。拿到诊断证明的宗玉芝，面色复杂，一半惊喜，一半紧张和难为情。 她都这个年纪了，还怀孕生子？传出去，那绝对会成为本市最大的新闻了。 堪比中彩票的概率，竟然被她遇上了，还说什么呐？ 宗玉芝离开医院，一直转悠到晚上，都不好意思回家。她给冯晓婷的父亲打了电话，丈夫同样非常吃惊：“玉芝，你到底有没有搞错啊？别搞错了，这可就是笑话了。” 宗玉芝没好气的嗔道：“我要是不确定了，能跟你说？关键这是艾零那小子给我诊脉看出来的，我真是……” “怎么办？我们要还是不要？要不我去流产吧。”宗玉芝迟疑不决。 真的确定怀孕了，要不要这个孩子又变成了新的问题。 冯晓婷的父亲苦笑：“我个人的意见还是算了吧，但是……这个事，玉芝，我们俩做不了主，你还是回家问问爸爸的意思。” 宗玉芝呸了一声：“坏事是你干的，如果真怀孕，孩子也是你的，要不要，怎么还问你爸？” “这是冯家的骨肉，我们不能擅自做主，玉芝，我给爸爸打个电话，你马上回家！”丈夫的态度非常坚决。 宗玉芝幽幽一叹，就挂了电话。 要这个孩子，她都这个年纪了，女儿都二十多岁了，突然又怀孕，让她如何见人？ 再说了，超高龄产妇，生孩子风险比较大。 还有一个更关键的问题，计划生育的问题。虽然二胎已经放开，但条件是夫妻双方都是独生子女，偏偏他们都不是。他们这个年纪的人……面临跟80后一样的生二胎，宗玉芝想想脸色都发红。 宗玉芝回到家，冯元海、冯晓婷和艾零都在。 冯元海的神色非常兴奋，他决定要这个孩子。在宗玉芝回来之前，冯元海不但向有关方面咨询了政策，还向医疗专家咨询了各种风险和问题。 高龄产妇自然是有风险的，但只要保养和调理得当，也不是不能生。以冯家的条件，确保宗玉芝母子平安，基本上没有太大的问题，实在不行的话，冯元海认为，就想办法让去医疗条件更先进的港岛去待产，当然，这完全是为了母子健康安全，而不是为了拿港岛的户籍。 对于冯家人来说，要想这样，根本就不需要这么麻烦，有的是途径和办法。 至于政策的问题，卫生局的人是这样回答的，现在国家放开二胎，虽然政策上海没有彻底明确，但实际上政策导向是鼓励生育的，像宗玉芝这种意外怀孕，而且又是高龄的特殊情况，特事特办，应该不会有问题。 宗玉芝有点难为情：“爸爸，我都这个年纪了，要再生孩子，真是让人笑话。” 冯元海眼珠子一瞪：“笑话什么？这是我们冯家的骨肉，是上天给的惊喜，我觉得还是要生下来。好了，小宗，从现在开始，你什么都不用管了，安心在家里养胎，我会让人请一个保健医生来家里帮你安胎。” 宗玉芝苦笑。 冯老头冲孙女冯晓婷嘿嘿一笑：“晓婷，没想到你要有弟弟了。小艾啊，你真是我们冯家的福星！来来来，我们爷孙俩好好喝一杯，晓婷，去把我的茅台酒拿一瓶出来！” 冯家有喜，但也没有对外宣扬。冯老在冯家说一不二，他决定了的事情，宗玉芝两口子都不敢反对。况且，本心里宗玉芝也有点想要，只是主要怕丢人，其次担心自己的身体吃不消。 艾零当晚在冯家跟冯元海喝了几杯酒，然后就走了。 艾零回家把宗玉芝怀孕的事给母亲讲了，母亲周玉玲目瞪口呆：“我的天，真的假的？她只比我小一岁吧？居然怀孕了？！！！” “他们要生这个孩子？”周玉玲问。 艾零苦笑：“好像是，老爷子非要要，估计晓婷妈妈也没有办法。” 周玉玲无语。 …… 第二天一早，艾零返回乡里。 因为孟岗中断了的去南方省C县考察乡镇机构改革试点的事，再次摆上了艾零的议事日程。艾零本来是想带郭颖等人外出，但现在郭颖牵头政府工作，家里有孟岗和段刚这两个不稳定因素，艾零思之再三，还是决定自己带党政办主任荀平两个人出去，反正只是取取经，人越少经费开支越少。 龚明浩也不能出去。 艾零不在乡里，他还要靠龚明浩和郭颖联手来制衡不安定的孟岗和段刚这两人。万一这两人趁他不在家，再搞出风波来，就不好了。 县长陈稳牵头联系了一下，对方那个县的县委书记是陈稳的大学同学。 艾零把这事给县委书记郭海汇报，郭海却是提出了不同意见：“小艾，我看这事还是有县里牵头，算是县里的外出考察，我马上安排人给市委打报告。这样，成立一个考察组，欧阳书记当组长，你是副组长，除了你们乡，我们再组织其他几个乡镇的一把手、还有县委办、县扶贫办和县发改委的主要负责人一起跟着出去一趟，毕竟，乡镇机构改革，是整个面上的工作，可以现在你们乡搞一下试点，但最终还是要在全县推开的。” 郭海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考察组升格了。 艾零笑：“郭书记，这样是最好，县里出钱，省得我们难受。” 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安化县委组建乡镇机构改革考察组，组长是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副组长县委常委艾零，成员有青石乡的党政办主任，红旗镇、梦桥镇的党委书记，县府办和扶贫办主任何玲等7人。 郭海让县委办给市委打了请示报告。 市委很快就批复同意，行程定在了下周一，为期一周的时间。 但在启程之前，省委突然召集各地市委和各区县委分管干部党群党建的专职副书记在省委党校进行为期一个月的封闭培训，欧阳菁去不成了，县委临时决定，由艾零一人带队外出考察。（未完待续） 253章 警告在明处 明天一早，艾零就要率队去南方省C县考察乡镇机构改革试点。 这个县在南方省的中南部，人口虽然才五十万，但经济发展势头很猛。这大概因为这个县同时还有南方省有名的侨乡，很多海外华侨这些年纷纷返回故里慷慨解囊，要么捐助地方公益事业，要么投资兴业促进地方发展。 在近十年之中，该县已经成为南方省的工业强县。 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这个县成为国内首批乡镇机构改革试点并获得成功的地区之一。 考察组的人都有点期待和兴奋，唯有艾零心头颇有担心。 他这一走，至少就是半个月的时间。乡里毕竟留下了孟岗和段刚这两个不安定因素，郭颖虽然主持政府工作，还有龚明浩帮衬，但郭颖能不能镇得住场面，能不能压住孟岗两人不出问题，他没有太大的信心。 但外出考察的事情不能再拖了，机构改革的事情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下午接近下班的时候，艾零突然打电话给党政办主任荀平：“老荀，召集所有在家的乡领导，我们开一个紧急碰头会！” 艾零说的不是党委会，而是工作碰头会。 荀平有点意外，这突然之间召集开会，似乎有点奇怪。但旋即他就明白是为什么了，明天即将远行，艾书记这是不放心乡里的工作啊。 荀平赶紧去下电话通知。 段刚正要返回县里的家，刚上车，就被通知开会，心里有点烦。但段刚是不敢再次触碰艾零的底线的，还是老老实实回来开会。至于孟岗，倒是在办公室玩游戏，自打看到事无可为之后，孟岗就摆出了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整天闲散不理政务的架势，每天就躲在办公室打游戏。 只是他要求的苹果电脑终归还是没有买，办公室这台电脑的配置不高，打游戏也打得他很不爽，嘴上不说，心里怨声载道。 荀平电话打过来，孟岗没好气：“干嘛？” 荀平耐着性子道：“孟乡长，艾书记临时召集一个碰头会，要求在家的乡领导全部参加。” 孟岗皱了皱眉：“你们不是明天一早就要出去考察嘛，现在开什么会？什么会议主题？为什么不提前下通知？这么仓促，明摆着是让我们难堪嘛。” 明知道孟岗就是找茬，荀平也不能发火，只能勉强笑着解释：“孟乡长，我也不太清楚，艾书记召集会议室研究什么事项，不过，应该是有重大事项吧，否则艾书记也不会临时开会了。” 孟岗冷哼一声，就挂了电话。 所有的人都等候在了会议室里，孟岗还是没有来。艾零耐着性子等，但等了十几分钟，还是没有来，艾零就冷声道：“荀平，你去喊喊孟乡长，让他抓紧时间。大家都在等着他一个人，不合适。” 说话间，孟岗神色慵懒得提拉着拖鞋走了进来，大刺刺得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眼皮翻着，一幅不耐烦的样子。 艾零皱了皱眉头，但还是忍了下去。只要孟岗不捣乱，不出大问题，这些细节和鸡毛蒜皮的事，他都可以不跟他一般见识。 也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没有意义。 “好了，大家都到齐了，我简单说两句。今天为什么临时召集开会呢？我实话实说，因为明天一早我们就要启程去外地考察，这一走至少就是半个月，乡里的工作，我实在是有点放心不下。” “所以召集大家来，强调三点工作纪律。” 孟岗撇撇嘴，段刚低下头去，沉默着。 “第一，乡政府的日常工作由郭颖同志全权负责，郭颖同志是县委任命的乡政府主持工作的负责人，我衷心希望诸位都能支持和配合她的工作，不要导致工作断档和失误。” “党委和纪委日常工作，由龚明浩同志负责。乡人大日常工作，由段刚同志负责。” “第二，从明天开始，乡领导班子成员全部取消休假，一律都留在乡里各自按照工作分工，履行职责。一共就是半个多月的时间，希望大家能妥善处理好个人的私事，坚持一下，等我回来，大家再轮流休假。包括周末在内，乡里领导至少要保证晚上两个人值班，白天全体在岗，确保各种突发事件的发生。” 孟岗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他周末还要回省城要见朋友，都约好了饭局。 “艾书记，为什么要取消我们的休假？法定节假日，你艾书记一句话就要取消了？不合适吧？再说了，有人值班就可以了，全部在岗，没有必要吧？” 孟岗心里暗骂，你们出去游山玩水，凭什么让我们在这山沟沟了吃苦耐劳？ “我前面说过了，是希望各位能坚持一下，因为时间不长，一切都是为了工作。如果孟乡长觉得不适应，其实也无所谓，你大可以休假，我不反对。”艾零有些话懒得说，他心道你要走正好，赶紧走，别留在乡里添乱。 艾零这么一说，孟岗反而更不爽，他冷哼一声：“我不太懂艾书记的意思，别人要在岗，取消休假，我可以继续休假？这什么意思？既然艾书记这么说，我还就不能走了，我不能搞特殊化，也不能让人在背后说我的闲话！” 艾零冷冷扫了孟岗一眼，深邃威严的目光望向段刚：“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希望某些同志不要浑水摸鱼，也不要趁我不在家的时候，给乡里添乱。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如果谁不长眼，非要无事生非，那么，对不起，请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决心和魄力！任何跟组织对着干的人，将来都没有好下场！不信，咱们就走着瞧！” 艾零突然变得声色俱厉。 他的警告是摆在桌面上的，也是明着的。 警告在明处，如果孟岗和段刚还是要捣乱在暗处，那么等艾零回来之后，反弹和反击会暴风骤雨一般不留半点余地和情面。 孟岗撅着嘴，冷笑不语。 他觉得艾零太狂妄了，这不是明摆着当众说自己和段刚就是捣蛋分子吗？欺人太甚了！ 段刚则心神发冷，他知道艾零说得出做得到，他前番昏了头差点栽跟头，如果再不吸取教训，恐怕艾零的反击他无法承受。至少，正科级的待遇未必能保得住了。 艾零慢慢起身来：“乡里的工作，就拜托给大家了！大家要明白，我们是一个班子，一个集体，说句不好听的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任何人出问题，都会影响到我们整个班子。我这个班长其实是无所谓的，因为我的进步与否，并不完全取决于乡里的工作。但是各位呢？你们如果还想进步，就必须要保证乡里的工作稳步推进，不出半点问题！” “我就说这么多，散会吧。” …… 艾零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郭颖跟了进来，她俏脸微微发红，跟艾零单独相处，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艾书记，您还有什么嘱咐吗？” 艾零叹了口气道：“郭乡长，别的也不多说了，只有两点，你要大胆管理，放手去做，日常工作除了小心谨慎之外，还需要手段和魄力，否则你镇不住场面，你懂我的意思吗？” 郭颖点点头：“我懂，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做好思想准备吧。我有一种很强的预感，我一走，有些人一定会给你使坏。不过，你也不要担心，能拖着就拖着，如果实在是拖不住，那就当机立断快刀斩乱麻，不能给他们喘息之机。另外，随时跟我保持电话联系，我们一早一晚，通个电话，交流下乡里的工作。” 郭颖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艾零的手机响了，郭颖识趣得回避走了。 是冯晓婷。 冯晓婷是问艾零明天启程的事情，顺便聊聊天。艾零犹豫了一下，还是主动问道：“晓婷，你妈妈决定要那个孩子了吗？” “她决定不决定的，不是关键。关键是我爷爷和我爸都想要，她扛不住的。不过，你跟我说实话，你也是医生，你真的认为我妈这个年纪怀孕生育，小孩一定会健康吗？会不会有问题呀？”冯晓婷还是有点忧心忡忡。 “晓婷，理论上说，高龄产妇生育会有一定的危险。而且，这么大的年纪怀孕，小孩的健康概率相对较低。但是，这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从你妈的脉象判断，她的身体还是不错，身体机能也保持正常，我个人认为，小孩应该不会有问题。” “但是我建议啊……”艾零突然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冯晓婷愕然：“你跟我还吞吞吐吐啊？有话就直说呗。” 艾零嘿嘿干笑两声：“你妈的年纪毕竟不年轻了，怀孕生产，是一个艰苦工程，除了营养和体能调养要跟得上之外，还要注意克制一下。” 冯晓婷皱了皱柳眉：“克制什么呀？情绪？” “……克制房事。” “你这个坏人……”冯晓婷噗嗤一声笑了：“这话你应该跟我爸讲，我才不管他们的私事呢……不过，为什么呢？他们有房事说明感情好，你有什么影响吗？哦哦哦，我明白了，是不是怕流产啊？” 艾零打了个哈哈：“非也。主要是你妈的生理活动会因此非常亢奋，破坏她的身心稳定，极有可能影响胎儿的发育，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哈哈！” “……”冯晓婷无语：“还有这种理论！？”（未完待续） 254章 拍马屁的境界 艾零一行人是早上八点的航班。 除了青石乡党政办主任荀平之外，考察组成员还有红旗镇党委书记邹广平、梦桥镇党委书记薛兰生，以及县府办主任兼县扶贫办主任何玲。其余两人分别来自县府办和县委办。 毕竟，下一步青石乡要是搞机构改革，少不了县委办和县府办的配合支持。 因为C县的县委书记是陈稳的老同学，这一趟考察又是陈稳联系的，所以由县府办主任何玲作为联系人，和对方保持联络。 七人分别行动，早上六点半在省城机场汇合。 何玲带着几个人的身份证去办登机手续，红旗镇党委书记邹广平就屁颠颠跑到一旁的机场候机大厅的麦当劳快餐店里主动买了几份早餐，殷切地递在艾零的手上：“艾书记，早上起得太早，没有来得及吃早餐，您吃点汉堡对付一下，估计航班这么早，飞机上应该有餐食。” 梦桥镇党委书记薛兰生年纪偏大，见邹广平如此拍艾零的马屁，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心里一个劲腹诽：马屁精！ 邹广平今年才9岁，他能在一个县里，以这个年纪就能混上正科级的乡镇一把手岗位，也算是非常不简单了。至少与薛兰生这样的老人相比，提拔得相当快。 在薛兰生看来，邹广平之所以坐了火箭，跟他善于溜须拍马密不可分。 艾零笑了笑，“谢谢，大家也凑活吃点，邹广平说得对，飞机上应该会有餐食。” 等何玲办完手续回来，艾零几个人已经啃完了一个汉堡。众人这就过了安检，等待登机。因为是早上的航班，所以延误的概率不大，按时登机了。 上了飞机，邹广平见头等舱空着两个位置，就向坐在身边的何玲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何主任，你是县府的管家，跟着县委领导出来，要做好服务哟。” 何玲有些讶然：“这当然。邹书记，你有话直说呗，干嘛吞吞吐吐神神秘秘的？” 艾零是县委常委，重要的县领导。何玲是县府办主任，又是考察团的联络人和后勤保障，给艾零做好随行服务也不为过，这也是通行的做法。 邹广平嘿嘿干笑两声：“何主任啊，我看前面空着两个头等舱的位置，一般这种情况啊，一会空姐会便宜卖掉，你可以去给艾书记办个升舱，你看看这经济舱多挤吧，让领导到头等舱去休息吧，要飞三个半小时呐。” 何玲呆了呆，她的确没想到这一节，根本就没这个想法。 按照规定，艾零虽然是县委领导，但还不到坐头等舱的级别。不要说县级干部，就是厅级干部，也没有资格坐头等舱。只不过在现实操作中，一般公务出行，都是会变通操作的，譬如邹广平提议的这种机上升舱。机票还是经济舱的机票，走正规渠道报销，但升舱的费用私下处理。 “邹书记，这不符合规定，而且，艾书记也不会搞这种特殊化。” 邹广平撇撇嘴：“什么叫特殊化？我们考虑到飞行时间比较长，艾书记最近事务繁忙，一直没有休息好，你看他的脸色多憔悴？找个机会休息一下，也是为了更好的工作，怎么能叫搞特殊呢？你这话我不爱听，哎，这说明你这个办公室主任不称职。” 何玲皱了皱眉，她突然觉得邹广平说得有点道理。 邹广平虽然是拍马屁，但何玲知道艾零最近有点心力交瘁，脸色实在是不好看。照这么说，变通一下应该也能说得过去。 “可是费用不好处理啊。”何玲迟疑。 邹广平嘿了一声：“我说何主任啊，几百块钱的事，不好处理？你要真不好处理，回去之后我来帮你解决！话说我们这一趟跟着艾书记出来考察，也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如果你连点机动的费用都不准备，那是不是也忒失职了？” 何玲想了想：“那我去问下空姐，看看多少钱，给艾书记办个升舱吧。” 何玲就起身去找空姐联系。 坐在后一排的薛兰生在后面暗暗撇嘴，心道这马屁精拍领导马屁真是拍出一定的境界了，连这种操作都这么娴熟，看来他平时没少这么干。难道县委郭书记出差，总喜欢带着红旗镇的人，原来如此！ 但薛兰生鄙夷归鄙夷，却还是有点羡慕。 因为邹广平溜须拍马也不是盲目的，他这个人善于观察领导的一言一行，心很细，又善于揣摩领导的心理活动，所以人家的马屁能拍得领导很熨帖。不像有些人拍马屁太生硬，有时候一个不小心，马屁就能拍到驴屁股上，弄得都很尴尬和难堪。 在官场上，这也算是一种本事和能力。 薛兰生马上就想起了某种传闻，说是邹广平要调任县委办干一把手。县委办虽然是部门，但县委办主任一般来说会进常委，相当于市委的秘书长。 邹广平这么热衷拍艾零马屁，无非是想要让艾零在以后的常委会上投自己一票罢了。 薛兰生忍不住叹了口气，有些东西看着羡慕，却学不来。他也想投机钻营，却没有邹广平的能耐。加上年纪大了，也觉得落不下这个面子。 艾零听到了何玲与邹广平的对话，感觉有些可笑。况且他也不可能公开一个人去享受头等舱，如果是自己一人出行，自个掏钱升舱也就无所谓了，可当着好几个正科级干部的面，自己公然去享受升舱服务，肯定授人以柄，他肯定不干这种事。 艾零就起身追了过去，何玲正在跟空姐说升舱的事，艾零一把抓住何玲的胳膊，摇摇头：“何主任，不要这样，没有必要，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我们坐一起比较好。” 何玲笑：“我也是为了让你休息一会，等我们到了那边，肯定会有活动，你最近也休息不好，看你的黑眼圈，还是到前面来睡一觉，这样比较舒服一些。” 艾零摇头：“不行，人多嘴杂，况且也不合适。” 艾零的态度很坚决。何玲知道他的脾性，也就没有再坚持。 美貌的空姐一直在旁边观察，见艾零扭头走了，就冲何玲笑道：“大姐，这是你们领导吗？看上去似乎很年轻的样子，什么级别的官哟？” 何玲岂能随便向空姐透露身份，就笑了笑，也没有说什么，扭头也就走了。 可经过这么一遭，空姐就注意到了艾零的存在。 她来来去去的服务，提醒乘客关闭手机和检查行李架，都免不了要多看艾零两眼。 她总觉得艾零有点面熟，但又一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艾零。 直到航班抵达，空姐才恍然大悟，她冲正在下机的艾零笑着追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姓艾吗？” 艾零讶然：“是啊，你认识我？” “我叫宗媛媛，我表姐是冯晓婷……听说过我吗？”美貌的空姐笑嘻嘻道。 艾零恍然大悟，他是听冯晓婷说过有个当空姐的表妹，是母亲宗玉芝的侄女。 艾零赶紧热情地跟宗媛媛握手：“你好，没想到能坐你的航班哦。我听晓婷说过你。” “我也听说过你哟，我表姐经常给我发你的照片呐。嘻嘻，本人比照片更帅气，不错不错，艾书记，慢走啊，回来的时候还要坐我们的航班哟。”宗媛媛递过自己的名片去：“如果还坐我们的航班，提前跟我联系，我帮你协调一个合适的位置。” 同样是经济舱，但也是有差异的。比如说靠近头等舱位置的前一排还是比较宽松的，相当于二类头等舱了，一般航空公司会加价出售。但如果有空姐安排，自然还是可以的。 “谢谢，如果有需要，一定给你打电话，再见，改天请你吃饭！”艾零挥挥手与宗媛媛道别。 何玲在后边笑着问了一句：“艾书记，你们家的亲戚？” 艾零摇摇头：“不是我们家的亲戚，是晓婷的表妹。” 何玲哦了一声，心道原来是冯家的亲戚，这就难怪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走在后面的邹广平听闻这一节，马上就响起艾零的女朋友是前市委书记冯元海……别人不知情他可是门精，因为冯晓婷就在他手下当副镇长。 他心思活络，马上就意识到眼前这位美丽的空姐也是一种可以争取的资源，就笑着主动跟宗媛媛搭讪道：“感谢这一路上对我们的照顾，等我们回来，我一定建议艾书记继续坐你们的航班！” 宗媛媛礼貌地点头微笑致意：“欢迎欢迎！欢迎再次乘坐我们的航班！” 邹广平笑：“我姓邹，跟你表姐是同事，欢迎你到我们镇上去做客……” 邹广平站在一侧，让开了通道让其他乘客下机，然后自己喋喋不休地貌似开始推销红旗镇的生态旅游，其实是为了跟宗媛媛拉近关系。 这么短的时间，也就是几分钟的功夫，邹广平居然就跟宗媛媛混得极熟，还交换了电话号码，这一切看得薛兰生叹为观止。 这就是本事啊，学也学不来啊。（未完待续） 255章 开窍了 一出机场，气温骤然升高，艾零赶紧把外套脱了下来，抹了一把汗。 何玲也笑着脱去了风衣：“艾书记，南方果然是南方啊，这气温就是高，我们那边天气都有点冷了，一早一晚有时候要穿羽绒服了，可这边，竟然——你看这马路上，到处都是穿衬衫的，好地方，就是有点热！” 其实给众人直观的感受并不仅仅是热，还有空气清爽湿润。 在这个沿海的省份，一年四季气温基本上都在0度以上，很少有冷的时候。艾零笑了笑：“何主任，离那个县大概有多远？我们是打车还是另外找别的交通工具？” “艾书记，离那个县大概有两百多公里，如果我们打车的话，可能价格比较高，要不然，我们去转乘高铁？我都查过了，从机场有地铁直达高铁站，十五分钟就到了。然后我们做高铁到那个县，也就是一个小时。我跟对方联系过了，他们县委办的人会在高铁站接我们。”何玲笑了笑。 艾零点点头：“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走，我们马上去换高铁！” 邹广平一脸媚笑迎了过来：“艾书记，我帮你拎包！” 艾零笑着拒绝：“不用，谢谢，我自己来！” “这怎么行？我们跟领导一起出来，岂能让领导一个人拎包呢？要是让外人看到，一定会说我们没规矩，艾书记，你不会要让我们安化县的干部丢人丢到南方省来吧？要是这边的干部把话说给陈县长和郭书记听，艾书记，你想想，让郭书记和陈县长一定会认为我们几个有问题……是不是？”邹广平头头是道，说得滔滔不绝。 艾零呆了呆，面色有点古怪，明明知道邹广平这人很无聊，但拍马屁拍到他这个境界，已经不是单纯的拍马屁，而是某种技术了。所谓术业有专攻，一般人也真是没有邹广平这种八面玲珑的本事。他这么一本正经地说下来，搞的艾零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仿佛不让他拎包还过意不去了。 艾零手一松，手里的行李箱就被邹广平夺了过去。 邹广平欢天喜地地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前走，何玲笑了笑，就去头里带路，问询路人去地铁口的方向。其实地铁口就在不远处，拐了两个弯就到了。 薛兰生在背后撇撇嘴，也继续往前行。薛兰生犹豫了一下，凑到艾零跟前笑道：“艾书记，邹广平在县里有个绰号您知道叫什么吗？” 其实艾零略有耳闻，也听冯晓婷讲过一次，只是他故作愕然：“什么绰号？” “马屁精！”薛兰生嘿嘿干笑两声：“不过说实话，我是很佩服他，能大能小，能文能武，能上能下，难怪提拔的飞快！他可是县里乡镇一把手里最年轻的一个。” 艾零哦了一声：“有些时候，还要看个人能力和机会。老薛，你今年有四十了吧？” 薛兰生叹了口气：“是啊，艾书记，我算是县里乡镇一把手里最不成器的一个，都这个年纪了，还在乡镇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哎！” 一般乡镇一把手，如果提拔不起来，越不过副县级的门槛，基本上就只能在科级的岗位上熬到退休了。薛兰生虽然还不到退休的年纪，但因为年龄不占优势，他已经对提拔失去了信心，怀着夕阳日暮准备退休的心态了。 艾零笑了笑：“老薛，大器晚成也未必不是一种福气。况且，你才四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年纪，适合干点事业，千万不要丧失信心，只要把工作干好，将来总是会有机会！你想想看，县里就这么几个乡镇正职，如果市里要从咱们县里内部产生副县级干部，你难道就一点优势没有吗？未必！” “老薛，什么时候都要兢兢业业，踏踏实实，不能得过且过，混日子。只要你自己不放弃自己，组织上没有理由会放弃一个在基层干了很多年的乡镇党委书记，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艾零颇有点意味深长。 薛兰生眨了眨眼，突然有点豁然开朗，开窍了。 郭海和陈稳这一届，他肯定是没有机会了。但如果将来呢？如果艾零上位呢？艾零还年轻，再有五年的时间，他至少能干县长，如果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才四十五岁，也不能说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薛兰生转念一想，立即精气神暴涨。 他哈哈笑着追了上去，对艾零的态度也在无形中变得恭谨热情了许多。 …… C县县委办的副主任科员马志安心烦意乱地带着一个商务车司机等候在高铁站出站口。他本来想回家办点事，突然被领导抓了差要来车站接一个从北方省安化县什么乡镇干部考察团，多少就有点不情不愿。 他看了看手头上的名单，清一色的科级干部和乡镇干部，没有什么值得让他亲自来接的大领导。带队的虽然是一个县委常委，但异地的县委常委对于马志安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本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有本县的领导才是领导，外地的副县级干部算个鸟啊。 下午两点半，省城开来的高铁终于在本县停了。马志安如释重负，心道赶紧接上这帮人住下到县委接待处，然后自己就完成任务，可以溜回家歇着了。 艾零一行走出出站口，见门口接人的人群中有个个头矮小瘦弱的中年男子举着一个“接安化县考察团”的牌子，就笑了笑，主动迎上去客气道：“请问您是马主任吗？我们是从安化县来的，这是我的同事们！” 按照规矩和惯例，艾零首先要给马志安介绍何玲等人，简单的职务和身份介绍。但艾零看到眼前接站的干部似乎有点不太耐烦的样子，也就眉头一挑，然后就长话短说没有一一介绍了，只介绍了何玲一人。 马志安嗯了一声：“跟我来吧，车在停车场外头。要走十几分钟，见谅啊，里面车太多，停不下。” 马志安虽然说得是见谅，但实际上没有半点歉意的意思。 艾零笑：“没关系，走走也好，正好坐了一路，活动一下。” 因为马志安不是很热情，所以这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马志安默默前行，不怎么说话，也不主动介绍本县的情况，何玲柳眉一跳，心道这人怎么有点冷漠啊？ 一直走了十几分钟，才见到了那辆黑色的商务车。 商务车只能坐七个人，可艾零加上马志安和司机一共有九个人。马志安一屁股就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就不管不顾了。艾零等人无奈，只好七个人硬往里挤。可你想想看，后面本来固定满员是五个人，多了两个人要挤进去难度是相当大的。 艾零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上车，招呼着何玲笑了笑：“马主任，车坐不下，这样吧，我和何主任打车，跟在你们商务车的后面。” 马志安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因为我们县委办只有这么一辆接待用车，其他车辆都在领导名下，我们没法用，所以各位将就一下吧。要不然，艾书记，你在这里等一会，让车再回来接你一趟？” 艾零笑：“不用了，我们俩打车就好！” 马志安也没有坚持。 艾零就和何玲打了出租车跟在商务车的后面，进了县城，直奔县委接待处。 县城的景象一片繁华，只是何玲心情非常糟糕，也无心观赏街景。她柳眉紧蹙轻轻道：“我怎么感觉他们好像是不太欢迎我们呀？这种接待，缺乏起码的尊重啊？明知道我们有七个人，他就带一辆车来？” 艾零沉默了片刻，笑了笑：“算了，可能是地区差异，这边的风格就是这样，再说了，我们是来取经的，又不是来享受旅游的，没有必要计较这些东西。” 何玲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不尊重就不尊重吧，反正在人家的地盘上，有求于人，还说什么呢？ 这个县城其实不大，几分钟就到了县委接待处，一幢米黄色的四层小楼，归属于县委办管理，也对外经营，一楼是餐厅，楼上是宾馆。一般来说，是县委安排外来客商和兄弟单位食宿的地方。 但马志安去前台帮艾零几个人办入住手续的时候，却出了点意外。也不知道是县委办通知和安排的时候哪个地方出了疏漏，接待处这边竟然没有给艾零一行留够房间，只有两个房间空着。 艾零七个人，而且有男有女，至少需要四个房间。 马志安皱着眉头跟接待处交涉了大半个小时，也没有协调出房间来，因为多出来的几个房间刚刚被县里一个领导安排了别处的客人。 马志安无奈，只好叹息着走回来，“不好意思啊，各位，没想到今天没房间了，看看这事闹的……” 且不说薛兰生等人了，就是脾气最好的何玲都有点不高兴了：“马主任，没有房间我们怎么办？要不安排住在别处？” 马志安皱了皱眉：“你们稍等啊，我得请示一下领导，看看这事怎么解决。” 说着，马志安就给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郑召南打电话请示，结果打了两遍，郑召南那边都没有接电话。 一行人就尴尬地站在大厅里等，一连等了半个多小时，都没有着落。 艾零在门口抽了根烟，知道今天这事可能出了岔子。无论怎么说，自己一行人远来是客，对方连基本的接待都没有，这只能说明这里对自己的考察团不是很在意。 但来都来了，跟对方闹情绪无济于事。 艾零挥了挥手：“何主任，你来一下。” 何玲走了过来，面色为难：“艾书记，这事闹的，我真是没想到对方会出这种状况……” 艾零摇摇头：“何主任，我们不抱怨了，没有用。我看靠他们很难解决，不如这样——我看隔壁就是一家快捷酒店，不如我们自己订房间，住在那边，我已经看了，价格不高，我们自己入住，费用自己将来回去以后再想办法解决吧。” 何玲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真是气死人了！” 于是艾零等人就离开县委接待处，自己去了隔壁一家如家酒店。价格倒是不高，条件其实也还不错，至少未必比县委接待处差，但这不是一回事，对方对自己这一行缺乏尊重，邹广平这些人心里都怀着不小的怨气。 至于马志安，见对方一行自己找了地方住，也就乐得如此。他过了一会就给郑召南打通了电话，听闻如此，郑召南虽然也批评了马志安两句，但也没有太在意——反正来得这些人县里也不是太重视，至少县委主要领导并没有专门安排，只是在安化县委发来的公函上签了一行字：“请县委办酌情安排接待。” 既然是酌情安排，那就是不怎么重视了。 但官场上讲究一个对口同级接待。无论领导重视不重视，起码的程序和礼节应该是要有的，只能说县委办马志安这些人眼珠子还是朝上翻。而且，县委办也没有协调一个副县级的县领导出面接待艾零一行，艾零终归是安化县的县委常委，C县连一个县级领导都不出面，这本身就是一种冷遇了。 连住的地方都是自己找的，遑论其他了。所以晚上常规应该有的欢迎晚宴也没有，县级领导也没有出面跟艾零一行人座谈见面。 薛兰生和邹广平等人怨声载道：“艾书记，他们欺人太甚了，这些南方人怎么一点规矩和礼貌都没有吗？” 艾零冷着脸：“你们嚷嚷什么？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来向人家取经，不是来旅游享受的。别的都不要说了，何主任，你出面跟对方的工作人员联系一下，我们从明天开始就进入工作状态，希望他们能安排一个人带我们去乡镇看看，我们熟悉一下情况。” 何玲答应下来，就去打电话跟马志安联系。 实际上艾零比谁都烦，只是他作为带队的县领导，不能轻易表现出来，这会动摇军心。况且，事已至此，来都来了，也万万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哪怕是对方不讲规矩、不给起码的礼节，他们也要硬着头皮把应该学的东西学回去，当然半个月的考察行程艾零决定压缩为一周。（未完待续） 256章 人情冷暖 尽管艾零决定不再计较这些面子上的事，但在本县考察乡镇机构改革的事情，如果没有县委办安排协调，那是基本上行不通的。你一个外地考察团，无缘无故跑到人家乡镇上去，谁鸟你啊？ 所以第二天一早，何玲就硬着头皮跟马志安联系。 结果从早上八点半一直到上午十点，死活都没有打通电话。 邹广平恼火地跺跺脚：“何主任，这个姓马的是不是故意不接电话啊？你看我们这事闹的，到了人家的地盘上，人家连理都不理，如果没有他们安排，我们怎么考察取经？我们可不是七十二变的孙猴子！” 何玲本来就很烦躁，邹广平嘟囔就更生气了：“邹广平，你能不能安静一会？我不烦吗？我这不是正在跟对方联系？他不接电话我有什么办法？” 薛兰生皱了皱眉：“何主任，还有没有其他的联系人？这个联系人是陈县长安排的？” 何玲摇摇头：“陈县长让我跟这边县委办的一个领导联系，对方就给了这么一个联系方式，说是我们在本县的所有活动，衣食住行，全部交给这个人协调安排，说是都安排好了，让我们放心，结果……” 薛兰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陈县长打一个电话，让县领导出面帮我们协调一下？我感觉这事只有两个原因：第一，对方不太欢迎我们来，第二，协调上衔接上出了问题。无论是哪一方面，都不是我们能解决的，我建议还是找找陈县长。” 何玲摇摇头：“再等会吧，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惊动陈县长了。” 薛兰生撇撇嘴，心道你不惊动陈稳，这事根本就是死结，无法破解。 可薛兰生不能说什么，毕竟涉及县长陈稳。而陈稳又是呼声很高的接任郭海当县委书记的人，郭海也就是还有两三年的干头了。一个是任期已满，一个是年龄也到了，如果再提拔不起来，基本上也就是要在县级岗位上退休了。 何玲之所以不想惊动陈稳，是不愿意让陈稳觉得自己办事能力有点弱，实际上这事本来就与她无关，可何玲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从陈稳的表现来看，这边应该没有问题。这边的县委书记主要领导是陈稳的大学同学，关系密切，而且常来常往，陈稳去年还专门带人来了一趟这个县。 按说不应该啊，但是……官场上风云跌宕，波诡云谲，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何玲皱着眉头思量了半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C县县委。 县委书记廖建生脚步沉重走在办公楼的走廊上，来来往往的机关干部虽然还是像平常一样貌似热情打招呼，该恭谨的还是很恭敬，但廖建生能清晰的感觉出众人的某种诡异，对他缺乏了往昔发乎于心的敬畏感了。 廖建生心情感慨，加快了脚步。 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前，见房门紧闭，又皱了皱眉。 按照常规，在他这个县委书记来上班之前，县委办的人会提前给他打开房门通风，打扫卫生，将一些需要他亲自处理的文件送到案头上，然后将他今天一行的日程安排好。 但今天却房门紧闭，看来是没人给他打扫卫生了。 或者是忘了？或者是疏忽了？或者是……反正结果就是这样。 廖建生叹了口气，官场上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一至于斯，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感受。几日之前，他还是本县呼风唤雨高高在上威严不可一世的县委书记，一方诸侯，现在却变成了众人试图避之唯恐不及的敏感人物。 就在一周之前，突然从市里传出消息，说是有人实名向省纪委举报廖建生贪腐，据说省纪委正在立案调查。官场上的人都知道，纪委查询与纪委立案调查还是两个概念，一旦立案调查，那就说明你真的是有问题。 本来这种消息也没几个人会相信。 然而，第二天省纪委的调查组和市纪委的人就来了县里，对相关人员——包括廖建生的司机、秘书、县委机关上一些相关科室的负责人，一一进行问询谈话，这就构成了既定事实。然后马上又从市里传回更板上钉钉的消息，说是根据省纪委的要求，市委专门召开紧急常委会研究如何处理廖建生的问题。 而市委的确是开了会。 会议议题也的确是与廖建生有关。 同步，市委专职副书记代表市委对廖建生进行了诫勉谈话。 而旋即，更离谱的传言又来了，说廖建生犯的其实不是经济问题，而是政治问题，说是廖建生在某次全县干部大会上讲话的基调与省委主要领导的精神以及当下的政策走向不吻合，唱反调，性质严重，会马上就地免职。 政治问题那就死定了。 所以在县里，几乎所有人都把廖建生当成了待宰的羔羊，没有任何翻身的机会了，包括县委一些领导在内，都是这样想的。 就在这个时候，艾零等人启程要来。所以廖建生无奈，又不能拒绝，所以就有了接下来的事情。他没有也无法亲自安排了，只能在安化县委的公函上批示，下面县委办的人根本就没有拿太当回事儿。而且，因为廖建生马上就要落马，县委办的人避之唯恐不及，岂能再惹祸上身？ 廖建生交办的事情，先搁置搁置再说吧。大抵就是这种心态。 但廖建生真的要落马吗？ 很显然，虽然小道消息满天飞，但真正心里有数的还是廖建生自己。想起自己最近惹上的麻烦，廖建生多少有点愤怒和毛骨悚然。 第一：由于上面反腐倡廉力度很大，导致一些人试图浑水摸鱼，为了宣泄个人私愤，就开始到处匿名举报，捏造事实构陷。过去廖建生处理过不少类似的事情，没想到这一次轮到了他自己。 第二：现在的环境和形势真的是无法言喻，身边的小人和恶人遍地都是，让你防不胜防。就是前两天县里开干部大会，廖建生在会上传达刚到任的省委主要领导关于对本省经济工作的讲话精神，就有人专门给省纪委写举报信，说廖建生故意曲解省委主要领导的指示精神，与全省安定团结经济向好的大氛围唱反调。 一个县委书记竟然在下面歪曲省委主要领导的精神，这可不是小事。省纪委因而就非常重视，马上组织调查组下来调查。 其实，廖建生说了什么呢？ 首先要从刚到位的南方省主要领导的讲话谈起。这位主要领导在谈话中指出，南方省是我国改革开放的排头兵，但经过了几十年的发展，开放大省和经济大省的地位眼看不保，不少内陆省份奋起直追，南方省在国内的经济地位岌岌可危，事实上已经降到了前所未有的低位。 所以省委主要领导表示，全省上下要有危机感和忧患意识，要转方式调结构，优化产业结构，实现再次创业，力争改变经济活力不足、经济总量下滑的不良颓势。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意思。 这本来就没什么问题。 无非是廖建生在传达贯彻落实的时候，局部一些讲话的要点过激了。比如廖建生讲了南方省经济退步的很多问题，而且态度很严肃。这与常规的地方官一味给本省经济形势唱赞歌的做法，大相径庭。所以就被人盯上了，而且自以为是，认为廖建生思想出了问题，要跟省委唱反调，这顶帽子廖建生死都不敢接啊。 省纪委来查了半天，也没有查出廖建生不轨的大问题了。省纪委通报市委，市委就专题开会研究，因为毕竟涉及是政治问题。而且，无论廖建生是不是有问题，这举报的人也非常可怕，引起了市委的高度重视。 市委其实没有给出结论，没有提如何处理廖建生。 因为这事，省纪委正在向省委作汇报，如何处理，还是要看省委的意见。 省纪委的调查材料送到了省委主要领导的案头上，这位主要领导先是笑了笑，旋即叹了口气。随后他就说了一句话：“在对南方省现在经济形势的判断分析上，我与这位县委书记的看法基本类似。认识问题、自我剖析、自我反省，是为了知耻而后勇，更好的发展经济，奋发图强再创辉煌，如果说这也是犯了政治错误，那我们以后就不用干事了。” “就算是有几句过头的话，也不能随随便便扣大帽子，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过去整人的那一套？” “这种风气非常恶劣，性质非常严重，必须要在全省肃清这种流毒。” “马上安排省委宣传部，组织稿子和力量，对这个问题和这种现象进行匡正报道。” “这位能看到问题、善于研究问题的县委书记，应该值得嘉奖。让省委组织部考察一下，看看他的经历和履历，如果差不多，可以作为重点后备干部储备起来，适当的时候，可以破格提拔。” 这位省委主要领导一连做出重要指示，这不但是给廖建生翻了案，还定下了破格提拔的前途。省委督办的很急，省委要借廖建生这事搞一次思想整风运动。 所以省委给廖建生事件定调子的同时，省委组织部就与市委主要领导进行沟通，当下由市委提名推荐，省委组织部任命，增补任命廖建生为市委常委。 可以说是一步登天。 省委的意图是向全省表明，这样的干部是稀缺和值得培养的。要在全省大力营造“改革创新谋发展、发愤图强再创业”的良好氛围。（未完待续） 257章 一步登天 廖建生这次很有运气。 遇上了一位思想开放、作风果决的省委主要领导。这只能说省委主要领导一直想要在全省推开他的施政方略，但迟迟没有机会，而廖建生事件就给了他切入点。 所以说廖建生运气好。 县委书记到市委常委，这可是本质的变化。 不要说外人了，就是廖建生自己做梦都想不到。 这两天对于廖建生来说度日如年，可对于艾零一行人来说就是煎熬了。一连两天，都联系不上这边的人，他们什么都不能干，只能呆在酒店睡大觉。何玲就给陈稳打了电话，可陈稳也联系不到廖建生，只能干着急，只得让他们先沉住气等一等。 陈稳第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廖建生正在接受省委组织部分管领导的组织谈话，这是他上任市委常委的必要程序。 其实市委这边也有些突然。因为提拔一个市委常委，需要考察，需要酝酿，需要各种权衡，像廖建生这种被省委主要领导点了名，具有特殊价值的干部，在本市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好在廖建生的基础条件非常优秀，也符合当下提拔培养年轻干部的方向和思路。 更重要的是，省委此举也是一举两得。因为前期省里就想搞省管县，C县就是其中之一。 所谓省管县，顾名思义就是省里直接管的县。主要是县里的人事权和决策权被抽到了省里，市里基本上就只能建议和代管。 廖建生任市委常委，就是本县被省管的前兆。 所以廖建生从省里回来，心态就变了。他倒是没有膨胀，他心里很清楚，自己这一次能过关其实很侥幸，至于升官，那就更偶然了。这一次对他来说是深刻的教训，让他对身边的人都产生了不信任的猜忌之心。 他知道自己当上市委常委之后，肯定会被更多的人盯上，以后只能更加小心谨慎，在市一级的层面上。但在县里……廖建生暗暗冷笑起来，这些试图对自己落井下石的人，打击报复没有必要，他不至于这么没心胸器量，但至少是不能留在身边继续用了。 首先是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郑召南。 关键时刻，暴露了一个人的秉性。郑召南过去在他面前谨小慎微毕恭毕敬，但就是这两天，却好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傲慢无礼。这让廖建生看到了他的险恶本性。 廖建生刚进了办公室，陈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我说老胡，你到底啥意思啊？” 陈稳当然是兴师问罪的架势，陈稳很生气。 廖建生讶然：“我说老同学，你这一大早就找我兴师问罪吗？对了，你们的人来了没有？” 陈稳气不打一处来：“我说老同学，你到底什么意思？你要是不欢迎我们的人，可以不让来，我也没有必要安排这么一个考察团。可既然你答应了，那起码应该安排接待一下吧？我的人已经到了两天，没有人管，连住的地方都是自己找的快捷酒店，听说就在你们县委办公大院的对面，可这么久了，你们县里一个态度都没有，到底咋回事？这点面子也不给吗？” 廖建生脸色阴沉了下来。 安化县的人来了，都没有一个人向他汇报。而居然连基本的接待都没有了，这个郑召南……可恶至极！廖建生心里愤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老同学，很抱歉，实话说，我这边我个人这两天出了点问题，好在也平安过去了，你放心，我马上过问一下。”廖建生简单解释了两句，也没有给陈稳说太多，有些事是没法解释出口的，而且跟陈稳说多了也没什么用。 一南一北，两个省，完全是两个概念。 廖建生挂了电话，就走出办公室，走去了县委办的大办公室。 廖建生站在办公室门口，用手敲了敲门，其实门敞开着。 里面的有五六个人在各忙各的，有的在看报纸，有的在喝茶，也有的低头弄手机。但大多数人抬头看了看廖建生一眼，就都各自继续忙各自的，居然没有人理会廖建生。 这在往常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廖建生怒极反笑，就主动大步走了进去。 马志安正在低头弄手机，廖建生直接走到他的跟前，敲了敲桌子：“郑召南呢？” 马志安勉强一笑，站起身来道：“不知道啊，不知道郑主任忙什么去了，是不是跟着侯书记出门了？” 马志安说的侯书记就是本县的县委副书记，侯年群，第三把手。因为县长张凯传说要调任市发改委干主任，传说侯年群接任县长。但这是廖建生事件之前的事情了。廖建生事件之后，侯年群觉得自己很快就会上位，所以最近两天在县委机关上就露面比较多，去市里活动也比较多。 郑召南靠上了侯年群，所以就基本上天天跟在侯书记屁股后面忙前忙后，不亦乐乎。 廖建生深吸了一口气，冷然道：“你马上给郑召南打电话，就说我找他，还有跟老侯说一声，就说我要找他们两个开会，让他们马上去我办公室，我等着！” 廖建生说完就拂袖而去。 马志安呆了呆，他感觉廖建生的态度不善，也有点不对劲。 不是都要免职了，还拽什么呀？ 可廖建生只要还在岗，那就还是县委书记，廖建生让打电话，马志安还是不敢不打的。 马志安就给郑召南打了电话，郑召南忍不住笑了：“老马，你给廖书记说，就说我和侯书记在市里忙着，市委领导找侯书记谈话呐，一时半会回不去，下午再说吧。” 郑召南根本就没有把廖建生的话放在心上。 今天一早，市委分管干部党群的副书记就把侯年群喊到了市委要谈话。这在郑召南心里就是很明显侯书记要上位的节奏，所以就很兴奋。 而且，侯年群和市委领导的谈话已经持续一个多小时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这充分说明市委对侯年群的看重。 本来候是想干县长，可如果廖建生倒台，说不准侯年群就能直接干书记了。 这当然只是郑召南的心态，他缺乏基本的政治头脑。一般来说，从副职干县长算是一个台阶，可到县委书记那就是两个台阶，虽然级别一样，但层次却不一样，侯年群就算是踩了狗屎运，也不可能一步到位。 马志安走进廖建生的办公室：“廖书记，郑主任说他陪侯书记在市里谈话，一时半会回不来，说下午回来。” 廖建生不怒反笑：“好，你替我告诉郑召南，既然他回不来，那以后就永远也不要进我的办公室了，从今天开始，我再也不跟郑召南打交道，你把我的话转告他！” 廖建生的态度斩钉截铁，声音冷漠沉凝。 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但马志安撇撇嘴，转身就走了，他心道都这个份上了，廖书记，就没有必要摆县委书记的谱儿了。毕竟，现在县里都传疯了，你老人家已经被免职，只是市委暂时还没有来得及来县里宣布就是。 如果没有省纪委和市纪委联合调查组那档子事，县里的人也不敢这么落井下石。关键是省纪委立案调查，给县委下达了调取证据通知书。这按照组织惯例和规则，这就是双规前的节奏，没跑了。 马志安也没有把廖建生的话当回事，走就走了。 市委。 侯年群谈完话，脸色阴沉地走出了市委办公楼。郑召南有些意外，没有敢问什么，心里却忐忑不安起来：难道还有了变数？市委要空降一个下去？ 他可是把全部的身家都压在了侯年群的身上，如果侯年群不成事，他就完了。 上了车回县里，路上，郑召南再也忍不住就主动问道：“侯书记，不知道事情顺利不？” 侯年群冷哼一声：“我的事还算顺利，暂时市里应该还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但后面还有一定的变数。” 侯年群说的是自己干县长的事。 他本以为市委找谈话是说这事，结果市委领导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一件让他目瞪口僵的事情：廖建生非但没有下台，反而大摇大摆马上要上位市委常委，地位不可撼动，权势一步登天。 郑召南就放下心来，就随意笑道：“侯书记，这样就好，反正我个人觉得，也只有你适合这个岗位了，市里空降，不熟悉基层情况，那岂不是乱搞？” “对了，侯书记，你刚才谈话的时候，家里打来电话说，家里那位找我们俩开会，我跟他说现在没时间，下午再说吧。” 侯年群心惊肉跳脸色骤变：“哪一位？你说是廖书记？” 郑召南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根本就没看到侯年群脸色惨淡的变化：“是啊，是他。” 侯年群顿时一颗心凉到了半截，不由怒吼一声：“乱弹琴！廖书记找谈话，你为什么不早说？马上赶回去，越快越好！” 郑召南莫名其妙。心道这是咋了？那人都快要倒台了，理不理他都无关紧要啊。 司机不敢怠慢，立即加大油门开始往县里冲刺。（未完待续） 258章 暴风骤雨 郑召南莫名所以，听着坐在后面的侯年群主动给廖建生打电话，声音竟然异样的谦卑，更甚于廖建生事件之前。 “廖书记啊，抱歉啊，我早上就接到了市委办的通知，因为不敢打扰你休息，所以也没跟你打招呼就去了市里，市里找我谈话，我刚才出来，听说你找我？”侯年群满脸堆笑。 不要说他还不是县长，就算他当了县长，也是在廖建生的领导之下，况且胡已经是市委常委，在市里都是重要的市委领导，他岂敢怠慢。更重要的是，胡当了市委常委之后，在他干不干县长这件事上，有了大部分的决策权。至少，如果廖建生不同意，市委不会提名他干县长。 一夜之间，廖建生就开始决定他的命运，侯年群心里绷紧了这根线。 电话那头传来廖建生冷漠淡然的声音：“侯书记这么忙，我们以后再说吧，我也没啥事，我安排别人就是。” “廖书记，这话说得，我再忙也得给您做好服务啊。我可是协助你抓好县委日常工作的副手，本职工作不能丢。”侯年群赶紧表姿态。 不管怎么说，这个时候必须要安抚好廖建生这一头。侯年群知道廖建生心里肯定是憋着一股火，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位新晋市委常委拿自己开刀。 廖建生淡然笑了：“如果侯书记不很忙，那回来之后，召集县委办的人，咱们一起开个会，我说个别的事情。”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侯年群立即挂了电话，又命令郑召南：“马上通知县委办的所有人员，四十分钟以后，县委会议室开会，廖书记要作重要指示！” 郑召南脸色变了：“侯书记，这到底咋回事啊？” 侯年群冷笑：“廖书记是一把手，县委主要领导安排工作，你们县委办的人竟然敢推三阻四，简直是岂有此理！郑召南，你好好反省一下，最近你们的心态都有问题！” 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在关键时刻，侯年群义无反顾将郑召南抛弃了。 承载胡春年的怒火，必须要有人背锅，那就只能是郑召南了。 虽然县委办和县委机关最近的态度与他这个分管领导有关，但他却不能背，必须要全部甩给下面的人，否则他就要倒霉了。 如果廖建生还是过去的廖书记，那也不至于让侯年群如此惊惧，但现在不一样了……廖建生具有了掌握他前途命运的能力和权力，哪怕这个时候侯年群私下放低姿态，也不能触怒廖建生。 司机见势不好，车开得飞快。 四十分钟的车程，半个小时就回到县委。 下了车，侯年群几乎是一溜小跑冲进了廖建生的办公室，气喘吁吁道：“廖书记，我回来了，路上有点堵车。” 廖建生神色淡淡地坐在那里望着侯年群，心知肚明，候这个人野心很大，也是一个阴险的小人，最近县委逼宫的架势与他密不可分。而他态度的转变，显然是因为听说了他即将上位的消息。 其实在刚才，廖建生一直在考虑动还是不动侯年群。 要动他，其实对于现在的廖建生来说，并不复杂。他只要跟市委主要领导说说情况就是了，市委不会允许这种人被提拔到县长的岗位上去。 但是……官场上的事情非常复杂，有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侯年群背后不一定没有人，廖建生觉得自己刚刚上位，立足未稳，不宜动作过大，还是先观望一段时间再说。 廖建生笑了：“不要紧，走，我们一起去开会。” 两人就并肩走了出去，直奔县委会议室。 会议室里，县委办的人都到齐了，私下里都议论纷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侯年群和廖建生走了进来，郑召南挥挥手，众人这才闭住嘴，保持着基本的安静和会场秩序。 侯年群坐下，主动给廖建生拉开了椅子。这个小动作看得众人呆了呆，觉得有点反常了，至少说明廖建生的岗位很牢固，不会别免职了。马志安看得心惊胆战，他最近对这位廖书记可是不怎么待见，这要是他继续留任，他……马志安面色惨淡。 “好了，今天根据工作安排，我们召集县委办有关人员开个短会。为什么今天专门召集这个会呢？因为我最近发现，县委机关上尤其是你们县委办内部，歪风邪气盛行，工作作风混乱，劳动纪律涣散，问题非常严重！下面，请廖书记做重要指示，大家欢迎！” 侯年群带头鼓掌，众人也都狐疑地鼓掌。 廖建生冷漠一笑，挥挥手道：“鼓掌就没有必要了，我也不需要这一套。但是，请大家记住一点，只要我还没有被免职，那我就还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县委一把手，而你们县委办的职责是给我服务，你们就不能失职。” “最近发生了一件事。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无事生非，煽风点火，造谣生事。你们也看到了，省纪委调查组来了，为什么呢？因为有人给省纪委写了匿名举报信，说我存在政治问题，跟省委主要领导唱反调。同志们呐，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人搞过去扣大帽子那一套，给我来莫须有的罪名！” 廖建生的声音越来越冷漠阴沉：“但是清者自清，我没有做过的事情，不是谁诬陷就能诬陷成的。我在这里可以给大家交个底，省纪委的结论是查无实据，会移交公安机关，做进一步的立案侦查。到底是谁在背后诬陷造谣，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小团体，我看有必要查清楚。当然，这与我无关了，也与县里无关，由省公安厅立案侦查。” 这个时候，侯年群在一旁插话道：“必须要坚决贯彻落实廖书记的指示，我建议由县委办协调县公安局立案处理！” “不，我们县里不动。尽管是诬告，但我还是欢迎大家对我个人的工作进行监督。但实事求是地讲，还请各位实事求是，客观公正，因为这种诬告太狠了，很有可能会伤及我的身家性命，我廖建生自问这些年没有亏待过大家，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我实在是心寒。” “关键是这两天，县委办一些人的工作姿态出了问题。我还在岗，就开始安排工作无人理会了。不说别的，这两天，我的办公室都没有人清理，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当中的一些人要落井下石吗？” “郑召南，我来问你，安化县考察团来了没有？我安排交代的事情，为什么不去贯彻落实？外省兄弟县的领导来了，来学习我们在乡镇机构改革上的先进经验，我们县里居然一没有人出面接待，二连起码的食宿和工作衔接都没有，把人家晾在了对面的快捷酒店里，这算是怎么回事？这是冲人家客人来的，还是冲我廖建生来的？” 郑召南脸色苍白，辩解道：“廖书记，这事是有误会……” 廖建生拍案而起：“误会？我都懒得再说了。我今天放一个态度在这里，鉴于县委办如今的人员状况，一些人已经不适合在县委办工作，我建议马上对县委办的人员进行调整充实，这样，从县府办、县人大和县政协办公室分别抽调得力工作人员，必要的时候，可以从其他县直部门抽调！” 廖建生声色俱厉：“只要我还在岗，县委办必须调整，否则，我这个县委书记已经没法开展日常工作了！” 廖建生拂袖而去。 …… 县委办在一个上午，就被廖建生一锅端了。 从主持工作的副主任郑召南，到副科级的马志安，统统被调离，等待另行安排。而县委办一些主要岗位，也都换了人。县委从县政府办公室、县人大和县政协办公室抽掉部分精英进来，组成了新的县委办。 县委办主任仍然暂时由侯年群兼任。 但主持工作的副主任换成了原县府办副主任宋胜平。 宋胜平突然被抽到县委给主要领导服务，而且这个时候，市委已经明确下了通知，省委组织部要来市里调整干部，廖建生已经被提拔为市委常委兼任县委书记，因为廖建生的岗位在本县，所以市委决定干部大会设在县里。 明天一早，省委组织部一个副部长和市委书记亲自到场，宣布关于廖建生的最新任命，要求本县各大班子成员，县委县政府各部门以及驻军和国有企业负责人悉数参会。 消息不胫而走，全县震动。 宋胜平亲自去如家酒店与艾零一行人对接，而且，县委办已经在县委接待处安排好了房间，晚上由县委副书记侯年群出面举行接风晚宴。 C县方面如此前倨后恭，搞得何玲有点目瞪口呆。她很快就从宋胜平口中探知了消息，告诉艾零后，艾零也免不了感慨两声，官场之上就是如此，一个人的失势与得势，有时候转变之快让人目不暇接。（未完待续） 259章 浑水摸鱼 新任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宋胜平赶来快捷酒店，当面向艾零一行表示诚挚的道歉，这证明了县委的态度:“艾书记，实在是不好意思，因为县委办工作人员的工作失误，导致一系列问题的发生，再加上这两天县委办人员调整……廖书记得知情况之后，非常重视，立即责成我当面向艾书记以及安化县的同志们表示最诚挚的歉意！还请艾书记和各位移驾县委接待处，房间我已经安排好，今天晚上，我们县委副书记侯书记要代表县委宴请各位！” 这才是应有的官方对口和对等接待的套路。 艾零基本上已经明白这个县出了什么问题。显然，是因为他们联系的主要领导意外发生状况，所以导致县委办负责接待的人对廖建生的指示阳奉阴违。 艾零没有必要也不需要揪住不放。 “宋主任，谢谢县里的热情款待。我个人有个建议，毕竟我们已经在这家快捷酒店住下，就不挪动地方了，我们当前需要县里赶紧给我们安排学习考察的日程，所以还请宋主任转告县委领导，我们希望明天一早就能进入学习考察阶段。毕竟我们时间有限，我们县里主要领导还在等待我们学成归来抓紧时间在我们县里推开乡镇机构改革。” 艾零也说了几句客气话。 宋胜平很爽快地答应下来，马上就当着艾零的面，打电话给自己的下属，要求县委办马上落实廖书记指示，给安化县考察团协调乡镇机构改革做得最扎实的一个乡镇。 宋胜平安排好就走了。 下午五点半，县委办来人带艾零一行去隔壁的县委接待处，县委副书记侯年群代表县委设宴款待他们。 因为廖建生的缘故，也是因为侯年群刻意要展现自己的诚意和态度，他早早迎候在了接待处门口。只是看到带队的安化县县委常委艾零如此年轻，他实在是吃了一惊。 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然后虚情假意得笑：“艾书记竟然这么年轻，真是让我想不到。二十来岁就已经是县委常委，日后艾书记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艾零笑笑：“侯书记客气了！” 侯年群的态度就更殷切。 他下意识的认为，艾零一定是北方省有后台的年轻人，搞不好就是二代。按照常规来说，艾零的年纪能干乡镇一把手已经算是非常快速的提拔了，兼任县委常委，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背景和政治资源相当强悍。 当晚的宴会气氛自然非常友好。也就是在今天的晚宴上，艾零这才知道，这个县的县委书记廖建生竟然刚刚走马上任市委常委，他心里暗笑，原来如此！ 其中的曲折过程，没有人明说，但从宋胜平和侯年群话里话外透露出来的信息，艾零也基本上判断了几个大差不差。 有人黑了廖建生一次，结果弄巧成拙，反而推动廖建生更进一步，真是时也运也命也，运气来了，谁都挡不住。 而就是在廖建生貌似遭遇滑铁卢的过程中，艾零一行人不合时宜得到了本县。县委办主持工作的干部因为站错了队，现如今已经被廖建生彻底清除掉。说起来，这也属于正常，县委办是县委书记身边的机构和部门，如果县委办出了问题，尤其是这种根子上的问题，对于一个县委书记来说，不啻于一种灾难。 …… 安化县青石乡。 实事求是的讲，艾零带领考察团走了之后，孟岗和段刚老实安稳了两天。但到第三天头上，孟岗就有点蠢蠢欲动了，他天生就是一个不安份的人，要想让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基本上是痴人说梦。 早上，郭颖代表乡里去县里开会。 孟岗早上吃了饭就跟段刚嘀咕了半天，两人约好一起去温泉度假村项目的施工现场转一转。按说也不奇怪，一个副乡长，一个乡人大主席，去看看乡里的重点工程也不为过。 可孟岗和段刚到了工地现场就开始指手画脚，摆着乡里领导的谱儿，召集了腾飞公司的项目负责人，按照自己想当然的想法和思路要对方调整建设规划。 段刚表面上附和，其实心里暗暗冷笑，他觉得孟岗这小子真是一个无知的蠢货，这建设规划能随便说改就改的吗？且不说开发商的建设成本，就是规划已经立项得到县里审批，随便变更至少县建设局和发改委重新复核，哪有那么容易？ 但段刚觉得可以利用孟岗折腾一下，给艾零添点乱，然后自己好火中取栗浑水摸鱼。 其实孟岗就是故意捣乱，本意是随意发表点“领导指示”，摆谱耍官威，并不是非要调整建设规划。但项目建设负责人不明就里，就拿着当个事，立即电话向邱曼琳汇报了。 这事就闹大了。 邱曼琳勃然大怒，立即驱车赶来现场。 段刚看事不妙，赶紧溜之大吉。 而孟岗不明就里，还是在项目现场走走看看，中午也不走，摆明了要项目组管饭招待的架势。邱曼琳一个小时后赶来现场，邱曼琳是何等强势的性格，再加上她深知孟岗是个什么角色和什么玩意儿，根本就不买他的账，三言两语，两人就闹翻了。 孟岗至少是语言上不吃亏，在现场当着腾飞公司包括很多施工的民工在内，说了很多过头的狠话，还说要立即让项目停工接受整顿。 邱曼琳一怒之下，当即命令项目部停工，所有人撤离青石乡，连带施工器械。 邱曼琳可不是一个善茬。 她根本就懒得给外出考察的艾零打电话，她自信凭自己在这个县的影响力，就能弄死这个夯货。私心里，她也有借题发挥，趁机闹大，把孟岗给从青石乡撵走的心思。否则，她怎么会因为孟岗说两句没有半点贯彻执行可能的狠话让项目停工呢？ 停工不是目的。 邱曼琳的手段太狠了。 邱曼琳竟然带着她的项目组成员以及一百多名民工，连带十几台施工器械，停在了县委对面的马路上，顿时惊动了县里的交警和治安大队。然后邱曼琳直接闯入县委办公楼，在楼里吵吵嚷嚷，要求面见县委书记郭海。 郭海正在召集县委常委会，突然听到门外乱成了一锅粥，皱了皱眉，立即让人去查看情况。 邱曼琳是县里重要的投资商，腾飞公司又是纳税大户，她在县里也是名人，县里还真不能对她动粗。见她情绪激动，县委办的工作人员耐心劝她离开，承诺等郭书记开完会一定如实汇报。 可邱曼琳本是有意而来，岂能善罢甘休，她恨不能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惊动市里。 县委办的人把邱曼琳的诉求已经青石乡温泉度假村项目停工的事儿简单汇报了一遍，郭海忍不住拍案而起，“这个孟岗真是一盏不省油的灯，这艾零才走了两天，就在家里给我们折腾出事来。同志们，他跑到人家的建设工地上捣乱，还要人家更改建设规划，你们见过这种无知愚蠢的东西没有？” 众人无语。 县长陈稳皱了皱眉：“书记，孟岗有问题，但我感觉这个邱曼琳也是借题发挥，故意找事，要不然，她停工就停吧，到县委来闹算怎么回事？” 郭海非常恼火：“这个邱曼琳不是个善茬，我心里明白。但是，今天这事，被人家抓住了把柄，不做出处理，估计这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她一定会跑到市里去闹腾，到时候，负面影响就大了。” 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再也忍不住：“郭书记，这个孟岗实在是一颗老鼠屎，我看还是就地免职，把他退回省委组织部吧，这种人留在我们县里，迟早就是祸患！管他是谁的关系，一点规矩都不懂，一点正事都不干，整天无事生非，留他做什么？” 陈稳立即表态：“我同意，害群之马，应该立即清除！绝对不能留下再给县里惹事！而且，他现在还是处分观察期间，故伎重演、屡教不改，已经无法留在县里工作了，我个人的态度是，坚决立刻清理出去！” 其他几个常委也是非常烦，立即表态。 郭海沉吟了起来。 其他常委可以没有顾忌，表态坚决清退，但他作为县委书记，就不能不考虑得更稳妥一些。万一因为这点事得罪了省委组织部的人，那可是得不偿失。尽管省委组织部那位大人物公开表示再也不管孟岗的事，可打断骨头连着筋，终归还是有点面子在。 “我的想法，我们没有必要跟省委组织部折腾。对于我们县里来说，孟岗不是省委组织部安排下来的，而是市委组织部的安排，我们不如把孟岗的事情汇报给市里，让市里看着处理吧。” 郭海斟酌再三，还是拿定了主意。 如果不处理孟岗，后患无穷，邱曼琳那边也交代不过去。可简单粗暴处理风险也很大，不如把矛盾往上推。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这是最安全的做法。（未完待续） 260章 差距 正开会间，县委办一个工作人员匆匆走进来伏在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然后又把手机给季坤昌看。季坤昌看了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起身走到县委书记郭海面前道：“郭书记，县里有干部不讲政治，随意把腾飞集团的人拥堵县委对面的场景拍了照片发了微信朋友圈，是县发改委的一个干部，我看需要严肃处理！” “这不是给县里添乱吗？机关干部一点政治意识和责任感都没有，必须严惩！”县长陈稳闻言勃然大怒，拍案怒斥道。 县里发生了乱子，捂还捂不住，岂能主动曝光？ 老百姓拍照发发朋友圈，县里也不能进行舆论管制，但机关干部你不能这样做，没有一点大局观念。按照常理，这个机关干部是要受处分的。 谁都可以扩散，唯独机关干部不能。这是常理，也是规则。 其他常委也纷纷怒声谴责。 只有县委书记郭海神色平静，他用两根手指敲了敲桌子，清了清嗓子：“大家稍安勿躁，其实我倒是认为，这样也好，省得我们还不知道如何跟市里汇报这事。老季，发就发了吧，暂时不用理会，看看后续有什么反应。至于邱曼琳那边，我看，陈县长出面去安抚一下吧，避免事态进一步扩大。” 郭海的意思，众人很快就醒悟过来。 倒也是这个理儿。 既然县里有人发，因为本市官场上人与人圈子很小，估计很快就能传到市里的层面上去。既然县里默许或者说不予理会，那么，市里领导得到这个消息是迟早的事情。 果然，开完会，就在陈稳跟腾飞集团总经理邱曼琳谈判斡旋的时候，市委办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县委书记郭海的案头上，郭海在电话里简单给市委办工作人员通报了一下前因后果，那边挂了电话立即跟市委主要领导报告，没多久，市委办就再次通知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立即赶去市里，向蒋书记和黄市长当面报告。 南方省。C县。 乡里出事的时候，艾零一行正在乡镇机构改革试点成功的彭溪镇考察。这是一个经济发达、人口众多、社会各项事业相对较为繁荣的乡镇，经济总量且不说了，是青石乡的近百倍，光是乡里的乡镇企业就有一百多家，这一百多家乡镇企业为这个镇贡献了丰厚的财政收入。人口也是青石乡的五六倍。 就是这样一个大乡镇，人家的机构设置却非常简单，在编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人员以及聘用人员，全部加起来只有一百人左右，只有青石乡的一半。 彭溪镇的机构设置其实很简单，就是设立了一办一所三中心。 一办，就是党政办。党政办是党委政府的中枢机构，所有的政务都由党政办来综合协调。 一所，就是财政所。 三中心，分别是：经济项目与发展中心、社会事务服务中心、综治维稳工作中心。乡镇所有的机构和职能，都统合到这三个中心里来，三个中心在镇上的政务大厅合署办公，办事效率和服务质量让艾零等人看得非常震动。 资源共享、步调一致、运转高效。这是艾零看完彭溪镇三大中心之后最大的感触。 何玲感慨道：“艾书记，我们的乡镇机构设置比起人家这里来，那简直就是落后几十年。我们的机构众多，职责交叉重叠，人浮于事，机构之间互相推诿扯皮，根本就没有什么效率可言。你看看人家，人家的财政收入是我们的几十倍，可人家财政的压力却远远低于我们。” “艾书记，我看完全可以照搬回去，在县里搞试点。你们青石乡先摸着石头过河，我们红旗镇也会跟上，只要艾书记一声令下，我们绝对唯艾书记马首是瞻！”邹广平在一旁信誓旦旦，表态道。 薛兰生在一旁听了撇撇嘴，心道马屁精就是马屁精，逮住机会就开始吹捧。但这种时候，既然薛兰生有意交好艾零，也不能总是落于邹广平之后，他笑了笑也道：“艾书记，我们镇也可以进行试点，这一次考察回去，我就着手安排，只等县委一声令下，咱们就开始行动！” 艾零笑了笑，摆了摆手：“那先不着急。我个人的看法是，完全照搬照抄是不行的，毕竟人家的情况跟我们有着本质的区别，至少人家这里乡镇工作人员的观念比我们的人超前近十年，而且，你们看这个镇光是乡镇企业就有一百多家，他们安置富余人员的空间和能力比我们强太多，所以改革能平稳落地。而我们，估计还是会遇到不小的阻力，主要还是人的问题。” “这个世界上，最难触动的还是人的利益。如果不是担心人的问题，其实我们也不必出来走这一趟。所以，接下来几天，我们要把学习考察的重点放在人家如何安置富裕人员上，你们要注意看，仔细听，多思考，我们争取回去的路上就拿出一个成型的考察报告来，上报县委审批。” 何玲点点头：“我觉得艾书记说得有道理。比如说他们这个经济发展中心，在我们很多乡镇就不太合适。人家乡镇企业发达，发展经济是重头戏，而我们呢？我们还是以农业和农村工作为主，人家的乡镇看起来完全就是现代化的小城镇，而我们——比如说青石乡，那还是一个山区乡镇，完全没得比。” 薛兰生在一旁突然插话道：“诸位不知道注意到没有，这个镇从编制人员到聘用人员，收入都不低，高出这个县的平均水平。我了解过一些情况，他们当年搞改革，一个合理合法的名义就是减员增效、减员增资，我们完全可以参照一下。如果改革后，在编和在岗人员收入能提高，那至少我们拉住了这部分人，至于要分流和裁剪的人员，该放弃还是要放弃！” 邹广平撇嘴：“涨工资是没有半点可能。首先是全县一盘棋，县里财政这么紧张，不会轻易上调工资水平。单纯我们哪一个乡镇，哪有涨工资的权力？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薛兰生冷笑：“常规是不可能。但改革改革，改革是什么？改革就是打破常规！我就是不太服气，我们在乡镇工作的人员，为什么要跟县里机关部门的人员拿一样的工作标准，为什么要吃大锅饭？他们付出多少？我们付出多少？我们天天在乡镇熬着，没有节假日，加班加点是常事，工资比机关略高也是合理的！” 薛兰生一说起这个就怨气丛生，他的话倒是引起了邹广平和荀平等人的共鸣。 乡镇干部的工作强度的确是比机关干部要大，而且承担的责任、付出的精力和时间更多。这是事实。 因为来的人大多数都是乡镇人员，只有何玲这么一个机关科级干部。何玲听了这话，苦笑起来：“两位，话不能太偏激，机关上的同志工作压力其实也蛮大的，而且部门与部门之间，差异很大，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安监局，现在这种形势，承担的压力和责任，一点也不比你们乡镇低多少。” 邹广平嘿嘿笑：“何主任，你不能光看到安监局的责任，看不到安监局的实惠。我承认，现在的形势是跟过去不一样了，可是过去几十年，安监局的人可是肥得淌油，哪个企业过年过节敢不给安监局的人上上供？可我们乡镇呢？谁理睬？去年，我们镇上，有两家铸铁厂给镇里送了两头猪给食堂，说是给镇里干部改善一下伙食，结果咋样？被纪委勒令退还！我就是不服气了，他们整天吃香的喝辣的，我们乡里的干部吃点猪肉就是腐败了？” 咳咳咳！ 艾零打断了这场没有任何意义的争执：“行了，不要跑题，更不要乱讲话！违背组织原则和过头的话，不能随便讲！减员增资、减员增效的思路，也未尝不可，只是要通盘考虑，不能简单操作。况且，这不是我们能左右的问题，这必须要县委常委会集体决策。” 陪同考察的县委办副主任宋胜平满面堆笑从外面走了进来，招呼道：“艾书记，今天中午我们就在这个镇政府的食堂吃工作餐，镇里已经准备好了，镇上的书记不在家，镇长出面接待我们。” 艾零笑笑，就跟着宋胜平身后走出了彭溪镇的政务大厅。 对面就是彭溪镇的机关食堂，一座两层小楼，一楼是大餐厅，二楼是包厢，用来接待。而且这个食堂还对外营业，有不少镇上的企业、居民都在此用餐。 窗明几净、环境优雅、用餐的镇上干部们满面春风。 艾零且不说，邹广平等人是越看越羡慕，可惜羡慕不来。人家镇上有钱，可以给食堂不少的补贴，食堂提供的餐食标准当然很高，而且基础设施也非常完备，跟酒店比起来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镇上的工作人员每一顿饭个人只需要掏五块钱，剩下的十五块钱全部由镇财政承担。单此一项，乡镇财政一年都要支付一百多万元，安化县的乡镇想都不要想，哪有钱啊？ 但在安化县，任何一个乡镇都不具备这个条件。不要说乡镇，就是县委县府机关，也不具备这个条件，差得太远了。（未完待续） 261章 一语道破天机 市委书记蒋雪峰和市长黄长友听完郭海和陈稳的汇报，当场震怒。 蒋雪峰为官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和听说过像孟岗这样屡教不改的年轻干部，这样不懂规矩得寸进尺的人，不要说没有后台，就是有后台，也会死得很惨。 但孟岗的问题，说起来都是作风的问题。 蒋雪峰神色阴沉，望着郭海冷漠道：“郭海，你们县里是什么意见？” 郭海本来是打谱推给市里，但当着蒋书记的面，岂敢再说这个话，沉吟了半天才尴尬道：“蒋书记，我们县委常委会上刚刚经过讨论，大家的意见是严肃处理，就地免职！将他退给省委组织部，这样没有规矩、一而再再而三触犯纪律的挂职干部，我们不能要也不敢要！” 蒋雪峰嘴角一挑：“我基本赞同你们县委的意见和态度。这里，我提一个建议，只是建议，并不能取代你们县委的决策。” “这样的干部，如果不严惩，难以服众。而且，我考虑，有必要树立这样一个反面典型，通报全市，以儆效尤！这样骄纵的年轻人，其实你免职、清退，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触动。他没几天，换一个单位就会卷土重来。不如一撸到底，然后就地安置，让他在基层继续锻炼改造！” “省委组织部安排挂职干部，自有整体考虑。如果我们把问题推给省里，会产生一些负面效应。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让他在乡里继续锻炼改造，什么时候合格了、称职了，或者说省委组织部什么时候说可以调回了，那怎么再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 蒋雪峰说的是建议，但他的话，郭海岂敢不重视。 郭海迟疑了一下：“蒋书记，要不然这样，行文严惩，再次降职，降为科员，留在青石乡以观后效？可是这样，蒋书记，他会不会主动辞职呢？” 蒋雪峰断然挥挥手：“他要主动辞职，那是他个人行为，与我们无关。可我们处理他，那就是组织上在拯救他！如果我们放弃他，直接一纸红头文件，将他清退给省委组织部一了百了，何必这么麻烦？！” “另外，考虑到青石乡的稳定，有必要让在外考察的艾零同志尽快结束行程，早日返回乡里来主持大局，避免节外生枝。” 郭海点点头：“蒋书记，黄市长，我们明白了，我们回去之后，立即会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和蒋书记的指示精神，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养奸！” 蒋雪峰忍不住笑了：“郭海，你这个滑头，我说了，如何处理那是你们县委的事，我只是提个建议，不要把责任都往市里推！” 郭海嘿嘿干笑两声，没敢再回应。 …… 安化县委的处理文件在最短的时间内通报全县，问责结果让全县官场都为之震动。原青石乡乡长孟岗，省里来的挂职干部，被县委再降职，降为科员，一撸到底。关键还让孟岗留在青石乡继续工作，以观后效。 这在安化县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 在南方省考察的艾零一行人，何玲首先得到了消息。何玲面色复杂，她的话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艾零在内。 “艾书记，这……县委这么处理，实在是让我们想不到。一撸到底？还要继续留任青石乡以观后效？这算什么处理啊？干脆就地免职，直接退回省委组织部不就结了？从正科级的乡长，一个月内两次被降职，降为科员，不要说在咱们安化县，就是放眼全国，我估计都不多见，这小子肯定会成为全国的典型了。”邹广平道。 艾零沉吟不语。 这个时候，县长陈稳的电话打了过来，跟陈稳通完电话，艾零叹了口气：“我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孟岗和段刚在乡里不消停，这个孟岗又给乡里惹了麻烦，到温泉度假村项目现场去乱干预企业施工，还代表乡里擅自违规让项目停工，导致开发商带人围堵县委，引起了市里领导的关注。” “纨绔子弟，屡教不改，这样的人，干脆清除出公务员队伍算了，还留下以观后效个锤子！”薛兰生撇撇嘴：“我看县里领导也是怕得罪省委组织部的领导，这样的处理看上去很严厉，史无前例，但实际上，还是给这小子留下了官复原职的余地！” 薛兰生这个老油条，一语道破天机。 此番不管是市里的态度，还是县里的决策，反正这样的处理，总是留下了一定的余地。 何玲也很不满：“我也有点不可理解。孟岗这样的人，明摆着留下就是后患无穷，为什么还是一定要留在乡里给乡里添乱呢？” 邹广平嘿嘿笑了：“何主任，亏你还是县府大管家，你难道就不明白这中间的奥妙之处？不论孟岗有没有真正的后台，他都是省委组织部整体下放的挂职干部，地方上可以处理，可以问责，但总不能把他退给省里，因为这样终归是让省委组织部下不了台，所以啊，暂时放在乡里，也是无奈之举。没有办法的事情。” “不放在青石乡，还能放在什么地方？放在任何一个单位，都会成为害群之马，没准会闹出更大的风波来，所以不如原地不动。我看艾书记也不必担心，他已经被一撸到底，手里没有了权力，他想要折腾都折腾不起来了。” 艾零叹了口气，没有回应。 他毕竟身份不同，作为县委常委，他不能像邹广平、薛兰生这样随便发表态度，更不能随意暴露真实想法。 “县委让我尽快结束行程，返回乡里。我看这样吧，我们的考察不能半途而废，你们继续在本县考察学习，争取学出成果来。考察的事情由何主任带队负责。我呢，明天一早，就返回县里。” 陈稳代表郭海提了意见，艾零自然要服从县委的决定。 …… 被一撸到底，孟岗哪里还有什么脸面留在乡里呆着。他匆匆向郭颖请了病假，然后就返回省城了。他这一回家向母亲张迎秋一诉苦，这位北方省大学的知名学者就再也按捺不住了，她觉得找个地方太欺负人了，一个月内，将自己的儿子连续两次降职，从正科级乡长降为什么科员，降职就降职吧，还要继续留在青石乡以观后效，这不是明摆着羞辱人吗？ 张迎秋从来没有想想自己儿子是如何的不成器，犯了多大的错误。 她执拗地认为，这是打击报复，这是落井下石。不就是因为省委组织部那位大人物表了态，底下才敢这么做吗？ 但她也知道，再找省委组织部那位是不可能了。 张迎秋咽不下这口气，她突然想起自己有一位学生现在中纪委机关工作，她就翻腾出手机微信来，找到这个学生的微信，开始发信息。 这个学生名叫魏明涛，毕业于八年前，毕业后参加国考，考入中直机关工作，听说现在已经是处级干部了。 “小魏，在吗？老师有事要求你！” 十分钟后，魏明涛的头像亮了：“张老师，找我有事吗？您别这么客气！” 对于曾经的老师，魏明涛保持着应有的礼貌。 张迎秋就开始向魏明涛诉苦，说自己的儿子如何如何在地方被打压，遭遇各种不公正待遇云云，其中很多话都是夸大其词的情绪化。最后张迎秋提出，她要举报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和安化县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给儿子讨一个公道。 魏明涛那边明显沉默了很久，然后才回复道：“张老师，如果您真的反映属实，请形成书面举报材料，列举有关证据，可以实名向中纪委举报投诉！” 张迎秋苦思冥想，一个晚上的时间就炮制了一篇上千字的举报信，标题就叫《挂职干部在基层干事创业遭遇不公正待遇和人身陷害》，发给了魏明涛，署了实名。如果是匿名举报，上头未必受理，但如果是实名，加上张迎秋毕竟是有一定身份的知识分子，上头受理起来会很快。 但魏明涛也给张迎秋讲清楚了如果是诬告的种种严重后果。 可张迎秋已经顾不上这些了，她迫不及待要给儿子出这口恶气。她的想法很简单，就算是搞不赢，也会让艾零和安化县委很难看很狼狈。至于自己，撑死就是背个处分，还能咋的？ 因为有熟人在，所以上头很快就受理，进入了办理程序。 而且因为举报人实名举报一个地方县委，涉及两名县级干部，和一名省委组织部安排的挂职干部，有关方面非常重视，第二天一早就将举报信转给了北方省纪委，责成省纪委立即进行调查。 省纪委震动。 所以在艾零还在飞回本省的航班上，省纪委的工作组已经下到了市里，与市纪委对接上了，并向市委进行了程序化的通报。 市委书记蒋雪峰非常震怒。 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孟岗如此的混账难缠。但这个时候，蒋雪峰什么态都不能表，只能指示市纪委认真配合省纪委的调查，并通知安化县委百分百接受调查。（未完待续） 262章 配合调查 纪检调查属地管理，这是规则。 中纪委日常受理的投诉或者举报海了去了，如果都指望上头来查，累死也查不完。所以，只能属地化管理，涉及到哪个省，由哪个省的纪检机关成立调查组，尽快调查，然后按照程序给京城一个回复。 因为这一次的举报是实名举报，而且举报的对象是安化县委这一级组织、郭海这个县委书记以及艾零这个县委常委和青石乡党委书记，事关重大，所以市里明知道这纯属捏造事实的诬告，但也不能不让省里来查，而且还得百分百全力配合。 同时，在省里调查结论出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随便表态。 不能抱怨，不能反弹。 所以，省纪委调查组在跟市委主要领导和市纪委方面接触通气之后，由市委安排，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两个人，暂时停止工作，安化县委的工作有陈稳主持。 郭海非常愤怒，但又无可奈何。 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说半个不字。即便是诬告，也得等省纪委调查完了予以证明。他随便开口，就是抗拒和阻挠调查，性质就严重了。 艾零是在从省城机场赶往县里的大巴车上，接到了市纪委的电话通知。市纪委简单通报了一下事情，然后要求艾零立即赶回县里，临时安置在县委接待处，然后等候省纪委调查组的调查结论，美其名曰配合调查。 艾零的怒气不比郭海差多少。但是他心里也很清楚，既然遇上了这种事，那除了等待也没有别的办法。 冯家。 冯元海听到这个消息暴怒。老爷子退休快十年了，很少发这么大的火。可今日从兰宁祥嘴里听说这事，当场险些暴走。 “小宗，看看，这就是你的朋友？这就是你一直在我耳边喋喋不休夸奖推荐的孟家母子？省内知名学者？我看她不是一肚子学问，而是一肚子坏水！孟岗的事情明摆着，明明是这小子自己不懂规矩、胡作非为，还要一而再、再而三赖到小艾头上？疯了，简直就是疯了！竟然实名举报安化县委啊！！！！这是一级组织！！我活了一辈子了，没有遇到这种事情！” “无法无天！！！无组织无纪律！！！” 冯晓婷坐在一旁，脸色也很阴沉。艾零摊上这种事，说起来多多少少与母亲有关。如果不是母亲非要撺掇她和孟岗，孟岗这个人也不至于非要来本市挂职，只要孟岗这个夯货不来市里挂职，所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宗玉芝非常难堪。 她实在是也没想到，张迎秋会这么疯狂。向中纪委诬告安化县委和县委书记以及一个县委常委，一旦被查实纯属诬告，后果不堪设想。她这是疯了，昏了头了。 绝对的。 “爸爸，我实在是也没想到，张迎秋会是这种人……我错了，您别生气了，我想，既然她是捏造事实，迟早会查清的。”宗玉芝轻轻陪着笑脸。 冯元海冷笑：“废话，肯定是查无实据，不了了之。但是……你可知道这事对市里的负面影响有多大？你又知道这事对咱们冯家的影响有多大？人家会说，这姓孟的小子是咱们冯家弄来的，因为跟艾零争风吃醋所以才搅闹出这些乱七八糟的是非来……你等着看吧，我估计省纪委一定会找晓婷谈话了解情况！” 宗玉芝脸色一变，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冯晓婷皱了皱柳眉，起身柔声道：“爷爷，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的。再说了，艾零清清白白，咱们也不怕。我们家跟姓孟的也没什么关系，我妈是跟张迎秋是朋友，但朋友归朋友，这是两码事！妈，你赶紧回房休息吧，你现在有身孕，不能情绪太激动了。” 冯晓婷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冯元海。 冯元海本来还有一肚子的愤怒要发泄，突然想起宗玉芝现在怀孕待产，立即闭住嘴，愤愤地扭过头去，压住了火气。 见冯晓婷要打电话，冯元海摆了摆手：“晓婷，这个时候，不要跟艾零通电话，尽量避免。省纪委一定会调取艾零的手机通讯记录的。” 冯晓婷呆了呆：“爷爷，我们又没有干什么坏事，怕什么？” “不是怕，而是尽量避免不要给小艾再添麻烦，你懂我的意思吗？晓婷，如果省纪委的人找你，你不要紧张，这只是例行谈话了解情况，如果他们问到你妈跟张迎秋的关系、或者说我们家跟孟岗的关系，你千万要记住实事求是，既不能刻意回避，也不需要夸大事实。”冯元海恼火地跺了跺脚，“我回书房了，你心理有个准备！” 冯晓婷知道爷爷是老江湖了，他说的话必定是至理名言。 事实就摆在面前，如果否认，反而会让人怀疑，不能大大方方承认，反正冯家跟孟家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宗玉芝与张迎秋的个人关系罢了。 艾零回到县里，直接被县纪委的人接到了县委接待处，与县委书记郭海安置在了一起，两人隔壁房间。其实县里市里的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省纪委的调查必然几天之后就会结束，而一切都会尘埃落定，没有影的事情不可能成真，所以县纪委的工作人员固然是受省纪委调查组的委托，也对郭海和艾零非常客气。 艾零走进郭海的房间，笑：“郭书记，这算怎么回事？我们俩这算是被软禁了？停职接受审查？” 郭海恼火的挥挥手：“别乱讲。我们这叫暂时停止工作，配合省纪委的调查，毕竟我们是被举报对象，我们要避避嫌疑。小艾，这两天安静在宾馆休息，不要随便跟家里或者其他什么人联系，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叹了口气：“我明白。这也没什么事，不过是给我们添乱罢了。” “对了，你们考察的事情怎么样了？有没有成果？”郭海随意问了一句。 说起这个，艾零马上就来了兴致，他开始拖着郭海，给郭海讲在南方省考察的所见所闻。 郭海凝声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照搬照抄？但是你要知道，南橘北枳，生搬硬套肯定会水土不服的！这事我们还是要慎重！” 艾零笑了笑：“郭书记，生搬硬套肯定是不行的，但思路是可以借鉴的。其实他们当初搞乡镇机构改革的目的跟我们基本类似，为了降低财政负担，提升工作效率。只是他们比我们好推进的地方在于，他们的乡镇企业发达，很容易就让裁剪的人员分流安置。这是我们的难点。” 郭海点点头：“当然，人员如果不能安置，那会出乱子的。改革宁可不搞，也不能破坏稳定的现状。这是我的原则和底线。” “你看到现在没有？小艾同志，我们不能随便得罪人呐，如果再有人去告我们一次黑状，哪怕是假的，我们都吃不消啊，关键是影响工作！” 这事给了郭海一个深刻的教训。 “郭书记，我明白。但是，我们如果不搞机构改革，县乡两级财政已经吃不消了。人浮于事，都在一个锅里混饭吃，那最终的结果就是锅破了，谁都没有饭吃！”艾零扭头望向窗外：“我有个想法，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郭海扭头望向艾零：“你说。” “郭书记，我们改革的难点在于人员的安置。我想在青石乡搞一个试点。如果成功了，那就在全县推开，如果失败了，我个人来承担责任，最多就是推倒重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至于影响到全县的整体大局。”艾零的声音越来越严肃：“我这一趟去南方省，发现他们县里不但县里有政府国资办主导的资产运营公司，各个乡镇也有镇上主导的大集体企业，相当于是乡镇归属的微型国有企业，有些做得还很大。” “我想在青石乡也创办这样一家到两家企业，由财政出资设立，吸纳从乡里各单位裁减下来的人员进行自主创业。” 郭海皱了皱眉：“小艾同志，你想当然了，你们乡创办企业倒也不是不可行，但是，你有把握赚钱吗？如果亏损，那就是财政亏损，这个责任你要背一辈子的！” “郭书记，在回来的路上，我想了一路。我们乡是一个农业乡，山区乡，乡镇企业很难遍地开花。但所谓靠山吃山，也不是没有资源可以做做文章。比如说农副产品深加工，比如说特色旅游种植业，可以配合腾飞集团的温泉度假村项目做点生态旅游的副产品嘛。” “比如说我想先建一个生态农产品加工厂，投资不大，但见效很快。把农民手里的农副产品收上来，进行包装和处理，贴上生态绿色无污染的标签，在城里一定会有市场。只要能有效益，能有收入，就一定能吸引到人。”艾零一点点跟郭海说着自己的想法，慢慢地，郭海也有点动心。 “郭书记，我需要两百万的启动资金。”郭海伸出了手。 郭海脸色一变，连连摇头：“我说小艾，县里可是拿不出钱来！你不要打县财政的主意，这是不可能的！” “我是想跟县财政借一笔款子，然后一年为期归还。我可以给县委立下军令状，若此事不成，我个人想办法筹资还清县里的借款。郭书记，其实我可以筹到款子，只是既然是乡里要设立企业，那必须要由乡财政出资，所以……”（未完待续） 263章 蠢蠢欲动 谁都没想到，因为省纪委调查组在县里活动，反而让县委书记郭海和艾零有了难得休闲的时间，两人凑在一起商量了好几次，终于还是敲定了在青石乡推进乡镇机构改革的试点。成功，则如艾零所说，在全县推开，全县乡镇获益。而失败，无非就是青石乡一个乡镇的问题，不至于影响全县。 艾零这是要破釜沉舟了。 但是，郭海知道艾零说得没有错，县乡两级财政现在越来越吃紧，人浮于事的现状如果再不打破，将来有一天迟早要出现破产。那就是大锅饭被打破，大家都没有饭吃。 他之所以赞成和支持艾零搞乡镇机构改革，就是想要给财政减负。 本来就没有钱，有限的财力还要浪费在一些乱七八糟的关系户上，这就是饮鸩止渴。 沉珂需要猛药来治疗，不改革就没有出路。 两人商定，青石乡的改革计划分两步走。 第一阶段，乡里先出资设立一到三家乡政府产权归属的企业，这跟市里财政出资设立城市资产运营公司基本上是一个思路，为财政开源节流增加收入。如果上几个项目，经营得好，其实不用裁减，就会有人主动投奔。 第二阶段，就是推进机构改革了，设立一办一所三中心，不过与C县不同的是，艾零想要设立的三中心是：农村事业发展中心（扶贫项目统筹中心）两块牌子一个机构，统管青石乡农村和扶贫项目事务，社会事务服务中心，综合治理管理中心。这三大中心就囊括了乡政府的所有职责和所有机构的职能，至少可以裁减掉半数的富余人员。 当然，这样的改革，还要协调处理好条管与块管的关系。 青石乡先给县委报改革方案，经县委审批通过后才能进入实质性的操作阶段。这是郭海的要求。作为本市的新生事物，估计还要上报市委复核。 但市委书记蒋雪峰的态度早就有了，所以这也不是问题。 两人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知道，因为省纪委调查组的到来，因为郭海和艾零两个人的类似于停止工作配合调查的事，早已在县里引起了轩然大波，各种谣言不胫而走。了解情况的人知道两人是配合调查，不可能有事，但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很多，两个人被双规的消息在县里甚嚣尘上。 有人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省纪委调查组先是在县级层面活动。他们在县纪委办公楼上设立问询室，按照县纪委提供的名单和调查需要，开始找不同的对象谈话。他们直接打电话找人，不需要通过县纪委安排。 第一波被问询的当然是陈稳这些县委常委们。 调查组同时调取了县委常委会最近几次的会议纪要和会议记录，尤其是事关如何处理孟岗事件的会议记录。 “陈县长，举报人举报说，你们县委故意打压，故意将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放在了全县最贫困的一个山区乡镇，有没有这种情况？”主持调查工作的是省纪委的一个处长，不苟言笑，很严肃。 陈稳笑了笑，略一沉吟。他不能照实说这是市里蒋书记的点名安排，如果这样说，就把蒋雪峰给扯进来，一旦让蒋书记知道，后果不堪设想。 “冯处长，这批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我们市里接纳了四五个吧？根据省委组织部锻炼干部的要求，我们考虑到青石乡工作需要，尤其是青石乡准备搞乡镇机构改革，而我们听闻这位孟岗同志曾经在这方面有个学术研究，还有成果，所以就让他去这个乡干乡长，这是我们的初衷。只是我们没有想到，这位同志不适应山里的艰苦环境，以至于闹出一些风波来。” 陈稳的回答既符合事实，也滴水不漏。 冯处长哦了一声，继续问：“那这就是重用了。那么，这位年轻的挂职干部，为什么后来要去县委和市委组织部闹腾，说是受了不公正待遇？” 陈稳早有准备，立即把准备好了的材料推了过去：“事情其实很简单。这位同志提了一些过分的要求，这是青石乡打给县政府的给孟岗配置苹果笔记本电脑和专车的请示报告。冯处长，青石乡是一个国家级贫困乡，乡财政非常困难，哪有钱给他配置奢侈品？至于车辆的问题，乡里就是这种条件。” “那么，其他乡干部是不是配置了更好的办公电脑呢？” 陈稳摇摇头，果断回答：“绝对没有！” 冯处长沉默了一阵：“陈县长，有人反映，说青石乡的党委书记艾零与孟岗是情敌，孟岗之所以在青石乡遭遇不公正待遇，与此有关，你怎嘛看？” 陈稳的情绪略有激动：“完全是造谣中伤！据我所知，艾零同志的女朋友是红旗镇的一个副镇长，是与艾零同志一起放到我们县的挂职干部，工作也同样非常优秀。两个人感情很好。至于孟岗，不过是冯晓婷同志母亲朋友的孩子，冯晓婷同志对孟岗没有半点私人感情在内，这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陈县长你说的情况，我们会一一调查核实。不过，你们在处理孟岗的问题上，第一次给予党内警告处分和降职的行政处分，而第二次，又直接降职为科员，两次处理，前后不到一个月，这有点不符合常规。” “冯处长，第一次处理孟岗，是因为他违反组织原则、捏造事实，诬告县委常委艾零同志。我个人认为，县委在这件事上，态度是严肃的，方式方法是慎重和稳妥的。至于第二次为什么要处理孟岗，我想，县委常委会会议纪要上有，那是因为孟岗擅自破坏青石乡的扶贫项目建设，引发投资商强烈反弹，项目被停工，引起重大负面影响，群众反映极大。请问冯处长，这样的人难道不应该处理吗？”陈稳反问。 冯处长的态度还是波澜不惊，声音不疾不徐：“既然如此，那为什么还要让孟岗留在青石乡工作呢？调离另外安置不好吗？” 陈稳凝声道：“我们考虑到孟岗毕竟是省委组织部下放的挂职干部，出于保护干部和治病救人的原则，想要让孟岗同志继续在原岗位挂职，以观后效。如果他能痛改前非，作为县委来说，我们也不能对干部一棒子打死。” …… 下午两点，省委调查组赶去青石乡政府，开始找人谈话，乡里早已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第一个被谈话的是主持乡政府工作的正科级副乡长郭颖。 郭颖接受谈话的时间不长，大概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郭颖也是在县委和乡里工作多年的女干部，经验丰富，从省纪委调查组的问话来看，她判断郭海和艾零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无非是省纪委接了上头的指令，不得不对实名举报信上的内容进行一一比对核实，本来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还能变成事实？ 郭颖由此消除了不少顾虑，她知道那些说艾零已经被双规的消息都是谣言，和有人在背后故意捣乱。 郭颖之后是段刚。 郭颖办公室，龚明浩忧心忡忡：“郭乡长，我担心段刚会说很多不利于艾书记的话。” 郭颖笑了笑，笑容意味深长：“龚书记，如果段刚故意捏造事实，那只能自己承担责任。这个时候，我们要认清形势，面对这么严肃的调查，一句不客观的话都不能讲，你明白吗？” 两人对视一眼，龚明浩心知肚明，心里也是如释重负。 同样的问题，冯处长又问了段刚一遍。 冯处长和他的下属明显感觉到，这个段刚的回答与其他乡干部略有差异。 “段刚同志，既然你说孟岗和艾零的女朋友冯晓婷之间本来有情，是艾零横刀夺爱，可有证据？”冯处长淡淡道。 段刚叹了口气：“冯处长，这种事哪有什么证据啊？但是您想想看，艾零是什么家庭条件？冯晓婷可是高干子女，她们家跟孟家是门当户对，我可不是瞎说啊，孟岗的母亲跟冯晓婷的妈妈——也就是冯家的儿媳妇是闺蜜，她一直反对冯晓婷跟艾零来往，这个情况很多人都知道。” 段刚不负责任的一句话终于还是把冯家给扯了进来。当然了，这已经在冯老爷子的意料之中了。 冯处长沉默了一阵。 他们来乡里调查其实是准备结案出结论了。因为在县里层面的调查没有意外，基本上可以证实这是举报人出于个人恩怨的诬告。但没想到来到乡里之后，冒出一个段刚来，说了一些不同的情况。 冯处长是何等人啊，自然明白这个叫段刚的干部，应该是跟艾零不合。 但冯处长和省纪委的人明知道段刚的话不客观，也不得不继续往下查。 这可是京城交代的工作，他们不得不慎重和十万分的严肃认真态度。 冯处长不动声色，摆了摆手：“好了，段刚同志，我们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这是谈话记录，请你签字。对于你反应的情况，我们会保密，但我们会按照规定和程序，进行核实。请配合，谢谢。” 竟然要让自己签字画押，段刚吃了一惊。但他也不能不签字啊，硬着头皮签了，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后来想想也没什么，他又没说谎，不过是说了一些略带有倾向性的话罢了。再说艾零都被双规了，还怕个鸟啊。（未完待续） 264章 心理崩溃 省纪委调查组果然找冯晓婷谈话了。 但冯处长的近乎有罪推定的问话提纲让冯晓婷差点当场发作：“冯处长，如果您这样问话，我可以有权不回答，因为您这是调查问话，而不是对犯人的审问。” 冯晓婷当然受不了这个。 她一没有违纪，二没有做违法和违反道德的事情，她和艾零谈恋爱正大光明，凭什么要接受这种无聊的带有窥探个人隐私色彩的问话？ 冯处长有点尴尬，他歉意地一笑：“小冯镇长，请原谅，我们互相理解一下吧，因为工作需要，我们必须要按照提纲来问话，所以还请配合。” 冯处长就差明说了，是因为有人提供了相应的情况，说艾零和孟岗因为你变成势不两立的情敌，所以孟岗才变成这样。鉴于此，调查组才设定了这样有所针对性的谈话提纲。 如果不是为了艾零，冯晓婷说不准会拂袖而去。 但是……如果她现在不配合调查，那就意味着心虚，会给艾零造成很多没有必要的麻烦。想到这里，冯晓婷定了定神，压住心里各种不舒服，开始一一回答并解释。 “第一，我强调一点。我认识孟岗比认识艾零早，这是事实。第二，我妈跟孟岗的母亲张迎秋的确是大学同学，而且过去的关系一直也不错。第三，我妈一开始是不接受艾零，想要撮合我和孟岗，这同样还是事实。这三点事实，我不能否认。” 冯晓婷的情绪微微有点激动：“但是我认识孟岗早于艾零又能代表什么？我认识的人多了去了，孟岗对于我来说，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普通路人，而艾零对于我则是可以托付终生的爱人，这不能相提并论吧？我从来没有对孟岗流露出半点不该有的东西，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至于我妈的态度，现在已经有了转变。过去，那是她不了解艾零。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了，我妈不代表我，我妈不同意，我一样会跟艾零在一起，这是我们俩的爱情，与别人无关，与家庭和利益无关。” “我妈跟张迎秋是同学，关系一直不错。但关系好，不代表孟岗犯错误是为了跟艾零争风吃醋，我觉得，这样的有罪推定很没有意思。孟岗真正的问题还是在他自己身上，一开始，他觉得自己有后台，肆无忌惮，到了后来，所谓背后的关系不管他了，就开始上蹿下跳折腾不休。现在更是让他妈妈出面诬告别人——我想问问冯处长，在孟岗事件上，就算是艾零有点个人情绪在内，那么，安化县委这么多的领导，也都集体昏了头吗？冯处长，这样的诬告，非常可怕，污蔑和诋毁居心叵测，这已经构成了严重违法，组织上难道不予处理？！” 冯处长有点无奈。 他没想到冯晓婷这么一个温柔优雅的女孩，竟然言辞这么犀利，逻辑如此清楚。 他也不想想冯晓婷出生在什么人家，老书记冯元海的孙女，岂能是普通的小家碧玉一般温温柔柔呢？ “举报人的问题，那是另外一回事，不在我们工作的范围之内。好了，小冯镇长，今天我们的谈话就到这里吧，请你相信组织，相信我们会认真严肃对待这起事件，绝对不会让无辜的同志受委屈。请相信我们！”冯处长起身笑了笑：“再见吧！” 冯晓婷起身转身就走。 至此，省纪委调查组在安化县紧张工作三天，调阅相关资料档案一百多份，谈话人员四十八人，整理谈话记录四十八份，事实已经非常清楚，可以下结论并回省纪委交差了。 张秀华起身伸了伸腰，有些疲倦道：“冯处长，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还需要继续查吗？这纯粹就是诬告，性质非常恶劣，我们应该尽快形成结论，回去向领导报告，同时答复中-纪委。如果任由这种风气蔓延，对安化县委和艾零来说，太不公平，会影响党在基层的组织权威。” 冯处长嗯了一声：“小张，马上形成书面报告，下结论。另外，你们两个分别跟市委和县委的负责同志联系一下，我们在走之前，需要向市县两级党委、纪委反馈一下调查的基本情况。” 调查结论由调查组下，但需要通过省纪委审核之后才能公布上报。但在走之前，按照程序，需要跟市里县里反馈一下基本情况，这样，郭海和艾零才能恢复正常工作。 下午两点。 市委小会议室。 所有的市委常委都在场，安化县委书记郭海、县长陈稳、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也都列席调查反馈会议。冯处长笑了笑，向市委书记蒋雪峰道：“蒋书记，人都到齐了，我反馈一下？” 蒋雪峰点点头。 冯处长笑了笑，摊开手里的材料道：“市委蒋书记、各位市委领导，安化县委县政府的同志们，首先非常抱歉，我们这个调查组来得很急很仓促，有些工作的方式方法可能有点生硬，但我们也是为了尽快查清真相，还我们的同志一个清白。” “而且，上头要求的很严，我们必须要慎重对待。所以，请诸位谅解，我们绝对不是带着有色眼镜下来调查，而是出于无奈，也是纪律使然。” “经过三天紧张的调查，我们基本得出了结论，但在省纪委常委会审核之前，暂时不予公开。但是，按照程序，我们调查组向市委提出建议，希望市委马上恢复郭海同志、艾零同志的工作，这是我们的建议，也是省纪委领导要求我们向市委进行情况通报和反馈。” 郭海和艾零如释重负。 这意味着结论就是两人清白。 蒋雪峰深吸了一口气：“感谢省纪委的同志们辛苦工作，但是我们也要向纪委提出建议，希望能严惩这种信口雌黄、无组织无纪律、捏造事实的诬告行为，这实际上已经构成违法，涉嫌人身攻击，性质恶劣，必须要严肃处理！” 冯处长点了点头：“我们会如实上报，看看中-纪委的态度吧。” 实际上，这个时候，省纪委已经在召开常委会讨论这件事。结论很快得到通过，马上向中-纪委反馈。承接省纪委反馈的还是张迎秋的学生魏明涛，魏明涛看到省纪委的调查报告脸色骤变，他真的没想到，自己的老师竟然捏造事实诬告安化县委和两个县级干部，这是非常严重的行为，在他这个层面已经无法处理了。 魏明涛不敢隐瞒，立即向他的分管领导报告，结果可想而知。 第二天，中-纪委给省纪委的反馈处理建议是从严从重追责，必要的时候可以移交司法机关立案侦查，立即匡正风气，通报全省，消除不良影响。 省纪委不敢怠慢，在征求省委同意之后，由省纪委和省教育厅纪委联合出面，约谈张迎秋所在高校的党委书记和纪委书记。当天下午，大学党委召开党委会提出处理决定，给予张迎秋开除党籍、留党察看一年的处分，尔后行政撤职，撤销张迎秋经管学院党总支副书记的职务，降为普通讲师，立即停职接受组织审查。 省委组织部马上跟着做出决定，撤销孟岗的挂职干部身份，吊销他的公务员编制，打回原单位，由孟岗原单位党委处理。 …… 孟岗事件终于告一段落。 孟岗母子得到了严肃处理和问责。这件事由市纪委马上在全市进行通报，一些流言蜚语因此很快销声匿迹。 艾零回到青石乡继续工作。 虽然省纪委的调查组谈话记录是非常保密的文件，不可能泄露出来，而艾零现在的时间和精力也都用在了准备推进青石乡的机构改革试点上，懒得理会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但段刚还是做贼心虚，每天惶恐不安，总是担心他跟省纪委调查组的那些不实谈话会被泄露给艾零，会被问责。 心理压力大如山，仿佛泰山压顶，压得段刚喘不过气来。 没两天，他寝食不安，夜不能寐，终于还是心理崩溃。几乎是一夜之间，段刚就白了头。那天早上他出宿舍，荀平无意中在走廊上见到他端着脸盆去洗脸，忍不住吓了一大跳。段刚原本的一头黑发，骤然变得白发苍苍，老了十几岁都不止。 这是自父亲之后，艾零亲眼见到的第二例一夜白头的实例。 其实艾零也猜出段刚是为了什么变成这样，但他懒得计较罢了。况且，即便是段刚在孟岗事件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作为现在的艾零来说，也不能做那种无聊的打击报复，他的心胸没有那么狭窄。 段刚随后向县委请了病假，然后不知所踪。 何玲她们也从南方省返回，形成的考察报告很快在县委常委会上得到通过。而旋即，艾零亲自执笔的关于在青石乡推进乡镇机构改革试点的实施方案也报给了县委，县委再三研究，决定同意让艾零试一试。（未完待续） 265章 只图心安理得 孟岗走了，段刚也因为个人问题暂时离开了青石乡的岗位，对于艾零来说，推进青石乡的机构改革已经是箭在弦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经过调整，艾零拿出来的方案就是一办三中心。办，就是党政办，作为青石乡的指挥和发令中枢。这是不可或缺的。三中心，就是财政规划发展中心，农业事业（扶贫项目）调度中心，社会事业综治工作中心。原来艾零考虑还要单设财政所，后来考虑到财政所如果单设，其他的土地、税务等机构更会要求单设，会给改革推进带来极大的难度，因此，就将财政一并纳入发展中心。 基本上青石乡政府大多数的职责，对应县里各部门的机构职能，统统化整为零纳入财规中心。至于农村事业调度中心，主要以扶贫项目的督办、落实、协调为主要职责，毕竟青石乡的工作以扶贫脱贫为重点，精准扶贫将是日后三年内的重要工作。社会事业综治中心就纳入了很多群团职责。 总而言之，未来这三个中心将在青石乡的政务大厅进行合署办公，一站式窗口服务。 如果艾零的改革愿景能实现，未来青石乡现有的二百多人将会裁减一半以上，大大减轻财政负担。而与此同时，机构效率和行政效能也会大幅提升。当然前提是改革能落地并取得实效。 根据县委书记郭海和县长陈稳的建议，艾零并没有立即公开机构改革的方案，尽管县里已经审批通过。 上午，艾零召集党委会，讨论如何实施的问题。 会议室里，所有党委成员、包括郭颖也都早早来到，等着艾零。现在的班子，已经是一个团结高效坚决维护艾零一把手权威的班子，这其实为这次机构改革扫清了障碍。 艾零笑着走进会议室，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环视众人，轻轻道：“同志们，我们上报给县委的机构改革方案，已经被县委常委会审批同意。县委同意我们接下来做改革试点，就在刚才，郭书记给我打电话，指示了三点：第一，稳步推进，不能操之过急，更不能留下后遗症。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问题留给下一任的同志，我们要争取在我们这一届班子任期内彻底解决问题。第二，要分步实施，有计划有目标，不能乱了章法。第三，要以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为突破口，不能推卸责任。” “个人认为，郭书记的指示非常到位，也非常正确。就这次改革，我提三点意见。” “同志们，我们为什么要搞机构改革？县里有个部门负责人曾经私下里给我提出善意的提醒，说艾书记啊，改革是最容易触动人的利益，所谓触动人的灵魂容易，触动利益难。这意味着改革就会出现问题，会得罪人，会容易产生负面效应……等等。总之就是改革能不搞就不搞，何必呢？” “这位同志是机关上的老同志，经验丰富，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人家甚至跟我说，反正财政的钱也不是谁个人的钱，养这么多人也不是哪一个人造成的，这是长期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艾书记你非要一个人去抗，那会……人家没有明说，其实我懂她的意思，那就是说我倡导改革，结果并不好。” “不瞒大家说，我其实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如果改革失败，我会向县委和市委引咎辞职。也就是说，请大家放心，机构改革是我来倡导，所以责任必须要由我来承担，不会影响到大家的政治前途。” 艾零顿了顿，喝了口水，慢慢又道：“但是我为什么还要推进机构改革呢？原因只有一个，只有改革，才能彻底解决我们乡人浮于事、机构臃肿的问题，才能真正减轻财政负担，把有限的钱拿出来用在刀刃上，发展经济，实现脱贫，最终获益的还是全乡老百姓。” “我个人不会在其中得到什么。包括各位。但是只要是有利于这个乡的发展，我都愿意去做。过去人家讲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其实我们不必那么唱高调，我们只要脚踏实地做点实事就好了。我不知道我会在青石乡干几年，但是我希望能在我在任时干成这件事，哪怕只做这一件事，也够了。” “我们乡的财政状况，大家很清楚。照这样下去，其实不改革，我们迟早也会破产。其实现在已经入不敷出了。我这次带队去南方省考察，人家一个乡镇，人口是我们的十倍，但人员只有我们的三分之一还少。人家的基层管理职责细化、资源配置科学、权力运行规范，效率很高。可我们呢？大多数的人都在混饭吃，都是仓鼠，都在挖财政的墙角。真正干工作的就是那么几个人，我们却养了很大一群人。同志们，我们是一个省级贫困乡啊！！！尽管因为前期的努力，我们已经成功实现初步脱贫，可脱贫之后，我们的压力更大了。因为上级的补贴少了，没了，我们自己的财政压力就大了。” “改革有风险，可不改革死路一条。一年之后，我们的工作就会陷入死胡同。到时候我们怎么办？哭爹喊娘吗？县里会管吗？不会。县里会说我们这届班子无能，不负责任，没有更好的履行职责！” “既然改革势在必行，那么，我的意见是——” “第一，改革分两步走。第一步，我们首先要倒着来，先把富余的人员的退路安置好，创造好。等这些人的后路有了，他们就不会阻挠改革，我们的改革就会顺理成章推进。可如何安置这多余的一百多人呢？大家都充分讨论一下。” 艾零直接点了郭颖的名：“郭乡长，你谈一谈吧。” 郭颖沉吟了一下：“我赞成艾书记的话。就我个人来说，我认为艾书记没有半点私心，完全是出于工作考虑。至于说到人员的安置，简单的一刀切显然是不行的，我前期也初步摸了摸底，这帮人很多都是年纪偏大、各种关系安插进来，混日子的想法比较重。关键是他们没有其他的收入，又不想外出打工，所以一旦断了他们的生路，我估计他们会闹腾。” “我这样想，能不能让腾飞集团未来的温泉度假村消化一批，当然，能不能行，还需要我们乡里跟开发商认真协商，邱曼琳这个人也不好说话，估计到时候还是需要艾书记亲自出马。此外，能不能跟县里争取一下，让其他乡镇的乡镇企业帮我们接纳安置一批？比如说山下的红旗镇，就有几家企业效益还不错，我考虑他们安置三五十人应该不成问题吧？” 宋军耸耸肩：“郭乡长的想法很好，但是我看很难。腾飞集团的消化能力有限，这家企业已经为我们乡牺牲了不少利益，再让人家帮我们安置一些老大难，我们自己也不好意思。至于其他乡镇的企业，就更不用说了，下一步，人家也面临机构改革，人家自己的人还消化不了，还能安置我们的人？想都不用想！” 龚明浩嗯了一声：“我赞同老宋的话，郭乡长这两条看似可行，其实没有可操作性。” 郭颖的俏脸微红：“这也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不成熟，只是抛砖引玉，拿出来跟大家商量。你们也可以说说，到底应该怎么办？” 郭颖心里很清楚，自己虽然主持乡政府工作，龚明浩这些人看在艾零的面上不做什么，但心里估计是不服气的。一逮住机会，就会让她难看。 但是她心道你们也别唧唧歪歪，你们说点实质性的建议。 宋军和龚明浩当即沉默了下去。 这能有什么好办法？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见众人无语，艾零笑了笑，挥挥手道：“我倒是有个想法。这个想法，也跟郭书记和陈县长通过气，觉得可行。” “县里有一家资产运营公司，我们可以效仿一下，组建我们青石乡的资产经营公司，下属两到三家子公司，在生态旅游、生态农业等方面做做文章，只要弄那么两到三个小项目起来，安置一百多人就不成问题了。这样一来，还是乡里的单位，收入也不会降低，被裁减下来的人员分流就不成问题。” “我知道你们的疑问。一是启动资金，二是项目。资金的问题我来解决，我想办法。我估算了一下，有个两百万就足够了。至于项目，我也有初步的设想。我准备即刻启动两个新项目。一个是为生态养殖场配套的生态饲料加工厂，乡里的养殖场已经达到每年五千头以上的出栏量，他们为了保证饲料的生态绿色，自己专门抽出人来收取全乡的富余农作物自己加工，导致成本很高。如果我们给他们做配套，他们降低了成本，我们又有了收入，可谓是两全其美。” “第二个是生态农产品深加工项目。咱们乡地处山区，乡里各村种植的农副产品一直很难往外销，即便是往山外去卖，也都是老百姓自己小打小闹，很难形成气候。可如果有专门的营销体系，专门的收购和加工体系，做简单的加工处理，换一下包装，打一打生态绿色的牌子，我想不愁销路。” 郭颖忍不住拍案叫绝道：“我看行，艾书记的想法很接地气，我是考虑过，但是没敢往深处想。经过艾书记这么一说，我心里敞亮多了，也有底气多了。” 龚明浩、宋军等人也都纷纷赞成。 “好，既然大家都赞成，我们分分工。注册公司的事情，老龚你牵头，争取越快越好。项目调研和立项，郭乡长你来抓。我们同步进行，争取尽快落地，让乡里的人看看。既能安置富余人员，又能增加乡里的财政收入，何乐而不为呢？” “好，我马上安排。”龚明浩道。 郭颖也表态：“请艾书记放心，我一定按时完成任务。” “大家加快点进度，不能耽搁，一耽搁就容易出纰漏和意外。资金的事情我去协调，县委答应帮助解决一部分，其余的我去争取一下市里的扶贫资金。” 宋军笑了笑道：“艾书记，让乡里的人集资可以不？如果是赚钱的好项目，我想，会有人集资的。” “不不不，万万不可！一个是上头现在抓非法集资抓的很严，我们不能去趟红线。再说了，我说的这两个公司只能是乡里直属的企业，百分百要保证国有化，不能掺杂任何的私人因素在内。” “我懂了。”宋军笑了笑，也起身走了。 …… 当天晚上，冯元海把艾零喊到了冯家。 听说艾零要推进乡镇机构改革，冯元海心有担忧，准备亲自问问究竟。 “乡镇的问题由来已久，但是没有人敢轻易触碰，你可知道是为什么？”老爷子的脸色不好看。 “我知道，爷爷，无非是容易得罪人，容易失败，容易推倒重来，容易个人承担责任。”艾零笑了笑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干？你如果想要政绩，可以从其他方面想想办法，怎么能去轻易触碰这种红线？” “爷爷，我是这样想的。我没有高风亮节，但是我有做实事的想法和能力。如果我不解决，可能一年之后，问题会越来越严重，导致更严重的问题。如果大家都在拖，将来爆发出来的问题可能就不是影响我们一个乡，而是一个县，一个地区了。所以，我想做点实事，哪怕我干几年就干成这么一件事，我也觉得值了。至少将来我不会后悔。” “不求政绩升迁，不为哗众取宠，只图心安理得。” 冯元海深深凝望着艾零，目光越来越光亮。 良久，他长叹一声：“艾零，你比我强，你比很多人都强。你有一颗赤子之心，这是官场上很多人都不具备的。也好，你说得很好，不为哗众取宠，不管别人怎么说，走自己的路，只图心安理得。很好，至少你将来不会后悔！” “倒是我格局不够了。你去吧，好好做，但是千万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让别人抓住你的小辫子。”冯元海意味深长叮嘱起来。 艾零点点头，心头却是一片宁静。（未完待续） 266章 镇属企业的风波（1） 郭颖的动作很快，因为有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的大力支持，所以青石乡注册镇属国有企业的很顺利。十天之后，青石乡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和青石乡生态饲料加工厂成功域名并工商注册成立。两个公司的注册资本金分别是一百万元。 县里牵头，艾零从市里争取了两百万的扶贫专项资金，全部用于两家企业的启动运营。 乡里的人都很好奇。 本来听说艾零要主抓启动机构改革，要裁减大量的人员，所以乡里人心不稳，有些人就等着改革推进然后趁机闹事，反正裁减谁也不能裁减自己。但等了半天，机构改革没有等到，反而等来了非常稀罕的镇属企业创办了。 镇属企业在当下是不多见的。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正是国内乡镇企业发达和蓬勃发展的时期，可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乡镇企业多数因为经营不善关闭破产，少数改制为民营企业。青石乡过去乡镇企业基本上就是一片空白，现如今乡里出资设立镇属企业，对于很多人来说，非常稀罕。 乡政府很快就张贴出了人员招聘启事。 两家公司分别招聘副总经理两名，财务经理一名，业务管理人员数名。 但看热闹的人多，真正感兴趣报名的人少。 企业设立了，项目也开始筹备立项，但真正管理两家企业的主要负责人却不是那么好挑选的。艾零心里很清楚，这两家公司的经营成败关系着下一步机构改革的成败，而总经理的人选则至关重要。 由于是镇属企业，乡政府作为出资人设立的公司，所以负责经营这两家企业的总经理等同于是乡政府内设的部门负责人，股级干部。可对于艾零来说，现有乡里这些干部合适管理这两家企业的带头人只有一个党政办主任荀平，其他人都不合适。 公开市场招聘，也不现实，因为无法提供与市场相匹配的工资薪酬待遇，根本招不来真正的人才。 艾零思之再三，还是召集了党委会讨论。 “同志们，公司组建成立了，资金也到位了，项目立项也在推进，但是合适管理这两家企业的总经理人选，却迟迟不能到位。今天我们开会，必须要讨论出一个结果来，否则，很多人都会看我们的笑话。”郭颖笑了笑道：“还请大家本着推动工作的原则，尽可能地推荐人才。” 龚明浩沉吟了一下：“如果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艾书记，我建议让党政办的老荀试一试。只是老荀走了，党政办这大摊子事，谁来管，也是一个问题。而且，老荀最多只能出任一家公司，我们还缺一个人。” 宋大军突然插话道：“艾书记，各位，我觉得林业站的魏明应该可以。这人一向扎实肯干，老练成熟，最主要的是脑子灵活，抽调他干经营没问题。” 组织委员林冉撇撇嘴：“老宋，魏明是学农机水利的，又从来没有干过企业，对企业管理和市场营销一窍不通，让他去管一家企业，也太儿戏了吧？” 宋大军有点不满，冷视着林冉：“这不是矬子里拔将军吗？乡里这些干部，包括我们在内，谁干过企业？没有经验怕什么？慢慢摸索就是了，关键是人要可靠、老练，脑子灵活，这是最重要的。” 林冉冷笑：“艾书记，我倒是觉得财政所的老张可以，毕竟是干财政的，与经营、金融多少沾点边，总比那些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强吧？” 几个班子成员开始争执起来，其实他们推荐的都是自己的人，针锋相对，不肯相让。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 郭颖有些无奈。她扭头望着一脸平静的艾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本来是推荐人才，现在却变成了利益之争。 艾零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这种情况其实也属于正常，虽然是两家企业，但因为是镇属企业，乡政府投资，这也相当于是两个部门一把手，班子成员争一争也不奇怪。用谁的人无所谓，只要合适懂经营，谁的人都可以用。 可他们争吵了好半天，推荐的人选，除了荀平之外，其他人在艾零看来都不合适。这管企业，可不比坐办公室，完全是两码事，一个不小心，就把乡里这两百万给打了水漂，到时候，谁来承担这个国有资金流失的重大责任？ 艾零设立镇属企业，本来就是冒着一定的政治风险，岂能随便就把这两家企业交给一些随随便便的人？这不可能的。 见几个人争执不休，面红耳赤，艾零突然探手敲了敲桌子，发出嘟嘟的声响：“好了，大家不要争了，要我说，你们推荐的这几个人除了荀平之外，都不是很合适。同志们，我们必须要把合适的人放在这两家企业的管理岗位上，否则，一旦公司经营不善出了问题，国有资产流失或者出现重大损失，我们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郭颖在一旁敲边鼓：“是啊，艾书记说得是，事关重大，我们必须要慎重。” 艾零清了清嗓子：“我提两个建议，大家讨论一下看看合适不合适。” “第一，让党政办的老荀暂时牵头农业发展公司的经营，以后如果有了合适的人选，我们再另外委派就是。至于党政办的工作，我看由老龚兼管一下得了，反正也没有太大的工作量。” 艾零扭头望向龚明浩。 龚明浩赶紧表态：“我没意见。可以。” 艾零又望向荀平，列席会议的荀平苦笑：“艾书记，各位领导，我服从乡里安排，但是我的确没有经营企业的经验，对于能不能管好这家企业，我心里实在是没有底。” “完了乡里会送你们去成功的大企业是学习考察，只要你善于学习，尽快调整思路，至少稳扎稳打，坚决贯彻乡党委的决策部署，是没有问题的。老荀，你要有信心！”郭颖笑道。 艾零沉吟了一下，又道：“还有一家企业没有人管，这两天，乡里的这些人我基本上都考虑了一个遍，能承担这份责任的人很少。但是有一个人，五老峪村的支部副书记吴翠兰是乡里最早一批下海做买卖的人，这个女人脑子非常灵活，也有些敢打敢拼的实干精神，算是我们乡里难得的女强人，我建议是不是可以这样：由郭乡长亲自出任生态饲料加工厂的党支部书记，由乡政府聘任吴翠兰为饲料厂的厂长，负责日常经营？” 众人有些意外。谁也没想到艾零会启用吴翠兰。 但想了想，还真是有点道理，这吴翠兰还真就是乡里不多见的搞经营的人才，在她主持下，五老峪村的集体经济搞的有声有色，而且饲料厂是为养殖场做配套的，养殖场的总部就设在五老峪村，吴翠兰跟腾飞养殖公司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也有几分经验。 郭颖越想越觉得可行，就笑道：“艾书记，我想了想，吴翠兰可以。她经常跟腾飞公司的人打交道，也参与养殖公司的管理，应该有一定经验。嗯，为了确保饲料加工厂不失控，我临时兼任一下饲料厂的党支部书记，也是稳妥的办法。” 龚明浩也跟着赞同。 这样一来，就全部通过了。 艾零如释重负。 当然，用荀平和吴翠兰搞经营，也只是暂时行为。而且，效果好不好，这两人称职不称职，还是一个未知数。只是同样作为企业经营者，荀平和吴翠兰的身份还是不一样的，荀平是乡党委委派出任青石乡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兼党支部书记，但吴翠兰却只是乡政府聘任的饲料厂厂长。 …… 郭颖亲自找了吴翠兰谈话，她非常痛快地就答应试一试。 第二天上午，乡里在乡政府举行了相对比较正式的镇属企业总经理聘任委派仪式，荀平和吴翠兰就这样走马上任了。按照乡里的安排和艾零的意思，两人分别找了几个人组建起各自企业的初创小团队来，开始进入了实质性的筹备经营阶段。 乡里把荀平和吴翠兰两人送到了市里腾飞集团的总部参观考察，同时接受企业经营管理方面的突击培训。这相当于赶鸭子上架、临阵磨枪，但艾零也是没有办法，只能让荀平和吴翠兰摸着石头过河了。 就在青石乡这两家镇属企业开始运转之际，市纪委突然接到了举报，举报艾零挪用扶贫专项资金，青石乡政府违规出资设立公司搞经营，乡党委政府班子成员违规兼任经营企业等等。 挪用扶贫资金，这顶帽子实在是不小。市纪委的人立即向市委进行汇报，得到市委同意之后，立即成立了调查组，同时通报安化县纪委，开始进驻安化县展开调查。 郭海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办公室跟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商量全县的党建工作，接完电话，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欧阳菁有些吃惊：“书记，咋了？出什么事了吗？”（未完待续） 267章 镇属企业的风波（2） 郭海轻叹一声：“青石乡和艾零，又一次被举报了……” 这是艾零第三次被举报了。 尽管举报一次次被证实是无中生有，但成为被举报的专业户，这也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欧阳菁叹息起来：“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局面，改革嘛，必然触动人的利益，在我们这个社会，任何事都好做，唯独触动人的利益不好做。可是小艾书记不听劝，他非要执意进行改革，非要干这些得罪人的事情，哎……” 郭海沉默了下去，良久才道：“欧阳，其实我很佩服小艾的勇气和责任意识。可能正因为他在官场呆的时间短，方才能保持这样一份情怀和执着，像我们，棱角早已经被抹平了，哪有什么个性可言？你我都知道，小艾同志这一次其实并没有半点私心，完全是为了给全县财政减负在背负压力。这些情况，我们必须要以县委的名义，向市纪委说清楚。” “如果我们做不到以身犯险，为所有人探路，那么，我们也应该竭尽所能保护这位弥足珍贵的探路者。这样的年轻同志，越来越少了。” 欧阳菁点点头：“我懂的，郭书记。明天市纪委的人下来，我亲自跟他们谈一谈。而且我也要向他们质询，凭什么匿名举报也要调查？如果这种无中生有的匿名诬告如此没有成本，如此肆意可以诋毁一个干部，那么以后还不乱套了？” 郭海也有点恼火：“是啊，他们有点乱弹琴！明知道是诬告，还要下来调查，这简直就是个给我们添乱！” “举报的人，要么是青石乡的人，要么是县里的人，总而言之，都是艾零同志得罪的人。不过，这次确实是狠了，竟然给他扣了一顶挪用扶贫专项资金的帽子，难怪上头重视。郭书记，他用市里的资金注册成立企业，尤其是现在是市场经济时代，还采用计划经济年代的镇属企业思路，是不是有点问题呢？”欧阳菁轻轻问道。 郭海沉默了下去。欧阳菁的疑问，其实就是调查组正要调查的重点。 艾零在第二天早上，站在办公楼的走廊上，吹着清冷的深秋山风，接到了县纪委的电话通知，要求他去县里，接受市纪委调查组的质询谈话。他脸色冷漠严肃，心内坚硬如铁石。 又一次被举报，让他充分认识到了官场险恶。这也又一次提醒他，日后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心思缜密、步步为营，要更加严格要求自己，不能给别人尤其是那些躲在暗处的小人留下任何把柄。 一个是他年轻就被破格提拔。 一个是他作风泼辣果敢，又在推动触动人利益的机构改革。 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他，被人放冷枪其实也属于正常，对此，艾零早就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 艾零转身走回自己的办公室，一个电话把郭颖和荀平喊了过来：“郭乡长，老荀，你们马上给我准备三份材料。第一是我从市里争取专项资金申请、县委的批复和市扶贫办的核准报告；第二份是省政府去年的三号文，我记得其中有对扶贫专项资金的使用范围有明确的界定。网上有，如果你们找不到，我给你们发电子版，我这里有。第三份，就是我们注册成立这两家企业的所有手续，两个项目的可研报告，以及乡党委关于设立这两家企业的党委会会议纪要。” “另外，以乡党委的名义，起草一份情况说明。把我们设立两家企业的目的和想法，以及以此为契机推动青石乡机构改革和全面实现脱贫的背景，写清楚。” 艾零的表现很平静。 自然郭颖和荀平已经从县里得到了消息。 郭颖幽幽一叹：“艾书记，这些小人在背后不断放暗箭，实在是气死人了。对于这种诬告，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是啊，艾书记，这都是小人作祟，没有必要太当真。”荀平也道。 两个人是担心艾零想不通，背负一些压力，所以开始劝解。 艾零笑了笑：“我没有放在心上，清者自清，我不怕。关键是我们没有私心，也没有违规之处，不怕任何人放冷枪。其实也正常，我们正在干的是得罪人的事，有人跳出来也不奇怪。只是这一次，我觉得不是我们身边的人，因为真正的机构改革我们还没有推开，没有真正涉及到具体的目标人员，我估摸着，大概还是县里一些同志，对我做人做事看不顺眼，想要趁机煽风点火，给我心里添堵罢了。” …… 带领市纪委调查组的组长，是市纪委第三监察室的主任黄秋兰，副县级干部。这个女人三十来岁的年纪，是市纪委出了名的铁面无私个性比较强的女干部，在市里私下里也有女阎王的绰号，那意思是只要是黄秋兰牵头的纪委调查，她势必要给你查出点问题来。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只要想查，还能查不出问题来？ 所以上午郭海和陈稳以及欧阳菁见到是黄秋兰带队，心里就冷了半截。市纪委让黄秋兰带队下来，这岂不就是故意找茬吗？ 艾零这一次，恐怕很难过这一关了。一个搞不好，要背一个处分了。 黄秋兰油盐不进，谁的话也不听。她拒绝了县纪委的建议，主动向县委提出，市纪委的调查组不在县纪委办公，而是在县委办公楼敞开门办公，随时接受所有人的举报和提供信息，随时根据调查需要找任何人谈话。 艾零在赶往县里的路上，突然接到了盛晓岚的电话。几分钟的通话，艾零变得脸色更加冷漠起来。带队的居然是黄秋兰，这事能惊动盛晓岚，从一个侧面说明了黄秋兰的难缠和名气。而且，盛晓岚还跟艾零说了一些至关重要的信息，牵扯到另外一个县里的人，艾零心里越来越清楚，真相呼之欲出了。 盛晓岚手眼通天，在本市黑白两道通吃，可不是闹着玩的，她那边挖掘出来的东西，必然是铁板钉钉。 但知道是谁举报的，也没什么用。举报是人家的权利，你总不能干扰举报。只是对方是匿名举报，所以不承担任何诬告被追责的责任。所以常规来说，纪委对匿名举报大多数是不查的，实名举报才是必查。但有些特殊情况，也是可以查办的，比如这一次，涉及扶贫资金的使用，属于重大问题，哪怕明知道对方捕风捉影，也不能没有动作。 艾零继续往县里赶。 跟艾零通完电话，盛晓岚妩媚的脸色明显还有几分忧色。黄秋兰绝对不是一个善茬，她是担心艾零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所以才电话里专门提醒。但提醒了之后，盛晓岚还是有点不放心。 黄秋兰的各种事，她听说的太多太多了。 如果黄秋兰真的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女包公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个女人是一个刚愎自用、很容易情绪化的女人，而这一次她带队下去，盛晓岚怀疑居心也是不良。其实盛晓岚已经得到消息，这次艾零的被举报，市纪委方面提出立项调查的还是黄秋兰的第三监察室。 黄秋兰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跟艾零无冤无仇，显然是有深层次的因素在内。 盛晓岚沉吟半天，一个电话把下属郑优优喊了进办公室嘱咐了一番。 郑优优跟了她很多年了，是绝对的铁杆心腹，而且还是好姐妹。有些事让郑优优去办，盛晓岚能放心。 郑优优领命而去。她知道自己老板跟艾零的亲密关系，这些年，两人虽然并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但某种心灵上的默契是不言而喻的。郑优优比谁都清楚，盛晓岚对艾零的那份别样的情怀。盛晓岚本是一个逐利的商人，从来不吃半点亏，在黑白两道的边缘长袖善舞游刃有余，但为了支持艾零的工作，她已经做出了不小的牺牲。 腾飞集团的实际控制人是盛晓岚。 邱曼琳不过是盛晓岚在外的代言人罢了。 腾飞集团在安化县和青石乡先后上了好几个项目，总投资超过两个亿，虽然大半是银行融资，但腾飞集团也是拿出了几千万的真金白银。这不是开玩笑的。 在郑优优看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能让盛晓岚无怨无悔地付出和奉献，能让她寝食不安，那就只能是艾零。 郑优优走后，盛晓岚长出了一口气。有些事，艾零不合适去做，但她可以，她并没有这些顾忌。而在她看来，艾零这一次要想平安渡过难关，只是清者自清是不行的，官场险恶、波诡云谲，冷枪暗箭无处不在，如果不用点非常的手段，很难自保的。 盛晓岚绝对不允许自己深爱的这个男人被人诬陷和欺负。这是她的底线。 当然了，这都是些未雨绸缪的手段。不到万不得已，能不动用就不动用。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果有人非要想给艾零脸上抹黑……盛晓岚秀美绝伦的脸上冷漠之色浮起，眼眸中又掠过一抹深重的杀气。（未完待续） 268章 来者不善 黄秋兰的人占了县委办一间大办公室。 市纪委的这个女人性格强势作风霸道，让县委办的人大开眼界。下面的人给欧阳菁汇报上去，欧阳菁也只能哭笑不语。 艾零来到县委办，先去找了县委书记郭海一趟。郭海的脸色也不好看，他也没有多说，只皱着眉头说了几点意思：第一，要求艾零态度要好，无论被举报的是不是事实，都要配合市纪委调查组的调查；第二，本着实事求是的原则，对调查组的调查不抗拒、不隐瞒，有一说一，绝不遮遮掩掩；第三，尽量按照调查组的要求向市纪委提供全方面的证明材料，但在提报之前，需要先报县委审核，至少要经县委副书记欧阳菁把关，必要的时候郭海会亲自审核材料。 郭海的态度还是很重要的。 因为艾零被举报，不光是艾零一个人的事，涉及整个安化县委的工作。 实际上，艾零推进青石乡的机构改革也好，改革之前在镇里设立两家镇属企业的事情也罢，都是在县委的整体安排部署和统一领导下进行，并非是艾零擅自做主。所以，如果调查证明艾零有问题，那基本上就是说明安化县委有问题，他这个县委书记有问题了。 “艾零，不要着急上火，我从头至尾梳理了一下，至少在这件事上，县委和青石乡党委的决策没有问题。至少，没有与政策相抵触，没有明显的违规。所以，不要担心，实事求是，配合调查，要相信组织，懂我的意思吗？”郭海再三叮嘱，他是担心艾零因为屡次被举报，心里憋着一股火，容易冲调查组的人来。 尤其是黄秋兰这个女人作风过于强悍。 “还有一点，市纪委来调查的是第三监察室的主任黄秋兰，这个同志是市里出了名的女强人，也是咱们市纪检监察系统最铁面无私的女干部，有女阎王的绰号，你心里要多少有个思想准备。” 艾零笑了：“郭书记，你不要担心，我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诬告了，该配合配合，我这边没有问题。至于这位黄主任，我略有耳闻，不过呢，咱们其实不怕铁面无私，就担心带着私心下来调查，这就会出问题。” 郭海叹了口气，摆摆手：“去吧去吧，小心谨慎，不要乱讲话，出口的话要过过脑子。” 艾零嗯了一声，就去找调查组。 黄秋兰的人已经把这间办公室简单改造成了询问室。架起了监控录音设备，谈话的过程，全程录像录音，作为调查依据。 而按照惯例，还开通了电子信息屏蔽设备。进了这间屋子，手机网络信号是没有的。 艾零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女声：“进来！” 艾零就推门而入。 里面坐着黄秋兰和她的两个男下属，都是二十七八岁的年纪。 艾零扫了一眼黄秋兰，见她三十来岁正当花信年华，倒也眉清目秀，只是眉眼和五官间略带点尖刻桀骜，脸色也有点苍白。她坐在那里，居高临下得冷视着艾零，嘴角微微一挑。 她是普通的副县级干部，而艾零则是县委常委，两者之间差距其实还是蛮大的。只是如今黄秋兰作为调查者，而艾零作为被调查的对象，在黄秋兰眼里就跟一只待宰的羔羊没有分别。 “艾零？”黄秋兰淡淡道。 艾零笑了笑：“是的，我是艾零，黄主任。” 黄秋兰挥挥手：“请坐。艾零同志，根据调查纪律和一般做法，我们要对你进行正常的组织审查和举报调查，希望你配合。” 艾零点点头：“请黄主任和纪委的同志放心，我一定配合调查。” 黄秋兰嗯了一声：“好，我们正式进入谈话阶段。在谈话开始之前，我需要正式告知你，今天的谈话过程全程录音录像，将来将作为调查依据之一，希望你能真实、客观得向调查组反映问题，对于我们的问话，要如实回答，不得有半点隐瞒和遮遮掩掩，这是组织原则，也是纪检监察的工作原则，一旦有误导和干扰调查的言行，被查实之后，你将面临严厉的纪律处罚，严重的还有可能移交司法机构绳之以法，你明白吗？” 黄秋兰语气不善，也过于傲慢。 艾零皱了皱眉，心道这还没怎么的了，就把我当成嫌疑犯了？简直是…… “我明白。” 黄秋兰脸色严肃起来：“你为什么要擅自在青石乡搞什么镇属企业？你难道不知道，这是计划经济年代的产物，现在是市场经济，乡镇政府出资设立企业，这本身就是一种违规行为。” 艾零眉头紧蹙。这黄秋兰真尼玛是来者不善了，她的话本身就有问题。 “黄主任，关于你的提问，我想分三部分来回答。第一，我并不是擅自在青石乡镇属企业，我在推进落实之前，向县委进行过严格的审批请示程序，得到县委的批复同意之后，我们乡才进入了实质性的操作阶段。有县委常委会的会议纪要，有我们乡给县委和县府的请示报告，还有我们乡党委会的党委会纪要。相关材料，我已经准备好，一会一并向调查组提供。” “第二，乡镇企业与镇属企业严格说起来不是一个概念，而黄主任似乎就混淆了这个概念。乡镇企业是过去计划经济年代蓬勃发展的产物，但时过境迁之后，不代表乡镇所属企业就变成了违规的存在。相反，市场经济体制下，一些经济发达地区的乡镇，镇属企业相当发达，可以说是遍地开花，我近期去南方考察，人家一个乡镇，不但有镇属的自来水公司，房地产公司，还有村镇银行。效益非常可观，不但给乡镇财政贡献了大量税收，还拉动整个县域经济的发展。” 黄秋兰冷笑打断了艾零的话：“那是南方，不是我们北方！人家是发达地区，你们呢？你们是一个山区乡镇，穷的都吃不饱，还搞什么镇属企业，这明白着就是盲目决策。” 艾零不疾不徐的回答：“山区乡镇就没有搞镇域经济的空间了？我个人认为黄主任这话不客观。我只是解释，镇属企业、乡镇国有经济体，在当下，并不违规，没有与政策相抵触。” “接着刚才的话，第三，我们为什么要设立两家镇属企业搞经营呢？简单的说，乡镇财政太穷了，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程度，如果再不破釜沉舟，将来乡里就要破产。而且，我希望镇属企业的经营发展，能带动乡里民营经济成分的萌芽，这对于我们乡的整体发展是不可或缺的。” “即便你设立镇属企业并不违规，但是，你挪用市里给的扶贫专项资金用来开办企业，这已经构成了重大违规了。”黄秋兰的声音多少有点冷嘲热讽的味道。 艾零有点烦了。 他心道你这是来调查真相还是有罪推定？还没有调查，不要说调查结论了，你这问话中就有给我扣帽子的嫌疑，还说什么？ “既然黄主任已经认定我有重大违规行为，那么，市纪委还来调查干什么？直接下结论，将我该免职的免职，该处分的处分。你的态度有问题，我拒绝接受你的谈话！”艾零霍然起身，声色俱厉。 你来者不善，但老子也不是任你捏吧的软柿子。想要欺我，瞎了你的狗眼。 似乎是没想到艾零会这么强硬反弹，黄秋兰一时间无言以对，呆了呆。 黄秋兰的一个男下属赶紧笑着打圆场：“艾书记，别着急，黄主任不是那个意思，黄主任是想问你，你知不知道挪用专项资金算是一种违规行为？” 艾零缓缓坐下，神色平静：“首先，我不是挪用。挪用扶贫资金这顶帽子，请纪委的同志不要随便给别人扣上，这样不好。省政府去年的三号文件，关于在全省推进精准扶贫和规范扶贫资金使用的通知中，其中第三部分资金使用方面，有明确的规定和界定：扶贫资金的使用，专款专用，全部用于扶贫项目和扶贫事业，任何机构和单位不得截留，必要的时候，可以鼓励乡镇政府使用扶贫资金建设精准扶贫项目，不得用于行政性开支……” “按照省政府的文件精神，我们利用市里的两百万资金上了两个扶贫项目，一分钱没有截留，一分钱也没有用在乡里的行政开支上，到目前为止，资金没有动过一分，这叫什么挪用资金？至于我们开办两家公司，那是为了承载这两个扶贫项目，这样的做法在今年市里的7号文中也有明确规定，我建议纪委的同志们翻阅一下省里和市里的文件。” 黄秋兰和她的下属非常震惊。 艾零竟然搬出了省里市里的文件。竟然有这样的文件精神吗？ 黄秋兰马上在手机上开始百度搜索，结果她从头至尾看下来，艾零对于文件的解释是滴水不漏，原文都念了出来，甚至没有一个字的出入。文件上就是这么规定和界定的。依据省里的这个文件，艾零这次创办镇属企业，非但不是挪用扶贫资金，还属于创新之举。 黄秋兰的两个下属目瞪口呆，心道这个艾零真是太厉害了，他这明摆着是不把无把握之仗，有备而来啊。连文件都吃得这么透，你还能拿他怎么着呢？（未完待续） 269章 善者不来 黄秋兰果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在设立镇属企业上，艾零有理有据有节，所有的资料、手续、审批、程序一应俱全，非常完备，让黄秋兰和她的下属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至于所谓的挪用扶贫资金，有省里的三号文件精神和相应的政策规定，至少说明艾零并不是违规行为。黄秋兰被艾零的有备无患搞得有点狼狈，甚至可以说是恼羞成怒，下不了台了。她气势汹汹而来，本想给艾零一个下马威，结果下马威没给成，反而让艾零给了一记耳光，这让一向刚愎自用和桀骜不驯的女阎王如何能接受得了？ 跟艾零谈完话，按照常理，调查应该到此为止了。 因为举报指控的两点，无论是镇属企业的设立，还是扶贫资金的使用，都没有存在违规行为，黄秋兰可以下结论返回市里向市纪委领导报告了。但……前面说了，黄秋兰来者不善，没有找出艾零的毛病来，她岂能善罢甘休？ 艾零走后，黄秋兰立即决定调查向纵深延伸，也就是辐射向青石乡的扶贫资金使用范围、扶贫项目的落实情况以及艾零和青石乡党委政府贯彻落实中-央-八项规定和党风廉政建设情况。 黄秋兰通报县纪委，县纪委书记马先忠非常震惊，但又无可奈何。因为调查就是这样，黄秋兰非要没事找事，作为纪委办案人员，她有权力将调查延伸下去，来一场彻底清查。县纪委尽管非常不满，却又不能也无法阻止。 跟黄秋兰谈完之后，马先忠急匆匆去找县委书记郭海汇报。 问题已经非常严重了，必须要让县委出面进行干预。否则，任由黄秋兰这根搅屎棍子兴风作浪，不要说艾零很难看，就是整个安化县委面子上都不好看。 郭海听完马先忠的话，脸色骤变，拍案而起：“这娘们想要干什么？她怎么能没事找事？举报查清了，查无实据，就应该结束调查，她擅自把调查向下延伸到底什么意思？有没有跟市纪委领导报告过？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马，你马上代表县委找她谈，声明我们县委的严肃态度！我们不允许她这样怀有恶意对我们的干部进行无原则无限度的调查！！！” 郭海声色俱厉。 马先忠苦笑：“郭书记，您先别生气，我们慢慢想办法应对吧。实话说，这个女人很难缠，她的性格郭书记你也知道的，如果我们跟她硬来，她一定会跟我们不死不休，说不定还会折腾出其他的是非来。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找找市纪委的领导，问问到底是一个什么状况，怎么调查还能故意整人呐？她这要往扶贫资金使用和扶贫项目管理以及党风廉政建设方面延伸调查，说实在的，要真这么查下去，谁不会有问题？” 郭海冷笑一声：“不怕，怕她干什么？老马，你去忙吧，我心里有数了。” 马先忠点点头，就走了。 马先忠走后，郭海有好几次抓起电话想要打给市纪委书记李川，都放下了。他突然想起来，艾零跟市纪委书记李川关系很好，就一个电话把艾零给招呼过来，准备让艾零自己去市里找一找李川。 艾零正好也在县里。 其实艾零已经得到了消息。 艾零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他沉默了一阵还是轻轻道：“算了，郭书记，我就不去找了。毕竟我是被调查人和被举报人，如果我去找李书记，一来对我不好，二来也会影响领导，会让市领导很难做，还是任她折腾吧，不就是调查嘛，我清清白白，怕什么？” 郭海有点着急上火：“你傻不傻？她要非要找你的毛病，还能挑不出来？她随便说你作风纪律方面有问题，很容易就给你一个处分。而且你在青石乡这两年因为工作也没少得罪人，你还要小心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 “肯定是有人在背后兴风作浪的，这一次的举报，就是县里一位同志，郭书记，其实我已经心知肚明，只是懒得跟他一般见识罢了。”艾零笑了笑：“不过，既然事情已经出了，我也没办法回避，你想想看，黄秋兰这种性格，就是我找了李书记，恐怕她还是会鸡蛋里头挑骨头。说穿了吧，她这一次就是冲我来的，拿不到我的问题和把柄，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郭海叹了口气：“你得罪过她？” “无冤无仇，不过呐……”艾零想起刚才盛晓岚在电话里向他透露的信息，嘴角一抽：“算了，郭书记，我们不如静观其变，让她折腾。我相信，她如果太过分，市纪委方面也不会听之任之。” …… 黄秋兰太狠了。 她通过县纪委向青石乡、县扶贫办和县府办，分别调阅了关于青石乡几个项目建设、立项和资金使用情况等方面的全部大量档案资料，自己亲自埋首资料堆里，显然是要耐着性子从中找到艾零的违规之处。 还不仅如此，她还向县委办和青石乡党政办抽调了有关党风廉政建设和公车使用、公务接待、差旅费报销管理都方面的程序化资料，比如公务接待的票据和艾零带人去南方省考察的报销凭据等等。 她还向审计局要了两个专业人员来协助调查，这尼玛哪里是纪委调查，分明就是财务审计！ 同时，黄秋兰还让调查组在县委办公楼和青石乡政府办公楼里张贴出了通知，公开了举报信箱和举报电话。 一时间，县里乡里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黄秋兰摆出了一幅不找到艾零毛病就不罢休的强悍姿态，自然，就像郭海担心的那样，有些小人见状就开始在背后蠢蠢欲动了。 上午，郭颖急吼吼进了艾零的办公室：“艾书记，黄秋兰又开始调材料了，她现在是什么都查啊，连我们党政办的派车记录都要查，这有点太过分了吧？这些材料给不给？” “给吧。她想要查，那就让她查吧，郭乡长，你们不要担心，她是冲我来的，凡是与我有关的东西，才是她关注的重点。你记住，她要什么材料就给什么材料，实事求是，一点也不能造假。也不能推三阻四，我们要配合调查。”艾零神色平静，声音更加平静，郭颖从里面听不出半点的情绪波动来。 “艾书记，她这是故意要整人啊，你不能坐以待毙呐……”郭颖心急如焚，忍不住道。 艾零笑了：“她整我啊，不就是调查嘛，让她查就是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能查出什么问题来。扶贫自己的使用方面，我都没有问题，这些作风纪律方面就能挑出问题来了？呵呵，真是开玩笑！” 艾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他自信自己没有半点瑕疵和漏洞，不怕黄秋兰折腾。当然不是说他是圣人，而是一来他进入官场的时间还短，二来他这两年谨小慎微对自己严格要求，生怕留下半点把柄给别人，所以在作风纪律上堪称完美典范。 见艾零如此，郭颖也非常无奈。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黄秋兰气势汹汹，只有艾零向上斡旋，通过上头的压力，才有可能化解这场突兀起来的危机。 …… 盛晓岚一直在关注在安化县调查的黄秋兰。基于她对黄秋兰这个人的了解，以及其他一些见不得光的因素，她知道黄秋兰这次是怀着目的而去，冲艾零去的。本来盛晓岚还不想撕破脸皮，可黄秋兰如此居心叵测，直接触怒了她。 盛晓岚把她掌握的情况给艾零讲了。 她的意思是让艾零出面找找李川，反正艾零跟李川两口子很熟悉，这就是顺嘴一句话的事情。但艾零不同意，他坚持静观其变，任由黄秋兰折腾。 盛晓岚明白艾零是很有自信，她也相信艾零没有什么把柄会让别人捏把住，但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的呢？况且，这口恶气必须要出，不出这口气，盛晓岚睡觉都不安稳，因为这黄秋兰欺人太甚了。 盛晓岚眸光中掠过一丝浓烈的杀机。 且说在安化县的黄秋兰，黄秋兰这两天其实很郁闷也很烦躁。她埋首资料堆，带着专业人员和她的两个下属，可以说对青石乡的扶贫项目管理、扶贫资金使用和日常工作都进行了全面的变相审计，连一张报销凭证都不放过，可见工作量是多么大，她试图找出艾零毛病的决心有多强。 不要说违规违纪的问题了，就是公务接待、公车管理等等作风纪律方面，艾零居然没有留下半点瑕疵。黄秋兰甚至通过市交警支队的关系，调取了艾零公务用车的行驶轨迹，一一进行核实，竟然没有发现一处公车私用行为。 作为一个县委常委级领导，青石乡的一把手，艾零竟然没有私用过一趟公车，他名下的公车在任何明确不能出没的非公务场所比如酒店、医院、超市、学校等地方，这在黄秋兰看来基本上是太耸人听闻了。 这个艾零太可怕了。这样的人，被提拔起来，看来不是没理由的。 这是调查组所有成员的一致共识。（未完待续） 270章 滴水不漏 什么叫滴水不漏？ 在艾零的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黄秋兰和她的调查组成员，从早上开始就进退两难。调查到了这个份上，折腾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下一个结论，不给安化县委和艾零这个县委常委一个交代和说法，显然是不可能了。 而不要说调查组成员，就是县里乡里这些人，都知道黄秋兰和调查组是冲艾零来的，明着要找毛病，如此气势汹汹，却不得不灰溜溜收场，搞得非常狼狈，也让市纪委很没有面子。 关键是这样的调查负面影响很大，几乎引起了具有一定级别的官员的集体不满。 至少在安化县委的层面，所有的县级领导都非常气愤。 因为这个口子不能开啊。一旦掌握纪检调查权力的人肆意妄为，官场上必将人人自危。还是那句话，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要真想挑毛病，谁也不是完美的圣人。 可艾零居然就偏偏当了一回圣人。 县委副书记、县长陈稳，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等等六七个常委聚集在县委书记郭海的办公室，义愤填膺，要求县委马上与市纪委进行交涉，提出抗议。 郭海沉默了片刻，扭头望向马先忠轻轻道：“老马，你确定黄秋兰那边没有搞出艾零半点的毛病来？你确定？” 马先忠的脸色很古怪：“郭书记，按说黄秋兰这种搞法，不可能搞不出问题来。大问题没有，小的作风问题总该有吧？咱说实话，到了一定职位上，谁没有个头疼脑热用用公家车和吃顿公家饭的时候？谁在工作中没有灵活变通的时候？不可能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吧？” “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亲眼所见，调查组正在下结论。黄秋兰再不情愿，也不能给艾零同志编造问题。我就非常震惊，黄秋兰带着这么多人，连审计局的人都来了，居然没有找出艾零同志的半点瑕疵来，这意味着什么？我难以置信。” 其他常委也是非常无语。 这个艾零，真的是太可怕了。可怕到一个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程度。 人无完人，事事不可能做到尽善尽美，总有漏洞出现。可黄秋兰故意来找茬，却死活没有找出艾零的毛病来。这……这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几个常委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陈稳叹了口气道：“郭书记，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说明了两点：第一，艾零提拔起来的时间太短，他抓的事情就那么两三件，而且扶贫项目都是在县委的统一安排下展开，严格按照程序来没有漏洞也不难理解。第二，艾零这个同志为人谨慎，对自己要求相当苛刻，可能是他感觉到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所以方方面面都谨小慎微，无论做人还是做事都近乎完美了。当然，他这是一种个例，非常特殊的情况。” 提拔的时间短，自我要求严，谨慎扎实。陈稳这样的评价基本正确。而他这种说法，引起了其他常委们的纷纷赞同。 郭海笑了笑，耸耸肩：“反正小艾同志也不是什么圣人，我觉得，陈县长说得很对，特殊的情况遇上艾零这个过于谨慎的人，所以造成了这么特殊的结局。不过，也幸亏是这样，否则以黄秋兰这个女人的德性，只要让她抓住漏洞，她还能放得下吗？肯定会对艾零不依不饶，没完没了的折腾！” 陈稳笑了起来：“那是当然。不过，郭书记，这次我觉得很奇怪，黄秋兰跟艾零过去应该没有交集，这个女人，怎么好端端地就跟艾零拧上了，到底是为什么？” 郭海摇摇头：“我也纳闷，莫名其妙！” 陈稳冷笑起来：“算了，不管是为什么，但这一次，黄秋兰欺人太甚！郭书记，这事负面影响太大，已经不单纯是冲艾零来的了，这直接影响到我们整个县委县府的班子，以后如果都这么搞，我们还怎么工作？” “我建议以县委的名义，向市纪委反馈并提出意见。我们不能就这么保持沉默，很多人都在盯着我们看，我们没反应，人家保不准还会议论说我们心虚呢。” 郭海点点头：“这样，老陈你代表县委跟黄秋兰和调查组的人见个面，问问结论，说明白我们县委的态度。老马，让县纪委对本次事件形成书面报告，你亲自带着去市纪委找市纪委领导、最好是李书记当面汇报一下，看看市纪委的态度。” 陈稳和马先忠立即起身来，分头行事。 …… 陈稳与郭海不同。陈稳的作风果断，用县府办的人私下的话说，那就是比郭书记更心狠手辣，不留情面。这与陈稳从市里下放的任职经历有关，他过去在市政府干副秘书长，接触到的都是市级领导，人脉充足。 黄秋兰正在郁闷烦躁之中，陈稳和县府办主任何玲，还有县纪委书记马先忠走进了办公室去。黄秋兰看到陈稳，勉强一笑：“陈县长，你怎么来了？” 黄秋兰跟陈稳自然是很熟悉的。 陈稳冷冷一笑：“黄主任，你们的调查结束了？” 黄秋兰沉默着：“是，结束了，我们准备撤离。” 陈稳：“调查结果呢？难道不应该给我们县委反馈一声吗？你们来县里这么多天，动静这么大，如果一个结果都不反馈，不太像话吧？” “结果就是举报信查无实据，艾零和青石乡党委政府暂无违规违纪问题。”黄秋兰不得不挤出这一句她不太想说的话来。 陈稳猛地一拍桌子：“你调查的光是举报信上举报的内容吗？黄秋兰，你擅自调查安化县委一个常委领导，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你有没有跟市纪委的领导请示报告过？我告诉你，这事不能算完！” 陈稳翻脸翻得很突然。 黄秋兰似乎也没想到陈稳会突然变脸，但她也不是善茬，尽管这一次理亏，但当面遭遇陈稳质问，至少嘴上也不能服输：“陈稳，你嚷嚷什么？纪检调查，是我们的职责。我们依法按找纪检纪律进行深入调查，有什么错？我有没有向市纪委领导报告，那是我的事，与你安化县没有关系，你要是不服气，尽管去市里告我就是！” “陈稳，那咱们以后走着瞧！” 黄秋兰这话就有点威胁的味道了。 她是纪委干部，掌握纪检权力，得罪了她，作为县级干部的陈稳似乎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黄秋兰的弦外之音就是说，你以后最好别遇上事情，如果有人举报，老娘要下来查死你！ 这要是一般的县级干部，还真未必敢得罪黄秋兰。 但陈稳却是不惧怕，他作风强悍，这段时间对黄秋兰本就积攒了诸多不满，今天一下子全部爆发出来，当然也是故意要扫黄秋兰的威风：“走着瞧？还威胁我吗？黄秋兰，但凭你这句话，你就不配当纪检干部！” “我也明着告诉你，我陈稳行的正走得端，不怕你来查！你有能耐，继续留下来调查，查我！把安化县查一个底朝天！”陈稳声色俱厉，声音很大，引得外边走廊上不少机关干部都在看热闹。 陈稳就是故意的。 在气势上，陈稳毕竟是一县之长，黄秋兰再牛逼，也不过是一个纪委的中层干部，哪有陈稳这种颐指气使的气场？而且她还是一个女人，先天就弱了三分。 黄秋兰的两个男下属赶紧上来劝解：“陈县长，您先别着急，黄主任应该不是那个意思……” 陈稳的声音更大了：“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动不动就威胁我们，查，一定来查！黄秋兰，我现在就去市里找李川书记，我就要问问李川书记，这纪委调查是谁的私器吗？可以用来打击报复？” 黄秋兰脸色变得有点惨淡。 现在撕破了脸皮，没了顾忌，陈稳自然就不怕她。她那个女阎王的绰号，是建立在别人对她手里掌握纪检调查权力的忌惮基础上的。 陈稳拂袖而去，闹了这么一场，机关上议论纷纷，黄秋兰只能带着她的人灰溜溜走了，来的时候，安化县委有欧阳菁这个副书记专门出来接待，走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送，非常难堪。 这都是黄秋兰自己作的。 不作不死。 …… 市里。 盛世投资公司。 盛晓岚的办公室。 盛晓岚以盛世投资的名义，入股了好几个行业，虽然她的公司不显山露水，实际上私下里秘密控制了好几家大企业，比如说邱曼琳的腾飞集团。盛世投资是盛晓岚的投资载体和股权承载平台。 但盛晓岚平时就在这家公司坐班，很少出现在她所投资掌控的那些企业。这就是盛晓岚的聪明之处了，这样不容易引人瞩目。 郑优优走进盛晓岚的办公室：“姐，那女人从安化县走了，动手不？” 盛晓岚柳眉一挑：“不，暂时别轻举妄动，先消停两天看看动静再说。现在这个时候动手，上头肯定会怀疑到他身上，我们不能给他找麻烦。” 郑优优苦笑：“姐，你这样时时处处为他着想，他知道吗？” 盛晓岚沉默了下去。（未完待续） 271章 李川的怒火 安化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去了市里，带着安化县委的正式书面情况说明，要求面见市委常委、纪委书记李川汇报工作。 也就是比马先忠早一点，黄秋兰的人也刚刚回来，黄秋兰正在向分管领导——市纪委副书记老朱汇报这次去安化县委调查的情况。老朱松了一口气，就拖着黄秋兰一起去给李川报告，因为李川对这次去安化县调查的事情非常关注，前前后后问过两三回了。 李川作为纪委书记，高层领导，很少关注具体的调查。 但这一次的调查不一样，一个是涉及扶贫资金的使用，现在精准扶贫是当前国内政治生态中的一件头等大事，上头抓得紧，下面自然就会重视。扶贫资金是一层层拨下来的，有着严格的使用规则和纪律，必须专款专用，谁要是在扶贫资金的使用上动手脚，那真就是找死了。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关乎李川欣赏的艾零。 李川可以说是艾零官场起步阶段的重要提携者，也是艾家的恩人，在艾零父亲当初涉案被调查中出过力。当时如果不是李川的出面，结果还真是很难说。 艾建民自然是清白的，被无辜受牵连。但这年头，因为腐败案件、因为派系斗争等受到牵连的干部多了去了，全身而退的都不多见，何况是艾建民还官复原职了。 尽管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 所以艾零对李川自然是怀着几分感激之心。 他与李川两口子的来往，不带有利益因素。他从来不找李川办事，也不给李川添麻烦，只是逢年过节探望一下，问候两句，该尽的心尽到，该有的礼貌要有。同时，李川两口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尤其是李川老婆整天病怏怏的，艾零的针灸可是随叫随到的。 哪怕工作再忙，只要李川那边有招呼，艾零总会想办法抽时间来跑一趟。 这不是巴结李川，而是一种很纯粹的感恩之心。 两人越走越近，与冯晓婷和冯家也有关系。 李川是冯老提拔的干部，严格说起来，也是冯家的人。冯家的人与冯家的孙女婿，自然更加亲近。 因此李川难免会对这次调查抽空过问两句。 李川万万没想到，在他的亲自过问下，黄秋兰竟然还敢在安化县借着调查的名义兴风作浪，想要把艾零搞下来。 当然，黄秋兰并不知道李川和艾零的这层关系。黄秋兰也没想到，这种层面的调查，会引起李川的重视，常规来说，这种一般性常规性调查，能到副书记的层面就到顶了。 “李书记。秋兰同志回来了，这次去安化县的调查结束，结论也出来，还请领导审阅。”老朱将黄秋兰起草的调查报告递了上去。 李川笑笑，低头看去，见结论是查无实据，并无违规违纪问题，李川就松了口气，笑道：“安化县的小艾同志，我还是熟悉的，也是了解的，这个年轻同志作风严谨，组织纪律性很强，对党无比忠诚，他怎么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工作中得罪了小人，匿名举报来给他添乱的。” 老朱苦笑：“是啊，李书记，不过对于我们纪委来说，对这种没有真凭实据只是个人臆测的举报，有时候因为事关重大，还真就不能不受理，也不能不认真对待。” “那当然，该调查调查，该受理受理，我们就是干这个的嘛。小黄这一趟辛苦了，请坐请坐。”李川的态度很热情，但是他的态度让黄秋兰有点惊讶，然后就有点心惊肉跳了。 黄秋兰扭头望向老朱，心道难道李书记跟安化县的艾零……难道…… 黄秋兰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她隐隐猜到自己触碰了一块硬骨头。 就在这时，李川的秘书进门来笑道：“书记，安化县纪委的马书记来了，说是关于咱们对安化县扶贫资金的调查情况，他要向您做专门汇报！” 李川讶然：“哦？马先忠来了？让他进来吧。” 黄秋兰心里咯噔一声，知道大事不妙。 老朱起身笑道：“李书记，我们回避一下。” 李川挥挥手：“回避什么？正好是一个事，你们都留下听听。” 马先忠进门，没想到黄秋兰和老朱在，愣了一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哪怕是当着黄秋兰的面，他该说的话也得说，今天他可不是代表个人，也不是代表县纪委，而是代表安化县委。 “李书记，我们县委郭书记和县政府陈县长委托我，代表安化县委县政府，来向您做专题汇报。如果有需要的话，郭海同志和陈稳同志会立即赶来市里，当面向李书记汇报工作。”马先忠很严肃，这个开场白让李川吃了一惊：“怎么回事？说吧！” 马先忠将以安化县委县政府名义的情况说明递给了李川。 李川伏案认真看着，脸色慢慢变得阴沉似水。 黄秋兰吓得面色如土。 她是号称女阎王，在别人面前耀武扬威，但在李川面前，她连只兔子都不是，不够份量啊。 李川慢慢抬头来，面色冷漠：“先忠同志，你先回去，这事我会处理。你替我回去转告郭海和陈稳，就说是我的意见：如果你们反映的情况属实，那么，市纪委一定会认真严肃处理，绝不姑息养奸。” 马先忠点点头，不敢再停留，转身就走了。 “你先回去，老朱留下。” 李川冷漠如刀的声音传进黄秋兰耳中，她冷汗直冒。她起身狼狈离开，老朱不明所以，云里雾里，起身恭谨道：“书记，咋了？出什么事了？” 没有当着马先忠和黄秋兰的面，李川这才暴怒起来，猛地一拍桌案：“你看看。” 李川顺手将安化县委的报告扔了过去。 以安化县委县府名义的正式书面报告，正面还有所有安化县委常委的亲笔签名，这只能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也说明安化县委对这起事件的强烈不满和集体反弹。 老朱看得面色大变：“李书记，这……这如果属实的话，黄秋兰这次确实是闯祸了。” “上纲上线，无限延伸，辐射调查，借调查之名，整一个县委常委，年轻后备干部。这是什么性质？”李川盛怒之极：“这是权力滥用！而且涉嫌公报私仇。老朱，马上给我查，一查到底，如果查实，一撸到底！！！” “胆子太大，疯狂之极！无法无天，给纪检机关抹黑！” 李川的咆哮声在整个走廊上回荡，其实还没有走远的黄秋兰听得双腿筛糠，站都站不稳了。 老朱不敢怠慢，立即领命而去。 老朱面色铁青，望着脸色惨淡的黄秋兰，怒斥道：“黄秋兰，你到底怎么回事？你这次是昏了头了还是故意整人？你给我说实话！” 老朱觉得如果是黄秋兰一时昏头在程序上有点过分，他还可以从中斡旋，但如果是怀有私心故意整干部，黄秋兰这次是彻底玩完。黄秋兰嚣张的个性老朱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黄秋兰这次在安化县竟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把一个县委的班子都给惹毛了。 黄秋兰勉强狡辩道：“朱书记，我只是按照程序延伸一下调查，这也是为了更加全面的了解情况，并不是要故意整谁。” 老朱勃然大怒：“那你查人家的作风纪律干什么？谁允许你从审计局借调人手的？有没有经过审批？你可知道，安化县委所有的县委常委都签了字，让马先忠找到市里来，这还只是找到我们纪委来，如果告到市委，不要说你，就是我这个分管领导，都要受处理！！！！” “你先停职吧，按照李书记的要求，我会组建另外一个调查组，对你这次去安化县调查的情况查一查。”老朱恼火地挥挥手：“你走吧！” 黄秋兰的嘴角抽了抽：“朱书记，凭什么让我停职啊？我又没有犯错！” 老朱拍案而起：“你还没有犯错？滚！” 见这个女人还在狡辩，老朱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暴走的情绪了。 如果这事闹大，让市委出面，他这个分管了领导也难辞其咎。 黄秋兰悻悻走了，老朱马上把这一次跟着黄秋兰去安化县调查的两个下属给喊了过来，多少了解了一下情况，老朱的脸色更加难看。 还需要查吗？明摆着的事情。但是老朱狐疑的是，黄秋兰为什么要这么干，单纯就是为了耍威风？或者说艾零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但即便是得罪了，也不能这么干，毕竟你代表的不是个人，而是市纪委，明着把纪委调查异化成了私器，负面影响太大了。 而且这会触及到很多干部的敏感底线，老朱对此心知肚明。 李川在办公室，依旧非常震怒。 艾零到现在也没有就此事找过他。但艾零越是如此避嫌疑，他就越不能坐视不管。因为这事性质太严重了。 这会给整个市纪检系统抹黑，这会成为李川到任纪委之后的最大败笔。 李川越想越气，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纪委的很多干部在背后议论纷纷，有些人难免拍手称快，心道黄秋兰这个女人终于要遭报应了。只是更多的人不可思议，认为黄秋兰这么做真是有点脑子进水了，按说也不应该啊。 这是脑残一般的弱智行为，黄秋兰好歹也是纪检系统工作一二十年的老人了，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未完待续） 272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安化县委的反弹，李川的震怒，很快就在市里层面传开。这种消息是保不住密的。 郑优优快步走进盛晓岚的办公室，笑道：“姐，真是大快人心啊，我刚才听说，李川书记暴怒，已经把黄秋兰那个女人给停职了！这回，也算是出了这口恶气！” 盛晓岚摇摇头：“这种停职，过几天又恢复了，没什么意思。别看安化县委抗议得厉害，但作为市里来说，也就是和稀泥。别看李川现在怒气高涨，但他位置不同，他不会因此就真的将黄秋兰一撸到底。黄秋兰这种女人，留在纪检机关，真就是一个败类，不能就这么算了！” 女人是一种记仇的动物。 尤其是像盛晓岚这种有能力、有资本、性格又强悍的女人。 黄秋兰欺人太甚，盛晓岚绝对咽不下这口气去。 郑优优自然是以盛晓岚之命是从，她嘻嘻一笑道：“姐，我都已经准备好了，你看是不是可以动手了！” 盛晓岚将自己面前摆着的一本线装书推了过去，她正在看的地方夹着书签，郑优优打开一看，忍不住笑了起来。 朱熹《中庸集注》第十三章：“故君子之治人也，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懂了，姐，我这就去安排。” 盛晓岚点点头：“不动则已，动则致命，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要明白就好。” 盛晓岚的声音很冷漠。 郑优优离开盛晓岚的办公室，心情比较复杂。盛晓岚在背后给艾零做了很多，但从来不让艾零知晓，她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但她心里清楚，对于盛晓岚来说，艾零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仅次于她的母亲。 半个小时后。郑优优在市里青草咖啡馆约见了一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子，机关干部打扮。如果有机关上的人在场就会发现，这正是黄秋兰的丈夫——市经信委的科长林建国。 郑优优笑了笑，从包里取出一张建设银行的金卡来推了过去：“老林，这是公司的一点小意思，你不要误会，这不是贿赂你，而是给你辞职后的安家费，不多，两百万，刚好够你在F市买一套房子安家落户。此外，公司给你的职位是总裁助理，兼任F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年薪五十八万，税后。你家小孩的转学，公司也帮你办好了，随时都可以入学。” 林建国的神色非常复杂，他探手想要抓那张卡，又有点犹豫：“郑总，我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稳……” 郑优优脸色一肃：“实话实说，老林，你在机关上已经没有什么前途了。你虽然放弃了公务员身份，但公司给你的补偿也够了。你想清楚，是辞职还是不辞职吧。” “至于另外一件事，我觉得你也不必有思想顾虑。第一，是黄秋兰先对不住你。她常年出轨，与别人勾搭一起，然后对你落井下石。这样的女人，你还留在她身边干什么？第二，你要做的事情，都是铁板一样的事实，又没有诬陷她，怕什么？你这就相当于是为民除害了！” 林建国叹了口气，眸光闪烁不定。 “关键是有些事，即便你不说，上头也会查出来。你也知道她最近捅了多大的篓子，她为了那个男人，竟然无耻到这种程度。你好好想想吧，你如果还想继续戴着这顶绿帽子，就当我没说，这张卡，我收回去！” 郑优优说着就要收回卡来。 林建国脸色涨红：“我不是这个意思，郑总，好了，我答应了！我一会就去，请你放心就好。做完这件事，跟她办完离婚手续，我就搬到F市去生活了，希望郑总能说话算话。” 郑优优笑了：“老林，你我都是成年人了，你也是老奸巨猾的老油条了，你能干吃亏的事？” …… 一个小时后。 林建国赶赴市纪委，实名举报黄秋兰，全市官场震动。 林建国举报黄秋兰的内容有三条：其一，黄秋兰与安化县正科级干部孟志勇长期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违反社会主义道德和公序良俗。其二，黄秋兰先后收受请托人的五次行贿，其中有现金、有珠宝黄金，还有购物卡，共计五十七万元，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林建国向纪委提供了非常确凿的证据。第三，黄秋兰应奸夫孟志勇所求，故意去安化县借调查为名，试图公报私仇。举报信，就是孟志勇暗中主使，黄秋兰自导自演的丑剧。 接受实名举报的市纪委副书记老朱目瞪口呆，他简直无法形容当时自己的感受。 疯了！！ 疯狂了！！ 但这是实名举报，而且是大义灭亲的实名举报。林建国同时提供了铁板一样的证据，市纪委想要不受理都不成。 老朱急匆匆去向李川报告，李川听了，面色也有点震惊：“老朱，这个林建国，是不是市经信委的一个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你找经信委的人问一问。这简直就是天大的丑闻啊，我们纪检机关这一回，算是出了名了！” 李川恼火地一拍桌子。 老朱苦笑：“李书记，我倒是听说她们两口子一向感情不好，但是真不清楚，竟然关系恶劣到这种程度。而且我没想到，黄秋兰竟然跟安化县政协的孟志勇关系暧昧，竟然还被林建国给捅了出来，看来，他这是铁了心要跟黄秋兰离婚了。” 李川冷笑不语。 这何止是铁了心离婚啊。他提供了详细的证据，这是往死里整黄秋兰。不过，黄秋兰这个女人也是活该，你给人家戴绿帽子，一戴就是这么多年，男人遇到这种事情，是最容易失去理智的。 不但是李川这么想，凡是得到消息的人，几乎都这么想。 尽管这也算是官场上的丑闻，但几乎所有人都站在了林建国这一边。一个被戴了绿帽子的男人，从来都是被舆论同情的对象。 艾零在安化县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当时他正在跟郭颖交流乡里的工作，龚明浩急匆匆跑进来当笑话说了这事，艾零笑笑，其实他早就知道是孟志勇在背后煽风点火，也猜测孟志勇跟黄秋兰关系并不单纯，但真是没想到，黄秋兰的丈夫林建国竟然会实名举报她。 “活该，这个女人真是活该！”龚明浩道。 郭颖也笑：“这么不要脸的女人，真是少见呐。不过，艾书记，孟志勇这个人也太无耻了吧？他在县政协，我们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背后折腾我们乡里干什么？真是莫名其妙啊！” 艾零耸耸肩：“无非还是当初我跟他因为彭春辉结下的那点恩怨，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怀恨在心，估计他到了县政协养老，也记恨到了我头上，算了，由他去吧。” 龚明浩嘿嘿笑道：“县委郭书记已经发话了，我估计这一次，孟志勇会被免职，至少是就地免职！县委郭书记已经在召集紧急常委会了，估计您马上就会接到县委办的通知。” 艾零哦了一声。 他心里在想另外一件事。 孟志勇和黄秋兰的事是盛晓岚探知的，否则这么隐秘的事，艾零也很难掌握。艾零心里有点怀疑：林建国实名举报黄秋兰这事，应该不会是盛晓岚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但想了想，艾零很快就不再放在心上。 他要做的事情很多，实在是没有必要把时间和精力耗费在一些不相干的人和事上。他正在做的事，因为黄秋兰的调查，已经停滞了好几天。 艾零果然接到了县委办的通知，今晚八点，县委书记郭海临时召集紧急常委会，不允许任何一个在家的常委缺席。要求很严肃。 晚上，艾零赶去县委开会。会议室里灯光通亮，所有的县委常委都已经到齐，只是众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县里出了这种事，常委们都觉得脸上无光。 尤其是县委书记郭海。 孟志勇好歹过去也是他当县长时候提拔起来的干部，他没想到，黄秋兰事件竟然是孟志勇在背后怂恿和主使。听到这个消息，气得郭海当场就骂娘了。 见艾零进了会议室，郭海沉着脸挥挥手道：“好了，都到齐了，我们开会。今天突然召集大家开这个紧急会议，想必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就不再浪费大家的时间，说一些废话。请大家讨论两个问题。第一，如何消除负面影响，第二，如果举报属实，孟志勇如何处理。” 陈稳当即表态道：“郭书记，我说说我的意见。要想消除负面影响，只有一条道，严惩不贷！对于孟志勇这种干部，我们不能姑息养奸！我的建议是一撸到底，必要的时候，移交司法机关，查他的违法问题！” “郭书记，不能再心慈手软了。你看看现在县里都成了什么局面了？越来越多的人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蠢蠢欲动，这种风气如果再不有效遏制，恐怕……” 郭海没有表态，而是望向了其他人：“大家都谈谈，敞开来谈，不要有什么顾虑！”（未完待续） 273章 政治理想 见其他人都不说话，纪委书记马先忠犹豫了一下，还是沉声道：“郭书记，各位，这事我个人感觉先等一等，孟志勇和黄秋兰的问题，应该现在已经被市纪委立案调查了，据说是李川书记亲自拍板，要求从严从快调查处理。至于我们县里，先等等市纪委调查结果，然后市纪委应该会出一个处理建议，要求我们县委对有关责任人进行追责。” “至于现在，我建议以配合调查的名义，先让孟志勇停职停岗。实事求是的讲，他跟黄秋兰的私人问题，这与我们县里无关，最多说明作风有问题，但他与黄秋兰在背后串通一气，诬陷举报艾零同志，破坏县里的正常工作，这个性质就比较严重了。” 郭海点了点头：“艾零同志，你怎么保持沉默，你什么意见？” “郭书记，因为事关我，我觉得还是保持沉默比避嫌疑比较好。至于如何处理，我服从县委的集体决策。我个人没有意见，我跟孟志勇也没有私仇，无论如何处理，我都能接受。”艾零笑了笑，耸耸肩。 郭海嗯了一声：“我看就这样吧，我赞同先忠书记的话，先等等市纪委的调查结果。至于现在，先把孟志勇停职，等候处理。而且，等市纪委调查结果出来之后，必须要通报全县，以儆效尤。” “这个就议论到这里。艾零同志，你们乡里组建的那两家公司，运行情况如何？你也知道现在的形势，非常严峻，尤其是这种政策没有明确肯定是行还是不行的事，你们运转过程中一定要把握好分寸，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几百万的扶贫资金，说多不多，但说少也不少。如果公司出了问题，这个扶贫资金流失的责任，我们谁也承担不起！” “请郭书记和陈县长放心，我一定会亲自靠上抓，至少现在初期阶段，我一定亲自盯着。这两个公司分别承载两个扶贫项目，其实投入不需要很大，但见效应该会很快。我一定抓紧落实，争取早日干出一个摸样来，否则吸引不到人，也失去了我们最初的目的。” “郭书记，现在乡里的人都在观望，这很正常。如果这两个公司运行起来，至少能消化一百多人，这就基本上把我们乡机构改革准备裁剪下来的富余人员全部安置吸收了。反正我个人，对此充满信心。” 艾零当场表态：“我愿意对县委立下军令状，如果此事搞砸，我引咎辞职。我来承担责任，绝不拖累县里。” 艾零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陈稳哈哈一笑：“艾零同志，言重了。凡是改革，都有风险，既然县委同意你们推进改革，做一次试点，岂能让你一个人来承担责任？” 郭海也笑笑：“不过，这也看出了艾零同志的决心和信心，我和同志们希望和期待你的成功。只是希望你以后的工作，更要胆大心细，千万不要违规和变通处理，一旦让人抓住把柄，后果不堪设想。” 艾零点点头，他心道：现在这么多人都在盯着我，我宁肯不做，也绝不能冒着政治风险去做违规和变通的事情。有些事可以灵活变通，但落人口实。本着安全的原则，还是钉是钉卯是卯，不去碰红线的好。 只是这样一来，青石乡机构改革的事情又要慢上好半拍。 本来艾零想要在半年时间内完成机构改革的试点，但现在看来，还是徐徐图之、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比较好。 艾零心里叹了口气，官场上的事情果然比他一开始想得复杂的多。任何事，都不是那么容易的，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各种利益，各种关系，千丝万缕，盘根错节。 所以很多人都不愿意改革，原因就在于此了。 开完常委会，郭海专门把艾零留下了。 “郭书记，还有事吗？” “我想提醒你一件事。你们青石乡机构臃肿、人浮于事的现状，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各种关系户，都是当年好几届班子的干部安排进去的关系户，现在这帮人，有的退休了，有的还在县里任职，我想，你在推进改革之前，应该彻底摸清情况，千万不要闷着头，再去得罪人了。你懂我的意思吗？”郭海沉声道：“现在这么多事，固然有小人作祟的因素，但，也有你得罪人太多的因素在内，必须要重视起来。我个人认为，机构改革不是一天两天能做完的，慢慢来，甚至是你这一届做不完，交给下一任继续干，千万不要因为急躁就急于求成，导致公事上，反而个人为之承担责任，这样不值当的。” 郭海显然是一番好意，善意的提醒。同时也非常正确。 艾零叹了口气：“郭书记，我明白。但是我还是尽量想要把机构改革推进落实，最好是我在任时候落实到位，否则，一旦我调离青石乡，后面的同志人家未必愿意承担这种风险，那么，我们前面做的这些努力，都付之东流，这事也就半途而废了。” 艾零说得也很正确。 所谓官场上人亡政息、人走茶凉，说的就是这个。 改革要触动利益，改革要得罪人，这种事大多数干部都不愿意干。 郭海也叹息着：“你这个小子还是有点血性和做事的骨气，还多少有点政治理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既然你想要冒险，我只能劝你好自为之了。” 艾零笑了笑：“郭书记，我只是想扎扎实实做点实事，我不能浪费时间在下面。我当初选择改行进入官场，就是想找一个更大的舞台，实现个人的抱负。现在我虽然人微言轻，但毕竟在青石乡执掌一方，谈不上造福一方吧，但一定要给青石乡留下一点东西，多少年过去了，当地老百姓再提起我来的时候，能说我做了点事，这样的评价，我就满足了。” “你其实已经改变了青石乡的现状。脱贫在即，帽子说摘就摘了。”郭海排排艾零的肩膀：“好了，你回去忙吧，记住我的话，不要轻举妄动，稳扎稳打！” “谢谢书记提醒。”艾零这句话感谢的话是真心诚意的。 最近一段时间，他突然发现，郭海这个人虽然奉行中庸之道，做事有点畏首畏尾，但他的大局观比很多人都强。至于说到政治理想，郭海也未必没有，只是可能因为现实的压力只能深藏在心底吧？ 对于郭海的正确评价，还是艾零走上县委常委岗位之后的。 过去的他，不在一定的位置，看问题的角度和思路都相差甚远。到了一定的位置上，他就明白，很多事情，郭海是为了顾全大局，也是身不由己。 …… 黄秋兰非常狼狈，几乎无脸见人。 林建国实名举报，而且向纪委提供了确凿的证据，包括她跟孟志勇偷情开房的记录，林建国都拿到了手，这足以说明林建国在背后调查她关注她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今天选择公开举报，无疑是要彻底跟她和黄家决裂。 市纪委在李川的命令下，成立了调查组，对黄秋兰进行立案调查。 黄秋兰和孟志勇先后被停职，等待着两人的将是暴风骤雨一般的严惩。这是必然的。 不过，市里很多干部也很好奇，黄秋兰这种膈应的女人怎么就跟孟志勇搞到了一起，后来又传出各种流言蜚语来，最靠谱的一条是黄秋兰和孟志勇是大学同学，大学时代就有过恋情，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旧情复燃。 与此同时，林建国也向单位递交了辞职报告。 黄秋兰躲在家里，连家里的亲戚都闭门不见。孟志勇其实比她还要狼狈，孟志勇的老婆在家里跟他闹成了一锅粥，打得头破血流，非要离婚不可。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还是有人落井下石。 不少过去黄秋兰因为干纪检得罪的人，此时此刻都蠢蠢欲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往市纪委公开的电子邮箱里匿名举报黄秋兰的邮件至少几十封。 这是本市官场十年来的最大的一次丑闻。市委书记蒋雪峰自然也得到了消息，他为之震怒。 蒋雪峰和李川都担心这样丑闻会爆发在网上，然后在舆论圈子里持续发酵，到时候，本市就真的算是出名了。而作为市委书记，他的面子上肯定也不好看。 但你现在是互联网信息时代，要想彻底封锁消息是不现实的。考虑再三，蒋雪峰和李川决定公开发布。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公开透明。 于是市纪委就在网站上发布了两条正式消息，一条是“市纪委第三监察室主任、党支部书记黄秋兰，因为涉嫌作风问题和违规违纪问题，被市纪委立案调查。”还有一条是：“安化县政协办公室主任孟志勇，因违规违纪及作风问题被举报，市纪委正在立案调查。” 这自然就在网上炸了锅。 瞬间成为某社交平台和几大门户网站关注的焦点头条新闻。 京城和省城一些新闻媒体，包括自媒体，闻风而来。但本市其他单位有市里的命令，一概不能乱讲话，凡是新闻媒体采访，一概交给外宣办和市纪委办公室来协调处理。（未完待续） 274章 有些底线不能碰 黄秋兰和孟志勇成为新闻热点人物。不过，对于艾零来说，这事就告一段落了。不管市纪委调查结果如何，市里如何处理孟志勇和黄秋兰，艾零并不关心了。他着急推进的还是两家镇属企业的经营。 抓好两个项目的落实，尽快落地产生效益，从而吸引就业人员，为推进机构改革裁减富余人员做好铺垫，这是艾零最着急的事情。 不过，跟县委书记郭海谈了之后，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决定还是按照郭海的意思，稳扎稳打，稳步推进，成熟一步解决一步，推进一步。避免成为夹生饭，也避免再引起舆情鼎沸。 这两个项目其实艾零考虑已久。 他一直没有拿定主意，直到去南方考察，看到对方乡镇企业如此蓬勃发展，这才决定立即上马。不发展经济，不上项目，青石乡永远也难以改变贫困的根本。哪怕是摘掉贫困乡的帽子，其实都是市县两级财政支持的结果，难以长久。 这就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的道理差不多。 现在的生态环保绿色经济非常吃香。只要是打上生态绿色健康的标志，乡里的农副产品就不可能卖不出去。对于这个项目，艾零已经私下里调研了很久，这个项目交给荀平去做，万无一失。 其实荀平掌控的青石乡生态农业发展有限公司几乎没有成本。完全就是搭建平台，利用农民手里的农副产品，进行简单深加工和包装，就整体可以销售出去。艾零在南方的时候，已经对当地一家贸易公司达成共识，只要青石乡的农副产品确实环保无污染、质量过得去、能通过海外严格的指标检测，他们负责包销往东南亚诸国，乃至欧洲和非洲。 当然，暂时来说，达不到一定的量和规模，先不做出口。 至于饲料厂，完全就是腾飞养殖公司的辅助和补充。有乡里的公司专门给自己的养殖场生产加工生态饲料，按照腾飞公司的标准和要求，他们的成本会更低，腾飞公司何乐而不为呢？ 吴翠兰脑子灵活，她作为五老峪村的党支书，与腾飞公司本来就关系密切，由她来管理饲料厂，可以说是如虎添翼。 下午两点多，吴翠兰和荀平一起找上艾零：“艾书记，您忙不忙，能不能抽时间先听听我们的汇报？” 艾零笑了：“两位老板现在走马上任，意气风发，看着人的精神气就不一样了。” 荀平汗颜：“艾书记，我这还不是旱鸭子逼着进了水……您给了我这么大的压力，我干不好，怎么向乡里交代？我这两天晚上都睡不好觉，做梦都在想经营的事儿。” 吴翠兰妩媚的笑：“是啊，艾书记，我们俩可都没有干公司的经验，只能现学现卖，压力很大啊。这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过，你放心好了，如果公司亏了，我哪怕是砸锅卖铁把家里的房子和宅基地都卖了，也要堵上窟窿，不能让你为此承担责任！” 艾零哈哈大笑：“言重了，怎么能让你们买房子堵窟窿呢？你们尽力而为，我们不看过程，只看结果！乡里信任你们，你们就大胆放手去做吧！” “好了，我一会要去县委开会，我只能给你们半小时时间，你们长话短说，谁先来？”艾零笑了笑又道。 吴翠兰和荀平交换了一个眼神，荀平耸耸肩：“我们私下里商量过一次，让吴大姐说吧，代表我们两个企业的意思。” 艾零心里暗笑。荀平还是心眼儿多，他毕竟是政府在编人员，说实在话，干企业不过是权宜之计，将来可能迟早要回到机关上去，有些话他不好说，也不能随便说。可吴翠兰就不一样了，一个她是女人，敢打敢拼也敢说，再说她的身份也无所谓，她本来就是五老峪村的党支书，是乡政府聘任人员，有些话她可以说。 不过，艾零看破不说破，这层窗户纸不能轻易捅破。 这是当领导的基本要求。 面对下属的小聪明，要学会装糊涂，给对方施展的空间。 吴翠兰也不矫情，径自道：“艾书记，那我就直说了啊，有些什么说不到或者说过头的地方，你也别见怪，总之我们的出发点是好的。” 艾零点点头：“你大胆说，我不怪你。” 吴翠兰想了想道：“艾书记，我们有两件事，想要请乡里明确：第一，乡里到底给我们多大的自主权？是完全放开，还是我们事事都要请示汇报？我们如何来掌握这个分寸？” 艾零眉梢一挑，心道吴翠兰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她这话真是问到了点子上，也是想要试探乡里的底线，说白了还是要权力。 艾零沉吟了一下：“原则上，你们企业是自主经营，所有一般性经营事项都由你们总经理和经营团队做主。但我们现在情况特殊，乡里要说完全不管，你们恐怕也不相信。这样，暂时来说，也就是说在两家公司运营的起步阶段，一般管理和经营你们自我决策，重大事项必须要经乡政府审批，紧急事项必须要由郭乡长点头同意。在财务支出上，乡里的财务室主任兼任你们的财务总监，但是你们放心，这不是对你们的掣肘，而是保护。” 吴翠兰嘻嘻一笑，“好了，我心里有数了。也就是说，乡里安排的事情，我们具体落实，细节就不必要请示报告了，但是大事——这是必须要经乡里同意的，我没意见。” “乡里不是干扰你们企业运营，但你们想想，乡里是出资人，这笔钱不是一般的钱，是扶贫资金，乡政府必须要保证不能滥用和浪费，你们懂吗？”艾零摆摆手：“还有第二点是什么？” “这个有点不太好意思……就是我们俩以及跟随我们创业的团队人员的薪酬，怎么确定？艾书记，不是我提条件啊，我倒是好说，比如说老荀，他过去是乡政府的人，他的工资是固定的，但经营企业，他是总经理，工作量和工作压力都比过去大得多，我觉得再拿那两千多块钱就有点不太合适了吧？” 艾零愣了一下，吴翠兰提的这个问题，的确是他忽略了的。 是啊，镇属企业，企业人员的薪酬如何确定，确实是一个问题。如果这个问题不确定，荀平这些人显然就没有干事创业的动力。 “吴大姐，你给我出了一个难题。你说的薪酬问题，我难以给你表态。这样，我尽快召集党委会讨论一下，尽快给你们一个答复可以不？” 吴翠兰干笑两声：“不着急，不着急的，艾书记！我们可是来跟领导要钱的，领导不要误会！” 荀平脸色更有点发红。 他活了四十年，在乡里干了十七八年，还是头一次跟领导张口要待遇。 “这很正常，必须要明确你们的薪酬，建立规范的薪酬体系。好，我记下了，马上安排落实。还有没有别的？”艾零笑了笑：“光提条件没有工作汇报吗？” 吴翠兰面色涨红：“艾书记，有呢。不过，我这边经营上的事情好说，我已经跟腾飞公司达成共识，我们会按照他们的标准、要求去生产加工饲料，以销定产，亏不了。不过，我想我们是不是如果有能力的话，还可以把市场扩大到县里和市里去？” 艾零断然挥手：“这没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要扩大市场！我们是给腾飞养殖公司做配套，这没有错，但我们又不能完全受制于腾飞公司，要逐步建立开发自己的市场，不过这一块也不着急。” 荀平搓了搓手道：“艾书记，我这边有几个不成熟的想法，农副产品的加工和收集，其实不是问题，农民主动会给我们送，关键是怎么卖出去。我想，我们第一个会在市里成立一家门面，通过各种关系来进行推销，把我们的产品卖出去。此外，我还考虑设立网店，利用电商物流渠道，在网上开发我们的产品。” “还有一点。艾书记，我们资金紧张，仅有的一百万也不能乱用，我想，我们收来的农民产品能不能先记着帐，等我们卖出产品回收了货款之后再行支付。” 艾零脸色一变：“万万不可！” “农民的钱，一分钱都不要拖欠，这是我们的底线和原则。” 荀平苦笑：“艾书记，我们又不是不给，只是缓几天再给，而且，他们的粮食作物闲置在家里也是闲置，反正我们……” 荀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艾零声色俱厉打断了：“老荀，我再次重申一遍，农民的钱坚决不能拖欠！” 荀平和吴翠兰都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艾零为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如何卖出去，是你们的事，是乡里的事情，但农民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交给你们，你们就要按价付款，不能拖欠。这是底线，两位，有些底线，是不能触碰的。”（未完待续） 275章 马屁精 荀平和吴翠兰有点意外。 他们没有想到，艾零对于农民货款的事情看的这么重，说得这么严肃，简直就有点不可思议。本来他们认为，反正又不欠农民一分钱，只是拖一拖、缓一缓再支付，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艾零这里这就成了大事。 艾零其实比他们更懂人的心理和小农意识。 尽管农民的富余作物闲置在家里一文不值，但只要他售卖给农业公司，那就是变现，你少一分钱他们都不干。而且这容易引起农民的排斥和各种流言蜚语。所以艾零认为这是底线，宁可不干，也决不能拖欠农民的钱。 荀平和吴翠兰在艾零这里吃了一顿训斥，有点不太服气。 尤其是吴翠兰，她觉得艾零实在是太善良，人善良是好事，但作为一方父母官，如果太善良就容易被人欺。过去的孟岗，段刚，以及现在的孟志勇事件，其实都是艾零为人太善良的缘故。这是吴翠兰的看法。 如果艾零能够狠一点，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老荀，你说艾书记这性格……我怎么就觉得不适合当官呢？心太软了，对人太善良，这样下去其实不好！”吴翠兰嘟囔道：“他是只管挖坑不管埋，他就不想想，统共就一百万启动资金，还是上头给的划拨扶贫资金，我们每花一分钱都要小心谨慎，如果收购老百姓的原料款子不拖一拖，我们怎么办？你那边我不知道，反正我这边，听说饲料厂要收购原料，很多农民争先恐后都把一些家里闲置的粮食送过来，不管合适不合适，都要卖给我们，这种，你说我拖一拖款子，他们能有意见？他们本来是能赚一分就是一分的心态！” 荀平也是叹了口气：“我这边也基本差不多。老百姓手里的东西卖给我们倒是很踊跃，我刚让人各村转了一转，各种农作物铺天盖地得往公司送，如果每一笔都先支付款子，这一百万没几天就花完了。到时候，我们的产品卖不出去，怎么办？” 吴翠兰也叹着气，两人大眼瞪小眼，耗在乡政府办公楼下，谁也不想走。 郭颖正好从外头进来，见两人耗在院中的大槐树下，不由笑了：“你们俩这是干嘛呢？” 两人赶紧笑着招呼道：“郭乡长！” 吴翠兰真是敢说,吴翠兰把前因后果讲了讲，又说了说艾零的坚决态度，郭颖眉头一挑，笑道：“艾书记说的是原则，是乡里的态度！是讲政治，你们不懂？至于你们如何经营，怎么运作，那是经济问题，是另外一个层面了。你们要艾书记怎么说？说农民的钱可以拖欠？” 吴翠兰恍然大悟，红着脸道：“领导果然是层次高，说话就是有水平，要不是郭乡长给我们点破这一层，我们俩还真是就想不通，无法揣摩到领导的真实意图！” 郭颖正色道：“乡里的态度很明确，农民的利益必须要保证，公家的利益必须要保证。这是不能打马虎眼的。至于你们如何经营，我个人倒是有个建议，你们不妨与农民签署一个购销协议，将一些付款啊收购啊质量啊什么的约定在协议里，事先有约定，按照合同和协议执行，这就不存在侵犯农民利益了。你们懂不懂？” 吴翠兰大为佩服，连连举着大拇指赞道：“郭乡长您真是高屋建瓴、高瞻远瞩……您的这个法子，真是解决了我们的大问题了。领导果然是领导，就是跟我们当小兵的不一样！” 吴翠兰对郭颖就是一阵子没有营养的热烈吹捧，荀平在一旁听得都有点脸红，不要说郭颖了。郭颖呸了一声：“好了，吴大姐，你就不要吹捧我了，什么高屋建瓴啊，你连这个成语的意思都不明白，就用在我身上？好了好了，赶紧忙去吧，不要再耽误时间，有什么事，不要直接找艾书记，可以先跟我通通气！” 吴翠兰面不改色心不跳，继续拍马屁：“郭乡长，请您放心，我们一定勤请示常汇报，经常来听听郭乡长的教诲……” 这马屁拍的真是一点品味都没有了，而且太不含蓄，简直就是强行上马太尬尴。荀平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心道这个女人果然是不同寻常，她能从一个普通村妇发展成一个村的带头人，现在又帮乡里经营饲料厂，深受重用，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是……脸呢？ 马屁精。 荀平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暗暗腹诽道。 这马屁拍的郭颖吃不住，赶紧走了。 吴翠兰是何种心思玲珑的女人，善于察言观色，她看荀平的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就忍不住撇撇嘴道：“老荀，你知道你在乡里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在最底层，提拔不起来吗？” 荀平没想到吴翠兰会把问题绕到自己身上：“我？咋了？” “你在乡里是老资格了，跟你差不多同年进乡里工作的，现在有科级，也有副科级，唯独你，还是一个股级。你可能认为自己没有遇上伯乐，没有发现你这匹千里马，但实际上，伯乐没有嘛？现在的艾书记不是挺器重你？但是你要想提拔，老荀，不是我说你，你还是要改变一下心态。” 荀平也撇撇嘴：“使劲拍领导马屁吗？还是要看工作，个人机遇不同，没有什么好比的。艾书记就更不用说了，他根本就不是那种喜欢受人吹捧的领导，我拍他马屁只能让他反感，起到相反效果。” 吴翠兰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这个老荀还真是幼稚。哪有不喜欢被人捧着的领导？艾书记也是人，活生生的人，他至少不喜欢听不喜欢听的话，你顺着他说话、办事，其实比拍马屁管用。而且，别看你在政府工作，你都没有发现乡里领导层有个很微妙的变化。” 荀平讶然：“什么变化，我咋不知道？” 吴翠兰嘻嘻笑了笑：“郭乡长很受器重，我估摸着，艾书记这是已经把郭颖作为接班人来进行培养了，如果将来艾书记离开乡里，肯定是郭颖接班。” 荀平呆了呆，摇摇头：“不至于吧？你净瞎说，郭颖干乡长都有点勉强，当书记……没有这个可能性。最大的可能是县里空降。或者是从其他乡镇调过来。” 吴翠兰冷笑：“老荀，咱们等着瞧。我们俩可以打个赌，如果我说准了，你……请我吃一顿，如果我输了，我把我们家的老母鸡杀了给你炖了！请你喝酒！” 荀平大笑：“你输定了。我在乡里呆了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还没看过猪跑？我要是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真是就白瞎了。” 吴翠兰没有再跟荀平争辩，她心道你这多年就是白混了，要是老娘在，现在至少混一个副乡长干干，可你，埋头苦干还是一个大头兵。党政办主任，听着好听，但只是一个股级干部，工资比一般办事员多两三百块，还不够吃顿稍好点馆子的。 …… 郭颖回到自己办公室，接到了在市里工作的老同学的电话。电话里扯的还是那些闲话，绕来绕去，还是绕到了黄秋兰和孟志勇被调查出丑的那档子事上。市里现在议论纷纷，都在当官场上的桃色新闻来传。 加上各路媒体蜂拥而至，网上也曝光了，成为关注的新闻焦点。 郭颖这个老同学在宣传部工作，消息很灵通。 “老张，市里到底怎么处理黄秋兰和孟志勇的？林建国实名举报，应该是证据确凿吧？”郭颖问。 对方笑：“这种事，正在立案调查，哪有那么快出结论。不过，现在舆论关注，市里应该会加快进度。听说市纪委已经提报了市委常委会，初步的调查结果和阶段性的处理建议，我得到的消息是，黄秋兰就地免职，开除党籍和公职。至于孟志勇，我估计也差不多，两个人的问题性质都一样，无非是孟志勇没有受贿问题。”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不是会移交司法调查，如果移交司法处理，那黄秋兰这个女人就死定了。现在她顶多是离开公务员队伍，另谋出路，如果那样的话，她是要注定要进监狱的。就看她受贿的数额大小了。” 郭颖深吸了一口气：“活该！” 郭颖正在煲电话粥，党政办的办事员李克茂急匆匆敲门闯了进来：“郭乡长，不好了，来了两个媒体记者，正在五老峪村的腾飞养殖公司采访，养殖公司打电话来说，对方索要大量封口费，否则就要报道养殖公司的负面报道，说养殖公司在饲料中添加瘦肉精！” 郭颖大吃一惊，立即挂断电话道：“到底怎么回事？怎么有记者跑到山里来？” 李克茂苦笑：“郭乡长，我不清楚啊，不知道就从哪冒出两个号称是从京城来的记者，挺牛气，张嘴就跟养殖公司要二十万。” “二十万？他们疯了吗？！”郭颖皱了皱眉：“走，我们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未完待续） 276章 最大的危机降临 养殖公司。五老峪村。 两名号称京城来的记者一男一女趾高气扬坐在公司的会议室里，到场斡旋的不但有养殖公司的副总薛萍，还是驻地五老峪村的村支书兼养殖公司工会主席的吴翠兰在座。郭颖来到养殖公司，她站在会议室的窗户底下看了看，把吴翠兰给喊了出来。 “吴大姐，看过他们的证件没？是哪家媒体的记者？核实过没有？”郭颖第一反应就是假记者，现在网上曝光了很多假冒记者索要钱财敲诈勒索的案件。 吴翠兰苦笑：“郭乡长，当然是核实过了。他们是京城经济周刊的记者，证件齐全，都盖着公章。我让养殖公司的人在网上查过，的确有这么一家刊物，是专门针对企业和经济报道的。” “真记者？不对，真的新闻记者怎么可能敢索要钱财……吴大姐，马上安排人打电话给经济周刊，问问他们单位有没有这两个记者。”郭颖挥挥手道。 吴翠兰压低声音道：“郭乡长，核实过了，的确有这两个人，没有假的。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抓住了养殖公司的小辫子……” 郭颖脸色骤变，倒吸了一口凉气：“养殖公司竟然真的在饲料添加剂里添加了瘦肉精？” “估计是的，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听说他们已经给了这两个人一万块的封口费，可是他们第二次跑了来，还是敲诈。现在公司也不敢报警，因为一旦曝光，咱们乡生态黑猪的品牌就算是砸了，养殖公司不赚钱不要紧，可这么多村民都指望着养殖公司吃饭，要是公司关了，后果不堪设想啊……”吴翠兰急的满头大汗。 郭颖脸色发白。 quot;瘦肉精quot;的正式名称是盐酸克仑特罗，简称克仑特罗，又名克喘素、氨哮素、氨必妥、氨双氯喘通。瘦肉精大剂量用在饲料中可以促进猪的增长，减少脂肪含量，提高瘦肉率，但食用含有瘦肉精的猪肉对人体有害。quot;瘦肉精quot;在我国已经禁用，农业部1997年发文禁止瘦肉精在饲料和畜牧生产中使用，商务部自009年1月9日起，禁止进出口莱克多巴胺和盐酸莱克多巴胺。001年1月7日、00年月9日、4月9日，农业部分别下发文件禁止食品动物禁止使用β激动剂类药物作为饲料添加剂。 五老峪村的生态黑猪项目是千辛万苦才建立起来的品牌项目，也是经过市里和省里认可的扶贫优质工程，对于青石乡来说，这还是一个政绩工程，关乎着青石乡的形象。一旦被曝光养殖场添加瘦肉精，这个养殖公司就完了。 国家明令禁止，关乎大众食品安全，却还是顶风而上，这岂不是作死？ 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郭颖觉得自己做不了主，立即给艾零打电话汇报。艾零刚在县里开完会，得到这个消息，立即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薛萍走出来，望着郭颖苦笑：“郭乡长，这两个人实在是很过分，他们要二十万，简直就是狮子大开口，我让人正在跟他们谈，看看能不能尽快安抚下来这事。” 郭颖皱了皱柳眉：“薛总，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违反禁令，使用瘦肉精？” 薛萍脸色一红，否认道：“郭乡长，这是诬陷，根本就没有影子的事情，怎么可能？” 郭颖冷笑：“既然是无中生有，你们为什么不报警？反而还给了他们一万块？” 薛萍：“那不是为了息事宁人嘛，郭乡长，你也知道，这种事情一旦曝光，哪怕是假的，也会给市场带来诱导和不良影响，会直接影响公司的销路……所以，我们为了息事宁人，就给了点钱，希望他们拿钱走人，结果，他们胃口越来越大，还跑了过来，又张嘴要钱，真把我们公司当成提款机了。” 薛萍愤愤不平，再三否认。 但郭颖还是忧心忡忡，她猜测养殖公司为了提高效益和瘦肉率，八成是偷偷使用了瘦肉精，只是不知道怎么被人发现，还捅到了记者那里。 事情非常棘手，她无法擅自处理，必须要等待艾零过来救场。 …… 艾零脸色阴沉，直接进了养殖公司。薛萍和吴翠兰迎了上来，“艾书记，您来了，您看这事闹的，竟然还惊动了您。” 艾零怒道：“薛萍，你给我说实话，你们到底有没有使用违禁药品的行为？不能撒谎！” 薛萍呆了呆，红着脸嗫嚅道：“艾书记，是……是这样的，您听我解释。” 薛萍就开始解释。 大上个月，养殖公司开始对每个养殖车间采取绩效考核，考核的指标之一就是瘦肉率和出栏质量。哪一个车间的瘦肉率高、出栏批量黑猪的销量更高，直接关系到包括车间主任、饲养员等所有人的收入，也就是效益工资。 就在这种背景下，其中一个养殖车间的主任也就是五老峪村的村民冯老七（吴翠兰前夫冯老六的堂弟）偷偷摸摸串通饲养员在饲料里添加了一次瘦肉精，很快就被公司发现。公司通过决议，马上将冯老七开除，将使用过瘦肉精的这批黑猪一共156头，全部做了标记，单独饲养。“” “艾书记，大概就是这么一个事，我对天起誓，只此一次，绝无第二次，而且也不是公司行为，只是个别人利欲熏心擅自行动。” 艾零倒抽了一口气。 他知道薛萍没有撒谎。也相信养殖公司就此一次，没有第二次。但只要你使用过，就是事实，无法否认，而一旦曝光，市场反应就会很大。 “消息是怎么走漏出去的？”艾零冷冷道。 薛萍苦笑：“估计是被开除的冯老七怀恨在心，捅了出去。” 艾零沉默了一阵，大步走进了会议室。 他心里很清楚，这是他来青石乡任职面临的最大一次危机。如果处理不好，稍有不慎，五老峪村这个养殖项目就算是彻底毁了。而这个项目一毁了，会产生各种连锁反应，青石乡的脱贫攻坚战就会变成一场笑话。 到时候，市里县里，都会面临极为尴尬的境地。 艾零走进会议室，眼前是一男一女。男的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留着寸头，一看就不是善茬。女的二十来岁，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艳抹。 艾零皱了皱眉，他第一眼就觉得这两个人不太像是记者，怎么说呢，气质不对。 现在对于他来说，是两件事。第一，记者无论真假，敲诈勒索都是违法行为，他作为青石乡党委书记还是县委常委，不能助长这种违法行径。第二，报警抓人可以，但报警之后，养殖公司使用违禁药品的事势必就要曝光。所以，艾零进退两难。 “郭记者？我是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我想要看看两位的证件。” 姓郭的男子撇撇嘴，傲慢道：“你们不是已经查过了吗？不要紧，随便看，我们的身份也不是作假，你们大可以去查，随便查！” 郭姓男子就把两个新闻采编证递给了艾零。 艾零接过去认真看去，鲜红的公章大印，媒体名字、照片、编号都有，倒也不像是假的。但他突然笑了笑道：“我要看的是你们的记者证，不是采访证。” 郭姓男子大怒：“我们就是采访证，记者证没带。你们到底想好没有？我再给你们半个小时的时间，若是再不答应，我就马上给报社传稿子，明天就曝光！” 记者证没带？ 艾零冷冷一笑：“薛萍，马上报警！没有记者证，我可以认为他们就是假冒记者，先抓起来再说！” 郭姓男子没想到艾零会这么强势，竟然要报警抓人，马上就变得有点色厉内荏，叫嚣不停。这落入艾零眼中，他觉得这更像是骗子了。 但薛萍有些犹豫。 哪怕这两个人是骗子，但事情曝光，对养殖公司都是致命的灾难。 “艾书记……这……能不能换个地方说句话？”薛萍道。 薛萍就把艾零拖到了走廊上：“艾书记，不能报警啊，一旦报警，我们就……就算是骗子，我们还是息事宁人的好，实在不行，我就跟邱总说一声，二十万就二十万，给他们吧，只要能安抚下来。” 艾零冷漠摇头：“你现在给他二十万，他们尝到了甜头，下一次还会再来，到时候就不是二十万，而是二百万了，你们照样会给？” “可是，艾书记，一旦曝光，影响实在是……太坏了！” 郭颖和吴翠兰也在一旁劝道：“书记，我们也觉得应该慎重一些，能不报警，还是不报警吧，毕竟这不光是养殖公司的事，还关乎着乡里和五老峪村……” 艾零沉默了下去。 他现在压力很大，后背都湿透了。 站在养殖公司和青石乡的立场上看，自然是息事宁人比较好，但能不能摆平还是一个未知数。他作为县委常委和一级党委书记，如果纵容非法行径和敲诈勒索，这个事要是传出去，影响会更大。 绝对又会是本市官场的另外一大丑闻。（未完待续） 277章 善后 凭直觉，艾零觉得眼前这两个人就是假冒的记者。这年头，假冒记者在基层敲诈勒索的事情不少。而且他们服务的这家所谓经济周刊，艾零总觉得有点不靠谱。 但他心里很清楚，无论这两人是不是假记者，问题的关键在于——五老峪村腾飞养殖公司使用违禁药物催熟的事情，就会被曝光。这极有可能毁了他千辛万苦打造出来的扶贫品牌和生态黑猪品牌。 艾零沉默了片刻。 猛地抬头望着郭颖沉声道:“郭乡长，马上安排人清查这两个人的身份，同时通知派出所的人过来。无论他们是不是假记者，来我们乡敲诈勒索，这种不法行径，我们坚决不能纵容！” 郭颖叹息道：“艾书记，可是……” 艾零断然挥了挥手：“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了，纵然我们不报警，被他们要挟了，腾飞公司使用违禁药品的事也未必就一定能保住秘，说不准，现在就已经扩散出去了。所以，问题已经出了，我们不能回避，要正面回应，积极处理！” 薛萍和吴翠兰有点急了：“艾书记，你要想一下后果，一旦曝光，这家养殖场就毁了……” 艾零勃然大怒，怒视着薛萍道：“你们违规使用违禁品的时候，怎么就不考虑一下后果的严重性？” 薛萍辩解道：“艾书记，我给你解释过了，是极个别人背着公司干的，这事真不是公司行为，而且我们已经做出整改，只有一个批次的黑猪服用过带有瘦肉精饲料，这批黑猪也没有流向市场，没有造成危害。” “你要想一想，消息曝光之后，外界和市场会不会听你解释？”艾零冷笑一声：“是不是公司行为，我看还不好说。哪怕你说的是真的，也需要进一步的证实。” 薛萍愤愤不平：“艾书记，我们公司可是你请进乡里来的，我们公司为这家养殖场投入了多少资金，你也心知肚明。这两年，我们就根本没有赚过钱，好歹今年可以见到效益了，可以收回一部分投资了，就又冒出这种事，我想，邱总和盛董那边也不会同意的！我需要打电话向公司报告。” 艾零脸色一变：“你们公司为青石乡做出的重要贡献，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但你们公司出了这种事，还要怪乡里吗？你们要从内部管理上找找原因。你可以给邱曼琳打电话报告，但是这边，由乡里来接管处理了，这已经不单纯是你们一家企业的事。” 艾零态度坚决。郭颖不能再迟疑，立即打电话安排人去进行调查，同时让派出所的人尽快赶来。 里面那两个人看事不妙，准备开撤。但被艾零让人封住了会议室的门，想逃比登天还难。这种迹象表明，基本上可以确定是假记者了。至于证件公章什么的，现在的造假技术这么高，弄几份假证件并不难。 关键是他们的信息来源。 艾零想了想，让派出所的人马上去控制住被养殖公司开除的、擅自使用违禁药品的冯老七。冯老七正在家里躺着睡大觉，被民警带走，吓得面如土色，知道自己背后的小动作暴露了。 派出所很快就查清了，这两人假记者的身份被戳穿。这两人只是省城的无业游民，专门游走在各地区假冒新闻记者对一些小企业进行敲诈勒索为生。至于两人是怎么跟冯老七联系上了，说来也没有半点技术含量。这两人在网上一些论坛上留下了所谓关于举报新闻线索有奖的联系方式，被冯老七无意中看到，就生出了歹念。 冯老七就用QQ与对方联系，对方一听这事，正中下怀，第二天就赶来腾飞公司敲诈，结果当场得逞，拿了一万块走了之后，两人又贪心不足，觉得还可以继续敲一笔横财，就又折返回来，这才有了被乡里介入的事情。 假记者固然是假记者，这两人被绳之以法。可因此，腾飞养殖公司使用违禁瘦肉精的事，就纸里包不住火了。这其实不是一件小事，艾零让郭颖专程去县里向两位主要领导报告。 几乎与此同时，消息曝光，市里一些媒体闻风而来。 闻报，郭海脸色骤变拍案而起：“竟然昏了头使用瘦肉精……荒唐！荒唐！” 陈稳也吃不住了：“郭颖，你们准备怎么善后处理？青石乡的生态黑猪品牌来之不易，这是县里市里辛辛苦苦打造的优质扶贫项目，在省里都挂了号，一旦被曝光使用瘦肉精，这个项目就算是毁了。” “郭书记，陈县长，艾书记正在乡里亲自处置。我走得急，还没有来得及问清楚，艾书记准备如何处理善后呢。”郭颖轻轻道。 郭海心烦意乱地挥挥手：“你赶紧回去配合艾零同志善后处理。养殖公司出了这种事，你们乡里也难辞其咎，至少有监管不严的责任在里面！” 这实际上是批评郭颖了。 郭颖脸色涨红：“我马上回去！” 郭颖走了，郭海脸色阴沉望着陈稳：“老陈，怎么办？有没有必要跟市里也打个招呼？毕竟青石乡可也是市里重点打造的扶贫亮点，同时还是蒋书记的挂包联络点，不给市里打招呼，万一蒋书记过问下来，我们都很难交代。” 郭海叹了口气：“真是无妄之灾。这样吧，我亲自跑一趟，怎么着，也得给蒋书记汇报一声，我现在往市里赶，你马上调度一下青石乡，监督青石乡做好善后处理，随时跟我保持联系。” 陈稳点点头，这看上去是一件企业行为的小事，哪怕是违规使用瘦肉精，也都是腾飞养殖公司的企业违规，与政府无关。可青石乡可是市里县里联手打造的扶贫亮点，关键还是蒋书记亲自挂包的示范点，如果闹出丑闻来，市里面子上挂不住。 …… 几乎所有在家的乡领导都感到了腾飞养殖公司。艾零在腾飞公司召集了由养殖公司、五老峪村和乡政府三方参加的联席会议，专门就如何应对善后进行专题研究。 以龚明浩等人对艾零的了解，判断艾零心里早就有了应对之策，所谓开会研究不过是走集体决策的程序。所以在会上，龚明浩等人就没有过多发言，静静等候艾零的意见。只是邱曼琳亲自赶来在会上说了不少的牢骚话，心情非常糟糕。 “艾零，我们这一回可真是让你们乡里给坑了……投了七八千万，这两年连金融成本加起来差不多有一个亿了，可刚刚才开始回收资金，产生效益，就出这种事，反正我们要止损，如果公司受到影响，我们就申请破产，亏就亏了，但总要止损。” “这件事给了我很大的教训。我觉得，我们应该坐下来慎重考虑一下我们公司在你们乡的其他项目，是不是也该及时回笼资金，免得到时候被坑死，血本无归。” 邱曼琳的这话是很难听了。 艾零皱了皱眉：“邱总，话不能这么说吧？你们自己违规使用违禁药品，还要怪乡里？难道乡里还能希望看到这种局面？再说了，这也不算是太大的事，善后处理好就是了，远远谈不上什么项目撤资和公司破产倒闭，你冷静一点！” 邱曼琳冷笑连声：“你让我怎么冷静？我们公司这几年赚的钱，基本上都压在了你们乡里，再这样搞下去，我们非要被拖垮不行！” 艾零叹了口气，邱曼琳的话虽然偏激，但也不是空穴来风。为了支持他的工作，为了帮助青石乡脱贫致富，腾飞集团这两年的确是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如果不是盛晓岚在幕后操控，以邱曼琳的性格，她根本不可能连续在青石乡追加投资。 但邱曼琳的话越说越难听，说得在场五老峪村的人和乡领导都坐不住了。 “果然是青山恶水出刁民。说我们的企业管理有问题？可我们管理的是一些什么人啊？都是一些见便宜就上、文化素质极低的农民！如果不是为了帮你们农民致富，我们岂能无限制使用当地村民在公司做工？” 吴翠兰再也忍不住：“邱总，您这样说，我们就不乐意听了。这两年，村里人在你们公司做工，大多数人没有给你们添乱吧？同时也服从管理吧？冯老七的事，只是个别人的个别行为，你不能因为一个冯老六，就打翻了我们一个村子的人呐！” 邱曼琳冷笑而起：“不乐意听就别听！我也懒得说了！我们已经派出法律顾问，向市公安局报案了，同时我们也要追究你们村里的责任！都这种时候了，谁也都别矫情，实在不行，公司关了，合作到此为止，我们就当是倒霉透顶亏了几千万算了！” 邱曼琳怎么能把吴翠兰放在眼里，况且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谁反弹她就冲谁来。 吴翠兰脸色涨红，一向能言善辩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艾零再也忍不住，拍了拍桌子，沉声道：“邱总，你不要激动，坐下来我们慢慢商量。不论如何，我们应该先善后，过了这一关再说！” 邱曼琳撇了撇嘴，拧着头坐下，面色烦躁。（未完待续） 278章 觉悟和小算盘 “事情已经出了，我们还是要正视问题。实际上，也无法回避。除了要报警，严肃处理和追究冯老七擅自使用违禁药品的不法行为之外，我个人认为，应该有如下三方面的善后措施——” 艾零缓缓起身，神色沉凝，挥挥手道：“第一，马上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这一事件进行信息公开，同时应该公开处理这批食用了瘦肉精饲料的一百多头黑猪，当着新闻媒体的面就地宰杀！” 邱曼琳冷笑：“艾书记，你说得倒是轻松，这一百多头猪就是几百万现金，你让我把几百万现金用火烧了？这批猪只食用了一次瘦肉精，剂量太小，根本不可能产生什么负面影响，可以忽略不计了，完全可以正常上市售卖！” 艾零皱了皱眉：“邱总，我知道你们企业会因此损失很大，但是如果不这样做，损失会更惨重，有可能影响到公司日后的经营了。品牌形象建立起来不容易，但毁坏却是举手投足间的一件事。我也知道这批猪未必会有健康隐患，但这是你们公司确保绿色生态黑猪养殖的态度和决心，是给外界看的，你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 邱曼琳冷哼一声，她不是不明白，而是心里不甘心。 “同时，由乡里协调，由县食品安全监管部门和畜牧、卫生都几个部门组成联合审查组，对腾飞公司的整个养殖工序进行全面检查、监测，借此来消除来自市场的担心和不信任。” “第三，加强企业管理，杜绝管理漏洞。邱总，你不要激动，其实你仔细想想，你们的管理难道就真的一点问题没有吗？冯老七是如何把瘦肉精带进公司的，又如何在饲料中添加了瘦肉精的，这不是他一个人能独自完成的操作，需要几个人配合，在这个过程中，如果你们的管理到位，至少冯老七不会这么顺利得逞吧？” 艾零叹了口气：“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谁的责任的时候，乡里是建议企业加强管理，封堵管理漏洞，避免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且，经过这件事，我想你们公司应该上一套视频监控系统，让所有人员都在监控下按照规章制度和操作程序规范上岗。” 邱曼琳眨了眨眼，她觉得艾零最后这个提议很好，她马上就决定上一整套视频监控系统，将所有操作人员的操作都置于监控之中，免得再出现暗箱操作。 邱曼琳说要关了公司，自然是说气话。养殖公司到了现在，想要退也难了。前前后后投入了几千万，如今刚到了收获的阶段，怎么可能说撤就撤呢? “邱总，如果你们公司没有意见，我们三方就配合起来这么善后？”艾零还是温和商量的口气。 邱曼琳霍然起身：“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都到了这个份上，也只能这样了。但是，我有言在先，这批黑猪被处理，你们乡里是不是要给点经济补偿？” 艾零皱了皱眉：“这是企业行为，乡里怎么给你们补偿？再说了，我们乡的经济条件和财政状况，邱总你不是不清楚，我哪有钱给你？” 邱曼琳撇撇嘴：“我就知道是这样，还是要坑我们企业！这是你们的一贯作风了。” 邱曼琳这话就更难听了。 艾零心里怒极，但为了顾全大局，他还是压住了火气。 吴翠兰突然插话道：“邱总，艾书记，我们村里刚才也开了村民大会讨论这件事，我们村民一致认为，问题出在冯老七身上，说起来还是我们村的人给公司惹了祸。为了给公司降低损失，同时也算是我们村对公司的一点心意，我们村在公司做工的98人主动放弃三个月的工资，捐给公司弥补损失。” 乡里领导都吃了一惊，就连艾零都很意外。 五老峪村的人竟然有这种觉悟？ 98个人，每人的工资薪酬成本大概在三千元左右，三个月后工资放弃，就差不多有一百万。这笔钱对养殖公司来说不算什么大钱，但聊胜于无。邱曼琳眨了眨眼，冷冷一笑，也不置可否。 她肯定是不会放弃不要的。她是典型的商人，利益不论大小，都会看在心里。 白捡的钱，不要白不要。 况且公司雇佣五老峪村这些村民，这已经成为村民的主要生计渠道，他们长期从公司获益，给公司做点贡献也理所应当。 艾零哈哈大笑：“既然五老峪村的群众有这个觉悟，愿意跟公司一起共渡难关，我觉得很好。毕竟公司好了，村里人都集体受益，公司遇到问题，村里也受损失。” 艾零说实话本来还有点小感动，觉得这一回五老峪村的人很有觉悟，给乡里增光添彩。但吴翠兰接下来的一番话，顿时让他哭笑不得，满腹的小感动瞬间消散无踪。 “但是我们有个想法，反正公司这批黑猪是要处理了，浪费了也是浪费了，不如给我们村里，让村里人自家宰杀吃了，算是改善伙食了，呵呵。”吴翠兰大声道。 噗！龚明浩差点笑喷。 果然还是小农民意识的小算盘。放弃了三个月的工资，再每家要一头猪回去，其实非但没有吃亏，反而是占了小便宜了。 艾零无语凝噎，无言以对。 邱曼琳听了面露不屑之色，根本就没理会吴翠兰，反而面向艾零冷笑道：“艾书记，看看这就是你治下的老百姓，你们的村民！素质真的是太高了，算盘打得是太精了，哎呦呦，还号称放弃三个月工资与公司共渡难关呐？原来是打了猪的主意。这批一百多头黑猪，每一头都面临出栏，按照市场价都是好几万块，这到底是给公司做贡献，还是准备挖公司墙角？简直就是一群蛀虫！” “我坚决不同意！”邱曼琳断然喝到。 吴翠兰嘴角张了张，刚要说句什么，突然见艾零向自己投过深沉威严的一瞥来，赶紧就闭住了嘴。 艾零勉强笑了笑道：“邱总，这件事以后再说，我们今天讨论的还是如何善后的问题。如果你们没有反对意见，我马上就安排着手进行处理了。否则，等消息扩散出去，市场上产生了连锁反应，我们再做什么都很被动了。” 艾零扭头又扫了吴翠兰一眼：“吴大姐，你们村要无条件配合公司和乡里善后处理，我警告你们，无论你们有什么小算盘，都不要在这个时候给乡里添乱！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艾零的声音很严肃。 吴翠兰涨红了脸，连连道：“我明白了，艾书记，请乡里放心，我一定安抚好村里的人，尽量消除因为冯老七事件造成的负面影响。” …… “艾书记，各位乡领导，我今天有句话就撂在这里了。等这件事处理完之后，我们会对公司员工队伍进行精简优化，原则上，公司所有一百五十八个岗位，我们准备全部拿出来面向市场进行公开招聘，至于五老峪村的人，当然也可以同时报名应聘！” 吴翠兰大吃一惊。 邱曼琳这实际上是说准备把五老峪村的人全部解聘，然后公开招工。五老峪村的这些村民跟社会上的劳动力哪有什么竞争力？ 艾零也倒抽了一口凉气。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皱了皱眉冲邱曼琳道：“邱总，这样不太好吧？” 邱曼琳撇撇嘴：“有什么不好的？我们现在的员工队伍，整体文化素质较低，不利于公司的长远发展。而且，我们正准备推进养殖自动化、工序设备化，对员工队伍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如果我们再不充实进人才来，我们的公司真就变成了给你们乡里和五老峪村解决问题的后勤服务公司了。” 话说邱曼琳说的不是没有道理。站在企业的立场上，养殖公司应该社会化招聘，解决用工人员素质低的问题。 但站在乡里和政府的角度，这个养殖项目本来就带有安置村民、帮助五老峪村脱贫致富的社会效益功能属性，如果养殖公司辞退所有五老峪村的人，改从市场上照片雇工，肯定会引发五老峪村和公司的冲突。 “否则，艾书记，诸位乡领导，你们能保证以后不会出第二个冯老七？事实上，过去已经爆发过冯老四和冯老六事件，我就是后悔，如果当时能当机立断，也不至于现在惹上这么大的麻烦！”邱曼琳大声道：“我们是开公司做企业，不是开社会福利院的。我们在你们乡投资上项目，纳税、带动你们基层经济发展，这都没有问题，但我们可不是你们的后勤保障公司，我们几千万的投资可都是真金白银，没有责任也没有义务长期给五老峪村解决劳动力就业难的问题。” 邱曼琳冷笑着起身，扬长而去。 艾零沉着脸也起身离去。 吴翠兰刚要追上艾零准备说什么，却被龚明浩一把就给拽住了：“你就别去给艾书记添乱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尽快消除负面影响，至于你们村民的那点小算盘，我看还是算了吧，别在无事生非。”（未完待续） 279章 危机公关能力 吴翠兰有点难堪。 这的确是五老峪村村民的小心眼和小算盘。 他们不得不表态支持公司，因为一旦腾飞养殖公司真的黄了，受到影响最大的还是五老峪村的村民。所以，当吴翠兰代表村两委召集村民开会研究与养殖公司共同进退的时候，就有村民提出来不要三个月工资的想法，但是要吴翠兰帮着争取把那批明摆着成为无辜牺牲品的一百多头黑猪给要到村里来，大家分了。 或宰杀自己吃，或杀掉卖肉，那就是村民自己的事了。 三个月的工资撑死了一万块，但按照现在的市场价，村民是稳赚不赔的。 见各位乡领导面色不善，吴翠兰苦笑：“各位领导，这也不能赖我们吧？村里的人是觉得，反正这批黑猪要是宰杀处理了，太可惜，因为只用过一次添加了瘦肉精的饲料，能有多大的危害？反正公司处理也是浪费了，不如给村民，让村民自己宰杀吃了也是废物利用嘛。” 龚明浩再也忍不住，怒斥而起：“吴翠兰，你们还要脸不要了呢？这批黑猪必须要处理，这是一种态度，是给市场和外界看的态度。哪怕是浪费，也在所不惜。你们要跟公司共同进退，本来无可厚非，因为养殖公司在五老峪村，获益最大的就是你们村，可你们竟然趁火打劫，这就难怪人家邱总生气了。” 艾零在一旁叹了口气：“好了，大家也都没有必要生气了，说实在话，这就是农民！农民意识！反正这事也很难说是村民想要占养殖公司的便宜，尽管结果让人心里很不舒服。但是，这批黑猪的处理必须公开，不能私相授受，否则，传出去负面影响太大。” “吴翠兰，你作为五老峪村的党支书，你们村两委要认真开会研究对策，对村民进行深入的思想教育。养殖公司的管理是有漏洞不假，可我们的村民素质不高，利令智昏想要浑水摸鱼，才是最关键的因素。你跟大家讲清楚，这一次是冯老七出了问题，导致养殖公司损失惨重，这种局面如果再不扭转过来，只有两种结果，要么养殖公司撤走，要么养殖公司关门。” 艾零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邱总那边，我慢慢去做工作。但这一次是深刻的教训。如果再有下一次，你们后果自负。” 吴翠兰面色涨红：“我知道了，艾书记。我回去之后马上召集村两委开会，一定给乡里、给公司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艾零转过头去望着刚刚赶来的郭颖：“郭乡长，你负责与媒体和养殖公司对接，明天上午，我们乡里在五老峪村召开新闻发布会和问题猪公开处理大会，你跟县委宣传部对接一下，请市里各大媒体的记者都来一趟。另外，请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卫生防疫站组成联合小组，对腾飞养殖公司的整个生产流程和饲料储备进行现场检测，结果当场发布。我们要利用这种形式，公开透明应对市场负面消息，避免毁了五老峪村生态黑猪这块来之不易的牌子。” 郭颖点点头：“交给我来做，书记你放心就是。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陈县长给我打了电话，指示说郭书记已经赶往市里向蒋书记汇报，我们乡里要扎扎实实做好善后处理，避免引起负面效应。” 艾零沉默了一阵：“事情已经出了，我们只能尽力应变。我相信，只要我们态度真诚，以公开透明的方式全部将有问题存在健康隐患的这批黑猪处理完毕，市场上的负面影响会降到最低。” “对于这起事件的罪魁祸首冯老七，必须依法严惩！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龚明浩忍不住插话道：“书记，等善后处理完了之后，五老峪村必须要进行深刻的整风教育，我发现这个村的歪风邪气格外重，每次出事，都有这个村的人在背后蹦跶。” 艾零其实很赞同龚明浩的话。乡里十几个村，只有这个五老峪村问题最多，村民的整体素质也是最低，有时候艾零也是很无奈，就好像是社会上所有类型的坏人、小人、利益至上思想龌龊的人，都集中在了这个村。所以，这两年是摁下葫芦瓢起来，问题此起彼伏。 但艾零作为乡党委书记，是万万不能当着村里人的面说出这种话来的。 龚明浩可以随口发发牢骚，艾零不能发。 吴翠兰脸色涨红，被龚明浩的话埋汰得都抬不起头来。 村里出了这种事，作为村支书，她脸上是没有光彩的。而且，村里人什么尿性，她比谁都清楚。这个村也就是她这种泼辣作风的人来管，要是换成过去老冯支书那种老实巴交的人，还不知道会出多少问题。 五老峪村过去在乡里最穷。当然现在已经不穷了，因为养殖公司在，村民都在公司打工，整体收入已经比其他村要高一点了。 正因为很穷，所以村里的壮劳力都进城打工。因为养殖项目进村，才慢慢都回流。村里人渐渐增多，也把城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了回来。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村里的人形形色色、心态远远比其他村的人更复杂，管理起来难度就更大。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老峪村来了很多媒体记者，差不多有几十号人。新闻发布会会场设在了腾飞养殖公司的放养场前，那一个批次一百多头膘肥体壮即将出栏上市的生态黑猪被集中圈在当场，所有养殖公司的人和五老峪村的村民都面色复杂望着这群黑猪，暗叫可惜。 郭颖代表青石乡政府面向所有媒体人将本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公之于众，乡政府专门准备了官方的新闻稿。随后，薛萍代表养殖公司对内部管理不严、存在管理漏洞，公开道歉，同时表明了坚决改错的决心。 县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和卫生防疫站的人，对养殖公司的饲料仓库及正在养殖的十几个批次的生态黑猪进行全面检测，结果证明养殖公司没有撒谎。两个部门和县公证处为此出具了公证报告。 最后是艾零发表讲话。 艾零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在放养场的山坡之上，指着坡底那一百多头无辜的嗷嗷叫的黑猪朗声道：“各位媒体朋友，我们乡和腾飞公司联合在这里举行这么一场新闻发布会，不是为了哗众取宠，也不单纯是为了自我纠错，更重要的是要表明一种坚定不移的态度和决心。从一开始，我们竭尽全力打造的就是绿色无污染的生态黑猪品牌，我们可以告诉大家，也正式昭告广大消费者，我们的信心和决心都没有变！” “大家都知道，在国内一家著名的白色家电生产公司，有一个砸冰箱的故事。一天，一位朋友要买一台冰箱，结果挑了很多台都有毛病，最后勉强拉走一台。朋友走后，这个公司的董事长就派人把库房里的400多台冰箱全部检查了一遍，发现共有76台存在各种各样的缺陷。董事长就把职工们叫到车间，问大家怎么办？多数人提出，也不影响使用，便宜点儿处理给职工算了。当时一台冰箱的价格800多元，相当于一名职工两年的收入。可这位董事长说：我要是允许把这76台冰箱卖了，就等于允许你们明天再生产760台这样的冰箱。他宣布，这些冰箱要全部砸掉，谁干的谁来砸，并抡起大锤亲手砸了第一锤！很多职工砸冰箱时流下了眼泪。然后，董事长告诉大家——有缺陷的产品就是废品。三年以后，这个公司的白色家电销量遍及全球各地，成为全世界顶尖的家电生产商。” “这起极个别的因为个别员工利欲熏心导致的饲料添加剂违规使用事件爆发之后，有很多五老峪村的村民找上我，认为这批次黑猪只食用过一次的违规药品，剂量太小，不可能存在太大的危害性，不如把这批黑猪处理给村民自己吃了算了，要不然太可惜。” “我没有同意。哪怕是存在一丁点的风险和健康隐患，也是我们所不允许的。所以，今天我代表养殖公司宣布，对这批黑猪实施安乐死，死后全部深埋，并立碑为证，无论是养殖公司，还是我们青石乡政府，都永志不忘这个深刻的教训！” 艾零斩钉截铁地说完，向坡下的黑猪深鞠一躬，然后全场爆发起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 新闻发布会的效果之好超乎了艾零的预期。 不但冲抵了负面影响，还大大提升了青石乡以及腾飞养殖公司的品牌形象。第二天新闻见报之后，养殖公司接到的电话订单源源不断，可以说是喜出望外。损失了一百多头猪，但换来的是更好的信誉和品牌知名度、社会公信力，订单量比同期增长了数倍，从长远来看，收益远远大于损失。 对于艾零的随机应变能力和信手拈来的危机公关能力，邱曼琳嘴上不说，心里是佩服得紧。只是再佩服，邱曼琳也决定要裁撤掉至少一半的五老峪村的员工，换成市场上公开招聘的人员。她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未完待续） 280章 图穷匕见 瘦肉精事件虽然化为无形，风波散尽，但是养殖公司却是痛定思痛，在加强企业管理上大做文章。如果说邱曼琳早就对五老峪村的这批员工不满，如今更是借着这个机会，准备一鼓作气将这些人给从公司赶出去。 但是明着赶，肯定不行，只能通过员工管理来逼迫一些人退出。 五老峪村在养殖公司一共有一百来人，几乎村里所有的壮劳力和一些妇女都在公司工作，这已经成为五老峪村人的主要经济收入。 邱曼琳亲自坐镇养殖公司，推行精细化管理和高标准管理。 她将公司所有的岗位重新进行打乱梳理整合，以精简高效的名义，缩减了至少一半的岗位。原来198个岗位，现在一百个都不到。但是从岗位设定来看，就有很多五老峪村的劳动力要离开。 这在养殖公司内部引起了强烈的震动，主要是五老峪村的人开始慌乱。 还不仅如此。 剩余的不到一百个岗位，公司又公布了新的上岗条件。 对于年龄、学历、技术专长都有了明确的规定。 这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五老峪村的人除了极个别的年轻人，都将在养殖公司下岗。一方面是减员，一方面是不符合上岗条件。 谁都能看得出来，邱曼琳就是故意的，这是明摆着要将五老峪村的人全部踢出局去。她也没有遮遮掩掩，她在员工大会上公开宣布，公司要推进精细化管理，打造规模规范和特色企业，要严格按照与国际接轨的管理模式来进行管理，公司的员工谁不适应，谁就要被淘汰。 这样一来，五老峪村就炸了锅。 村里所有男女老少都聚集在村两委院子里外，将吴翠兰和已经改任村主任的老冯给堵在了屋里。吵吵嚷嚷，动静喧天。老冯听得一阵头大，躲在墙角抽闷烟。 村里人闹事已经成了某种风格，一遇到问题，就开始闹腾，老冯见怪不怪了。 他也不着急不上火，不生气，爱咋咋的，反正我左耳朵进、右耳多出。 “村里如果不管，我们就去乡里，乡里如果不管，我们就去县里！反正，凭什么让我们下岗？他这个养殖公司没有我们能干的起来？在我们村里，还不让我们村里参与，我们就给他把门堵了，不让他经营！” 村民中很多高声嚷嚷，威胁吴翠兰。 越来越多的人高声附和。 吴翠兰气得嘴都哆嗦。 邱曼琳的做法未必合适，但村里的人这种土匪和山大王心态也着实让人无语。反正五老峪村已经在乡里出了名了，穷山恶水多刁民的这句话在五老峪村已经被贴上了深深的标签，想要摘掉都难。 “老冯，你说咋办？你别躲在那里抽烟啊？你可是村主任，遇到问题啥也不管，这算咋回事？！”对于老冯，吴翠兰非常不满。 老冯掐灭了烟头，苦笑道：“咋办？我咋知道怎么办？村里人来闹腾，是因为养殖公司断了他们的生路，我们能怎么办？翠兰，你还是去跟邱总说说，别折腾这些事好不好？过去大家一个锅里吃饭，相安无事不好吗？” 吴翠兰撇撇嘴，心道人家是开门做生意开公司的，公司有公司的章程，管理有管理的道道，又不是干人民公社大食堂，让五老峪村的人都有饭吃。村里这些人在人家公司，说实在的，也影响人家公司的发展壮大。 吴翠兰其实心里很清楚，养殖公司要想真正做大，必须要走这一步。 只是吴翠兰没想到邱曼琳会这么快罢了。 可这个话吴翠兰不能公开说，要是让村里人听到，非吃了她不可。 明知道村里人理亏，但是吴翠兰作为村支书，还是要跟村里人站在一起，这是立场问题了。 “翠兰，要不然给乡里报告一声？”老冯试探道：“这事不是小事，我们俩解决不了，让乡里出面安抚是最好的了。” 吴翠兰果断拒绝：“别动不动就把问题推给乡里，推给艾书记，说实在话，我们村已经在乡里臭大街了，如果再这样折腾下去，以后谁敢跟我们打交道？” 吴翠兰一看跟老冯也没什么好商量的，这人三脚都踹不出一个屁来。吴翠兰就大步出了门，大声宣布她要代表村两委去跟养殖公司的邱曼琳交涉。这是吴翠兰的态度。 村里人一看就一起鼓掌，跟在吴翠兰身后就往养殖公司走。其实村两委与养殖公司的总部办公驻地就是一百来米，这边的动静那边岂能听不到。 眼看着这一群人又把公司大门给堵了，薛萍苦笑道：“邱总，五老峪村的这些人很难缠，我们是不是缓一缓、过渡一下，别这么过激，否则我们在他们的村里经营，他们整天给我们搞破坏，我们也受不了。” 邱曼琳冷笑：“闹就让他们闹，不要怕！薛萍，你担心什么？我马上就去跟他们乡里县里交涉，我们是来做生意的，我们开的是公司，不是五老峪村的大食堂，都想来我们的锅里混饭吃，拿我们当什么了？你准备好，一旦他们堵门，马上报警！” 薛萍无语，却只能遵照执行。 她觉得邱曼琳有点过激，但也不能怪老板，因为冯老七的事情彻底激怒了邱曼琳。 五老峪村的人把养殖公司的大门给堵了，然后吴翠兰万般无奈神色尴尬走进了养殖公司，与邱曼琳见了面。 “邱总，您看这事闹的，您看这样啊，能不能给我们村一个面子，先不要动作这么大，我理解咱们公司强化管理，但是能不能分步走，慢慢来？您放心，村里人的工作，我来做，但是你们一下子把人全部撵走，我这边也很难做。” 邱曼琳冷笑：“吴翠兰，你们村的人从我们公司揩油这么久了，难道还成了习惯？我们开公司的，对员工要求高一点，这很正常啊。再说了，我们没说要撵走谁啊，我们的岗位要求就摆在那里，你要觉得符合条件就来竞争上岗呗。” “让你们村的人赶紧撤走，如果再这样，我们只有两条道，第一，对簿公堂，我报警。第二，我跟你们县里乡里翻脸，我撤资，我宁肯再花一千万把养殖场搬到别处去，也坚决不让步！这是我的态度。”邱曼琳斩钉截铁。（未完待续） 281章 试探 邱曼琳的态度超乎寻常的坚决和强硬。吴翠兰听得无奈，只得耐着性子跟邱曼琳商量，放低了身段：“邱总，我们两家也算是合作伙伴，您看这么久了，互相之间合作都非常愉快，对于公司的事情，我们村里可是全心全意的支持，如今公司走上了正轨，可也不能卸磨杀驴啊。至少，当初我们的合作协议上很明确，养殖公司首先是一个扶贫项目，建设的目的就是帮着我们村脱贫致富的。” 吴翠兰是想提醒邱曼琳，你这样做，是违背合作协议的。 但邱曼琳冷笑起来：“吴翠兰，你搞清楚，我们腾飞公司的合作伙伴是你们乡里和县里，与你们这个村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当初，第一个投资者为什么会撤资？就是因为你们村的人无理取闹、无事生非，我是看在艾书记的面子上，才勉强过来接了这个盘。可这么久了，在这个项目上，除了配合你们乡里县里的扶贫攻坚战，除了不断追加投资之外，我们得到了什么？公司没有效益，还要承担你们村这么多人的工资，年底还要给你们分红！” “你还要搞清楚，我们是一家现代化企业，不是政府的福利院，我们没有责任和义务给你们建大锅饭！我们加强企业内部管理，这是企业自己的管理行为，你们乡里县里都无权干涉。至于说到当初的合作协议，我们按照协议，年底会支付你们的土地场地租金，以及按照比例给你们分成，这都没有问题。但是，要让我们接纳你们村的人来公司做工，我做不到。” “邱总，我知道公司这两年为了我们乡的发展，尤其是为了我们村的脱贫致富，做出了很大的贡献，也付出了一定的牺牲，我们都很感激。”吴翠兰陪着笑脸。 邱曼琳冷笑：“你们很感激？你们的感激表现在什么地方？先是有一个冯老七坑了我们一次，让公司无谓损失几百万！现在看看，你们的人围堵在公司门口，吵吵嚷嚷，咋咋呼呼，威胁连声，这就是你们五老峪村人表达感激的方式？” “我们不图你们的感激，只求你们不要干预企业的正常经营就好了。不要认为我们的企业在你们村的地盘上，你们就可以嚣张跋扈。吴翠兰，赶紧让你们的人撤离，否则我马上报警！” 吴翠兰沉默了片刻，见邱曼琳的态度实在是很强悍，一时间难以沟通，就勉强笑道：“邱总，要不然这样，我先安抚一下村民，让他们先回去，然后我们再坐下来好好谈一谈，成不？” 邱曼琳冷笑不语。 吴翠兰无奈，只得出来劝村里人撤离。她费尽口舌才说动几个带头的人，勉强让大多数人回家等待消息。但吴翠兰心里其实很清楚，邱曼琳这一次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腾飞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的合作破裂一触即发。 吴翠兰离开养殖公司，返回村两委，她心里一直在盘算，到底是不是该给乡里报告一声。从她本心里，她不想给艾零添麻烦，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可这事明摆着是五老峪村无法协调处理的了。 吴翠兰走后，邱曼琳冲薛萍微微一笑道：“薛萍，看到没有？就不能让步，对这个村的这些刁民，你让一步他们能得寸进尺十几步！反正这一次我想好了，也下了决心，要么按照我们的办法来，要么，我们分道扬镳，我们把养殖场搬到其他地方，我已经跟山下红旗镇的党委书记邹广平约好了，他应该已经在来的路上。” 薛萍叹了口气：“邱总，我倒也不是害怕他们闹。他们闹我们也不怕，撑死了我们报警驱散，或者大不了我们撤离，这都没有问题。我就是觉得如果乡里出面，艾书记找上你，我们很难一点情面都不讲。” “我不接他的电话。薛萍你记住，只要是乡里干部找我，统统都说我不在。我就不信邪了，我们还能让一群刁民牵着鼻子走？” 邱曼琳开口闭口刁民，薛萍苦笑着无言以对。她知道邱曼琳这一次是真正生气了，冯老七事件彻底激怒了她。 …… 其实艾零已经知道了这事。 红旗镇党委书记邹广平带着副镇长老李来了乡里，他自然是跟邱曼琳约了谈养殖场搬迁落户红旗镇的事，只是邹广平这人八面玲珑，他既想要政绩，又不想得罪艾零。 腾飞养殖场不但是一个上规模的大养殖项目，能给红旗镇经济发展增添不小的筹码。同时还是纳税大户。邱曼琳主要找上红旗镇，透露出有意要将养殖场搬迁往红旗镇的心思，自然与邹广平一拍即合。 但邹广平又担心因此会惹到艾零这个县委常委，所以在半路上就绕道来到乡里，先拜访艾零，试探下口风。 邹广平吞吞吐吐含着一半说了一半，可艾零是什么人，马上就猜出是怎么一回事。尽管艾零心里很吃惊、很不满，但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老邹，养殖公司可是我们乡的重点企业，也是市里县里重点扶持的扶贫项目，想要搬迁不是那么容易，至少需要县里审批同意才行。” “况且，搬迁需要成本。养殖公司搬迁，成本谁来承担？你们镇里还是企业自己？我看都是一些问题。” “艾书记，这可不是我们镇里要拆您和青石乡的台啊！我是听说养殖场在五老峪村很难坚持下去了，这个村的人三天两头闹事，无事生非，冯老七事件更是让养殖公司损失惨重。他们企业主动找到我们镇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想搬到山下，看来也有交通方面的考虑。毕竟在青石乡，地处山里，运输成本很高。”邹广平嘿嘿干笑两声：“所以我来先请示一下艾书记，看看领导到底是一个什么态度，我好心中有数。” 艾零忍不住笑了：“老邹，我什么态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两个分别站在不同的立场上，你为红旗镇争取项目我可以理解，可我为了青石乡的发展，一定不会同意养殖场搬迁，你可以理解吗？” “至于说五老峪村的问题，我不否认。这个问题，乡里正在想办法解决。但因此就要搬迁养殖场，我觉得是小题大做了。还有交通问题，青石乡和你们红旗镇就是半个小时的车程，山上山下现在交通顺畅，如果在青石乡成本高，至少在你们红旗镇也降不了多少。” “当然，我也不能阻拦你们会谈。这样吧，老邹，你该谈还去谈，我们各自努力，互不干涉，最终结果让养殖公司自己选择，如何？如果他们非要选择你们，我无话可说！” 邹广平眼前一亮：“艾书记，此话当真？” 艾零笑了笑，挥挥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邹广平哈哈大笑，又坐在艾零办公室跟艾零闲扯了一阵，这才告辞离去。 在步行往五老峪村的路上，邹广平扭头冲副镇长老李道：“老李，你认为艾书记说得是真是假？他真的会跟我们公平竞争？” 老李苦笑：“邹书记，这个养殖公司可是艾书记一手引进来的扶贫项目，他能甘心拱手让人？我看不见得吧？他这么说，应该是顾及到身份和面子，同时也可能说明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的矛盾已经不可调和了。” 邹广平嗯了一声：“我之所以同意来谈，就是想看看风向。如果养殖公司跟青石乡已经水火不相容，非要搬走，那我们何乐而不为？顺水推舟就是了。可如果还没有到那最后一步，咱们也不至于为了一个项目就得罪县委常委。毕竟，艾书记要在常委会上弄我们两下，我可能还差点，你们这些副镇长以后要提拔可就难了。” 是啊是啊。老李附和道。其实老李心里暗暗冷笑，心道你这厮尼玛可真虚伪，真正影响到的是你这个书记，一把手，与我们这些副科级有屁的关系。我们的人事任免，还不到了常委会的层次，县委组织部考察，主要领导和党群副书记点点头就办了。 其实就是这个道理。一个县，十几个乡镇，每个乡镇的乡镇长、党委书记，县委主要领导基本上每一个都很熟悉，也必须经过他点头才能任免。但每个乡镇的班子成员，不要说书记县长，就是常委们，都未必能认得全。 邹广平走后，艾零脸色阴沉得先是给邱曼琳打电话，打不通。艾零知道邱曼琳是故意不接电话，心里更加恼火。 对于邱曼琳，艾零真是有点无可奈何。 这个女人强硬固执起来的时候，眼里只有利益的时候，九头牛都拉不回。当然，艾零也很清楚，她首先是一个精明的商人，其次才是一个主动来贫困县投资扶贫的企业家。 艾零走进了郭颖办公室，郭颖见他脸色不好看，吃了一惊，起身给艾零倒了杯水：“书记，咋了，出什么事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沉默片刻，突然才苦笑道：“郭乡长，我来这个乡工作时间也不短了，这个乡的问题从来都是摁下葫芦瓢起来，不是这事就是那事，很少有风平浪静的时候，真是让人疲于奔命，烦透了。”（未完待续） 282章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1） 郭颖猜出是五老峪村的事。 郭颖也是刚听说五老峪村的动静，对于邱曼琳的过激做法，郭颖心里并不认可，只是企业方面的行为也不是没有道理，况且说起来，腾飞公司真的不欠乡里什么，如果邱曼琳铁了心要搬走养殖公司，谁也没有办法。 “是养殖公司的事情吧？”郭颖柔声道，从自己抽屉里掏出一包茶叶来，脸色微红：“你也别太上火了，我看你最近忙的焦头烂额，脸色都不好看了。这是我们老家自己种的茶树，今年的新茶，不打农药的，虽然品相不好看，但味道还可以，你拿回去尝尝。” 艾零点点头：“谢谢。郭乡长，你个人判断，邱曼琳这么做主要目的是为什么？向乡里提条件？还是为了把五老峪村的人撵出公司去？” 郭颖摇头：“书记，恕我直言，邱曼琳明知道她把五老峪村的人全部撵出公司去，这些人肯定会闹腾——但是她为什么还要这么做呢？我觉得，她不是为了向乡里要条件，也不是为了给五老峪村的人一个下马威，而是真的要搬走养殖公司。要不然，她不会提前跟红旗镇的邹书记联系，还故意让邹广平来乡里走一趟，这就是给我们乡里和五老峪村看的。” “首先来说，搬走养殖公司，符合腾飞集团的利益。但我估摸着，邱曼琳一定会趁机向红旗镇要各种优惠条件，红旗镇也很难扛得住诱惑。养殖公司不但是一个生态养殖项目，现在还是一个优质的品牌，对于红旗镇的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和价值。邹广平这个人想法很多，他现在正活动着继续往上走一步，所以这事很看重。” 艾零叹了口气：“咱们俩真是所见略同了。我就知道邱曼琳故意折腾，就是想要让五老峪村的人闹腾，闹得越大越好，她好趁机跟县里提出搬迁往红旗镇。你想想看，她故意煽风点火，五老峪村的人本来就不是善茬，他们能沉得住气？不可能的。” “那么，书记，我们怎么办？”郭颖柔声道。 她不是没有主意，而是习惯了以艾零为主。 艾零沉吟了一下：“我们要好好想想，对于养殖公司，是要留还是放。如果是放，那就不用理他们，让他们去闹腾，闹腾闹腾就让邱曼琳搬走，我们不予理睬。” “如果是要留，那就要有留的办法。邱曼琳毛病是很多，但五老峪村的人问题也很大。他们双方的矛盾日积月累，如果并不彻底解决，从根子上解决问题，迟早还是合作破裂。” 郭颖苦笑：“那肯定还是要尽力争取挽留啊，养殖公司对于咱们乡里来说，不但是纳税大户，可还是标志性的扶贫品牌，市里县里包括省里都在关注，一旦这个项目搬迁走了，就基本上等于是我们乡闹了一场笑话。” 艾零笑了：“既然要留，那就想想办法治本。你知道邱曼琳和五老峪村的矛盾集中在什么地方吗？” 郭颖柳眉皱了皱，“劳动力就业的问题？还是利益？” “郭颖，你认为，邱曼琳真的是因为五老峪村的人毛病多、素质低而不想引进公司吗？”艾零摇摇头：“不，从养殖这个行业的特点来看，除了管理层之外，他们的一线员工不需要多高的文化层次，无非就是劳动力而已。邱曼琳一直对五老峪村的人进公司打工很排斥，主要还是因为成本高，同时不好管理。” “她面向社会招聘，成本其实更高。因为从社会上招聘的人员进山工作，他们要提供食宿，还要给予高出市场平均水平的薪酬，否则人家不会来，谁愿意到山沟沟里工作呢？” “所以，如果五老峪村的人虽然难管理但是成本降下来，她也还是能接受的。说起来，这事也怨我，当初为了五老峪村尽快脱贫致富，让养殖公司承担了一些不该承担的东西，比如说养殖公司占用了五老峪村的土地和山林，已经向村里和村民支付土地场地租金和相应的利益分红，按说就不该再无条件接纳五老峪村的人就业。这是我们考虑不周，给企业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郭颖点点头：“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想借他们互相闹腾这件事，给养殖公司减减负？” “我觉得应该减减负了。否则，以后也没有企业愿意进来投资。你按照我的意见好好想想，然后抓一时机，跟五老峪村的人摊牌，同时私下里跟邱曼琳谈谈。” 郭颖嗯了一声：“听说邱曼琳正在跟邹广平谈？我们置之不理吗？” 艾零笑了：“让他们谈就是。他们是谈不妥的，这件事没有县里点头，邹广平注定是一厢情愿。” …… 邹广平望着邱曼琳嘿嘿笑道：“邱总，不瞒你说，我刚从艾书记的办公室来，你们公司想要搬走，有没有跟青石乡通过气？他们会同意吗？” 邱曼琳撇撇嘴：“这是我们企业的自主行为，他们岂能干涉我们。况且，我的态度很坚决，我宁肯关掉这家公司，也绝不向这个村的人妥协。真是毛病，不知道感恩，动不动就得寸进尺，完全就不想想看，他们这个村子从我们这里拿了多少多大的好处。现在我们做企业，辛辛苦苦一年，赚不到钱，都给别人做嫁衣了。” “听说邱总跟艾书记是很好的朋友，你们来投资，还是因为艾书记……”邹广平试探道。 邱曼琳打了个哈哈：“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何况我跟他不是朋友，我……” 邱曼琳本来想说我跟他艾零没什么亲密关系，不过是为了盛晓岚的面子，但她马上就想到这话没法跟邹广平沟通交流，就把后半截给咽了回去。 但邹广平眼珠子一转，明显误会了，他嘿嘿干笑两声暧昧道：“艾书记年轻有为，又是一表人才，与邱总真是……” 邹广平也咽回去了半截话。 因为邹广平知道艾零的女朋友是市里老市委书记的孙女，冯家的千金大小姐，自己红旗镇上的副镇长冯晓婷。 邱曼琳呆了呆，妩媚的脸微微一红。但她懒得解释，也没法解释。 “总之，我们想搬走，这是考虑很久的事情了。我就是想问问邹书记，你们镇里能给多大的优惠条件？” 邹广平干咳两声：“假设这事可行，我也想问问，邱总这边有什么条件，可以提出来，无论成与不成，我们都好商量。” 邱曼琳本来就不是那种虚来套去的人，想了想，直接道：“第一，我们需要一块相应的土地和场地，最好是挨着山林的边缘，方便我们建设放养的牧场和固定的养殖场。面积不能低于两百亩，租金不能高于五老峪村的价格。第二，我们不能无原则接纳你们镇上的人打工，适当接收可以，但要严格服从我们企业的内部管理。第三，因为我们搬迁需要成本，我希望你们镇上能免除我们第一年的土地与场地租金。” 邹广平耸耸肩：“就这些？” 邱曼琳笑：“就这些了，我本来就不是那种得寸进尺的人。不会给地方政府提过分要求的。” “如果是这些条件，我可以代表镇上答应下来，而且，我还可以承诺，我们镇上可以帮着养殖公司搬迁，为了降低你们的搬迁成本，便于安家落户，镇上还可以给予你们一定的补偿费用，多了也没有，一二十万我还是能做主的。”邹广平财大气粗非常豪爽道。 邱曼琳差点想哭。 她跟青石乡的人打交道，这边不是哭穷就是哭穷，再就是给企业提要求，没想到邹广平的红旗镇居然还可以给补贴。这就是经济相对发达乡镇与著名贫困乡镇的差别了。 “但是我也有两个条件。邱总，我听说你们温泉度假村项目只是以项目部的名义在搞基建，还没有注册专门的公司，能不能把这个旅游公司放在我们镇上呢？还有，搬迁的事情，希望你们主动去县里提出来，我们镇上，实在是不好说，毕竟涉及到跟青石乡的兄弟乡镇关系。” 邹广平脸上的笑容散去，说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邱曼琳嘴角一抽，心道这厮果然很狡猾，他看着大方，实际上挖的更多。 但这样对于腾飞公司来说，并不构成什么损失。经营温泉度假村项目的子公司，放在青石乡还是红旗镇，她根本就无所谓。但对于邹广平来说，这就是一枪打两鸟，左右逢源了。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邹广平笑吟吟地握着邱曼琳白皙娇嫩的小手，似乎有些恋恋不舍，不想撒手。 邱曼琳皱了皱眉，使劲拽出来手，脸色一沉。 邹广平赶紧打了个哈哈，与副镇长老李转过身去，慢慢走出了养殖公司。邱曼琳本来想送送，突然就心情不爽，只让薛萍去送。 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见了女人就拔不动腿。邱曼琳心里不屑一顾地腹诽着，却想起了艾零对她的“置若罔闻”，心里多少有点羞恼。（未完待续） 283章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2） 邹广平走了之后，郭颖就去找邱曼琳商谈斡旋。 其实郭颖是眼看着红旗镇的车离开乡里之后，马上就把邱曼琳堵在了养殖公司。此刻，五老峪村的不少人还是围堵在养殖公司大门口，吵吵嚷嚷，咋咋呼呼，各种威胁。 但邱曼琳根本就不在乎。 在邱曼琳看来，你爱咋折腾就咋折腾，反正我就是不让步。她现在已经打定主意要搬迁养殖场，基本上跟山下的红旗镇达成了共识，她怎么还能惧怕五老峪村的人堵门呢？ 在五老峪村的人看来，反正你企业在我们村的地盘上，想要让五老峪村的人不从公司混口饭吃、捞点油水，那是万万不能。否则，就让你公司办不成。 不但可以堵门，还要封路，养殖公司往山下送肉猪的大车就停在村外，现在就进不来。 郭颖一出现，五老峪村的人顿时情绪激动起来。 “郭乡长，乡里一定要给我们村民做主啊，他们公司凭什么说开就把我们开了？他们这是违法行为，乡里不能不管！” “在我们村的地盘上，还想欺负俺们村的人？简直就是做梦！” 带头冯志刚一个箭步窜过去拦住郭颖的去路：“郭乡长，乡里到底管不管？公司欺人太甚，我们可咽不下这口气！我们村这么多人辛辛苦苦在公司做工，给他们当牛做马，现在好了，公司刚有效益，就想一脚把我们踢开？不可能！他们占着我们的地，污染了我们村的环境，说翻脸就翻脸？” 冯志刚就是出事的冯老四的侄子。二十来岁，在城里读了一个职高，原来在一家汽修厂打工，养殖公司成立后就跑回村里来，因为脑子灵活，就在养殖公司干了一个饲养工段长。算是一个基层的管理人员，邱曼琳这次搞企业改革，首当其冲的就是冯志刚这帮人。 郭颖皱了皱眉，沉声道：“你嚷嚷什么？你们都嚷嚷什么？你们这是什么态度？都给我回去，堵门算什么？这是违法行为懂不懂？” 郭颖越说越气，声色俱厉。 但冯志刚这帮人是铁了心要捍卫个人利益，都做好了跟养殖公司火拼到底的思想准备，岂能被郭颖三两句话就给吓住。 冯志刚冷笑：“郭乡长，我咋听着，乡领导还帮着他们说话呐？你们不是要维护农民利益吗？你们难道还要官商勾结，侵犯农民利益？乡里要是不给我们做主，我们就去县里上访！” “对对对，去县里上访！”百十号五老峪村的人高声附和，声浪震天。 郭颖脸色沉了下去。 五老峪村的人简直太嚣张太混账了。 郭颖心里很清楚，他们越是这么闹腾，邱曼琳就越不会让步。 吴翠兰满头大汗分开人群闯进来，护在了郭颖身前，大声道：“你们怎么跟郭乡长说话呢？乡里领导来，自然是帮我们村跟公司协调的，你们这样瞎嚷嚷，能解决什么问题？” 冯志刚撇了撇嘴：“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村里这些人都在公司打工，这两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想要一脚把我们踢开，门都没有！反正，今天必须要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否则，我们决不答应！！！” 人群骚动，喊声乱成了一锅粥。 郭颖勃然大怒：“你们要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公司的大门打开了，邱曼琳在一群公司保安的保护下走到门口，望着眼前这群乱糟糟的五老峪村村民，眼眸中掠过的不屑一顾和深深厌恶溢于言表：“你们在公司门口嚷嚷，简直就是莫名其妙！” “冯志刚，我可以告诉你，你越是跳得欢，你的岗位越是保不住。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我邱曼琳就是不吃这一套，不受威胁。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占了你们的地，我想反过来问你们一句，当初是谁求我们来投资的？你们的养殖场办不下去，是不是你们求我们腾飞公司来接手的？我们是占了你们的山林和地，这没有错，但公司每年都给你们村支付土地租金，这有合同为证。还有你们县里的正式文件批复。” “至于你们村里的人在公司打工，当初本来就是权宜之计，是你们乡里请求我们公司帮助你们村解决劳动力就业，目的是为了帮助你们脱贫致富。可是你们呢？非但没有感恩意识，反而不断给公司添乱。” “不要说我翻脸无情，咱们就不说冯老四了，就说说你们当中的某些人——从公司偷粮食回家的有吧？从公司偷油的人有吧？三天两头旷工混日子的，也有吧？你们拿着我们给的高工资，非但不给做贡献，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给公司添乱子，就你们自己说说，公司为什么还要无条件的宽容你们？我们是开福利院的吗？不！我们是做企业，我们要把企业做大做强，只有一条道，规范管理，强化管理，你们如果不适应，那就请离开！” 不少人被邱曼琳强硬的反问给说得面红耳赤。 冯志刚一看不妙，立即跳了出来：“邱总，你这样说话我们不爱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邱曼琳冷漠打断：“不爱听，就滚蛋，别在公司这里捣乱，你们搞清楚，你们围堵公司大门，这是违法行为，我已经报警！冯志刚，你胆敢煽动农民闹事，你好好想想后果！我邱曼琳要是治不了你一个冯志刚，被你要挟住，我就改了这个姓，我跟你姓冯！！！” 邱曼琳威势凛然。 冯志刚被她唬得呆了呆，就有点色厉内荏：“邱总，你别仗势欺人，你们公司在我们村的地盘上，没有我们村的人支持，你们的公司也经营不下去！” 邱曼琳呸了一声：“威胁我吗？既然你们都要撕破脸皮不要脸皮跟公司闹，我也跟你们交个实底，我已经决定将养殖场搬迁离开五老峪村，远离你们！公司已经跟红旗镇达成共识，红旗镇会给我们提供更好的场地和土地，还以为离开你们五老峪村地球就不转了吗？开玩笑！！！” 冯志刚脸色大变，其他的五老峪村的人也都呆了呆，心里所有的底气顿时就被一根针扎破，瞬间泄气了。 如果邱曼琳真要把养殖场给搬迁走了，他们还闹腾个锤子。 人家不在你们的地盘上干了，你还能怎么的？ “薛萍，请郭乡长进去谈。至于你们，愿意堵门就堵门，随便你们！一会警察就来了，你们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哪怕是把公司一把火烧了，我也不怕。”邱曼琳冷笑着，扬手指指点点：“就凭你们这种态度，还想在公司打工混日子？我告诉你们，那才真正是痴人说梦！！！” 邱曼琳说完，扬长而去，又回了自己在养殖公司的办公室。 五老峪村的人面面相觑，再也没有了闹腾的心思。这情绪低落下来，就不敢再耍横，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深深的焦虑不安——如果养殖公司真搬走了，怎么办？谁给他们月月发工资啊？ 郭颖跟在薛萍身后走进养殖公司，心道真是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啊，五老峪村的这些刁民还真是就怕邱曼琳这种强硬的人。这个时候，郭颖甚至都有点同情和理解养殖公司的决定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五老峪村的人混在养殖公司里面，这家公司永远也成不了气候。 但作为乡政府，还必须要站在五老峪村的人一边。这是政府的立场问题。 郭颖叹了口气，默默走进了邱曼琳的办公室。 邱曼琳似笑非笑：“郭乡长，如果你是来当说客的，那就免谈吧。你也看到了，这群村民到底是什么素质。而且我相信你也得到消息了，我已经跟红旗镇的邹广平达成共识，争取把养殖公司搬迁到红旗镇去。反正无论如何，我是受够了这种窝囊气，我们真金白银的投在这里，可不是给这群刁民开养老院的！” 邱曼琳的话说得有点难听。 郭颖皱了皱眉：“邱总，话不要这么难听。什么刁民啊，是村民！我承认，这个村的人思想意识是有点落后，而且浑水摸鱼的人也多，但是……” “但是什么？”邱曼琳撇了撇嘴：“我决心已经下了，郭乡长，你说也是白说。” 郭颖叹了口气：“邱总，你们本来就是扶贫项目，半途而废，不太好吧？现在市里县里都对你们这个项目高度重视，作为明星项目来扶持，你们要是走了，县里市里那边，我们乡里很难交代。再说了，你们往往下搬迁，成本代价很高，没有必要花这种冤枉钱。” “那我们还能怎么办？在这个村，被这些人要挟？动不动就用这种手段来要挟公司，我们受不了这种！”邱曼琳冷笑：“况且，我开门做公司是为了赚钱的，我们的利润本来就不高，除了要支付五老峪村的土地租金，还要给这一百号人开工资，工资还这么高，再这么下去，我们迟早要亏个精光！” 接下来，无论郭颖怎么劝说，邱曼琳都不松口。 郭颖心里很清楚，如果说还有人能说动邱曼琳，让邱曼琳改变主意的话，那就只有艾零了。（未完待续） 284章 事态升级（1） 郭颖走后，邱曼琳立即让薛萍以养殖公司的名义，张贴公告出去。简而言之就是广而告之，因为养殖公司根据发展和经营需要，准备往山下的红旗镇搬迁，从即日起，养殖公司停业进行搬迁准备。 邱曼琳很精明，她没有说解聘五老峪村的人，尽管风声已经放出来了，但她至少在字面上没有体现出来。但养殖场搬迁走了，从五老峪村到红旗镇，山上山下车程都要四十多分钟，五老峪村的人岂能继续跟着过去做工，基本上就等于是自动离职了。 薛萍对邱曼琳的手段非常佩服。 她没有一味的强硬和蛮干，而是在强硬的姿态背后，使了不少手段。 如果公司要强行跟五老峪村的人解聘，那必须要支付他们赔偿金，毕竟是因为公司的原因导致工人离职。但公司只是异地搬迁，员工自己嫌远不愿意跟过去，那就是员工自己的问题，自己主动辞职或者旷工离职，公司没有半点责任。 别看五老峪村的人非常刁钻蛮横，但跟有钱有势有资源有信息渠道的资本家斗智斗勇，一百个捆起来都不是对手。 其实养殖公司暂时还搬迁不了，因为红旗镇要引入养殖公司，还要跟县里审批通过。只是邱曼琳提前放出风声来，试图让五老峪村的人自己滚蛋。 夜渐渐深了。 五老峪村，冯志刚家灯火通明，聚集了至少几十口子人。有的人在屋子里跟冯志刚合计如何跟养殖公司斗下去，有的则干脆在院子里抽闷烟。邱曼琳的强硬态度让五老峪村的人意外，也有点畏惧。如果养殖公司真的搬迁了，他们怎么办？还跟谁闹腾去？ 冯国庆是个愣头青，他站在屋里大声道：“志刚，还犹豫什么，我们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还报警？吓唬谁呢？我虽然是大老粗，但也知道法不责众，况且我们这是维护农民自身权益，是受政府和法律保护的！” “你要干什么？”冯志刚恼火地跺了跺脚：“你还能去一把火把厂子给烧了？到时候公安非把你抓走不可！现在的问题不是蛮干，是怎么样才能阻止她把厂子搬走！要真搬走了，我们村可真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 冯耀祖算是村里的文化人，赤脚医生，他在养殖公司兼职干兽医拿一份工资，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因而他的反弹也是很大：“志刚，蛮干肯定是不行的，我估计去乡里上访，也是白瞎。为什么这么说呢？这家企业是艾书记招商来的，他跟邱曼琳这个女人的关系密切，乡里谁不知道？去乡里没用，基本上去县里也就没什么用。” 冯志刚点点头：“叔你说得很对。去乡里没什么用，如果艾书记反对，红旗镇的人怎么敢公开挖乡里的墙角？这肯定是乡里默许的。” “默许也未必，但乡里肯定不会为了我们去跟腾飞公司拧着干，毕竟腾飞公司还有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在咱们乡。”冯耀祖冷冷一笑：“去公司搞破坏，这种很低级，会犯法的。咱们不能干这种事。但邱曼琳这个女人太可恶，我觉得，可以从她身上做做文章……”nbsp; 冯志刚眉梢一跳，凝望着冯耀祖。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一丝狡猾。 但是冯耀祖老奸巨猾，肯定是一句话不肯说的。 冯志刚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没有看着冯国庆，但实际上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是在撺掇冯国庆这个愣头青：“邱曼琳欺人太甚！养殖公司是咱们村所有人养家糊口的买卖，可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凭什么想搬走就搬走？不行，我们得去找找她，让她知道，我们村的人虽然老实，但也不是好欺负的！” 如果吴翠兰在场，会被冯志刚这番话给气得面红耳赤，尔后无地自容。 五老峪村过去很穷，现在也不是很富裕，但这个村大多数的人实在是跟老实沾不上边。穷苦农民自然是老实巴交的，但吴翠兰心里很清楚，村里的风气之所以变成这样，主要还是因为村里很多人过去都在城里打工，学上了很多见利忘义的坏毛病。再加上农民的小算计，因为长期贫困导致的层次不高、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所以导致“刁民”之风愈演愈烈。 冯国庆本来就在跃跃欲试，听了冯志刚的话，立即就爆了：“就是，志刚哥，我就说了，这娘们必须要修理修理，否则她就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 冯国庆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两口，然后将烟用脚狠狠踩灭，就冲出屋去消失在沉沉夜幕中。 冯耀祖和冯志刚飞快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冯耀祖就起身来走出屋去，大声道：“好了，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有事明天再说！反正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解决的，我们慢慢想办法！” 所有人就慢慢散去。 …… 凌晨时分。 邱曼琳在养殖公司的办公室是内外两间，里面是卧房，她一月之中有两三天会住在养殖公司，顺便监管温泉度假村项目。养殖公司的办公区实际上是一排平房，前后都有窗户。昏暗的月色下，一道黑影翻过养殖公司的院墙，轻轻落在地上。 他蹑手蹑脚地沿着墙根走着，走到办公区前的停车场上，见邱曼琳那辆白色的宝马轿车停在那里，就冷冷一笑，见左右无人，就一溜烟跑过去，从怀中掏出锋利的锥子来，狠狠地捅向了车胎。 这还不算完，他又绕回到屋后，走到邱曼琳的宿舍后窗底下，翘着脚踩着一块青石，在窗台上鼓捣了好一会，才又行踪诡异地溜下来，翻出墙去。 凌晨两点多钟，艾零正在乡里值班，他正在沉睡之中，突然听到隐隐砰得一声响，将沉寂的青石乡彻底惊醒，鸡飞狗跳，人喊马嘶。艾零吓了一跳，他的第一反应是有人偷偷摸摸去水库里炸鱼。但等他穿上衣服冲出屋去，却见五老峪村的方向升腾起一抹红光，烟尘滚滚，失火了？！ 郭颖也在乡里值班，还有龚明浩也在。 龚明浩披着睡衣窜出来：“不好，出事了，艾书记！好像是失火了！” 艾零倒抽了一口冷气，跺了跺脚：“走，我们马上过去，通知乡里值班的干部，全部赶过去帮助灭火，还有通知派出所的人也赶过去！” …… 邱曼琳披头散发，赤着双脚，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屋外望着已经成为一团火海的自己的宿舍瑟瑟发抖。薛萍带着公司的员工开始使用各种灭火器材灭火，现场乱成了一锅粥。养殖公司之外，吴翠兰也带着村里的党员和部分村民赶了过来，冲进公司来帮着灭火。 邱曼琳心有余悸。 她正在沉睡之中，突然之间就轰隆隆一声巨响将她掀翻下床，尔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烟火就开始窜起，慌乱之中，她光着脚就逃出屋来。 现在的形势很明显了，有人放火！甚至使用了雷管和炸药！这是要谋杀吗？邱曼琳愤怒得浑身都在抖颤。 好在火势并不大，大概是雷管爆炸的瞬间火星引燃了屋后的一堆干燥的秸秆，这才引发了大火。等艾零带着青石乡几十口子人赶去的时候，火已经被养殖公司和五老峪村的人扑灭了。两三间平房包括邱曼琳的办公室、宿舍在内，被烧了一个狼藉，其他的地方倒是无碍。 艾零冲进公司，见邱曼琳如此狼狈，心里就大吃一惊，也暗道一声不好。 如果是意外事故，那还好说。可看邱曼琳如此，显然这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破坏，而破坏的目标就是邱曼琳。这就是刑事犯罪了。 “怎么回事？你伤着没有？！”艾零皱眉问道。 邱曼琳再强悍，也毕竟是个女人，心里有柔弱的一面，她自觉这次死里逃生一回，心里的慌乱可想而知。眼前的不是下属，就是她讨厌的五老峪村的人，骤然看到艾零，她心情一阵放松，就下意识地扑向艾零的怀中，放声恸哭起来。 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望着扑在艾零怀中像小女人一样抽泣撒娇的邱曼琳。 艾零尴尬地轻轻安抚着邱曼琳，等她慢慢平静下来。 “薛总，先让邱总去休息，这事我来处理。”艾零把邱曼琳交给薛萍，然后就望向了脸色同样复杂的吴翠兰。 吴翠兰有点不敢上前，心虚。 其实根本不用调查，众人就能猜出是五老峪村的人背后使坏。应该不至于要放火烧死邱曼琳，是想用雷管吓唬一下邱曼琳，结果没有掌握好炸药的量，出了意外，引发火灾。 虽然邱曼琳并没有伤着，而且火灾的损失也不是很大，但毕竟这意味着事态升级了。以邱曼琳的性格，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艾零一阵心烦意乱，眼前五老峪村的这一张张脸，在他心里骤然间变得非常憎恶。 如果不是身份和角色使然，他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五老峪村的有些人。（未完待续） 285章 事态升级（2） 派出所的人几乎全体出动，赶来养殖公司保护现场。 而惊魂未定的邱曼琳在慢慢恢复平静之后，暴怒非常，立即安排人报警。县公安局接到报案之后，大吃一惊，县局主要负责人立即向县委县府主要领导汇报。 而这个时候，艾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已经提前赶来县里主动向郭海和陈稳汇报。腾飞集团在本县是重要的投资商，对本县的经济发展支持很大，先后投资上了几个大项目，县里当然很重视。邱曼琳居然被人半夜炸起来，而导致发生火灾，这种问题的性质可想而知。 这基本上可以断定是刑事案件了。 郭海眉头紧蹙：“艾零同志，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有人向邱曼琳下手？” “郭书记，陈县长，事情发生之后，我马上安排乡里和乡派出所的人保护好现场，正在做基本的初步调查。现在掌握的情况是，有人半夜三更潜入养殖公司，在邱曼琳宿舍的后窗户台上安装雷管，引发火灾，火灾不大，已经扑灭，没有引发太大的财产损失。” “我估摸着，这起事件应该与这两天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人的矛盾有关系。”艾零简单把邱曼琳的改革举措和准备搬迁养殖场的事说了说，又说了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村民的利益之争，郭海就沉默了下去。 陈稳大为恼火：“按说我们不能站在投资商的立场上说话，但是……这个村的人实在是太刁了一些，闹腾闹腾倒也罢了，这次竟然会真的下黑手？郭书记，这种问题性质很严重，必须要尽快一查到底，查清真相，严惩不贷！否则，传扬出去，会破坏我们县里的投资环境，今后还有谁敢来县里投资呢？” 查是肯定要查的，查清查实了，严惩也是毫无疑问。但问题的关键在于，郭海知道邱曼琳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经此一事，她极有可能要主导腾飞集团从安化县撤离。至少，跟五老峪村的关系，是无法修补裂痕的。 “艾零同志，你准备如何处理？”郭海斟酌道。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郭书记，这事我有一定的责任。我没想到腾飞公司跟五老峪村的矛盾会激化到这种程度。这事有两个处理办法，第一，由我们乡全权处理，我们会成立事故调查组，如果真是涉嫌刑事犯罪，那就移交司法机关立案处理。第二，由县里出面处理，我们乡里配合。主要还是立案处理吧。” 郭海扭头望向陈稳：“老陈，你的意见呢？” 陈稳犹豫了一下：“郭书记，我个人意见呢，是由县里出面处理，毕竟邱曼琳的身份不一般。再说了，腾飞集团这两年对县里经济发展贡献较大，如果县里没有一个态度，估计邱曼琳会更不肯罢休。一旦让她闹到市里去，我们脸上也不好看。” “哎……穷山恶水多刁民，这句古话听起来有点让人不舒服，但实际上还是有点道理的。古人的话都是经过了千百年的事实检验。这个村在我们县里都挂的上号了，非常难缠。我赞同老陈的意见，县里出面处理。这样，县里马上组建成立调查组，由艾零同志牵头负责，县里有关部门配合介入。同时县公安局成立专案组，马上立案调查，越快越好！” 艾零点点头：“我明白，郭书记放心，我会全力以赴稳妥处理，同时做好邱曼琳和腾飞公司的安抚工作。能缓解和消除矛盾是最好的，如果最终——” 艾零望向郭海和陈稳：“两位领导，你们也了解邱曼琳的性格，如果她执意要搬迁养殖公司，那么，我想问问县里是怎样的态度。” 郭海沉吟一会：“我看现在养殖公司跟五老峪村的矛盾很难缓和了，如果实在不行的话，那该搬迁就搬迁，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好在还在我们县里，只是你们乡会有点损失。” 陈稳皱了皱眉，知道红旗镇的邹广平肯定是私下里找了郭海了，否则郭海不会是这种态度。 不过，站在县里的角度，养殖公司是在青石乡还是红旗镇，影响不大。郭海支持红旗镇也无可厚非。而且，现在五老峪村的人如此恶劣行径，肯定已经激怒了邱曼琳，缓和几无可能。 艾零神色不变：“郭书记，我考虑是不是这样——把养殖公司从五老峪村搬迁到青石村来，我已经选好了位置。这样，即可以保留这个优势生态养殖项目，对整个乡里的脱贫建设也不影响。当然我这是有点私心的，想要把项目还是留在乡里，郭书记，毕竟我们乡是全县最困难的乡，地处山区，上一个项目很不容易，至于红旗镇，他们的乡镇企业众多，多一个养殖公司不多，少一个养殖公司也不少嘛。” 艾零之所以对五老峪村和养殖公司的冲突没有暂时持观望态度，主要原因就是艾零想要将养殖公司搬迁到青石乡驻地的青石村来。这个村的环境、位置、交通相对更便捷，比五老峪村强不少。这是艾零经过深思熟虑的结果。 五老峪村的人跟养殖公司的矛盾越来越深，如果不从根子上解决，迟早还会爆发事端。只是艾零没想到，五老峪村的人竟然胆子这么大，干起了违法犯罪的无耻勾当。 郭海笑了，“暂时先不说这事，先处理问题，然后再定搬迁还是不搬迁。” 陈稳也笑：“郭书记，红旗镇经济发展不错，这两年势头更猛，他们跟青石乡争项目，挖墙脚，有点不厚道哟。” 郭海撇撇嘴，没吭声。 五老峪村。 冯志刚险些吓尿了。 竟然有人用雷管去炸邱曼琳的宿舍，这……疯了！肯定是冯国庆这个愣头青干的，毫无悬念了。 冯耀祖急匆匆闯进冯志刚家，满头大汗，压低声音道：“志刚，坏了，这回真是闹大了。乡派出所的人、县公安局的人，至少有十辆警车和一百多个警察把养殖公司给管控起来了，现在正在查，我估计很快就能查到冯国庆这傻货的头上，可千万不要牵扯到我们头上。” 冯志刚色厉内荏：“叔，我们怕啥？我们又没干违法的事？这事就是冯国庆这个缺心眼自己干的，跟我们有啥关系？叔啊，你说他是不是傻×啊，竟然用雷管去炸！他这是自己找死啊！” “志刚，你去现场探听下消息，我看实在不行的话，让冯国庆赶紧跑吧，我还是担心如果抓住他，警察一吓唬，他就会把我们俩给咬出来。” “这小子早就想跑了，但是警察把村口都给封了，他跑不出去。要不，让他从后山跑？”冯志刚跺了跺脚：“我给他打电话，让他赶紧滚蛋！” 冯耀祖大吃一惊，“打什么电话？！你傻！警察一查就查出来，你还怕牵扯不上你吗？” …… 青石乡政府的人，青石乡派出所的人，安化县公安局的人，数百人涌进五老峪村，人满为患。警察在村口设卡，不允许任何人擅自外出。发生这种事件，青石乡的人嫌疑最大。 县局刑侦大队的人正在现场勘查，其实案情并不复杂。雷管是可以追溯的有力证据，顺着这一证据，警方很快就把冯国庆挖了出来。 县局负责这个案子的人是副局长大斌，也就是艾零的发小。 大斌把艾零拉到一边，压低声音道：“基本查清了，雷管残骸就是证据，冯国庆家过去在山里开石头，这批雷管的编号和批号都有据可查，可以抓人了。”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抓！马上抓！抓了之后你们马上突审，一定要尽快结案，给腾飞公司一个交代！” 大斌嗯了一声，挥挥手，几十名警察立即荷枪实弹出动，冲进村里，将冯国庆家给围了一个底朝天。冯国庆是准备跑来着，但还没有来得及跑，就被警察给抓了一个正着。警方从冯国庆家搜出了一些同型号、同批号的雷管，证据确凿，马上就将冯国庆给铐起来就在村两委的院子里，就地突审。 冯国庆这种愣头青其实就是纸老虎。真正遇上警察，早就吓得魂飞魄散，刑警还没怎么着呐，他就竹筒倒豆子全招了。而且果然不出冯耀祖所料，冯国庆真的还就咬出了冯志刚和冯耀祖两个人，说自己本来是想吓唬一下邱曼琳，是冯志刚和冯耀祖两个人指使的。 专案组当机立断，马上将冯志刚和冯耀祖两人控制起来接受调查。 在带着专案组的警察去抓冯志刚和冯耀祖的路上，吴翠兰和老冯脸色很难堪。如果只是闹腾闹腾，养殖公司或许还有让步的可能，但没想到冯国庆这小子竟敢下黑手，这样一来，邱曼琳必定会跟五老峪村彻底翻脸。 其实也怨不了人家，这事摊到谁的身上，谁也接受不了。 养殖公司。 郭颖与一脸怒气的邱曼琳对面而坐，好言安抚。但郭颖说了半天，邱曼琳还是余怒未消。 “郭乡长，我给你们郭书记打过电话了，我的态度很坚决也很明确。第一，立案调查，查清依法处理。冲着我下黑手，这是严重的谋杀行为！如果你们乡里县里姑息养奸，我绝不善罢甘休！！！” “第二，我们马上跟五老峪村解除合作关系，我们要把养殖场搬走，同时你们乡里和五老峪村要赔偿我们公司的经济损失。至于赔偿的额度，我们公司的法律顾问会找你们谈！” “我已经安排律师准备起诉。你们已经触及到我的底线，这一次，我不可能再让步！！！”（未完待续） 286章 事态升级（3） 五老峪村的人都在养殖公司门口或者看热闹，或者等结果，无论警方怎么劝阻，都不肯离开。吴翠兰急得满头大汗，在这个节骨眼上，乡里县里领导肯定很愤怒，村里的人到现在还是不服管理，让她这个村支书很难做。 吴翠兰站在一群老少爷们当中，耐着性子一脸无奈：“我说大家都先回去吧，县里和乡里肯定会出一个处理结果。到时候，村里会向大家进行通报的。” 冯耀祖站在人群中冷笑：“翠兰，你可不要胳膊肘子往外拐，把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现在还没有查出一个结果来，怎么就能断定是我们村的人干的呢？说不准是其他村的或者是养殖公司自己的人干的，也说不准。” 冯志刚高声附和：“对啊对啊，我们村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可能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大斌带着县局的一群警察簇拥着艾零过来，艾零冷然打断了冯志刚的话，他面对这么一群五老峪村的人，声音冷漠而愤怒：“你们村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吗？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确定吗？！” 艾零目光如刀。 冯志刚微微有些惧怕，缩着脑袋：“艾书记，反正我觉得不会是我们村的人干的。还请乡里和公安局的人好好查一查，不能冤枉了我们！”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你放心，绝对不会冤枉你们！你叫冯志刚是吧？” 冯志刚吃了一惊：“是的，我叫冯志刚。” “你们都听好了，我可以告诉你们，调查的结果已经出来了，而且凶手也绳之于法，你们村的村民冯国庆昨天半夜非法潜入养殖公司，在邱曼琳邱总的宿舍窗台上安装自己私藏的雷管，同时引发火灾。这是典型的刑事案件，人证物证俱在，冯国庆已经罪责难逃，等待着他的必将是法律的严惩。同时，冯国庆还供认，他夤夜潜入养殖公司安装雷管，企图不法，是受人指使。” “冯志刚，冯耀祖，你们两人还坚持说自己毫不知情吗？” 艾零的话音一落，公安局的刑警立即分开人群上前去控制住了冯志刚和冯耀祖，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尤其是冯志刚，看着拽，当场就吓尿了裤子。 五老峪村的人目瞪口呆的望着冯志刚和冯耀祖被带走，现场一片死寂。 艾零环视众人，冷然道：“实事求是地讲，我对我们这个村非常失望，同时也非常寒心。当初，我从市里下来，在你们村挂包扶贫，考虑到你们这个村没有集体经济收入，耕地也很少，基本上以半山林地和山坡地为主，土地贫瘠，种植农作物难以维持温饱。所以我才通过个人的关系，联系了一家投资商，来你们村建设一家生态养殖场。” “养殖场的建设和运营，一波三折。你们村的人在其中起到了什么样的负面作用，你们自己心里清楚。我再次重申一遍，腾飞集团来接手这家养殖场，当初是我、是县里领导做了大量的工作，人家本着扶贫的原则，不计成本，投入巨大。养殖场运营达效两年来，你们村的人首先受益。” “你们一直在喋喋不休地说，养殖场占了你们的地如何如何，其实你们自己想想，养殖场占的地，都是贫瘠得很难种出粮食的山间坡地，你们过去废弃很久，长满了荒草。即便是这样，你们也没有吃亏，养殖公司给了你们很高的土地租赁费。同时为了帮助你们村脱贫，还采取与你们村合作的方式，让利于你们村，年底给分红，平时你们进入公司打工，还有工资。” “扪心自问，养殖公司为此成本代价很高。可以说，人家把大多数的利润都让给了你们村，目的是什么？腾飞公司一直在跟乡里交涉，乡里县里一直在斡旋，目的又是为了什么？还是为了保证你们村的人尽快脱贫致富。” “按理说，你们应该感恩和知足。但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你们村的有些人变本加厉，见利忘义！在养殖公司做工非但不遵章守纪，还给公司添乱子！前一段时间的瘦肉精事件，差点就把乡里和企业共同打造的这个优质品牌扶贫项目给毁了！” “现在，更让人愤怒了。竟然潜入养殖公司，横行不法，炸毁企业负责人的宿舍，引发火灾！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这是违法犯罪，这是谋财害命！冯国庆、冯耀祖和冯志刚这三个人，必须要注定要接受法律严惩，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 “现在企业的态度很坚决，宁肯关了养殖公司，也不愿意继续留在你们这里。人家已经跟山下的红旗镇谈妥了，要搬迁改造。你们自己思量一下，让乡里怎么去见企业负责人，怎么还有脸去跟人家说继续合作？” “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养殖公司走了，对你们村有什么好处？你们今后指望什么脱贫致富？我可以表个态，无论你们怎么闹腾，折腾，乡里都不会再管这件事。我也支持养殖公司搬迁离开，因为我无法保证公司在你们村会平安经营下去。” 说完，艾零转身就走。 五老峪村的人面面相觑，脸色青红不定，有些人还想要高声咋呼、趁乱浑水摸鱼，但周遭这么多警察在现场维持秩序，要闹腾他们又不敢。更多的人在吴翠兰的带领下，灰溜溜离开，不少人将作孽的冯志刚三人骂成了一滩烂泥。 养殖公司的会议室门口，郭颖一脸的苦笑：“书记，邱总现在情绪很激动，态度也很坚决，她一定要把养殖公司搬走，不但要求严惩凶手，同时还要起诉五老峪村影响企业正常经营！” 艾零叹了口气：“她正在气头上，发发火就罢了，可以理解。” 郭颖嗯了一声：“我知道，但是书记，我个人认为，还是要尽量挽留一下，我们这个项目来之不易，现在已经见到成果了，反而让红旗镇获益，这有点可惜。同时，这还是市里领导重点关注的扶贫亮点项目，一旦走了，我们也很难向上头交代啊。” 艾零沉默了一阵：“郭乡长，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不搬走，继续留在五老峪村，养殖公司还能正常经营吗？这个村的人直接挑战了我的底线，竟然疯狂至此！如果养殖公司继续留在这里，勉强留下，将来再出了问题，我们如何向上头交代？我们如何跟企业交代？” 郭颖呆了呆，幽幽一叹，无言以对。 “我去跟邱总谈谈。”艾零说完，就进了屋。 邱曼琳裹着毛毯披头散发趺坐在沙发上，冷盯着艾零：“你还有脸来见我吗？” 艾零笑了笑：“邱总，出这种事我也没想到，我同样也很愤怒。县里主要领导很重视，责成县局成立了专案组，现在事情已经查清，三名嫌疑人已经被带走，相信最多两三天，就会走司法程序，也会给你一个合情合理的交代！” “这些刁民太疯狂了，必须依法严惩，如果你们敢姑息养奸，我一定跟你们没完！”邱曼琳咬牙切齿道：“我个人的事是一个方面，还有一个方面，那就是我们公司必须要搬迁离开，你如果还想让我留下，那就免开尊口吧，我决心已定，这一次，哪怕是晓岚再说好话，我也不会听，否则，我就跟她分道扬镳！！！！” 邱曼琳连这种话都说得出口来，说明她此刻的暴怒情绪，也说明她的态度之坚决。 艾零叹了口气：“我同意你搬迁的想法，勉强你们留下，也不是长久之计，早晚还要出问题，不如好聚好散。你放心，县里和乡里会协调好，你们尽快做好准备。” 邱曼琳猛地抬头来望着艾零，很吃惊。 她没想到艾零会同意她的想法。在她的设想中，艾零应该来不遗余力地挽留劝说，结果却相反。非但没有劝说，还直接说支持养殖公司搬走。 不对，不正常，这小子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邱曼琳裹着毛毯从沙发上跳下来，赤着脚，上上下下打量着艾零。 “我说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你竟然支持我搬走？” 艾零的声音很平静：“实话实说，即便你不想搬走，我都会劝你搬迁，因为这个村的环境的确是让人担心。照这样下去，迟早会毁了这个项目，与其两败俱伤，不如确保你们的利益不受损失。” 哦哦。邱曼琳哦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说实话，艾零，我们也已经仁至义尽，晓岚也算是对得住你了。” 邱曼琳想起盛晓岚对艾零无怨无悔地付出，表情就有点暧昧和复杂：“其实我一直不太明白，晓岚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她身边围着的男人多了去了，比你优秀的人也不知道有多少，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对任何一个男人假以辞色，唯独对你，那根本就没有底线和原则了。只要是你提出来的事情，她根本就是昏了头，不管赚钱还是不赚钱，统统先答应下来再说。” 艾零眼眸中掠过一丝暖色。 盛晓岚对他用情至深，他心知肚明，只是他……艾零叹了口气：“晓岚姐的情谊我记在心里，邱总的关照和支持，对我个人工作的帮助，我也记在心里。我有个想法想要跟邱总商量一下。” 邱曼琳哎呦喂一声：“我就说了，你这小子不可能就这么容易松口，你说说看，又打什么鬼主意？” 艾零从随身的挎包里掏出一份项目计划书和规划设计图来，递给了邱曼琳。邱曼琳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你这是要帮我设计新养殖场吗？这块地是青石村的？” “邱总，咱们坦诚以待啊，你先消消气，听我慢慢说。其实从两个月前，我就有了推动你们养殖公司搬迁到乡政府驻地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你看啊，这一百亩地其中有三分之一是河谷山坡地，有三分之一是山林，还有三分之一是平地，就在青石村与红旗镇之间，靠近刚修的进山公路，你们养殖场在这里搬迁改建，至少在物流成本上会降低不少。” “红旗镇虽然给你们很大的优惠，但你要知道，他的政策优惠取决于县里同意还是不同意，你懂我的意思吗？” 邱曼琳冷笑：“你不要威胁我，我会亲自去找你们的郭海书记做工作。” “你不要着急，你先听听我的想法和诚意。我是想，你们可以借此机会扩大养殖生产规模，建设立体生态养殖系统，在土地租金方面，我代表乡里给你表态，会给你们最优惠的价格，而且也不强制要求你们吸纳当地村民就业。当然，如果你们能照顾一下当地村民就业的需求，是最好了。” “而且我跟陈县长也商量好了，乡里和县里可以帮你们去银行融资，建行的行长我也见面谈过了，对方答应可以给予一千万的扶贫项目贷款，我想，有这笔资金，你们的搬迁改造升级和扩大规模，都差不多就够了。” “陈县长还提了一个新的想法，就是县里以扶贫资金投入筹建养殖场的厂房和放养场，建成之后，你们入住，前三年你们租赁使用，后三年你们以每年0多的价格进行回购，县里回收成本。我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思路的想法，你可以慎重考虑一下。” 艾零知道邱曼琳是一个很看重利益的商人，单纯讲感情她会不屑一顾，一味劝说她也听不进去，只有把利益实实在在地摆在她眼前，由不得她不动心。 “你当真？”邱曼琳眼珠子一转：“我怎么觉得像是你们在给我画饼充饥呢？” “我可是一级党委负责人，怎么能空口说白话？你放心，乡里会跟你们签署合作协议，这些优惠措施都明文约定在协议里，政府不会失信于你们一家企业，你就放心吧。” 艾零知道邱曼琳心动了，索性就再加一把火：“县委经过研究，认为你们提出的温泉度假村项目三年减免税的要求，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已经责成县政府有关部门拿出具体操作办法来，这两天应该就会正式通知你们。” 邱曼琳柳眉一跳，忍不住笑了：“艾零，你在诱惑我……” 郭颖正巧这个时候走进屋来，她前面的话都没有听到，也不知道前因后果，只听到了邱曼琳这句颇有些暧昧气息的“你在诱惑我……”，然后马上就想差了，脸色一红，扭头就走。 艾零楞了一下：“郭乡长，你有事进来说啊，怎么要走？” 邱曼琳眨巴眨巴眼，突然起身故意贴近艾零，又趁艾零不注意挽起他的胳膊，然后有意无意柔声道：“艾零，你陪我散散步去，我这心里头还是忐忑不安，我要回市里看看医生，这场惊吓可不轻！” “你摸摸我的心，还是扑通扑通跳呐。” 说话间，邱曼琳就装模作样地要拉起艾零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摸去。 艾零吓了一跳：“邱总……” 郭颖秀气的脸蛋更红，垂着头加快了脚步，马上退出屋去。 邱曼琳松开艾零的胳膊，退了两步，嘻嘻笑了起来：“我看你们这位漂亮的女乡长，对你有点意思。只不过，她不但比不上你那位高干子女的女朋友，也比晓岚差得远，甚至……估计你也看不上她吧？” 邱曼琳本来想说她也比不上我漂亮，又觉得有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太好意思，就咽下了半截话。 艾零尴尬一笑：“邱总，别乱讲话，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尤其是我们俩还在一起搭班子工作，传出去影响太坏！” 邱曼琳撇撇嘴：“一个屁大的官，讲究这么多。我说艾零，你也真是一个官迷，你这种官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整天耗在这么一个山沟里消磨时间，有什么意义？还不如辞职下海，来我们公司吧，你可以干常务副总经理，年薪三十万没有问题！” “我要是想赚钱，肯定不进机关。我就是开一个诊所，收入也比现在高。”艾零笑着耸耸肩：“年薪三十万……真是好大的一个数目，可惜我现在还没有下海的想法，等日后我混不下去了，再去你们公司打工混碗饭吃。” 邱曼琳突然捂着肚子蹲下身去，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艾零吃了一惊，低头去：“邱总，你咋了这是？受伤了吗？” 邱曼琳表情痛苦又有点面红耳赤：“不是，我突然来那啥了……而且痛经的毛病又犯了！” 邱曼琳要过两天才是月事的日期，可能是昨天晚上受了极大的惊吓，这月事就莫名其妙提前了，而且她一直有痛经的毛病，这骤然发作，暴风雨般猛烈，让她难以承受。 见邱曼琳痛得满头大汗，艾零皱了皱眉：“我扶你去躺下休息，然后我帮你针针灸吧。”（未完待续） 287章 我真不是妇产科医生（1） 薛萍扶着邱曼琳进了自己的宿舍，然后就迟疑了一下，想要离开。 邱曼琳一把抓住她的手，一边呻吟着，一边摇头。 艾零让人从乡里自己的办公室取来自己的针灸包，取出来，动作娴熟地用酒精药棉给银针消毒，邱曼琳尽管痛得难耐，但看见这一根根明晃晃的银针在艾零手里晃动着，还是有点发怵，想打退堂鼓。 “我保你两针下去就能止痛，邱总，你放心，针灸并不疼。你怎么跟一个小孩子似地这么矫情？赶紧躺好！” 邱曼琳柳眉紧蹙：“当真不疼？你不要骗我！” 艾零笑笑：“真不疼，我骗你干什么？我可是医生！” 艾零是医生，这点不假，所有人都知道。邱曼琳倒是没有怀疑艾零冒充医生坑害自己，相反，她也听说艾零的针灸术很神奇，只是这些银针太吓人了，她一想起这明晃晃的银针要刺入自己的身体，几乎都要紧张得窒息过去。 薛萍在一旁笑着劝：“邱总，我也听说艾书记针灸术很高明的，你就让他试一试，说不定有效果呐。” 邱曼琳咬了咬牙：“好，你试一试，可是你要轻一点啊，你这些针太吓人了，我看了都紧张……” 艾零摆摆手：“薛总，帮邱总解开睡衣的带子。” 邱曼琳穿着睡衣还没有来得及换衣服。 薛萍一怔，邱曼琳更是呆了呆，急急道：“艾零，你针灸就针灸，解我衣服干什么？” 艾零耸耸肩：“不解开衣服，难道针灸还隔着衣服下针吗？你真是一点常识都没有哦。” 邱曼琳迟疑了一下，红着脸，慢慢解开睡衣的带子，她里面穿着内衣，她刚一露出雪白的肌肤来旋即紧张得又掩上衣服：“你要在什么部位下针？” “中极穴，配足三阴。”艾零干净利落道，有点不耐烦了：“我是医生，给你治病，你还遮遮掩掩干什么？薛总在场，我还能非礼不成？少废话，解开衣服，薛总，帮她露出肚脐眼。” 肚脐眼之下的就是女子的私密处了。 邱曼琳闻言面色涨红。 薛萍也有点尴尬，忍不住轻轻道：“艾书记，下这个穴位是……什么意思？” “痛经是女性最为常见的一种病，也是大多数人为之犯愁的一件事。吃药打针只是一时性疼痛消失，却治不了根源，如果经常打针或者吃些止痛药往往使人产生依赖，最主要还是西药的成分服用过多反而出现其他的疾病。”艾零笑着给薛萍解释，其实更多是说给邱曼琳听的，免得她胡思乱想。 “痛经病位在子宫，冲任，其主要病机为不通则痛。冲任气血不畅、气血流通受阻，不通则痛，这才引起痛经，正是由于这些淤塞，造成了身体的疼痛感觉。通过针刺穴位，可以达到疏通任、督两脉，调理经络，致使血气运行畅、止痛的目的。针灸之所以可以止痛，就是因为针灸可以疏通这些淤塞，正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 艾零笑了笑：“不知道我解释清楚了没有？” 薛萍红着脸：“我听懂了，艾书记，你真是专家，你过去是妇产科医生吗？” 艾零摇摇头，见邱曼琳忍着痛还是有点迟疑，就皱眉道：“快点，我还有事。你犹豫什么？晓岚姐的痛经就是我针灸治好的，你不信可以问问她。” 其实不用问，邱曼琳早就听盛晓岚说过这事，只是关乎别人她没什么概念，一旦轮到自己，而且艾零要下针的部位近乎隐私，她还是有点放不开。 薛萍笑：“邱总，我觉得艾书记说得对，他是医生，你是病人，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薛萍上前去就为邱曼琳宽衣解带，邱曼琳红着脸仰卧在那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薛萍解开邱曼琳的睡衣，露出了邱曼琳的肚脐眼，肌肤雪白，可见她平时保养得很精致。 艾零扫了一眼，“再往下一点。” 薛萍脸色更红：“好的，再往下……” 薛萍又把邱曼琳的睡衣往下掀开一点。 艾零皱了皱眉：“你怎么这么墨迹，肚脐眼之下三寸取穴，好了，我来！” 艾零上前不由分说就掀开了邱曼琳的睡衣，露出了完整的中极穴来。这一下春光乍现，隐隐可见邱曼琳黑色小内内的边缘部位。 邱曼琳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小腹明显紧张的起伏。 她突然感觉一双男人的手略有点冰冷的手抚摸在了自己的肚脐眼之下，紧张慌乱得险些喊出声来，她张了张嘴，又马上闭住。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另一只手上的银针电闪般刺入邱曼琳的中极穴，下针0.5寸。这已经不是艾零第一次针灸治疗痛经了，所以取穴、下针、破体，动作一气呵成，力度分毫不差。 邱曼琳只觉小腹处有明显的凉气泛起，隐隐觉得腹痛有些减轻了。 艾零又蹲下身去，掀开邱曼琳的睡衣，这下她的整个下半身都曝光在空气中，两条纤细的玉腿，黑色**边的小内裤，真是白里透红春光无限。邱曼琳惊呼一声，就连薛萍都差点喊出声来。但艾零根本不顾这些，他俯身又取了邱曼琳小腿内侧的足三**下了一针，然后顺手将一旁薛萍床上的一条床单拽过来，覆盖在了邱曼琳的私密处。 邱曼琳的面红耳赤。 艾零屏住呼吸，又起身捻动邱曼琳中极穴上的银针，微微往下，沉声道：“你全身放松，不要紧张，否则针灸没有效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感觉有凉气从小腹处通往全身经脉各处？” 邱曼琳红着脸点点头。 艾零停顿了几秒钟又捻动银针再次往下0.寸，再次问道：“现在呢？还痛吗？” 邱曼琳如释重负，长出了一口气：“竟然真的不痛了，艾零，你这两根针就有止痛的效果啊？你这么给我扎一针，我以后就不会再犯这种毛病了？” 邱曼琳微微有点激动和欢喜。 痛经折磨了她十多年，如果艾零能针到病除，她可是莫大之喜了。 “那不可能，至少要坚持针灸三四个疗程，具体还要看你的体质。”艾零松开银针，拍了拍手，站在了一旁，似笑非笑道：“你不怕我非礼你吗？” 邱曼琳呸了一声：“你敢！” “既然你不怕，那你刚才哆嗦什么？哈哈哈！”艾零放声大笑。 邱曼琳红着脸噘着嘴道：“那我明天再找你针灸。” “明天不可以了，要等下个月。”艾零摇摇头。 邱曼琳一怔：“为什么要等到下个月？趁热打铁，治好了不行吗？” 艾零耸耸肩：“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啊？现在针灸基本上能缓解你的痛经，这次经期只要你注意保暖和休息，应该不会再痛了，下一个疗程，要放在你下一个经期，你不懂？” 薛萍掩嘴轻笑：“艾书记，你可真幽默。不过你这针灸术真的太神奇了，如果传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女同胞要来找你针灸呐。” 痛经是群体性病症。如果消息传出去，来找艾零针灸的女性肯定络绎不绝。 …… 艾零给邱曼琳的针灸持续了一个小时。除了中极穴和足三阴之外，他又另取了邱曼琳的行间、公孙、隐白三穴，以腕力进行弹刺，落针稳准。艾零坐在床前，神色肃然，以每分钟弹刺70下的频率，直到邱曼琳的穴位轻微出血才告一段落。 艾零满头大汗。 别看这几分钟的弹刺，但因为频率很高，又要掌握力度，对他的心力消耗很大。 别看艾零以吓人的银针不断在自己身上弹刺，看得一旁的薛萍都目瞪口呆，紧张得不行，但作为当事者的邱曼琳却非但没有感觉到痛，反而觉得无比的放松和舒畅。她静静躺在那里，望着艾零那张英俊平静的面孔，心头泛起一抹复杂的情绪。 神情专注的男人很有魅力。 此时此刻的艾零身上发散着某种魅力气息。尤其是对于邱曼琳来说，能给她治疗痛经的艾零，那简直是太可爱太可爱了。 薛萍给艾零递过一条毛巾来。 艾零起身擦了一把汗，床上的邱曼琳幽幽道：“艾零，你过去真的不是妇产科医生？怎么你擅长治疗妇科病呐？” 艾零皱了皱眉：“我真不是妇产科医生，我不光能治疗妇科病，针灸可以治疗很多疑难杂症。现在国人对中医有些误解和偏见，一味推崇西医，其实我们祖传的中医也有其可取之处，至少在治疗疑难杂症方面，有比西医更大的优势。” “当然，我学的是西医，中医针灸只是家传技能。” 哦哦哦。邱曼琳哦了一声：“我懂了，亲身体验过，我觉得中医针灸还真是挺好的，太神奇了，过去我都不知道吃过多少药，都不管用呐。可你就这么两针，竟然真的止痛了，我现在感觉浑身轻松，舒服极了。” “有效果就好，免得你怀疑我对你不轨。”艾零跟邱曼琳半开了一个玩笑，俯身正要取针，突然又停顿了一下道：“邱总，我刚才的提议，建议你们搬迁去乡政府驻地的事儿，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邱曼琳呆了呆，冷笑一声：“哎呦喂，艾零，你这是借着帮我针灸，要挟我呐？如果我不答应呢？难道你就不帮我针灸了？” “那肯定不会，合作不成我们还是朋友，帮你针灸当然没问题。但是我有言在先啊，我很忙，你在乡里我随时还能帮你针灸，你要是去了山下的红旗镇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我不一定能及时赶过去。”艾零面不改色，收了针，装入针囊。 邱曼琳呸了一声：“你这还是要挟我！” 艾零打了个哈哈：“随你怎么想，我还有事，先走了，薛总，照顾好邱总，不行就让邱总先回市里休息两天，这一次的问题，乡里出面帮着解决，只要一出结果，我第一时间就通报你们公司。” 艾零扬长而去。 望着艾零离开的背影，薛萍忍不住笑了：“邱总，我觉得艾书记这人还真是挺可爱的，你还别说，他的针灸术太神奇了，我都没想到，就这么两根针，就能有这么大的效果？” 邱曼琳坐起身来，面色微红：“这小子借着针灸沾了我便宜，我饶不了他！哼！” …… 因为案情并不复杂，专案组当天就结案了，将嫌疑人冯国庆、冯志刚和冯耀祖三个人绳之以法。乡里很快就将结果通报给了邱曼琳，而邱曼琳这个时候气也消了大半。 到了晚上，艾零回到自己的宿舍刚躺下，随意打开手机翻看了一下微信，无意中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邱曼琳居然把他拉进了一个名为“大姨妈综合征”的微信群，里面全是清一色的女人。 群里已经讨论得很热烈了—— “欢迎神医小艾同志进场。” “我给姐妹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市里著名的中医针灸大师小艾童鞋，专门治疗痛经，有奇效。”这是邱曼琳的号在发言。 邱曼琳的话很快就引起了一群女人的叽叽喳喳。 “真的？” “真假啊？” “针灸治疗痛经？不会是骗子吧？” “艾神医，帮我治一下吧，我都快要痛苦死了……” “讲真，我绝不说假话，而且我刚体验过，针刀病除，妙不可言。”邱曼琳又发了一段话，同时追加了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 “艾神医说句话……” “不要害羞哟，小弟弟，姐姐稀饭你。” “我去，仙子，你真不要脸，你都多大年纪了还自称姐姐，叫阿姨还差不多。” 艾零苦笑，随意发了一个表情，说明自己在看。 群里立即更加热闹起来，发言一条接着一条，都在要求艾零帮自己针灸，反正试一试也无伤大雅。 有些甚至马上就跟艾零私聊，信息潮水般涌来，艾零烦不胜烦，立即退出了微信群。 但邱曼琳的短信就又追了过来：“我说艾零，给点面子好不好？这些人大多数是我现实中的朋友，还有客户，她们都被痛经折磨得很惨，你帮着治治成不成？” 艾零皱了皱眉，顺手就回：我哪有时间管这些闲事？你别给我添乱。（未完待续） 288章 我真不是妇产科医生（2） 邱曼琳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艾零，说好了，给我帮个忙，帮我一个大客户针灸治疗一下，她被痛经折磨得几乎都要疯了，我一说你的情况，她就迫不及待要过来试一试。她在京城，家里背景很深，跟她处好关系，认识一下，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用你们官场上的话来说，这就叫政治资源！！！” 艾零直接拒绝：“偶尔帮朋友看看病也就罢了，但除此之外，我一般不给别人针灸。尤其是对陌生人。为什么呢？因为现在毕竟不是执业医师了，擅自用针，万一出了问题，酿成医疗事故，我怎么交代？况且，我现在身份不一样，如果传扬出去，我一个县委常委，整天给妇女看妇科病，咳咳！你让我的面子往哪里搁？如果县里乡里的人都来找我针灸，我答应还是不答应？这个口子一开，以后就扎不住了！” 艾零的话其实在情在理。 邱曼琳沉吟了一下：“你的担心，我理解，但是，这个客户真的很重要，不信你问问晓岚，她是我们腾飞集团最大的客户，与她的业务量占了我们集团总体贸易量的一半以上。艾零，就此一次，算是给我帮帮忙！” 没有等艾零拒绝，邱曼琳就嘻嘻一笑：“你帮我的忙，我就同意你的方案，可以把养殖公司搬迁在你们乡政府驻地。” 艾零苦笑：“邱总，你不能把私事和工作混为一谈吧？” “什么私事？这就是工作！得罪了这个大客户，我们损失就大了。说实在的，一个养殖公司对我们来说可有可无，哪怕是最后真的亏空了，也不至于对我们公司构成根本影响，但如果这个客户失去了，会直接影响到我们的根基了！” 邱曼琳轻叹一声：“还需要我让晓岚出面给你打电话吗？我们也算是朋友了，你要是这点面子都不给我，枉我对你……” 邱曼琳的话戛然而止，马上又解释补充道：“枉我这么全心全意地支持你的工作！” 艾零点了点头：“那好吧，但是我有言在先，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你不能再给我惹麻烦。” 邱曼琳欢喜道：“那好，我马上通知仙子姐姐。” 邱曼琳的这个大客户网名叫“绛珠仙子”，邱曼琳挂了电话不就，这人就开始主动加艾零的微信，艾零无奈，只好通过。 不多时，微信上一只白色波斯猫的头像就开始晃动起来：“艾医生吗？” 艾零叹了口气，飞速回复道：你好，我过去是医生，现在改行在政府工作。 绛珠仙子：哦，过去是妇产科医生吗？家传的中医针灸术吗？ 艾零皱了皱眉：我不是妇产科医生，懂一点针灸罢了。 绛珠仙子发了一个调皮的表情：麻烦你帮我针灸治疗一下，我明天就赶过去，机票已经订了！ …… 腾飞养殖公司爆炸事件立案侦查，很快就宣告结案，冯国庆三名嫌疑人被绳之以法自是不提。县局专门就此向县委县府两位主要领导做了专题汇报，艾零也在场。 听闻邱曼琳的情绪已经渐渐恢复平静，也不再揪住不放，郭海如释重负。 这种事可大可小，因为性质恶劣。如果传到市里省里，对于安化县投资环境的负面宣传效应实在是太大了。今后，还有谁敢来县里投资上项目？ 郭海深吸了一口气：“那你准备怎么办？养殖公司经此一事，肯定不能继续留在五老峪村了，投资商什么态度？这个村的人有什么反应？” “郭书记，我已经跟邱曼琳达成共识，我已经安排乡政府着手帮助养殖公司在乡政府驻地建设新养殖场，连夜加班加点，趁热打铁，撑死就是两个月的时间，养殖公司就能整体搬迁下来，搬迁是一方面，还可以因此扩大养殖规模，对于我们乡里来说，这其实还是一件好事。至于五老峪村的人，我安排龚明浩带人蹲点包村，坚决不允许这个村再出半点问题。” “搬到乡政府驻地？”郭海忍不住笑了：“艾零，你这小子鬼点子真多，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能给投资商优化环境还能扩大生产规模，对于你们乡的整体脱贫也是一个推动。罢了，我让邹广平不要跟你们争了，你们乡项目就这么几个，再挖墙脚有点不厚道了。” 艾零苦笑：“郭书记，对于县里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我们乡更难，尤其是这个项目是市里省里都挂了号的扶贫亮点项目，离开了青石乡，其实我们就无法向上交代了。” 陈稳插话：“郭书记，我觉得这样更好。只要投资商同意留下，我们县里就别再勉强了。但是艾零同志，你们一定要认真做好村民的思想教育工作，千万不要再出现这种类似的问题，这次算是我们侥幸，没有闹大，没有引起舆论关注，要是邱曼琳一个不爽，给捅了出去，不要说你们乡里，就是县里都吃不了兜着走。” 郭海冷笑：“所以，这事必须要严肃处理，内部通报全县。艾零，问题虽然出在五老峪村，但你们乡里也有监管不力的责任。五老峪村的村干部，你们乡里的干部，都需要问责。这样，我的意见，给五老峪村的村支书吴翠兰党内警告处分，由乡政府对她进行诫勉谈话。郭颖同志在临时主持乡政府工作期间，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也难辞其咎，责成她向县委做出书面的深刻检讨，同时让她停职反省两个月以观后效。” 陈稳也附和道：“我赞成郭书记的意见，艾零同志，你们乡里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责任，也好给公共社会一个交代。” 艾零摇摇头：“郭书记，陈县长，我们乡里的确有责任。但是，如果要承担责任，也是我的这个一把手，不能让郭颖同志躺着也中枪！” 一般来说，出了问题，副职出来顶缸是官场惯例。像艾零这样主动站出来自己承担责任的，官场上绝无仅有。 郭海和陈稳很意外，他与陈稳交换了一个眼神，沉默了下去。 艾零缓缓起身：“郭书记，我会主动向县委做出书面检讨，同时我会在全乡各村干部大会上做出自我检讨。另外，作为一起反面案例，我建议县委通报全县，提醒各乡和各单位务必引以为戒。” 郭海忍不住向艾零竖起了大拇指：“艾零同志能有这样的政治风度和觉悟，我个人佩服。好了，就按照艾零同志的意见办吧，不过，你更重要的责任还是要抓好乡里的稳定，千万不能再出纰漏了。我现在一听说青石乡就有点心惊肉跳，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出乱子……” 艾零叹了口气：“郭书记，陈县长，改革转型期，尤其是从贫困的山区乡慢慢转型，我们大力发展经济，积极上项目，利益纵横交错，人心浮动，我认为是正常的。我们乡出的问题多，说明我们正在干事，等熬过这么一两年，我想就会稳定平静下来。” 有些话艾零没说，也没法说。 真正根子的问题还是在于人心。其他的乡镇问题更多，但他们的问题主要集中在经济领域。青石乡过去多年超级贫困，乡里人的观念落后，所以出问题大多在人心上。 等青石乡慢慢渡过这个改革转型期，这方面的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艾零回到乡里，立即让党政办拟文件，通报养殖公司爆炸事件的处理结果，以及对乡里村里干部的问责处理结果。 给予五老峪村党支部书记吴翠兰党内警告处分，留岗查看，以观后效。责成五老峪村党支部和两委，要抓好村民的思想教育工作。同时，作为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向县委做出深刻书面检讨，县委随后会通报全县。 纪委书记龚明浩代表乡党委在村里召集村民大会，宣布结果。吴翠兰显然有点感觉冤枉，但问题出在五老峪村，她作为村支书不承担责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在心里抱怨两声罢了。 只是龚明浩宣布养殖公司即将搬迁离开的消息，引起了五老峪村人的强烈震动。 不少人把龚明浩围堵在村会议室里，吵吵嚷嚷，不可善罢甘休。 对于五老峪村人的反应，乡里早有思想准备。龚明浩扭头望向面色复杂的吴翠兰淡淡道：“吴翠兰，现在有两个解决办法。第一，乡里按照法律规定来，如果你们村的人再次闹腾，该依法严惩的必须依法严惩，我就看他们闹成什么结果来。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一次乡里是下了决心的，无论是谁，只要敢违法搅闹乡政府，或者继续破坏养殖公司的生产，依法严惩不贷，绝不姑息养奸！” “第二，考验你们村两委班子的机会来了。如果你们能做通村民的工作，乡里就不为己甚，不再追究下去。” 吴翠兰搓了搓手，面色苦涩：“龚书记，你说我们能怎么办？村里就是这种风气，我们就是磨破了嘴皮子，也于事无补呀。” 龚明浩冷笑：“这是你们村两委班子的责任！如果这点问题都解决不了，乡里就只能换人了！” 龚明浩扬长而去。 两辆警车飞驰而至，警笛呼啸，派出所的民警如临大敌，五老峪村的人看势想起刚刚被刑拘的冯国庆三个人，一些本来还想蠢蠢欲动的人立即熄了火。（未完待续） 289章 我真不是妇产科医生（3） 龚明浩比郭颖更难说话。 望着龚明浩强硬离去的背影，吴翠兰面色无奈，扭头望着老冯：“老冯，我们怎么办？” 老冯叹息：“翠兰啊，我咋知道怎么办？我现在也是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但是回头来说，这事不能怪乡里，也不能怪人家腾飞公司，只能怪我们村的人，实在是目光短浅，而且做事不顾后果，竟然去人家窗台上安装雷管，这种犯罪行为都敢做出来，胆子太大了！” “养殖公司搬走，村里的收入就没了，村里的人也不用指望靠养殖公司给的工资生活了。我们村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我们该怎么办？”吴翠兰长吁短叹。 关键时刻，吴翠兰这个女人的胆识和魄力还是发挥了极大的作用，这也是艾零启用她作为五老峪村带头人的重要因素，就是看中了她的这种品质。 吴翠兰再三思量，终于还是拿定了主意，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村里再出问题，她这个村支书肯定是不用干下去了，不用乡里处理，她自己就得引咎辞职了。 对于吴翠兰来说，首先是村民的稳定。其次才是五老峪村的经济出路。养殖公司搬迁走已经成为定局，不可逆转，那么，接下来，如何给村里找一条另外的生计之路，继续往脱贫致富的道路上走下去，是她和两委班子面临的重大课题。 吴翠兰走出村两委办公室，门外是一群情绪激动的村民。 吴翠兰面对众人，叹了口气：“老少爷们，你们自己好好想想，我们村能有今天这种结果，怨得了谁？都是我们自己作的，还怪别人吗？”nbsp; 吴翠兰没等一些人跳起来，就开始声色俱厉大喝道：“你们不要再想着闹腾了，再闹腾下去，只有一个结果，谁违法谁承担责任！乡里县里的态度很明确，再出问题，有一个依法处理一个，如果你们愿意去监狱里吃牢饭，那就请便，以后村里的事我也不管了，你们自己看着办！”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了。 吴翠兰说完就要扬长而去。 村里不少人急了：“翠兰，你要不管，谁来管？好好好，我们不闹，可是村里好不容易才有了收入，一下子就没了，我们以后靠什么生活？” “你们闹腾，我受了处分。如果你们继续闹，你们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如果你们还愿意让我继续管村里的事，那就都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给我一点时间，我等乡里处理完这件事，再去向乡领导汇报，看看能不能再给村里上个项目。” “我现在手头上还有一个饲料厂的项目，正在筹建。如果咱们村能彻底痛改前非，跟养殖公司修好关系，今后我们村靠乡里的这个饲料厂也不是没有出路。你们自己好好想一想。” 吴翠兰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一群村民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 绛珠仙子果然来了。 是邱曼琳和盛晓岚一起陪着来的，足见这人的重要性。 艾零迎候在乡政府门口，见盛晓岚的白色宝马车渐渐驶过来，眼眸中掠过一抹暖色和温柔。 三个女人跳下车来，绛珠仙子是一个三十出头的貌美女子，身材高挑，气质高贵，衣着考究。她比盛晓岚和邱曼琳大上三两岁的样子，看起来更加成熟。 在此之前，盛晓岚已经向他介绍过绛珠仙子的情况。她的家族是京城的大家族之一，家族里省部级高官都有好几个，不过她家族的人都在政界，唯有她混了商界。她旗下的贸易公司和地产公司，在北方风生水起，资产过百亿。 傻子都能明白，绛珠仙子只是家族在生意上的代言人。这样的人只能交好，岂能得罪。 “艾零，这位就是仙子姐姐。” 绛珠仙子柳眉轻蹙，大抵是因为正处在经期中还是不太舒服的缘故——她勉强笑了笑，深深打量了艾零两眼，“你好，艾医生，我姓柳，叫柳旭，你叫我柳大姐吧。” 绛珠仙子柳旭似乎没想到艾零这么年轻，眼眸中有过一丝怀疑。 艾零笑了笑：“欢迎柳大姐，我们乡里条件简陋，处在山沟沟里，让柳大姐辛辛苦苦跑一趟，不好意思啊。请进！” 艾零就陪着盛晓岚三个女人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乡里的干部没怎么在意，看到邱曼琳过来，还以为艾书记要跟邱曼琳继续谈合作的事情。 进了办公室，党政办的人冲了三杯茶，然后艾零也没有虚与委蛇，直截了当道：“柳大姐来一趟不容易，我们也不耽误时间了，我给你号号脉！” 柳旭哦了一声，伸出粉嫩的手腕去。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没等柳旭反应过来，他已经在电光石火间扣住了她的脉门。 艾零缓缓闭上眼睛，品着脉。 几分钟以后，他面色有点古怪，轻轻道：“柳大姐最近做过流产和刮宫手术吗？” 柳旭愕然一惊，旋即有点面红耳赤，没有开口承认，但是也没有否认。沉默着。 这其实就等于回答了。 艾零笑了笑：“因为刮宫手术伤了元气，体内寒气加剧，柳大姐的痛经症状应该是又严重了一些。” 柳旭点点头，面色温和下来：“你说得很对，果然是神医，我这毛病能治疗吗？” “可以，不过，柳大姐体质过寒，需要先调养一天，才能下针。直接下针，我担心会伤着柳大姐的身体。”说完，艾零伏案疾书，然后将一个药方递给了柳旭：“柳大姐，请你回去按照这个药方抓一副药，喝了之后在酒店发发汗，你先调养一天，我明天赶过去帮你针灸。” 柳旭低头看了看，点点头：“也好，邱总，麻烦你们帮我抓药吧，我们先回市里，明天就烦劳艾医生专程跑一趟市里吧，我住在蓝海大酒店，说实话，你们进山的公路不太好走，我本来就不舒服，这一路颠簸进来，肚子里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柳旭起身就要离开。 她这种身份的人，如果不是为了看病，绝对不可能来青石乡这种穷山恶水。 邱曼琳满脸堆笑陪着柳旭离开，盛晓岚扯了扯艾零的胳膊，压低声音道：“艾零，她到底是什么病？我总觉得你话里有话。” “她自然是痛经啊。不过，她做过流产手术，伤了元气，我估计她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但是这种话，我肯定不能说，反正她来是治疗痛经的，其他的毛病与我无关。”艾零笑了笑，耸了耸肩。 盛晓岚呆了呆，幽幽叹息一声，也再不多言。 这是柳旭的个人隐私了，她自然不好多嘴。（未完待续） 290章 神来之笔 柳旭入住蓝海大酒店。盛晓岚亲自开车与邱曼琳一道将柳旭送回酒店，又安排人按照艾零开的药方给柳旭抓了药，煎好，送到了柳旭的房间里。 柳旭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晓岚，曼琳，让你们受累了。” 盛晓岚笑：“柳姐，你身体不舒服，又大老远从京城过来看病，我们作为地主，照顾好你是应该的。这样，柳姐，你先喝了药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会安排艾零过来帮你针灸。你相信我没错的，只要几个疗程，你的痛经的毛病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了。我，还有曼琳，我们俩的毛病都是艾零给针灸治好的。尤其是曼琳，她刚犯过，前两天艾零针灸了一次就没有再犯，我觉得还是蛮神奇的。” “是哦，中医针灸还是蛮神奇的，这说明我们伟大祖国的文化瑰宝传承到现在不是没理由的。谢谢两位，我这就喝药，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虽然柳旭很客气，但实际上也是在下逐客令了。 盛晓岚知道柳旭这种大家族出身的公主级人物，自然有其骄傲的一面，而且她能看得出来，柳旭似乎是身体很不舒服，勉强带着笑容接待她们。 于是盛晓岚就拖着邱曼琳赶紧走。 酒店门口。 邱曼琳在上车之前，突然轻轻道：“晓岚，我记得柳旭没有结婚吧？未婚还流产……” 盛晓岚嘘了一声：“曼琳，这是人家的隐私，我们不要在背后胡乱议论。这样不好。再说这年头，都什么年代了，这种事岂不是很正常？只是我听艾零说，她这次流产刮宫受创很深，极有可能以后失去了生育能力。” 邱曼琳倒吸了一口凉气：“哎呀，晓岚，要不要告诉她一声，然后让艾零给她好好调养调养？” “应该不能，否则艾零就不会撒手不管。好了，曼琳，你不要多事，人家的个人隐私不是我们能过问的，千万不要多嘴！”盛晓岚再三叮嘱，邱曼琳噘着嘴答应下来。 盛晓岚的判断果然没有错。 柳旭的心情其实非常糟糕。 一个是痛经导致的身体不舒服，浑身病怏怏的，再一个就是她刚刚遭遇过感情和身体上的双重创伤，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 艾零无意中的品脉居然洞悉了她的个人隐私，这让柳旭心里不舒服，但又对艾零的针灸充满了期待。 至少这能说明，艾零并不是江湖骗子和被夸大其词的游方郎中。 柳旭喝了药，就窝在了床上，她什么都不想动，话也不想说，她关掉手机，决定好好睡一觉。 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还是浮起了一张让她恨入骨髓的男人面孔。 这人叫黄海涛。是她的大学同学。 黄海涛虽然家境贫寒，出身卑微，在学业优秀，大学毕业后就考入了中直机关当公务员。虽然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但柳旭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幕后还利用柳家的人脉帮助黄海涛扫平了仕途上的障碍，黄海涛很快就解决了副处级待遇，成为他所在那个中直机关里最年轻的副处级干部。 但两人的恋情很快就被柳家发现。 毫无疑问，家族强烈反对，但柳旭还是坚持跟黄海涛在一起。 只是后来的结果让柳旭心如死灰。 柳家某位长辈跟黄海涛达成了私下的默契，只要黄海涛主动离开柳旭，柳家会帮助黄海涛下放到基层去，至少干一个县委书记。作为穷出身的穷孩子，黄海涛对能当上一方诸侯和地方父母官有着超乎人想象的执着，所以尽管柳旭还在坚持，但黄海涛却首先放弃了，很快，他就下放到北方省一个县当了县长，青云直上，前途无量，意气风发。 如果仅仅是这样，其实柳旭还未必受伤这么深。 两人分手一年之后，柳旭和黄海涛意外偶遇重逢，旧情复燃。可就在前不久，当柳旭发现自己怀孕提出要结婚之后，她无意中发现，原来黄海涛早已有了结婚的对象，而对方同样也怀孕几个月了，这意味着黄海涛在跟她重修旧好的同时，在脚踩两只船。 而黄海涛之所以跟柳旭重修旧好，目的还是想利用柳旭和柳家的力量，为他再上层楼干上这个县的县委书记增添政治筹码。 柳旭非常绝望，看透了黄海涛的人品恶劣。 她果断流产，离开了黄海涛。 而这个时候的黄海涛，已经打着柳家的旗号，傍上了北方省的一位高层领导，成为省委重点关注和培养的后备干部，如果不出意外，安排一个县的县委书记岗位，应该是不成问题了。 柳旭万万没想到，自己爱过的男人竟然是这种无耻之尤的小人，见利忘义的贱人。 …… 吴翠兰低着头匆匆走进乡政府大院，上了办公楼，直奔郭颖的办公室。 她路过艾零办公室的时候，微微有些停顿，但还是没敢进去。 五老峪村这个样子，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吴翠兰实在是没有脸见艾零。 郭颖见是吴翠兰，有些奇怪：“老吴？找我有事？还是你们村又出问题了？” 郭颖这句话说得吴翠兰面色涨红：“郭乡长，村里很安静，没事，我来找乡领导，想要汇报个事儿。” 郭颖哦了一声：“你说吧。不过我只能给你十分钟的时间，一会我要带人去养殖公司的新养殖场施工现场去盯一盯，养殖公司搬迁的事很着急，拖得越久，损失就越大。” 吴翠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养殖公司要搬走，我们也无话可说。但是，郭乡长，毕竟我们村就这么一个进项，养殖公司走了，村里这老老少少今后靠什么生活，我这边头疼得紧。如果不给他们出路，他们保不准还是要闹腾。” “你有什么想法？直说吧。”郭颖神色不变。 “郭乡长，乡里不是让我牵头筹建饲料厂嘛，我想，能不能把饲料厂放在我们村，然后让我们村的人进厂子打打工，也算是给我们村的老少爷们找点事做，免得他们无事生非。”吴翠兰咬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郭颖脸色一变，拍案而起：“吴翠兰，这可是乡里利用扶贫资金投资创办的企业，产权国有，你把饲料厂搞在你们村，万一出现问题，国有资产损失流失，谁来承担责任？” “郭乡长，应该是不会的，一个是村里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们已经受了教训，再一个，我严格管理，保证不出问题。如果出现问题，我个人和我们村集资掏钱也会把窟窿堵上，还请乡里再相信我们一回……”吴翠兰央求道。 郭颖果断摇头：“我不同意，你去找艾书记谈吧。事关重大，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吴翠兰苦笑：“郭乡长，您想想，总得给村里人一条生路吧？如果不给生路，他们逼急了眼，还不知道干出什么事来。” 郭颖冷笑：“你这是在要挟乡里吗？这是你们村的一贯伎俩了。” 吴翠兰满头大汗：“郭乡长，我岂敢要挟乡领导啊，我这都是真心话，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总得给条活路，要不然真的我是招架不住了。” 郭颖能看得出，村里人给了吴翠兰这个带头人很大的压力。 其实郭颖也知道这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但她还是不放心五老峪村的人，万一让饲料厂再出问题，谁也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郭颖站起身来来，“你跟我去找艾书记谈谈。” 吴翠兰有点发怵：“郭乡长，我就不去了吧？” “不去那你就回去，反正我很难做主。”郭颖皱了皱眉。 说话间，艾零突然推门而入，“我听到了。吴翠兰，你的想法郭乡长不同意，我也反对。” “只是你说得也有点道理，养殖公司搬走了，总得给你们村的人一条生路。但饲料厂的主意，你不要打。乡里把饲料厂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你不要乱来。至于你们村的出路，我有个想法，你回去好好考虑一下——” “养殖公司虽然搬走了，但在你们村留下了废弃的养殖场和猪舍，这其实都是资产。你们村可以自己集资利用养殖公司的老场地厂房设施开办自己的养殖场，虽然规模不会很大，但至少养活你们自己应该不成问题。如果你们能办起村里的养殖场，乡里也会给予一定的政策扶持。” 艾零的话让吴翠兰眼前一亮，郭颖更是暗暗竖起了大拇指。 她之所以对艾零佩服得五体投地，不在于艾零的强势，而在于艾零的心胸、层出不穷的手段和超前的思路。越是在困境之中，他解决问题的能力就越强。 利用养殖公司的废弃设施，创办五老峪村自己的养殖场，不但可以废物利用，盘活资源，还可以给五老峪村创造脱贫的机会，同时还可以带动饲料厂的发展。毕竟吴翠兰的饲料厂如果只是给腾飞养殖公司做配套，规模上注定有限。而如果扶持五老峪村再建一个村办养殖企业，可谓是皆大欢喜。 吴翠兰越想越觉得可行，就眉开眼笑地匆匆告辞，回村去召集村民大会商议此事。 吴翠兰走了，郭颖笑：“书记，你这一招真是神来之笔哟，化腐朽为神奇。”（未完待续） 291章 态度微妙 艾零的构想的确一般人是想不到的，尤其是在这种乱七八糟的局势下。他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在纷乱的头绪中抓到一个很得力的点，然后以此为支点，撬动整个形势。 养殖公司要搬迁，他们在五老峪村的厂房、厂区和设施都要相应废弃，与其废了，不如鼓励五老峪村自己利用上。如果五老峪村自己筹建村办企业，与村民的利益休戚相关，自然不会有人搞破坏。 这对于腾飞养殖公司来说，其实也构不成什么竞争。 因为市场份额很大，以现在腾飞公司的规模和出栏量，根本远远不能满足市场需求，既然如此，这个市场做大了，对腾飞公司也有好处。 吴翠兰很快就回去召集村民大会，说了艾零的建议，得到了村民的热烈响应。村民大会马上形成决议，筹建五老峪村自己的村办企业，暂定名为“五老峪村生态养殖场”和“五老峪村生态养殖基地”。投资不需要太大，前期有个五六十万就可以初步运转。 五老峪村一共一百多户人家，每户出资5000元，就足够了。 村民全部是养殖场的股东，吴翠兰这个村支书是场长，村两委其他干部也都在养殖场担任相应管理职位。 吴翠兰连夜就将筹建五老峪村养殖场的计划书报到了乡里，摆在了艾零的案头上。 艾零正准备处理一下手头上的杂务，赶去市里为柳旭针灸，早上开始，邱曼琳就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促了。 郭颖走进来，将吴翠兰报到乡政府的报告递给了艾零，笑：“书记，没想到吴翠兰行动这么快，你的指示，他们村里马上就贯彻落实了，他们想筹建自己的养殖场，自主创业。” 艾零接过来从头至尾扫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郭乡长，她还挺着急！不过，应该鼓励和支持他们村自主创业的积极性，让他们把精力都用在创业上，就给乡里少惹不少麻烦。这样，郭乡长，你代表乡里去五老峪村调研一趟，表表态，表明乡里大力支持的态度。但是这个村的人容易得寸进尺，你要注意尺度，支持归支持，但要想从乡里捞好处，那是半点也没有的。” 郭颖哈哈大笑：“书记，我心里有数。村民集资办企业，这是应当鼓励和支持的一种集体经济形式，也是脱贫致富的有益探索，乡里应该出面表态，但乡里财政紧张，钱是万万也拿不出来的。” 郭颖旋即又道：“书记，刚才段刚给我打电话，说要回来上班。” 段刚想要调离，县里没有批准。然后无奈之下就休了病假，其实就是在家里躲着不见人，耗着。然而呆久了，他便静极思动，估摸着过去的事风声也过去了，就想回来上班。他没有直接找艾零，就找郭颖试探试探艾零的态度。 艾零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他沉默了一阵：“不休病假了？” 郭颖苦笑：“应该是在家里呆的久了，想要回来工作吧？” “他没有被县里免职，现在还是乡里的领导班子成员，他要回来那就回来。不过，郭乡长，你抽空跟他谈一次，不要虚来套去，就直接说是我的意思，现在乡里正处在干事创业脱贫攻坚的关键时期，上下一心，安定团结，他要回来工作我不反对，但若是还想像过去一样在背后扇阴风点鬼火，那就自己掂量清楚！组织上可以包容一个干部犯错，但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人屡教不改！” “直接说清楚，不要怕得罪人。” 郭颖嗯了一声：“书记，其实我已经跟他谈过了，大概就是你这番话的意思。他也跟我表态说过去的事情很后悔，如果回来工作，一定会坚定不移得维护书记的工作和权威。” “不是维护我个人的权威和工作，是维护整个班子的权威和工作！是要顾全大局，不要总是考虑个人利益。”艾零耸耸肩：“有私心很正常，但是做事没有底线和原则，那就很可怕了。让他回来，我们先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另外，我也跟县委主要领导说一声这事。” 段刚在名义上还是正科级干部，是乡里的人大主席。 艾零在去市里给柳旭针灸的路上，绕道去了县委。他突然想到，无论是五老峪村筹建养殖场的事、还是段刚想要回来工作的事，都有必要跟县委书记郭海通报一声。 艾零敲门进了郭海的办公室，郭海正在埋头批阅文件，抬头看到艾零，态度超乎寻常的热情，“艾零同志，赶紧来，请坐！” 而且郭海还专门起身来，又是泡茶又是递烟，态度之殷勤，让艾零觉得很反常。 但艾零又不能说什么，只得苦笑道：“郭书记，你这样搞得我很不好意思，我来汇报个事。” 郭海笑吟吟地：“谈不上汇报，有事就说，我能支持的一定支持！” 艾零心头一挑，心道郭海今儿个是吃错了药吗？怎么一反常态的谦卑谨慎？ 艾零就把五老峪村准备自建养殖场和段刚想要回来工作的事简单说了说。在汇报的过程中，艾零观察着郭海的神色变化，觉得对方有点心不在焉。 “就这事？挺好挺好。我觉得挺好。”郭海道。 艾零愣了下，心说这就是你的态度？挺好？是挺好呀，但……作为县委书记，至少就此事要发表几句冠冕堂皇的官话吧？连这个也省了？ 郭海这种态度，艾零就无话可说了，他在郭海办公室坐了坐，又跟对方抽了两根烟，闲聊了一会，就告辞离开，说去市里办事，郭海也没问。只是临走的时候，郭海一路将艾零送到了县委办公楼的门口，尽管艾零再三请他不要这么客气，但郭海还是坚持送了。 艾零上了车，还看到郭海笑吟吟得站在办公楼前向自己挥手告别。 艾零皱了皱眉，不知道郭海今天怎么回事。 所谓事出反常即为妖，上级对下属如此殷勤，岂能不是咄咄怪事？肯定不正常。 但艾零也没有多想，就去了市里，直奔蓝海大酒店。 邱曼琳在蓝海大酒店大堂等了大半个小时，见艾零才过来，忍不住抱怨道：“艾零，你怎么回事啊？说好了下午两点，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你不守时，会让柳总不高兴的。” 艾零笑：“我临时有事，去县委找郭书记报告工作，耽误了半个小时。我的身份毕竟不同，我想柳旭女士应该能理解。” …… 其实柳旭的态度很温和，没有邱曼琳想象得架子那么大。 柳旭在房间里提前冲了自己带的英国红茶，见了艾零和邱曼琳，很是客气。艾零瞥了一眼柳旭喝的咖啡杯，忍不住皱了皱眉：“柳总，建议你最好还是不要喝咖啡。” 喝咖啡是柳旭每日必不可少的生活习惯，这就跟有些人喝茶是一个道理。柳旭愕然：“咖啡不能喝吗？” “咖啡里面含有刺激神经和经脉兴奋的物质，以柳总现在的体质，暂时不宜喝咖啡，待身体调理完成之后，再饮用也不迟。而且，茶水也不要轻易喝，还有那些苏打水、奶茶啊等等之类含有激素的饮品，也都要少喝或者不喝，以白开水为主。” 柳旭有些半信半疑，但在表面上还是很痛快得答应下来。 于是就准备开始针灸。 邱曼琳想起那日艾零给自己的针灸手法和针灸部位，不由得面红耳赤，她悄然就要退出酒店房间，艾零却招呼道：“邱总，你来帮帮忙！” 柳旭也道：“是啊，邱总，你先不要着急走，我一会还有事跟你谈，是生意上的事。” 邱曼琳苦笑，无奈之下还是坐在了柳旭身边，心跳如鼓。 艾零笑了笑：“柳总，我先回避一下，你脱下衣服，身上盖一块毛毯就好，里面只着内衣。” 柳旭哦了一声，就开始宽衣解带。 她在西方留学多年，西洋做派，觉得没什么。再说她对针灸有所耳闻和了解，知道要针灸不可能穿着衣服，就大大方方去了外衣，露出里面的三点式睡衣。 柳旭的身材真是太好了，玲珑曼妙，肤白娇嫩，看的邱曼琳很羡慕。 而且一看她就是经常健身和游泳的人，身上还有腹肌。 关键是柳旭大大方方的态度，让邱曼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柳旭面带微笑，穿着内衣仰卧在床上。 艾零目不斜视，取出了自己的银针，然后消毒。他如法炮制，在柳旭的中极穴和三足阴下了两针，又在其他三个穴位上依次下针，手法和治疗穴位与对邱曼琳的大不同。 艾零笑了笑：“柳总，你觉得有感觉吗？” 柳旭深吸了一口气：“有，我小腹里好像烧起了一团火，好热，浑身燥热！” 邱曼琳皱了皱眉柳眉，心说怎么同样是一种病症，同样是针灸，怎么柳旭的感觉是小腹火热，而她则是小腹冰凉呢？难道是因为手法不一样吗？ 柳旭说话间，光洁的额头上明显汗津津地，热得有点不太自在。她扭了扭曼妙如同水蛇般的身子，艾零小心翼翼得用纸巾帮她擦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柳旭轻轻道：“谢谢。” 邱曼琳心里暗暗咒骂，心道你这小子给老娘针灸的时候动作粗鲁，给柳旭却这么温柔……擦！！（未完待续） 292章 越来越热 柳旭感觉浑身越来越热，她妩媚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光，整个如雪的肌肤上也是红晕丛生。小腹深处的燥热让柳旭觉得有些羞耻，因为她直觉自己竟然有了……有了那种复杂的快感！ 柳旭闭上眼睛，不敢正眼看正俯身查看她身上穴位的艾零。 艾零轻轻捻动银针，又麻又痒的感觉让柳旭一时间控制不住，竟然发出一声暧昧的呻吟来，这呻吟曼妙轻柔，艾零倒是还没有什么，听得一旁的邱曼琳满脸涨红，不知道如何是好。她想走，想避开这种尴尬的局面，可又不能走。 她不能留艾零一个人面对近乎赤果果的柳旭……这孤男寡女，万一出现了任何意外，她可是吃罪不起。 也担待不起。 邱曼琳这样安慰着自己，心里却是在暗暗狐疑：怎么艾零给柳旭针灸，竟然……竟然……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 她并不知道，她与柳旭虽然名义上都是痛经，同一种病症，实际上却是通而不同。 她的体质趋热，心腹中有火气，然后艾零下的凉针。主要是散寒气，败火，调理阴阳。 而柳旭的体质则是偏弱，心腹中寒气过重，又因为刚刚做过流产刮宫手术，对身体有大伤害。所以艾零下的是“暖针”，调动柳旭体内的阳气滋补阴气，目的还是调理阴阳平衡。 所以，两个人的表现不一。 艾零缓缓坐下身来，又取过一根银针来，消了消毒。 他深吸了一口气，飞速下针，动作流畅而电光石火。邱曼琳根本就没有看清他下针的轨迹，不禁叹为观止，且不说艾零针灸的效果如何，单是这种手法，就近乎艺术了。 艾零飞速弹刺柳旭的穴位，柳旭越觉火热，热气弥漫全身，那种懒洋洋舒爽的感觉一点点催动着她的感官神经，她飘飘欲仙，浑身香汗津津，口中呻吟不绝于耳。 一开始柳旭还强行压抑和控制自己，到了后来，她根本就控制不住，也顾不上那么许多了，她眯着双眼，全身放松，微微有些颤抖。 邱曼琳再也看不下去了，她面色潮红，忍不住背过身去。再这样看下去，她自己都有点受不了了。尼玛艾零这小子到底真是作孽……这样针灸的手法，哪怕是治不了痛经，大抵也会让柳旭食髓知味吧？ 我擦。他给老娘针灸的时候，怎么就没这种情况……不行，下一次，老娘一定要让他如此这般下一次针，尝尝这种欲-仙-欲-死的滋味儿。 其实艾零自己很是意外。 他是医生，此刻更是全神贯注在为柳旭针灸，好几个穴位同时配伍下针，万一出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邱曼琳那些旁观者的“奇思妙想”他是一点都没有，而且也不可能对柳旭产生半点邪念和欲念。 只是柳旭的表现超乎他想象，这女子，表现得真的是太激烈了。 以至于艾零自己都冒汗了，这幸亏还是有邱曼琳在场，否则，他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 柳旭红着脸披着睡袍冲进卫生间，洗了一个冷水澡，燥热的心神方才慢慢平静下来。她神清气爽，痛经的症状，小腹的不舒服感，一扫而空。她难以相信，只此一次针灸，就仿佛能断了她的病根。 而且，她最近几个月因为流产身体一直病怏怏的，很久没有这种精神焕发的感觉了。 柳旭在卫生间里折腾很久才出来，她满面潮红，轻轻道：“艾医生，你的针灸术实在是太神奇了，我感觉很有效果。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暂时就不走了，等你彻底给我治好再说。” 邱曼琳满脸笑容，心里却是在暗暗撇嘴：看吧，果然是食髓知味、乐不思蜀了。 “是啊，柳总，先别走了，在我们这里调养一段时间，然后我带你四处转转，散散心。我们这边有山有水，风景好着呐。”邱曼琳果然很虚伪，心里想一套，嘴上说一套，典型的商人行径。 艾零却是苦笑：“柳总，你这病因为你身体的原因，很难一下子治愈，我没有把握。我只能说慢慢来，我估摸着有那么三五个疗程就差不多了。明天我再来给你针灸一次，然后你就可以回去调养一个月。下个月这个时候，你再来。” “谢谢，真的非常感谢。那么，我明天就在酒店等你——邱总，你要是忙的话，也不用管我，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反正住酒店，吃喝都在酒店，不用外出。你们也没有必要留人留车在酒店，我也不出门。”柳旭扭头望着邱曼琳笑道。 邱曼琳脸上笑容更浓，心里却在嘀咕：这么个针灸法，还不让我来守着，这是想要干嘛？ 艾零告辞而去，邱曼琳觉得无趣，也走了。 因为第二天还要给柳旭针灸，来去不方便，艾零索性就跟乡里打了招呼，没有返回安化县，而是回了家。正好冯晓婷也回来，两个人晚上一起吃饭，再去冯家看看老爷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见艾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冯晓婷忍不住嘻嘻一笑：“艾零，你要是想问就问吧，干嘛憋着不说话？你是不是想问我妈的身孕……” 冯晓婷的母亲最终还是决定生下这个孩子，以她的年纪怀孕，这基本上就是上天的恩赐了。 但丈母娘怀孕，自己作为未来女婿过问，显然有点不太好意思。 艾零干笑两声：“阿姨身体咋样？” “一切正常，就是太能吃了，我妈本来很少吃油腻的东西，什么肉啊鱼啊，过去基本都不动，现在——大鱼大肉得吃，吃得都胖了很多啦。”冯晓婷笑。 艾零皱了皱眉：“这么能吃？不对，阿姨这个年纪，哪怕是怀孕了，也不能放纵口腹之欲。不对不对，我去看看她吧。” 冯晓婷本来觉得怀孕了能吃很正常，没有太放在心上，但听艾零这么一说，她也有点担心起来。 就拖着艾零回了冯家。 一则是拜望冯家老爷子，二则是顺便看看母亲宗玉芝的情况。毕竟高龄孕妇，尽管冯家掌握各种医疗资源，小心照顾着，但也未必百分百保险。（未完待续） 293章 岳母的尴尬 艾零在客厅跟冯老爷子说话，冯晓婷则上楼去请母亲宗玉芝下来。她现在三四个月的身孕，初步显怀，走路的姿态有点滑稽。这主要是因为她年纪大，超高龄孕妇，一切都得小心谨慎。 宗玉芝怀孕中不想见外人，因为觉得不好意思。她女儿都到了结婚的年龄了，她却又怀孕，这传扬出去真是会有人背后说闲话。 当然，宗玉芝的怀孕已经在小范围内成为津津乐道的新闻了。 如果不是冯晓婷说艾零要为她号号脉，看看她的身体情况，宗玉芝绝对不露面。 她很尴尬，面对艾零的存在。 但艾零可不敢怠慢这位未来的准岳母大人。看到宗玉芝如同企鹅一般慢吞吞在冯晓婷的搀扶下走来，艾零忍住笑，恭谨道：“阿姨好。” 宗玉芝轻哼一声，慢慢坐在了沙发上，将胳膊递给了艾零。 艾零扫了宗玉芝一眼，单是看她的脸色，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浮肿，发黄，气色不好。 艾零探手为宗玉芝诊脉。 良久，他才长出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手。 冯晓婷有点紧张：“艾零，我妈的身体不要紧吧？” 其实冯晓婷一开始是不赞成母亲要这个孩子的，倒也不是为了争宠，她都这个年纪了，也谈不上跟一个小孩争宠，只是觉得母亲这个年纪要小孩，存在一定的危险系数。 宗玉芝自己也有点紧张，她虽然没有说话，却用焦虑的目光紧盯着艾零。 艾零笑了笑：“阿姨的身体倒是没有大碍，但是……” 艾零的这个“但是”让冯晓婷的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咋了？你直说呗，别吞吞吐吐的！” 冯元海也在一旁沉声道：“小艾，直说，有问题马上去医院！” “从阿姨的脉象来看，阿姨最近一定是嗜睡、多食，这虽然是孕妇的常见症状，但过犹不及。而且因为多食，有点营养过剩，脉象虚火旺盛，如果这样下去，会导致胎儿虚大，尔后也能让阿姨产生并发症——其实我估摸着阿姨现在的血压、血脂应该就出现指标异常了。” 艾零轻轻道：“如果我没有猜错，阿姨最近应该常常头晕目眩，整个人都感觉处在亚健康状态。” 宗玉芝呆了呆：“是的，我最近有时候会头晕目眩，我以为是年纪大和怀孕的缘故，难道不是吗？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简单一句话，就是阿姨可能最近补得太过，吃得太多，阴阳失衡了。我的建议，饮食尽量清淡一点，少吃高油脂食物，适当睡眠，加强运动，多出去散散步。反正你现在这种状态，既不能吃药，也不能针灸，只能靠饮食和生活方式来慢慢调理过来。” “最重要的，营养品坚决不能再吃了。” 宗玉芝皱了皱眉：“可是医院的大夫说我年纪大，体质弱，要多吃滋补性的高蛋白的食物，所以我才多吃肉，每天还吃两个海参，一碗进口蛋白粉，来补充能量。” 冯元海在一旁不满道：“玉芝，我就说了，你吃得太多，补得过了。你看看，你一天一碗排骨汤，两个鸡蛋，一碗蛋白粉，两个海参和一对虾，还经常把牛肉干和鱼片当零食吃……” 艾零目瞪口呆：居然吃这么多？这真是补得过头了。 宗玉芝撇撇嘴：“爸爸，蛋白粉是为了补充我身体不足的，我体质比较虚。排骨汤和海参是补钙和教研蛋白的，我也不是为了自己，都是为了小孩嘛。” “阿姨，你听我的没错，少吃，多餐，营养均衡适度。肉类，我建议你吃点牛肉，海鲜要少吃，鸡蛋不要吃鸡蛋黄，至于给小孩补钙，现在还为时过早啊。”艾零忍住笑：“你明天去医院量量血压和抽血化验一下，如果确实指标三高，那必须要马上调理回来，否则会出问题！” 艾零的态度严肃起来。 冯晓婷沉不住气，拖着宗玉芝道：“妈妈，别犹豫了，马上去医院，我开车陪你去。你年龄大了，高龄孕妇，可了不得。” …… 从冯家离开去蓝海大酒店的路上，艾零步行，因为也不远，大概也就是五六百米的样子。 他的人还没进酒店，跟柳旭没见上面，邱曼琳在盛晓岚的办公室就坐不住了。 盛晓岚见她坐立不安的样子，有些惊讶：“曼琳，你咋了这是？你要是不安心就回家休息，别在这里晃来晃去，晃得我眼晕！” 邱曼琳凑了过去，“晓岚，当初艾零给你针灸你是什么感觉……” 邱曼琳一边追问，一边把昨天艾零给柳旭针灸，柳旭表现“异常”的事儿说了说，盛晓岚忍不住笑了：“曼琳，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可能下针的疗法就不一样，表现当然就不一样啊，你操心这个干嘛？艾零是为了帮柳总治病，又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你放心好了，艾零不是那种人，你这可是有点小心之心了啊。” 邱曼琳撇撇嘴。 她心道我当然不担心艾零，但我担心柳旭，这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坦诚相见，万一天雷动地火，治病之余勾出别的事来，那就不得了。 可她就忘了，即便艾零跟柳旭发生点什么，又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可是晓岚，柳旭为什么不让我陪着呐？毕竟她和艾零孤男寡女，哪怕是为了治病，也要避点嫌疑吧？” 盛晓岚啼笑皆非：“曼琳，你多心多疑的毛病又犯了……人家不想让你陪着，你就老老实实呆着，你要是不放心，你就过去看看，别在这里坐立不安，心神不宁的。去吧去吧，赶紧去吧。” 盛晓岚是这样说，但她没想到，邱曼琳竟然会真的急匆匆起身走了，要去蓝海大酒店。 望着邱曼琳离去的背影，盛晓岚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同时幽幽一叹，暗暗摇了摇头。 她是女人，而且是很敏感的女人，别看邱曼琳嘴上不承认，但她能察觉到邱曼琳在不知不觉间对艾零生出的那一抹复杂的情怀。否则，她不会表现这么过激，而且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盛晓岚心道：你这么飞蛾扑火，真是无可奈何。我这边都还没个着落，现在又跳进来一个你，让我情何以堪呐？ 盛晓岚苦笑着继续埋头工作。 她选择用工作来冲淡伤感和无奈。（未完待续） 294章 县委班子突然调整(1) 艾零在去蓝海大酒店给柳旭针灸的路上，接到了县委办的紧急电话通知，说是市委要来安化县委召集全县干部大会，宣布市委对安化县委班子的调整决定。 艾零大吃一惊，马上就想起昨日县委书记郭海的微妙态度，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郭海要动了。 看样子是升迁了，否则郭海的态度就一定会很消沉。 现在省委加强对县的管理，一般来说，要动一个县的县委书记，建议权在市里，真正的调配权在省里。要动郭海，肯定是省委的决定，或者说是省委组织部的统一干部安排。那么，这意味着新任的县委书记是从省里空降下来的，陈稳接任……事先没有传出一点风声来，看这架势，应该是没戏了。 对于安化县来说，这可是一件大事。 艾零作为县委常委，这也与他息息相关。 艾零忍不住给市委组织部部长兰宁祥打了一个电话，询问结果。兰宁祥没有多说，只说是省委下放的干部，姓黄，原先是省里另外一个地级市一个县的县长，年富力强，政绩斐然。 艾零知道这对于素来想要接班的陈稳是一个严重的打击。 但官场上的事情波诡云谲，变数很大。陈稳干不上书记，看着不正常，其实也正常。像县委书记这样的岗位，属于稀缺的实权派，省委非常重视，争抢的人也多，符合条件的人也多，所以竞争格外激烈。 艾零犹豫着想要跟陈稳通个电话，后来一想，现在的陈稳肯定心情烦躁，他还是别自讨没趣了。就作罢。 至于郭海的去向，已经确定，是本市的副市长，分管农林牧渔。原先这个岗位的副市长去了临近一个地级市干市委常委、副市长，都是升迁，皆大欢喜。 虽然市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副市长，远远比不上一个县委书记有实权，但层次毕竟不一样了，县处级与副厅级之间有着巨大的沟壑，越过厅级的层次，就成为党的高级干部，身份不同了。 而且以郭海的年纪，还有机会往上冲一冲。 市长不一定有戏，但去省里干个部门一把手还是有机会和希望的。 艾零因为心里有事，又着急回去参加干部大会，所以就没怎么跟柳旭闲扯，见了面直奔主题，专心下针，完了就准备走。而他注意到，柳旭也明显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两人各怀心事，针灸的过程中谁都没有多说废话和客气话。 只是在针灸完毕，艾零准备离开的时候，柳旭突然轻轻道：“你们县里是不是来了一个新书记？” 艾零讶然，心道柳旭怎么知道？ 他笑笑：“是的，柳总，县委通知我，马上要回去参加干部大会，估计是市委要宣布干部调整决定。” “这个人姓黄吧？”柳旭沉默了一会，妩媚的脸上变得冷漠如霜：“这个人……是个典型的小人，你和他在一起共事，要多小心一点。” 艾零愕然：“柳总，你认识他吗？” 柳旭冷笑，眼眸深处掠过一抹深深的怨愤和不齿：“当然认识！拔了他的皮我都认识他！小人得志，打着我们家的旗号竟然还真混到了县委书记的岗位上……无耻之极！” 艾零沉默了下去，柳旭的话他没有办法接茬。但他能感觉得出，柳旭对这位怨愤很深，恨意很重。 …… 下午一点半。 县委礼堂。 全县县处级以上干部大会。 来宣布任命的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兰宁祥，一个县委书记的到任，他亲自到也是合情合理的。 在进入礼堂之前，艾零在门口遇上了县长陈稳。 陈稳的脸色自然有点阴沉。为了安化县委书记的岗位，他营运了可不止一天两天了，而他当初从市里平级调任安化县干县长，目的就是为了干书记，结果等了半天，却被空降兵取而代之，心里之失望、懊悔、烦躁可想而知。 “陈县长。” 陈稳嗯了一声，把艾零扯到了一边：“省里空降下来的，原来是另外一个县的县长，据说再早是从中直机关下来挂职的，背景很深。” 艾零压低声音道：“什么背景啊？” 陈稳撇撇嘴：“据说是京城柳家的亲戚，柳家你知道吗？” 艾零摇摇头，其实他大概知道柳旭的家世背景，哪怕过去不知道，这两天也从盛晓岚和邱曼琳嘴里了解不少情况了。 “道听途说的事，陈县长，你不要当真。这关系那关系，最终也没有关系。还是要看他的个人能力吧？反正我们县，也不好干。”艾零暗示道，但他知道陈稳八成是听不懂的。 他不知道黄海涛跟柳旭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从柳旭的态度来看，黄海涛跟柳家必然关系不好。至少，拿柳家当后台是虚张声势的。 可艾零肯定不会跟陈稳捅破这层窗户纸。 无论谁干书记，他还是县委常委，无关紧要。 他虽然支持陈稳，也不至于为了陈稳就得罪新来的书记。 犯不上啊。 其实这事对陈稳有点不公平。干不上县委书记，他就不如留在市政府干副秘书长了。 两人并肩进了礼堂，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不多时，兰宁祥和市委组织部的人就带着黄海涛来了，郭海笑脸相陪，一路上了主席台。 台下掌声雷动，所有干部都目不转睛盯着新任书记黄海涛。 一个县换书记，可是政治生活中的大事。 兰宁祥沉声道：“好了，大家安静，下面，我代表省委组织部和市委，宣布省委和市委对安化县委的干部调整决定：因为工作需要，市委决定，郭海同志不再担任安化县委委员、常委、书记职位，调任市里工作。省委的任命已经下了，郭海同志担任市政府党组副书记，提名为副市长人选。” 掌声再次响起，不管是不是朋友，现在这一刻，很多人都在为郭海的升迁鼓掌。 掌声经久不息。 郭海笑着起身向台下鞠躬致意。 兰宁祥沉声又道：“经研究，市委决定，任命黄海涛同志为安化县委委员、常委、书记，即刻到任，接下来，新老书记交接工作，班子调整到任。黄海涛同志的个人简历是……好了，下面的会交给黄海涛同志主持。” 掌声更猛烈了。 开玩笑啊，新书记新气象，谁敢不拼命鼓掌？ 艾零坐在台下，一直在观察黄海涛这个人。 这人年纪并不太大，三十出头的样子，这个年纪能干上县委书记，也算是年轻得志了。 此人文质彬彬，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不苟言笑，看着气场很足。 黄海涛起身致意，然后朗声道：“首先感谢省委和市委的信任，请市委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干好本职工作。这样，我的工作以后再说，咱们不妨打破常规，先请郭书记——不不不，郭市长给我们做重要指示！” 黄海涛起身冲着郭海热烈鼓掌，至少姿态是做出来了。 雷鸣般的掌声中，郭海起身笑了笑，接过了话筒：“既然黄书记让我讲两句，那我就说两句吧。其实也应该说两句。为什么呢？我在这个县工作了超过十年，干过副县长，县长，县委书记，可以说安化县的一草一木我都非常熟悉，也充满了感情。实事求是地讲，当省委组织部找我谈话，说要调任我去市里工作的时候，我很舍不得，舍不得县里的工作，舍不得县里的各位，我们过去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一起战斗，今天我要走了，心里空落落的。” 陈稳在台下扭头向艾零压低冷笑道：“看看他这么虚伪。当副市长了，还舍不得，要不然别干啊？” 其实说这种尖酸刻薄的话，不是陈稳的性格，但艾零心里可以理解，因为此刻的陈稳，心情很乱也很糟糕。 人在糟糕的时候，说几句过头的话，是可以理解的。 艾零笑笑，没有接过话茬。 而台上的郭海，说着说着似乎真的动了感情，眼里泛着泪花，声音都在打颤。 就在这个时候，艾零的电话震动起来，是邱曼琳的号码。 艾零挂掉，邱曼琳又打。 万般无奈之下，艾零只得走向消防通道，接了起来：“邱总，你什么事？我正在开会！” 邱曼琳大不满：“艾零，你到底做了什么，惹到了柳旭，让她情绪这么糟糕？” 艾零苦笑：“我没有，我给她针灸的时候还好好的，我怎么知道？” 邱曼琳去了蓝海大酒店，见了柳旭，发现柳旭情绪不对劲，以为艾零做了什么，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 “你真没有得罪她？” 艾零有点不耐烦了：“邱总，你烦不烦啊？我有必要撒谎吗？你要再这样，我以后拒绝给她针灸了，再见！” 艾零马上挂了电话。 邱曼琳这个女人毛病真多。艾零心里嘟囔着，就走进了会场，而主席台上，正在慷慨陈词发表动情演讲的郭海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台下再次掌声雷动。 郭海深鞠一躬，然后归座。 黄海涛笑了笑：“同志们，过去的很多年，郭市长为安化县的经济发展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现在，郭市长走上了更高的领导岗位，我提议，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欢送郭书记，还请郭书记以后常来常往，多多指导县里的工作！” 掌声再热烈也没用，黄海涛的这种动作表明，安化县已经结束了郭海时代，走进了他黄海涛的时代。（未完待续） 295章 县委班子突然调整(2) 县委书记黄海涛，县委副书记、县长陈稳，县委副书记欧阳菁，县委常委、纪委书记马先忠，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卢继亮，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张朋，县委常委、组织部长郑九龙，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李梅，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县委常委、副县长彭德龙。 新书记，新班子。 因为不涉及其他人，所以班子的排序还是照旧，只是黄海涛取郭海而代之。 全县干部大会之后，马上召开县委常委会。新书记到任，这是必须和惯例的程序。 实事求是地讲，郭海调任升迁，对于县里的领导来说，都比较突然，事先没有一点风声。陈稳心情不愉快，是因为没有接班，其他人如欧阳菁也不是很舒服，因为郭海走了，她跟新来的书记不熟悉，还面临一个长期的磨合。 其他常委都在会议室里默默等待着，新来的县委书记正在安顿自己的办公室，县委办的人帮着拾掇。 此刻要说心情最烦乱的当属县委办主任季坤昌。 一般来说，换了书记，县委办主任跟着会调整。 常规而言，黄海涛会在两三个月后向市委提出建议，调整县委办主任的人选。通行的做法是在现任班子里进行内部调整，岗位置换。但也有可能市里经过慎重考虑，将季坤昌调走，然后从市里重新安排一个县委常委下来辅助黄海涛工作。 季坤昌未必有上进的心思，但岗位调整对他来说也是一场麻烦，调整后的岗位满意还是不满意，排序靠前还是靠后，其实都是问题。 大家等了大概有一个小时的样子，虽然谁都不吭声，但心里多少都有点不耐烦了，而且感觉新来的这个书记不太尊重人，明知道常委们都在等着，还不慌不忙？ 收拾办公室可以等开完会再做。 门突然打开，黄海涛昂首挺胸走进来，神色傲然。 就是这一眼，艾零马上就感觉到，现在的黄海涛傲慢而强势，与刚才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表现出来的谦卑有礼完全是判若两人。 陈稳冷冷一笑，沉默不语。 县委常委、副县长彭德龙突然带头站起身来鼓掌，其他人无奈，也只好都起身鼓掌欢迎。 黄海涛缓缓走近自己的位置，然后坐下，挥挥手：“大家请坐。” 黄海涛环视众人，目光睥睨，看得出这位新书记踌躇满志：“好了，我们开会。在开会之前，我先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我介绍完了，大家也都互相介绍一下，今后我们在一起工作，先熟悉熟悉。” “我呢，毕业于京大经管学院，学得是金融专业。大学毕业后我考进了中直机关，在国家部委工作。三年前，我从国家部委下放C县的县长，到今天为止刚好三年整。从中直机关到基层，对我来说，是挑战也是机会。” 京大毕业的高材生，又从中直机关下来，三年就从县长干到了县委书记，据说背景强悍。这样的简历从黄海涛自己口中轻描淡写地说出来，其实难免有几分故意示威威慑的因素在内。 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你们不要以为我是外地人，不熟悉情况，就想跟我拧着干，没什么好下场。 黄海涛低头看着县委办给他准备的县委常委名单，淡淡道：“接下来，一个个来吧，自我介绍一下，让我也认识认识。” 陈稳心里冷笑，心道这厮骄矜傲慢，这哪里是让我们自我介绍，这简直就是故意摆官威。但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是书记，既然坐在这个岗位上，陈稳也不能不低头。 陈稳也笑笑：“黄书记，我是陈稳，县长。与黄书记不同，我的经历有点复杂，岗位变动很多，我就简单说吧，在来本县干县长之前，我担任市政府副秘书长，分管市政府办公室常务工作，协助副市长工作。来县里两年，与郭市长搭班子配合默契，希望今后能与黄书记一起为本县经济发展做点事情。” 黄海涛眼眸中精光闪烁，心道干过市政府副秘书长的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他心里暗道，你要老老实实配合我工作就算了，若是不老实，那咱们就走着瞧。 黄海涛笑笑：“陈县长干过市政府机关，经验丰富，我们曾经有过相似之处，我当初在国家部委也干办公厅。” 黄海涛扭头望向欧阳菁：“这位想必就是欧阳书记吧？” 班子里就这么一个女干部，自然非欧阳菁莫属。 欧阳菁笑了笑：“黄书记，是我。我一直在县里工作，干过县委办，县纪委，县发改局，副县长，还干过县委组织部长。我算是这个县里的老同志，呵呵。” 黄海涛轻笑两声：“欧阳书记年轻优雅，怎么能叫老同志？” 虽然众人都在哄笑，但实际上包括欧阳菁在内，都有几个人感觉新来的黄书记此番对欧阳菁说话有点轻挑。 不过，因此沉闷的气氛被打破，众人开始一个个自我介绍，直至艾零。 黄海涛嘴角轻抿，淡淡道：“我来之前，听说咱们县有一个很年轻的县委常委，破格提拔的干部，今天一见，果然是年轻有为。” 艾零笑：“我是年轻，今后有什么做不到的地方，还请黄书记批评指正。” 说实话，今天的会其实就是一个见面会，没有实质性的内容。但黄海涛显然不准备把这个会不了了之。众人互相介绍熟悉完了之后，他竟然直接提出了一个让所有常委都想不到的议题：“各位，我这人是个急性子，按照我的工作计划，我前一个月要在县里充分进行走访调研，但与此同时，我希望同步开展两项工作，大家配合一下。” “第一，县委在县里安排一次干事创业的思想整风活动，照镜子正衣冠，查缺补漏，提高效率。可能我的工作作风，县里的同志还有点不太适应，我希望通过这次思想整风活动，能让全县同志统一思想，端正态度。” 黄海涛这话一出口，陈稳就忍不住皱了皱眉。 一般来说，新官上任，首先是要调研走访，因为你不了解情况怎么开展工作？刚到任就部署教育整风，说着冠冕堂皇，其实无非是想要荡涤过去郭海在这个县的痕迹，向全县宣布，我黄书记到任了，你们要抓紧端正态度，提高认识，反正不换脑子就要换人，大抵就是这个意思。 在官场上，整风活动的目的就在于此了，这是政治活动。 “第二，我希望能借鉴先进县市的做法，在县里开展全员招商引资活动。给每个单位下指标定任务，完成任务有奖，完不成任务受罚。县里的经济要想发展起来，必须要招商引资，大张旗鼓地招商引资，除了这一条道之外，没有别的好办法。” 众人都装模作样的记录，其实心里不以为然。 艾零心里叹息一声。 太着急、太激进、架子太大。这是艾零对黄海涛的第一印象，不是太好。 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风格，人家是书记，作为下属，只能适应。 …… 开完会，本来作为陈稳来说，应该牵头设宴给黄海涛接风洗尘。但陈稳心情不爽，也就懒得操持，装糊涂。他这么装糊涂，其他人就都只能保持沉默了。 陈稳和艾零走出会议室，他眼角的余光发现副县长彭德龙一脸媚笑陪着黄海涛走进了黄的办公室。 也就是在今天，县委办的人就对新任黄书记的强势作风大为领教了。 县委办给黄海涛安排的办公室是县委办公楼上相对最好的房间，因为最好的房间郭海临时还占着，暂时没有腾出来。 黄海涛马上就对自己办公室的摆设家具等提出了质疑，县委办的科员小张可能是辩解了几句，就被黄海涛劈头盖脸训斥了一顿。 因为黄海涛来得太仓促，县里没有准备，所以调配给黄的办公桌椅都是旧的，其实新家具有什么好的？全是甲醛，那种熏人的味道伤身体，一年半载都散不尽。 可对于黄海涛来说，这代表着身份和权威了。 季坤昌万般无奈，只得马上安排人去购置新的实木家具。 这同时也埋下了季坤昌跟黄海涛矛盾的导火索。 季坤昌觉得这人太没有风度了，就算是你不满意，起码要维持一个面子上的平和吧？冲着县委办的普通工作人员发火，这算是什么事？ 反正由此县委办和县委机关上的人，都心里提高了警惕，新书记非常强势，说一不二。 陈稳和艾零在办公室聊天，听说这事，陈稳皱了皱眉道：“这也太沉不住气了吧？我怎么看着像是公子哥儿的作风，看来是了，后台很硬吧，来我们这种穷地方，一时半会不知道会不会适应。” 艾零笑了笑，没有说话。 无论怎么样，在背后议论新来的书记，这不太好。 尽管他也觉得此人有点太嚣张。 艾零心知肚明，他虽然不太清楚黄海涛的真正背景，但至少他知道黄与京城柳家关系并不好，从柳旭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而如果黄打着柳家的旗号的话，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此人有问题。（未完待续） 296章 乱云飞渡,我自从容(1) 艾零回到乡里，听说段刚已经回来上班。但县委书记发生变动，这对于段刚来说更不是什么好事。本来他还有一个郭海可以依靠，毕竟当初他也算是郭海提拔起来的干部之一，不看僧面看佛面，总是有几分情面在。可如今郭海走了，尽管是副市长，但天高皇帝远，县官不如现管，从今往后，他的日子更加难了。 这是段刚此时此刻坐在办公室里最真实的心态。 他听到了艾零进办公室的动静，他再三迟疑，还是不得不去打招呼。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在艾零的手下工作，如果他不放低姿态，日子会更难过。 段刚敲开门的时候，郭颖正在艾零办公室谈新任县委书记的事。 见到段刚，艾零脸上的笑容慢慢就散了，他摆摆手：“段刚同志回来了？病假到期了？我怎么记得你好像是请了大半年的病假呐？” 段刚尴尬一笑：“艾书记，我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我这个人吧，在家里也闲不住，我估摸着还是回来工作，给老百姓做点事情。咱们乡现在工作繁忙，我也总不好让其他同志代替我工作，心里有愧啊。” 艾零笑了笑：“回来也好。你说得没错，现在乡里蒸蒸日上，各项工作稳步推进，可以说处在了一个史无前例的最好时期，同时也是最关键的时期，需要乡里所有人齐心合力，一起把事情做好。你回来，尽快熟悉工作，把自己份内的事管好，协助好郭颖同志的工作。” 段刚嘴角一抽，默默道：“我知道了，书记，那你们谈，我先回去忙自己的。” 段刚老老实实走了。 艾零眼眸中掠过一丝冷漠。 如果段刚能痛改前非，真的老老实实在乡里工作，不捣乱，不添乱，那么，他也不为己甚。反正乡里的工作头绪很多，有人来分担也是好事。段刚抛开私心来说，工作能力还是有一些的。 可如果段刚故技重施，那么，等待着他的必然是暴风骤雨一般的打击。 这一次，艾零绝对不会再手下留情。 郭颖望着段刚离去的背影，笑了笑：“书记，我估摸着他会吸取教训了，现在的形势使然，如果他再蠢蠢欲动，那后果……他自己也能想清楚。” 艾零耸耸肩：“我们欢迎一切可以为工作出力的人，可如果谁要是再在背后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为了大局稳定，我也不得不下狠心。希望他能痛改前非吧。好了，不提他了，郭乡长，当下乡里的各项工作要切实抓起来，一定不能出乱子，现在新书记刚到任，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没有开始烧，如果撞到他的枪口上，我们的脸上挂不住。” “书记，听说黄书记是京城来的大家族子弟？红三代？”郭颖压低声音道：“现在县里都传疯了，说是黄书记手眼通天，是大人物的后代。” “郭乡长，一些流言传言还是不要太当真的好。我们不要去猜测黄书记的背景如何，无论他是什么人，现在他都在县里工作，他是什么出身跟他的工作、与我们都无关。”说话间，艾零的手机响起，艾零扫了一眼，是邱曼琳。 “邱总，你又有什么事？”艾零接了起来。 听得出艾零有点不耐烦的样子，邱曼琳嘻嘻笑了笑：“哎呦喂，艾书记，竟然还不耐烦啊？什么时候连我的电话都不想接了？要知道，咱们现在还是合作关系，你们乡里还要指望我们公司继续追加投资吧？怎么，现在就想卸磨杀驴了？” 艾零皱了皱眉，苦笑：“邱总，你能不能别总胡乱联系好不好？有事就抓紧说，我正好在开会研究工作，你也知道，我们县里刚来了新领导，现在工作头绪很多，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 “我找你有两个事。第一，我们的养殖场搬迁的事，我们公司召开董事会研究确定了，同意在你们青石乡政府驻地开设新养殖场，哪怕是再投点钱都没有关系，但希望你们乡里能说到做到，另外关键还是帮我们优化环境，千万不要再出现与五老峪村一样的事情。” 艾零大喜：“真的确定了？我马上安排人与你们对接，我个人的建议，新养殖场的搬迁改造计划应该马上启动，希望能完成无缝连接，这对你们企业来说也是好事，至少可以让你们尽最大限度地降低因为停产带来的损失。” 邱曼琳嗯了一声：“还有件事，我介绍给大投资商给你，对方说有意去你们乡里投资扶贫，希望能马上与你见面谈一次。” 邱曼琳的声音变得神秘暧昧起来：“这可是大老板，实力超级雄厚，至少是我们腾飞集团的十倍以上，如果她肯在你们乡里投资，随便一出手就是几个亿，艾零，这回你可算是走了狗屎运了。” 艾零愕然：“很大的投资商？主动要来我们乡投资？邱总，你不会忽悠我的吧？这怎么可能？我们这种穷乡僻壤，哪能主动吸引来什么凤凰呐？” 邱曼琳嘻嘻笑：“人家马上要见你，希望你马上来，你来了就知道了。我绝对不可能忽悠你，而且人家提出来了，希望能尽快在你们乡落地生根，他们手里有一百多个亿的现金，急着找项目投资。” 艾零沉默了下去，这天底下竟然还有这种好事？但邱曼琳不会骗他，他知道必有缘由。 艾零答应下来，他决定无论如何先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投资商再说。 …… 如果说过去的安化县就像是一潭死水，那么，黄海涛的到任就是给这潭死水投入进了一块巨石，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平静的安化县政局再也不平静了。 各方人马蠢蠢欲动，各方派系走马观花。 原有的格局被打破，利益正在重新洗牌。 艾零在赶往市里的路上，就得到消息，说是县委常委、副县长彭德龙投靠了黄海涛，据说黄海涛要马上调整县委常委的排序，要提拔彭德龙当常务副县长。拉拢提拔彭德龙的目的自然是为了制衡县长陈稳了，傻子都能看得明白。 后来又有人说县里不少部门的一把手排着队去见黄海涛，有的表示忠心，有的则各种小动作。 山雨欲来风满楼，乱局飞渡，艾零觉得自己不变应万变最好。 黄海涛到任，有人主动靠拢站队，这本来是寻常事，也是正常事。无非是黄海涛的动作似乎有点着急，而有些人的站相也有点难看。 但艾零心里有数，县委常委的排序如何，那不是黄海涛一个县委书记能办的。这至少要市委书记点头，市里研究才行。 但是黄海涛能调整艾零一班人的分工。 这是他的权力。 其实这个时候，升任副市长的郭海还留在县里，虽然不再参与县里工作，但还是没有到市里赴任。原因是他的前任正在处理最后一件工作，还没有离任，他要等对方离任才能去市里。所以郭海还留在县里，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纸，优哉游哉。 县里的动静，自然瞒不住郭海。但郭海已经不管这些闲事了。 郭海正在看报纸，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就有点好奇，自打他卸任之后，所有县委楼上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黄海涛身上，至于他这个离任书记是存在还是不存在，已经无人关注了，怎么还有人到自己这里来？ “请进。” 门被推开，竟然是陈稳。 郭海有点意外，哈哈一笑：“陈稳同志，请进吧，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陈稳叹息：“郭市长，您还没到任吗？我听说市里那位还要处理好最后一件工作，那是他牵头分管的项目，处理好再走也是好事，至少不会让郭市长擦屁股。” “我倒是无所谓，不过，正好借着这个空档休息两天，参加工作这么多年，还真是没有时间休息。”郭海笑了笑，甩给陈稳一根烟：“最近情况怎么样？” 陈稳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黄书记新官上任，这火很快就烧起来了，县里这些人蠢蠢欲动，我看都乱成了一锅粥。”陈稳有些愤怒，原先一些人整天围着他转，现在都变了脸，变成了黄海涛的拥趸。 陈稳心里落差很大。 郭海笑了笑：“新官上任，难免的。陈稳同志，你我都是在官场上呆了一二十年的人了，这些事情也早就该见怪不怪了。说起来，这事对你有点不公平。当时省委和市委找我谈话的时候，我还专门提过推荐你接班的事，但后来我发现，原来我的调动，是为了给人家腾地方……所以啊，我们要面对现实，适应现实，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郭海的话透露出很多信息。 陈稳脸色一变。 心道这黄海涛难道真的是背景很大？如果是这样的话，以后的工作会变得很艰难。黄某人作风强悍，跟他早晚会有一争。 “郭市长，据说这位黄书记是京城世家之子？真假？” 郭海摇摇头：“我不清楚，不过，看他的履历和经历，以及这一次的调整，似乎是来头不小。否则，也不会直接空降到我们县里来。说起来，我这算是沾了人家的光了？！！！呵呵呵！！” 郭海略有些自嘲。（未完待续） 297章 乱云飞渡,我自从容(2) 两人面对面，沉默了下去。 “陈稳同志，我个人提个建议。不管背景如何，不论作风怎样，我们当差是给公家当差，不是给哪个人做事。只要上对得住党纪国法，下对得住黎民百姓，也无愧于自己的良知，其实至于别的，都不必太当回事。” 郭海沉声道：“安化县的工作很复杂，至少不像黄海涛同志想象得那么简单。你是县长，他刚来不了解情况，在很多问题上，你必须要站好原则的立场，否则工作就乱套了。” 陈稳苦笑：“我知道的。但是，我就怕人家新官上任，气势正盛，听不进我们的建议和反对意见去。到时候，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又能怎样呢？” 郭海笑了笑：“对人不对事，怕什么？” 陈稳若有所思。 这个时候，门外走廊上突然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嘈杂的说话声。 陈稳起身透过门缝扫了一眼，脸色阴沉下来。 原来走廊上，黄海涛走出办公室，身前身后跟着一群县里的干部，其中就有两个常委副县长张朋和彭德龙。 彭德龙过去不受郭海待见，现在新领导到任，想要浑水摸鱼可想而知，但张朋在陈稳看来不应该啊，他一向对张朋很器重，委以重任，结果没想到还没怎么滴呢，张朋也跳出来背叛了他，投靠了黄海涛。 郭海微笑不语。 其实这是多正常的事？ 张朋和彭德龙向一把手靠拢，没有错。 听说新来的一把手如此强悍，背景不凡，这两个人马上就意识到陈稳再也没有半点的希望，肯定会被新书记压得死死的，所以就倒了。 陈稳很快就失去了继续跟郭海聊天的兴趣，郭海也不介意，就笑着将陈稳送出门去。陈稳一路前行，与黄海涛和他身后的一群人擦肩而过，没有人理会陈稳的存在，都在聚拢在黄海涛的身后，聆听黄海涛意气风发的重要指示。 黄海涛无意中随口说了句县委办公楼阴沉沉，风水不好。 彭德龙马上安排县建委的人去采购了一块泰山石，等陈稳中午下班的时候，工作正在县委大院的花池子前面立石头。陈稳撇撇嘴，拂袖而去。 市里，蓝海大酒店西餐厅。 艾零走进包厢，除了盛晓岚和邱曼琳之外，在座的赫然是柳旭，他吃了一惊，这所谓的投资商原来就是柳旭吗？ 柳旭微微一笑，递过了自己的名片去：“艾零，重新认识一下，我今天是以企业家的身份跟你见面的，我们企业想要在你们乡里投资一个项目，支持你们的扶贫工作，也算是我们柳家为基层做点实事。” 凤鸣集团董事长、总裁。凤鸣投资集团董事长、总裁。 艾零吃了一惊，他了解这两家企业，一家在内地上市，一家在港股红筹上市，实力很强。 他这才知道这居然是柳家的产业，不过是柳旭在负责管理罢了。 “我和晓岚、曼琳商量好了，我们两家在你们市里合资成立凤飞公司，我占大股。现在我们这家公司缺乏一个实体项目作为支撑，才能落地。” 柳旭笑了笑：“我们在香港发债，融资一百个亿，现在缺项目。” 艾零苦笑：“柳总，您愿意来我们乡投资扶贫，我很高兴，只是我们一个穷地方，小地方，山沟沟，恐怕很难容得下您这一百多个亿的金凤凰呐？” “你们是山区，这是你们贫困的根源。作为山区，要发展，只有两条道，一条是生态农业，一条就是生态旅游。正好腾飞公司在你们乡已经建设一个温泉度假村项目，我考虑是整体投入二十个亿，我请国际上顶尖的设计师和规划师来，我们合作搞一个生态旅游小镇，集旅游、生态农业、观光、度假和旅游房地产项目于一身，立足五年规划，正正经经做点大事情。” 艾零眼前一亮。 这个思路他早就想过了，只是没有那么大的资金，他过去也只是想想而已。 如今柳旭大手笔，几十个亿的资金说来就来，如果真的不是忽悠，那么，未来青石乡必将跃升为江北最有名气和发展潜力的特色小镇。 但几十个亿的资本不是闹着玩的，他抬头望着柳旭，神态严肃认真：“柳总，您真的愿意投资几十个亿在我们乡吗？” “我跟晓岚和曼琳合作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互相之间知根知底，我从来不开玩笑。我们今天谈的是一个意向，如果你不反对，我马上回去找人来整体设计规划，我希望未来几年，我就扎扎实实在你们这里做这么一件事情……”柳旭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和复杂，她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怨愤，只是除了艾零之外，盛晓岚和邱曼琳都没有注意到。 艾零心里一动，知道柳旭投资的念头八成是跟黄海涛有关。 但看起来，并不像是为了给黄海涛增光添彩的。 “这么大的投资项目，在我们县也是大事，柳总，需要跟我们县领导见一面谈一谈吗？我想，县里肯定会非常重视！”艾零不动声色，试探道。 果然不出艾零所料，柳旭嘴角一抽，却果断冷然道：“见他们干嘛？我在你们乡里投资，主要是为了感谢你给我针灸治疗，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互相帮忙，至于你们县里领导，还是算了吧。” 艾零呆了呆，心说我这两天针灸能换来几十个亿的投资啊？真是邱曼琳说的，艾某人现在走了狗屎运了。 艾零心里渐渐拿定了主意，不管柳旭的目的是什么，只要投资是真的，对乡里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大好事。这是青石乡唯一一次大翻身仗的机会，他万万不可放过。 …… 因为只是一个投资意向，所以艾零暂时并未声张。 跟柳旭和盛晓岚、邱曼琳谈妥此事，又谈了谈养殖场搬迁改造扩大规模的事，艾零就准备回乡里。郭颖打过电话来，声音急促：“书记，你快回来吧，黄书记正在来我们乡的路上，说是要来调研，县委办要求乡里所有领导一个不落都要陪同调研。” 艾零皱了皱眉：“来我们乡了？我现在市里跟腾飞公司谈养殖场搬迁改造的事，刚谈完，现在赶回去也赶不及了，你给黄书记解释一下，就说我在外边谈项目，可能要晚一点。” 黄海涛果然是来了。 他来之前，没有提前打招呼，明摆着就是故意的。 让郭颖心里不安稳的是，黄海涛上任后的第一次走访调研居然就是青石乡，这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跟随黄海涛调研的，除了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季坤昌之外，还有副县长彭德龙和张朋这两个县委常委级别的领导，按说这两人跟着调研有点不伦不类，但黄海涛点了名了，季坤昌也不得不安排。 当然还有县委、县政府有关部门的一把手，反正林林总总二三十口子人，来了两辆考斯特中轿车。 艾零在赶回乡里的路上，又接到了郭颖的电话：“书记，彭县长给我打电话，说是要我组织乡里一些群众在路两边夹道欢迎黄书记，还要打欢迎横幅，我觉得不太合适……” 艾零眉头一簇：“什么？夹道欢迎？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一套？彭德龙疯了不成？再说这种事要安排也是县委办安排，他一个副县长掺和进来做什么？这是彭德龙的意见还是黄书记的想法？” “应该……谁知道呢？书记，我们应该怎么办？难道真的安排群众夹道欢迎吗？会不会传出笑话去呀？”郭颖声音焦虑不安。 拍领导马屁不奇怪，但这种公然拍马屁还发动群众的做法，很容易引发舆论批评，不能轻易去做。 艾零沉吟了片刻，断然道：“不行，不能这么搞！郭乡长，让乡政府的干部们出来迎接一下就成了，群众千万不要去组织！这样影响不好，我们不能当这种负面典型！” 郭颖答应下来，就挂了电话。 彭德龙下了车没见到他安排中的青石乡群众道路两旁夹道欢迎黄书记视察工作的热烈场面，只有冷冷清清的乡政府几个干部和郭颖这些乡领导在乡政府门口迎候，大为不满，立即将郭颖扯在了一旁，怒斥道：“小郭，你到底怎么回事？安排的事情怎么不贯彻落实？你这是要跟黄书记对着干吗？” 郭颖苦笑：“彭县长，时间紧急，来不及通知群众了。再说我跟艾书记汇报了一下，艾书记觉得会有负面影响，对黄书记不好，所以就没组织。” 彭德龙勃然大怒：“他懂个屁！小郭，现在形势变了，你要想清楚，在安化县，是黄书记说了算还是艾零说了算！” “郭市长调任市里，你自己的工作要靠自己了。” 彭德龙又阴沉沉地追加了一句。 郭颖是郭海的远方亲戚，彭德龙这么说，无疑是一种敲打和警告了。 郭颖沉默了下去，她无法反驳彭德龙的话，也没有胆量直接跟彭德龙对着干。看彭德龙这架势，她估计彭德龙很快就要把县委办主任季坤昌取而代之了。（未完待续） 298章 乱云飞渡,我自从容(3) 黄海涛非常不爽。 一个是想象中的青石乡干部群众热烈欢迎的场面没有出现，再一个就是没有再迎候的乡干部群中发现艾零的踪影。他新官上任心气旺盛，再加上本来就架子很大，自觉自己在这安化县就是土皇帝，他出行——来青石乡调研工作，尤其是这是他到任之后的首次公开活动，作为青石乡党委书记和县委常委的艾零居然不在迎候，心里有点烦。 至于他是不是来得突然，艾零是不是有事外出，压根不在他考虑的范围之内。 彭德龙附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黄海涛脸色阴沉沉的不怎么好看，乡里的干部们都看出来了。龚明浩等人心说，这位新书记排场很大，架子十足，官僚主义。 于是众人就簇拥着黄海涛进了乡政府大院，直奔会议室。 按照惯例，是先开会见面，然后再走访一些地方，比如项目，比如成绩比较突出的村。 坐定之后，黄海涛淡然道：“今天我来调研，也是临时决定。为什么我首次公开活动就选择在你们青石乡呢？因为你们名声在外，我在外地市工作时就听说过这个乡的情况，是省里重点挂了号的扶贫攻坚基层模范示范点。可实事求是得讲，同志们，所谓闻名不如见面，到乡里看看，我感觉到你们乡名气大，但底蕴浅，需要努力提升的地方还是很多很多——对了，艾零书记呢？” 郭颖赶紧上前笑着解释道：“黄书记，艾书记正好去市里跟乡里的一位投资商谈养殖场搬迁改造的事情，正在往乡里赶。” 黄海涛哦了一声，也没有揪住不放，事实上，他揪住不放也不合情理。 黄海涛继续打着官腔道：“像你们这样的山区贫困乡，要利用好自身优势，大力发展农业种植项目，不要学其他平原乡镇，盲目上什么项目，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们有优势不抓反而去抓自己的短板，其实是顾此失彼本末倒置了。” 黄海涛侃侃而谈。 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老季在一旁皱了皱眉，心说你刚来还不了解情况，就乱下定语，太欠妥了。这个乡的情况你懂吗？就因为大多数村耕地很少，半数以上都是贫瘠的山坡地，搞农业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建国几十年来始终都处在温饱的边缘上。 而且这就相当于是批评青石乡现在的发展思路，颠覆了青石乡现行的规划目标。 是因为青石乡没有按照彭德龙的要求搞什么群众热烈欢迎的场面，他心里不爽故意唱反调？ 还是因为此人就是喜欢纸上谈兵，不懂装懂？ 郭颖呆了呆，其他乡政府班子成员都目瞪口呆。 这位新书记来者不善呐。 黄海涛光是发表重要指示就用去了大半个小时。众人不得不佩服他的口才，的确是说起来头头是道，引经据典，似乎很博学多才的样子。但滔滔不绝是有了，实用性并不强。 黄海涛说完，扭头向彭德龙使了一个眼色。 彭德龙立即带头鼓掌，然后主动大声道：“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黄书记的重要指示表示感谢！对于黄书记今天会上的指示精神，县委会行成会议纪要，然后你们乡要不折不扣得贯彻落实……” 然后彭德龙就开始变相当众吹捧黄书记的英明远虑，众人面面相觑，一旁的老季脸色更加难看。他才是县委办主任，这个角色应该他来唱，彭德龙喧宾夺主过分了。本来彭德龙在老季心里不算什么，但现在彭德龙是黄海涛面前得宠的心腹，彭德龙越位说话，可能是黄书记的授意，老季一时间也是无可奈何，干生气没办法。 再往后，彭德龙就话音一转，开始批评青石乡的工作。 虽然没有明说，但郭颖心里很清楚，这八成还是为了没有按照彭的意思组织群众夹道欢迎的原因。本来彭是没有资格点评青石乡工作的，因为在县委班子里，艾零排在他的前面。 况且彭本来就只是一个副县长，哪怕是常委，也不能乱说话。 龚明浩等人坐在下面，所谓察言观色，看起来，彭县长要接老季的班，干县委办主任了，看这架势，应该排名会提升好几位，否则彭德龙凭什么给黄海涛唱戏敲边鼓啊？ …… 开完会，郭颖陪着黄海涛一行去五老峪村。这是黄亲自点名的。 见到养殖公司一片静寂，大门紧闭，已经停产，黄海涛皱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 郭颖笑着解释道：“黄书记，是这样，最近这个公司要搬迁到乡政府驻地去，新养殖场正在搞基建，估计还有一个月就可以搬迁过去恢复生产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搬迁？”彭德龙插话道。 郭颖无奈，只得把养殖公司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腾飞公司与五老峪村人的矛盾大概说了一遍。 黄海涛挥挥手：“小郭同志，你们这是回避矛盾，也是本末倒置。你们乡里要站在村民这边，而不能帮着企业说话。有矛盾解决矛盾，有问题不能回避问题，村民利益无小事，你们擅自决定把养殖公司搬走，这个村的经济收入从哪里来？这个村的人如果再闹起来怎么办？你们要把矛盾推给县里吗？” 郭颖呆了呆，心说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黄海涛又道：“你们乡是一级政府，你们的屁股不能坐歪了。你们要坚定不移得跟人民群众站起一起，保护好村民利益。” 龚明浩几个乡干部在一旁听得眉头暗暗皱了皱，心说唱高调谁不会？但是你哪里知道这个村的实际情况？ “按照黄书记的指示精神，搬迁暂停，通知投资商恢复生产。”彭德龙在一旁沉声道。 郭颖吃了一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从始至终，老季都保持着异样的沉默。龚明浩躲在一旁给艾零打了电话过去：“艾书记，不好了，出事了，你赶紧回来吧。” 艾零其实已经开车进了山。（未完待续） 299章 据理力争 艾零很烦。 心说你一个新来的县委书记，不做调查研究，只做官僚主义的指示，简直就是胡扯淡。腾飞公司跟五老峪村的矛盾积怨如此之深，加上前面出了瘦肉精和纵火案的事，如果非要让腾飞公司原地经营，她们势必要撤资。 况且，人家是企业，具有经营自主权，政府不能强硬干涉。 艾零直接把车开到了五老峪村村口的山坡下。他跳下车，直奔养殖场。 他远远就看到黄海涛站在人群中意气风发，正在“指点江山”，就暗暗皱了皱眉。他挤进人群，笑道：“黄书记，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我正好去市里跟一个投资商谈扶贫项目。” 黄海涛淡然道：“又谈扶贫项目吗？艾零同志，我个人认为，像你们这种山区乡镇，还是应该多大力发展种养殖业，至于那些工业项目，出于环保考虑，能不上还是尽量不要上了吧。” 艾零心道：你这是跑到乡里来，专门跟我对着干来的？这刚到任没两天，就要把过去的工作全部推翻了不成？岂有此理！ 艾零面不改色笑着解释道：“黄书记，是这样，我们乡呐，土地贫瘠，多以山坡地和半干旱地为主，要看天吃饭，发展种植农业基本上入不敷出，农民的积极性也不高。只有适当上一点工业项目，才能真正带动乡里的就业和经济发展，否则，青石乡很难完成省里下达的扶贫工作目标。” 黄海涛见艾零跟他唱反调，心里更加不爽：“也不能一味为了发展，就以牺牲环境为代价。我们是要青山绿水，还是要经济发展，这是个问题。” “黄书记，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认为，青石乡的环保还是抓得不错的，我们在项目立项上，已经尽量避免那些高耗能高污染项目引进来，养殖项目和服装加工项目还有温泉度假村的项目，本身都不是污染项目。”艾零针锋相对：“我们乡还是全省的环境监测点之一，在这一点上，还请县委放心，我们不会以牺牲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 “但是经济，必须要抓。这是首要任务。这个乡经济基础太弱，如果不补齐这个短板，脱贫就是笑话。”艾零又强调补充了一句，表明了他的态度。 黄海涛冷视着艾零，心道你竟敢跟我拧着来？ 但艾零目光湛然，平视黄海涛，面无惧色和慌乱之色。 他只对事不对人，不要说面对黄海涛一个县委书记，就是面对省委书记，他也会据理力争。 彭德龙在一旁插话道：“艾书记，黄书记的指示必须要贯彻落实，发展经济是很重要，但环境保护就不重要了吗？一样重要，应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艾零点点头：“那是自然。” 黄海涛向彭德龙扫了一眼，彭德龙心领神会，立即冲了出来：“另外，今天黄书记来养殖公司和五老峪村现场调研，认为养殖公司暂时不宜搬迁离开五老峪村，一旦强行离开，非要激化矛盾不可，一旦造成群众上访群体性事件，后果不堪设想。艾书记，你要马上安排人去跟养殖公司对接，无论如何，我们政府要坚定不移地站在农民立场上的嘛，呵呵。” 老季虽然在一旁没说话，但他还是向艾零使了一个眼色。他觉得艾零刚才已经跟黄海涛唱反调让新书记很没有面子了，至于养殖公司的事，先答应下来，过后在慢慢想办法。否则，这就跟新书记拧上，对于艾零今后的工作不利。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 他又不是政治上的白痴，岂能不明白这其中的关键？ 但是，养殖公司搬迁，不但已经拍板决策，还做好了基础性工作，更重要的是腾飞公司已经为搬迁改造提升规模再次投入了一些钱，你让她再黄了、打了水漂，以邱曼琳的个性她岂能干？再说邱曼琳对五老峪村的人深恶痛疾，要说不让她搬迁，她说不准一怒之下会把养殖公司搬走离开安化县。 艾零怒视着彭德龙，心道这些情况黄海涛刚来不了解，但你彭德龙难道不知情吗？你明知道腾飞公司跟五老峪村已经不可调和，还非要撺掇黄海涛来养殖公司说事儿，这不是明摆着捣乱使坏吗？ 这是给自己下马威了。 艾零心里很清楚，彭德龙在县委常委班子里排名在艾零之后，最末的一位，他一直不服气。这一次好不容易抓住黄海涛这棵大树，自然不会放过，他首先要做的就是骑在艾零的头上，发泄过去的憋气。 艾零冷冷道：“老彭，你可知道养殖公司为什么非要搬迁离开五老峪村吗？” 彭德龙嘴角一抽：“这个具体情况，我也是刚才听小郭说了那么两句，只是矛盾嘛，我看还是先做做投资商的工作，能缓和还是缓和的好。” 艾零勃然大怒，他可以给黄海涛这个新任县委书记一个面子，但你彭德龙算是什么东西，你竟敢揣着明白装糊涂，拉大旗作虎皮在这里兴风作浪？ “彭县长，五老峪村和养殖公司的矛盾，前因后果，我在上个月的县委常委会上做个详细的情况说明，你当时在场，你敢说你不知情？瘦肉精的事情，差点毁了这个来之不易的生态养殖项目，你不难道不知道？前两天纵火案的事情，差点让腾飞集团总裁邱曼琳葬身火海，这件事震动全市，你难道不知道？” “这是普通的矛盾纠纷吗？彭县长？！” 艾零连番质问，将彭德龙反驳得哑口无言，脸红耳赤。 黄海涛在一旁听了也是吃了一惊，竟然还有纵火案？这事他的确不知情。他恼火地瞪了彭德龙一眼，沉声道：“小艾书记，到底怎么回事，说来听听！” 艾零苦笑一声：“黄书记，上上个月，五老峪村在养殖公司打工的一个村民擅自使用瘦肉精，导致被媒体曝光，引发社会负面影响。上个月，五老峪村的一个村民，半夜潜入养殖公司，在腾飞集团总裁邱曼琳的宿舍窗台上安放雷管炸药，结果引发火灾，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当时县委决定，成立专案组调查，现在主犯和从犯已经被绳之以法，正是因为这个，腾飞集团总裁邱曼琳跟县里和乡里提出，要么，搬迁，要么，她们撤资彻底离开咱们县，没有第二条道走。” “为了保住这个来之不易的生态养殖项目，和扶贫项目品牌，我向县委做汇报，征得县委同意之后，才与养殖公司达成共识，将养殖场搬迁在乡政府驻地，借此升级改造扩大规模，现在新养殖场基本上完工，可以投入使用了。” 黄海涛沉默了一阵：“为什么？原因何在？这个村的人……” 艾零苦笑不语，他没法解释，只能保持沉默。 黄海涛知道自己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也受了彭德龙的蛊惑，但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作为县委书记，在他刚到任的时候，艾零一点面子也不给，当众与他唱反调，他心里之不爽爆发到了一个极点。 “这是你们乡里的工作，你们乡党委政府自己斟酌吧。”黄海涛冷冷一笑，转身就走：“我还要去山下的红旗镇走一走，今天就到这里吧。” 黄海涛就这样走了，谁都能看得出，新书记很不满意，很不高兴。 郭颖有点担心：“书记，新书记会不会因此对咱们乡产生偏见啊……” 艾零笑了笑：“你们不要多想了。作为县委书记，如果连这点觉悟和风度都没有，人家也做不到今天的位置上，好了，都忙自己的去吧。” 艾零挥挥手，遣散了众人。 虽然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能看得出来，黄海涛是一个心眼很小的人，对于今天的不爽，他不定哪一天就会爆发出来。艾零个人无所谓，但如果县委书记处处针对青石乡，他的工作就会难做。 他心中有数，至少在当前一段时间，他不能犯任何面子上的错误，不能被黄海涛抓住把柄。 …… 黄海涛去了山下的红旗镇。 他的车队还没有进入红旗镇的镇口，彭德龙就发现，道路两旁挂了两条横幅，一条上书:热烈欢迎县委黄书记莅临红旗镇检查指导工作，另外一条上书：解放思想，干事创业，坚决拥护县委的坚强领导。 彭德龙长出了一口气，同样是临时通知，但你看看人家红旗镇。 黄海涛透过车窗扫了一眼，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有点高兴的：“老彭，这个镇的书记叫什么来着？” “邹广平，算是县里的老成人了，干事利索，政治觉悟高。”彭德龙笑道。 黄海涛记住了这个名字。 一旁的季坤昌暗暗撇嘴，心道邹广平这个马屁精现在可算是遇上“明主”了。过去的几任县委书记都不吃这一套，可新来的这位黄书记看起来就吃这一套了。 邹广平有用武之地了。 车队继续前行，在镇外，红旗镇镇委书记邹广平带着镇班子成员和所有的镇政府干部都迎候在路口。此外，道路两旁还有不少村民前来围观，摆出了夹道欢迎黄书记的架势。还有两名小女孩身着礼服，手捧鲜花，就站在邹广平身前。 “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黄海涛吩咐停车，然后就下车。 两个小女孩马上就跑过来鲜花。 黄海涛非常和蔼可亲的接过鲜花，然后亲了亲小女孩的面颊。 邹广平带着一群人走过去，毕恭毕敬：“黄书记！热烈欢迎黄书记来我们红旗镇检查指导工作，我们镇上的群众一听说黄书记要来，那个激动，有些在家里都待不住，非要来看看黄书记……” 邹广平的马屁功夫已经炉火纯青了。 副镇长冯晓婷在人群外围，忍不住暗暗摇头苦笑。其实邹广平算是一个能力很强的基层干部，他把红旗镇治理得井井有条，像这样的干部，其实完全可以靠能力吃饭，只是他偏偏是县里出名的马屁精，擅长溜须拍马。 黄海涛故意皱了皱眉：“以后不允许搞这种迎来送往的排场，知道没有？我来下面就是调研考察，不想惊动人民群众。快都散了吧。” 邹广平赶紧挥挥手，镇上的干部指挥着村民散去，秩序不乱。 别看黄书记嘴上不说好，其实心里很高兴。这从黄书记接下来的谈话态度上就看得出来。黄海涛称赞红旗镇的工业基础强，是县里重点乡镇，经济强镇，他代表县委表态，今后会大力扶持红旗镇走工业兴镇的道路，云云。 开完座谈会，黄海涛在邹广平陪同下看了几家乡镇企业，然后就同意留下在红旗镇吃饭。新书记能留下吃饭，这可是天大的面子。邹广平喜出望外，自然是极尽逢迎不提。 山下的情况很快就传进了山里的青石乡，两个乡镇相隔不远，乡镇干部互相熟悉，信息互通有无。 傍晚时分，郭颖一脸的苦笑，走进艾零的办公室：“书记，听说山下邹广平搞了群众夹道欢迎的场面，还有小学生鲜花的安排，据说黄书记很高兴，现在就留下吃饭。这可是黄书记到任后的第一顿饭，能给红旗镇这个面子，显然说明邹广平深得欢心呐。” 艾零笑笑，耸耸肩：“郭乡长，这样搞铺张场面是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的，不过，各人干各人的事，人家红旗镇愿意这么做，咱们也管不着，也不必管这种闲事，做好自己就好了。” “对了，我今天见了一个投资商，实力很强，他们公司有一百多个亿的现金，现在正在找项目投资。我跟他们谈了谈，他们初步同意要在我们乡上一个总投资不低于二十个亿的生态旅游小镇项目，结合腾飞公司的温泉度假村，整体规划，配合生态养老、生态观光、生态地产等诸多概念，我想，我们应该马上组建班子，来配合这个项目落地。” 郭颖大吃一惊：“书记，二十个亿？真假？不会是骗子吧？” 二十个亿的项目，不要说对于青石乡，就是对于安化县，都是天文数字。突然有这种大项目主动找上门来，郭颖的第一反应就怀疑是不是骗子。（未完待续） 300章 量身定制 郭颖的反应在艾零的意料之中。其实不要说是郭颖，很多人听到这样的消息，估计也会当成是骗子。就连艾零当时都有点不太相信。不过，柳旭和柳家绝不是信口开河之辈，他又心知肚明。 他隐隐猜出，柳旭突然在本市成立公司，要上大手笔的项目，估计与黄海涛有点关系。她与安化县新来的这位县委书记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外人不得而知，艾零只能从她眼眸中的那无穷恨意中看到某种端倪。 “郭乡长，这绝不是骗子和忽悠。我不能跟你说的太多，但投资商是京城的世家子弟，背景深不可测。至于实力，那就根本不用怀疑。我已经确认无疑了，他们最近从香港金融市场上融资了一百多个亿的现金，正在国内到处找项目，在资金上肯定是没有半点问题的。” “关键是我们要慎重、整体规划好这个项目。前期筹备期，没有必要向外界透露什么，先保密。我个人认为，你亲自出马对接项目，具体负责配合。对方已经邀请国际上知名的顶尖规划师来给咱们乡量身定制项目发展整体规划，你做好衔接。” “郭乡长，这无论是对于青石乡还是对于我们这一届班子来说，都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遇。我们要抓住机遇，不能放过机会。”艾零笑了笑：“至于如何跟对方衔接，你直接找邱曼琳联系就好。” 郭颖眼前一亮：“书记，这是邱总帮我们联系的投资商吗？” 艾零笑而不语。 郭颖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郭颖离开了艾零办公室，柳旭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小艾书记，我们和腾飞集团合作的新公司已经进入注册程序，估计再有几天就能注册成功，这样的话，我们的实际合作就开始了。你这边不需要担心，我邀请的规划师美国人杰克后天就到，到时候，我就不出面了，我会安排人带着杰克去你们乡里，他们这个规划团队会给你们量身定制一个项目的整体规划，你安排人配合一下。” “但是我有一个要求，在我们项目真正落地之前，你不要跟你们县里报告。我原则上也不愿意跟你们县里合作，我只是跟你合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柳总，只是这么大的项目，将来肯定要惊动县里和市里——瞒是肯定瞒不住的。” 柳旭突然冷笑起来：“这一点你不需要担心，我会安排人主动找你们市里对接，直接敲定落在你们乡。然后你就可以直接与市里衔接，撇开安化县了。” “我有言在先，我这是想扶贫，想给山区人民做点实事，绝对不想为某些人的政绩涂脂抹粉。如果你把我们的合作异化成了政绩工程，让县里参与进来，我会放弃这个项目。” 柳旭的声音冷漠而坚决。 艾零叹了口气，却无言以对。 他没法接她的话茬，因为再说什么，都要涉及到柳旭和某人的个人隐私了。 …… 柳旭作风利落，她想做的事绝不拖泥带水。 她在与艾零通完电话之后，就带着邱曼琳和盛晓岚通过省里一位领导的介绍，直接找上了市委书记蒋雪峰同志。投资数额很大，加上柳家的背景，蒋雪峰没有怠慢，立即安排亲自与柳旭三女会面，陪同见面的还有市长黄长友。 柳旭的身份不同，蒋雪峰和黄长友亲自在市委办公楼前迎接。如果单是盛晓岚和邱曼琳，哪怕能见到蒋书记，但也不会得到如此礼遇。 “柳总，欢迎来我们市里投资兴业，真的非常欢迎啊。”对于为本市经济发展贡献力量的大投资商，蒋雪峰作为市委书记，自然是非常欢迎的。 柳旭笑笑，跟蒋雪峰握握手：“蒋书记，您好，这两位是我在你们市里的合作伙伴，她叫盛晓岚，盛世投资公司老板，她叫邱曼琳，是腾飞集团总经理。最近我们三家合资成立了一家新公司，未来的项目建设，将由我们这家新公司来承载负责。” 蒋雪峰微笑，又跟盛晓岚握手寒暄两句，然后是邱曼琳。 蒋雪峰握着邱曼琳的手：“邱总是吧？我听说过你们的企业，你们在安化县青石乡的扶贫项目有声有色，做得很好，对青石乡的脱贫和地方经济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邱曼琳恭谨一笑：“蒋书记客气了，这是我们企业应该做的。” 别看邱曼琳很强势，但面对蒋雪峰这样的高官，还是有点发憷的。 蒋雪峰笑着介绍黄长友：“三位，这是黄市长。” 柳旭三女又上前与黄长友寒暄。 黄长友笑了笑，与三女一一握手，然后就与蒋雪峰一起陪着三人进了市委小会议室，坐定之后，开始具体谈项目合作。 …… 柳旭的态度让蒋雪峰和黄长友有点意外。 柳旭点名要把投资落在青石乡而不是安化县，而且专门再三强调是想为贫困山区人民做点事，而不是给某人做政绩工程。话说得很直接，就差点黄海涛的名了。 蒋雪峰和黄长友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眸中看到了某种震惊。 关于黄海涛的背景，省里有消息说是柳家的关系，但从柳旭的态度来看，蒋雪峰觉得这有点离谱了。这哪里是有关系，分明就是有怨气！ 蒋雪峰笑了笑：“柳总，我大概也听明白了，你们是想在青石乡搞一个立体生态综合项目，投资体量不小，专门就是为了扶贫，是这样吧？” 柳旭笑：“蒋书记，是这样的，我们就是为了扶贫，不带别的因素，我更担心的是，会被别人利用，搞成政绩工程。所以，我建议，我们公司与你们市里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把项目放在你们市里，作为你们市里的重点项目，给予我们一定的政策支持和税负优惠。” “项目由市里统管，责成青石乡的艾零书记牵头落实就是了。”柳旭又补充了一遍。 蒋雪峰沉吟了一下：“可行。这本身没有问题，这么大体量的项目，理应放在市里，由市里督办统管。这样吧，黄市长你亲自挂帅，市里专门组建一个项目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让熟悉安化县青石乡情况的郭海同志担任，艾零作为项目办公室主任，负责调度和具体落实。柳总，这样可以吗？” 柳旭笑了：“可以，谢谢蒋书记支持。” 蒋雪峰哈哈大笑：“哪里的话，应该是我们感谢柳总和柳氏企业对于我们市经济发展的大力支持！我代表全市人民表示感谢！”（未完待续） 301章 吃相难看 二十个亿的经济体量，这在市里来说，也是数得着的重大项目。对于这样的项目，市里再怎么重视其实都不为过。柳旭是一个从来就不拖泥带水的人，为了向市委市政府展示她投资的决心和诚意，柳氏企业的资金开始陆陆续续到账。 其实，柳氏企业本身就是信誉和信用。 辉煌盛世投资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注册成立，柳氏企业以旗下的辉煌投资公司作为发起人和大股东注资，飞腾集团和盛世投资公司分别作为另外两家发起人和股东单位。辉煌投资占股80，飞腾和盛世投资分别占10。 在股权设置上，邱曼琳和盛晓岚根本就无所谓，他们本来就是为了陪衬和掩饰柳氏企业的投资，所以这家公司本质上还是柳旭的独资公司，所有的注册资本金和后续项目启动建设资金都由柳旭一家承担。 柳旭的助手夏侯琳琳担任辉煌盛世投资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盛晓岚和邱曼琳分别出任董事。 几乎是与此同时，市委正式发文，成立万寿山生态综合体项目开发建设工作领导小组，市委副书记、市长黄长友担任组长，副市长郭海担任副组长，市府办、市经信委、市发改委、市建委、市林业畜牧局、市农委和市扶贫办有关负责人作为成员，安化县委常委、青石乡党委书记艾零兼任项目调度办公室主任，明确分工和责任。 所谓万寿山，其实就是安化县以东一带山脉的统称，具体名字如何由来，已经无人能说得清楚了。反正包括青石乡所在的好几个乡（不仅是安化县，还有其他县所辖）所处的山脉，都可以称之为万寿山，只不过老百姓还是习惯叫“东山里”。 这就是相当于向全市公开了这么一个体量庞大、气势恢宏的生态综合项目。消息传出，全市震动。这么大的项目，二十个亿的投资，事先竟然没有一点风声透露出来，尤其是发改委的人更是吃惊，这么大的项目都没有在发改委备案就浮出水面，显然是市里主要领导引进和主导的。 文件发到了安化县，自然就到了各位县领导的案头上。 黄海涛大吃一惊，立即召集常委会，并且在会上大发雷霆。 黄海涛为什么发火，众人都心知肚明。但是，所有人都很吃惊，不光是黄海涛，就连陈稳，都是云里雾里，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么一个超大体量项目。 二十个亿的超大项目，放在了青石乡，艾零都成为了项目办主任，县里都一点风声也没，明摆着不把县里放在眼里，黄海涛焉能不怒？再者说了，这么大的项目，县里一点光也沾不上，这不是扯淡的事情吗？ 无论是谁引进的项目，只要是在安化县，安化县都有权力分一杯羹。这是黄海涛的想法和逻辑。 艾零面对所有人的猜疑目光。 但他面不改色心不跳。 黄海涛怒道：“艾零，你到底什么意思？这是你引进来的项目？为什么不跟县里通通气？你这是目无组织！” 艾零心里早有准备，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承认是自己首先联系上的项目，否则县里这些人肯定会吃味，包括陈稳在内。 艾零淡然一笑：“黄书记，其实我跟你一样很吃惊，我也是看到文件之后，才发现自己成了这个什么项目办主任，至于这个二十个亿的综合项目，又至于这个项目为什么会放在青石乡，我完全不知情。如果黄书记要弄清楚，还是去向市委领导询问吧。” 黄海涛皱了皱眉：“你不知情？” 艾零神色不变：“黄书记，我有必要向你和同志们撒谎吗？如果你不信，可以打电话问问市里领导。” 黄海涛沉默了下去。不管他信不信艾零的话，但艾零的话没毛病。他绝对不敢当众质疑市委市府领导的决策。不管这个项目是出于什么目的放在了青石乡而没有跟安化县打招呼，他都不能表示质疑。 陈稳面色狐疑，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认为这是艾零引进的项目，只是不知道基于什么考虑，让投资商跟市里接上了头。不过想想也正常，这么大的体量，市里看重也在所难免。 黄海涛非常不爽。 哪怕艾零不知情，哪怕这个项目是市里主导引进，但既然是放在安化县，凭什么不让他这个县委书记来承担项目调度的工作，而是让艾零一个普通的县委常委牵头来做？ 黄海涛阴沉着脸，就开始借题发挥：“既然市里开始安排落实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既然这个项目放在了我们县里，我们县也必须要高度重视，马上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决策精神。我看这样，我们县里也组建成立项目工作领导小组，我任组长，陈稳同志任副组长，彭德龙同志具体负责项目的对接和整体调度。” 黄海涛这么一搞，基本上就没艾零什么事了。 他是想要用县里的工作组架空艾零这个市里文件任命的兼职项目办主任。 艾零笑了笑，无动于衷。 他心里有底。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也知道，如果黄海涛为了政绩非要厚着脸皮往上贴，肯定会吃一鼻子灰。不要说市里同意不同意了，人家投资商连门都不会让他进去。 彭德龙神色振奋，挺直了腰板。 “彭德龙同志会后马上去市里对接这个项目，最好是争取见见投资商。”黄海涛吩咐，彭德龙连连称是：“黄书记，我这就去市里，我刚才接到文件之后，跟发改委的人联系了一下，对方说这个神秘的投资商是什么人，他们也不是太清楚，但这件事是市委蒋书记亲自安排，黄市长亲自挂帅，显然对方来头不小。” “你辛苦一趟，去探探路和探探消息。说实话，同志们，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放在我们县里，如果能争取成我们县的重点项目，我们县未来三年的发展规模就不用愁了。这么一个项目，足够我们消化一两年没问题。” 黄海涛用手拍了拍桌子：“陈稳同志，一会我们俩一起也去给黄市长汇报一下工作，顺便问问项目的情况。” 陈稳点点头，他没有理由也无法拒绝黄海涛这样的提议。 “散会！” 众人散去，艾零也笑笑，起身离开。 县委副书记欧阳菁追了上来，与艾零并肩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看来项目虽然是放在你们乡里，但你们乡要想真正参与进去，怕是不太现实了。” 黄海涛的吃相有点难看。他一定会让安化县参与进去，把艾零彻底架空。至于这个项目放在青石乡，那又有什么关系？难道青石乡不是安化县的地盘吗？不受他这个县委书记的管辖吗？ 艾零嗯了一声：“这是神仙打架，我们凡人就不掺和了，免得遭殃。” 欧阳菁深深扫了艾零一眼，轻叹一声，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其实在欧阳菁看来，黄海涛对艾零的敌视排斥之心来得有点莫名其妙。如果就是为了上次在青石乡的事情，那他的政治风度也忒差了。 艾零也进了自己在县委的办公室。 他根本就不慌不忙，任由黄海涛去上蹿下跳就是，一点都没用。 等他去市里碰了鼻青脸肿回来，他就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了。 陈稳和黄海涛去了市政府找黄市长汇报工作，彭德龙也去了市里去了发改委，准备探听消息，摆出了一副对接项目的架势。但是发改委的人有点莫名其妙，安化县的人突然找上门来，他们也是啼笑皆非，这个项目的情况到底如何，信息都掌握在市府办，项目还没有正式立项，发改委这边一片空白。 彭德龙跟发改委一个副主任关系不错，但奈何什么消息都没有得到。 反倒是陈稳因为过去干过市府副秘书长，在市政府轻车熟路，很快就通过市府秘书长老董见到了黄市长。他们进黄市长办公室的时候，郭海正好也在。 见到这两人一起登门，黄长友心知肚明，却是装糊涂，故意愕然道：“你们这两个安化县的父母官，一起到我这里来，有点反常嘛。” 黄海涛笑：“黄市长，我们接到市里的文件通知之后，马上召开县委常委会，贯彻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文件精神，我们已经组建成立了项目工作领导小组，我和陈县长分别担任组长和副组长……请市领导放心，我们县里会竭尽所能、竭尽全力落实好、承接好这个项目，让领导放心，让投资商满意，让人民群众得实惠。” 黄长友扭头与郭海对视了一眼，这才扭过头来淡淡笑道：“这个项目是市里主导的重点项目，放在青石乡是市委研究的结果，也是投资商的意愿。这个项目呢，由我和郭海副市长牵头，你们县里的艾零同志具体配合一下就可以了，至于你们县里这个层面，倒也不必浪费资源和多此一举了。” 黄长友的话让黄海涛脸色骤然变得难堪无比。 黄市长这是公开说——这个项目没有你们安化县什么事，你们还是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了。（未完待续） 302章 闭门羹 可黄海涛打死也不敢当着黄市长的面说三道四，更不敢过问市里为什么会这么安排。 但想来肯定有原因。黄海涛百思不得其解。 黄长友向郭海投过暗示的一瞥，郭海笑了笑道：“两位，你们先回，我和黄市长还有个会要开。至于这个项目，你们也不要多想，虽然是市里主抓的项目，但毕竟是落在青石乡，将来对于青石乡的脱贫攻坚战彻底打赢和带动你们县里的整体发展，都是可以预期的。” 黄长友和郭海都下了逐客令了，两人岂能还继续赖着不走。 黄海涛和陈稳离开黄长友的办公室，陈稳有意去市府办串了串门，从相熟的一个科长那里得到了有关信息，这个项目是由燕京一家大公司投资，项目公司已经注册成立，正在做规划，准备走项目立项手续。 陈稳还从熟人那里得到了项目发起人——辉煌盛世投资股份有限公司在本市的注册办公地点，就在市政府不远处的原林业局办公老楼内，租了整整一层。 黄海涛还是有点不甘心，就拖着陈稳又汇合上了彭德龙，三人一起赶去项目公司，准备对接一下。不见上这位神秘的大老板，黄海涛心里不安稳。 辉煌盛世公司。 公司LOGO和相应的宣传标识才刚刚弄好，办公区域的简洁装修才刚刚展开，现场只有几十个民工在忙活。黄海涛三人扑了空，经询问，才知道这家项目公司的人现在临时驻扎在蓝海大酒店，包了三个酒店的房间办公。 黄海涛索性就拖着陈稳和彭德龙继续赶往蓝海大酒店。陈稳觉得有点没趣，有心想要自行离去，就觉得不太妥当，就硬着头皮跟着。 柳旭的人的确是在蓝海，柳旭本人也在蓝海。 夏侯琳琳正带着几个下属忙着项目计划书，突然见有三个政府官员模样的人找上门来，起先以为是市里的干部，还挺热情，后来听说是安化县委的人，就意兴阑珊态度转冷。 “夏侯总，这位是我们安化县委书记黄海涛同志，这位是县长陈稳同志，我们县里两位主要领导听说你们这个项目之后，非常重视，亲自上门来拜见你们公司老板，还希望引荐一下。”彭德龙满脸堆笑。 夏侯琳琳迟疑了一下，“你们稍等。” 夏侯琳琳转身去了另外一间房，见到了正在喝中药汤剂的柳旭。柳旭听了艾零的建议，除了接受针灸之外，还服用汤剂调理身体。 “柳总，安化县来了三个人，号称是县委书记、县长和常委副县长，据说是冲着我们的项目来的，要见您一面。”夏侯琳琳的声音并不大，但听在柳旭耳中就几乎成了惊涛骇浪，她脸色骤变，马上阴沉下来，咬了咬牙，从牙缝里蹦出几个字去：“让他滚！我不见！” 夏侯琳琳吃了一惊，却不敢再问，立即转身走了。 夏侯琳琳冲彭德龙三人面无表情挥挥手道：“你们三位请回吧，我们老板身体不适，不见外客，请回吧！另外，有必要提醒你们，我们的项目是放在青石乡，不是安化县。” 彭德龙搓了搓手，勉强一笑：“是这样啊，那我们就先走了，改日再来拜访。不过，夏侯总，青石乡是我们安化县的一个乡，你们这个项目放在青石乡，怎么能说跟我们安化县没有关系呢？” 夏侯琳琳面色一冷：“那是你们市里的态度，也是我们老板的态度，至于为什么，我一概不知。” 项目公司的人态度不善，又吃了一场稀里糊涂的闭门羹，黄海涛的脸色变得很难堪。陈稳忍不住暗暗摇了摇头，心道这不是你自己找的吗？黄市长的话都说得这么直白了，你还要来自讨没趣，怪谁呢？ 不过这样看来，这项目一定跟艾零这小子有关系，等会晚上的时候，一定单独找艾零通个电话聊聊，探个究竟。陈稳拿定了主意。 因为跟项目公司对接不上，所以黄海涛主导成立的项目领导小组就变成了一场无聊的笑话。在返程的路上，黄海涛把火气都撒在了彭德龙身上，彭德龙悻悻地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一声不吭。 回到县里已经是傍晚时分，黄海涛回到办公室，越想越烦，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到底是什么人来投资，竟然直接越过或者说故意要越过安化县这一级？艾零一个小小的乡镇党委书记，有这个能量和胆子吗？他很怀疑。 黄海涛做梦也想不到项目公司的后台老板是自己的前女友柳旭。 柳氏企业的市场在京城及华北一线，来到本市投资上二十个亿的大项目，他想都没往这方面想啊。 黄海涛三人吃闭门羹的事，很快就传到艾零这里，艾零付之一笑，早有所料。 陈稳的电话随后打了进来，但无论陈稳怎么问，艾零的回答都是滴水不漏。陈稳无奈，只得放弃。怀疑归怀疑，但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说了也是白说。 …… 第二天一早，艾零接到市里通知，去市府参加黄市长和郭海召集的项目碰头会。他刚离开乡里没多久，黄海涛和彭德龙就带着县发改委和县委办的人又下到了乡里。黄海涛来得太突然了，乡里没有半点准备，乡里半数领导都不在家，郭颖带着柳旭聘请来的美国规划师杰克一行六七人的团队，正在青石乡的山上一带漫山遍野的走，做整体的项目策划和规划。 所以乡里就剩下一个值班的龚明浩在。 彭德龙脸色不善：“龚明浩，你们乡的书记不在，代理乡长也不在？乡党委政府两个主要干部都不在家，半数以上的乡干部都空岗，可见你们乡的管理是有问题的。” 龚明浩皱了皱眉：“彭县长，班子里除了两个请了病假之外，其他乡干部都在各自的挂包村驻村蹲点，这是乡党委最近的集体决策。艾书记接到市里通知去市里开项目碰头会，郭乡长正陪着项目公司聘请的美国设计师和规划师在山里进行实地考察。” “去市里开会？开什么项目碰头会？”黄海涛突然质问道。 龚明浩摇摇头：“黄书记，这个我不太清楚，市政府的通知是直接下给艾书记本人的。” 黄海涛冷哼一声：“老彭，这个乡的乡长是代理乡长？怎么回事？” 彭德龙就把郭颖代理乡政府工作的事简单说了说。黄海涛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冷酷，但却是一言不发。 “你安排人带我们进山转一转，黄书记要对青石乡进行实地考察。”彭德龙挥挥手，直接下了命令。 龚明浩不敢迟疑，立即安排人跟着黄海涛和彭德龙一行五六人进山。 黄海涛和彭德龙在山里这么一转，身临其境，这才陡然间发现，原来青石乡这一带的自然风光真的很不错，如果有投资，整体规划建设，一定是一处风景游览胜地，有山有水有森林，自然资源丰富，这样的去处，难怪会吸引来二十个亿的大投资。 黄海涛砸吧砸吧嘴，站在山半腰望着山脚下随风起伏的林海，心道其实不需要二十个亿，有那么十个亿就足以改天换地了。这个项目如果真的落地建成，青石乡不要说脱贫，就是一跃变成全市的经济强镇都没有问题了。 黄海涛顿时觉得很失望，这么大的项目市里主导，利润啊什么的肯定都要放在市里，看市里领导这种态度，安化县想要分一杯羹是很难很难的了。 黄海涛点燃一根烟，深吸了一口。 站在他身后的乡党政办的办事员小方忍不住善意提醒道：“不好意思，黄书记，山林重地，严禁烟火，天干风噪，容易引起火灾。” 黄海涛皱了皱眉，虽然依言将烟掐灭，但心里的不爽可想而知。 彭德龙怒视了小方一眼，心道这个乡的人都跟艾零一个德性，又臭又硬，很难对付。 黄海涛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淡淡道：“老彭，我们回吧，我也大概看了个差不多，心里有些思路了。” 黄海涛转身就走。 彭德龙连连称是，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黄海涛心里理清了什么思路。 总不成黄海涛也要引进一个类似的项目来跟市里叫板吧？ 在坐车回县里的路上，黄海涛沉默了片刻，突然道：“老彭，我看了下，这片山区不但是青石乡，还有那边的三岔乡和山下的红旗镇，如果他们这个项目只放在青石乡这个中间部位，等于是截断了三岔乡和红旗镇的山林资源，这样搞开发，不但造成极大的自然资源浪费，还会引发几个乡镇村民的利益冲突。” “所以，回去之后，马上以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给市政府打报告，要求项目整体规划进三岔乡和红旗镇的衔接地带，这样一来，等于是将三岔乡和红旗镇纳入了规划开发之中，占了我们三个乡的地盘，市里还好意思说这跟我们县里无关吗？” 彭德龙恍然大悟，向黄海涛翘起了大拇指：“书记果然是高瞻远瞩，视野开阔，你这么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我回去马上就安排打报告。” 黄海涛也是满意地笑笑。（未完待续） 303章 痴心妄想 参加万寿山生态开发系统综合体项目调度会议的除了分管副市长郭海之外，还有市直各部门的一把手，市长黄长友亲自召集会议。艾零作为项目办主任与会，投资商这边柳旭安排了自己的助手夏侯琳琳出面，自己隐在幕后。 项目公司的注册资本金十个亿已经全部到位，柳旭说到做到，这让市里领导尤其是蒋雪峰和黄长友两位主要领导非常满意，觉得柳家人果然讲信誉，大家族就是大家族，不会出尔反尔，更不会在一些蝇头小利上斤斤计较。 这家公司出手不凡，大手笔，发改委、经信委这些市直部门得到消息，都大为震动，这是本市历史上不多见的超级大项目，虽然投资绝对额度上不是最高，但资金到位之快、项目推进之快，还是不多见的。 市委书记蒋雪峰本来没有说到会，按说有市长黄长友主持会议，会议规格就算是很高的了。但蒋雪峰还是临时到场，足以说明对这个项目的无比重视。 黄长友正在调度情况，蒋雪峰突然到了，众人起身迎接，蒋雪峰微微一笑，摆摆手，径自走上了主席台，大声道：“同志们继续开会，不要中断，我也是过来听听具体的情况。” 但蒋雪峰话是这样说，既然他来了，那么，这个会议毫无疑问要交给他来主持。 “安化县青石乡的艾零同志到了没有？”黄长友环视全场，艾零赶紧站起身来：“黄市长，我在。” “你先坐。同志们，我们具体分分工，这个项目，市委市政府非常重视，这也是本市发展历史上涉及农业系统工程、涉及扶贫整体开发的一个重要的近乎里程碑意义的超级项目，希望大家都能重视起来，各司其职，密切配合。” “项目主要分两步走。这两步同时走，衔接好。一部分是项目立项和规划，发改委、经信委、农林委和扶贫办你们四个部门要抽调专门人员组成项目协调小组，给你们下个死命令，必须要在一个月内完成所有项目的立项、审批和规划手续，我们要趁热打铁一气呵成。毕竟人家投资商也不容易，这么大的资金量放在我们市里闲置着，资金成本很高。同时，财政部门要研究好相关的政策配套措施，给予最大限度的政策优惠。” 黄长友说完，几个部门的一把手马上开始表态。 黄长友嗯了一声，又把清朗的目光投向了艾零：“项目立项的同时，艾零同志，你们乡里也要组建项目对接小组，你亲自抓，这个项目是当前你们乡工作的重中之重，这个项目的成败关系着青石乡能不能一举跨入经济强镇，关系着青石乡及其周边地区十几万贫困人口的脱贫致富，成败在此一举。这个项目若是出了问题，艾零同志，市里一定会追究你的责任！你要提前下手，提前按照规划的思路开始创造条件，争取让项目落地。” “有什么问题和困难，直接向我汇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直接找蒋书记报告。我和蒋书记已经通好气，我们会竭尽全力支持你们这个项目，我们要打造一个全国一流的生态开发综合体和区域性的可持续生态战略扶贫项目。” 蒋雪峰在这个时候笑着插了话：“艾零同志，但是有言在先啊，我和老黄只管这个项目，至于你们别的工作，你还是要按照组织程序逐级汇报，不能让你们县里的领导觉得我这个市委书记抢了他的工作，是不是？” 众人哄笑，但心里都很清楚，蒋雪峰为什么说这个话。 首先是表明这个项目的重要性。 其次是警告安化县委的人，不要越俎代庖，插手这个项目。既然是市里的项目，书记市长亲自抓的项目，就没有你们县里什么事，不要不知道规矩。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蒋书记，黄市长，我明白。请市委市政府放心，我愿意立下军令状，如果项目再我们乡的落实环节上出了问题，我引咎辞职！”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心说这小子是不是有点太年轻气盛了？ 郭海笑了，扭头向蒋雪峰和黄长友笑道：“蒋书记，黄市长，这小子还是那个拧脾气，还立军令状了。不过，这也说明了他的决心。” 蒋雪峰笑了：“艾零同志，立军令状就不必了，但是，如果出了问题，无论你有没有军令状，市里都要追究你的责任。所以，这个项目对于你们乡里是一个机会，但对于你个人来说，却是责任重大，压力山大。” “我明白！”艾零缓缓坐下。 “下面，请蒋书记为我们做重要指示。”黄长友笑着结束了自己的会议内容，剩下的，就是蒋雪峰对项目进行最后的指示和总结性发言了。 掌声雷动。 蒋雪峰说了四点。第一，项目的重要性。第二，项目的深远意义和影响。第三，全市联动，齐抓共管，推动整个项目早日落地并见到效益。第四，向省政府申报明年的重点项目。其实不用申报，这个项目因为投资额度超过十个亿，必定自动成为全省的重点项目。 蒋雪峰和黄长友前所未有的关注和重视程度，让市里这些部门官员绷起了心里的神经，谁也不敢撞在市里的枪口上。 艾零心里很清楚，蒋雪峰和黄长友之所以这么重视，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投资体量大，还在于这个项目带有生态立体开发和生态扶贫两个全新的概念，吻合当下的政策和形势，与中央精准扶贫的精神一脉相承，若是抓得好，抓出特色和亮点，在全国引起轰动都不是不可能。 如果项目在全国有了影响力，这就是蒋雪峰和黄长友无与伦比的政绩。 …… 艾零没有想到，中午的时候，县委办就以安化县委县政府的名义给市政府打了一个报告，报告上要求市里扩大项目的规划范围，将与青石乡相邻的三岔乡和红旗镇相关区域都纳入进来。安化县究竟打了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市府办把报告送到了黄长友的案头上，黄长友正在跟郭海研究项目，突然接到这种报告，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报告递给郭海：“郭海同志，你看看，安化县新来的这个黄海涛同志心眼儿还真是挺多的。” 郭海接过去看了一遍，也笑了：“黄市长，他这是想要通过调整规划，来达到安化县参与这个项目的目的。不过，项目规划虽然是政府主导，但必须要开发商同意，毕竟扩大规模意味着扩大投资，人家愿意不愿意都很难说。” “本来嘛，项目放在青石乡，也不能说就跟安化县一点关系都没有。但是郭海同志，你可能还不知道，因为在开发商跟市里谈合作之前，就专门提出了要求，强调这个项目是放在青石乡而不是安化县，是扶贫项目不是谁的政绩工程，言下之意很明确，就是说他们投资这个项目，不是给新来的黄海涛同志脸上涂脂抹粉的。”黄长友笑了笑，声音就有点复杂：“我听省里的同志说，黄海涛似乎是京城柳家的背景，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似乎信息有误啊。” 郭海这才知道背后的投资商竟然是京城的柳家，他震惊道：“黄市长，竟然是柳家的人过来投资？” 黄长友点点头：“投资商要求保密，你要不要外传，心里有数就是了。老郭，你安排人去跟投资商联系一下，看看人家的态度。我一会也跟蒋书记说说这事。” 郭海点点头。 郭海想了想，还是亲自去项目公司找上了夏侯琳琳，至于柳旭，他根本见不到。 柳旭正准备启程返回京城一趟，毕竟她企业的总部在京城，她长期滞留在此，也不合适。但未来三年，她的主战场都在本市了，因为这个项目，她决心要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借此来给柳家走政治路线的长辈营造声势。 夏侯琳琳说了这事，柳旭当即嗤笑一声：“琳琳，请郭市长转告安化县委的黄海涛，请他不要痴想妄想了！我投资这二十个亿是为了做大事，为了给贫困山区老百姓多做点事，给我们柳家积点阴德，可不是给他往脸上增光添彩的，让他死了这份心吧。” 夏侯琳琳嗯了一声，转身就走去与郭海交涉。当然了，夏侯琳琳不能完全复述柳旭的话，只是说项目资金总量有限，他们没有办法扩大规模，而且美国团队的规划思路已经确定，不可能为了谁再改动。 项目公司的态度很坚决。 其实这也在郭海的意料之中。黄海涛此举本来就有点异想天开，而且给市里打这种报告，简直就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一点避讳都不顾，怕还是有恃无恐？ 郭海就走了，直接去给黄长友和蒋雪峰汇报。 蒋雪峰听了黄长友说起这事，又看了安化县委的报告，当即怒不可遏，拍了桌子。再三说了，这是市里主导的项目，是书记市长亲自挂帅的项目，你一个县里还是要争抢，这岂不是目无市委？（未完待续） 304章 敲打 蒋雪峰勃然大怒：“老黄，你打电话给安化县，问问黄海涛想要干什么？新到任没两天，正经事不干一点，整天就捉摸着这些邪门歪道，简直岂有此理！” 蒋雪峰越想越气，猛地一拍桌子：“你直接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我再三强调，市里文件下了，这是市里主导的重点重大项目，是我们两个亲自抓的项目，他非但不知收敛，还要伸手进来，一点分寸都没有！这样的人，是怎么走到县处级岗位上来的？省委组织部的人到底是怎么选拔和考察的干部？” 黄长友苦笑：“蒋书记，你先消消气，我过后一定打电话跟他们说说这事。不过呢，黄海涛打了正式报告给市政府，无论怎么样，市里都要给个明确的态度。” 蒋雪峰冷笑一声：“现在就签意见。老黄，你先签，完了我签。” 黄长友嗯了一声，立即抓过签字笔来，就在安化县委打的报告处理单上，签下了“请蒋书记阅示”的意见，然后蒋雪峰接过来，大笔一挥：“再三重申，这是市委市政府主导的重点项目，涉及项目的任何事宜，决定权在市里，如果安化县的同志听不明白，就再去看看文件。蒋雪峰。” 黄长友看了，忍不住苦笑，蒋雪峰的批示非常“诡异”，而且态度坚决，这实际上就是公开的警告和批评，一点面子也没有给黄海涛留。 这样的批示经市委办和市府办转回安化县委县政府，中间的过程中，要经过好几道关卡，这事实际上就相当于是通报全市，市委主要领导公开点名而且还是书面批评安化县委县政府了。 第二天一早，批示转回安化县，摆在了黄海涛的案头上，他看了后脸色很难堪。市委书记公开的敲打，无疑让他这个新到任的县委书记颜面无存了。 县政府那边，陈稳看了后倒抽了一口凉气。这种程度的批评，绝无仅有，意味着市委书记对安化县的强烈不满。 这事显然在市里在县里都传成了一场笑话。当然，涉及黄海涛，县里的人没有人敢在背后议论什么，万一被黄知晓，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黄海涛这才彻底死了这份心。他知道青石乡的这个生态综合体项目再怎么诱人，也与他无关了，他想要伸手几乎是痴人说梦了。现在不光是开发商不同意，连市里主要领导都点名批评，那还说什么？ 但黄海涛心里憋着一股气，总觉得发泄不出来，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在县里就没有什么权威了。他可不敢冲市委蒋书记来，他发泄的对象自然而然就落在了艾零的身上。 但他要找一个合适的发力点。 正在这个时候，县委副书记欧阳菁走了进来，笑道：“黄书记，下午的全县经济审计工作会议，你还有没有具体的指示？” 下午的经济审计工作会议，县政府那边是分管副县长彭德龙主持，县委这边，为了表示对经济审计工作的重视程度，黄海涛本来安排欧阳菁代表县委参加。 欧阳菁提起这茬，倒是提醒了黄海涛，他沉吟了一下，沉声道：“欧阳，下午我也参会吧，现在，审计工作非常重要，从上到下都很重视，我到会强调两句，也显得县委重视。” 欧阳菁有点意外，这种分管层面的会议黄海涛居然突然要参加了，有点反常。不过，既然县委书记提出来要参加，那就参加了。 “那成，既然黄书记参加，我就不参加了。”欧阳菁也懒得再说什么，就走了。 …… 下午两点。 全县经济责任审计联席工作会议。会议由县委常委、副县长彭德龙主持，县委书记黄海涛亲自参加，下面一群部门负责人和乡镇负责人都很意外。例行的工作会议程序结束之后，彭德龙一脸的媚笑：“下面，请黄书记给我们做重要指示！” 全场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黄海涛很陶醉于这种万众瞩目和众人仰视的感觉，这种掌控权力就是掌控别人命运的意气风发和踌躇满志，是他自打进入官场之后就沉湎于此。 实事求是地讲，他过去当县长与现在当县委书记完全是不同的层次，不一样的感受。 县委书记是地方诸侯，大权在握，生杀予夺。 数十万人之上。 在安化县，他就是天。 一言九鼎，说了就算。 黄海涛一脸的威严，他端着架子欠了欠身，要显得有点领导的风度，朗声道：“重要指示谈不上，我就是谈几点具体的意见。” 掌声又热烈响起。 黄海涛摆了摆手：“好了，同志们，去年经济责任审计工作取得的成效，值得肯定，但今年我们还是要更上层楼。今年，我建议以任中审计为主，推行经济责任审计全覆盖。下面，我提几点要求。” “一是把好源头，提高计划的科学性。首先，科学制定经责审计的长远规划和年度计划，提高审计计划的约束力和时效性。进一步加强经责审计与干部管理监督工作的有效对接，统筹考虑审计资源，分清主次，突出重点。其次，加强对各部门、各乡镇党政主要负责人同步经责审计的力度，坚持党政同责、同责同审；前移监督关口，以任中审计为主，将离任审计与任期内轮审有机结合起来，逐步实现有重点、有步骤、有深度、有成效的审计全覆盖。三要严格落实计划备案制。” “二是加强指导，强化专项业务督查。县里要组建成立经济责任审计工作领导小组，由我任组长，陈稳县长任副组长。领导小组及其办公室要充分履行业务指导和督促检查的职责，统筹协调形成推动经责审计工作的合力……加强督促检查，重点加强对审计质量的专项督查，提高执行效率，确保相关制度落实到位。” “三是围绕履职，准确把握审计重点。根据不同类别干部的职责权限和岗位特点确定审计内容，同时结合权力清单和责任清单制度的实施，突出审计的重点。要着力加强对扶贫工作领域的审计，重点监督检查其守法、守纪、守规、尽责情况，同时注重发现不作为、慢作为和乱作为等问题……” “我看，县里应该马上安排对几个扶贫工作开展得有声有色的乡镇进行专项的扶贫工作审计，与对乡镇党政一把手的任中审计结合起来，找出问题不是为了挑毛病，而是为了促进和规范工作。青石乡的同志来了没有？” 说到这里，黄海涛突然环视全场，大声道。 下面人群中的郭颖正听得认真，突然听到黄海涛喊，就起身来道：“黄书记，我在。” 黄海涛皱了皱眉：“你们乡的书记呢？一把手不来，表明对审计工作不重视，还有哪个单位和乡镇的一把手没有来？” 没人吭声，其实基本都来了，因为听说黄海涛临时要参会，很多乡镇的书记本来不来，现在都来了。但艾零在市里开生态综合体项目的调度会，没有来。他本身就是县委常委，来参加这种会是上主席台还是在台下，很难安排，所以就不来。 郭颖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故意找茬吗？ 她笑了笑:“黄书记，艾书记去市里开会去了。” 黄海涛嘴角一抽，他不用问也知道艾零去市里开什么会。这让他想起了自己被蒋雪峰公开警告批评的事儿，脸色就有点难堪。 不过，他定了定神，很快就掩饰了过去：“比如说青石乡，是咱们县里重点的贫困乡，可以说我们当前一半以上的扶贫工作都在青石乡开展，所以首先安排对青石乡的审计，我看很有必要。” 郭颖坐在台下吃了一惊，心说黄海涛这要干嘛？来意不善啊。 郭颖就借着上厕所的时间溜出去给艾零打了电话过去：“书记，刚才黄海涛在县里的审计工作会议上公开说要对扶贫进行专项审计，首当其冲的就是我们乡，他点了我们的名字，我总觉得来意凶猛啊。” 艾零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也只能这样了。不过，郭颖，我们不能随便怀疑县委对全县工作部署的战略考虑，审计工作很重要，对扶贫进行专项审计，我认为是必须的。” “书记，我也没说审计不重要啊。但是，现在的审计不同以往，很麻烦。而且，我们乡里现在正处在脱贫攻坚战的关键时期，养殖场搬迁改造，温泉度假村项目正在建设，还有市里主导的生态综合体工程也拉开了序幕，在这种时候，县里安排对我们的专项审计，这不是添乱吗？” 艾零苦笑，他只有苦笑。 他自然知道黄海涛来者不善，气势汹汹。但是他除了沉默之外，还能说什么呢？ 他是县委常委，绝不能公开质疑县委书记的工作姿态。 “郭颖，什么都不要想，做好自己最重要。你心里有个思想准备，准备迎接县里的审计组吧，既然黄书记公开在会上说了，肯定nbsp;会很快安排下来。”（未完待续） 305章 无事生非 既然黄海涛在大会上表了态，彭德龙又是分管县领导，自然贯彻落实黄书记的指示精神就很快。几乎是会刚开完，彭德龙就召集了县审计局和县委组织部有关人员开会，安排落实面向青石乡扶贫工作的专项审计和对艾零这个乡党委书记的任中审计。 这是审计局的职能工作，按照规则，县审计局马上组建成立了以副局长老陈为组长的专项经济责任审计小组。第二天一早，根据彭县长的命令，审计组就进驻青石乡了。老陈他们一行五人来得突然，郭颖根本没想到会这么快，虽然有思想准备，但还是感觉很突然。 老陈让人在乡政府办公楼前张贴了公告书，公开了邮箱和手机号码，接受群众监督。这是审计的基本做法。 但本来就是正常的任中审计和专项审计，可审计组突兀的来又大张旗鼓的做，在乡里就引起了一些不必要的流言蜚语。总是会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无事生非。传得最广的就是艾零这个一把手出了问题，县委安排审计，就是在调查他的问题。 至于艾零“出了什么问题”，就含糊其辞，可越是这样含糊其辞，就越有人信。 老陈提供了详细的审计清单，审计的内容包括扶贫资金的使用、项目的立项手续、资金往来账目等等，以及艾零任职期间的涉及所有的工作层面，包括党风廉政建设，都在被审计的范围之内。 这让郭颖感觉有些扯淡。 经济责任审计，怎么能连工作作风和党建工作也管？这明摆着是没事找事，鸡蛋里头挑骨头了。 “陈局长，艾书记毕竟是县委常委，你们这一次的任中审计有没有经过市里批准？”郭颖轻轻笑道。 老陈笑了笑：“我们是县委安排的专项审计，同时也是例行的任中审计，这是常规工作，不需要经过市里批准。当然，你说得也对，艾书记毕竟是县委常委，我们会在审计报告出来之后，经县委审核同意之后，向市审计局备案。” 郭颖哦了一声：“对于县委常委级领导的审计，不是要经过市里批准吗？或者是由市审计局审计组来做吗？” 老陈皱了皱眉，按道理，艾零是县委常委，应该市里安排，市审计局委托县审计局来做。但是，因为这一次安排得急，没有来得及走这道程序。老陈没想到郭颖这么较真——他心道，你还问什么呀，这是黄书记点名要审计的，谁还能抗拒不从？ 老陈无法向郭颖解释，只能苦笑不语。 郭颖皱了皱柳眉，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郭颖就给艾零打了电话，艾零的态度很坚决，审计组需要审计哪方面，乡里不能抗拒，只能无条件配合。审计组要调取任何账目和材料，都可以。 乡里给审计组腾空了会议室，作为临时的审计办公室。 一个上午的时间，乡财政的所有账目以及近三年来的报销凭证，全部被审计组收起封存，然后就开始调阅审计。老陈站在窗户底下望着窗外那棵抽了新芽的老槐树，心里有点无奈，他本不想来，因为他知道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正常审计，是带有目的的有色审计，一个搞不好，会把自己陷进去。 在下来之前，县里领导专门找他谈话，强调了三方面的审计重点： 一是扶贫资金的使用，青石乡利用扶贫资金筹建乡属企业上项目，所有的程序和环节必须从头至尾梳理一遍，不得有半点遗漏。 二是招商引资方面，重点查艾零与腾飞集团有没有利益输送和以权谋私的交易往来。 三是有无违反中央八项规定的现象和行为，重点是充分发动群众，欢迎和接受群众监督。 老陈无法忘记这位县领导在加重语气强调“充分发动群众”时，脸上浮现出的那种狠辣和果决。老陈知道自己这番是在玩火，但说白了，这也是他的机会。 他在审计部门工作了十八年，从来没有机会。 而这一次，如果他做得天衣无缝，顺应上意，他就有可能转正当局长。 一念及此，老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望着自己的四个下属组员，凝声道：“小李，小王，你们俩分别去养殖公司和温泉度假村项目，查一查他们的账目，看看他们有没有跟青石乡党委政府有没有违规的财务处理项目……” 小李和小王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答应下来，但心里着实在嘀咕。 去查企业的账目，要看企业配合不配合。而查这样的账目，无非是想要看看青石乡党委政府的人——或者干脆就是看看艾零有没有在企业报销过个人发票，比如说公务接待有没有让企业承担过费用，等等，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如果是这样的审计方式，要想审计不出问题，都不现实。 腾飞公司在青石乡好几个项目，乡里领导在企业报销个餐费、用用企业的车、处理过相关费用，其实并不奇怪。很多乡镇，基本上都是这么干的。 审计组这么干，就是故意要挑艾零的茬。 …… 老陈也算是很有审计工作经验的人。他知道从明面上，从正常的工作范围，根本很难找到艾零的漏洞，因为他了解艾零的作风和为人，灵活掌握政策方面的做法肯定有，但要说公开违规的行为肯定没有。再比如向公务接待、公车私用方面的行为瑕疵，就更不可能有了。 前期，因为孟岗和段刚在背后的搅浑水，县纪委和市纪委前前后后来折腾了好几次，都没有发现问题，何况是县审计局的审计组了。 所以老陈就把目光放在了腾飞集团上。 在老陈看来，腾飞集团是青石乡唯一也是最大的投资商，与乡里的关系密切。这个企业在乡里好几个大项目，与乡里方方面面关系通畅。这是艾零引进来的投资商，其中或者就可能存在漏洞。再者说了，艾零本人没问题，不代表乡里这些干部没问题，说不准就有谁找企业处理过相关费用。一旦被审计组发现，无论是谁的问题，都必将可以算在艾零的头上，因为他是一把手，至少会有一个监管不力的领导责任。 审计组的人突然背着乡里去了腾飞集团的几个项目，要求查账，腾飞方面自然会通报乡里。郭颖接到电话，大吃一惊，她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心道果然是来者不善，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找茬来了。 郭颖不敢怠慢，马上在办公室关起门给在市里的艾零打电话：“书记，我建议你马上回乡里来，你不在，无人镇得住审计组这帮人，他们居然背着我们乡里，直接去腾飞集团的几个项目，要求查人家企业的账目，这……真的是居心不良啊，书记！” 艾零闻言沉默了一阵，沉声道：“郭颖，乡里班子成员，有没有找企业处理过费用的？给我说实话，有还是没有！” 艾零自问自己与腾飞集团从无半点利益纠葛。利益输送是谈不上的，相反，腾飞集团为了青石乡，在利益上有很大的让步。 但艾零不敢保证，自己手下的这些干部，具体管事的人，会不会背着他去找企业处理费用。或者，在项目建设方面，有没有以权谋私的地方。大的问题肯定不会有，但细节上的瑕疵就很难说了。 郭颖苦笑：“书记，我肯定是没有的，但其他人……我不敢保证！” “书记，要不然这样，我私下里跟邱曼琳打个招呼，让他们在账目上做点文章？该给的给，不该给的，还是别无事生非了吧？” 艾零摇了摇头：“不，不能这么做。本来我们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我们私下里这么做了，一旦被发现，这就是干预审计，性质就严重了。让他们查，不要担心！即便有问题，也正常，哪一个乡镇就这么干干净净纯纯粹粹？水至清则无鱼，这一次，就当是审计组帮我们查找内部的老鼠屎吧。” 郭颖有点焦虑不安：“书记，可是我担心……无论是谁出问题，他们最终都要把屎盆子往你头上扣。” 艾零笑了：“既然他们来者不善，那我们回避也没有用。既然无法回避，那就面对吧。你不要过多担心，有问题我来承担责任，谁让我是一把手，既然我在这个位置上，就要承担这个责任，同时，所谓高处不胜寒，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我，我能做的就是做好自己。只要做好自己，别的都构不成大碍。” 艾零的声音很平静。 两人又谈了一些其他的工作，郭颖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审计组的小王和小李已经进入腾飞养殖公司的财务部，开始翻阅相关财务凭证。果不然，没用多久，他们就发现了青石乡一个乡领导在养殖公司处理个人加油和餐费的蛛丝马迹。 小王和小李不动声色，将凭据复印好之后，继续往下清查。 有一就有二，类似的问题不会少了。（未完待续） 306章 一把手的担当（1） 在市里主要领导的重视下，在黄市长亲自调度协调下，柳旭主导的这个项目立项、规划很快得到通过，项目全程为：青石乡生态开发综合体工程，总投资计划二十个亿，分为两期实施建设。 一期工程包括三个子项目，二期工程包括三个子项目，一共六个项目，涵盖生态农业、生态旅游和生态度假餐饮、旅游地产、生态养老等五大领域，另外，项目规划也将腾飞公司投资的温泉度假村项目也纳入进来，一并考虑。当然了，不同的投资主体，不同的经营主体，虽然在一起规划开发，但毕竟还是两个项目。 项目建成之后，整个青石乡就变成了本区域最大的生态特色小镇，这在全省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生态综合体。 柳旭带着负责项目的项目公司总经理夏侯琳琳悄然来到了青石乡，艾零作陪。柳旭的保时捷一路直奔青石乡，下了车，艾零就与龚明浩带着去了青石村外的青石溪边现场查看。 这是一条发源于五老峪村之上的小河流，水清见底，水质极好。同时还是本市水源地红旗水库的主要来源。红旗水库在山下，青石乡所在的这一片所有溪流都流淌下山，汇入红旗水库。 踩着松软的陈年落叶，走到水流潺潺的溪边，对面是茂密的丛林，山风阵阵，空气清新。溪水中巴掌大的野生鲫鱼和鲤鱼到处可见，这条小溪从大山深处流出，绕着五老峪村和青石村而过，注入山下的红旗水库。 柳旭深吸了一口气，笑道：“艾书记，这里真的是纯生态无污染啊，景色如画，国内像这种有山有水的好地方真的是不多见了，过去你们怎么就没想起来搞一个整体开发呢？” 艾零苦笑：“柳总，也不是没想过，只是综合开发需要大资金，我们这种穷山沟，拉一个投资商进来不知道有多难。况且，也不是所有企业都有你这么大的魄力和实力啊。” 柳旭笑了：“美国人的规划中，把这里规划为漂流项目，你觉得可行吗？” 艾零早就看过规划，规划上是把这段溪流列为商业漂流开发的子项目，把溪流的河道略加拓宽加深整修，做好防护措施，问题不大。 “柳总，项目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因为下游是水源地，所以商业开发必须要百分百确保无污染才行。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是投资最小的一个项目，我那天自己转了一圈，大概估算了一下，有个一两千万投进来，这个项目就成型了。” 柳旭笑了：“艾书记，我们是来扶贫的，这是我们的第一任务，如果单纯为了赚钱和商业利益，我们绝不会在你们乡里投入这么大。说实在话，光是资金成本，都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你不必担心商业开发会污染和破坏生态环境。我是这样想的：这里，我们不做普通意义上的生态漂流项目，因为大量的游客毕竟会给环境带来不良影响，不如做一个高端漂流项目——” 艾零沉吟了一下：“柳总，你说的高端漂流……” “这条河流从山里下来，绕你们乡一圈，然后注入山下的水库，无论我们截取哪一段作为漂流，都会影响山下的水源地，所以，我构想中的商业开发就是修整拓宽河道，反正丰水期的时候这条河也会溢满村里，给村民生活带来不便，把河道两岸修得漂漂亮亮，即作为水流工程造福老百姓，又可以适当开放高端消费层次的漂流项目，每日限量开放。两岸可以修建木栈道，不漂流的其实可以沿着河道走一走，这也是一种生态观光嘛。” “所以我让人调整了美国人的规划书，如果不是这样的调整，你们市里是不会批的，毕竟这里是水源地。” “而且，我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艾书记，以后凡是进入我们生态综合体项目范围之内的游客，不允许携带违规的对生态构成破坏的东西进来，由管理方提供绿色无污染的替代品。我这二十个亿，其实至少有三分之一是在帮着你们保护生态环境的，艾书记，你懂我的意思吗？” 艾零点了点头：“柳总的良苦用心，我代表青石乡十几万老百姓表示感谢了。” “我们不看重短期利益，如果三十年之内能收回投资，我就觉得很值了。我们柳家也算是为地方发展出了一份力。”柳旭叹息一声：“但是我们毕竟是企业，你们也不能不给我们一点赚钱的机会，那片三百多亩的山坡地，你们可是要说到做到，我可是要开发生态景观小别墅的，当然，这个小别墅区是作为青石生态特色小镇的一个组成部分。” 三个旅游休闲项目，一个旅游地产项目，一个文化景观项目，一个度假餐饮项目，一个生态养老项目，这构成了青石生态综合体项目——生态特色小镇的全部内容。其中，真正会让柳旭赚钱的还是占地三百多亩的旅游地产项目。 柳旭终归不是做慈善。 做项目是要赚钱的。 艾零笑了：“这一点市里主要领导都拍板了，我没意见，肯定没问题。柳总，我们现在还不是旅游度假区，不存在在旅游度假区建设开发别墅项目的违规行为，你们放心投资就是。可是我建议你们这个旅游地产项目要先走一步，避免等整个生态工程都成型了，会有人跳出来反对。” “我知道，所以这个旅游地产项目虽然纳入整体规划，但实际上我是单独立项开发的。”柳旭笑了笑：“其实就算是这个旅游地产卖得火爆，整个盈利也就是七八个亿，远远低于我们的整体投入。” “况且，这也是生态养老中心的基础设施建设和配套设施。艾书记，我准备打造一个全国最大的生态养老基地，开全国商业养老的先河。”柳旭目视前方，妩媚的脸蛋上神光湛然。 这是一个很有野心也是很有抱负的女人。 艾零心里略微感慨，笑了笑：“社会化养老是大趋势，柳总能在这方面领跑，将来真的是很有发展前景。” “但是养老中心，基础建设非常多，包括交通啊医疗啊，等等，你们要在附属设施上投入巨大。这二十个亿至少有一半要投进这一块吧。” 柳旭点点头：“一半不至于，但一个投资一两个亿的养老中心，需要两三个亿的配套，这是肯定的。艾书记，我们合作的这个项目如果起来，你们青石乡就会变成全国知名的特色小镇，名气大了，人流多了，经济自然就上去了。况且，我粗略算了下，能给你们乡解决一两千人的就业量，也算是我们扶贫做贡献了吧？” 艾零笑：“是是是，那是。” 柳旭突然扭头来冲艾零嫣然一笑，笑容娇媚，如同百花盛开：“我看了这次病，可是交了超级高的诊疗费啊，艾零，你要怎么感谢我？” “……”艾零也只能笑了。 “扶我一把，我们去河边那头走一走。” 柳旭的声音变得有点轻柔，气氛变得有点暧昧。艾零犹疑了一下，还是探手去握住柳旭白皙柔软的小手，牵着她往溪流的深处上游散步而去。 龚明浩识趣地往后退了两步，没有继续跟随。 …… 郭颖脸色难看，急匆匆穿过青石村，沿着山路向溪流边走来。 看到龚明浩一个人在河边站着抽烟，郭颖皱了皱眉：“老龚，书记呢？我有急事找他。” 龚明浩耸耸肩，指了指溪流的上游：“艾书记陪大老板去上边散步去了，我不方便跟着，就等在这里。” 郭颖柳眉皱的更紧了：“散步去了？我打电话。” 郭颖掏出手机就打电话，但还没来得及拨通，就见艾零与优雅美貌的柳旭并肩从那边走来，说说笑笑。 郭颖心情有点复杂，就挂了电话。 郭颖等人都知道柳旭来头不凡，但具体是何方神圣，她们并不知情。只知道是世家子弟，京城的大老板，实力雄厚，一出手就是几十个亿了，实力还成问题吗？ 对于这位财神爷，郭颖自然不敢失礼，她上前一步笑道：“柳总来了，您对我们这边印象如何？” 柳旭轻笑：“郭乡长，你们乡里风景如画，虽然穷一点，但是山清水秀，关键是人也很踏实。” 柳旭有意无意扫了艾零一眼。 女人是敏感的动物。 郭颖马上就意识到柳旭话里话外无意中流露出的些许情绪来，心头暗暗叹息，然后面上堆笑道：“柳总来我们乡投资扶贫，我们全乡老百姓都是感激不尽呐。书记，我有个紧急情况，需要马上汇报。” 艾零耸耸肩：“柳总也不是外人，你直接说吧。” 虽然郭颖不太想当着外人的面说乡里的事情，但既然艾零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回绝，就小声道：“书记，我得到消息，审计组从腾飞公司那边查出了问题，然后去县里直接向黄书记汇报去了。” 这声“黄书记”让一旁的柳旭听得脸色一变，马上就阴沉了下去。 艾零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还是让人抓到把柄了？” 艾零知道该来的还是要来，跑不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