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在上》 第一章 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里,大人们总是用这样的传闻来恐吓不听话的小孩童—— “倘若不好好吃饭/睡觉,深山里的妖怪就会偷偷抓走你!” 偶尔有不懂事的孩童好奇问,“妖怪长什么样?好看吗?” “妖怪喽,自然长得丑陋不堪,看一眼都会吓死人的那种!” 而作为传闻中丑得能吓死人的“妖怪”们,沈老爹和沈老娘表示有些忧伤。 想他们一家人在山里住了这么多年,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顶多就是打打老虎驯驯狮子,怎么就被当成妖怪了? 要知道,他们全家都是奔着修道成仙的目标去的啊!而且,他们明明长得不丑! “想我爹还在世时,传闻里我可是神仙的儿子,如今世风日下,转眼间神仙变成妖怪了。”沈老爹放下镜子,颇感痛心地看了眼石头上摆着的书,战战兢兢地问对面不苟言笑的沈老娘,“娘子,我们还要继续吗?” 沈老娘想都没想,大掌一挥,道:“自然是要继续的!公公的遗愿,我们肯定要实现!” 沈老爹叹口气,认命地开始——修道。 作为一个昆仑老道士的后代,沈老爹这辈子的人生任务就是继承他爹的心愿,每天修道修道再修道,直到渡劫成功,顺利飞升成为一名神仙。 在努力了三十多年之后,沈老爹开始怀疑,神话里是不是骗人的?说好的念念咒语潜心打坐就能攀上人生巅峰呢? 别说做神仙,就连当妖怪都不可能。 除了那些年他爹侃的牛逼,他完全看不到任何成仙的机会啊。 在石头上进行了一天风吹日晒的打坐,沈老爹装模作样地大哈一声,作为今日修道的结束,然后拿起几乎快要被翻烂的道书,带着老婆往回走。 “娘子,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我爹说的法子根本行不通,我们真要在山里待一辈子吗?” 沈老娘停下脚步,夫妻俩陷入沉思。 是啊,修道成仙这种事,完全没个定数,难不成一生都窝在山沟沟里? “到时候再说。”沈老娘挤出一句话。 其实当年嫁给沈老爹时,她就知道修道成仙这事不靠谱,但又有什么办法,公公是她恩人,相公是她心爱的人,除了守着这爷俩好好做白日梦,其他也没别的办法了。更何况,她本来就不喜欢外面那个世界。 太吵太闹太俗,倒不如清清静静地待在深山里潇洒度日。 而且啊,她有武力,相公有美貌,生的两个女儿又贴心又好看,最起码能让她过足眼瘾。 相公潜心修道,她专心练武,也算得上是琴瑟相鸣了。 夫妻俩回到小屋,隔着篱笆栅栏,远远看见自家两个女儿站在门口招手。 沈老爹这些年除了安心修道外,还捣鼓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生了大女儿沈悠悠。 另一件则是捣鼓出了小女儿沈念念。 两个女儿相貌出众,虽然年纪尚小,却隐隐可见日后倾国倾城的美人模样。 沈老爹见着女儿就高兴,刚才的郁闷一扫而空,走上前就准备和女儿们来个热情的招呼。 还没走到跟前,迎面就被扑上来的小女儿沈念念给撂倒在地。 沈老爹一愣,随即倒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咔嚓”一声,听到骨头断掉的声音。 女儿力大无穷也是种罪啊…… 沈念念站在那,一脸迷茫地望着不远处被自己撂出去的沈老爹。她见着爹娘太高兴,想要抱一抱,爹怎么就又倒了呢? “念念啊,下次抱人的时候不要抡胳膊,更不要一激动就把人给推出去……”沈老娘叹口气。 沈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问:“娘,要我抱爹进屋吗?” 沈老爹一听,哎呦呦第一个摇手拒绝。 这要真让念念来抱,估计骨头都得被抱碎啊。 最终还是由沈老娘一把扛起沈老爹进了屋,被扛的时候,沈老爹非常羞耻地捂住了脸,嘴上振振有词:“堂堂男儿,竟然败于妇孺之下……” 沈老娘一抖肩膀,“当然咱俩入洞房,也是我背着你的,有什么好丢脸的。” 沈老爹彻底不说话了。 夜晚吃饭时,一家子人围着八角桌,沈老爹看着对面两个水灵灵的女儿,然后又看看旁边貌美如花的娘子,最后掏出镜子,照照自己英俊不凡的面容,不由地悲从中来。 像他们这样相貌出众的一家人,怎么就天天宅在深山里头了呢? 沈老爹不由地想到自家爹的遗愿:倘若他不能修道成仙,这项任务就要落到自家两个女儿身上。 他先扫了扫姐姐沈悠悠——沈悠悠察觉到他的目光,抬起头眼神呆滞地看过去。 这个大女儿,虽然很好地传承了沈家的传家美貌,但是无奈——是个智障。 还好有念念。 当年之所以生下念念,也是为了多个人给悠悠作伴,两姐妹从小在深山里没出去过,性子天真善良,除了念念力气大了点,悠悠智障了点,基本挑不出任何缺点。 沈老爹摸着沈念念的脑袋问,“念念,想不想当小仙女啊?” 沈念念吃得正欢,摇头道:“不想。” 沈老爹又问,“当仙女能够长生不老,念念难道不想长生不老吗?” 沈念念思考半晌,而后缓缓开口,语气天真明媚:“爷爷那么厉害,最后还不是被鸡腿噎死了?” 沈老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说起来……他爹确实是被鸡腿噎死的…… 唉,都是修道惹得祸,想他爹当年好歹也是望京一贵公子,怎么就想不开跑来深山修道了呢,而且除了整天向他这个儿子唯一的听众打嘴炮之外,也没干成啥事,最后还被个鸡腿给噎死了。 实在是……太丢人。 沈老爹咳了咳,又问:“那念念以后想做什么呀?” 沈念念顿了顿,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去山外面看看。” 沈老爹和沈老娘互相看一眼,两人同时将头低下去,默默吃饭。 晚上睡觉时,沈老娘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踢了踢旁边装睡的沈老爹,“上次我们下山,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沈老爹掰着手指算,“五年前?” 沈老娘沉默数秒,脑子里满是女儿无比期待的神情。念念大了,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只是不知道现在外面世事如何,是否依旧如当年一般人心险恶? “要么我们再下山看看吧?要是能找着好去处,就带念念和悠悠下山一趟。”就去外面看看而已,她有信心能够护得全家周全。 沈老爹差点没从床上翻起来,惊喜道:“不修道了?” 沈老娘哼一声背过身去,声音迷迷糊糊的,“修,怎么不修?到时候我带女儿们下山游玩,你就一个人待在山里修道。” 沈老爹嘿嘿笑,“才不呢,我要和你们一起去,一家人嘛,相亲相爱在一起。” 沈老娘向来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为了实现带女儿出山游玩的心愿,第二天一早她就已经打包好,准备先和沈老爹下山探探路。 临走前,沈老娘细心嘱咐,“念念,但凡见着活的就躲,不要去打老虎,也不要去追狮子,没有吃的就去水里摸鱼,好好照顾姐姐,爹娘过几天就回来。” 沈念念一向是放养惯的,此时听得沈老爹沈老娘要走,当即兴奋地一口应下。 要知道,五年前爹娘不在的那次,她漫山遍野玩得可高兴了…… 沈老娘和沈老爹放心地下山后,沈念念一把从榻上“扶”起沈悠悠,说是扶,其实更像是拖,谁让她力气大呢,一把就拽起来了。 沈悠悠比沈念念大三岁,今年正好十三,耳朵没聋嘴巴没哑,可就是偏偏说不出话来。但其实最开始她是会说话的,只是一张嘴就是“妈的智障”,然后沈悠悠就不再说话了。 不为什么,就怕一开口被人揍。 刚穿过来那阵,沈悠悠一直以为自己肯定有主角光环的笼罩,虽然穿到一个傻子身上,但她一定会大放异彩。 结果没几天,沈悠悠发现,她确实放异彩了,内心打了无数草稿准备亮瞎这家深宅人的眼时,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按照内心需求来讲话。 她更像是个被囚禁在傻子身体的人,内心清明,但是灵魂无法支配这具身体。 无论她要说些什么,千言万语总是会汇成一句话——“妈的智障!” 但这还不算什么,穿成智障也许是个巧合,但穿成智障的同时拥有宛若智障的三个家人,绝对就是老天爷的报复了! 修道成仙? 呵呵。 想她一代青春美少女,就这么被搞成了脑残。 不服气!她不服气! 然而再怎么不服气,沈悠悠也只能认命地被沈念念拖着走。 不为啥,就因为她身娇体弱,完全干不过拥有同样颜值却力气爆棚的妹妹。 而此时被怨念了无数次的主角沈念念眨着眼睛,嘴里哼唧,今天去干点什么好呢? 抓老虎?喂狮子? 第二章 作为一个十岁女童,沈念念之所以能在野兽出没的深山里撒开了脚丫子跑,完全得益于她的领袖地位。 换句话说,山里的猛兽都是她手下的小弟。 沈念念左手拽着沈悠悠,右手指着林中正在争先追逐的老虎和狮子,“姐,我为你介绍一下,那个在跑的就是小虎,那个在追的就是小狮,他们长得特别可爱。” 沈悠悠:可爱个屁啊,人家老虎狮子正在互相残杀啊! 虽然无法自由支配自己的说话能力,但是沈悠悠两条腿还是非常灵活的,为了自己的性命着想,她决定转身就跑。 还没来得及撒腿跑,她身子一顿,怎么也跑不动。 沈念念那张粉嫩的脸凑过来,眼睛里似乎有星星在闪:“姐,小虎和小狮,你想骑哪个?” 沈悠悠一激动就容易暴走,一暴走就容易飙脏话:“妈的智障!”哪个都不想骑! 话刚开口,她就后悔了。 对面沈念念皱着一张小脸,义正言辞地伸出食指挥了挥,“爹娘说过,不能骂人,骂人不是好孩子。” 沈悠悠一发愣,转眼间就被沈念念硬生生拖着往前方虎狮大战的战场走。 沈悠悠欲哭无泪:我的天,谁来救救她! 就在沈悠悠认命地准备被撕成八大块吃掉时,刚才还在狠命拼搏的老虎和狮子忽然停了下来,一个个垂着脑袋往姐妹俩所在的方向而来,亲热地蹭了蹭沈念念的手,顺带着舔了舔她的脸。 似乎他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沈念念一手抚摸老虎头,一手抚摸狮子头,脸上洋溢笑容,“你们要乖乖的,不许打架哦。” 沈悠悠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吗…… 发呆间,沈悠悠忽地身子一倾,回过神时,她已经被拽着骑在了狮子背上,旁边沈念念做出一个v的姿势,这是沈悠悠教她的,但凡感到开心满足时做出这个手势,能让人切身感受到内心的欢愉。 沈念念想,此刻她很开心,得大胆表达出自己的快乐。 姐姐虽然不会正常讲话,甚至一张嘴就是骂人的话,但是没关系,只要有她陪在姐姐身边,姐姐肯定不会觉得孤单。 作为一个修道者的小女儿,沈念念很好地发扬地独立自主这一传统美德。 在沈老娘陪着沈老爹尝试以各种稀奇古怪的方式修道成仙时,沈念念从学会说话走路起,就学会照顾人。 可以说,沈悠悠这个智障,完全是被她一手带大的。 对此,沈悠悠对沈念念的感情,是既复杂又无奈。有种……亦妹亦母的怪异感…… 所以对于沈念念一高兴就拖着她满山跑的属性……也就只能自动接受了…… 从小混迹在各种野兽圈里的沈念念,一脸开心地趁着爹妈不在的好机会,放心地带自家姐姐认识了一圈她的动物新朋友们。 欢快地玩了三天后,沈念念开始想沈老爹和沈老娘了。 “姐,你说爹娘现在在做些什么呀?” 沈悠悠将脸转一边。 念念是个话唠……一开口她就停不下来…… 在历经了半个小时的唠嗑之后,沈念念肚子饿了,翻箱倒柜找了一遍,屋子里已经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屋外淅沥沥下着大雨,沈念念想,要不就饿饿吧?实在不行,咬咬手臂,睡一觉等明儿个天晴了再去摸鱼吃。 黑兮兮的屋子里,两个咕噜咕噜饿肚子的声音响起—— 沈念念凑到沈悠悠跟前,问:“姐,你饿了呀?” 沈悠悠不好意思说。 她不说,沈念念低身凑到她肚子边听,“呐,咕噜咕噜的声音就是你肚子里面传来的,你饿了。” 沈悠悠不回应。 外面下这么大的雨,只能挨饿了啊,总不能让念念冒着风雨出去找食物啊。 而她自己是个弱智,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亲自上阵只有迷路的份。 望着缩成一团假装睡觉的沈悠悠,沈念念有些不忍心—— 姐姐已经这么傻了,万一挨饿,变得更傻怎么办? 思量一番,沈念念决定出门摸个鱼。套上油衣,她动作麻利地就门边去,屋外雷电交加,雨势骇人,沈念念最是怕打雷闪电的。 此时此刻,为了不让自家姐姐变得更弱智,沈念念咬咬牙,回头交待一句,“姐你好好待在家里不要乱跑。”然后就遁入风雨中。 沈悠悠既感动又心酸地站在门口,只能尔康手,痴呆呆地等沈念念回来。 大雨倾盆而下,沈念念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却被雷电吓得直抖。 好……好恐怖…… 要快点摸几条鱼回去才行啊…… 一路瑟瑟发抖,小跑着来到了水边,由于下雨的缘故,平时只到脚踝的水位,此刻已经上升到腿肚子处了。 还好她会浮水。 沈念念拍拍胸脯,给自己壮胆:“不怕,念念有爷爷的保护!”爹说了,爷爷虽然死了,但他会永远守在家人身边,无论何时何地,永远不离开。 话唠沈念念一边幻化出死去爷爷的身影,一边碎碎念,站在水边东张西望,期盼能找到水位浅点的地方,多摸几条鱼。 视线一扫,忽地瞧见岸边好像多了个东西,沈念念一愣,揉揉自己的眼睛,定晴再一看,没错,岸边确实有个东西! 只怕雷电的沈念念,出于强烈的好奇心,一步步地缓缓走了过去—— …… 赵子渊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被敌军追赶着坠入悬崖,掉入深渊之中,水和血从他的鼻子耳朵里面灌进去,他觉得自己应该是要死了。 他从来不畏惧死亡,只是遗憾自己没能死在战场之上。 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那才是一个大国皇子该有的宿命。 过去的种种走马灯似一幕幕在眼前晃过,他回顾自己年轻而短暂的生命,痛苦而无力地等待着最后的终结。 忽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晃动,他的知觉触觉一点点回到身体,周遭的一切声音缓缓传到他的耳旁。 汩汩水声、淅沥雨声、惊骇雷电…… 他从来不相信鬼神之说,直到这一刻用尽力气睁开眼—— 朦胧雨帘,有一伊人,溯水而来,肤如凝脂眸若星辰。 是山中的仙女吗? 她缓缓低头凑近,他几乎都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和温度。 是、是仙女。 从未低过头求人的赵子渊这一刻瞬间放下所有的防备,本能地伸出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救……我……” 啊咧? 沈念念吓得后退一步,这个东西怎么会说人话? 他从水里冒出来的,应该是条鱼才对,怎么会有条长得像他们沈家人而且还会开口说话的鱼呢? 从未见过外人的沈念念,完全没有“人”的概念,加上沈老爹和沈老娘从未对她进行过教育,在深山里撒欢活了十年宛若小野兽的沈念念,她的眼里,只有三种类别。 “家人,能吃的,不能吃的。” 沈念念扫了扫他身上的血口子,鼓起勇气凑近又嗅了嗅,好大一股血腥气啊。 以前山里的小白兔被撕成肉块时,身上也弥漫着这种味道。 打了个响指,沈念念决定将这个意外收获扛回去。 虽然以前从来没遇见过,但这个东西长得挺好看,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说不定吃起来味道格外好!省着点吃,也许能吃好几天呢! 她想将他扛在背上,无奈这个“意外收获”体型太壮,她只能改主意,拖着他的两条胳膊,欢快地往小木屋奔。 等回了屋,沈念念莫名有股自豪感,将身后拽的“东西”往前一甩,“姐,晚上我们吃这个!” 沈悠悠本来在屋里等得焦急,一见她回来总算放了心,刚想走过去来个姐妹大拥抱,还没走到跟前呢,差点被沈念念甩出的“武器”砸倒。 灵巧躲过一劫的沈悠悠往地上一看,大惊失色。 哎呦我去,不得了,沈念念出息了,竟然要吃人了! 这人哪里来的?怎么全身是伤?这一脸虚弱随时要挂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啊啊啊啊为什么沈念念捡了个男人回来! 说好的鱼呢! 沈悠悠急得团团转,旁边沈念念却淡定地开始烧火架锅,嘴上念念有词:“虽然我没吃过这种东西,但只要烤熟了吃应该就不会中毒,撑死了总比饿死了好,你说是不是啊姐?” 沈悠悠拦着不让她烤,嘴里机关枪似地突突吐出一丢“妈的智障”。 沈念念总算停下来,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沈悠悠,“姐……” 沈悠悠松一口气,念念总算能通过一丢“妈的智障”来解读她的真正意图了,着实令人欣慰。 只要不吃人,一切都好说。 沈念念声音弱弱的,不太高兴地问:“原来你想要炖着吃吗?” …… 大雨一泼三千里,远在莫干山之外的战场,宁国和大周的将士们正在拼命厮杀。 帐外战事吃紧,帐内众将士急得团团转。依照原定计划,代王早该抵达宁周边界坐镇大军,有代王的运筹帷幄,大周定能赢下这这一局战事。 “派出的探子来报,代王半路中伏,自悬崖坠落……” 众将士低头不语,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代王文才武略,聪颖有贤德,年纪虽轻,却已屡立奇功,军中威信颇高。 大家正是苦恼不已时,十万里加急物件呈上,大将军李铮拆开一看,里头一个锦囊,有代王亲笔信一封。 “宁军将领阴险狡诈,好大喜功,此次本王若路遇不测,无需隐藏,发令寻人,佯装大军群龙无首之状,宁军定放松警惕,发令当晚,务必率军后退一百里,宁军穷追不舍之际,由将军墨领兵三百,自南面火烧宁军粮草。” 李铮看完,心中百感交集。 不愧是誉为百年难一见的慧睿君子,果真是聪明绝顶,就算遭遇埋伏,依旧留有后手,令人不得不服。 战场上,分秒必争,李铮来不及想太多,此时此刻,只有赢了战事,方能不负代王的一番心血。至于其他的,只有等战事结束后再去想。 “来人,贴告示,寻代王!” 第三章 火光燎燎,小木屋里气氛紧张,有种一触即发的火药味。 参战者:一心想要吃烧烤的沈念念、一开口就飙脏话的沈悠悠、以及无法为自己辩驳的已经晕过去的赵子渊。 沈念念显然有点着急,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烧烤了。沈老爹和沈老娘虽然不是对称职的父母,但在饮食上却对她做了严格的限制,打着因为她在长身体的旗号,不让她吃烧烤,说是炖的食物营养更高。 为此,每次想要吃烧烤的沈念念都要小心翼翼地背着吃,今天好不容易能够肆无忌惮地吃顿烧烤,哪想到沈悠悠竟然不要吃! 沈念念学着平时沈老娘训诫沈老爹苦口婆心的口吻,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说服沈悠悠来一顿烧烤大餐,口水都说干了,沈悠悠就是摇头不干。 已经饿得不行的沈念念决定,用耍赖的方式来赢得这场烤炖之争。 “你,我,再加上那个东西,用平时爹娘解决问题的方式来决定到底是烤是炖,沉默不语就代表赞同烧烤,现在开始!” 沈悠悠脱口而出:“妈的智障!”重点完全搞错了啊!不能吃人啊!这特么就是原始教育下的失败试验品啊!食人族就是这么养成的啊! 沈念念比划v手势,“好了,就你一个反对,所以还是烤着吃。” 说完,沈念念完全不顾旁边摇头摇得快要晕眩的沈悠悠,哼着平时沈老爹教的小曲,开始自制烧烤大餐。 烧菜嘛,第一步肯定得是洗菜。 在沈悠悠全程辣眼睛的观赏下,沈念念开始扒赵子渊的衣物准备帮他洗白白。 衣服刚脱完一件,沈念念突发奇想,端来一盆冷水。 先用冷水过一遍,烤出来的肉才会更紧致。 拿了抹布往他脸上擦,藏在血渍和污泥下的清秀面庞缓缓露出真容,沈念念的动作缓缓慢下来,目光停住,直勾勾地看着这个即将被她吃掉的“东西”。 原来洗干净后,他长这样。 比在水边初见时,还要好看一百倍。 她发呆的那一刻,对面的“东西”忽然睁开了眼,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沈念念有种被闪电劈中的感觉,全身都麻麻的,看得移不开眼睛。 就像是置身于夏日晴朗的山林,风从四面八方吹来,鸟啼蝉鸣,阳光铺洒,树叶晃动,有什么声音在耳边低吟—— “妈的智障!” 沈悠悠的声音很是煞风景,沈念念回过神,一把捂住沈悠悠的嘴巴,完全忽视她眼神里传递的那股子“小心被反杀”的警告。 回头扫了扫眼前已经彻底清醒的“东西”,沈念念忽地有些不忍心将他吃掉。 感觉就这么吃进肚子,实在是太可惜了啊(⊙o⊙) 她发呆犹豫的时候,赵子渊一点点恢复意识,目光缓缓移动。 对面的人,就是刚才出现在水边的人。 不是仙女,只是个小女孩而已,长得……像画上的小仙童。 黑亮亮的眸子,水嫩嫩的脸颊,纯真无辜的模样,足以激起所有人的保护欲。 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荒山里头,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娃娃? 正准备勘探周围情况的赵子渊还没来及转眸子查看,眼前猛地一个黑影扑过来,未来及得反应,脸庞一热,冷不防地就被人舔了一脸。 沈念念双手抱拳,嘴里念叨:“也没尝出来什么特殊的味道。” 原来百般纠结的她决定先舔一舔试试味道,倘若实在太美味了,她就把他吃掉,但如今没舔出什么好味道,沈念念越发肯定心中的念想。 她转头对旁边已经一脸冷漠顺其自然的沈悠悠道:“这个东西没什么好吃的,我决定不吃他了!” 话音落,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子渊,语气傲娇地吐出一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宠物了。” 屋内其他两人二脸懵逼。 赵子渊活这么大,头一回听见有人指着他的鼻子说让他当宠物,联系刚才从她嘴里蹦出来的上一句话吃,他瞬间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 但即使再怎么艰难,他也不能失去自己的尊严与骄傲。 沈念念正沉迷在自己拥有一个新宠物的巨大欢喜中,她希望这个宠物能够活久点,不要像之前的小松鼠小白兔,莫名其妙就死了,唔,掉眼泪哭花脸的感受真的非常不好t.t。 所以只要他乖乖听话,不要太闹腾,她一定会好好对他的。 作为一个宠物爱好者,沈念念小朋友已经开始幻想带着她的新宠物漫山遍野遛弯的美好场景。 就在此时,屋内响起一个好听的声音,年轻干净,透着冷漠,“不要。” 姐妹两人同时看向满身是伤完全动弹不得的赵子渊。 沈悠悠竖起大拇指:年轻人,有志气!都特么快死了还不肯低下骄傲的头颅。 沈念念回过神,先是陶醉于“哇这个宠物果然能说话呢声音好好听噢”,然后反应过来他刚刚是在拒绝她。 迷惑不解的沈念念立马凑过去,皱着脸质问:“为什么?当我的宠物不好吗?难道你想当我姐姐的宠物?她又笨又傻,会把你饿死的,但跟着我就不一样了,我会每天都喂你许多好吃的……” 无辜躺枪的沈悠悠:(¬_¬) 她这边说着话,对面的人已经闭上眼睛,俨然不打算再听她废话。 沈念念鼓起腮帮子,显然有些生气。 “你不当我宠物,我就把你吃掉!” 豪言壮语一出,她就有些后悔,明显的底气不足,只能瞪大眼睛装腔作势。 赵子渊缓缓睁开眼。 他的目光那么冷漠,透出在战场上冷静地指挥将士碾压敌方时的无情眼神,他扫了扫沈念念,想不通为何这样一个可爱的女娃娃会有如此残酷的一面。 果然是传说中的食人族吗? 与其被人玩弄,不如早日赴死,反正都是死路一条。 他冷冷吐出一句:“我大周的男儿,不畏惧死亡。你想吃,那就吃好了。” 他毫不掩饰的眼神刺痛到了沈念念,她后退一步,觉得自己好像被当成了什么可恶的东西。她不知道该如何说服他当她的宠物,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误会,她有些生气又有些委屈,肚子饿得咕咕叫,心里越发烦躁。 任性野蛮的沈念念并未考虑太久,她一跺脚,赌气地指着赵子渊道:“哼,我也不稀罕你,横竖你是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主人了!” 她决定将他丢回原地,顺便再重新摸个鱼。 在被沈念念拽着两条膀子往前拖的时候,赵子渊依旧面不改色,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神情,哪怕是被石头硌到,被树条割到,连声多余的呻-吟都不曾有。 他没想到这个女童竟有如此大的力气,能拖动一个成年精壮男子,更没想到她会就这么放他走。 虽然,以他的伤势,就算没被她吃掉,单独一人在荒野,也撑不了多久。 沈念念走三步回头看一下,大概是想看看他是否后悔,可惜直到重回水边,他始终不曾求过她。 夜色深沉,雨声如鼓,水势湍急,若是这个时候将他重新放回水里,他肯定会立马被水冲走的。沈念念想了想,最终找了个挨近水边的草堆,脱去身上的油衣,小心翼翼地盖在他身上。 她鼻子酸酸的,声音透着不舍,“等明天雨过天晴了,你再回水里吧。” 赵子渊不曾有回应。 沈念念低着脑袋,拖着步子往前走。顶着倾盆大雨,她先是去水里摸了几条鱼,然后又走回草堆,留下两条活泼乱跳的鱼儿,转身就往家里跑。 虽然不知道他会不会吃同类,又或许他根本不是鱼,但不管怎样,留下食物总比没有好。 沈念念一路奔回小木屋。重新烧水煮鱼,炖了一锅浓浓的鱼汤,先满足了沈悠悠的胃口,然后再生火烤剩下的半条鱼。 烤鱼香喷喷的,她却怎么也吃不下。 总觉得……心里空空的。 夜晚睡觉的时候,沈念念翻来覆去地,最后一伸手抱住沈悠悠,声音有些哽咽,“姐,你说那个好看的东西会不会死掉?” 他受了伤,独自躺在草堆里,万一小虎小狮出现,他肯定会被撕得粉碎。 她是不是……不该将他丢回去…… 沈悠悠已经困得不行,大脑完全停止思考,这具身体一到点就要进入睡眠状态,完全不是她的精神力能够操控的。没来及说些什么,她就已经倒头睡下。 长夜漫漫,回应沈念念的,只有沈悠悠的鼾声。 不知过了多久,沈念念依旧没有睡着。 不多时,她从床上坐起,发呆了那么一丢丢时间,然后动作麻利地下床穿鞋,甩开门消失在风雨之中。 第四章 风雨飘摇,沈念念跌跌呛呛地在林中跑着,一边跑一边掰手指,嘴上默念:“会死、不会死、会死、不会死……” 掰到最后一个小拇指,“不会死。” 她松口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开始试着呼唤,声音不敢太大,怕惊扰了林子里正在睡觉的野兽宝宝们。 “喂——好看的东西——我来了哦……”唔,他听到她的声音,也许就有坚持下去的力量了! 只要他还活着,她就把他带回去好好喂养。 但若是他不幸死去了,她也会好好埋葬他的。 想到这里,沈念念有些悲伤,呼唤的声音越来越频繁,脚下步伐越来越快,恨不得插手翅膀立马飞到水边。 清脆的女童声配上深夜丛林的黑影,外加淅沥不断的雷雨声,活脱脱就是恐怖鬼故事现场。 躺在草堆里的赵子渊如今已是奄奄一息,意识迷糊之际,忽地听见林子那头飘来零零落落的呼喊声,那声音像是从天边幽幽而来,是在喊他么? 是阎王爷还是黑白无常? 听不清了,胸膛堵住,喉咙发痛,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呼吸,整个人虚虚浮浮,眼看着就要彻底昏迷。 他拼命地想要掐住手指,希望以疼痛来保持清醒的意识,可是他动不了,失血过多的征兆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生命的最后一刻,忽地天旋地转,似乎是地震天坍,有什么声音在耳旁响起,一字一字,清晰响亮:“好看的东西,你快醒醒!” 他睁开眼,看见她在跟前。那粉团子似的小脸上,又黑又亮的眸子氤氲水汽,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藏住了眼底的担忧。 她怎么……又回来了…… 好奇的念头只闪现半秒,下一刻,从鬼门关被拉回来的赵子渊,立马真实地感受到几乎快要骨碎的痛楚——沈念念正使足了劲摇晃他。 他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话:“……别晃了……”再晃……就真的要死了…… 沈念念立马停下来,惊喜地凑过去,“你醒啦!”她拍拍他的脸,又拍拍他的胸膛,兴奋地将他一把扛起,“我带你回去。” 赵子渊皱紧眉头,想到她之前的荒谬之言,不由地警惕起来。 数秒,他声音沙哑,语气冰冷,轻描淡写吐出一句:“不必白费力气,我情愿死,也不会做你的宠物。” 沈念念脚步一顿,有些气闷,做她的宠物有那么不好吗! 半晌她踢了踢脚尖,哼一声,“你要敢死,我就把你大卸八块,然后烤熟了吃掉!放孜然、花椒、我们家所有的调料都洒你身上!” 她还想再说些可怕的话,可又怕吓坏了他,这要是傻了疯了,养起来就不好玩了。一边走一边纠结,想了一路,最后轻飘飘地抛出一句:“怕了吧。” 他冷漠地吐出两个字:“不怕。” 气得沈念念想要当即将他摔地上。她的语气这么凶,言语这么恐怖,他为什么不怕! 终究还是舍不得摔他,转头扮了个鬼脸吓唬他,然后力道稳妥地将他放在屋门口,从屋里拿出一个木盒,熟练地为他处理伤口。 她扒他衣服的速度之快,丝毫不曾犹豫,似乎根本没有男女之防的意识。赵子渊将脸转过去,语气有些慌张,“我自己来。” 沈念念未曾停下动作,一边替他清理伤口一边道:“我以前救过小兔子小老虎的,救你完全就是小事一桩,不用担心,我不会弄疼你的,你要是实在太怕痛,我唱歌给你听,这样就不痛啦。” 说罢她开心地哼起小曲,是爷爷教她的童谣。 五音不全的人唱起歌来,纵然有一副清亮的娇嗓子,那也是白搭。 沈念念哼着歌,一边小心翼翼地探查赵子渊的脸色。 不错,果然被她的歌声震住了!连带着眉头都不皱了,原来这个好看的东西也和小兔子小老虎一样,都沉迷于她美妙的歌声中! 早知道这样,她一开始就唱歌给他听好了,说不定此刻他早就乖乖喊主人了。 她这边美滋滋地想着,那边赵子渊完全处于怔仲之中。 ……听着熟悉的望京童谣从眼前这个怪异女娃娃的嘴里哼出来,竟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就是……稍微难听了点…… 说起来,这个女娃娃为什么会说一口流利的望京话? 难道她也是大周的子民? 处理完了伤口,沈念念从屋里拖出被褥,一层又一层地将赵子渊包裹起来。 “夜晚冷,你好好的,别冻着了。”她蹲下身,两只手托腮,眼睛闪亮亮,一眨不眨地看着面前的“宠物”,“明天见哦。” 被裹着成一只粽子的赵子渊并未回应。 他不说话,沈念念就急,伸手来捏他脸,一捏就捏上了瘾。 软软的滑滑的,好好玩哦<( ̄v ̄)/和摸小兔子毛茸茸的兔毛时完全不同的触感咧。 脸都被搓红搓痛的赵子渊终于服了一回软,咬牙切齿挤出三个字:“明天见。” 沈念念心满意足地点头,回屋睡大觉。 夜风萧萧,赵子渊蜷缩在被褥中,他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坚毅神色。 这一天由死到生的历险纵然凶险,然而前路未卜,他需得时时谨慎小心。 如今宁周交战,形势千变万化。不出意料,他的遇伏,绝不是简单的敌军袭击。此次伏击,对方来势汹汹,对他的行踪了如指掌。 朝廷有内奸。 叛变的方式有很多种,比起不惜一切来直接袭击他,在军中动点其他的手脚,显然风险更小。 昨日那一行黑衣人中,不但有宁国的刺客,而且还有大周的刺客。 宁愿冒着被暴露的风险,也要派出自己的人——对方想要亲自确认他的死去。 赵子渊立马想起一人来。 这样深的仇怨甚至不惜通敌叛国,如此龌龊愚蠢的事,也只有这人才能干得出来。 赵子渊叹口气,眉头皱得更深。 而今他深陷幽山,想再多也没用,让人欣慰的是,还好他早有准备,备了锦囊送至军营。前方有李铮将军指挥,而宁国将领一向自大,不出意料,此次大周对宁国,定是全胜。 他的当务之急,是如何顺利活着回到望京。 赵子渊再次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当晨曦的第一缕光笼罩在莫干山的山峰上时,沈念念活泼乱跳地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奔屋门外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她的新宠物。 沈念念蹲在地上,双手托腮,一动不动地盯着被褥中裹着的人。她尝试着喊了他几声,“好看的东西——”见他没有反应,她悄悄地伸出手,缓缓地摸上他的脸庞。 饱满的额头、平阔的眉毛、挺拔的鼻梁、秀气的嘴唇,和她养过的宠物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呢…… 她自然而然地又捏起他的脸蛋来。 (~ ̄▽ ̄)~“捏一捏,揉一揉,好看的东西快醒来——” 当她唱到第三遍时,对于“捏他脸”的这种行为越来越上瘾,她下手没有轻重,赵子渊的脸很快就红肿起来,沈念念立马停下,心疼地吹吹他的脸,嘴上嘟囔道:“唔,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他的脸太软太滑了……她完全忍不住~(>_<)~ 内疚了一秒的沈念念想起早上吃东西的事情,赵子渊红肿的脸便瞬间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她叉腰站起来,活力满满地看向森林深处。 这个好看的东西受了伤,她得弄点好吃的喂他。 森林有各种各样的果子和蘑菇,屋后面有爹娘种的胖墩墩,水里面有大鱼小鱼,虽然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但是她可以每样都弄一点! 迫不及待想要进入喂食状态的沈念念立马行动起来,蹦蹦跳跳往林中而去。 沈念念离开后,一直隐忍憋气的赵子渊睁开眼睛,他早就醒来了,在不知道如何正确应付沈念念的情况下,他选择了装睡。 这一装睡,装得他肠子都悔青了。 脸……巨疼…… 他一定要尽快离开这里…… 半个钟头后,沈念念拖着一麻袋食物归来了。 她兴奋地喊着赵子渊,“起床吃东西啦!” 赵子渊:我还能继续装装。 沈念念:“你不起来我就捏你脸了哦。” 赵子渊秒醒。 笑得一脸得意的沈念念努嘴道:“我就知道你装睡!睫毛动了啦,笨蛋!”她将麻袋兜到他跟前,讨功似地凑过去,“你看,我弄了好多东西呢,是不是很厉害?” 赵子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沈念念略有挫败感,舔了舔下唇,将手伸进麻袋里,捡出几个不知名的东西,递到赵子渊跟前:“呐,吃吧!” 赵子渊拧眉,看着她手里黑糊糊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食物,果断选择了忽视。 万一吃死人……他死得就真叫冤了…… 沈念念以为他没有力气拿东西,嘿咻嘿咻就要将东西直接塞到赵子渊嘴里。 吃吧吃吧,吃了才有力气恢复呢。 眼见着就要将食物塞进去,忽地一阵风吹过,她被人猛地推了一下,麻袋里的食物滚落一地。 “我不吃你的东西。” 十六岁的少年面容冷酷,眸中没有一丝波澜,他静静地凝视她,似一头伺机而动的野兽,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第五章 沈念念微愣半秒,而后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她指着赵子渊的鼻子,气势居高临下,语气凶狠狠地喊:“不吃饿死你!” 她低头看散落在地上的食物,那都是她辛辛苦苦才采摘收集到的,他一句不要吃,就毁掉了她一个小时的劳动成果。 真的是……太令人生气了…… 沈念念脾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在她报复性地再次将暂时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子渊捏肿脸后,她重新去捡地上的果子食物。 一边捡一边忍不住瞅他,一瞅就无法再生气了。 将她爹常常对镜感慨的一句粗话概括——这张脸真的是……太他妈好看了! 这么好看的宠物,养在身边实在是太值了! 第一次发掘自己颜控属性的沈念念完全没有意识到,其实只要照一下镜子,她也是可以完全被自己的容貌所征服的。 所有形容女孩子可爱的词,都能用到她身上。 终于捡完了所有散落的食物,沈念念摸了摸鼻子,定晴看了看对面依旧保持打坐姿势的赵子渊。 虽然他的敌意显而易见,但是她还是忍不住为他找理由:他一定是因为受伤了闹脾气才讨厌她的,一定是这样。 她不能跟一个受伤的宠物计较。 她要做一个心胸宽广的好孩子。 拖着麻袋往屋里而去的沈念念想到什么,回头道:“你是不是不喜欢吃生的呀?那等会我烤熟了喂你。” 完全忽视掉了他之前的冷漠拒绝。 赵子渊禁不住往她离去的方向望一眼:这个女娃娃……真的是太奇怪了…… 一会说要吃他,一会又说救他,被凶了之后的反应活脱脱像一只小猛兽,却又能迅速平静下来,对他绽放灿烂的笑容。 她到底……想干什么…… 处于困境的赵子渊不敢过多揣测,他只能在保有自己应有尊严的情况下,静观其变。 煮好了一锅大杂烩的沈念念很快端着碗出来,她想要喂他,但是赵子渊哪里肯,头往右撇,撇得脖子都快断了,就是不愿意张嘴接受来自“食人族”的施舍。 不吃,兴许他能多活几个时辰;吃了,也许他就立马中毒而亡成为别人的腹中美食。 要知道,食人族这种种族,是不能用正常人的观念去看待的,万一她们就喜欢吃中毒身亡后的尸体呢? 沈念念有些沮丧,连续被人拒绝这么多次,心好累的。 她放下碗,“等会你要是有力气了,你自己吃。” 虽然暂时没有办法享受到喂食新宠物的乐趣,但是她可以获取为他建窝的乐趣。 新宠物,总得有个新窝嘛。 平时这个时候,吃饱喝足后的沈念念早已经拖着沈悠悠漫山遍野地跑,但今天,她却出人意料地待在小屋的空地前,哪都没有去。 她决定给他造一个超大超舒适的窝! 小工匠沈念念正式上线,乒乒乓乓的声响和她走调的歌声在林间飘荡。 躺在屋檐下晒太阳的沈悠悠望了眼不远处挥洒汗水的妹妹,激动得几乎泪流而下。 她意味深长地瞄了眼旁边依旧被裹成一团的赵子渊,不由地弯腰握起他的手,殷切的目光写满期待:同志,以后陪玩这种艰难的任务,就正式交给你了! 一定要长而久地做念念的玩伴啊! 内心默默感叹完毕的沈悠悠瞬间意气风发:妈蛋,终于可以解放了啊!陪沈念念这种大力娃玩耍那可不是一般的折磨! 想到什么,沈悠悠忽地眼神一溜,从摇椅后面取出一把斧头,指了指沈念念,而后又指了指赵子渊,做出了一个杀头的姿势,凶神恶煞地予以警告: ——不要想着反杀,老娘随时盯着你!要是欺负念念,一斧头劈了你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哦。 不远处沈念念碰巧回过头,沈悠悠瞬间丢掉斧头,变脸似的,脸上立马堆起友善的笑容。 从沈念念的视角来看,此时此刻她的智障姐姐正友好地和她的新宠物进行互动。 原来姐姐也很喜欢她的新宠物呢。 沈念念很是欣慰,她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被别人欣赏,是一件非常值得高兴的事。正好干活干得累了,她甩掉手里的工具,朝屋檐下而去。 围绕“我的新宠物是不是很特别很好看很可爱”这一话题,姐妹俩开始了温馨的讨论,沈念念用说的,沈悠悠用点头摇头表示自己观点,从皮毛声音智商等各种稀奇古怪的方面夸了半个钟头后,沈念念终于想起自己的正当活计——她得赶在太阳下山前造好新窝! 沈念念一走,沈悠悠瞬间又恢复凶神恶煞的脸,恶气冲冲地拿出斧头,十足一副大姐头的派头再一次警告赵子渊:虽然我们家念念傻白甜,但是我特么智商可是很高的!乖乖当个好玩伴就放过你。 此时此刻,在听了沈念念一口地道的望京话夸赞后,赵子渊内心的好奇已经汹涌澎湃,而在面对大姐大沈悠悠更加凶狠的升级版警告时,他的好奇欲就已经到达最高点。 为什么……这个提斧头的女子张嘴闭嘴就是“妈的智障”呢…… 山中智障食人族趣事真多。 夕阳的薄纱渐渐笼罩山间,劳作了一天的沈念念,终于造好了她想象中的新窝—— 一个迷你型的小木屋,虽然做工略显粗糙,但好歹能遮风挡雨,沈念念很是满意。 一路被拖进木屋的赵子渊却不太高兴。 在他看来,这完全就是一个大型狗屋。 由于木屋内里空间太小,赵子渊不能完全伸展身体,他只能半躺着靠在角落。 沈念念铺好干草以及软软的被褥,小木屋仅有的一个开窗上,挂着她编好的花圈。 她将杂烩汤又煮了一遍,重新端一碗递过去。 这一回,她不嚷着直接喂了,而是悄悄地放在小木屋的门口——一个窄窄的几乎只能用爬才能爬出来的门。 月亮爬上山顶时,沈悠悠小心翼翼地探查小木屋,门口的碗汤一口未动,他仍旧没有吃东西。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饿死。 解决了住宿问题,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他的食物问题了。 他必须得吃点东西才行。 接下来的几天,沈念念雷打不动地将准备好的食物放在小木屋门口,他还是不吃,她就假装是树上的松鼠,从开窗里将新鲜的果子丢进去。 焦急等待后,沈念念发现,虽然递到门口的碗里食物一口未动,但她从窗外投进去的果子好像少了几个。 他喜欢……吃果子吗? 之后沈念念就不再递食物,而是改为疯狂地投喂果子。 赵子渊其实不喜欢吃果子。 又涩又酸,难吃得要死。 但他没有办法,他必须警惕起来,她递来的食物他不敢吃,他只能吃窗户外投来的新鲜果子。 一口气吃了十天果子后,赵子渊终于吃到吐了。 沈念念跳出来,趴在窗口望他,水灵灵黑溜溜的眼睛一眨一眨。 “你怎么了?”她真的很怕他死掉。 赵子渊一张脸青白,他袖子里藏着好几个果子,但他实在无法下噎了。 沈念念盯着他好一会,而后一声不响地走开。 片刻后,沈念念返回来,手里拿着一条烤鱼。她迫切地想要吸引赵子渊的注意力,索性从门里爬起去。 狭窄的小木屋顿时变得拥挤,两人紧紧挨着,他望她一眼,好奇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沈念念嘻嘻一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拍了拍他的肩,而后指了指鱼,张嘴就是一口啃。 她开心地嚼着鱼肉,将剩下的鱼递到他跟前,一脸真诚地说道:“我吃了,没有毒,死不了。” 赵子渊实在太饿了,半条烤鱼摆在面前,香喷喷的,诱惑太大,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烤鱼吃到嘴里的那一刻,香酥的味道沿着舌尖缓缓顺延,平生第一次发现,原来鱼也可以这么好吃。 吃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很快地,半条鱼都被他啃进肚子。 沈念念贴心地端来水,自己先尝一口,而后才递给他。 原来,他也怕死。 所以才不吃她的东西么? 她伸手摸摸他的脑袋,温柔触碰,一下一下,像是给暴躁的野兽顺毛一样。 “我不会伤害你,你不要怕。”她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脸上笑容天真明媚,“你长这么好看,我要养你一辈子的。” 赵子渊一愣,放下手里的碗,抬头的瞬间,正好望见她投来的目光—— 毫无保留的喜爱和真诚。 她在这时朝他伸出手,“我叫沈念念,很高兴能够喂养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鬼使神差地张嘴答道“……子渊……” 沈念念很是兴奋:“……子渊……渊渊……圆圆!唔,以后我就叫你圆圆了!” “……不要……” “圆圆,叫主人!” “……” 第六章 繁华闹市。 许久未曾下山的沈老爹和沈老娘身心俱疲。 五年前他们下山时,只是在山脚下的村镇徘徊而已,而这一次,由于沈老爹的迫切要求,他们尽可能远地往前走,在云州住了下来。 说是住,不如说是露宿街头。 他们身上带的银子太少,刚刚好够两人吃得起馒头。 挨苦受累了好些天的沈老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爹留下的钱都没了吗,为何只带这么点银子出来……” 掌管家里财政大权的沈老娘很是愤愤不平:“谁知道现在钱这么不值钱,五年前一文钱能买三个馒头,现在一文钱连个屁都买不了,昨天街边卖馒头的大娘竟然管我要十个铜板!我特么就买一个馒头就讹十个铜板啊!” 沈老爹叹口气,拍拍自家娘子的肩膀,“算了,吃一堑长一智,下次咱俩带孩子们出来时,多带点银子就行。” 沈老娘点点头,反正他们也马上就要回去了。 两人一边啃馒头一边沿着街边走,忽然望见前方围了一堆人,指着告示栏叽叽喳喳地说话。 沈老爹凑过去一看,上面贴着一个男子的画像,旁边写着悬赏五百两。 群众议论纷纷。 路人甲:“通缉犯哦?这年头,连做犯人都得有张好容貌,这人一看就是专门骗钱偏色的!” 路人乙:“什么通缉犯!不识字别在这瞎哔哔,画上的人是代王!当今皇帝的第六个儿子!” 路人丙:“皇帝的儿子怎么到画上去了,走丢了?” 路人丁:“最近咱大周不是和宁国打战吗,估计和这事有关。” 路人甲:“打战啊?那可是大事,得快点找到人才行!” 路人乙:“是啊!” 沈老爹和沈老娘不由地多瞄几眼。 忽然沈老爹一拍掌,似想起什么大事,面容严肃,将沈老娘拉到一旁,压低声音—— “画上的男子……是不是没我俊!” 沈老娘:“……” 夫妻俩继续往前走,沈老爹双手抱在脑后,吊儿郎当地迈着步子,打了个饱嗝,“天天没事就打战,还是山里面好。” 沈老娘“嗯”一声,想到一事,顿住脚步,“念念今年十岁了,是不是该学些东西了?她们姐妹俩难道像我们一样,在山里待一辈子?山下的人和事,有一天她们总得接触。” 沈老爹沉思片刻,沈老娘这是将他上次说的话听进去了,她也开始动摇了。 “倘若真要让念念和悠悠入俗世,我们得从长计议,先回山里再说。” 沈老娘点点头。 这一趟下山,她感慨颇多,外面的世界一旦变起来,那就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们得为念念悠悠做好打算才行。 踏上回程的路上,夫妻俩各怀心思。沈老爹一直犹豫要不要将自己的秘密告诉沈老娘,其实,他家爹过世前,曾经给过他一个印章,说是以后万一要下山,有困难的时候拿着印章去望京城,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施以援手。鉴于他爹一天到晚都在胡说八道,所以他并未将此话当真,直接将印章拿去垫桌子了。 现在想想啊,要真带全家人下山,说不定可以试试那个印章。万一他爹说的是真话呢? 与此同时,沈老娘也在犹豫,其实……她也有件事情没有告诉沈老爹。以前她还没有嫁给沈老爹的时候,整天跟着师父以正义的名义锄强扶弱,她是个孤儿,没什么牵挂,师父去世后,她混得比以前更肆无忌惮,曾经一度为了将自己嫁出去,去抢过武林盟主的称号。一抢……还真被她抢成功了。像他们这种混江湖的,抢武林盟主的地位,要么为名要么为利,偶尔也有为正义而战的同志。 但沈老娘不一样,她之所以抢武林盟主,只因为师父曾跟她提过,只要当了武林盟主,江湖小鲜肉任君挑选。为了美色而战的沈老娘,打趴无数英雄豪杰后,终于成功登上了江湖至尊的宝座。这时候问题来了,小鲜肉们说她太过彪悍,无人敢娶她,更有甚者,说女人不该做武林盟主。 沈老娘是个暴脾气,一气之下将武林宫砸个稀巴烂,带领她新结识的娘子军们将反对她做盟主的掌门们痛扁一顿,之后拍拍手就走人了。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沈老娘有些担心,怕被人寻仇。从前她一个人下山时,根本不用考虑这些,但如果是带着家里两个女娃娃一起下山,她就不得不操心起来。为了以防万一,沈老娘决定到时候先去找她的旧友们,探一探消息。 夫妻俩双双想着不要给对方惊吓,将心中的小九九掩盖起来,朝莫干山出发。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望京城,同样有人处于焦虑不安的状态中。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此次代王遇刺的元凶,大周皇帝的第五子,赵子渊同父异母的哥哥,赵子川。 作为一枚十七岁的少年,赵子川显然长得有点太过着急了,他看起来就像是个三十岁的大叔,老气横秋的。和他的一干兄弟姐妹相比,他无疑是颜值最低的那个。 人们常说,失去一样东西的时候,上天总是会赐予另一样东西做补偿。 曾经的赵子川以为上苍夺走了他俊美的容貌,肯定会给他无敌的智商做补偿,随着时光的流逝,年岁渐长的赵子川发现,老天爷确实给了他补偿——一个怎么吃也吃不饱的胃,然而他的智商却没有得到任何提升。 作为皇子,只知道吃,是行不通的,他必须自立自强拼搏上进,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才能在一众出色的皇子皇女里,杀出一条血路来。大周皇室子嗣颇多,同时和那么多人比,很容易让人觉得心累,于是乎,他选择了比自己小一岁的赵子渊,而这样一个错误的选择,导致了他未来几十年的人生悲剧。 这一比,就是十多年。刚开始赵子川觉得自己肯定一下子就能超越这个假想敌,但他显然太轻敌了。无论是读书还是练武,赵子渊都比他高出不止一个段数。赵子川的母妃安贤妃时常用赵子渊来激励他,“你看,你六弟这次又考了第一,你得多多向他学习。”而作为一个总是考鸭蛋的人而言,有这样一个“别人家的小孩”摆在面前做对比,内心无疑是崩溃的。 这十几年来,他怎么比也比不过赵子渊,明知道比不赢,但就是无法停下与之相比的心思。 赵子川觉得再比下去,他就要成变态了。 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变态,赵子川觉得,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当他的表哥安耐霜找上门说要用非常手段消灭敌人时,赵子川犹豫了那么一会会。作为他的陪读,安耐霜也一并受到了读书神器赵子渊的伤害,因为安贤妃格外喜欢赵子渊的缘故,安耐霜的父亲工部尚书安辉也很欣赏赵子渊。 他们一致觉得这个没有母亲的六皇子是个非常聪慧的孩子,假以时日,必成大事。在别人都不屑于在赵子渊身上下砝码时,安家对这个没有母家势力撑腰的孩子,表现出了他们最大的善意。 作为家里的长子,安耐霜很是愤愤不平,他搞不懂父亲为何要对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子这般慈爱,仅仅因为他长得帅读书好懂礼貌吗?同样被别人家的小孩笼罩了长达十余年的阴影,安耐霜和赵子川很有共同话题。 相比于赵子川的光说不做耍嘴皮,安耐霜显然是个行动派。 当宁国使臣将计划和盘托出,并准备竭尽全力说服安耐霜时,还没开口,那边安耐霜已经一口应下,丝毫不曾犹豫。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不曾提任何条件,宁国使臣吓得以为事情有诈,担心受怕了好几天,毕竟这可是叛国通敌的事,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会多加考虑。后来使臣回过神,发现安耐霜是真傻时,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要是大周全是这种糊涂蛋就好了,使臣想,那么宁国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灭了大周。 安耐霜和赵子川说完后,赵子川考虑了很久,虽然平时他也有想法设法地对赵子渊使坏,但这种程度的使坏,他从来没干过。 最后促成赵子川决定干这一票的是一个黄桃奶冻。 那是征战前一个天气晴朗的日子,赵子川和赵子渊同时进宫探望安贤妃。上点心的时候,安贤妃慈爱地将盘子里最后一个黄桃奶冻递给了赵子渊,直接忽视掉旁边伸出手准备接奶冻的赵子川。 当赵子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爱的黄桃奶冻被赵子渊吃进嘴里时,那一刻,他的心几乎碎成了渣。 也正是这一刻,赵子川决定,丫的他一定要干掉赵子渊! 于是乎就有了后面的刺杀事件。 第一次干这种杀人的事,赵子川有点小激动小兴奋,以及一丝丝的小沮丧。 收到前方传来的消息时,赵子川很是不安,他不停地问安耐霜,“六弟真死了吗?” 安耐霜被问得不耐烦了,索性答:“真死了!” 赵子川更加焦虑,一焦虑他就需要吃甜食,一边往嘴里不停地塞果酥,一边碎碎念:“万一没死呢,不是说掉下悬崖了吗,阿霜你说他会不会变成僵尸回来找我们复仇啊?” 望着眼前满嘴巴都是果酥渣子的赵子川,安耐霜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他想了片刻,而后一脸正经地给出了解决方案:“这样,我们派人去找尸体,找到之后再砍上十刀八刀,到时候他就算变成僵尸,也没有那个本事复仇了。” 一向惧怕鬼怪的赵子川缩着脖子又问:“万一他要是变成厉鬼呢?” 安耐霜沉吟数秒,哄孩子一样的语气张嘴道:“那我就去找最高强的道士灭他个魂飞魄散。’ 赵子川停下咀嚼的动作,眨眼睛看着安耐霜:“阿霜,你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安耐霜咳了咳,一脸谦虚地表示:“为了皇子殿下,这都是我该做的。” 赵子川很是感动,他想,以后要是能做皇帝,他一定封阿霜做宰相,给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 而在那之前,他必须要更加努力地获得父皇的宠爱!少了赵子渊这个眼中钉,他终于可以重拾自信放飞自我。 然而此时此刻陶醉于美好未来的赵子川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所谓的眼中钉,以后将带给他致命性的人生打击。 第七章 深山之中,时间一晃又是十几天。 赵子渊已经在山中待了一个月,今天正好是第三十天。 太阳从东边缓缓升起,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耀大地,小屋的门哐当一声打开,一个活泼乱跳的身影如箭一般冲出来,直奔篱笆旁的巨型狗屋而去。 “圆圆,起床了!” 每天早上沈念念都会准时出现在小木屋的窗口边,一双手从窗子里伸进去,费尽力气地摸摸他的脑袋,一直摸到赵子渊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肯抬头看她,这才作罢。 “圆圆,你身上的伤好点了吗?让我瞧瞧。”除了喊他起床,为他查看伤口也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赵子渊穿着和沈念念同款的皮毛兽衣,露胳膊露大腿的,沈念念随便一扯,就能看到他的后背。 赵子渊轻轻睨她一眼,面无表情地将衣服整理好。 一道道伤口已经结痂,用不了多久,他就会痊愈。沈念念兴奋地从窗边绕到门口,佝偻着身子趴过去,一颗小脑袋伸进屋里,“圆圆,今天我们也一起去砍柴吧!” 话音落,她的额头被温热的手掌覆盖,他的手指抵在她的头上,缓缓将她往外推,语气冷漠:“不要叫我圆圆。” 沈念念嘻嘻一笑,依然“圆圆”“圆圆”地叫个不停。 赵子渊轻微皱了皱眉。 两人出了小木屋,步伐一致地往森林走去。沈念念牵着他的衣角,回头道:“小心不要跌倒哦。”记得圆圆第一次坚持和她一起出门砍柴时,由于身体太虚弱,一脚踩空,差点摔个大跟头,还好她在跟前及时拉住了他,这才没让他破相。 其实比起砍柴,她更希望圆圆能够待在窝里好好休息,可是圆圆好像不太乐意,不过嘛,老是闷在窝里确实无聊,带圆圆一起出门玩也不错。 赵子渊显然也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企图逃跑的事情。 他曾向沈念念打听下山的路,并表明自己想要离开的意愿。一听他要离开,沈念念几乎想都没想就将他绑了一天,认真严肃地表示: “我捡到你,你就是我的,没有我的允许,你永远都不能离开我。”语气狂霸酷炫拽。 之后赵子渊就不再主动提起下山的事了,他知道,要想顺利离开的话,就要绕过沈念念。不然,以她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主动放他走的。 他提出想要陪她一起去砍柴时,她很高兴地就答应了。那时候他刚恢复力气,一心想着早日回京,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力,跑着跑着差点晕倒,直接一头磕在石头上。第一次逃跑计划失败,好在她并未察觉,依旧每天带他出门。 这里山路崎岖,如果没有事先摸清地形,是绝对走不出去的。经过这些天的积累,他已经在心中描出了一条下山的路,就等着时机一到,趁势逃跑下山。 说起来,他其实有些冤枉沈念念。逃跑这两字,一般都是指从穷凶恶极的坏人手中逃脱,这些天的相处,他渐渐发现,沈念念不是什么食人族,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 说是普通,倒也并不普通。毕竟,像她这样力大无穷的小姑娘,全大周也找不出几个来。而且,她的性子实在太纯真,几乎接近于一张白纸,仿佛从未接受过人世间的洗礼。 她像是头未经开化的小野兽,高兴时手舞足蹈,随心所欲;不高兴时捶胸顿足,张牙舞爪,丝毫不曾有过半点遮掩。 对于从小在深宫经历一系列明争暗斗的赵子渊来讲,沈念念简单粗暴的热情,时常让他措手不及。 在山中待了这些天,他从未见过其他人,所有的活儿都由沈念念承担,她每天劈柴生火,熟练地照顾她的姐姐——一个动不动就翻白眼飙脏话拿斧头的……咳咳……弱智。 对于姐妹两个是如何在山中存活下来的问题,赵子渊表示很好奇。他不爱说话,满是戒备,纵使有疑惑,也绝不会多问,是以下意识将沈念念和沈悠悠当做了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的冷若冰霜并未动摇沈念念的兴奋劲,相反地,他越是无动于衷,她就越是往他跟前凑。 赵子渊不知道,他的不理不睬,恰好挑起了沈念念骨子里的征服欲,沈念念有生第一次,无比强烈地想要驯服些什么。 比驯服小虎小狮更要强烈的*,她想要听赵子渊乖乖喊主人。 今天是她遇到他的第三十天,这样一个特殊的日子,得好好庆祝一番才好。 “圆圆,今天我们不去砍柴了,我带你去玩儿!顺便抓几只山鸡回去烤着吃!”他来这么多天,她还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动物朋友们介绍给他,趁这个机会,她正好带他去见见小虎小狮。 他们可以一起骑着小虎小狮满山林晃悠悠地逛,她会给他摘东面林子里盛放的花,他这么好看,戴上好看的花肯定会变得更加漂亮耀眼。 这样一想,沈念念就更兴奋了,走着走着就放开了牵他衣角的手。 赵子渊刻意放慢脚步。 他必须离开这里。 他不能将时间浪费在无休止的养伤上。 沈念念太过黏人,几乎每时每刻都跟在他身边,他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她要是使起蛮力来,他不一定拗得过她。 前方小不点的身影一蹦一跳,越来越远,缓缓消失不见。赵子渊停下来,往周围查看,沉思片刻,他毅然而然朝着与沈念念前进方向截然相反的路而去。 另一边,沈念念奔出去好远,这才发觉身后的人早已不见。 他又跌倒在哪块石头上了么? 抱着这样的念头,沈念念往回走,她低头往地上看,试图一眼望见赵子渊。走了许久,看了许久,仍旧未见他的身影。 沈念念有些着急,她以为他旧伤复发又晕过去了,跌跌撞撞扯着嗓子喊:“圆圆,你在哪?” 她一声声地喊着,却始终无人回应,她渐渐慌乱起来,脑海里闪过无数种不好的念头。 他会不会跌下山摔死了? 他会不会被小虎小狮给吃了? 他会不会被山神抓去了? 这么多念头,唯独没有他主动逃跑的念头。 她没有想过,她的爱宠……其实根本不想留在山里,留在她身边。 沈念念无助地站在林子里,内心深处有种无尽的失落感。 已经将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可还是找不到他。 他不见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 沈念念既内疚又伤心,她觉得自己没有看好他,他才会走丢的。她好不容易得来的玩伴,就这么被她自己弄丢了。 都是她的错。 她不该放开手的。 沈念念越想越难过,眼泪哗啦啦地就掉了出来。原本只是小声哭泣,眼泪流几滴,伸手擦掉就没了,后来越哭越大声,豆大的泪珠直往外掉,嘴上只嚷着喊“圆圆”。 她的哭喊声随风飘去,荡在林间,静谧的山谷里满是她的哭声,没多久,小动物们全部吸引了过来。 看着不停围过来的小动物们,沈念念的心情并未变好,她还是想要圆圆。 出于本能,她伸手去摸小动物们,毛茸茸的,和圆圆光滑的肌肤完全不一样。 圆圆的脸,软软的,嫩嫩的,手感一级棒。想到这里,沈念念就更加伤心了,嗓门越来越大,哭声也越来越响亮。 不远处高高的杂草堆里。 赵子渊皱紧眉头,心烦意乱。 他只想静静地躲着,等沈念念走开后,他就能继续寻找下山的路。 但是沈念念的哭声实在是太让人闹心了,他自认是个十分冷静理性的人,面对区区一个小姑娘的哭闹,他不应该有任何动摇才对。 可是偏偏……她哭得这样伤心……他有生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沈念念哭了一个钟头,就在她准备继续哭下去的时候,山里的老虎和狮子结伴而来,慢悠悠踏着蹄子想要上前看一看它们的老伙计发生什么事了。 要是平时,沈念念肯定欢天喜地奔过去,骑完小虎再骑小狮,潇洒肆意地带着她的坐骑们在林间奔跑。但今天,失去了爱宠的沈念念,显然没这个心情玩乐。 她甚至看都没看一眼,垂头丧气地站在原地哭泣。 有了山间两大猛兽的出现,其他的小动物们纷纷跑开,小虎晃摇着虎头,小狮瞪着狮眼,两只野兽停在离沈念念两三丈外的地方,犹豫要不要上前。 犹记得上一次,它们俩打斗,她可是直接将它们掀翻在地,五花大绑捆在树上,直到两只和解。 两只哼唧哼唧地用眼神交流,谁也不想身先士卒。 ——作为万兽之王,你厉害你先上去哄。 ——上次你还咬我呢,你先上。 两只僵持的时候,草堆里躲着的赵子渊抬起头,于是乎就望见两只高大威猛的老虎狮子,一头在前,一头在后,直勾勾地瞪着哭泣中的沈念念,蓄势待发。 赵子渊心一紧,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时候竟会出现野兽,而且还是那样凶猛的老虎狮子。 若此刻出去,他就失去了逃跑的最好时机。要是不出去,她就会有危险。虽然平时她力气大,但毕竟是个小姑娘,要想躲过猛兽的攻击,还是有点难度的。 必须有人将野兽引开。 犹豫半秒后,他从草堆中现身,一步步朝她而去。 第八章 风飒飒吹过,绿油油的草丛里,一人身姿优雅,踏草而来。 晨曦絮絮吹散的白雾铺在他身后,沈念念泪眼朦胧,傻傻地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人,愣了半秒,她破泣为笑,张开臂膀跑过去就要抱他。 赵子渊一个闪躲,她扑了个空,直直往前摔去的时候,他反手一拉,及时将她拽了回来。 沈念念顺势抱住他的胳膊,一双忧伤泪眼瞬间点起亮晶晶的小星星,特别高兴:“圆圆!”一口气喊了十几声,无奈赵子渊一声都不曾回应。 “你躲我身后。”他僵着脸,并未有太多解释,面容虽然冷漠,手臂却阔阔打开,紧紧护着她。 “圆圆,你去哪了?我都说了让你不要乱走,怎么样,是不是很害怕?不要怕,我不会再让你走丢的。”她自说自话,口水唾沫横飞,丝毫没有注意到赵子渊脸上越来越紧张的神情。 ……为什么这两头野兽越靠越近……他是要肉搏呢肉搏呢还是肉搏呢?…… 赵子渊深呼吸一口气,拳头握紧,迫切地想要找到杀出重围的办法,但沈念念一直唠叨个不停,他完全不能集中精力,满脑子都是沈念念清脆响亮的“圆圆”。 闹得烦了,赵子渊低头冲她低吼一句:“不要再喊我了。” 沈念念一愣,随即绽放笑容,嘿嘿,圆圆这是默认她给他取的昵称了,有一就有二,说不定他马上就会臣服喊主人。 抱着这样的念头,沈念念更加抓紧赵子渊的手,“圆圆,我现在不喊你,我等会再喊你。”哪有宠物命令主人的呢,她要是太听话,那他就成她的主人了。 第九章 不远处,小虎和小狮看着一脸正气随时准备发起攻击的赵子渊,不由自主地往前踏了一蹄子。 从来没见过的人类呢,绷着一张臭脸,他这是想要干架的节奏吗? 它们向前一小步,赵子渊内心汹涌一大浪。 必须马上采取行动,不然肯定会被吃掉的。 秉持着尊老爱幼的良好美德,赵子渊打算奋力拼搏一把,用自己做诱饵,争取时间让沈念念逃跑。 这样,也算是报了她这些天的恩。 “等会我数一二三,你往右边跑,不要回头,一直往前。”他沉声交代一句,做好了献身的觉悟,喊着一二三,还没来得及报完数,旁边沈念念勾紧他的手,踮起脚凑过来,“圆圆,你是在害怕小虎和小狮吗?”话音落,她伸手朝前招了招,“它们很好很温柔,你完全不用害怕哦。” 她这一召唤,小虎小狮立马奔过去,速度之快,赵子渊几乎来不及喊叫。 由一个正常人的角度来看,老虎狮子同时奔来,最要紧的肯定是逃命。千钧一发时,出于本能,赵子渊将沈念念推了出去,准备独自承受来自野兽的亲密啃咬。 “跑!跑!跑!快跑!”他大声喊着,恨不能让她插上翅膀飞走才好。 沈念念一脸迷茫地转过身,歪头对着赵子渊道:“圆圆,为什么要跑?” 话音落,刚才还围绕着赵子渊的老虎狮子调转方向,晃到沈念念身旁,乖顺地往她身上蹭了蹭。 ——求抱抱。 “小虎乖乖,小狮乖乖,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宠,圆圆!你们要好好相处,不能打架哦。” 赵子渊彻底懵呆。 什么情况? 说好的猛兽呢? 为什么那两头凶猛的野兽此刻跟猫狗一样黏在沈念念身边? 沈念念左手摸着小虎,右手摸着小狮,一步步朝赵子渊走去。小小的人儿夹在虎狮中间,个头虽小,气势十足,仿佛她才是万兽之王,足以驯服森林的存在。 她看着赵子渊,声音忽地软了下来,“圆圆,刚才、你是想保护我吗?” 赵子渊撇开视线,下巴微昂,神情桀骜。 他放弃自己逃跑的机会来逞英雄,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不多时,沈念念指挥着小虎将赵子渊拱了起来,脸上绽放灿烂笑容:“圆圆,你真是个忠诚的好伙伴!”她笑着,骑小狮与他并肩而行,一只小手直直伸过去,悬在半空,“接下来,由我保护你吧。” 被迫骑了一天老虎的赵子渊有些崩溃。 这一路而来,所有的野兽都对沈念念低头俯首,她一个响指,它们就全都跑了过来。他几乎都能预见自己木屋还没走出森林就被各种各样的野兽逮回去的画面。 逃跑难度,+n。 赵子渊欲哭无泪,从不畏惧争斗的他,第一次觉得人生如此灰暗。 遇到一个大力姑娘不可怕,可怕的是她还有特殊的吸粉技巧,分分钟就能指挥一堆野兽围攻他。 要想离开,真的只能靠运气了。 认清了敌人实力的赵子渊开始放下身段,尽心尽力地献殷勤讨好沈念念,每天早上天未亮就砍好树劈完柴,顺带着捡了果子送到屋门口,一连好几天,天天如此。 沉浸在“我的宠物既好看又听话劈柴捡果子样样在行”的沈念念骄傲自豪,每天都凑到沈悠悠跟前说:“你看圆圆多乖,我真是捡了个宝贝呢!”为了不让姐姐太吃味,每次她都会另加一句:“姐,你等着,以后我肯定会再捡个和圆圆一样的宝贝陪你!” 吃东西中的沈悠悠表示一点都不稀罕,作为一个智障,她只想安静地吃吃喝喝睡大觉,完全不想养一个来路不明可能随时反杀的宠物。 由于赵子渊态度的软化,沈念念比以前更黏他。当然了,在她看来,她的一系列行为完全是出于对他的喜爱,是他先黏的她,为了照顾他的心情,她当然要随时随地地将他带在身边了。 为了避免上次的走丢事件再次上演,白天出门的时候,她会将自己的手和他的手绑在一起,两个人大手靠小手,漫山遍野地瞎逛。 这天艳阳高照,太阳懒洋洋地洒在丛林之中,树上有知了在叫,沈念念走得累了,靠着大树躺下来,一翻身就能看见旁边的赵子渊。 “圆圆,你在想什么?” 一心想要离开的赵子渊此刻觉得时机已到,尝试着进行自己第n次逃跑计划。与往常不同,这一次,他决定放下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语气温柔得一塌糊涂,问道:“想和念念一起下山玩。” 沈念念张大眼睛,头一回听见圆圆如此亲昵地喊她“念念”,世上除了爹爹娘亲还有死去的爷爷外,他是第四个喊她“念念”的。 好像……比主人更好听呢…… 唔……要是“念念”和“主人”加在一起,那就是“念念主人”了。 想象中被赵子渊追着喊“念念主人”的沈念念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捧着脸蛋笑得一脸满足。 赵子渊:她终于同意了! 美人计,成功! 他的语气更加柔和,“念念,要么今天我们就下山玩吧?” 沈念念转过脸,诚实地回应赵子渊的期待,“我不知道下山的路,只有爹娘才知道。” 赵子渊不甘心,继续哄:“你怎么会不知道下山的路呢?”他极其羞耻地又加上一句,“念念是不是不想和圆圆一起下山玩?” 沈念念赶忙摇手,顺带着摸摸赵子渊的头以示安抚:“圆圆不要这样想,我可喜欢和你一起玩了,但我真不知道下山的路,爹爹娘亲从没有告诉过我,我要是说谎,我就一辈子不吃烤串!” 她认真的神情不像是说假话,赵子渊愣了愣,继续再接再厉:“念念,要是我知道下山的路,我们能不能一起下山玩呢?”反正他的目的就是离开而已,她不知道下山的路没关系,他心里有数,可以试一试。 沈念念皱了皱眉,答道:“我答应过爹娘,要好好照顾姐姐,不能和你一起下山玩。” 赵子渊不死心,轻飘飘加一句:“那我先下山,给你买好吃的。” 沈念念瞪大眼睛看他,“好吃的?” ……她终于要答应了么……赵子渊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对,好吃的,很多好吃的,你想要的都买回来。” 沈念念抿嘴一笑,无情地戳破他的伪装:“念念已经十岁,不是三岁小孩,不会上你的当,圆圆,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赵子渊:心好累。 几近抓狂状态的赵子渊不甘不愿地完成了沈念念日常遛宠物任务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准备回他的大型狗屋。 刚走到篱笆前,忽地听到屋里有人尖叫,是男子的声音—— “啊啊啊啊啊啊老子的千年人参全不见了啊啊啊啊!” 旁边沈念念顿住脚步,拽了拽赵子渊的衣角,指着屋里道:“好像是我爹回来了。”半晌,她想起什么,又道:“对了,人参我全拿来喂你了。” 第十章 赵子渊一怔,忽地想起每天沈念念硬塞到他嘴里的一坨坨黑糊糊,烤得根本看不出也吃不出到底是什么东西,原来……竟是千年人参么…… 屋内的怒吼声还未消退,屋后面又传来女子的尖叫声——“啊啊啊啊啊啊老娘的冰蝉都不见了啊啊啊啊!” 赵子渊心头一咯噔,弱弱往旁边问一句:“那个什么冰蝉……不会也拿来喂我了吧?” 沈念念眨眼睛,“没啊。” 赵子渊长呼一口气。 沈念念继续道:“念念怎么会喂圆圆吃虫子呢,虫子是拿来给圆圆吸毒的啦,不然圆圆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呢!” 赵子渊愣住,怪不得每天早上起来时身上总有好几条虫子……本以为是林子里的小虫子,压根就没有在意过,原来是特意拿来给他吸毒的冰蝉。 他总以为她只是单纯地将他捡了回来,顺带着喂养食物而已。不曾想,他的大难不死,根本不是巧合…… 发愣间,屋里的人和屋后面的人全都走了过来,两人齐齐指着赵子渊,惊恐地喊道:“你是谁!” 沈老娘毕竟是习武之人,话音落下的瞬间,她已经奔了出去,出手一掌就要劈了赵子渊。 对于深宅山中的沈家爹娘而言,所有的外来人,都是侵略者,这里山势崎岖,一般人根本进不来,凡是出现在这里的,定是不怀好意的人。 眼见着那一掌就要落下,沈念念却在这时抱住了赵子渊,用自己小小的身体做挡箭牌,大声喊道:“娘,他是我的宠物圆圆,不能伤害他!” 沈老娘哪里舍得打女儿,哎呀一声,及时调转出掌方向,不远处的石头嘭地一下碎了。 这时候沈老爹已经走到跟前,夫妻俩并肩而立,保持相同的抱拳姿势,一记记眼刀刷刷扔向赵子渊,随时准备着一言不合就劈碎他。 高度警惕中的沈家爹娘在听沈念念解释来龙去脉之前,心理活动是这样的:我们一定要砍了这个来路不明的人! 在听沈念念说完全部事情后,尤其听完将家里所有好东西都拿来救赵子渊那一段时,两人的心理活动是这样的—— 沈老爹:嘤嘤嘤我的千年人参一根都没舍得吃结果全喂外人了! 沈老娘:嘤嘤嘤养了二十年的冰蝉就这么没了好心疼好心疼!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他妈的我们一定要砍死这个人! 而在他们怒火中烧想着该怎么弄死赵子渊的时候,沈念念一脸高兴地站了起来。在她看来,虽然爹娘好像不是很喜欢她的新宠物,但是没关系,圆圆长这么可爱,就算爹娘现在不喜欢他,以后也肯定会喜欢他的。 她抱住赵子渊的脑袋,进行亲切的抚摸,“圆圆,这是主人的爹娘,以后也是你的爹娘哦,他们不会吃你的。” 恩,不会吃,只想砍。 半晌,沈老爹第一个回过神,好像有哪里不对哦? 为什么念念一开始会想要吃掉这个人?还有,他可爱的女儿为什么会奴隶一个人做宠物呢?主人,什么鬼? 沈老爹:“念念啊,咱养点其他的,不养男人。” 沈老娘点头,“你还小,不能养男人,等大点了,再养也来得及。” 啃萝卜中的沈悠悠:哈??? 沈念念不是很高兴,“圆圆不是男人,和以前的小兔子一样,他是我可爱的宠物,宠物就是拿来养的呀。” 沈老爹和沈老娘相对一视,夫妻俩默契地同时起身,暂时抛开想要砍死赵子渊的念头,急切地就女儿的教育问题进行深入讨论。 再这么养女儿,可能会教成第二个智障,后天扭曲的那种。 “念念才十岁,只要诚心去教,应该还来得及。”同是文盲的两个人陷入深深的忧伤和愧疚之中。 自从生了悠悠和念念之后,他们只想着怎么养活她们,从未想过要将她们养成什么样的人,悠悠一开口就是脏话,而且反复只会那么一句脏话,而念念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错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当成宠物…… 感觉……他们好像是天下最失败的父母…… 沈老娘摇摇头,自责也没用,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补救回来。 “要不我虏个私塾夫子回来?”她觉得这个办法很不错。 沈老爹摸摸下巴,“万一虏个坏心眼的人回来,偷偷地教坏了念念和悠悠,那就麻烦了。教书这东西,得对方心甘情愿才行,而且啊夫子嘛,也分三六九等,既然要学东西,肯定得挑个最好的夫子。” 沈老娘皱紧眉头,“那你说怎么办?” 沈老爹叹口气,“我也不知道。” 夫妻俩愁眉苦脸之际,不远处沈悠悠从两人的包袱里扒出了什么东西,原本她只是想扒点好吃的,却不想扒出了一张揉皱的纸。 展开来一看,纸上好像写了什么字,上面还有一幅画。 沈念念眼尖,从沈悠悠手里拿了画,一边看沉默寡言懵呆状态中的赵子渊,一边看画。数秒后,她兴奋地喊一声:“两个圆圆!” 沈老爹和沈老娘回过头,沈念念正拿着画像比划,“这里有个和圆圆长得一样的东西呢。” 赵子渊无言抗议:我是人不是东西! 沈老娘看看画像,又看看赵子渊,忽地想起什么,急急走到沈老爹身边,问:“这张纸是不是那天我们在街上看到的告示?” 沈老爹抱头:“哦,这个呀,我看满大街都贴满了这样的告示,想着撕几张做茅厕纸,就随便扒了几张。”他从包袱里又掏出几张,“你看,我把东面墙上的都撕下来了呢。” 沈家人人手一张告示,四个人围着赵子渊打圈。 沈念念:“画得和圆圆一模一样!” 沈老娘:“……确实一样。” 沈老爹:“可是画上的是六皇子,我们家的宠物怎么会和皇子长一样呢?” 沈悠悠:妈的智障!这特么摆明了就是我们家宠物啊! 数秒后。 意识到什么重要事情的沈老爹瞬间回过神,指着赵子渊道:“你就是五百两!” 赵子渊:好生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万一被杀就完蛋了。 再一次处于惊恐状态的沈家爹娘迅速就此事展开激烈讨论。 “怎么办,我们念念好像捡了个不得了的人物回来呢。” “应该不会怎样把,毕竟我们家念念可是将他养得又白又嫩,说不定他可感激我们了。” 沈老爹和沈老娘抬头互相看彼此一眼,而后露出神秘笑容。 要是带念念悠悠下山学东西,肯定得去最好的学堂请最好的夫子,而全大周最好的夫子在望京,望京那地方,最大的地头蛇就是皇帝家嘛,有皇子罩着,至少吃喝是不愁的。 比起不知道有什么卵用的印章,显然讹诈赵子渊更加比较靠谱。 沈老爹走到赵子渊跟前,问:“小伙子,虽然我不能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六皇子,但是我只问你一句,想不想下山?” 赵子渊一愣,随即点头:“想。” 沈老爹蹲下身,又问:“你是被我们家念念救的,没错吧?” 赵子渊点点头。 沈老爹凑近,“你把我们家所有的好东西都吃掉用掉了,没错吧?” 赵子渊没敢回应。 他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沈老爹蹙眉,看了看沈老娘,沈老娘一掌劈过去,就直接劈碎了赵子渊旁边的小木凳。 □□/裸的恐吓…… 沈老爹邪魅一笑,伸手握住了赵子渊的手,柔声道:“小伙子,做人嘛,最重要的是要学会知恩图报,要不这样,我们带你下山,你带我们去望京,怎么样?” 赵子渊顿了顿,而后一口应下:“好。” 只要能离开,一切都好说。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这家人宰割。但只要不宰得太过分,他勉强还是可以接受的。 沈老爹点点头,继续道:“等到了望京,希望你能带我们回王府,五年后,等我们家念念和悠悠有所学成,我们便会立刻离开。”生怕赵子渊不答应,他用极其忧伤的表情望过去:“我们家人参和冰蝉都没了,要知道,那可是我们拿来救命的东西……而且……念念救了你……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啊不对不是以身相许……只要你罩我们五年就行……” 赵子渊犹豫半秒,他本以为沈家人会趁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却不想他们只是想要在他的府里暂住五年而已。 有所学成?是想要带家里女儿去望京求学么? 这家人,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奇怪。 不管怎样,他报恩是应该的,别说五年,就是十年,养他们一辈子都行,只要他们愿意放他离开。 “好,我答应你,有我赵子渊在一日,我定会尽全力护你们周全。” 第十一章 懒宅人出个门是大事,一出出五年事情就更大了。 为了更好地应对下山后的生活,出发前夕,从未在山下一起生活过的沈家人开展一场别开生面的动员大会。 说是动员大会,但其实最主要还是为了给沈念念做心理疏导。 沈念念从来没有下过山,对山外的世界一无所知,从这一次误将人捡回来当做可食用性宠物的事件来看,倘若不早点做好心理铺垫以及入世常识,很难保证沈念念出山后会干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沈老爹有些犹豫,虽然刚才一腔热血地想着带老婆孩子下山体验生活,但是毕竟在山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一下子说离开就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 “下山是为了满足我的心愿吗?”沈念念好奇地问,毕竟她曾经说过自己想要下山看看。 沈老爹点点头,想起沈念念说要吃人以及将赵子渊当成宠物来宠时的天真无邪状,内心既愧疚又无奈,他叹口气,伸手摸摸沈念念的小脑袋,“念念,下山既是为了满足你的心愿,也是为了让你能够到山下学点东西。” 沈念念眨眼睛问:“学什么?洗衣做饭砍柴狩猎,念念样样都会,已经不需要学了。” 由于长期放养的原因,沈念念觉得自己只要掌握能在深山中活下去的生存方法就已经足够了,与天为邻,与地为友,与森林为伴,每天晒晒太阳,摸摸鱼烤烤肉,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 之所以想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纯粹是出于新鲜感。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事物充满好奇,沈念念小朋友也是如此,所以当沈老爹告诉她要下山学以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时,她下意识表达了自己的疑惑:“学那些有用吗?” 沈老爹半蹲下身,耐心道:“肯定有用啊,念念要是学得越多,就会越厉害,以后要是想要待在山下生活,就会越容易。” 沈念念很快抓住了重点,点头道:“也就是说,我现在学的东西只够在山里生活,但若以后想要下山生活,就得继续努力多学点东西。” 沈老爹欣慰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女儿去山下学点东西完全没问题,五年时间眨眼就过,到时候他们可以继续回山里修行。等以后他和沈老娘羽化成仙了,念念要是想入世做一个普通姑娘,也不至于和外面脱节,会更容易融入外面的世界。 沈念念很快地接受了去山外面学东西的事情,其实只要有爹娘姐姐在,去哪里都一样。 动员大会继续进行,就沈念念的常识问题,沈老爹开始了急救行动。但由于他本人也是个文盲,所以这一伟大任务就交给了赵子渊。 “得在下山前让念念略知人情世故。”沈老爹郑重其事地拍拍赵子渊的肩,“看你的了。” 从小到大跟在老老爹身边,沈老爹完全没有一点百姓对皇室的仰望,现在赵子渊要是个神仙,说不定他就跪下了,凡人,对他而言是没有任何吸引力和威慑力的,所以使唤起来特别得心应手。 赵子渊一脸黑线,原本以为立马就能下山,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怎么才将一个误将人当食物的小姑娘变成一个正常的十岁女孩子呢? 答案—— 是没有的。 这是一道无解题。 至少短时间内,赵子渊是无法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 没过几天,赵子渊很诚实地进行了坦白,沈老爹怔了半秒,而后叹口气,无奈道:“慢慢教吧,以后念念就麻烦你了。”他认真地抬起头望过去,一字一字道:“一定,一定要好好教念念学做人呐。” 赵子渊一愣,好像有哪里不对…… 沈老爹继续道:“对了,口说无凭,为了防止你下山就翻脸不认人,你得给点凭证。” 赵子渊想了想,他身上空无一物,连衣袍都是沈念念给的,压根就没有什么能够做凭证的东西,“等回了府,我即刻将家传玉佩押给你们。”每个皇子皇女出生时都会得到一块玉佩,上面刻了各自的名字,玉在人在,玉亡人亡,可以说皇家玉佩就是皇子皇女们身份的象征,轻易不能给人。 沈老爹摇摇头,“下山后的事情谁能预料。” 赵子渊皱眉问:“那要怎么办?” 沈老爹:“小伙子,我有一个血腥残暴的法子,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赵子渊咽了咽唾沫,语气艰难地开口:“说吧……” 沈老爹:“把念念的名字刻胳膊上吧,就算将来反悔,难不成你还能断了整条胳膊不认账?” 刻字…… 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过这样清新脱俗的智障之言了…… 真是…… 听完后简直想砍耳朵…… “怎么,你不愿意?” 赵子渊深呼吸一口气,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得愿意,除了讨好这家人换取下山的道路,别无他法。 “你就是把全家人的名字都刻我胳膊上都可以。”少年冷静地伸出手臂,脸上一副慷慨就义的神情,“来吧。” 一个钟头后。 完成人生第一次刺青后的赵子渊有点懵呆,沈老爹凌乱的刻字法已经让他痛得无法呼吸,胳膊上一点点涔出的斑驳血迹下,现出清晰可见两个大字“念念”,他竟然真的把一个人的名字刻在了身体上,这种感觉,有些奇妙。 对于自己的作品,沈老爹不是很满意,他觉得自己好像把字刻得太扭曲了,得端正点才好看。 于是乎,打着“一条胳膊也是刻两条胳膊也是刻,刻刻更健康”的幌子,沈老爹快而准地在赵子渊的另一条手臂上再一次打下了“念念”烙印。 要是沈老爹知道自己此时此刻的刺青作品将成为后世无数史学家对千古一帝的无限猜想,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刻下自己的大名。 名留青史什么的,哪有比在帝王身上刻在自己的名字来得更容易呢。 而此时此刻,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被刻在了爱宠身上的沈念念正在林子里头和她的动物小伙伴们进行悲伤的离别。 她最后一次骑着小虎牵着小狮在林间奔跑,风呼啦啦地吹过头发,路两旁的树上有松鼠在磕核桃。 “等我学更多的东西变成更厉害的人时,我就会回来了。”沈念念嘴上嘟囔,其实对于下山学东西,她还是有一点期待的,感觉像是要去冒险,前路迷雾一团,她会遇见什么样的事什么样的人,这一切都是未知的。 但正因为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一个怎样的世界,所以才觉得更加兴奋。 沈念念偏过头,看向旁边保持日常冷漠脸趴在小狮背上的沈悠悠,轻轻问一句:“姐,我们就要下山了,你怕不怕?” 沈悠悠缓缓仰起身子,目光直视沈念念,面容淡定,内心早已乐开了花—— 怕个屁! 终于要开刷新副本了! 天知道她等这一天等了有多久! 妈的谁能想到自己妹妹捡了个皇子回来,这么恶俗的剧情一看就是三流小说里面的!而且吧,俗套也就算了,还俗得这么晚,硬生生让她在山里憋了十年才触发这样的剧情,简直无法原谅! 不过吧,有转折点总比没有好,说不定下山后她就能点亮未知技巧脱离智障队伍成功迈入白富美的人生巅峰! 抱着这样的期待,沈悠悠激动得简直不能自已,她甚至已经想象出自己跟随沈家人入大周后,刷各种宅斗宫斗时的牛逼人生了。 穿越要是不苏一把,那就白穿了。沉寂了近十年,她终于要迎来自己的春天。 听着自家姐姐又开始吐出一连串“妈的智障”之后,沈念念手一伸,将沈悠悠的嘴堵住,由于力气太大,差点将她推下狮背摔个狗□□。 沈悠悠艰难地挂在狮子背上,怨念地喘着气。 沈念念一把拽过她,小心翼翼地从后面抱住她。 这样姐姐就不会跌倒了。 沈念念优哉游哉地继续在林间游荡,嘴上念念有词:“姐,下山以后,你可不能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骂人了。” 沈悠悠:臣妾办不到啊,总有那么几次控制不住想要说话的念头啊。 “你随意骂人,会被揍的。”沈念念认真严肃地说道,停顿半秒后,她紧蹙眉头,语气斩钉截铁,继续道:“但你不用怕,如果谁要揍你,我会先把他揍到趴下为止。” 沈悠悠一脸感动,她激动地晃了晃脑袋,像猩猩般捶了捶胸膛,而后捞起沈念念的手一起做了v手势—— 翻滚吧丛林姐妹花,一起征服天下吧! 第十二章 收拾好了行李,一家人准备下山了。 由于此次路途遥远,所以大家尽可能轻装上阵,能不带的东西就不带,当然了,银子肯定是要带上的。由于每个人都有额外选择带上自己最重要东西的权利,所以沈老爹留了半天的时间给大家思考。 沈念念什么都没选,她紧紧挨着赵子渊,像往常一样伸手搭在他的脑袋上。由于赵子渊坐着,她站着,这样的姿势施展起来很是方便,她满足地用手心蹭着他的前额。赵子渊已经放弃了抵抗,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已经充分意识到这个道理了—— 稍微抵抗一下下,换来的可能是沈念念天雷震地虎般的搓揉。 想到这,赵子渊不禁暗自感叹,以前他的老师钱太傅总是说他慧有余而性不足,太过傲气不懂低头,以至于这些年纵使他样样出色却始终无法得到父皇的垂青。 现在好了,待在山中一月有余,磨得他现在只想跪地喊爹爹。这要是他的老师钱太傅在场,说不定会激动地封他个卧薪尝胆的评语。 “我带圆圆在身边就够了,别的都不用带。”沈念念歪头冲赵子渊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圆圆会捡食物,会逗我开心,简直是万能的爱宠。” 赵子渊:内心已麻木。 沈老爹一本正经地进行纠正:“念念,都说过多少次了,他叫子渊,不叫圆圆,是山下皇帝家的六儿子,不是你的爱宠。”停顿半秒,他继续道:“至少不是像兔子一样能吃的宠物哦。” 沈念念咪咪笑,直接忽略老爹的话,继续温柔抚摸赵子渊的额头。 才不管呢,圆圆就是圆圆,人也好,兔子也好,鱼也好,无论他是什么,都只能是她唯一的爱宠。 沈老爹叹口气,拍了拍赵子渊的肩膀:“小伙子,就麻烦你多担当些了,以后我成了仙绝对不会亏待你。” 赵子渊面无表情:“哦。” 沈念念选了赵子渊,选择速度最快,她一边摸着赵子渊,一边催促家里人都快些选东西,“爹,你别站着了,快去选要带的东西吧。” 沈老爹双手抱在后脑勺,一晃一晃地往前走,自言自语:“选什么好呢……” 沈念念悄悄凑到赵子渊耳旁,“我敢打赌,爹一定会带垫桌脚的方石块,他这几天动不动就趴下来摸那个方石块,好像是爷爷留给他的。”所谓的方石块,也就是老老爹留下的印章。 沈念念不知道印章有什么用,所以下意识认为沈老爹要用它来修仙:“等到了山下,爹肯定会继续修道,说不定方石块就是他拿来修道的。” 赵子渊点点头,其实他对这些完全没兴趣,听过就忘,压根没往深层面想过。 “至于娘,她肯定会带宝箱盒,里面装的全是金闪闪的砖块。” 赵子渊挑眉看她一眼,“原来你们家这么有钱。” 沈念念露出迷之微笑,“是啊,我们家很有钱的,爷爷还说留给我们一座金山呢。”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有光在闪,似乎是特意将这话说给他听的。赵子渊下意识一愣,抿唇道:“金山啊,那可要好好保护才行。”反正以这家人的尿性,金山什么的,十有□□是胡言乱语。 沈念念眨着大眼睛看他,眸子里一闪一闪的,带了点魅惑的笑意,“所以说,圆圆,就算下了山,只要你好好跟着我,就不愁没肉吃哦。” 她的眼神里写满“抱紧我这根金大腿”的暗示,许是怕他下山后不再理她或是离开她,总之沈念念小朋友想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所以连金山这种事都说出来告诉他了。 赵子渊无奈地叹口气,小姑娘还挺能耐的,知道拿钱财诱惑他,虽然做法拙劣了点,但好歹也是她在乎他的表现。 他又不讨厌她,怎么会不理她呢,虽然她将他当成宠物来对待,但总体而言,他吃得好睡得好,又没受啥委屈,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这点事还是能忍的。 而且啊,都已经答应要保护她和她的家里人五年了,从道义上而言,他也会对他们报恩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就算你没有金山,我也不会不理你的。” 沈念念伸出小拇指,主动勾了勾他的手,“那你永远都要是念念的圆圆。” 这个……说法好像有点不妥当……赵子渊一转眸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恰好望见沈念念期待的目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 “恩。”就当是这五年的承诺吧,等她下山学多点东西,多和人接触,恢复成一个正常姑娘,到时候她自然会明白他不是她的所有物这个道理。 小孩子不懂事,暂且先哄着她开心。 沈念念果然很高兴,这是赵子渊第一次正面回应她,他承认他是她的了。 她兴奋地晃晃小脑袋,水嫩嫩的脸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粉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停顿数秒后—— 赵子渊缓缓俯上前,勾住她的小拇指,黑漆的眸子深邃明亮,声音里透出少年的清朗和男人的磁性,“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厢沈念念和自己的爱宠打得一片火热,那厢沈家其他人正陷在深深的选择困难症中无法自拔。 沈悠悠抱着一堆食物,这个想吃,那个也想吃,可是她根本带不了这么多东西上路。 好烦哦,到底带哪个呢? 沈老爹在他的道书和印章中抉择,两个都是老老爹留给他的遗物,两样都带上的话,万一发生个什么意外,东西都丢了,那就不好了。保险起见,还是只带一个,好歹留个念想。 所以说,选哪个呢? 沈老娘咬着下嘴唇,面对眼前的金宝箱,她各种为难。到底拿多少钱才好呢? 拿了一块金砖,然后两块金砖,再是三块,接着又一块块放回去。 这可是他们家的全部财产了,万一全花光了,以后就没得花了。虽然公公总是嚷着说有金山,但以正常人的视角来看,公公肯定是在放屁。 唉,没有钱好烦,有钱更烦。 所以说,到底带多少下山花呢? 如此纠结了半天,等到沈念念召唤她的动物朋友们来送行,并准备让小虎和小狮守屋时,沈家人总算全部做好了选择。 沈念念指着从陆续从屋里出来的人,对赵子渊道:“姐姐带的,肯定是腌酸菜,小小一坛不占地方,吃起来蹦蹦脆,她最喜欢拿这个拌饭吃了。” 赵子渊抬头一看,沈悠悠一脸智障从屋里出来,怀里果然抱了个腌菜坛子。 沈念念又道:“我爹拿的,就是我之前说的印章。” 赵子渊一看,沈悠悠前脚从屋里出来,后脚沈老爹就跟了出来,一边走一边抛着什么东西玩,看上去确实挺像印章的。 沈念念继续道:“至于我娘,她定会从百宝箱里拿三块金砖。” 话音落,沈老娘轻松愉快地从屋里出来,手上果然抓着三块金砖。 全都被沈念念说中了。 赵子渊好奇地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沈念念露出笑容,“因为他们是我的家人呀,这个世上,没有再比家人更能了解家人的人了。” 赵子渊“唔”了一声。 从小生活在明争暗斗的皇宫里,所有人都以权势量人,他没有亲娘,享受不到那种纯粹的亲情,家人对他而言,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 有权有势,才能更好地活下去。 他倚仗的,从来只有自己。 “圆圆,你在想什么?”沈念念轻声问。 赵子渊摇摇头,“没想什么。” 沈念念往旁挪一步,几乎挨到他的衣服里去,她喜爱地蹭着他,声音清脆动人:“圆圆,以后你也是我的家人哦。” 赵子渊身体一僵。 才没有……这么容易就被收买呢…… 他转眸看她,问:“不是说是爱宠吗?” 沈念念“啊”地一声,打了个响指,指着赵子渊道:“爱宠也可以是家人呀。” 赵子渊:“……” 森林里所有和沈念念有过交情的动物们都赶来送行,在一大堆丛林野兽的簇拥下,沈念念和家里人愉快地下山了。 兜兜转转走了一圈,玩漂流爬山洞,下山的道路艰险重重,刚恢复元气的赵子渊完全累得不成样,而旁边沈家人却玩得不亦乐乎。 玩空中蹦极的丛林两姐妹兴奋地大叫,一个喊着“真是太好玩了!”,一个一如既往喊着“妈的智障”,沈家爹娘像人猿泰山一样紧随其后,被绑成粽子的赵子渊无力地吊在深渊高空之中,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如此特别的下山之行……果然不辜负他这些日子的百般忍让…… 难怪沈念念从来没见过外人,这样的路谁他妈能找到啊! 与此同时,安耐霜派出的补刀小分队站在山前吹凉风。 他们已经探查了n天,却还是没能找出进山的路。 所以说……当初六皇子是怎么跌进山里的…… 刺客们不约而同地望向远处悬崖边倾盆而下的瀑布。 难道只能跳瀑布了么? 大家面面相觑,而后长叹一口气。 还是算了吧,做刺客而已嘛,没必要这么拼啦。代王被砍成那副残样,又从悬崖下跌落,肯定早就死透透了。 补刀分队头头:“那我们就回去复命吧,就说代王尸骨无存,被山里野兽啃完了。” 众人纷纷点头:“好的老大!” 第十三章 一路晃晃荡荡来到山下,大家像是刚从泥地里打滚过似的,浑身上下都是污渍。虽然看起来又脏又乱,完全就是刚从山里爬出来的野人,但是这并不阻碍大家的好心情。 用沈念念的话来说,心都快要飞到天上去了。 山外面的世界,没有成片的绿油油丛林,没有遍地的猛兽飞禽,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屋子,以及挤挤囔囔她可爱的同类们。 沈念念站在村落入镇口,眼神渴望而期待地扫视前方涌动的人群们。 同时看到这么多同类,真的太神奇了。虽然老爹说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类,但是感觉长得好像不太一样。 好像没有见到比圆圆长得漂亮的。 唔,退一步而言,至少没有比她家爹爹和娘亲长得好看的。 诚实好孩子沈念念真诚地将这话说给了沈老爹和沈老娘听,夫妻俩听得很是开心,尤其是沈老爹,他很是赞赏地肯定了沈念念的审美,而后自信地表示:“全天下没有比你爹我长得更俊的人了。” 对面沈老娘意味深长地看过来,沈老爹立马改口,“全天下没有比你娘你爹长得更美的人了。” 沈念念指了指前面一脸泥巴依旧玉树临风的赵子渊,“明明就有,圆圆啊。” 沈老爹假装没听见。 哼,女儿还没长大就学会胳膊肘往外拐了,如此被美色迷惑,要不得,要不得啊。 沈老爹往前一步,拿肩膀碰了碰赵子渊,问:“小伙子,现在我们已经下了山,接下来去望京的事,就交给你了?” 赵子渊还没来及开口,便听得不远处尖叫一声。 “妈呀,妖怪!” 原来今天是村子里的人去邻村赶集市的日子,大家成群结队走到村门口,热热闹闹说话聊嗑,猛不禁有人抬头望见了沈家一行人,由于他们走位风骚的豹纹装以及蓬头垢面的样子,众人下意识有些害怕。 一害怕,就有人喊妖怪了。 说实在的,要不是他们颜值高,乍一看还真像山里成精的x兽怪。对于站在数米以外的村民们而言,他们眼神再好,也无法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瞧清那一张张泥土下掩藏的美貌。 沈老爹最讨厌别人喊他妖怪,每次下山偶遇人都要被大惊小怪地指着认作妖怪,这对于看重颜值的他而言,是很令人伤心的一件事。在孩子们面前,他一定要竖立正面形象。 “妈的,谁说的妖怪,给老子站出来!” 自然……没人敢站出来。 沈老爹这一声怒吼成功地震住了众人,他再接再厉指着懵呆的人群一个个点道:“你、你、你、还有你、你们才是妖怪呢,你们全家都是妖怪!” 被点名的村民,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感觉对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僵持了半秒,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忽地回过神,都说山里面有妖怪,貌丑不堪,行为怪异,眼前的人,好像有点符合要求咧? 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对于未知的事物,人们往往会为了追求安全感,而选择直接毁灭。 惊吓中的村民们叫得更加大声,“不得了了,妖怪要吃人了!”有好几个人抄砖头想要上前驱赶。 沈老爹鼓着腮帮子横眉一对,哼,好心塞! 村民们仗着人多力量大,纷纷上前进行围堵,沈老娘使了一招玉石俱焚掌,不小心直接将他们村口门的镇村大石块给劈碎了,然后就没人敢说话了。 沈老爹带着家里人迅速逃离。 走出老远,大家才停下来歇口气,沈念念不解地问,“爹,他们为什么那么凶?还追着要打我们?” 在沈念念看来,大家头一回见面,应该和和气气高高兴兴的才是,怎么会闹得跟山里老虎追兔子跑一样呢? 沈老爹刚要开口准备解答沈念念的疑惑,旁边赵子渊薄唇轻启,语气冷漠道:“因为人都是势力的动物,初次见面时,没有光鲜亮丽的外表,没有华丽的伪装,别人可能就会轻蔑你,甚至将你视作异类,倘若我们刚才穿漂亮的衣服出现,结果或许就不一样了。” 沈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说我们要穿得漂漂亮亮,别人才会欢迎我们,对吗?” 赵子渊点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旁边忙着喘气的沈老爹:感觉这个小伙子的心灵好像有些黑暗哦。 为了不再被当做妖怪,在赵子渊的带领下,大家决定改头换面,换一套崭新的装备。 而这个装备从何而来呢—— “不是有金砖吗,我们可以随便买买买。”沈念念提议。 众人一致望向沈老娘,沈老娘不是很高兴,在她看来,换装备这种事情,直接抢就行了嘛,干嘛搞得这么麻烦。 沈老爹一眼看穿沈老娘的心思,大力咳嗽了几声,而后将沈老娘拉到一旁,悄悄道:“现在和过去不一样了,以前咱俩下山的时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但现在带着念念悠悠上望京求学,可不能随便乱来。” 沈老娘皱皱眉,“知道了。” 她伸手去摸金砖,一探包袱,没有,微愣片刻,她继续再探,还是没有,这下子沈老娘急了,直接将包袱翻了个底。 她的金砖明明和悠悠的腌菜坛子放在一起的,现在却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沈老娘目光搜寻中,发现沈悠悠不知何时抱了腌菜坛子正在吃酸萝卜,蹦脆蹦脆的,一咬下去嘴角边全溅上酸酸辣辣的汁水。 饿极了的沈悠悠急需补充下山以及刚才逃跑时耗尽的体力,一口口酸萝卜吃得不亦乐乎时,忽地头顶一片阴影移动,抬眸一看,大家竟然都围过来了。 沈老娘脸色僵硬地问:“悠悠,刚才你是不是掏包袱了?” 沈悠悠眨眼,迫于沈老娘的气势,她只能张嘴答道:是的——“妈的智障。”非常平调的一句。 沈老娘继续问,“掏完后有把包袱系紧吗?” 沈悠悠心里一咯噔,好像……没有……,颤抖的上升音调——“妈的智障?” 沈老娘一伸手将她按怀里,嘴角几乎是抽搐的,“你还真是妈的智障啊。” 因为一个腌菜坛子而丢失不见的金砖,沈家人为之齐心协力找了许久,仍然没能将金砖三胞胎找回来。黑夜路茫茫,一行人拖着疲惫的步伐走在乡间的小路上。 沈悠悠内疚地想要道歉,顾不得自己的语言设定,试图用声调的变化来表达自己内心的愧疚。 突突突一连串根本停不下来地飙脏话。 沈老爹和沈老娘顾不得阻止她的出口成脏,现在大家脑子一片空白,想起丢失的三块金砖就痛心,多听听沈悠悠的脏话,还能稍微转移一下注意力。 沈悠悠说着说着觉得没意思,反正大家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大夜晚的,这要骂脏话骂到鬼就不好了。 她垂下头沮丧地往前走,忽地胳膊被人碰了一下,回头一看是沈念念。 “姐,没关系的,金砖丢了我们可以再赚,你不用太难过。” 沈悠悠内心嗷呜一声,念念小天使好治愈。 沈念念伸手摸摸她,“而且圆圆说了,就算把你卖了,也卖不到三块金砖的价格,所以你内疚也没用的。” 沈悠悠怨念地抬眸看向赵子渊,赵子渊面无表情地背过身。 沈老爹心酸地摊手:“没了盘缠,怎么上路?” 赵子渊:“拿我去换五百两。” 他原本的打算就是下山直奔官府,走官道回望京。 一句话,瞬间燃起了沈家人的希望之火。 “差点忘了,你丫的是皇子啊,值五百两呢!”沈老爹惊喜中。 赵子渊咳了咳,作为一个只值五百两的皇子,这话听起来好像不是那么令人高兴。 “明日去官府,我们不能穿成这样去,会被人赶出来的。”他善意地提醒道。 沈老爹委屈脸:“我们没有钱,买不了新衣裳。” 赵子渊没说话,目光直直地看向了沈老娘。沈老娘心领神会,耸耸肩表示:“没办法,关键时刻还是得我出手。” 作为一个武林高手,沈老娘打架的功夫很厉害,偷东西的功夫更厉害。 偷完了某家人挂在外面晾的衣袍后,沈老娘留下了沈悠悠的腌菜坛子做赔偿,他们身上值钱的就只有这个坛子了,虽然可能不够偿还的,但是只要到了官府拿到银子,他们会立马将衣袍还回来的。 为了不给未经世事的孩子们留下负面影响,沈老爹特地在事后对这种偷东西的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并表示让沈念念千万不要学。 旁边赵子渊一阵见血对此进行了总结:“不经过人同意就拿别人的东西,是要被剁手的,明白了吗?”他看了眼沈老爹,沈老爹当即配合地做出剁手后痛苦的模样。 沈念念点点头,下意识将手缩到背后去,“念念不想被剁手。” 赵子渊:“以后不偷东西就不会被剁手。” 沈念念:“恩恩。” 完成了人生第一次道德教育的沈念念心满意足地往赵子渊身边挨近,她像只冬眠的小白熊一样紧紧趴在赵子渊背后,少年宽阔而紧实的肩膀足以让她安心入梦。 下山后的圆圆,比以前更可靠更厉害了。 而且……他一本正经教她东西的时候……冷峻的脸蛋看得让人好想伸手捏一把…… 沈念念痴痴笑着,连做梦都梦见自己在捏赵子渊的脸。 圆圆的脸,真是一捏就停不下来啊…… 夜色深沉,天地间一团寂静,破烂的寺庙里,疲惫的沈家人渐渐入眠。 月亮爬上墙头,远处山谷刮来的风里隐隐有蝉鸣声,时间缓缓流逝,伴随着众人各种各样的美梦,下山后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十四章 月落日起,当天空泛起第一道鱼肚白的时候,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在晨曦的沐浴下,赵子渊带着大家朝官府出发。最近的衙门在百里之外的县上,这意味他们要饿着肚子徒步而行从早走到晚。 沈念念虽然精力充沛,但毕竟是小孩子,等到晌午日头当空照时,炎热的暑气和咕噜咕噜的饿意席卷而来,她就有点坚持不下去了。 腿好沉,脑袋也晕晕的,肚子一直咕咕叫,这种感觉好难受啊(╯﹏╰)。 她抬头看一眼前方的道路,长长的望不到尽头,不知怎地,忽然想到了面条。 再抬头一看天上的太阳,热融融的,好像刚出炉的烤饼。 沈念念咽了咽口水,往旁瞧了瞧汗流满面依旧保持冷酷神情的赵子渊,他穿着锦红大袍,夏风从袖子里灌进去,瘦削而俊挺的身板显得格外诱人。 沈念念痴痴地看了半秒,觉得他这个样子和酥红的烤山鸡特别像,红彤彤的外表下都有着咬一口就停不下来的嫩肉。 唔,但其实她不舍得咬圆圆,每次都是趁他睡着了悄悄地在他膀子上吧唧一口磨磨牙而已,而如果是烤山鸡摆在面前,那就不一样了。给她一炷香的时间,她能一口气啃三只不带吐骨头的。 赵子渊明显注意到了她的眼神,瞥了瞥眼,望见她痴呆目光,想了半秒,问:“怎么了?” 沈念念:“(﹃)没怎么……”就想……想咬一口…… 赵子渊怪异地看着她,放慢脚步,同她并肩而行。 他默默地,不说话,就这么挨着她一起走,沈念念忍不住往他身边挪近,走着走着两人就贴一块了。 赵子渊:“是不是饿了?” 沈念念:“……恩。” 赵子渊:“饿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沈念念委屈脸:“……恩。” 片刻后。 望着几乎都趴自己身上的小姑娘,赵子渊眉头紧锁,不太高兴。 天气这么热,黏一起就更热了。 数秒,他轻启唇齿,缓缓问道:“靠得这么近,是不是想咬我?” 沈念念吞了半口唾沫,诚实回答:“……恩。” 赵子渊叹口气,半晌,他捞起袖子,将手臂伸到她唇边,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动作快点,就一口,只准磨牙,不准啃。” 沈念念一愣,眼睛里充满了星星,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悄悄咬他膀子磨牙的事情早就被识破了。 她往上抬了抬下巴,将脑袋搁在他的手臂上,眨着眸子望他,“圆圆,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爱宠。” 赵子渊哼唧一声。 算了,懒得纠正,反正说一千遍她也会依旧当他是爱宠。 有了赵子渊的默许,沈念念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吧唧吧唧吮住他的手,牙齿磨来磨去。 嘴里含了肉的感觉真好。 虽然不能吃,但是可以吸啊。 幸福o(* ̄▽ ̄*)o感觉肚子没都那么饿了,圆圆的肉,光是含着就有止饿解乏的奇效呢! 赵子渊嘴角微微一抽。 自己耍的帅,含泪也要坚持完。 旁边沈悠悠再也受不住了,沈念念吮吸小鲜肉*的画面严重刺激到了她,她脆弱的神经在这一刻彻底崩掉,隐忍在脑海深处的烤鱼烤肉烤乳猪榨菜腌菜酸萝卜各类食物形象蹭蹭往外涌,这一刻,她只想—— “妈的智障!妈的智障!妈的智障!”我想吃,我想吃,我想吃! 沈老爹看一眼捶胸顿足的沈悠悠,再扫一下面色僵硬的沈老娘,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吸人体奶瓶中的沈念念身上。 再这么饿下去,他们全家可能就真的要成食人族了。 沈老爹决定暂时停下赶路的脚步,先去弄点食物来。沈老娘加入找食物的队伍中,毕竟沈老爹文弱道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必须得有沈老娘护体。为了丛林姐妹花的安全着想,赵子渊被留下来做看护保镖。 荒郊野外的,沈老爹和沈老娘在四周逛了大半圈,周围没有林木,连只野兔都没见着,好不容易找了棵结果子的树,仔细一看树上没几颗果子,两人手一抓,数数大概十几个小鲜果,还不够塞牙缝的。 再找下去也找不到更多的了,夫妇俩决定先带着果子回去。 “总共十五个果子。”沈老爹开始分配鲜果,“大家想吃多少,就自己拿吧。”横竖也就这么点。 话虽这么说,然而他自己却只拿了一个最小的,旁边老娘也拿了个小的,轮到沈悠悠拿时,她一抓抓了五个,实在是太饿了啊,恨不得直接全部往嘴里塞。 想了想,终究是理智占了上风。她可是要做一个完美好姐姐的人,念念还没吃呢,得留给她。于是乎又将果子放回去,忍着饿意,只拿了一个,将其余的果子推到沈念念跟前。 沈念念看看赵子渊,“圆圆,你拿吧。” 赵子渊也饿得慌,但他就是再饿,也不好意思跟小孩子抢食物。 “我不喜欢吃果子,这些全都是你的了。” 沈念念“唔”一声,望着手边的果子,怎么也吃不下口。 她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子了,大家明明都很想吃,却还是装出一副不想吃的样子,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念念吃不了这么多。”说着,她将怀里的果子均分,每人三个,“一起吃的东西,才会好吃啊,独自一人吃这么多,会吃到吐的。”她认真严肃地打了个响指,“现在比赛吃果子,输了的那个人要让念念抱一下!” 众人不约而同回忆起了腰被抱断的痛感。 往事不堪回首。 僵持了片刻,实在拗不过沈念念的沈老爹无奈发话:““那就……一起吃吧。” 十秒后。 化身为松鼠的众人迅速啃完了果子,沈悠悠甚至想要将果核都啃掉,还好沈念念眼尖,及时掰开了她的嘴将果核抢了出来。 吃完了果子的众人继续上路。 吃果子最后一名赵子渊坦然接受惩罚。 男子汉大丈夫,抱就抱,怕什么。 就在他做好腰断骨折的准备时,沈念念很是贴心地免除了他的惩罚,由抱一下改成背一下。 “我觉得大家对我真好,就算只吃了三个果子,依旧觉得很开心。”沈念念趴在他背上,声音轻轻软软的。 赵子渊“恩”一声,想起什么,继续道:“有个词叫‘孔融让梨’,以后你也会学到的,说的就是让果子的事。” 她顿时来了兴趣,缠着让他说多点。 已经将自己置于学习状态的沈念念很是喜欢这种跟着赵子渊学东西的感觉。 赵子渊走一步说一句,走着走着就完成了一堂成语普及课。 沈老爹和沈老娘拽着沈悠悠做旁听生,时不时地感叹两句:念念这个爱宠捡得好啊,包吃包住包教学,完全一条龙服务啊。 伴随着赵子渊的科普课,大家终于达到目的地,在看到县城人烟的那一刻,沈老爹甚至激动得想要冲上去抱住见到的第一个浣城人民亲一个。 因为赵子渊身份特殊,为了防止出现意想不到的事件发生,所以他蒙住了面。 “难道还会有人要害你么?邻国的刺客应该还没有这么嚣张,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行刺,更何况,这还是在大周的国土上。”问完路的沈老爹引领着大家往前走,示意赵子渊站沈老娘身后。 沈老娘武艺高强,虽然一直藏于深山多年不曾与人交手,但她从不曾荒废武功,每天坚持练功,如今早已达到“只要我想杀没有杀不到”的地步。所以赵子渊背着沈念念躲她身后,是最安全的。 赵子渊闷了闷声,随口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当日他被人追杀跌落山中,没有见到他的尸体,五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若不是进山的路太过崎岖刺激,恐怕刺客早就追杀到林中小木屋了。 他初出茅庐,没有母家的扶持,靠自己的实力硬拼,虽然在战场上打了几回胜战,但在前朝没有什么势力,更别提在这种小县城安插自己的势力了。 万一他暴露身份,羊入虎口,直接撞到五哥枪口上,那就尴尬了。 虽然,他并不认为,以五哥的智商,能有如此远见,在浣城这种偏远小镇上安排自己的人手。 五人来到衙门门口,拿了棒槌就准备敲大鼓的沈老爹还没来及下手,衙门里忽地冒出一队人马,大摇大摆地往门口而来。 “五皇子由望京奔赴前线,途经浣城,定会在此歇息半日,贵人驾临,我们一定要打足十二分精神迎接端王,不能出一丁点差错。”一穿了县官服的人边说边往走,身后跟着一票小喽啰。 等跨过门槛时,黄县令余光瞥见衙外大鼓旁站了行人,离得最近的男子手上拿了击鼓捶。 黄县令心里一咯噔,唉呀妈呀,好死不死,偏偏这个时候来击鼓鸣冤,这不挡他路么。 要是敲了鼓,他就得进堂受理案子,一进堂受理案子他就无法到城门口迎接五皇子,迎接不了五皇子,他想要靠拍马屁傍上皇子的心愿就落空了。 为了发家致富官运亨通,这鼓不能敲,绝对不能敲。 “喂喂喂,前面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干啥呢你!是不是想敲鼓?你这要敢敲鼓我削你信不!”黄县令一急,满嘴的方言腔就跑出来了。 第十五章 沈老爹一吓,他带着老婆孩子赶了一天路好不容易才来到衙门,现在就想敲个鼓而已,就这样还要被人凶巴巴地吼一通,实在是太委屈了。 为了顺利拿赵子渊换五百两并成功进入望京城入住代王府,沈老爹硬生生忍住了回骂的冲动,绷着牙才没把那句“娘子有人要削我”喊出口。 要知道,平时他只要喊出这一句,沈老娘一个回旋腿过去,绝壁打得人直接趴地上。 “是这样的,县令大人……”沈老爹准备将他们敲鼓是为了来领赏金的事情说出来。 后头蒙面的赵子渊将背着的沈念念放了下来,凑在她耳边快速说了几句,沈念念点点头,直接走到沈老爹面前。 “爹我们回去吧,你不要闹了,衙门的鼓不能乱敲。” 沈老爹愣了愣,沈念念挤眉弄眼,用他们深宅山里人独有的方式交流。 ——圆圆说事情有变,暂时撤退。 沈老爹往后看了眼,见赵子渊压低着头躲在沈老娘身后,显然比刚才更为警惕。 快速反应过来的沈老爹扔了棒槌就走,“不敲了,不敲了,我们回去。” 差点被棒槌砸到的黄县令一脸愤然。 走出好一段距离,确认后面没有人跟过来,沈老爹停下脚步,叫住赵子渊,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不让我敲鼓?” 此时他们身处胡同口,街道人群涌动,都是来看五皇子入城的仪仗队。 赵子渊沉思片刻,“五哥和我,关系不是很好。我没有料到他会来这里,依刚才那个县官的反应来看,他势必是想要奉承五哥的。”如果刚才出去了,他们只有五个人,对方却有一整支侍卫队,无异于羊入虎口。 虽然他失踪数月,但只要李铮将军如他锦囊中所言去对付宁*队,此时早就是大获全胜的局面,朝廷根本没有必要重新派人奔赴边疆,更别提派的人还是五哥。 五哥对军事一窍不通,谈何上战场指挥作战?何况他和宁贼勾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把前线将士给卖了。 沈老爹听出点意味,一脸深沉地凑过来问,“小伙子,瞧你讳莫如深的样子,该不会是遇刺的事也有你家大兄弟一份吧?” 赵子渊眉头紧蹙,仍在思虑前方的战事。 沈老爹双手后伸,抱住后脑勺,嘴里叼根竹签,“还真被我猜对了。” 沈念念一直没弄懂是怎么回事,只觉得圆圆不开心,她也不开心,拉了沈老爹的衣角问,“爹,到底怎么了?” 沈老爹指指赵子渊,“他家兄弟想弄死他,寡不敌众,我们要跟着他一块,很有可能也被弄死。” 沈念念皱了皱眉,满脑子都是“有人要弄死圆圆”的想法,完全忽略沈老爹后面几句他们也有可能会遇到危险的话,在她心里,圆圆是应该被保护的。作为主人,她要承担起保护圆圆的责任。 “圆圆。”半晌,她走到赵子渊跟前,张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声音如响铃般清脆:“我不会让别人弄死你的,在那之前,我会弄死他的。” 明明是充满杀气的狠话,被她说出来,带了点奶声奶气的甜糯,就好像在许什么山盟海誓。 赵子渊愣了愣,而后弯下腰,伸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一脸正经地教训道:“小孩子不可以说这样残忍的话。” 沈念念像小猫一样发出“唔”的一声,感觉好像说错话,圆圆更加不高兴了。 他揉了揉她前额的碎发,“说过要护你们五年,我怎么会轻易被人弄死,残忍的话,残忍的事,交给大人来做就好,念念不需要担心这些。” 声音轻快,语调缓和,是他十六年来少见的温柔。 平生第一次,觉得有人陪在身边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就好像被当成了什么珍宝,他也有被人如此珍惜的一天。 沈念念眨了眨眼。 圆圆……在对着她微笑………… 好温暖…… 这样的笑容……想要守护一辈子…… 他们挨得近,沈念念一伸手就圈住了赵子渊的脖子,她往前蹭了蹭,抱住他的脑袋兴奋摇晃,“圆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沈老爹在旁边看得心都快要化了,倚在沈老娘肩头,一脸感动,“你看,人间有真爱,人间有真情,多么温馨有爱的画面啊。” 沈老娘瞪他一眼,而后抖了抖膀子,沈老爹一个没靠住,往前跌了一跌。 沈老娘走到赵子渊跟前,将沈念念拽了出来,从而解救了差点被摇晕的赵子渊,她问:“我们一家人对山下的事情不太清楚,弄不懂你们那些明争暗斗的套路,但既然我们选择了跟随你上京,便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你说吧,有什么事是我们能帮的?” 赵子渊闷了闷声,沉默片刻后,他抬起头,缓缓开口:“战事未曾像我预料那样结束,前线定出了什么意外,倘若我现在回望京,保不齐五哥设了什么陷阱,他大可以恶人先告状,压我一个临阵脱逃的罪名,与其这样,倒不如先去边疆。我是皇上任命的督军,回到军队重新指挥大军,赢下这场战事,才是我该做的事情。” 沈老爹和沈老娘对望一眼。 赵子渊又道:“前路危险,你们不必随我同去,先待在这里,等我做完该做的事情凯旋之时,定会来浣城接你们。” 沈老爹和沈老娘背过身,捞起沈念念和沈悠悠,四人围成一个圈,快速召开家庭会议。 沈老爹:“我觉得小伙子挺有血气的,保家卫国什么的,挺带感。” 沈老娘:“我不管什么血气不血气,我只知道,要是让他一个人独行,保不齐死在路上,我们就没地投靠了。” 沈念念:“我想和圆圆待在一起,他那么弱,感觉很容易被人弄死的。” 沈悠悠:静静装哔中——反正只是想刷新副本而已,军队副本也可以刷刷看啦。 数秒后。 代表方沈老爹郑重表示:“小伙子,来,让我们一起奔向硝烟弥漫的未来。” 赵子渊有些犹豫,他原本以为战事早就结束直接带着沈家人回望京即可,但现在事情发生了变故,他不得不考虑他们的人身安全。 “同我一起去,你们可能会遇到危险,还是在这里等我归来比较好。”他严肃认真地将此行的潜在危险一一告知。 沈老爹:“不行,我们就赖定你了。” 赵子渊:“你们老弱妇孺的上战场……” 沈家四人迷之微笑,沈老娘啪地就是一劈掌,沈念念配合地在旁边砸石头,沈悠悠做背景音乐:“妈的智障。” 沈老爹很贴心地提醒,“论战斗力,你可能是我们当中最弱的了,圆圆。” 最后两字“圆圆”咬字清晰,发音端正。赵子渊脸一僵,许久,他长叹一口气,“那就一起吧。” 而在离开浣城奔赴边疆之前,他们决定先在这里过个夜歇息一晚。 吃饭过夜住客栈需要银子,在沈老爹的提议下,沈老娘拿出了她的看家本领,在大街上摆了个摊,表演分镖射活人以及胸口碎大石,顺便耍耍大刀舞舞剑,成功获得了围观群众的银两打赏。 沈老爹捂着胸口,拿银子去客栈开了个房,夜深人静的时候,确认赵子渊已经入睡,沈家人偷偷摸摸地出了门。 拿客栈窗帘做了夜行衣的四人身着黑衣,窃窃私语地商量着今晚的行动。 “圆圆当初被砍得那么惨,我们得为他报仇才行。”沈念念义愤填膺,蠢蠢欲动准备为她的爱宠来一次复仇行动。 沈老爹:“圆圆他哥确实太不厚道了,哪有这么对自己弟弟的,派人砍就算了,还不给砍个痛快,要死不活地挣扎得多难受啊。” 沈老娘一脸冷酷地看着提出要报仇泄愤的父女二人组,抬手摸了摸刚从床上被拽醒来一脸懵逼的沈悠悠,“等会你来望风,有啥动静你就使劲骂人。” 两个女儿待在深山这么久,是时候让她们活动活动筋骨了。 有句话说的好,靠人不如靠己,以后她们要是被欺负了,还是得自己动手反击,累积一下动手经验也是好的。 她沈老娘的女儿,要是连半夜潜入衙门揍人都做不到,那就太丢脸了。 县府后院。 赵子川刚结束完和安耐霜的一起看星星看月亮,顺便商量怎么在战场上捡漏的事,一脸兴奋地回到房里。 第十六章 赵子川前脚刚进屋里,后脚沈家人就找到了他的房间所在点。 夜风簌簌,衙门后宅的屋顶上,两大两小黑衣人趴在青瓦上,沈老娘指挥作战。 “悠悠待在屋顶上,时刻注意周围动静,一有变故就要立刻通知我们,知道了吗?” 沈悠悠握紧拳头,人生第一次出任务,好……好紧张好刺激! “妈……”下意识要回答,话刚出口,就被沈老娘堵住了嘴巴,“偷袭的时候,不能太兴奋,你得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等到打人的时候再释放,懂了否?” 沈悠悠认真脸点点头。 沈老娘欣慰地摸摸她的脑袋,大女儿不骂人的时候,还挺像模像样的。等赵子渊这边的事情都解决,入望京城之后,除了给念念求学之外,还可以探一探望京名医重新替悠悠看病。(虽然她抓了江湖第一怪医都没能将悠悠治好╮(╯_╰)╭) 弱智是天生的,但保不齐就有治好的那一天。不过呢,就算治不好也没关系,她可以将毕生绝学都传给悠悠,没哪条规定写着天下无敌的人不能是智障。 就算是智障,那也要努力做一名发光发亮的智障。 一行人待在房顶观察片刻,本想等到赵子川入眠之后再潜入,无奈赵子川一直不睡,一直坐在那里吃吃吃,一边吃还一边笑,自言自语说些什么,好像是在畅想自己奔赴前线以监军的名义阅览众军的画面。 细嗓子的赵子川转到桌几左边:“端王殿下驾临,众将士伏地行礼。” 粗嗓子的赵子川转到桌几右边:“端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殿下英明神武盖世无双!” 正常嗓音的赵子川转到桌几中央,表情严肃端正:“众将士平身,不必多礼,本王到此,只望能与将士们一起共退贼敌。” 粗嗓子的赵子川转到桌几右边,神情感动,涕泗滂沱状,“殿下之神光,足以鼓舞三军,得殿下到此,吾定能勇破贼军!” 沉默数秒,他忽地放声大笑,一连串哈哈哈绕梁而出。 屋顶上的四人同时一僵。 沈老爹摇摇头,“这届皇家子孙不行呐。” 沈念念诚实道:“第一次见到比爹爹还要自信的人呢。” 沈悠悠微笑,不想骂人,感觉玷污了她的招牌语。 沈老娘:“算了,不等了,我们现在就上。” 四人互搭手心,全家人的第一次集体行动,只准成功不准失败! 赵子川乐此不疲地玩着独角戏,从犒劳三军到名震大周,所有能彰显他个人魅力的戏份都全部演了一遍,演着演着,不知怎么地,忽然想到了他亲爱的六弟赵子渊。 应该……不会变成厉鬼来索命吧…… 赵子川忽地有些害怕,他一向是最怕鬼的,小时候听个深宫传说都能吓得三天三夜不敢睡觉,更别提着现在的幻想鬼故事里主角还是他亲自弄死的弟弟。 感觉……更加恐怖了…… 赵子川疑神疑鬼地往屋子里看了一遍,环抱着肩膀,嘴上振振有词,准备往床边爬。 老习惯,怕的时候将头埋进被子里,一觉睡到天亮就不怕了。 “呐,我也不想杀你的,谁让你那么总是和我抢,什么都要抢,什么都比我好……”赵子川说着说着有些心酸,“你总是那么优秀,作为你的哥哥,我很累的。” 他顿了顿,声音一滑,带了点呜咽声,“所以说,重新投胎做人吧,不要再做我弟弟了,我会找人为你超度的。”脱了鞋,赵子川钻到被子里,瑟瑟发抖冲屋里喊一声:“亡灵退散,快走吧!” 自己吓自己的赵子川深呼吸好几口,然后闭上眼,开始强迫自己数羊睡觉。 已经成功潜入屋内的沈老娘指了指床上缩成一团的人,轻声对沈念念道:“第一步,五花大绑。” 说完就扔了绳子给沈念念,沈老爹一手牵着沈念念,一手从桌几上顺了个肉饼往嘴里嚼,“念念,加油哦。” 沈念念奋斗脸。 缩在被窝里的赵子川隐隐约约听到屋里头有什么声音,觉得就更害怕了。 真……真有鬼么…… 他屏住呼吸,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大着胆子去掀被角,试图往外面看一眼。 眼睛打开一条缝,猛地望见一双眼。 长长的睫毛,眼睛比他大。 蒙面的沈念念蹲下身凑过去,伸手打了个招呼:“嗨。” 赵子川牙齿颤抖中:……女……女鬼…… “啊……”未来得及尖叫的他,直接就被一巴掌拍晕了。 沈念念转过身,一脸无辜地看着自己的手,“哎呀不小心就打过去了。” 由于第一次绑人,她绑得不是特别顺畅,沈老娘在旁边耐心指教,而沈老爹则捧起桌几上的各色食物吃起来。 总算将人绑好了,沈念念活学活用沈老娘交给她的绑人技巧,分别在赵子川脑袋上脖子上绑了个蝴蝶结。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棒棒哒<( ̄v ̄)/” 沈老爹边吃边走过来,点头道:“确实棒棒哒,看得人更想揍他了。” 沈念念抬头问:“绑完了人,下一步呢?” 沈老爹嘴里塞满食物,声音含糊不清,“打呗。” 沈老娘叮嘱道:“就用娘教的那套基本拳法,下手注意点,不要把人打死了。” 沈念念皱了皱眉,问:“他不能死吗?”他可是想要弄死圆圆的人! 沈老娘摇摇头,“若真要算下来,我们和他无半点冤仇,而且他是圆圆的家人,弄不弄死他,得圆圆说了算。” 沈念念似懂非懂地哦哦两句,“念念只打过林子里的野兽没有打过人,娘你千万看着点。” 沈老娘点点头。 半晌。 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揍人计划的沈念念看了看对面鼻青脸肿的人,都还没有使劲呢怎么就伤成这样了……还是野兽比较适合做陪练……人太不经打了(⊙︿⊙) “这样就结束了吗?”沈念念收回拳头,歪脑袋看向沈老娘。 沈老娘:“得做好收尾工作,不能潦草,对付坏人,除了给他造成身体的伤害外,还得给他留下心灵创伤。” 话音落,她从旁边揪来一直在吃吃吃的沈老爹,“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母女两个背过身。 沈老爹干净利落地扒光了赵子川,遮住了他的重要部位,这才出声让两人转过来。 沈老娘拿着沾好墨汁的毛笔,开始教沈念念作画。 沈念念一点就通,开始了自己的人体艺术创作之旅,分别在赵子川的脸上前胸以及后背上画了无数个猪头。 临走之前,沈老爹突发奇想,用他能写的几个为数不多的大字在纸上留下一行歪歪抖抖:我死得好惨,五哥你下来陪陪我。 回去的时候,沈悠悠强烈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她连骂人的一嗓子都没喊出口,就光在屋顶上趴着吹凉风,根本一点用处都没派上。 沈念念贴心地用从屋里里拿来的食物堵住了沈悠悠不断飙脏话的嘴,并郑重表示:“姐,下次我来望风你来玩。” 沈悠悠委屈地耸耸肩,好吧。 第二天一早,黄县令带领全衙门的人守在门外,静静等待着赵子川使唤的声音。 一个时辰过去了,没有动静。 两个时辰过去了,还是没有动静。 黄县令终于耐不住性子,问了问昨儿个派去伺候赵子川的侍女们,“你们为什么不在屋里伺候,一个个地都站外面作甚?” 侍女领班出面解释:“昨晚上端王爷说,他不需要我们伺候,让我们离得越远越好。” 黄县令一怔,怎么?难道五皇子是个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这可麻烦了,他还想着今晚往殿下房里塞几个美艳侍女呢。 不远处安耐霜着一身月白圆领袍而来,脚步轻快,见赵子川门外围了这么多人,沉声道:“殿下不喜欢一大早就看到这么多人,你们都退下吧。” 黄县令殷勤一笑,这位安大人是尚书大人的长子,五皇子的表亲,此次皇子奔赴前线,就只带了他一个心腹,虽然年纪尚轻,但有家世加持,日后定也是朝廷的大红人。 像他们这种士族出身,没有世族的扶持,压根就出不了头,所以更要讨好这位从望京来的世族之子了。皇子殿下不近女色没关系,他可以将美艳侍女送给这位安大人。 一心一意想要阿谀奉承往上爬的黄县令怎么也不肯走,横竖就是要留着屋外和安耐霜搭话顺便等待着起床后的赵子川。 安耐霜不太高兴,最烦这种贫贱出身的小官,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脸上全部都摆着,赶都赶不走。死乞白赖的,真是令人讨厌。 他心里虽这样想,面上却依旧保持着微笑,指了指屋里头,道:“我进屋看看。” 黄县令忙迭躬腰退后,假笑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大人请。” 安耐霜敲了敲门,喊了几声“殿下”,没人应。 再喊,还是没人回答,安耐霜蹙眉,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回头对黄县令道:“快派人将屋门打开!” 黄县令急急忙忙派人撞开屋门。 “哐当”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 卧槽,什么鬼? 第十七章 屋内,赵子川正以一副“我是谁我在哪里”的表情怔怔地望着屋外的人,显然是刚被众人撞门的声音吵醒的。 只见他被五花大绑捆在椅子上,全身赤条条,浑身上下画满了猪头,姿势奇特地正对屋门口。 沈老爹走前,很贴心地拿掉了他裤裆的遮羞布,这意味着—— 所有闯进来的人,都看见了他的xx。 众人齐齐懵逼。 安耐霜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跳到赵子川跟前,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对屋外的围观群众呵斥:“退下,都快退下!” 第二个回过神的黄县令迅速接收指令带人撤离。这的画面实在太辣眼睛,多待一秒都嫌尴尬,就算他再怎么想要拍马屁往上爬,也不敢选在这个时候凑上去。 等人都走了,赵子川也从昏迷中彻底清醒过来。 不等安耐霜将他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双手重获自由的赵子川一把抱住安耐霜,哇地一声哭了。 “……阿霜……有鬼……房里有鬼!” 冷不丁地被这么一抱,安耐霜嘴角一抽,下意识去掰他的手,嘴上道:“殿下说的什么胡话,世上哪里有鬼,无非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赵子川摇头,委屈宝宝状,打死都不肯松手,比之前抱得更紧,“不,阿霜,真的有鬼!” 安耐霜无奈叹口气,放弃挣扎,轻柔拍了拍赵子川的后背,问:“难不成是鬼将殿下弄成这样的?” 赵子川只顾着沉浸在遇鬼的恐惧中,这会子回过神,发现自己浑身上下痛得要死,而且还没有穿衣服…… 原来刚才屋门口众人震惊的目光…… \”啊啊啊啊啊啊!”一连串尖叫声震耳欲聋。 哭吼了半个钟头后,赵子川终于在安耐霜的安慰下中渐渐冷静下来。 “阿霜,是鬼,我瞧见了,女鬼!她打了我一拳,然后我就晕过去了。” 安耐霜紧皱眉头,世上哪里有鬼会绑人打人还脱掉人衣服并画上猪头模样的,这摆明了就是恶作剧。不是鬼,是人捣的鬼。 他们一路从望京到浣城,路途顺畅,根本没有发现过什么可疑的人,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出这档子事?无仇无怨的,谁会冒着闯衙门被逮的风险捉弄五皇子? 难道是宁国那边的人捣鬼? 之前虽然和宁国使臣说好,联手干掉赵子渊,但他们并没有傻到真要叛国通敌打败仗,左不过是利用宁国那边的消息,除去赵子渊之后,扶持五皇子成为此次大军出战的督军。 两军交战已有数月,大将军李铮频频传来战报,大周胜券在握,此次奔赴前线,根本什么都不用做,轻轻松松就能捡得胜利的果实。 他都已经将路铺好了,却突然来这么一遭。按道理说,宁国那边应该没这么快发现才对他们根本不准备泄露其他军情打败战的目的,那么到底是谁干的? 安耐霜正陷入沉思中,忽地瞄到桌子上的纸条,瞬间大惊失色。 赵子川凑过来一看,吓得脸都青了。 这下好了,衣袍也顾不得穿了,手里捧个纸条,里里外外看个透,连纸上的褶皱都不肯放过,非得看出朵花来,战战兢兢道:“是六弟……他找我索命来了……” 安耐霜心中一咯噔,说不害怕是假的,但他依旧保持面上冷静神情,对赵子川道:“怕什么,不过杀一个人罢了,争抢皇位的路上,我们还将杀更多的人,殿下必须习惯。” 赵子川手握纸条,低头沉吟,“恩……” 安耐霜深呼吸一口气,重新拿过纸条看,仔细辨认字迹,扭扭歪歪,甚至还有错字,像赵子渊这样自持才华傲气十足的人,就算是死后变成鬼,也不可能留下这样没水准的字。 但是,除了赵子渊本人和宁国那边,又有谁知道赵子渊是被他们坑死的呢?宁国那边,自顾不暇,就算要对付他们,也绝不会选这样无厘头的方式。 “是六弟手底下的人吗?”赵子川不由自主地往安耐霜身边挪近,这间屋子已经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安耐霜冷笑,“他手底下能有什么人,无非是钱太傅之流,压根派不上用场,像那种老头子,最怕事的,躲都来不及,又怎会派人千里迢迢地为他报仇?退一万步来讲,就算要报仇,也不该是这种方式。” 赵子川:“阿霜说的有道理。” 两人陷入沉思中。 许久,安耐霜吐出一句,“为以防万一,还是封城查一查有无可疑人物吧。” 赵子川点头。 片刻的沉默后。 赵子川:“阿霜,刚才有多少人看见了我的……” 安耐霜:“……一百来人吧……” 赵子川痛苦捂脸。 安耐霜移了移目光,从某部位一略而过,安慰道:“没事,反正正常尺寸,咳咳,没什么好丢人的……” 赵子川哀嚎一声。 日头正当午,城门口,沈老爹走在最前面,走姿潇洒……额,一步两步挪,全家人的行李都挂他身上,压得背疼无法再潇洒倜傥。 沈念念牵着赵子渊的宽袍袖角,开心地一摆一摆往前走。 虽然只有六岁的年纪差,但赵子渊比她高出许多,加上他总是板着脸沉默的缘故,两人挨在一起,看上去就跟大人带自己家小孩出来游街一样。 “圆圆,你昨天睡得好吗?” 赵子渊“恩”一声。 昨夜他们一家人偷偷跑出去,半夜才回来,也不知去做了什么。他们不想说,他也不好问,没地成了多管闲事的人。 刚走出城门,身后一阵喧嚣,往后一看,一批队伍整齐的兵士执矛而来,和城门口的兵士交换了岗位。 不多时,城门渐渐关上,三三两两刚出城的路人窃窃私语。 不知名路人甲:“听说城里出大事了,望京来的五皇子被人打了,而且啊,不止被打,据说,咳咳……” 不知名路人乙:“真的假的?皇子也有人敢打啊,不怕皇帝老子动怒来个满门抄斩哦?不过话说回来,皇子住衙门里,那么多人护着,也能被人偷袭,啧啧……” 不知名路人甲:“当然是真的!我表哥在衙门当差,去五皇子屋里的时候,他当时就在场,皇子的衣服都被人扒光了……” 沈家一行人望着从旁边擦肩而过的八卦群众,纷纷互看一眼。 赵子渊拧了拧眉头,神色诡异地扫了扫憋笑的四人。 “你们该不会……” 沈念念拽了拽他的袖子,“圆圆,我们替你报仇了,我在你的坏哥哥身上画满了猪头,还将他暴揍了一顿,这可是我第一次学会揍人,虽然不是很过瘾,但总觉得有种满满的自豪感呢︿( ̄︶ ̄)︿” 一副求夸奖的表情。 旁边沈老娘咳了咳,“念念,不是说好不告诉圆圆的吗?” 沈念念鼓起腮帮子,“可是我憋得好辛苦。” 沈老爹回头艰难一笑,背上重重的行李让他已经丧失一个美男子该有的气质,“算了,说都说了,又不是什么坏事,难道圆圆还会怪我们不成?” 沈念念唔一声,抬头看向赵子渊,见他面色深沉,似乎在思考什么为难的事。 “下次,不要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他缓缓吐出一句话,带了点不知所措的冷漠,低头往前疾行几步,迫切地想要掩饰自己的真实情感。 他只是将他们当做不幸遇见却又不得不对之报恩的人而已,和他们同行,只是他艰难情况下无可奈何的举动。 他什么都没提,只是轻描淡写略过自己被刺杀的过程以及可能原因,根本没想过要谁替他主持公道,甚至,连别人的安慰都未奢求。 成王败寇,是他实力不够,才会遇刺。 不曾想,他们却一腔热血地为他来了这么一场恶作剧。衙门的后宅,非等闲之辈,轻易不敢闯入。他们不但闯了,而且还将五哥打了,弄了这么一出闹剧,仅仅只为替他出气。 ——他们,将他当成伙伴。 沈老爹放下包袱,大咧咧揽住赵子渊的肩,问:“小伙子,别那么矫情,我只问你一句,爽不爽气?” 赵子渊稍愣数秒,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光芒熠熠生辉,沉吟片刻,他干净利索地吐出一个字:“爽。” 沈老爹耸耸眉,笑道:“你爽了就行!至于其他的事,别想太多!我们既然敢做,那肯定是懂分寸的,哪有什么危险不危险,遇上我们,你五哥才危险呢,哈哈!” 许久,赵子渊抬起头,郑重其事地说道:“谢谢。” 沈老爹嘿嘿笑,“有啥好谢的,打一顿而已,没敢打死。”话音刚落,他一把将包袱甩过去,语速极快,生怕赵子渊不答应,“不过呢,既然你要谢,我也不好意思阻止嘛,这个包袱交给你了。” 赵子渊一愣,继而任劳任怨地背起了行李。 沈念念不高兴了,爹爹怎么好意思让她的爱宠背行李呢!圆圆这个小身板,连她的揉捏都经受不住,哪里能够背那么重的东西呢,不行,绝对不行。 享受了不到半米自由步伐的沈老爹在女儿的胁迫下,无奈地重新背起行李上路。 望着前方拉拉扯扯的父女俩,赵子渊呆呆看了许久。 心里头涌起一股愉悦的情愫,像是小时候独自一人待在皇子所里又冷又饿时捧起嬷嬷悄悄送来的肉羹汤,一口口喝下去,整个身体都渐渐暖和起来的感觉。 真好。 第十八章 遥远的宁国土地上,主战派和主和派正争得不可开交。 主战派多为宁国旧贵,主和派多为朝廷新贵,这几年宁国国内大肆进行变革,党派之争愈演愈烈,新贵主张休养生息养精蓄锐,致力于解决国内各种民生问题。旧贵乃老一派世族,此次党派之争落了下风,恰逢周宁战事一触即发,欲借此次战事,名为增强国力弘扬国威,实则是想借此次战事杀一杀朝中新贵的锐气。 所以在宁国旧贵们的眼里,此次战事,必须胜利。 在宁国使臣与赵子川的会晤成功后,旧贵自以为除去了此次战事最大的威胁——赵子渊,原本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皇子,理应起不到任何威胁力,用老一辈的糙话来讲,“毛都没长齐的熊孩子能干什么事”,但显然这一句并不适用于赵子渊。 大周昭武十六年,大周与北方游牧民族拓达氏交恶,彼时赵子渊正与其老师钱太傅奔于边疆为皇帝寿辰取长生之水,临危受命,赵子渊以幕后军师之名,指挥钱太傅转达军令,短短三天时间,转败为胜,以一万兵力击溃拓达氏八万骑兵,此时,赵子渊只有十三岁。 一战成名,被各国誉为军事鬼才的赵子渊,无疑成为众国心中的一根刺,小小年纪就已如此,长大后那还了得,只要稍作培养,日后战斗力绝对爆表。然而让别国君主欣慰的是,大周皇帝并未因赵子渊的军事才能而看重他,而赵子渊本人,虽然有着超群的军事天赋,但其他方面却令人堪忧,只懂得埋头干事,丝毫不懂经营讨好之事,在朝中毫无势力,压根成不了什么气候。 众君主稍稍放宽了心,毕竟一个被冷落只能听命打战的皇子和一个受宠有主张有实力足以改变政治风向的皇子相比,显然后者更具有影响力。 虽然赵子渊在大周皇室中不太受宠,但这并不代表他的军事杀伤力不复存在,只要是他坐镇的军队,几乎是无往不胜的。所以,宁国旧贵们要打赢这一场战事,就必须先除去他。 在借助赵子川之手干掉赵子渊后,宁国旧贵们很快回过神,一致认为赵子川就是个大草包,在稍作试探后,决定将计就计,给出少量有用情报,间接帮助赵子川取得了此次督军的位子。 他们盼着赵子川能够指挥周国大军作战,大周荣获猪队友一枚,他们宁国打起胜战来就更加容易了。 得知赵子川正在奔赴前线的路上,宁国旧贵请求派遣援兵,以障眼法,重新运送一批军粮至后方回血。上次李铮有赵子渊的锦囊相助,一气呵成将宁国打得个落花流水,但由于有赵子川的干扰,所以迟迟未能将宁*队一网打尽。 赵子川想着坐收胜利的果实,却正好给了敌军喘气的机会,靠着烧杀抢掠死不要脸的手段,宁*队苟延残喘撑到了现在。 有这批后备军粮的援助,再加上届时的督军为赵子川,宁国旧贵有信心重整旗帜打个漂亮的翻身战。 所以这一批军粮的运送问题,就显得格外重要。旧贵们打算让将军武雄运送此次粮草,但兴昌侯纪信强烈反对,指出此次运送军粮一事风险太大,舍弃平常的路线改为由大周边疆村落绕行而入,护送者必须谨慎小心,武雄为人好色浮夸,曾有放任其军队屠戮村落的前科,不适合当此重任。 虽然百般反对,但旧贵们一意孤行,比起归于新贵一派的兴昌候纪信,他们显然更信任身为旧贵的武雄。在与宁帝的不断周旋之中,最后定下军粮运送者为武雄,而新一任宁国督军则为有大将军王之称的兴昌候纪信。 临出发前,宁帝百般叮嘱,命武雄不得轻率大意,务必要将军粮及时运送到宁军前线。 武雄嘴上应着,心中却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运送军粮不过是小菜一碟的事,轻轻松松就能完成的任务,何必如此小心翼翼。 历经六日,武雄带领护卫军长驱直入,占领了大周东北边疆一个不起眼的村子,准备稍作停歇。 —— 不眠不休赶路的沈家护圆队通过胸口碎大石等一系列亮眼杂技成功获得了路费,为了赶在赵子川之前到达前线军队,他们决定抄近路。 抄近路的好处,是能够缩短赶路时间,而坏处呢,则是他们又要吃上n天的冷馒头了。一路都是山沟沟,根本没有集市人烟什么的,沈老娘将赚来的路费拿来换了一袋子馒头干粮,沈老爹背行李之余,还要背一袋干粮。 护圆队的成员们有着丰富的丛林生存技巧,翻山越岭神马的,对他们而言,完全不成问题。而对于从小生活在皇宫的赵子渊来讲,徒手攀峭壁,抬脚踩蟒蛇的赶路方式,未免太刺激了点。 每当他累得喘不过气想要休息一下时,对面刚翻完悬崖的护圆队气都不带喘的,直冲冲就继续往前奔。为了不给大家拖后腿,大病初愈的赵子渊咬牙硬撑,就这么一路翻过了五座山,眼见着胜利就在眼前。 沈老爹提出想稍作歇息,反正只要再翻一座山,他们就能到达战场。 “圆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沈念念抬头问,好奇地看着因为赶路而体力不支的赵子渊。 赵子渊摆手,高冷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沈老爹一边卸行李一边笑,“圆圆啊,你这个小身板不行呐,才赶了几天的路,就累成这样,以后要是娶妻了……”沈老娘一记眼刀飞过来。 沈老爹咳了咳,看了看旁边认真听讲的沈念念和一脸呆滞的沈悠悠,及时止住了少儿不宜的黄|暴话题。 沈老爹改口道:“来,圆圆,让大师我教你练练道家功夫。” 赵子渊没来得及拒绝,就被沈老爹一把拽过去练太极拳了。 沈老娘原地搭帐篷,他们在山中待得久了,山间万物皆有律可循,闻一闻枝叶的气息,摸一摸泥土的松软,在周围随便看上一眼,即可知道今夜是繁星遍布还是雷雨连连。 今夜有雨,得入帐歇息。 这帐子是特意为赵子渊而买,拿十文钱换来的,沈老娘想着他身娇体弱的,比自己家小女儿还要脆弱,万一淋了雨着了凉,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是以后要傍的金主,虽然现在还是个看起来没什么实力的小鲜肉,但保不准哪天就飞黄腾达了,为了他们一家人在望京的幸福生活,必须要伺候好圆圆。不说阿谀奉承,至少不能被雨淋死了。 沈念念折了根树枝在地上写字,是赵子渊教过的,她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练习。旁边沈悠悠日常发呆中——啊每天翻山的副本一点都不好玩。 大家各做各事时,忽地杂草堆里响起沙沙的动静,沈念念离得最近,因为那草堆就在她身后,她好奇地转过身,瞪大了眼睛往里头瞧。 好像有什么东西藏在里头。 沈念念想了半秒,一伸手逮着了草丛堆里的东西,大力一拽,竟拽出个人来。 大家齐齐看过来。 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女子,人高马大的,此时正瑟瑟发抖地扫视他们,看外貌和穿着,这应该是个庄稼女。 她虽害怕,眸子里却始终带着一抹坚毅,趁众人僵凝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光着脚扭头就跑,试图逃脱。 沈念念伸出手,擒住她的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下意识不想让她逃跑,万一是坏人呢。 爹爹已经教训过她了,不是每个捡到的人都能像圆圆这么单纯蠢呆战斗力为负,随便一讹就签下了五年之约,这个世上有好人,也有坏人,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还是小心点比较好。 庄稼女一个没注意重重摔在地上,回头恨恨地瞪向沈念念,极为防备。 沈念念蹲下身,好奇问,“你为什么躲在草丛里?” 庄稼女一愣,或许是听到沈念念操着一口流利的大周官方语,所以她激动地上前握住了沈念念的手,问:“你是大周人?”带了点乡下口音。 沈念念想了想,她应该是大周人吧,虽然爹爹没有说起,但是圆圆是大周皇子,她是圆圆的主人,又和他说一样的语言,那她肯定也是大周人啦。 遂点了点头。 庄稼女泪流雨下,指着一个方向,口齿不清地说道:“我是大周墨家村的子民,我们的村庄被宁*队袭击了,就我一个人逃了出来。” 这一支宁*队,恰好是武雄领队的压粮队,他来到墨家村之后,陋习显露,放纵将士烧杀抢掠。 “村子里的男人都征往前线打战去了,留下来的都是老弱妇孺,根本抵抗不了,所有人都被抓了起来。”庄稼女说着说着就慢慢止住了眼泪,看向沈念念,道:“刚才我不是故意要瞪你的,瞧清楚了才发现你是个小孩子。” 沈念念眨眨眼,想起赵子渊教她的犯错就要道歉,上前摸了摸庄稼女的头,“没关系,刚刚摔了你,不好意思。”说完就低头为庄稼女查看腿上的伤。 庄稼女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惊险遭遇说了出来。 她姓墨,乃是墨家村一名普通的农妇。在宁*队洗劫村庄试图□□杀害妇女时,她大着胆子往村里的水井里头投了千叶散,因为她家相公是大夫,略懂医理的她编造了“墨家村村民乃是被诅咒之人,闯入者将与之同归于尽”的谣言。 吃了千叶散的将士浑身发热起红疹,不敢再造次,武雄虽不畏惧鬼神之说,但他放了话,说要让将士们玩女人玩个痛快,准备拿墨家村女人开开荤,哪里晓得还有诅咒一说。 墨氏矛盾自荐,说自己知道有个道长能解此类诅咒,武雄瞧着她一个弱女子,也干不出什么事,就定下了半日之约,要是天黑之前墨氏没有带个会解诅咒的道士回来,他就一把火直接烧了全村。 “哪里有道士,都是我胡编的,本想着从山后面抄近路去山下求救,但宁*队包围了整个村子,无奈之下我只能往山上跑。” 她抓着沈念念的手,情绪有些崩溃,“我一定要救大家,一定要救他们,求求你们,帮帮我!” 沈念念不知道该说什么,回过头看向沈老爹一行人。 沈老爹看向沈老娘,沈老娘看向赵子渊,赵子渊愣了愣,目光下意识移到沈念念身上。 说实在的,他们不管多管闲事,马上就能到达前方战场了,千万不能在这种节骨眼上出问题。 但是……要是不管……可能整个墨家村的人都会被烧死…… 沈念念在这时开了口,她天真地举起拳头,一脸正义地说道:“圆圆……我们……我们一起去保护你的子民吧!你保护他们,我来保护你。” 第十九章 沈念念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墨氏好奇地看向沈念念,不懂她话里的子民是什么意思,但无论怎样,她有这份想要救人的心意,就足以让人感动。 如此危机关头,一个不小心,可能连命都赔进去,哪里有人敢真的进村救人。苦苦哀求,其实也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博一丝希望。 墨氏想,她虽出了村子,却没打算一个人苟且偷生,她的家她的亲人她的好友都在村里,回去拼一把,说不定还能多杀几个士兵。 赵子渊走上前,自然而然地停在了沈念念身边,对于她刚才的那番壮志豪言,他并未有所回应,只是简单地伸出手,揉了揉她前额的碎发,继而抬眼望向墨氏,问:“村子里有多少宁兵?” 他的语气冷静理智,墨氏稍稍一怔,下意识回答:“约莫一千来人。” 赵子渊:“士兵着何衣?” 墨氏仔细回想,“着常服,与普通百姓无两样。” 赵子渊闷了闷声,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后他轻启唇齿,问:“宁军初进村之际,是否有四足车出现,即一木牛流马之物?”虽然问话,语气却已十分肯定。 墨氏点头,“有,有很多!宁贼占领村子后,将所有人都赶到谷坪边,我藏起来的时候,看见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那些木车运进谷仓。” 赵子渊微微一笑,心中有了主意,平缓道:“士兵一千,着常服,是为低调行事,随队又出现专门用来押送粮草的木牛流马,这定是一支辎重队。宁军此时派出辎重队,定是打算背水一战,倘若此时重创他们的辎重队,宁军没了后援粮草,大周要想取胜就更容易了。”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少年,一谈到战事,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沉着冷静,气场强大,仿若一个运筹帷幄的老者。 墨氏试探地出声问:“所以说……你要出手相助吗……” 赵子渊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回头对沈老爹沈老娘道:“接下来,可以听我差遣吗?” 沈老爹有些犹豫,问:“你想作甚?” 赵子渊稍稍昂了昂下巴,看向山下村子所在的方向,字字清晰,淡然道:“灭宁军,救墨村。” 气场全开的赵子渊显然震住了众人,众人面面相觑,不由地有些怀疑,加上墨氏,他们总共才六个人,六个人,怎么打?对方可是有足足一千训练有素的士兵,根本毫无胜算。 大家正在犹豫的时候,沈念念清亮的声音已经响起,“圆圆好棒!” 然后啪啪啪就是一阵响亮掌声。 沈老爹叹口气,年纪最小的念念都表示要救人了,他一个当爹的,肯定不能竖立坏形象,救就救吧。 相比于沈老爹的忧心忡忡,沈老娘显得更加豪气,她一口应下,竖起大拇指,“好,不愧是我们念念捡回来的爱宠!我就欣赏你这样热血正义的少年,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她拍拍胸脯,“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尽力去做。” 身为曾经的江湖盟主,这点义气她还是有的,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更何况这还是圆圆的子民。就算不是圆圆的子民,宁军一行人身为士兵,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实在太恶心太龌龊。 国家交战,不伤平民,这是一支军队最基本的素养。 所有人一致同意下山救墨家村的人,刻不容缓,赵子渊分配任务,由沈老爹扮演前来解除诅咒的道士,其实也不用演,他本身就是个道士,只不过是个没受过什么戒律无门无派的半吊子散道。 沈老爹有些紧张,他压根不知道该如何解除诅咒,道家的法术他一概不知,就连最基本的设坛作法都不会,除了打坐就还是打坐,哪里能唬得住宁军? 赵子渊耐心地鼓励他,“以你吹牛皮的嘴上功夫,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成功忽悠宁军的。” 沈老爹翻了翻白眼,不吃这一套。 沈念念拉了拉赵子渊的衣角,同他细语几句,赵子渊领悟过来,开口又道:“更何况你还长得这么俊,再也没有比你更俊的道士了。” 沈老爹瞥了一眼,语气勉强道:“这还差不多。” 墨家村在山下偏东北的方向,从山顶往下看,整个村子像是一个倒过来的鸟巢,两边高,中间低,周围悬崖峭壁,陡石颇多。 赵子渊想了想,以六敌千显然不可能,要想救人,只能智取,不能硬拼。他们之中,沈老娘武功最高,沈念念力气最大,墨氏最熟悉周边地形,要想灭宁军且不伤害无辜村民,需得下一番功夫。 时间不等人,眼见着就要天黑了,赵子渊仍在沉思之中,众人不敢打扰,一个个盯着他看。 忽地,赵子渊想到什么,起身朝人群而来,脸上神色坚毅,“走吧,下山。” 沈念念支吾一声,虽然刚才义愤填膺地当了一回正义使者,但真到了要下山的时候,还是会担心焦虑的,毕竟,她家圆圆可是个弱不禁风的瘦小伙,一点也不健壮,感觉分分钟都会被neng死呢。 赵子渊回头分配众人的任务,当他说到要让沈念念和沈悠悠留在山上时,沈念念强烈抗议:“我要和大家一起去救人。” 赵子渊弯腰,与沈念念四目相对,他的眼神温柔而明亮,“念念不是说过,要保护我吗?” 沈念念点点头。 赵子渊:“念念要想保护我,就听话留在山上,最重要的事情,需要念念来完成。” 说罢,他俯身过去,挨着她的小耳朵呢喃几句。 数秒后,沈念念握拳,“恩,我懂了,圆圆下山去吧,我会在山上等你们回来的。” 对于赵子渊将沈念念沈悠悠留在山中的这种做法,沈老爹沈老娘表示很赞同,前路未卜,留在山中总比直接下山要安全,这样一看,他们家圆圆还是很会照顾人的。 下山途中,赵子渊换上沈老爹压箱底的道袍,总共两件,是当年沈爷爷和沈老爹一起穿的亲子装。赵子渊穿小一号的道袍,盘了团子发髻,假扮小道士。他虽有名气,但每次作战从未出过军营,只是在后方默默指挥,而且他很少面见别国使臣,是以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份被宁军识破。 沈老娘轻功得了,偷偷潜入村子完全就是小事一桩。 所谓擒贼先擒王,原本她提议打算直接砍了宁军首领,一了百了,宁军群龙无首,到时候趁势干架,说不定胜算更大。 赵子渊却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 倘若直接杀了武雄,定会引起骚动,宁军一乱,遭殃的则是墨家村的无辜村民。 “那你说怎么办?” 赵子渊一边走一边道:“就按之前说过的办。” 沈老爹和他负责吸引宁军,墨氏带着沈老娘去解救被关起来的村民,等村民们成功转移后,他自有办法对付宁军。 快到山下的时候,赵子渊指着前面道:“我观察过了,村子南面有一高地,外檐凸起,掩于山壁,届时我们就在那里假装开坛做法,尽可能地让宁军都围过来。” 众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无人相问。 这种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人与人之间的信任。 快到村口的时候,赵子渊放慢脚步,跟在沈老爹身后,前头墨氏开路,守村士兵上前问话的时候,沈老娘身形一晃,快速溜进了村子。 闲置的村长家,占领了村民屋子的将士们正在吃香喝辣,武雄四平八稳地斜躺在几榻上,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和将士们商议如何虐杀墨家村的村民。 “依本将军的看法,根本就没有什么诅咒,不过是妇人之言,胡乱编出来的谣言罢了!” 身上长满红疹的一堆将士不敢吭声,对武雄的话表示质疑,毕竟,长疹子的是他们,那种又痒又痛的感觉,真真折磨死人了。 “妈的,那个小娘们怎么还没回来!”武雄见手下们不说话,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但出门在外,眼见着就要将粮草运到军营,这种时候,他不能失去军心。满腹牢骚无地发泄,摔了酒壶,站起来就要往门外去。 刚走到门口,整个人醉醺醺的,听到前头传来一个富有磁性的男声,“哟,这位将军,瞧您印堂发黑,近日恐有大灾啊!” 第二十章 武雄抬头一看,两个道士模样的人,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其实算不得老,三十左右,意气风发,姿容丰朗,一双眼睛隐隐透着笑意,倒真有那么几分仙风道骨。 再看旁边站着的那个少年道士,细皮嫩肉,个子拔高,神情冷淡,虽披一身道袍,却让人有种不可忽视的存在感。 墨氏弯腰,小心翼翼,颤着声音道:“将军,这两位就是我之前说过的道长。” 武雄瞪她一眼,而后转向沈老爹,伸出手指着骂:“老子管你道士不道士的,刚才骂老子的是你吧?你他妈长了熊心豹子胆敢咒老子!”他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道士佛僧,念两句经搞得全天下信它就能得永生一样,狗屎!放屁! 他杀了那么多人,怎么就不见鬼来向他索命?一上来就危言耸听,印堂发黑?大灾?去他娘的! 纵然被对方的口水唾沫喷了一脸,沈老爹也始终保持了美男子该有的风度和优雅,他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握住武雄戳过来的手指,身体往前倾,柔声道:“将军,莫急躁,且听本道慢慢说来。” 武雄哪有那个耐心,动手就要打。 反正只是设坛做法而已,留一口气动得了就行。 沈老爹不急不慢,使出沈老娘教他的“百分百擒住敌人”,一招扼住了武雄不可言说的地方。 武雄身体一僵,缓缓往下看,感受自己不可言说的地方被人抓住的痛感,眼睛一点点瞪大—— 妈的这男人敢抓他命根子? 沈老爹笑了笑,依旧保持轻缓的语气,继续道:“将军,恕我直言,自古美色误事,外面的野花不好招惹,还是家里的花儿香,您何苦为个女人伤了男人的尊严呢。”他凑近,低语一句:“更何况那女人还弄伤了将军的命根子。” 武雄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对面笑得一脸灿烂的沈老爹,“你……你怎么知道……” 他前阵子在外面看上个女子,强虏回去想要硬上,哪想到那女人性子烈得很,死都不肯就范,他裤子都脱了,结果肉没吃成反倒惹得一身骚,刷刷被人给弄伤了□□。 想他堂堂威武大将军,竟然被个女子伤了命根子,这样丢脸的事,除了看病的大夫外,他谁都没告诉,这个道士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这人真有通天的本事? 沈老爹压低声音又道:“不过将军放心,您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又可以重振雄风。” 武雄下意识咽了咽唾沫,对面人一脸了然的神情,看得他后背发凉。 他确实……好得差不多了…… 连这种事都知道…… “天师!老子一时糊涂……不对,本将军一时冒犯,还请天师大人有大量,莫怪罪本将军。”武雄态度大变,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望着沈老爹和赵子渊,急忙请他们俩上座。 旁边墨氏试图悄悄退下,刚走没几步,猛地被人喊住。 武雄一脸不耐烦,“本将军让你走了吗?” 墨氏怔住,不知所措。 沈老爹出声道:“将军,男人谈事,她一妇道人家在此,恐怕不太妥当,还是放她走吧,待我解了村子的诅咒,将军和其他将士们就能好好玩乐一番了。” 武雄皱了皱眉,想来想去觉得墨氏也构不成什么威胁,挥挥手,招来几个士兵,就要押她下去。 沈老爹朝赵子渊使了个眼色,赵子渊上前,“她沾染了晦气,小道我要为她施法净化。” 两个士兵急忙往后退一步,赵子渊随手拿起一杯水,装模弄样地往她身上撒了撒,低身凑过去轻声道:“出去后尽快和她会合,找到关村民的地方,快速带他们去地窖躲起来。” 墨氏走后,沈老爹滔滔不绝地开始了他的忽悠*,唬得众人一愣一愣的,过不久,他算着时间差不多了,墨氏和沈老娘应该已经救出了村民。 他的老婆他放心,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在不惊动宁军的情况下将人救出来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接下来就看他的了。 沈老爹提出要设坛做法,武雄当即叫人准备东西。 走前武雄悄悄将沈老爹拉到一旁,面色为难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请天师一定要答应。之前弄伤我的那个女人,我对她有点感情,我一时恼怒失手弄死了她,不想让她在地下过得太辛苦,待会天师能否替我超度超度她?还有天师进门时说我有大灾,务必也要替我做法避灾。” 沈老爹迷之微笑,“包在本道身上。” 按照既定地点,沈老爹和赵子渊走上半-碗状突起的高地,应沈老爹要求,大部分的宁军都聚集在一起,准备观看做法大赏。 走上台时,周围总算没有宁军跟着了,赵子渊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悄悄问:“刚才武雄的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你怎么知道他下半身受了伤?” 刚才沈老爹和武雄说悄悄话的时候,他离得近,差不多也听得个八成。 按道理来讲,沈老爹明明是第一次见武雄,依武雄的表情来看,恐怕他也没想到沈老爹会说出那番话。 虽然平时知道沈老爹嘴上功夫厉害,却没想到竟还有通晓秘密的本领。 赵子渊想,要沈老爹真有这种本事,以后仗都不用打了,捎上沈老爹,直接攻破敌军防守,完全就是霸占天下的节奏啊。 沈老爹瘪瘪嘴,抬手两指一并,戳了戳赵子渊的额头,“小样,想啥呢,他们弱智,你也弱智,这么简单就被骗倒了,我要有那本事,还用得着你沈干娘街头卖艺赚路费?我早上天了,哼。” 赵子渊:???干娘?他什么时候多了干娘? 沈老爹继续道:“刚才我进门时,见那龟孙满脸戾气,眼圈发黑,脖子上和手上有结痂的指甲抓痕,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弄的,且他走路时两腿有意并拢,似极力掩饰什么。他走近时,我故意靠过去,嗅出他身上有药味和酒味,药里有少量的麻沸散洋金花以及覆鞭子,麻沸散洋金花是专门用来止痛的,而覆鞭子则是……咳咳……男人专用……其实当时我也不能十分确定,直到我一把摸过去,啧啧啧,软得跟泥鳅似的。确定了这个,接下来就好唬了。” 赵子渊皱紧眉头,又问:“就算你推断出他有伤,但如何得知他伤快好了?” 沈老爹一副看傻瓜的目光看着赵子渊:“要是你被伤了命根子,养病都来不及,哪里敢带兵打战,再说了,他身上有酒味,倘若不是伤口已经好了,他哪里敢喝酒?” 赵子渊点点头,“说得也是,没看出来,你竟观察得这么仔细。”想到什么,他问:“对了,干娘是怎么一回事?我没说要拜……” 话未说完,沈老爹抬手打断,“我想着这一路让你蹭吃蹭喝,全家人都围着照顾你,就跟多了个儿子似的一样麻烦,那就索性认你做干儿子咯。” 多个头衔多个保障嘛,这也是他刚才灵机一动突然想到的,反正现在危机当头,圆圆就算想抗议,也没这个功夫,便宜不占白不占! ︿( ̄︶ ̄)︿ 赵子渊石化中。 沈老爹趁火打劫:“喊干爹,不喊就不做法了,哼!” 数秒,赵子渊回过神,内心几乎是崩溃的,羞耻地张开嘴,小声地喊了一句:“……干爹” 沈老爹一边把弄刚才从武雄那里要来的烟花爆竹,一边道:“大声点,听不到。” 赵子渊:“干爹。” 沈老爹回头摸摸赵子渊的脑袋,“乖。” 赵子渊嘴角抽搐。 好!不!爽! 底下武雄喊:“天师,快开始吧!” 沈老爹笑:“好啊!” 一群智障,让他沈天师送这些智障上天吧! 沈老爹大声喊:“嗷呜——”。 全场肃静:??? 沈老爹使出吃奶的劲:“妈的智障!妈的智障!妈的智障!” 全场群众:啊哈? 沈老爹往后看一眼赵子渊,“小伙子,做好准备了啊!” 话音落,他撩一星火,点燃了烟花弹。 —— 山上,沈悠悠时刻注意山下的动静,在听到三声“妈的智障”以及看到烟花的光亮后,她回应地大吼一句:“妈的智障!妈的智障!妈的智障!” 这是赵子渊走前留下的任务。 她们待在山上,以“妈的智障”为信号,在沈老爹喊出口令并放烟花后,沈悠悠回应同样的口号,以此提醒沈老爹和赵子渊——攻击要发起了! 旁边沈念念歪头对沈悠悠微笑:“姐姐的任务完成,接下来该我了。” 说完,她大力一拍,将山崖上的巨石往下推,一时间数块巨石滚落,齐齐往山下压去。 山下的士兵聚集在一起,根本来不及躲藏,巨石压下的瞬间,天摇地动,惨叫连连。 一块接一块的巨石攻击,宁军兵力大挫,村子里狼藉一片,尘土飞扬,沈老娘带领躲在地窖里的村民们奔了出来,大家拿刀拿棒,团结一致,很快就制服了残余的士兵。 获得自由的那瞬间,众人欢腾雀跃,根本不敢相信她们能活着从宁军的手里逃脱。 墨氏一脸激动地直接跪在沈老娘面前,其他的村民也纷纷跪下,弄得沈老娘手足无措。 “多谢恩人!” 沈老娘一个个上前扶,“谢就谢嘛,好好地跪什么跪,我又不是皇帝老子,不兴下跪这一套,都起来。” 好说歹说,村民们不再想着下跪,转而想该如何报答。 沈老娘被人群包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好像少了点什么,顷刻,她想起什么,往前面奔去,“妈呀,我们家老沈和圆圆还在那边山窟上呢!” 到了事发重灾区,满地都是宁军的尸体,沈老娘试着喊了几声,“老沈!圆圆!” 没有人回应。 身后墨氏和村民跟了过来,不知是谁,颤颤抖抖地说了句:“不会是死了吧?” 第二十一章 沈老娘一懵,刚才还勇猛杀敌如旋风一般往前冲的人,此刻神情呆滞,傻傻地盯着前方坍塌的山窟。 死了? “呸呸呸,不准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沈老娘回头就是一句啐,她家老沈福大命大,谁死都不可能是他死!还有圆圆,圆圆被砍了那么多刀都没死,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蹭着这天大的福气,他们俩就不可能死! 被巨石掩埋的村庄,废墟中忽地有一处石头松动,村民们下意识后退躲避,沈老娘试探地上前查看。 还未走到跟前,蓦地一声轰隆响,碎石块跌落,山窟中俨然现出一个人影,只见他挣扎着站起来,一步步朝前而来。 沈老娘提灯一照,面前灰头土脑的人,正是赵子渊。 他虽然全身都是灰,但是毫发无伤,显然没有受到此次巨石攻击的牵连。 沈老娘激动地伸手就是一顿摸,“唉呀妈呀,活着就好,我还以为你们死了!有伤着吗?伤哪了?” 沈老娘显然将他当成男童来对待,赵子渊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往后退半步,声音有些结巴:“……没……没伤着……” 在山上的时候,他观察过村庄地形,倘若巨石从山上滚落,势必会将人压死,之所以召集宁军往空地去,为的正是集中攻击,用巨石的力量碾压他们。 至于作法的地方,由于有天然地形优势,只要他们往里一躲,基本不会被巨石压到。 沈老娘问:“我们家老沈呢?他不是和你一块吗?” 赵子渊一懵,这才回想起刚才点燃烟花后,他们一起往里头躲,万万没有想到,巨石落下的时候,将半边高台石给砸坍了,千钧一发之时,沈老爹朝他扑来,直接将他护在了身下,然后……然后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记得,我们家老沈哪去了,你总该有个印象啊!” “……我晕过去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地赵子渊背后晃出一个黑影,不等沈老娘回过神,那个黑影已经急忙忙冲过来。 作为一个高手,沈老娘只要挥手一撂,其实是可以将赵子渊挡开的,但由于她下意识认为那个扑来的黑影是她家老沈,所以第一时间并未作出反应。 等到黑影飘近,沈老娘瞧清了来人的体型,跟她家老沈完全不是一个挂时,黑影已经伸手向背对着的赵子渊发起攻击。 沈老娘大吼一声:“不好!” 话音落,赵子渊还处于“怎么办要不要立马搬砖救沈老爹”的自责内疚中,他身后的黑影蓦地停下攻击,动作戛然而止,缓缓倒下。 黑影之后,现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月亮从云中崭露,洁白的光芒挥洒大地,半明半暗中,沈老爹身姿优雅,一手撩发,一手……举着石头,在与沈老娘四目相对的那瞬间,他甩了甩头,一步步踱步前行。 与赵子渊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用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轻轻抛出一句:“不用谢,干儿子。” 赵子渊一脸懵呆。 直到转身看到倒在地上离他不到一寸距离已经死透的武雄,这才明白过来,刚刚他差点被死里逃生的武雄给弄死。 沈老爹径直走到沈老娘跟前,微昂下巴,一脸求表扬的神情,问:“你相公厉不厉害?” 沈老娘一巴掌呼他光滑的额头上,而后上前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使出吃奶的劲紧紧搂住沈老爹:“厉害,贼厉害!” 赵子渊看着不远处激动得要落泪的沈老娘以及被搂得喘不过气的沈老爹,略微一愣。 总觉得有种团聚的高兴感……可他和他们明明不是一家人…… 由于巨石的滚落,整个村子几乎都被毁了,赵子渊心中有愧意,和沈老爹沈老娘商量后,想要将宁军的粮草分一半赠予墨家村的村民,助她们能够灾后重建家园。 这一番好意却迅速被墨家村的村民们婉拒了。 墨氏领着各家妇孺,重重地磕了响头,而后起身道:“我们墨家村的女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知恩图报这个理却是懂得的,命是你们救的,粮草我们不要,只希望能够帮上忙,将粮草运到前线去,让汉子们吃得饱睡得好,打起战来才有力气!” 她朝后扫一眼,“大家说是不是!” 众人纷纷应话:“是!” 众人兴奋又害怕,毕竟都是没出过村子的农妇,既有着想要报效国家的一腔热血,又有着对前方道路未知的迷茫恐惧。 在被宁军袭击村子之前,她们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人,日作而耕日落而息,因为丈夫们的外出参军,她们几乎承担了村子里所有的脏活重活,甚至驼背的阿嬷也主动承担了农活。 宁军的到达,对于她们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倘若没有护圆队的到来,她们如今就已是一具具被践踏的死尸。 劫后逃生的庆幸以及两国对战的残酷真实而不可忽视地摆在眼前,当灾难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人才能真正体会到“国家有难匹夫有责”这个理。 是女人,也是大周子民。 只要可以为国家出一份力,女人也能是无往不胜的英雄。 赵子渊沉思片刻。 现在他们阻截了宁国粮草,没了粮草,对方肯定迅速退兵。但他离开前线一月有余,不知道双方情势究竟如何,万一宁国卯足劲要打,大周有这一批粮草的援助,打起战来确实事半功倍。 押送粮草的任务艰巨,光凭他们五个人是绝对不可能做到。 既然如此…… “那就麻烦各位了。”赵子渊一口应下。 国事当前,容不得优柔寡断。 待结束战事,届时派人帮助墨家村重建村子也不迟,且此地与前线战地相距不远,人多力量大,有墨家村众人的相助,应该可以顺利将粮草运过去。 在赵子渊的指挥下,村民们很快掌握木牛流马运粮的操作方式,只待天一亮,大家就准备往前线战场出发。 经历了惊险的一夜,众人身心俱疲,很多人累得直接就睡在空地上。 房子都被砸坍了,想要睡屋子里去也没有地儿睡。 已经下山的沈念念和沈悠悠光荣归队,望着狼藉一片到处都是尸体的破败村落,沈念念瞪大了眼睛。 “这些……都是念念造成的吗?” 沈老爹和沈老娘皆是一愣,身后赵子渊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大步上前,蹲下身捂住沈念念的眼睛,声音轻轻柔柔,和刚才指挥村民时的冷静态度截然不同。 他不自觉地放缓音调,慢慢道:“不要看那些,念念只需要记住,是你救了墨家村的村民们。十岁,在别人还在闺中学绣花的时候,你已经学会斩杀敌人拯救平民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念念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女孩子。” 沈念念猛地被遮住了眼睛,一时不太习惯,脑袋微微晃动,眼皮蹭着他温热的肌肤,眼睛张开一条缝,只望得见他手心拢住的黑暗。 她放慢语速,小心翼翼地问:“所以说,被巨石砸死的人,都是该死的人么?” 赵子渊:“没有该死的人,只有立场不同的人。在家国大义面前,没有仁慈和善良可言,谁挑事谁发起攻击,谁就应该赔命。” 沈念念没有说话。 她站着一动不动,赵子渊忽地有些后悔,将自己刚才说的话反复琢磨了几遍,觉得是不是语气重了点,是不是该以哄小孩子的方式来哄她。 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又久居深山从未涉世,他不该让她来承受这些的。 数秒,正当他准备重新开口以轻柔的语气哄她时,沈念念却伸手一点点挪开他拿来遮住眼睛的手。 她强硬的态度让赵子渊无法拒绝。 他只能皱着眉头,看她以一种探察的目光扫视周围。 到处都是被压死的宁兵尸体。 赵子渊实在看不下去,上前就将沈念念搂在怀里,不让她再看。 沈念念抬起脸,将眼里夺眶而出的眼泪擦干净,一字一字,清脆道:“圆圆,这就和林子里大野兽们决战是一样的道理对不对?若是打输了,便会死,会被啃个干净,连带着自己的幼崽也会被吃掉,所以一定要全力以赴,绝对不能可怜敌人。” 她一副认真严肃的模样,嘴巴微微撅起,两只小手做拳头状,目光里透着一抹坚毅的眸色。 赵子渊一愣,随即点头,“对,可怜敌人,就等于自杀。” 沈念念啊地一声想起什么,歪头看向沈老爹和沈老娘,“爹娘以前教过我一个词,弱什么食什么,我记不太清楚,但应该和圆圆说的意思差不多。” 沈老娘张嘴答道:“弱肉强食。” 沈念念点点头,伸手吧唧一下捧住赵子渊的脸颊,抿唇道:“我……我并不怕这些,圆圆你不必担心,这样肤浅的道理,五岁时我爹娘就已经教过我了。” 五岁…… 赵子渊抬眸扫一眼沈老爹和沈老娘,两夫妻朝他比划了一个灿烂的笑脸。 真是……凶残的一家人啊…… 赵子渊叹口气,摸摸沈念念的头,“真棒。” 沈念念点头:“恩,我最棒。” 夜晚睡觉时,沈念念黏着赵子渊,赵子渊没有办法,只得以打坐的姿势,守护她入睡。 月亮弯弯照大地。 沈悠悠枕着赵子渊的腿,侧卧着蜷缩成一团。旁边护圆队的其他成员不知怎地,也渐渐围过来。 沈老爹后背贴着赵子渊的后背,脑袋几乎都顶他后脑勺了,旁边沈老娘枕着沈老爹的膝盖,沈悠悠则枕着沈老娘的膝盖。 大家望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忽地内心感情有些澎湃。 好想……作诗一首。 作不出诗来的沈老爹只得转移注意力,关心起国家大事,问:“圆圆,这战要打到什么时候。” 赵子渊:“打赢了,就不打了。” 沈老爹又问:“这一场打赢,还有下一场,难道非得每次都打赢了才能结束战事么?” 赵子渊并未直接作答,他仰头望一眼月亮,声音似清泉般缓缓流淌,柔和,却又透着无坚不摧的刚强,“等大周统一天下那日,便是战争彻底结束之日。” 脑袋蹭来蹭去的沈念念问:“那怎样才能一统天下呀?” 赵子渊:“欲攘外,必安内。先休养生息,后安居乐业,再国富民强,万众一心奔敌国那一日,便是大周崛起称霸之时。” 护圆队齐齐感慨:“真是伟大的家国梦啊!” 沈念念转了个身,下巴搁在他腿上,手伸出去撩拨他的手,弄玩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圆圆,称霸天下,就是你以后想做的事情吗?” 赵子渊迟疑半秒,而后道:“不,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才是我想做并且该做的事。” 沈念念哦哦两声,将话题转移到沈老爹身上,问:“爹,你以后想做什么事?” 沈老爹认真考虑了一下,“……要是没能得道修仙的话……我就要做个万人敬仰的天师……嘿嘿俊美无敌所有人都拜倒在我道袍下的那种……”话未说完,对面沈老娘一巴掌呼过来,狠狠打在他的大腿上,疼得沈老爹只哎哟。 沈念念继续问:“娘,你呢,以后你想做什么?” 沈老娘想了想,道:“要是不能护你爹修道成仙,我就做一个……做一个很厉害的人?反正不愧对人生就行,既然选择出世,那就要活得轰轰烈烈。” 沈念念举起大拇指,“娘,你一定行的,在我心里,你已经是一个很厉害的人了。” 她准备继续问沈悠悠,问理想这种事情,肯定一个都不能落下嘛,刚没开口呢,沈悠悠已经自动爬过来。 两姐妹大眼瞪大眼,沈念念道:“姐,你以后想做什么?” 沈悠悠:“妈的智障。” 沈老娘一伸手将想要凑热闹的沈悠悠提回去,“你就乖乖当妈的智障吧,反正我们会好好养你一辈子的。” 沈悠悠双手比划:妈的不服!她不要当智障!她可是要刷遍所有副本成为终极玛丽苏的人! 时间缓缓流逝,大家悄然入眠。 闭眼的时候,赵子渊最后看一眼躺在膝盖边捏他手指的沈念念,想起什么,轻飘飘问一句:“念念,你呢,你以后想做什么?” 许久,沈念念才张嘴回应:“我呀,想要和圆圆以及爹娘姐姐永远在一起。你们去做你们先要做的事,我来守护你们。” 赵子渊微微一笑,语气开玩笑似的:“想要守护大家的话,念念得变得非常强大,强大得没有人是你的对手才行,这样才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沈念念声音有些迷糊,显然已经快要进入梦乡,“等我长大,就会变得强大了。” 许久,赵子渊捏捏她的脸蛋。 他的声音被清风吹散,轻飘似柳絮。 “我会护着你变强大的。” 第二十二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其他地方皆是盗版,支持作者就请来看正版,有你的正版支持,作者更文才更有动力哦—— 战场前线。 营帐内,李铮将军望着眼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赵子川,一时有些懵呆。 因为在浣城遇袭被捉弄的事情,赵子川在安耐霜的告诫下,抛弃了悠闲赶路的方式,转而选择了难度系数更大一点的快马加鞭,不眠不休七天七夜,终于在快要累趴晕过去的时候,及时赶到了军营。 虽然很想趴到床上安静地睡一会,但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和尊严,赵子川毅然决然选择了先给这群将军一个下马威,然后再好好地晕过去。 他即将接管军营,为了更好地抢占军功,必须让所有人乖乖听命于他。 “咳咳,本王一向秉公执法,此次视察坐镇军营,若发现哪位将军事有疏忽,本王定不会轻饶!此次战事,我们大周必须要赢。”他咳了咳,又道:“赢得越快越好!战事拖了这么久,各位将军理应有反思才对,只要这次打赢了战事,本王一定向皇上美言,保准让每位将军都能加官进爵。” 说罢,他看向安耐霜,耸了耸眉头——怎么样我够霸气吧! 安耐霜嘴角一抽,悔得肠子都青了。 说好要机智地拿下众将军的心呢! 要不是昨儿夜里赵子川百般纠缠信誓旦旦说要自己做一回大事,话说得那叫一个动听,听得人以为他立马就能夺取皇位称霸天下,今天打死都不会让他直接往众将军面前溜圈啊! 安耐霜气得直翻白眼,这一举动正好又被众将军看在眼里。 于是大家就有了这样的共识:卧槽这两个人好嚣张好拽哦! 身为临时受命的领兵大将军,李铮不太瞧得上面前一脸趾高气昂的赵子川以及一翻白眼就停不下来的安耐霜,在他眼里,这两人简直比弱智还弱智。 多看一眼都来气。 一直紧绷着神经为了不让自己冲动出手揍人的李铮决定以商议紧急会议的名头躲出去,众将军纷纷表示要跟过去。 赵子川本来也想跟过去的,但李铮不让,“王爷一路风尘仆仆,暂且歇息一会,待我们讨论出了结果,最后由王爷再定夺也行。” 赵子川一听,很是高兴。嘿,明摆着已经把他当老大了嘛,多好! “去吧,本王在这里静候你们归来。” 安耐霜皱了皱眉,想要开口化解由赵子川带来的尴尬,不等张嘴,对面李铮已经甩门帐而出。 安耐霜静立片刻,深呼吸试图平静接受他们初来乍到引起的友谊裂痕。 赵子川拉了拉安耐霜宽大的衣袍,一脸高兴,“阿霜,别看了,陪我一起坐着等他们回来吧。” 安耐霜扶额。 有种跟错人的感觉怎么办。 帐外。 众将军站在漫漫黄沙中感受着狂野的风,蒙蒙雾霾中,隐约可见远处宁军生火炊烟的热闹劲。 来自北方寒冷地区的异性王爷北宁王彪哈往地上啐痰,“妈的,宁贼们在那头吃香的喝辣的,老子却要在这忍受新来的白痴督军!” 北宁王世子,一起跟随亲爹出征锻炼的彪妹,学他爹的模样,也往地上啐痰,力气太大,一口痰啐出来,自己反倒先咳嗽了几声,而后道:“比起宰对面的宁贼,我现在倒更想宰了帐里的两个小兔崽子!” 李铮紧蹙眉头,叹口气,“我也想宰,但是不能宰,帐子里的人再怎么不堪,那也是朝廷派来的督军,我们都已经坚持到了这份上,再坚持坚持,明儿个上战场痛快打一场,赢了战事就能回京复命。” 彪哈一脚踩上黄土坡,愤愤不平,“那两兔崽子摆明了是来抢战功!” 彪妹重复他爹的动作,义愤填膺,“就是!” 彪哈:“不打了,老子不打了!老子要回东北种田!” 彪妹:“不打了,我爹不打了!我爹要回东北种田!” 李铮无奈地抬起眼皮子,道:“小郡主还在望京,你们不管她了?” 一说北宁小郡主,父子俩就立马像蔫了的茄子一样,气势全无,垂头丧气。 护女狂彪哈怏怏道:“我们家阿宝做什么不好,偏偏要跑去盛京求学,这下好了,她学得开心,爹和哥哥只能拼死拼活地在边疆打战。” 李铮:“就算是小郡主不主动上京求学,皇上也会下圣旨召她入京。” 作为北宁家的掌中宝,北宁小郡主当仁不让地成为了北宁家被扣押在京的人质。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个理大家都懂。身为军队中掌重权的异姓王,万一一个想不开,打完宁国掉头要造反,那就不太好了。作为大周皇帝,绝对不容许自己的皇位有所动摇,所以怎么着也得握点筹码在手上。 其实当初彪哈想过让彪妹去替代,毕竟是拿了玉印的世子,在外人眼里,怎么着也应该比一个郡主有用。彪妹也想替妹妹入京,但无奈小郡主彪宝手速快,直接向京中请恩旨,说要入京求学。 彪宝临走前表示,她已经长大成人,不再需要父兄的庇护。 主动做了人质的彪宝开始了她的望京生涯,皇帝说话说得很好听:“有父兄们的记挂,郡主在宫中,一定会开心心心的。” 后面半句潜台词没挑明:你们要是敢不听话就别怪老子不客气,杀了你们的郡主也是分分钟的事! 为了自家掌上明珠的幸福京中生活,彪家父子俩开始了战场英勇卖力的活。 其实这场战事,按一开始的规模来讲,就是简简单单的边疆滋事挑衅,按照国际惯例,打退也就算了,但随着战事的发展以及宁国朝廷两党争夺的动荡,这场战争似乎越扩越大,打在现在,双方僵持不下,打了一场再来一场,今儿个你赔五千兵明儿个我赔一万兵,没完没了。 更糟糕的是,宁军似乎丝毫没有想要停下的趋势。 “原先听说督军是六皇子,我等松了一口气,六皇子年纪虽轻,但他有勇有谋,调兵遣将有如神化,此等天赋,非吾等凡人能比。结果吧,没开始打,六皇子就失踪了,虽说有个锦囊相助,但奈何对方死皮赖脸退了一波又上一波,咱也不能怂,宁贼要打,那我们就奉陪到底。现在好了,正是关键时刻,朝廷却派了个废物来,哎呦喂,他哪里懂打战咯,不帮倒忙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心累啊!” 彪哈一口气说完,直叹气。 彪妹在旁学话:“哎呦喂,我爹心累啊!” 彪哈一腿肘子甩过去。 李铮瞧了彪哈一眼,又往回看一眼,并不发表意见。 五皇子再废,那也是皇家的人,皇帝的儿子,天底下最杠的二世祖,他一个将军,一个臣子,就算再怎么不满,也不敢光天化日之下骂皇子。 北宁王野惯了,胆子大,但他可没有这胆子。 满腔怨气和苦水,只能一点点往肚子里倒。 李铮无奈地摇摇头,正是焦头烂额时,忽地有士兵来报:“报告将军,南面有一行妇孺押送粮草而来,领头的人自称是……天下第一美沈爹爹……” 众人:天下第一美沈爹爹??? 士兵擦一把汗,结结巴巴补充道:“还有一人,说自己乃六皇子代王爷。”指了指手上拿着的告示画像,“我拿画像比对,确实挺像的。” 李铮一懵,随即回过神,“速速请他们过来!” 一刻钟后。 望着一堆神情好奇的老少农女押送粮草齐齐涌入,众将军纷纷迷茫脸。 从古至今,从未见过女人押送粮草,头一回见,倒新鲜得很。 还未弄清楚情况,押粮妇联齐齐往旁让出道路,有几人自人群中而出,步伐统一而潇洒。 “左右左右左右……” 还有人打拍子…… 众人懵逼脸。 沈老爹皱着眉头数拍子,甩头对走在最右边根本不随队形的赵子渊喊道:“瞧你走的那步子!听我口号来,左右左右,要有气势!” 军队嘛,到处都是铁血男儿,他们初次登场,必须威武霸气。 赵子渊伸了伸脖子,假装没听见,因为被沈念念紧紧攒着袖子,所以无法自由离开队伍,只能在心中默默吐槽。 这种出场方式……实在是太丢人了…… 众将军里彪哈眼神是最好使的,他一眼就望见赵子渊,当即拍大腿喊:“妈呀,真是六皇子!” 将军们顺着他的手指头方向看去,一声又一声的呼声此起彼伏,“六皇子!” 简直就是奇迹! 失踪多日的六皇子不但回来了,而且还带回了大批粮草后援! 这一切简直太让人震惊了! 众人立马围上去,其实李铮最为激动,他看见赵子渊的时候,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六殿下,您终于回来了!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现在这些粮草又是怎么一回事?”他问得太多,恨不得一口气将心中的疑惑全问完。 赵子渊并不着急回答,当务之急是要分析战事形势,“这些留待以后再说。” 他指了指墨家村的妇女们,直入主题:“宁军走暗道,准备运送粮草后援,她们的村子遭到宁军的袭击,一番周旋反击后,宁军辎重队全被歼灭,她们自行请命押送粮草至前线,还请将军派人送她们回村,并助她们重建村子。”他有意略过自己和护圆队帮助村庄的事,尽可能多地将功劳往村民们身上引。 众人轻轻哇一声。率真性子彪哈拍手道:“好!不愧是我大周的女子!够豪气!” 李铮有些为难:“明日就要开战,依宁军一贯秉性,他们定从日落交接岗兵时就开始死命盯牢我方大军动静,马上就要到黄昏时分,此刻若送她们出去,保不齐路上会遭到宁军的攻击,为万无一失,只能委屈她们暂时留在军营了。” 墨家村妇孺们表示她们愿意留下来,反正村子也毁了,不急着回去,她们将粮草押送到此,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埋锅造饭当一回后勤兵,为大家改善伙食。 有了墨家村村民们的首肯,李铮立马下命,命全军上下不得有任何无礼之举,必须将墨家村村民们当做上宾对待。 解决了墨家村村民的去处问题,接下来就该谈正事了。 李铮请赵子渊入帐。 护圆队紧紧相随。 李铮好奇问,“你们不一块跟着去吗?”指的是墨家村妇孺们所去之处。 护圆队露出全家齐皱眉表情,沈念念双手交叉抱肩一本正经道:“我们和圆圆是一起的!” 众将军:圆圆?谁是圆圆? 大大咧咧的沈老爹虽然一直想要耍威风,但也明白当着人群此刻喊出赵子渊昵称的尴尬,他及时捂住沈念念的嘴,悄悄道:“圆圆是我们对圆圆的专属称呼,只要我们才可以喊,要是被这些人听到了,他们左一个圆圆,右一个圆圆,那样就不好玩了。” 沈念念:说得有道理,圆圆这个名字只有他们家里人才能喊! 一心想着霸占“圆圆”一称的沈念念立马改口,转而用“他”来代替,“我们和他一起的!” 赵子渊点点头,毫不犹豫地指着护圆队道:“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他们,我今天就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众将军哦哦点头,扫视护圆队的目光明显和刚才截然不同。 原来是六皇子的恩人们。 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除了脸长得美一点,其他好像看不出什么了呢。 对于赵子渊失踪一事的来龙去脉,众人好奇心越发浓厚,但就算再怎么想聊八卦,大家也还是将国家大事摆在最前面。 李铮亲自撩起门帐,“六皇子,请。” 这一声请,喊得洪亮而清晰,正坐于帐中的赵子川吓得赶紧睁开眼,以为自己耳鸣了,拍了拍旁边百无聊赖只能看书的安耐霜,“阿霜,刚刚是不是有人喊‘六皇子’?” 没来得及等到安耐霜的回应,赵子川却得到了对他而言仿若噩梦般的问候—— “五哥,别来无恙。” 门口,一人背光而立,姿态优雅,步伐坚定,一步步朝前而来。 赵子川腿一软,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你……你是人是鬼!” 赵子渊望着眼前颤抖胆小的赵子川,心中涌起一抹厌恶,明明选择了杀人灭口,却又偏偏这样怯弱,都已经有了杀他的勇气,却还怕冤鬼索命,当真是笑话。 他伸出手,主动拉住赵子川的手,扣住对方手腕的瞬间,他稍稍一使劲,仿佛要发泄被暗算的怒其不争,面上依旧端着冷静的神情,语气淡漠:“五哥可真会开玩笑,我当然是人,活生生的人。” 赵子川一愣,袖腕处的疼痛以及那只搭过来的手,真实存在—— 他心心念念想要杀死的六弟,没死。 怎么会! 赵子川上前就欲抓住赵子渊的衣袖,还没到跟前,忽地眼前一黑,只听得耳边呼呼几声,再次睁开眼时,他已经被狠狠摔在门外。 沈念念护在赵子渊跟前,一脸戒备地盯着赵子川,神情写满“不许你欺负我的圆圆”的警告。 她这一甩,赵子川摔得屁股开花,站都站不起来,旁边站着的将领无一人上前相扶,最后还是安耐霜跑过去搀扶,他这才站起身。 指着沈念念,他当即就要骂,心中怒气难平,又不知道从何骂起,好不容易憋出一句脏话,扫及沈念念稚嫩的面庞,想起他家母妃安贵妃的家规:“不能欺凌弱小。” 这个小姑娘虽然力气大了点,但也是小孩子,不能欺负小孩子的。 更何况,她好像长得挺可爱。可爱的小孩子,那就更不能打骂了。 赵子川叹口气,算了。 他虽然不想追究,但这不代表别人肯就此罢休。安耐霜劈头就是一句:“你谁家小孩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皇子殿下岂是你等贱民能玷污的,竟然还敢摔殿下,来人啊,将她重责十大板赶出军营!” 这话一出,沈家爹娘立马就要炸毛,沈悠悠张嘴就准备发挥骂人技能,赵子渊一拦,上前一步,将沈念念护在身侧,抢在沈家人开口前,冲安耐霜道:“安公子好大口气,我这个督军尚未发话,你倒急着发令了。此女于我恩重如山,你若想动她,也得先问问我答不答应。” 赵子渊一向低调行事,如今强硬态度,倒不多见。 安耐霜拧紧眉头,眼神从沈家人身上一一掠过。 六皇子难道是被这些人所救么? 派去的刺客明明说赵子渊已经死透,尸骨被野兽啃尽,却不想根本就是谎话。 赵子渊不但没死,而且还活得好好的,看这精神劲,倒比以前凌厉许多。 赵子渊不准备多说,指了门口,直接送客:“如今我已归来,军中事宜一切如前,辛苦安公子和五哥跑这一趟了。” 虽然没能赶在五哥之前到达军营,但是好在五哥也只是刚刚到达,料他也做不了什么手脚。 他是父皇亲封的督军,而五哥只是临时的替督军,督军已归,也就没替督军什么事了。 赵子川和安耐霜站在门口,身体僵硬,迟迟未曾离开。 这种功亏一篑的感觉,一时间让人太难以接受。 沈老爹抓住沈念念的手握成拳头状,“走不走,不走我让我家念念揍人了啊!” 赵子川哼唧一声,掉头就走。 他前脚刚走,后脚赵子渊便立马安排李铮的手下前去监视,表明在赵子川和安耐霜离开军营前,一定要时时刻刻盯牢他们,一有异样立马来报。 众将军虽然都是糙汉子,但瞧着赵子渊这一出场就要秒掉赵子川的气势以及后续一系列动作,就算是瞎子,也能看出些端倪。 大家一致认为:六皇子的失踪,和五皇子脱不了干系! 不过话说回来,众将军对于赵子渊归队后的行为一致表示高度赞赏。 仇人在跟前,没有想着报仇泄私欲,而是以国家大事为重,抛开个人恩怨,冷静而沉着地迅速进入备战状态,并以非一般的速度制定了明日的作战计划,这样的六皇子,让人不得不服。 “这一路上押送粮草,我们皆是抄隐秘之道而行,不出意外,粮草被劫的事,应该还没有那么快传到宁军那边,在不知道粮草被劫的情况下,宁军极大可能会派出一切兵力攻击,他们准备粮草,为的就是打持久战,这段时间可能会不顾一切地使出所有招数,等到他们粮草耗尽,我们就能坐收其成,打他个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我看过这几次作战部署,好虽好,却太过规矩,难免被对方摸出套路来。”他在纸上画来画去,最后得出结论,“这样,明天清晨,我们主动发起攻击。” 他又说了些排兵布阵的事情,说得很细,众将军听懂其中奥妙,纷纷点头赞同。 军令传了下去,所有士兵严阵以待,准备着明天一早的进军。 为了进一步取得胜利,赵子渊和众将军谈至深夜。 旁听的护圆队成员一个个困得东倒西歪,除了听得津津有味的沈老娘,其他人都处于眯眼就能睡着的状态。 其实最开始沈老娘对派兵遣将这种不是很感兴趣,她只混过江湖,根本不懂得军队里的事,但是不知怎地,听赵子渊和其他人聊军事,她听着听着就不自觉地想要继续听下去。 听完了所有的军事讨论后,沈老娘得出一个结论:打战嘛,就是比谁的流氓招数更无赖更高级,君子正义什么的,完全不能用在这里,战场上,谁要讲仁义道德,谁就是直接送人头的傻蛋。 反正一句话——谁赢谁就是大爷。 终于等到赵子渊结束议事,沈老娘拍醒了一直坚持要和赵子渊一同回帐歇息的沈念念。 母女俩,一人背一个,沈老娘扛起沈老爹,沈念念则拖起沈悠悠的胳膊。 从帐子里走出来的时候,赵子渊往搀扶人的母女俩那边看一眼,而后主动向沈老娘提出帮忙。 “我来扶沈爹爹,你来扶悠悠。” 如此一来,沈念念就不用扛人回去了,一身轻松。 她困得不行,却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意识,像个跟屁虫似的赖在赵子渊身后,直到沈老爹和沈悠悠被扛上床,赵子渊准备回帐休息,走到门边时,这才发现,沈念念跟过来了。 赵子渊想了想,掰过沈念念的肩膀,哄她往屋里走。 沈念念转过身,继续跟在他身后。 这种时候,跟着圆圆走这种事情,已经成为了她的惯性。 赵子渊无奈地看向沈老娘,希望她能够将沈念念扒开。 沈老娘忽视他的恳求,目光一上一下扫了两遍,而后停在某个地方仔细看了几眼,“就让她跟去吧,想你一个十六岁毛孩子,也做不了什么。” 赵子渊被看得脸都红了。 沈老娘起身,毫不避讳地挑明:“你要是敢对我们家念念有非分之想,我就割了你的子孙根,懂了吗?” 这威胁,干净利落,赵子渊一半是臊的,一半是窘的,带着沈念念快步出了大帐。 可能是感知到自己和圆圆睡在一起的目的已经达成,等到踏入赵子渊专用大帐时,沈念念终于不再纠缠,老老实实地放了手,发出微微的鼾声。 赵子渊松一口气,拿来被子替她盖上,自己打了个地铺。 深夜静谧,除了巡逻值岗的士兵外,军营大部分人皆已入睡。 一方普通军帐里。 由于和赵子渊的见面太过刺激,一回帐就晕倒的赵子川终于从昏迷中醒来。 说是昏迷,其实是睡了一觉香的。 睡饱了的赵子川望见对面守着的安耐霜,就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来,心痛得无法呼吸的他眼泪掉下来,“都算计到这份上了还是弄不死他,现在好了,他不但没死,而且还立下功劳拦截了宁军的粮草,待这一仗打完回京,他一定会在父皇面前告我状的!” 安耐霜沉吟片刻,“他没有证据,就算告到皇上那里去,我们也不用怕。” 赵子川委屈脸,“那现在怎么办?” 安耐霜:“要么将粮草被劫的消息放给宁军?就算赵子渊能够打赢这一战,也不能让他赢得太容易。” 赵子川摆手:“不行,我们虽与宁军有过合作,但切不可向宁军通风报信,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将消息递出去,就算能递出去,这事也不能干。” 他和宁军联手想要除去六弟没错,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做一个叛国逆贼,合作杀六弟是一码事,将消息透出宁国,那就是另一码事了。 “那我们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傻等着?”安耐霜不太高兴。 赵子川指了指军帐外多出三倍的守卫,“暂时只能这样了。” 翌日清晨,大周军队迅速发起攻击,以截然不同的战术火速进攻宁军,被攻了一脸的宁军尚未弄清楚怎么一回事,被打得连连败退。 归来后的第一次战役,打得很漂亮。 时隔两日,就在赵子渊准备歇兵一日打算发起第二次进攻时,宁军却做出了一个非比寻常的举动—— 他们集结了所有的火力以及国宝级别的武将,以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势头疯狂地袭击大周军队。 这种打法,最耗元气,前期迅猛,后期若没有援助,即会自我瓦解。 换做以前,大家肯定震惊不已,但由于赵子渊早前就已经分析过宁军反扑的这种可能性,甚至连对方的战术都一一预料到了,所以发生这样的事,众将士并未觉得太过诧异。 此时硬拼,只会扩大损耗,只守不攻,方能将损失降到最小。 只要咬牙熬过去这短暂的黑暗,后面将是耀眼的光明胜利之路。 眼见着取得最终的胜果,大周的士兵们蓄势待发,等待着复仇的到来。天不如人愿,偏偏在这种时候出了岔子。 守阵的彪哈和彪妹被敌军俘虏。 这要换做平常的将领,事情可能不会太严重,顶多就是换个人继续接着上。 但彪哈和彪妹不一样,他们一个是王爷,一个是世子,几十年来彪家世代替大周严守北边疆域,立下过汗马功劳,倘若彪哈和彪妹被俘,而大周军队无人前去相救,那么势必会引起北疆的不满。 赵子渊勃然大怒,“谁派他们去守阵的!” 众人沉默。 最后李铮站出来答话:“……我拦不住,北宁王非说要带世子去见见世面,说他们就看看,不出阵……” 赵子渊喊道:“荒唐!” 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茬。此刻怕人前去相救,倘若救出来了还好,可以继续他们之前的计划,并且不用担心北疆为此挑起战事。 但要是救不出来,北疆势必又要发起一波战事,到时候外忧刚抚,内患又起,又将是一片民不聊生的哀嚎。 众人陷入沉思之中,谁也不敢站出来。 这祸是北宁王父子俩闯的,大家气愤之余,更多的是考虑救人的可行性。 要想闯入敌军救人,没有周密的计划,在这种宁军卯足劲发起攻击的时候,谁去谁死。 军营角落里全程围观赵子渊发脾气的护圆队一边吃瓜子一边八卦。 沈老爹:“没想到圆圆发起火来这么有威严,妥妥的皇子范。” 沈念念扔一粒瓜子往嘴里嚼,“圆圆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沈老娘补充道:“他当然会不开心啦,谁碰上这种倒霉事都会不高兴的。遇到两个搅事精也就算了,偏偏又遇见两个蠢蛋,蠢蛋犯了错,偏偏还得去救回来,心塞呀。” 沈念念顺着沈老娘的目光去看,透过门帐,依稀瞧得远处两个人影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瞧那身形和姿态,一猜就知道是圆圆的五哥和凶巴巴的安家公子。 两个搅事精,说的就是他们。 沈念念回归主题,继续问:“要是一直没人去救那两个蠢蛋,圆圆就会一直不开心吧?”她停顿片刻,继而想到什么,语气期盼道:“要么我们去把那两个蠢蛋偷回来吧!” 第二十三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大jj文学城,其他地方皆是盗版,有你们的正版支持,作者君更新才更有动力哦—— 一家人停下嗑瓜子的动作,沈老爹想了想,最后摇摇头,“你爹我可没有那般通天的本领,闯宁军偷人出来,可是赔命的买卖啊,不划算,一点都不划算。” 沈念念指着沈老娘道:“爹没有那样的本事,可娘有啊,娘可是天下第一的武林高手。” 沈老娘捏捏沈念念的脸,没有丝毫犹豫:“就你嘴甜,偷偷偷,我们去偷。”她冲对面沈老爹道:“反正下山就是为了让念念和悠悠学习的,除了书本上的事,其他的也得学学,这一回,就当让念念和悠悠积累人生经验,我们去走一趟。” 依现在这个行势来看,大周军队没有哪个将领主动要求前去解救两蠢蛋,要是一直没人去救,圆圆就会一直纠结,与其浪费时间耗下去,还不如他们去试试。 反正念念都已经提出来了,再怎么也不能打击孩子积极性嘛。 沈老爹瞥瞥眼,其实沈老娘同意了,他肯定也只能同意,但为了面子,他并未直接应下。 双手抱肩傲娇脸:“哼,某人说我没有本事,我不去。” 沈念念立马反应过来,一张小脸凑过去,笑得又甜又灿烂,“谁说我爹爹没本事?我绝对好好揍她一顿!我爹爹可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了,又俊又厉害,简直完美!” 沈老爹一个没憋住,破功笑出声,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嘿哟,如今夸起人一愣一愣的,难不成是圆圆教的!” 沈念念自豪脸,“圆圆教不了这个,是爹爹教的!每次爹爹哄娘亲的时候,就是这么哄的!甚至比这嘴甜一百倍呢!” 沈老爹有些害羞,咳了咳,急忙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们去偷就是。早偷早完事,战事也能照计划顺利结束,我们也就能够早些进京,你和悠悠也就能够早些拜师学习了。” 旁边沈悠悠凑过来,眨着眼睛,表达自己的急切。 沈念念摸摸她的头,“姐姐也想去呀?” 沈悠悠非常友好地吐出回应的话:“妈的智障。”温柔又缓和的音调。 沈念念一把揽过沈悠悠:“娘都说了让咱一起累积人生经验,肯定带你一起,丛林姐妹花,永远在一起嘛!” 沈悠悠激动地抱紧沈念念,内心汹涌澎湃:终于!终于可以开始军队副本了! 就这样,护圆队继墨氏村大战辎重宁兵后,再一次踏上刷副本的征途。 这一次的副本任务,显然比前一次更为艰难。 毕竟,他们要面对的,是宁军大本营,一言不合,就很有可能回不来了。 在大家火烧火燎讨论彪家父子被掳一事时,不被注意的沈家人成功出了大军军营,乔装完毕后的沈老爹给大家重新分配身份和任务。 和上一次一样,沈老爹依旧选择了他的老本行——一名俊美无敌的道长,同时他将是本队的颜值担当。 而沈念念和沈悠悠则是跟着亲爹一起修行的小道姑,任务视情况而定。 作为本次任务的武力担当,沈老娘同时还要肩负本队的演技担当——她将扮作一名受伤被救的柔弱女子。 “在被本道救了之后,你对本道一见倾心,拼死拼活都要嫁给本道,是以一路纠缠相随。”沈老爹眯眼笑,沉醉脸。 沈老娘冷漠脸一口拒绝接受这样的设定。 在她看来,让她扮作被救的柔弱女子,已经是她能推让的最后底线了。要知道,平时都只有她救人从没有别人救她的!老沈这个废柴连吃土豆噎着了都要钻她怀里求拯救。 纠缠相随什么的,完全不符合她的气质! 忽地沈老娘想起什么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问:“我们怎么混进宁军军队?” 沈念念和沈悠悠停下脚步,是哦,她们这个样子要怎么混进宁军哦? 沈老爹自信脸:“我既然答应去偷那两个蠢蛋回来,肯定早已有了计谋,不就进个宁军军营嘛,你们只管跟着我,到时候我们不但能顺利进去,而且还是大大方方地被人迎进去。” 沈念念沈悠悠怀疑脸。 沈老娘提着两孩子继续往前走,“他都这样说了,我们肯定得相信他。” 沈老爹洋洋得意,走路一抖一抖。 沈念念弱弱问:“万一爹的计谋失败了……” 沈老娘接话,语气轻飘飘地:“那我就砍了他。” 沈老爹缩了缩脖子。 光用脚走,短时间根本走不到目的地,迈出一段路,确认周围没人跟着,护圆队上马,沈老爹带着沈悠悠,沈老娘带着沈念念,四人两马直奔宁军大本营。 两个钟头后。 宁军督军,如今二十有六的宁国太子宁羲正在同各将领讨论此次战事的形势情况。身为旧贵势力的拥立人选,他当仁不让地请求出任此次大军的督军,并且和旧贵老头子们一样,迫切希望能够赢得此次战事的胜利。 他需要进一步巩固自己在朝中的势力。 作为一个没娘并且母家势力弱鸡的孩子,他最大的优势就是先皇后长子这个身份,虽然才能平庸,但由于出身正统得不能更正统,他这个板上钉钉的嫡长子一路顺利地成为太子,并且获得了旧贵老头子们的支持。 面对继后以及四个虎视眈眈的弟弟,一直顺风顺水的宁羲,终于在新贵打响朝廷党派之争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本来打算等着熬死自家父皇,然后成功上位,但自从新贵势力崛起后,他的地位却屡遭动摇。 再不干点什么,就真的要被人干下去了。 抱着这样的觉醒,宁羲扛下了领兵出征的重任。养尊处优的他,并不需要特别的天赋来指挥军队,旧贵派的人自会替他出谋划策,虽然如此,抱着学习的心态,他常常会抛出自己的计谋向人请教,在礼贤下士这方面,他做得还是非常好,众将领虽然不能对他心服口服,但总归还是能够接受的。 由于这次火力全开的攻击,宁军获得了甜头,宁羲也十分高兴,想要更快地获得全面胜利。 战术讨论完之后,小士兵进帐通报,呈上令牌一枚,“报告督军,帐外有一怪人,自称天下第一俊美沈爹爹,说是有话要传给督军。” 宁羲眉头一皱,问:“什么话?” 小士兵摇头,“他只说自己是宁国武将军派来的,别的就什么都没说了。” 宁羲看了看令牌,上午赫然刻着“武”字,乃是皇家特赐给武家的令牌。虽然这一代的武雄为人不怎样,但是武家的势力犹在,前些日子朝廷派武家押送后援粮草的事,他也是知道的。 有武家的令牌作信物,想来来者也不是等闲之辈,宁羲思考片刻,传话:“召他们进来。” 军营口,沈老爹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然后百无聊赖地看着自家两个女儿蹲在地上玩蚂蚁。 太阳当头照,炎炎烈日,已经近十天不曾下雨,没有遮阴树,人站在外头,就跟被送进火炉子蒸烤一般,热得慌。 沈老娘问:“你递给士兵的是什么东西,到底管不管用,都等了这么久,怎么还没人迎我们进去?” 沈老爹蹲下来和女儿们一起玩蚂蚁,头也不回道:“肯定管用,那可是我从武雄身上摸来的令牌,你再等等,待会一定会有人迎过来。” 沈老娘:“哦。” 半晌。 沈老娘:“什么时候偷的?” 沈老爹:“讨厌,什么偷,我那是光明正大地拿,他人都死了,还不许我摸点东西么。” 话音落,不远处一对小士兵踏着步子而来,为首的小将军一眼看见前头蹲着三个人,旁边高冷地站着一个女子,下意识以为传话的是沈老娘,直接走过去道:“姑娘,你就是手持武将军令牌之人?” 沈老娘一秒进入演戏状态,挥着小手,做出紧张害羞的表情往后退一步:“……不……不是我……他才是……” 父女三个懵呆脸,望着水汪汪楚楚可怜的沈老娘,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娘子/娘亲呢!莫名觉得……有点怪异……! 沈老娘温柔眼神使过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应话啊! 为了不辜负沈老娘的好演技,沈老爹拍拍屁股站起来,撂一撂道袍,姿态高昂:“本道就是手持武将军令牌之人。” 小将军愣了愣,刚才这人不是在玩蚂蚁吗,为什么武将军会将重要的令牌交给一个玩蚂蚁的道士?真是……让人无法理解…… 在士兵的护送下,护圆队成员们大摇大摆地往敌人中心阵营出发。 由于交通闭塞的原因,尚未得知辎重军队全军覆没的宁羲,安静地坐于上席,等待着所谓武家使者的到来,而当门帐掀开他一脸严肃望过去的时候,却有点懵呆。 ……道士? 而且还是一大两小,三道士? 再一看,后面竟有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怎么回事? 沈老爹走上前,一鞠躬,摆出天师级别的高逼格,“哪位是督军,本道有话要说。” 第二十四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123言情,其他地方皆是盗版,支持作者就请来看正版,有你的正版支持,作者更文才更有动力哦—— 如此酷炫狂拽霸的态度成功地赢得了众人的注意力,宁羲站出来,端出太子爷的架子,“你是谁?从哪而来,为何手持武将军令牌,又有何事要对我讲?” 沈老爹清了清嗓子,声调高昂,直接忽视他的问话,转而介绍起护圆队的伪装身份。 等他一一说完,宁军将领们已经等得不耐烦,宁羲几乎都快皱出一个川字来。 一个来路不明的道士,不仅公然闯入军营,而且还如此嚣张,竟敢忽略堂堂一国储君的问话,是不是想找死? 为了营造气氛,沈老爹故意加快语速,目光一一扫向众将领们,最后看向宁羲。 陌生人进帐,很有可能是来突袭的,擒贼先擒王,这种时候更应该保护好他们的领头人,在座的都是身经百战的将军,不可能没有这个警惕意识。 主帅和督军皆在,但就在他进帐的瞬间,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往主帅那边站近一步,年轻督军的身旁,却只有三位年迈的军师往里挨近。由此可见,众人对这位年轻督军,并未有着誓死相随的忠诚。 人之间的情绪都是相互的,对于不是自己心腹的众将领,这位年轻督军或许也是持保留态度的。 沈老爹定了定心,轻声说了一句话,然后一脸淡然地站在那。 宁羲:“你说什么?” 沈老爹重复一遍,依旧是快而轻的声音。 旁边一将士很不耐烦地抽出大刀,“妈的你说什么,大点声!” 沈老爹并不搭理,微笑着看向宁羲,“武将军所托之言,我已经带到了,若还有人想听,抱歉,我只能说与督军一人。” 众人一头雾水,宁羲走近,旁边的军师想要阻拦,离得远,沈老爹喊:“督军若信不过我,本道这就离开。” 他这番装神弄鬼,宁羲很是好奇,越发想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些什么,示意三位军师不必担心,继续往前而行。 等到了跟前,宁羲张嘴道:“说吧。” 沈老爹俯身微微前倾,凑在他耳边道:“武将军押送军粮,途中路过一诡异村庄,全队士兵上吐下泻,特托本道前来相告,军粮需延后三天才能到达。” 宁羲一惊。 为防奸细,武雄押送军粮一事,除了新贵派和旧贵派的主要几个领头人,外人并不知晓,宁军上下除了他以外,并无一人知晓该事。 难道真是武雄的信使? 宁羲半信半疑问:“他们为何会全员患病?你和武将军又是什么关系?” 沈老爹瞧着宁羲的脸色,一本正经继续编:“武将军带领士兵烧杀抢掠,杀光了被抢占村庄的所有村民,是以遭到诅咒,本道碰巧路过,本着渡人的念头,顺手替他们解除了诅咒,又因为武将军苦苦相求,说是怕引起督军不必要的猜忌,所以给了令牌托本道传话,请督军务必着急,辎重队三天后就到。” 宁羲沉吟片刻。 沈老爹说的话,很是符合实情,武雄所带军队,恶名在外,做出□□无辜百姓的事并不少见,但要是说到诅咒,他却有些怀疑。 这世道,可不是随便一个道士拎出来就能解诅咒渡人的。 万一是骗人的呢? 沈老爹很是熟悉这个眼神,小时候他爹每天拿着书跟他说念完就能飞升的时候,他也是这个眼神。 “怀疑我的人品可以,怀疑我的法力,不可以!”沈老爹摆摆手指,皱眉头瞪着宁羲,一副遭人侮辱的事后表情。 宁羲一愣。 沈老爹趁人不注意,朝沈念念眨了眨眼。沈念念立马接收信号:接下来该她出场了! 她细胳膊细腿地往那一站,稚气的声音十分洪亮:“谁敢怀疑我爹爹!我爹爹的法力可是天下第一,你们要敢怀疑他,我第一个不答应!” 沈老爹挺直腰杆,底气十足:“这是我的小女儿,同我一道修行。”他看向宁羲,字字铿锵:“你不是怀疑本道吗?本道这就证明给你看,不过,杀鸡不用宰牛刀,光是我小女儿出马,就足够应付你们这群愚蠢的凡人。” 他拿手在空中比划两下,而后点了点沈念念的后脑勺,“念念去吧,爹爹已经增强了你的法力,在场的叔叔,没有谁能比你力气更大了。” 两父女一本正经装神弄鬼。 宁羲听着觉得好笑,众将军更是笑得东倒西歪,抱着玩笑的态度,有人发话:“不就一个小屁孩嘛,老子一根手指就能摁死她!” 沈念念看向沈老爹,沈老爹回以一个鼓励的眼神:去吧,不要大意地释放自己吧! 沈念念:终于可以尽情发挥了好开心! 一秒后,刚才还在抛狠话的将士甲笑声戛然而止,低头往下看——一双小小的拳头打在他的腹部。 众将士哈哈大笑,“这小孩还来真的啊!” 就在大家以为将士甲会生气地推开沈念念时,他却一动不动地僵在那里,并无反应,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知觉,不等大家回过神,沈念念又是一拳打过去,而这一次,她用上了十成的力道。 众人只听得轰隆一声,抬眸望去,将士甲已被甩出帐外,帐上巨大一个窟窿,是他被甩出去时留下的痕迹。 沈念念眨眨眼,有些委屈地看向沈老爹,“我以为他那么壮,应该受得了这一拳的……” 空气凝固,众人僵在原地。 半晌,帐子里传来杂乱的喊叫声:“啊啊啊啊啊!刺客!有刺客!保护主帅!保护军师!哦,对,还有保护督军!” 最后才被想起来的太子爷宁羲有些心塞,反应过来后,他走出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队伍,毫不畏惧地站在沈念念跟前,仔细打量她。 沈念念不喜欢被人这样盯着看,换做平时,她早就是一拳甩过去了,但是呢,由于宁羲长得好看,所以她下意识原谅了他的“无理冒犯”,只是哼唧一声,将头偏过去,不让他看。 宁羲撩袍蹲下,认真脸:“仙姑。” 沈念念偷瞄一眼,回过神发现对方是在喊自己后,学着圆圆平时的高冷,吐出两个字:“干嘛。” 宁羲:“要不你再和我的将领们比试比试?” 沈念念好奇看过去:“不都说我是刺客吗?还要比试?” 宁羲:“你赢了,我就信你们不是刺客,而是法力高强的道长们。” 虽然搞不懂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沈念念还是很听话地点头了,恩,准确来说,应该是端着冷漠脸点头:“好。” 众将领虽然不想上前,但由于宁羲开了口,不得不上。 毕竟,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秉承着来一个揍一个,来一对揍一双的原则,以蛮力完胜的沈念念,几乎将所有应战的将领全部打趴。 相互搀扶着站起来的宁国将领,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竟然被一个小屁孩打趴了! 不服!他们不服! 但是再怎么不服,众将领也只能一边擦血一边咬牙切齿地站回去,因为他们年轻的督军,大宁的储君,已经完全拜倒在这位小姑娘的道袍之下。 宁羲捏捏沈念念的手肘,然后又捏捏她的脸蛋,最后摸摸她的脑袋,好奇脸加崇拜脸,“你究竟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力气这般大。” 沈念念依旧冷漠脸,哼,敢乱摸,揍你哦! 沈老爹眼见着女儿就要发作,急忙上前将沈念念揽过来,道:“这孩子从小随我修炼,与寻常孩童自然不一样,且刚才督军也看见了,我在这孩子身上施了法,所以她才有那般打败各将士的本事。” “原来如此,看来道长果然是法力高强之人,连身边孩童都有这般神奇力量,可见道长之术,更加深不可测。”宁羲点头,眼睛依旧盯着沈念念。 这孩子……长得好像有点好看? 沈老爹毫不羞涩地承认了,趁机恭维,以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悄悄道:“不瞒督军,除了解除诅咒之外,我还可以预测将来之事。” 宁羲:“预测将来之事?” 沈老爹面不改色心不跳编得很是起劲:“就拿督军来说,刚才我一见督军,就知督军乃是人中之龙,虽略有不顺,但终将扫平一切阻碍,成功实现心中抱负,甚至……” 宁羲听得很认真:“甚至?” “甚至开创一代霸业。” 男人嘛,都想建功立业开创伟业,而且大家都喜欢听好话,随便诌上两句即可。不过呢,要想让人相信,这好话也不能太好,得带点现实意义,加点路遇阻碍的话,这样才显得比较真诚。 作为一个渴望登基做皇帝的人来讲,宁羲成功地被沈老爹给套路了,但是他始终是谨慎的,所以又提出了这样的要求:“我听说法术高强的道长,还会呼风唤雨,不知道长可否让我们开开眼界?” 众将领纷纷点头赞同。 反正都被揍了,不为难为难这些道士,他们心有不甘! 这一开口,正中沈老爹下怀。 他正愁以怎样清新脱俗的理由提出要为他们做法,几个钟头前蹲在大周军营嗑瓜子时,他就已经注意到倾巢而出的蚂蚁往高地而去,而后,一路奔向宁军大本营的途中,又见燕子低飞,天上云彩向南,虽然外头日头高照,但若他猜得没错,今日将有暴雨降下。 装神弄鬼的沈老爹再次上线:“不用你提,本道自然也会开坛做法,只不过不单纯为呼风唤雨,更为超度死去的将士们,此地阴气深重,战死在外的士兵冤魂多日来盘旋在军营之上,听!他们此刻就在怒吼:带我们回家,我们要回家!” 他突然这么一喊,众将领吓了一跳,宁羲道:“那就如道长所言,我们开始吧。” 沈老爹进入主题:“为了平息死去将士们的怒气,需得用对方军营两位有身份的人做祭祀之引。” 宁羲警惕起来:“军中恰俘虏了两位敌军将领,难不成道长想以仁慈之道,趁机放了他们?” 沈老爹心中骂:妈的这小子怎么还不上当!面上却端得一本严肃:“当然不,我要将他们绑于高台之上,放点血,让冤魂们的怒气移到他们身上,这样方能成功召来风雨渡走冤魂。” 宁羲犹豫片刻。 被揍的众将领迫不及待想要看热闹——“绑绑绑,将那两个废物绑过来!” 于是乎,在大家的一致要求下,彪哈两父子终于被带出来见人了。 在见到沈家人的那瞬间,彪哈两父子几乎克制不住地激动起来,被俘半日的他们第一次尝到了什么叫做被□□的滋味,是个人就能上来给他们一脚,这种受尽欺凌的日子,简直让人分分钟想自杀! 而在听到士兵说要先玩坏他们然后再弄死后,为了保卫自己菊花的贞洁,彪哈父子俩更是已经做好咬舌自尽的准备。 真正的男人,是绝对不能死在敌人□□的! 本来他们都已经吐出嘴里塞的稻草,咬住舌头准备一了百了时,绑人的士兵出现了。 还未回过神,他们已经被带到高台之上。 望着一身道袍英姿飒爽的沈老爹,彪哈差点喊“亲爹”,而在他喊出口之前,他的儿子,彪妹,已经嘴速飞快地抢先喊道:“亲……” 他这要是喊出口,被宁军听到了,大家也就只能陪着一起团灭了。 幸好,在他身边,站着的是飙脏话不眨眼谁也别想骂过她的沈悠悠。 只见她反手就是一巴掌甩过去,当即打得彪妹头昏眼花。 “妈的智障!” 为了营造“我们和你们俩夫子不是一伙人”的气氛,沈悠悠伸手又是一巴掌抽过去,加起来总共四个巴掌,四声“妈的智障”。 彪妹迅速回过神,顶着一红肿包子脸,非常配合地开始秀演技:“你这个小贱人,竟敢打本世子!” 沈悠悠停顿半秒,继而无情一耳光扇过去。 “妈的智障!” 彪妹:“小婊砸!” 沈悠悠:“妈的智障!” 彪妹:“小婊砸!” 一来一去,等到沈老爹正式准备做法时,彪妹脸上已经印下无数巴掌印。 彪哈同情地看着自家儿子,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道:“乖儿子,辛苦了,回去爹给你买全套黄金兵马俑。” 手办达人彪妹:“还是爹最好t.t。” 而在那之前,他们得活着离开宁军大本营。父子俩目光复杂地看向挥剑的沈老爹,一脸期待地准备接受来自护圆小分队的解救惊喜。 之所以设坛作法,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法子救他们! 说不定,做着做着法,他们一闭眼,再一睁眼,就瞬间回到大周军营了! 早就听说有那种神奇法术,能遁土隐形,说不定今天就被他们碰上了!就说嘛,救下六皇子的人,怎么可能是凡人呢,神仙,他们一定是神仙! 脑子里飘过无数神话故事的彪家两父子持续兴奋中。 沈老爹全程淡定地“施法”。 下面的人不明觉厉:感觉好像真的很厉害呢! 沈老爹望天凝眉:妈的这雨怎么还不下! 半个钟头过去了。 一个钟头过去了。 彪哈父子跪不住了:神仙什么时候发力啊? 就在沈老爹在台上跳大神跳得得脖子都扭酸了的时候,一滴雨吧唧打落下来,而后又是一滴,两滴,三滴……淅沥沥的小雨齐齐落下,渐渐地,雨势越来越大,天下之间,雾雨浓浓,倾盆大雨似瀑布般浇湿了众人的衣袍。 这一场憋了十来天的雨,来势汹汹,让人猝不及防。 天气的凉爽使得人兴奋,众将士喊:“下雨了!下雨了!” 宁羲站在雨里,拿一柄油纸伞亲自迎接作法完毕的沈老爹,“道长法力无边,在下心服口服。” 沈老爹装逼脸:“本道只是略施小计而已,算不得什么。风也呼过了雨也唤过了,各将士的冤魂也都度完了,本道是时候离开了。” 宁羲惊讶,“这就走了?道长不多待几天么?” 沈老爹:“不了,本道该做的已经做完了,多谢督军好意。”说着话,小心翼翼快速往对面瞧一眼,观察对面宁羲和主帅以及一种主干将领的神色。 现在他已经成功将彪哈两父子找了出来,剩下的,就是顺利带他们离开了。 敌军手上已经没有了筹码,而他们的筹码,即将到手—— “道长在看什么?” 宁羲好奇问一句,隐隐觉得沈老爹的眼神不太对劲。 沈老爹回以一笑,指了指宁羲身后,“看我家娘子。” 话音落,以柔弱形象成功骗到众人的沈老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招点穴手,再一招朝劈天盖地掌,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用特制的金丝绳将宁羲和主帅等五人绑了起来。 第二十五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大jj文学城,其他地方皆是盗版,作者君的更新动力源自于仙女们的正版支持,快来jj文学城做一个正版的好孩子吧,等你哦(`w′)—— 这一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谁能想到,一个梨花带雨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的女子,竟然是隐藏在人群中的高手!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第一次发掘自己演技技能点的沈老娘轻轻松松地收获五枚人质后,像平时在山里拖野猪一样将他们捆到跟前,顺手丢给沈念念。 这一系列动作不过数秒之间,众人几乎都看呆了,被绑的宁羲第一个回过神,惊声高喊:“救命!有刺客!” 这一回,确实是真的有刺客了。 众将领齐齐抽出刀剑,来不及收回脸上惊恐的表情,动作慌乱地上前就要砍人。 进入防御状态的沈老娘一边护着身后的人,一边闲云野鹤般应付火力全开的攻击。 沈老爹和尚未松绑的彪家父子自觉充当啦啦队,喊得十分起劲—— “揍他揍他!” “踢爆他的蛋蛋!” “打!打!打他个乌龟王八蛋!” 沈老娘听得脑袋都大了,忍不住回头一瞪,“烦死了,闭嘴!” 妻管严沈老爹立马听话地闭嘴,顺带着掩住了旁边依旧以下跪姿势喊得激情澎湃的彪家父子。 沈老娘毫不费力地打退凶狠扑来上的宁军,而就在大家以为情势就这么僵持不下的时候,守护猎物的沈念念忽地想起什么,语气急促喊了声“娘”。 众人下意识看过去,由于她手握宁军关键五人组,所以宁军将领们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这个大力娃——不会是要发功了吧! 就她那力气,直接将督军和主帅们摁进土里活埋了都是有可能的! 就在大家屏息以待,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凶残狠话时,沈念念皱着眉头吐出两个字:“饿了。” 众人嘴角一抽。 能不能严肃点!能不能给点面子!打得正激烈谈什么吃饭啊喂! 沈老爹赶紧安慰女儿:“乖念念,先忍会,等会咱就去回去吃饭哈。” 沈念念一心想着身在对面军营的赵子渊,他们都已经出来一下午了,圆圆肯定在等着她吃晚饭,没有人陪圆圆吃完饭,圆圆该是多么的寂寞孤单冷。 沈念念摸摸已经咕咕叫的肚子:“娘,圆圆还在等着我们呢。” 沈老娘和人打得火热,仍不忘回头哄女儿:“好,娘马上带你回去和圆圆吃饭!” 众宁军将领:圆圆?圆圆是哪根葱!和圆圆吃饭重要还是打架重要!能不能认真点打! 沈老娘使出一招天地动摇旋风掌,这力量太强大,众将领不得不往后退两步。 拼实力拼不过的将领们终于想起放狠话这一人尽皆知的招数:“我们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插翅难飞!放了我们的主帅,尚且还能留你们全尸!” 干完准备工作的弓箭手们齐齐就位。 沈老娘打了个响指,身后沈老爹和彪家父子领会意思,准备去拿地上的大刀,行动的时候彪家父子才想起自己身为被救人竟然到现在还被绑着! 说好的拯救呢,一点都不专业! 沈老爹提前一步拿到刀,旁边沈悠悠一双眼睛渴望地看过来,沈老爹叹口气,只能将这种帅气的任务让给沈悠悠。 沈悠悠挥着大刀极其兴奋,“咻”地一下将刀架在人质脑袋上。 感觉一下子掌握了整个宁军的命脉有木有,爽爆了! 沈老娘指着人质们冲宁军道:“反正有五个,要么我先杀一个放放血。” 将领们一愣。 讲真,他们其实也没想放箭,没那个胆子,这种关键时刻,要是主帅们都挂掉了,这战就不用打了,而且,主帅们都是背后有人的主啊,这他妈要真敢下令放箭过去,回宁之后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辛辛苦苦打一战不容易,他们只想获点军功升职加薪,不想被权贵们弄死啊。 被完全忽略的太子爷宁羲再一次感到被人忽略的痛,既然没人想到他,那就让他来自救吧:“不准放箭!通通放下武器,让他们出营!” 将领们……没动。 被逮住的其他四位主帅互相看了一眼,其中有一位资质较老的,乃是如今朝中新贵派的疯狂粉丝,他坚决拥护新贵派的一切改革,对于旧贵的人几乎恨之入骨,恨不得找准一切机会为他大新贵派上位而奉献自我。 借刀杀人搞死太子,正好灭掉旧贵那些老不死们的威风! 趁着三位旧贵派军师仍在昏迷之中,此时动手,再好不过! 于是乎,他就抱着大无畏的精神高喊出声:“放箭!我大宁的男儿,不畏惧任何威胁!绝不能让敌人趁虚而入,败我军威!” 其他三位主帅有些懵呆,这个……其实……他们并没有陪葬的意愿…… “来,杀我啊!一刀砍死我啊!我生是宁国的人,死是宁国的鬼!不屈服,绝不屈服!” 一句句爱国口号喊得响亮无比,宁羲在旁听着,心中冷笑,一记狠戾眼刀杀过去。 ——本殿下记住你了。 ——不怕,有太子陪葬,做鬼也风光! 宁羲扫向其他三位主帅,主帅们不敢看他,将头低下。 年轻的太子爷在这一刻彻底感受到我为鱼肉人为刀俎的悲哀,他以为的和谐原来不过是装出来的假象,终究还是太嫩了,以德服人,真诚待人,根本就是屁话。 他不能死,他得自救。 心灰意冷的宁羲将希望放到护圆队身上,他抬头就是一句:“要么你先杀了刚才那个喊话的来个下马威吧,反正死一个还有四个嘛。” 护圆队一头雾水。 什么鬼? 他们只想好好劫持个人质顺利回大周军队,这一个个喊着要打要杀的,到底是闹哪样?这些人完全没有一点身为人质的觉醒! 虽然护圆队们一时之间有些迷糊,但是彪家父子俩却很快看清了局势。作为一个异性王,免不得时不时要和大周皇室打交通,见多了争权夺利的事,他们几乎一眼就看出来宁羲的艰难处境。 新贵派主帅:“杀,来啊,放箭杀了我们!我想死!” 宁羲:“求求你们快杀了他!” 护圆队:不带这么玩的! 彪家父子求了沈老爹松绑,一得到自由,彪哈大步上前,拿过沈悠悠的刀,然后毫不犹豫地—— 一刀砍了激昂求放箭的新贵派主帅。 血溅当场。 惨不忍睹。 彪哈威武雄壮地往那一站,霸气十足喊道:“你们的主帅死了一个,但是是我杀的,所以不要紧。你们的另外三个主帅和督军都在,若你们继续坚持放箭不肯放我们离开,这三个主帅和督军就相当于是你们杀的,没有了主帅和督军,看你们如何回宁复命!” 一句话正好戳中宁军将领们的g点。 大家不敢吭声了。 要么……还是放了吧? 两个人质而已,算不得什么。 彪哈回头又对其他被绑的三位主帅道:“你们,哪个还想要求死的,站出来,我接着砍。” 彪妹:妈的我爹真帅! 惜命的主帅们不说话。 这种时候,主动求饶,丢脸,不开口,老老实实当个哑巴,说不定还能捡回一条命。 宁军将领犹豫之际,先前被沈老娘甩过去的人肉炸弹砸晕的三位旧贵军师及时苏醒,一睁眼就吹鼻子瞪眼睛地喊:“放下武器!不得伤了督军!” 宁军将领们顺势捡了个台阶下。 护圆队和两彪挟持着人质往外踱步,为保安全,他们兵分两队,沈老娘带着沈悠悠和彪妹,沈老爹彪哈带着沈念念,均分了四个人质,从不同的方向撤退。 半个时辰后,两队成功汇合。 直到走到弓箭射程以外的地方,他们按照约定将人质放掉。 不远处,重获自由的宁羲并未立即离开,他站在那,深深地往沈家人看一眼,而后缓缓道:“今日之事,我将铭记于心,你们骗了我,却也救了我,来日方长,后会有期。” 一行人看着他不说话。 按理说,身为人质,他应该果断逃跑才是。在这种可能分分钟反水的时候,竟然还能一脸淡定地开着文艺腔,脑子有毛病? 不管了,他不跑,他们可要跑了! 麻溜逃跑的护圆队策马就朝着大周军营的方向奔去,生怕宁国的军队追上来,奔出没多久,他们小心翼翼朝后看一眼,蓦地望见宁军驻营方向,黑烟滚滚,火光燎燎。 失火了? 可是才下过雨啊! 沈念念一脸自豪解释道:“刚才逃跑的时候,我趁他们不注意,随手往他们的粮仓放了把火,那粮仓严严实实,压根就没淋到雨,一点就着,圆圆说过,粮草对于军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东西,我把他们重要的东西烧掉,他们就再也不能和圆圆作对了。” 于此同时,被人心心念念的圆圆赵子渊,不停地打着喷嚏。 他擤了擤鼻,内心奇怪,明明没有感染风寒,为何频频打喷嚏?这一下午,都已经打了十几个喷嚏了。 专心于制定解决俘虏计划的赵子渊并未想太多,回过神继续和将领们讨论。虽然已经商讨了一下午,但始终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法子。焦头烂额的将领们无心顾及其他,大家都希望能够以尽可能小的代价早点将彪家父子解救出来。 是的,大周军队,此刻压根没人察觉到护圆队的消失。 第26章 【已换】第二十六章 ——本文独家发表于大jj文学城,其他地方皆是盗版,作者君的更新动力源自于仙女们的正版支持,快来jj文学城做一个正版的好孩子吧,等你哦(`w′)—— 众人紧缩眉头,气氛沉默,李铮领着众主帅齐齐看向赵子渊。 他们三个人加起来的年龄已经过百,明明都是战场老手,这种时候,却不得不将希望寄予十六岁的少年。 李铮第一个跪下,“督军,无论救与不救,只要你一声令下,我李铮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誓死跟随。” 其他人纷纷跟着跪下:“一切但凭督军吩咐。” 乌压压地跪了一军帐的人,所有人屏息而待,等着赵子渊的决定。 越是关键时刻,越不能自乱阵脚,他们已经想好,无论赵子渊做出什么的选择,他们都将无条件支持他。 一个真正的军人,必须懂得服从命令。 赵子渊说救,他们拼出性命,也会将彪家父子俩救回来,哪怕战得粉身碎骨两败俱伤。 赵子渊说不救,他们就隐忍着继续等待机会,按照原计划,等到敌人后继无力,再扑上去将敌人们斩杀马前,稳稳当当地赢得这次战事的胜利。 所有的压力和责任齐齐压过来,赵子渊并未退缩,他立在人群中央,一身锃亮的银铠甲,姿态泠然,少年紧缩眉头,稍显瘦弱的身影在一群壮汉中显得犹为突兀。 只要他稍稍走偏一步,后果将是无法预料的严重。 即便如此,他也不能逃避,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赵子渊深呼一口气,一字一字缓缓开口:“那就……” 众人竖起耳朵,等着赵子渊的答案。 “——报!彪将军和彪小将军求见!”一个小兵兴奋地冲过来报告,气喘吁吁,声音颤抖,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 大家一僵,都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们还在急着怎么救人了,如今人自个就回来了? 不等传召,军帐门口,彪家两父子已经兴致冲冲地奔了过来,众人一愣,随即蜂拥而上,十几个男人激动地抱做一团,彪家两父子被抱得几乎喘不过气。 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谁都没有想到,彪家父子竟然会自己回来,敌军气势汹汹,逮着俘虏不立即杀掉就已经算好的了,哪里会好心将他们放回来! 彪家父子的归来,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赵子渊站在不远处,内心虽然激动,面上并依旧淡淡的,他一向不是个擅长表达自我感情的人,怕自己一句话不得当,便毁了这热闹的气氛。 彪家两父子从众人的热情围攻中脱身,径直走向赵子渊,父子俩和他面对面站着,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沉默片刻后,彪哈忽地单膝跪下,双手抱拳,“属下有罪,请督军重罚!” 彪妹也跟着跪下。 所谓有罪,说的是他们擅自行动被敌军所俘,差点连累大伙误了大事。彪家两父子极其愧疚,面对着年轻的督军,心甘情愿地想要接受惩罚。 赵子渊静静看着他们,并未言语。 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资质浅,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以前他只管在幕后默默地出谋划策,压根不用管其他的事,军营纪律风向标这种事,向来是交给主帅们来解决的。 这是第一次,有将领跪在他的面前请求责罚。 “砍一刀得了。” 帐外传来一个戏谑的男声,众人抬头看去,沈家人自帐外而入,刚才说话的沈老爹径直走到彪哈跟前,“你这还没报答恩人呢,就想着领罚受死了?要不要脸,你做人能不能厚道点!就算要死,先把恩报了!” 一句话,及时为赵子渊解了围。 大家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懂情况,报恩?什么报恩? 彪哈摸头笑了笑,大概是被沈老爹说得无地自容,主动又站了起来,同众人道:“我和阿妹之所以能够得救,多亏了他们的帮助,大家今儿都在这,就为我老彪做个证,救命之恩,他日我老彪做牛做马定当相报,他们……”慷慨激昂说着,忽地卡壳了,回身腆着脸问:“对了,恩人们贵姓?” 沈老爹翻了个白眼,“沈。” 彪哈接着说:“他们沈家人,以后就是我老彪的再生父母!” 沈老爹挥挥手,“得了得了,谁稀罕当你爹,你想当我儿子,我还不想收你这么老的儿子。” 彪妹凑过来:“我不老,比我爹年轻。” 彪哈一巴掌拍过去。 为了表达对恩人的敬仰,在对众人表述他们父子被救的神奇经历过程中,彪哈一口气不带喘的,唾沫横飞,激情四溢地说着刚才那段惊险经历,说到激动处,他甚至跑过去握住沈老爹双手,本来还想握沈老娘和沈家两姐妹,沈老爹不让,一脚踢他脚肘上,疼得彪哈嗷嗷叫。 听完了来龙去脉,军营众人处于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好……好魔幻的救人风格…… 完全不走寻常路! 有人弱弱问一句:“老沈你真是道士吗?” 沈来爹高冷地昂了昂下巴,轻飘飘一个字,“恩。” 由于只有彪家父子的表述,相当于只有后半段,大家还想听前半段,但是护圆队却没有兴趣再说——除了沈悠悠,她立志成为一名名垂千古的玛丽苏,大好机会摆在眼前,怎么可能就这么白白错过。 “妈的智障妈的智障妈的智障……”叽里呱啦一大堆,恨不得一口气吐完开后宫,之后走上史上第一智障的人生巅峰路。她如此激动,以至于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语言设定。 反复听着同一句脏话的众人:啊哈? 换做平常人,此时就算不邀功,至少也会安静地接受众人敬仰,但沈老爹和沈老娘此刻只想默默地去睡一觉——中午没有午睡,好不习惯的! 大家都在好奇沈家人到底是如何闯入敌营英勇无比地将彪家父子救出来时,沈家人却在想着睡觉和吃饭问题。 到底是先睡一觉好,还是先吃一顿好? 默默思考的沈老爹和沈老娘陷入纠结之中,而随着他们眉头皱紧的深浅程度,众人慢慢屏住呼吸,紧张而期待地盯着他们。 “算了,还是先去睡一觉。” 得出结论的沈家夫妇拎起仍在叽哩嘎啦试图表现自我的沈悠悠往外走,沈念念留了下来,因为比起睡觉,她更想和赵子渊一起吃饭。 直到沈家三人组的身影消失不见,众人这才回过神,心中惊讶—— 好久没有见过如此淡泊名利清新脱俗的英雄了! 和外面那些动不动就要扬名立万的妖艳贱货们完全不一样! 大家都沉迷在沈家夫妇离去时的潇洒身姿时,唯一留下来的沈念念迈着小步子,一蹦三跳地挨近赵子渊。 她轻声喊他的名字:“圆圆,圆圆……”感觉大家好像都很认真在看她爹娘的样子,为了不打扰到大家,声音得压低了喊。 可是圆圆好像也在朝他们离去的方向看呢。沈念念想了想,伸出手去拽他的手。 反应过来的赵子渊低头一看,这才望见沈念念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身旁。 沈念念高兴地咧开嘴笑,月牙似的眼弯弯两轮,“圆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她以为他肯定早就发现她的消失不见,下意识脑补了他急得团团转的神情,声音软软糯糯地哄道:“我把人给你偷回来了,他们的粮仓也被我烧了,大周肯定会赢的,所以……我和家里人偷偷溜出去的事情……就不要计较啦。” 再一次惊讶于她所说的烧掉宁军粮仓外,赵子渊心中渐渐涌现愧疚。 直到沈家人带着彪家父子归来时,他才知道他们偷偷跑去了宁军大营……他根本就没注意过他们的踪迹…… 是他将他们带来情势危机的军队战地,是他口口声声承诺说要护他们一家人周全,到头来,却是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帮了他。 不是他在保护他们,而是他们在保护他。 赵子渊蹲下身,摸了摸沈念念的脑袋,声音有些哽咽,“念念,谢谢你,还有你的爹娘和姐姐,能够遇到你们,是我的荣幸。” 像是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沈念念一双眼睛渐渐放大,忽然猛地一下钻进他的怀里,满足地蹭着他的下巴。 差点被扑倒在地,赵子渊蹭地一下子脸就红了,望着怀里紧紧抱着自己的沈念念,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众人呆立数秒,而后爆发出阵阵笑声。 沈念念自动忽略周围一切,兴奋地看着赵子渊,“圆圆,好饿的。” 李铮走过来,玩笑道:“督军,快带着你的小姑娘去休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们就行。” 众将军起哄:“是啊是啊,快带小姑娘吃饭去吧。” 在众人的注目礼之下,赵子渊带着挂脖子上的沈念念站起来往外头去,她一动不动地赖在他身上,小脑袋晃啊晃地,蹭着他的样子,就好像——蹭着一只哈士奇。 哈士奇同款表情包的赵子渊动作机械地迈着步子,忍着几乎被巨力念念挂断脖子的痛苦,顶着一张红成猴子屁股的脸,一步两步,似魔鬼的步伐。 沈念念意犹未尽地舔了舔他的脸庞,丛林小虎表达自己的喜爱时就会舔人一脸,她平时和小虎待的时间多,自然而然受了它的影响,一时兴奋,也照着样子来了一发。 赵子渊身形一顿。 又……又被舔了…… 沈念念从他怀里跳下来,抬起手,示意赵子渊弯下腰。 赵子渊不明觉厉地俯身凑过去。 沈念念的手搭在他额头上,轻轻柔柔地摸了摸,一副表扬的姿态:“圆圆真乖。” 赵子渊:嗯哼? 沈念念:“下次也要这样乖乖地等我回来哦。” 赵子渊愣住。 要不要告诉她,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她的离开…… 如果说了真话,她会不会伤心…… “恩,下次我也会这样等你回来。”终是不忍告诉她,怕自己的无情伤了她的心。 沈念念主动拉起他的手,咯咯笑得格外高兴:“走,圆圆,我陪你吃饭去!我们要一起吃很多很多好吃的!” “好啊。”赵子渊想,等以后回京了,他一定要加倍地待她好,待她的家人们好。 别说五年,就算是十年,二十年,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在王府待一辈子。 夜空浩瀚,群星闪耀,从南面吹来的风中,夹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 营地升起的星星灯火中,少年和小女孩缓步而行,身影相依。 她叽叽喳喳地和他说着今日下午的惊奇冒险。 他安安静静地听她说话。 偶尔她停下来喘口气,他便竖起大拇指夸道:“念念真勇敢。” 而后便听到空气中响起她更为清脆的笑声,一串连一串,高兴地不得了。 走过一个又一个的军帐,踏入个人所居的大帐前,赵子渊蓦地抬头看一眼天空。 这夜色。 真美。 —— 由于彪家父子俩的平安归来,大周军队重新进入作战轨道,紧张地等待着进攻的最佳时机。 宁军先后损失两批粮草,不出意外,十天之内他们就能结束战事。而在彻底获得胜利之前,他们必须保持高度警惕。 自那天从宁军军营归来后,因为救人而出名的沈家护圆队在军队里获得了谜一样的喜爱度,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只要有士兵经过,都会高喊一声:“沈大爷爷好,沈姑奶奶好,沈大小仙女好!” 沈家人齐齐黑人脸:??? 沈老爹挺不高兴的,“喊什么不好,竟然喊爷爷,我这么俊的脸,到底哪里长得像爷爷辈的人!” 对于自己外表和外号甚至介意的沈老爹跑去找赵子渊问话,赵子渊表示完全不知情,然后友好地给出提示:“要不你找彪家父子问问,这两天我总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好像是跑去给士兵做训练,或许和他们有关系。” 沈老爹撒开腿就朝训练营地而去。 刚到营地口,远远地便望见训练高台上站了个人,好像……有点像他们家念念? 走过去一看,果然是他们家念念,沈老娘和沈悠悠也在台下,旁边站着殷勤讨好的彪家父子。 沈老爹走到跟前,一脸好奇,指了指台上的念念,问:“怎么回事?” 彪哈见他来了,急忙凑过去,一张笑脸堆起来,张嘴就喊:“沈大爷爷,你们家沈小仙女是棵好苗子呀!力气贼大,顶得过十个壮男,这样的好苗子,可得好好抓紧培养培养!” 沈老爹一嘴唾沫星子呸过去:“沈大爷爷?谁是你爷爷!我的女儿们是仙女,我就成了爷爷?妈的,叫仙人!” 彪哈:“仙人。” 沈老爹觉得不顺耳,“叫天师!” 彪哈:“天师!” 沈老爹想了想,还是不够,“以后看着我,见面就得喊‘天下第一美仙人天师’,懂了吗?” 彪哈:“……懂,天下第一美仙人天师。” 台下沈老爹和彪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得甚至火热,台上沈念念认真严肃,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身材雄壮的士兵。 今天本来她在营中陪悠悠一起睡大觉,后来彪将军们来了,说想请她去激励激励他的士兵们,让士兵们开开眼界,看一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本来是不太想答应的,因为她早就打算好睡醒后就去找圆圆,圆圆和人谈事时的认真样,真的越看越可爱。 可是后来娘发话,说她太久没有练习基本功,光力气大是不够的,如果不好好练习基本功,她就很容易被人打败。 作为一个立志要保护所有人的奋斗小姑娘,她怎么可以被人打败。 抱着“我要早点成为超级厉害的人才行”这一念头,沈念念应下了彪哈的邀请。 酱油士兵有些不太好意思,观战的士兵们也有些难为情。 彪将军怎么能这么胡闹? 就算他被罚面壁思过天天砍柴烧水负责手洗全军上下的臭袜子,一时心塞神志不清,那也不能让他们和一个小女孩打架呀,一点都不像样! 酱油士兵小声道:“沈小仙女,等会我挥拳过来的时候,你就往右边躲,咱俩就当玩躲猫猫。” 沈念念鼓起腮帮子。 她不需要别人让着她。 酱油士兵按照套路出拳,快要挥到跟前的时候,沈念念站得稳稳的,压根就不屑于往旁边躲,出手接住了这一拳,没敢使全力,怕打坏了人,很给面子地只使了三成劲,一推就将人直接推地上了。 观战士兵皆是一愣。 “再来。”她吐出两个字,稚气的语调显得有些奶声奶气。 酱油士兵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握起拳头就朝她这边奔了过来。 沈念念灵巧一侧身,伸脚一踢,一巴掌拍得人直接正脸朝地,摔得一脸血。 这一回,酱油士兵不敢再轻敌,使出浑身功夫和沈念念较量。 发现对方总算进入战斗状态的沈念念随即也兴奋地拿出了自己的实力,虽然使得是最为普通的招数,却一次又一次地将迎战的士兵纷纷打趴。 决斗场上,没有长着幼者,只有胜者败者。 她身上那种不同寻常的天赋与巨力看得士兵们热血沸腾,争着想要上台一决高下,渐渐地,没有人再敢将她当做小孩看,在他们的眼里,决斗场上站着的,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对手。 “五十三个。”最后一次将人摔出去,沈念念抿唇吐出一句,因为接连不断的比试,而累得满头大汗。 五十三个,她一次性只能打五十三个。 台下观赛的沈老娘紧皱眉头,这样一场正式的比试,暴露出了沈念念的很多问题。 速度不够迅敏,动作不够流畅,攻守不平衡,唯一的优势,就是力气大。 此时沈念念已经走下台,气喘吁吁地看着沈老娘,“娘,我不想再练了,我要去看圆圆。” 沈老娘点点头,“去吧。” 来日方长,只要以后加以训练,假以时日,念念会取得足够的资历,来继承她的毕生绝学。 武功高强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不怕被人欺负。 她的念念,总有一天,会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姑娘。 第27章 全部已换 ——本文独家发表于大jj文学城,有您的正版支持,作者更文才会有动力,快来大jj支持正版吧,新鲜出炉的正文章节在等着哦—— 三日后。 蓄势待发的大周军队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进行最后的攻击,而就在进军前一天晚上,军营外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宁国使臣。 谁也没有想到宁军会在这个时候派出使臣,两军交战,使臣前来,要么为讲和,要么为挑衅。 很显然,宁国使臣来的目的是前者。 在军队粮仓被烧的第二天,宁国派出的兴昌候威武大将军纪信正好抵达军营,老一辈的将军里,纪信算得上最厉害的那个,说他是宁国的王牌战手也并不为过。就是这样一位老牌将军,在了解到军队以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方式耗尽军力却仍旧没能挑起大周军队往陷阱里跳,并且还损失了所有的粮草后援以及一位主帅后,他果断地选择了派出使臣讲和的方式,试图挽回残局。 纪信此人,大周军队里资质老一点的将士都听过,部分将领也曾与他交过手,大家的一致评价都是“领兵打战一把好手,人品方面待考证。” 纪信提出明日午时,于黄岩关外相商讲和事宜,督军对督军,大家坦诚相待,共商退兵条件。 宁军在这个时候提出退兵讲和,时间点非常微妙。对于调兵遣将,赵子渊天赋异禀,但轮到与人往来,他就拿不定主意了。 慎重起见,他决定让众将领举手表决。 一半将领强烈不同意,鸭子已经到嘴边来了,张开嘴吃下去就可以,何必绕这么多圈圈弯弯,宁国迟早是要投降的,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和他们讲条件。 另一半将领却十分赞同。虽说此时局势对大周十分有利,但比起出兵和宁国再打一场,不如现在就接受宁国的示弱,减少士兵们不必要的牺牲。 人数一半一半,最后的一票落在赵子渊身上。 苦思半日,赵子渊决定前去黄岩关会面。 因为对方使臣的传话中,要求是督军对督军,公布完决定停战会面的消息后,大家略微有些忐忑。 毕竟,赵子渊战力薄弱,万一宁军背信弃义设下陷阱,那么这一次的会面就将凶多吉少。 出发前一晚,赵子渊将自己会面之后所能遇到的所有情况都做了详细分析,并一一写下之后的应对方式。会面这事,说句心里话,其实他觉得根本没有必要。 到已经到了这份上,该打的打,该杀的杀,一口气领军杀他个片甲不留是最保险的法子。 但是,这一场战打下来,宁军要死人,他们大周军队肯定也得死人,哪有不死人的战争,不过是双方死人比例问题而已。 在场一半人都赞同会面,选择以尽可能和平的方式结束这一场战事。 再讲句实在话,他觉得自己担不了这么大的锅。所以只会也只能选择前去见面。 他要是一不小心被杀了,大周军队照样可以正常进攻,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箭在弦上,督军不督军的什么已经不重要,如今已是收尾阶段,就算来个傻子当督军,也照样可以赢得战事。 而宁军,设个陷阱活捉他?拿他去和大周朝廷谈判? 但其实他一点都没有分量,甚至算不上是有用的筹码。彪家两父子被逮,其后有整个北疆为他们撑腰,他要是被逮,对于他的父皇而言,只不过少了个会打战的皇子而已。 安家的人再喜欢他,也不会为了他去和父皇据理力争,用唾手可得的战果来换他这个没有一点势力的小皇子。 所以说,宁军将领是不是傻,他们要真设了陷阱,估计知道他毫无用处后,铁定会郁闷一脸。 不过这样也好,不管他有没有被逮,都不会影响大局。 大周必胜,这就够了。 充分了解到自己价值的赵子渊发了会呆,站在帐外看着黄沙漫天,忽地有些心酸。 呆立片刻后,他决定去找沈家人。 如果这一次有去无回,他得为他们安排好后面的事,至少要让他们能够如愿以偿地在望京待五年,学五年。 此时此刻,沈家人正和彪家两父子玩斗鸡。 沈老爹曲腿和彪哈对决。 彪妹小心翼翼地挨着沈悠悠,有一眼没一眼地迅速往她脸上看,形容羞涩,有些紧张。 自从那日在高台和沈悠悠有过“你骂我一句我扇你一巴掌”的亲密互动后,彪妹莫名觉得这个嘴里时不时就嚷上一句脏话的姑娘十分特别,特别地让他觉得以前见过的姑娘都是狗屎。 彪妹活了二十年,除了和自家宝贝妹妹彪宝,基本没和姑娘搭过讪。 极度缺乏把妹经验的他,一上场就容易脸红,一脸红就容易慌张,一慌张就容易骂脏话。 在沈悠悠注意到他的目光并且顺着视线看过来时,彪妹绷紧身体反射性地指着场上正在斗鸡的爹爹们,骂了句:“妈的,都他妈智障!” 气氛凝固。 这特么就很尴尬了。 沈悠悠板着脸,毫不留情地对他做出了评价:“妈的智障。” 正在斗鸡的爹爹们也不斗了,奔过来围着彪妹就是一顿揍。 好小子啊,竟敢骂长辈,还骂得这么莫名其妙! 沈念念坐在沈老娘旁边,母女俩捧腹大笑。 此时赵子渊已经走到帐外,听见里头传来的热闹声音,犹豫了那么一下下,探了个脑袋往里一瞧,这一瞧,正好与沈念念对上眼。 沈念念从长凳上跳下来,冲到赵子渊身边,笑:“圆圆,你怎么来啦!” 赵子渊明天要去会面的事,沈家爹娘并没有告诉她,被蒙在鼓里的沈念念一心等待着赵子渊打完胜仗后,带她回家,然后她就可以日日和圆圆待在一起,并好好学习该要掌握的知识。 在她的期望里,他们很快就能一起回到圆圆的家里,毕竟,他们已经快要将敌人打败了! 赵子渊低头笑了笑,“来看看你。” 沈念念嗷呜一声将脑袋搁过去,小小的手去勾他的手掌,“圆圆,那我们去散步吧。” 赵子渊并未应下,而是同她轻轻耳语一句,之后就进帐和沈家爹娘说话了。 虽然被圆圆要求在帐外等着,但是沈念念依旧很兴奋地等着,并未想过为什么他和爹娘说话却不让她听到。 半个钟头后,赵子渊交待完了一切事情,他将自己的信物给了沈老爹,就算他没了,只要沈老爹拿着信物上京,他的老师钱太傅依旧会为他们提供五年里生活学习所需要的一切。 和佯装淡定的赵子渊从这个军帐逛到那个军帐,几乎将营地绕了一大圈,沈念念仍然不知疲倦地继续散步。 今天的圆圆,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以前他顶多陪她逛十个军帐的距离然后就赶着回去处理军务,今儿个都逛了这么久,他却一点要回帐的意愿都没有,而且笑容这么灿烂,比平时笑得更要温柔百倍。 这样的圆圆……真是太令人喜欢了。 一言不合沈念念又要舔人,赵子渊忍着半边脸的口水,第一次没拿袖子去擦。走到驻扎地外围界时,他停下来,一双眸子盯着沈念念看了许久。 沈念念一脸真诚地回看。 “念念。” “嗯哼?” 他弯下腰,“现在还把我当宠物吗?” 沈念念摇摇头,抿嘴道:“我知道你是人,不是宠物,只有兔子和猫狗才能当宠物,虽然我只见过兔子和狗,还没有见过猫,但爹娘说,那是和圆圆一样可爱的存在。” 赵子渊点点头,问:“你以前养过兔子和狗,对吗?” 沈念念:“对呀。” “他们死的时候,你会很伤心地哭吗?” 沈念念歪头,“会,有时候会哭好久好久,所以说,养宠物这种事,真的好累心的。”恩,比起养兔子和狗狗,还是养圆圆比较实在。 至少圆圆是人,不会那么轻易地挂掉。 他可以陪她很久很久,甚至永远陪着她。 沉默片刻后,忽地赵子渊开口说了句什么,声音又轻又弱,细烟似的。 沈念念没听清楚,好奇看着他:“什么?” 赵子渊垂下眼眸,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将刚刚吐出口的话再重复一遍,却怎么也说不了,数秒的挣扎后,他恢复往常模样,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语气淡淡一描:“没什么。” 算了,他也不是一定会死,说不定他能平安回来,万一要是宁军讲信用,他瞎猫碰对死耗子,今儿个冲沈念念松的口,就将会成为他以后的羞耻。 耳力劲不太好的沈念念并未追问,倘若她刚才能够稍稍听清楚赵子渊吐出的只言片语,她就会明白,大周未来雷厉风行的帝王,这一刻是以怎样臣服的心,心甘情愿地低至尘埃。 那句他想要哄她高兴却没能说出第二遍的话——“念念主人,倘若我死了,你千万不要落泪。”,足以让她兴奋地满地打滚。 看,她以前心心念念想要听他喊的“主人”,终于得偿所愿听到了。 然而错过这一次,下一次她再想听到赵子渊这样乖顺地臣服喊主人,就得等上很久很久了。 因为风太大而错失人生兴奋点的沈念念牵着她心爱的玩伴往回逛,回到帐子要进去的时候,恰好听到隔壁彪家父子俩在聊嗑。 “要是明儿个宁军真心讲和,自然再好不过,但要是宁贼有心设局,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得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唉,希望事情一切顺利,我可不希望小督军出事。” 沈念念一愣,回了帐拿刚才听到的话去问沈家爹娘,沈爹爹不说话,他已经劝过赵子渊了,让他不要去送死,不要去冒险,可劝了也没用,圆圆似乎过不了心里那一关,觉得自己是督军就应该担起所有的责任,但凡在能够取得胜利的情况下,就要尽量免去不必要的牺牲。 “他这人,太死脑筋,转不过来。”沈爹爹叹气。 沈念念皱眉,有些着急地看向省沈老娘:“娘,难道真的要让圆圆去冒险吗?我不是已经烧了粮仓吗,大坏蛋们的后援粮草也被我们抢了,圆圆都说了,我们已经接近胜利了,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去做这种事?” 沈老娘摸摸她的脑袋,“因为圆圆有他要承担的责任。” 沈念念觉得责任这两个字太过虚幻,她不知道为什么人要负责任,她只知道圆圆不能出事,她不希望看见他出事。 “难怪他今天陪了我那么久。”沈念念意识到什么,忽地有些生气。 他什么都不告诉她,所有人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还问她什么兔子和狗狗死了会不会伤心,他问那话的时候,是拿他自己做比喻吗?哼,她当然会伤心了,他企图不告而别的分离,要真死了,她肯定会把他坟都扒了然后拖着尸体好好骂他一顿。 “放心,明天我会护着他。”沈老娘说道。 沈念念惊讶,问:“娘你要陪他一起去吗?” 沈老娘点点头,“刚刚已经和你爹商量过了,自己人还是自己护着最放心,万一陪同的将领有个闪失,好歹有我在,出不了什么大事。” 沈老爹:“对,他别想甩开我们,以为拿了个信物让我们自个上京去找什么劳什子钱太傅就行了吗,哼,明明说好他护我们五年,怎么可以让别人代劳!” 沈念念笑道:“恩!”停顿半秒后,她又道:“我也想和娘一起去!我已经学会骑马了,而且我的力气比较大,我可以贴身保护圆圆!” 沈老爹一口拒绝:“不行。” 任由沈念念如何撒娇说好话,沈老爹就是不肯松口。说到最后口水都说干了,沈老爹依旧不答应。 气馁的沈念念将沈老爹赶出帐外,晚上一个人霸占着沈老娘睡觉。 沈老娘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小女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子,沈念念抬眸问:“为什么爹爹不让我去,我能一口气打五十三个人,比他厉害多了,而且还有娘在,只要有娘在,根本什么都不要怕啊。” 沈老娘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笑:“你想想,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很少和爹爹说话?一有时间你就跑去和圆圆待着,你爹爹和我说过好几次了,说得可伤心了。” 沈念念想了想,愧疚地低下头,好像是这样,有了圆圆陪伴后,她确实不像以前那样黏着爹爹了。 “可是这和我想去保护圆圆有什么关系呢……” 沈老娘耐心道:“一来,你爹他担心你,毕竟情势未明,保不准会出个什么意外,二来,你要是贴身保护好了圆圆,等圆圆归来后,你爹认为,圆圆他肯定会很感动,这一感动,他黏了你,你又黏他,你爹就彻底失宠了。” 沈老娘腔调滑稽,沈念念听得捂嘴笑:“爹爹真小气!” 沈老娘捋了捋她的头发,“所以说,明天你就待在这里乖乖等我们回来。” 许久,对面未曾有回应。 沈老娘抬眼一瞧,嘿,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出发,由于安排护卫队的事由彪家父子俩负责,沈老娘轻而易举就混进了军队,女扮男装,身姿飒爽。 彪哈看着队伍中故意抹了一脸泥土的沈老娘,盯了一会,同自家儿子道:“哎呀,沈姑奶奶真是绝代风华啊。” 痴痴盯着沈悠悠的彪妹压根就没听他说什么,一味地点头:“是啊是啊。” 半晌,护卫队准时出发,朝黄岩关出发。 黄岩关地势平坦,光秃秃的黄土地,周围没有任何遮蔽物,宁军之所以选择这里会面,就是因为两军无法在此地安插人手。 说好的只带一千兵士,就只能带一千兵士。 宁羲骑马奔在队伍最前面,旁边是板着严肃脸的兴昌候纪信。 由于他气场太过强大,有种分分钟要宰人的即视感,宁羲每次看他时,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快速地瞄一眼,然后转开视线。 朝廷几乎同时派出武雄和纪信,武雄押送粮草走险路先行数日,纪信后行一日,在护圆队勇闯宁军的后一日到达军营。 作为一个五十多岁的将军,他作战经验丰富,朝廷派他前去支援,无可厚非。 但其实他本人一点儿都不想来打这场战。 想他平时坑人无数,自诩英明,这一次好死不死地却被旧贵们摆了一道。 打什么打,妈的没有一点意义! 而在得知武雄被伏击,军队粮草被劫持被烧毁的时候,纪信心里的os是这样:我特么就知道这群废物打不了战,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但既然被派到这个岗位上来了,他要不发挥一下力挽狂澜的本事,回朝后肯定是教不了差事的。不管怎样,好歹得做点“我已经尽力”的事给大伙看看。 于是乎,纪信就想到了派使臣求和的点子。 当然了,求和,是不可能的,至少不该由他出面,这个黑锅他不背。他已经被派到这里来,主动向朝廷提出求和的建议,那就是他的无能。 所以,这一次的使臣求和,完全是个套。 虽说是套,但纪信也没想怎么认真设套。走个过场就行,两边护卫队打一架,打完了各回各家,然后再静静等着大周军队的疯狂来袭。 他心里明白,就算不设套,大周军队也会疯狂来袭。谁让他们宁军粮草已尽,兵也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走到现在,完全靠硬撑。 更甚的,他希望大周护卫队最好能够把他们的督军太子给虏了去,反正他不是新贵派也不是旧贵派,根本就不在乎他们两派所谓的利益。只要太子被掳,朝廷就会主动议和,压根用不着他来提。 这一场战争,实在耗掉宁国太多精力了。 一心想着“如何把本军督军甩给敌方”的纪信和一心想着“如何让纪主帅抓获敌军督军”的宁羲,两人不约而同地往彼此那边看了一眼,随即迅速移开。 一个钟头后。 两支护卫队终于在指定地点相遇。 沉默,是今日的黄岩关。 队伍里,彪妹宽大的披风下,露出一个巴掌大的人脸。 沈念念不安分地从掀了披风一角,小声问:“阿妹,已经到了吗?” 彪妹生怕被人发现他把沈念念给带出来了,急忙拢好披风,压低声音回应:“到了。” 沈念念作势就要钻出来,露出半个胳膊,伸手去扯彪妹,“阿妹,我要出去。” 彪妹往后一拍,“不行,大家会发现你的。” 沈念念不死心地往前看,”啊,我看到娘亲和圆圆了!” 前方不远处,赵子渊骑在高高的马上,他的正后方,正好是乔装打扮的沈老娘。 沈念念还想多瞧几眼,被彪妹硬生生堵回去,”再乱动,小心我向督军打小报告!” 沈念念往他背上捏了捏,彪妹倒吸一口冷气,痛得一脸扭曲。 tt为什么要答应带她来,完全是自己挖坑往里跳。 众人绷紧神经,一点儿都不敢放松警惕,两军会晤,沉默片刻后,赵子渊第一个开的口。 ”大周管漠督军赵子渊在此,还请对面的英雄报上名来。”头一次进行这样的阵前喊话,说不紧张是假的。 纪信自然而然地抢在宁羲前头开口:”大宁将军兴昌侯纪信在此,久闻阁下大名,今日一见,出乎意料,老夫还以为名震天下的军事天才是多么矫健的一个小伙子,却不想,竟是一个小白脸,哈哈哈哈。” 是的,他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只想尽快挑起两军交战,走完这一场套路,最好顺利地将太子甩过去。 早点结束战事早自由,之后的事情,就交给那帮老不死去想吧。再继续这么搞下去,整个宁国都将要被这一场战事给拖垮了。 纪信兴致冲冲地想要给对方送血,大周护卫队也不负他的期待,很快地就打了起来。 彪妹一边打一边喊,”妈的果然是陷阱啊卧槽!” 披风下的沈念念着急喊道:”阿妹,快,我们快去上前保护圆圆!” 现场一片混乱,两军就这么厮杀了起来。 面对着对方一言不合就开嘲讽技能的事,赵子渊有些失望,不过本来也就没对宁军真心投降抱有太大希望,所以也就沮丧了那么半秒,而后就准备后撤。 冒着风险来走着一趟,他也算是尽力了,之后该怎么打宁军就怎么打,也无需束手束脚来。 由于此地形势所迫,所以两军的血拼都是非常公开透明的,完全不存在从哪里突然冒出埋伏军队的事情,所以只要稳住阵脚,还是可以安全撤退的。 眼见着护卫队开始掩护他离开,前头纪信却领人直奔而来。 玩套路就玩全套,肯定得上前挨两刀。 纪信扯着宁羲一起,一边奔一边大义凛然地喊:”太子爷,我们一定要活捉周军督军,大宁必胜,我军必胜!” 好家伙,这几句话吼出来,吼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震耳欲聋,周围厮杀的大周将士们下意识停了那么半秒。 太子爷?宁贼督军是宁国太子?说好的普通贵族之子呢! 赵子渊也下意识一愣,他之前只想过宁*队主帅们的人选和作战习性,完全没有想过督军的身份竟会隐藏得如此深。 既然是储君,怎么着也该比他这个母家卑微的六皇子要受人重视。 赵子渊已经开始在脑海里盘算着如何在顺利撤退的情况下活捉宁羲。 与此同时,被直接暴露了身份的宁羲有些懵逼,他被纪信上赶着往赵子渊那边送,根本来不及思考,只得提起刀朝前冲去。 纪信想要送助攻,宁羲想要捉赵子渊,两人还没来得及冲到跟前,蓦地就被人挡住。 黑发银甲的沈老娘提一记花|枪,英姿勃勃地拦在路中央,枪尖在地上划过,发出滋嘶的声音。 ”要想从这里过,除非踩着我的尸体过去。” 纪信一看,嘿呦,是个女扮男装的女人,姿势倒摆得挺像样,没想到大周军队竟然还用女将军。 两人白眼一横,打了起来。 打着打着,纪信就渐渐感觉到力不从心。 他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强劲的对手,出手招招狠辣不留余地,力道浑厚杀伤力巨大。 完全不敢相信,这样的身手,竟出自一位女人,而且还是个从未见过的年轻女人。天下六国中,传奇的女子不少,但绝对没有这一号人物。 沈老娘最恨别人打架不专心,骂一句:”狗贼,拿命来!” 纪信打得满头大汗,往后瞧一眼,妈的后援军怎么还没来! 这边纪信和沈老娘对上,那边宁羲找准角度就要上前偷袭赵子渊。 就在他准备趁乱下手的时候,一直乖乖藏在披风下的沈念念终于忍不住,噌地一下夺过彪妹手上的马鞭就要冲过去。 被无情踢下马的彪妹欲哭无泪,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和敌人拼命。 她动作极快,奔到跟前就朝着宁羲打过去,宁羲一躲,她这一拳就落在他所骑马的马脑袋上,只听得”轰隆”一声,马儿甚至来不及嘶叫,就直接倒在了地上。 ”不许动圆圆!” 沈念念皱眉喊一句,身后赵子渊愣了愣,”念念?” 她怎么在这?简直胡闹! 他急切地想要将她捞过来挡在身后保护着,还没动作,沈念念已经自己跳过来,一把从后面搂住赵子渊,拉住马头绳就往后奔。 动作一气呵成,丝毫容不得人拒绝。 ”不要急着训我,我们先离开这。”她丢下这一句,而后专心致志地带他逃跑。 赵子渊被她搂在怀里,由于她的小短手要拉缰绳,他只得以俯身的姿势被压在马背上。 有那么一瞬间,赵子渊觉得自己确实挺像个小白脸的。 被个十岁小姑娘攻气十足地拥着跑,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大男人会干的事tt 从马背上摔下来的宁羲试图强枪一匹马继续追,一转头却被刚和纪信打完架的沈老娘给逮住了。 ”都不许动,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就杀了你们的储君!” 总算能歇口气的纪信高喊:”不许动,全部往后退!” 有了人质在手,加上纪信的命令,宁军一步步退让,大周护卫队离开得非常潇洒。 满载而归的护卫队满脸惊喜,虽然这一次的讲和是假,但是他们却意外地收获了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回了军营,当夜热闹非凡,大家都在说今天的意外收获。 赵子渊将彪妹和沈念念喊了过去,本来还要喊上沈老娘的,思考一番过后,他决定还是不喊了。 今天这一趟有惊无险的行程,出现了本不该出现的人,虽然没有酿成什么大祸,但总归是要好好告诫一番的。 沈老娘他不敢训,但彪妹和沈念念就不一样了。 彪妹很是服气地挨了赵子渊的训,但是沈念念却并不服气。 ”你之前瞒着我去做危险的事,如今我冒着危险前去保护你,咱倆算是扯平了。” 赵子渊气噎,”这根本就是两码事!” 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眉头皱得老高,沈念念想要伸手去帮他抚平额头,扯了扯他的衣袖,他却始终不肯低头俯身。 沈念念一甩手,”我不就是想保护你吗!”爹爹训她,圆圆也训她,她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她又不是寻常小姑娘,根本不需要那些多余的关心。 她越想越觉得这事得拗下去,今儿个要是服了软,明儿个她想干点自由的事,说不定就干不成了。 她跺跺脚,扮鬼脸冲赵子渊道:”圆圆就是个又臭又闷的老古板!” 赵子渊愣了许久,头一回听到她用这样的语气冲他,一时间不太习惯。 一直没敢出声的彪妹弱弱开口:”不追过去么?” 赵子渊闷头垂眼,心里燥的慌,一言不发往帐子里头去。 沈念念出了帐子无所事事在军营闲逛,逛着逛着就来到累关押宁羲的地方。 躲过士兵踮起脚撩开一丝缝隙,目光在帐里扫来扫去,蓦地一下和一双黑眸对上。 然后就听到沙哑的一句男声:”是你对不对,那个力气特别大的小姑娘?” 第28章 新章 已换 帐里,宁羲等了许久,没有等到任何回应。 他明明…看见了她…帐外灯下那双又大又圆水汪汪的眼睛…他绝对不会看错… 黄岩关她一掌拍翻汗血宝马凶巴巴瞪着他的神情…他记忆犹新…要不是她突然冒出来劈翻了他的马,或许他就不会被活捉。 他这样出声喊她,想来她也是不会应答的,谁愿意将精力花在一个敌国俘虏身上呢。 就在他垂头丧气准备继续闭眼熬过这艰难的黑夜时,忽地听到一阵窸窣作响的声音,蓦地抬眼,面前多了个人。 沈念念蹲在那,两手撑着下巴,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由于刚才挨了圆圆的训,所以她的语气并不太友善:“刚才你在和我说话?” 宁羲一愣,他没有想到沈念念会回应他。也没想到她会偷偷钻进帐子来。 “嗯。”他仍旧将她当成孩子看,“我看见你在外面,所以就想着喊喊你。” 沈念念好奇问:“为什么要喊我?” 宁羲想了想,快速地在脑海里算计了一下自己逃出去的可能性,虽然算出来的结果令人心碎,但作为一个被队友卖了的俘虏,他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尽可能放柔自己的语调,他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个受尽苦难的小可怜,“我叫宁羲,你呢?” 沈念念皱了皱眉,“他们都喊我沈小仙女。” 宁羲嘴角一抽。 沈小仙女??? 沈念念:“哦对了,那天你还喊我仙姑来着。” 宁羲老老实实喊一句:“仙姑。” 沈念念没应,随便找了个地方,一屁股坐下。 没有一点继续唠嗑的意愿。 宁羲看着旁边随意躺在干草堆里,顺势架起二郎腿嘴巴还叼根草梗的小姑娘,深呼一口气,鼓励自己不要怂。 小姑娘虽然力气大,但是她长了张“很容易被骗的无辜脸”,说不定一忽悠,就被他成功策反了呢? 在这之前,他得拉近和她的关系。 “仙姑,你长得好看又有本事,怎么看怎么好,简直完美,以后前途绝对不可限量啊。” 沈念念瞥他一眼,对他的说法进行纠正:“可我是个文盲,文盲不完美。” 宁羲一顿,睁着眼睛说瞎话:“没事,你还小,在你这个年纪不识字很正常,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也不识字,不照样当上督军?” 沈念念皱皱眉,吐出草梗子,一本正经:“你之所以能当上督军,因为你是宁国太子,不是因为你在我这个年龄时不识字。” 被无情戳穿后的宁羲再接再厉:“我相信凭你的本事,迟早有一天你也会当上督军的!” 沈念念:“我不稀罕那玩意。” 宁羲:“那你稀罕啥?” 沈念念傲娇道:“我啥也不稀罕。” 说完后她就觉得有点后悔……其实…值得她稀罕的还有很多…比如说刚刚训过她的爹爹…始终站在她这边的娘亲…还有根本没发表任何意见一直吃吃吃的姐姐… 以及…一个特别令人操碎了心的圆圆…救他还不好…说一声谢谢不就好了吗…非得上纲上线地训她… 宁羲看着她一言不合就撅起嘴巴感觉好像有点生气?生怕是自己惹恼了她,急忙道:“不稀罕好,仙姑无欲无求,超凡脱俗,吾等凡人只能敬而望之,佩服,佩服。” 沈念念转了个身,懒洋洋地趴在干草堆上。 宁羲:“仙姑?” 没有回应。 宁羲全身上下被绑着,只能艰难地挪着屁股朝她那边靠近,挪啊挪啊,身上草绳实在绑得太紧太有技巧,他屁股都快擦出火了,也就挪近了那么一丢丢距离。 这一丢丢距离,正好有足够的视野扫及她,帐篷里没有点灯,月光从帐顶的小破洞漏进来,她躺在那,半边脸埋在草堆里半边脸朝外,小手紧攒在胸前,嘴微微抿起,肆无忌惮地—— 打鼾。 睡得可香了。 宁羲一愣,继而无奈又无语地叹口气。 怎么说睡就睡呢? 这可是关俘虏的帐子啊。 她留在这睡觉就不怕有危险么? 迟疑半秒,后一想:该怕的应该是他。 毕竟,她可是一巴掌拍翻马匹的人。 今儿个晚上的套近乎策反逃跑计划或许得往后延延,打扰人家小姑娘睡觉好像不太好。 宁羲使劲吃奶的劲往后一倒,恰好摔到厚厚的草堆上。虽然不如大帐里皮毛氅垫那般柔软,但好歹有个睡觉的地,总比睡地上好。 旁边沈念念呼呼大睡,打鼾的嘴巴正对着他的耳朵,她的鼾声清新脱俗丝毫不做作,直钻他大脑压根防不住。 第一百次以后背为着力点挪地失败的宁羲,认命地忍受着自己被绑导致的四脚朝天睡姿以及沈念念的鼾声,欲哭无泪地…睁开眼盯着帐顶的破洞发呆。 想他做了二十六年太子,头一次活得这么憋屈。 他是想好好带领大军攻破大周的,怎么会沦落到如今这副地步? 会有人来救他吗……旧贵派的大臣会为了他向父皇请求休战吗……父皇……父皇会为了他向大周低头吗? 这时候宁羲想起自己那些虎视眈眈的弟弟们,个个都拼了命地拔尖,个个都想将他取而代之,这一次的被俘,他们一定又会大做文章。 宁羲叹口气,内心涌起一股淡淡的忧伤。即使这一次下定决心到边疆历练,却依旧将事情给搞砸了。身为督军,不仅没有起到鼓舞士气引领全军的作用,而且还让自己深陷敌军沦为俘虏。这样想来,他还真是个废物啊。 默认自己为废物的废物太子开始细数自己这些年的光辉事迹以此来重塑信心,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发现自己好像没有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 帐篷顶的破洞,除了月光,还有闪星,耳边女孩子逐渐轻缓的鼾声和帐外知了的声音混在一起,他缓缓闭上眼,困意袭来,糟心的念头纷纷被抛出脑外,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当赵子渊像往常一样爬起来,没有在旁边看到总是黏着他睡的沈念念时,他就知道,这回沈念念是真的发脾气了。 呆坐床板边想了一会,赵子渊起身往军营大厨地而去。身为督军,除了睡的大帐是专供外,吃的东西也是专供。平时为了表现自己和士兵们共进退,他吃的都是馒头干粮之类的,很少要求随军厨子做什么。 走在路上,赵子渊想着等会该要点什么,阳春面是肯定要来一碗的,沈念念喜欢吃这个,嗦面嗦得根本停不下来,她没吃过面条,觉得这玩意又能吃又好玩,稀罕得很。再来份熏猪肉,前儿个荔城送来的大乌梅,她火气大,正好弄一份乌梅汁解解暑。 盘算完毕的赵子渊走到大厨地,吩咐完厨子做东西,静静地坐在长板凳等待。 等着等着,厨子还没弄好东西,沈家的人倒齐齐来了。 因为有赵子渊的特许,沈家的人可以随意吩咐他的专厨做饭,所以基本上专厨都是为护圆队服务。沈家人往大厨地跑得格外勤快,有事没事就拿点东西吃,见着专厨就跟见着自家亲人一样,一口一个“大师傅”喊得格外亲热。 “大师傅,早上好啊!” “哈哈,早上好,今儿个道爷仙姑们想吃些什么,和昨天一样,煎油饼甜酥糕?” “随意,大师傅手艺好,弄啥都好吃!” 寒暄完毕的沈家人准备像往常一样往东边板凳走,一转身,这才发现赵子渊坐在那。 “圆圆,难得见你来这里啊,天天馒头烙饼的,总算吃腻了?”沈老爹调侃着,一边笑一边挨着坐过去。 沈老娘带着沈悠悠目光呆滞地晃荡,母女俩还没睡够,神智不太清醒。 赵子渊侧着眼睛瞄了瞄,一数,才三个人,没有沈念念。淡定问:“念念还没起床么?”他以为她昨晚肯定是回父母身边睡觉了。 沈老爹眼神怪异看他一眼,“念念不是赖在你那边睡么,我刚想问呢,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厨地,念念这个小馋猫肯定会跟着过来的,难道还在睡?” 赵子渊啊一声,起身皱眉,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念念不在我帐里,昨晚她跑出去就没回来了,她不在你们的帐里,那她去哪了?” 沈老爹想了想,觉得事情没什么大不了,念念野惯了,偶然闹个消失很正常,说不定现在就躲在哪个军帐里睡大觉呢。“你别急,念念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能照顾自己,丢不了。” 赵子渊心里七上八下的,随口答:“我没急。” 沈老爹指了指他眉间紧蹙的川字,“瞧你那脸,眼睛鼻子都快皱一块了,还说不急。” 赵子渊一愣,随即跑开,大师傅在后面喊:“督军,面不要啦?” 沈老爹摆摆手,“他找人去了,一时间肯定顾不上吃面,我来替他吃,哈哈哈。” 沈老娘和沈悠悠神游一趟回来,望着已经一路狂奔远走的赵子渊,幽幽问:“圆圆咋又走了?” 沈老爹:“找念念去了。” 沈老娘:“哦。” 一家三口开始专心吃吃吃。 吃了个酒足饭饱,沈老娘要求打包,让大师傅弄了份酥油饼拎着走。晃悠悠地走到大帐,许多人聚在一起,七上八下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沈老爹一眼就望见队伍中央赵子渊全副武装,披甲执剑,一脸严肃地正在吩咐士兵做事。 原来,得知沈念念不在沈家大帐后,赵子渊便发动士兵满军营地找人,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都没能把人找着。一急之下,他干脆集结一支小队伍,准备亲自领着士兵队到军营外去找。 在沈家人的眼里,沈念念压根用不着人担心,他们在一起生活多年,熟悉彼此的习性脾气,什么时候该担心什么时候不用担心,心里都有个数。但在赵子渊的眼里,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将沈念念看做一个普通的十岁小姑娘,虽然力气大了点,脾气倔了点,但总归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闹起来,没个分寸的,万一出个什么意外…… 一直端着架子的赵子渊这时候已经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昨晚就哄哄她,说两句好话,又或者道个歉,说他不该指责她而是应该感激她的救命之恩,她就不会那样气冲冲地到处乱跑,以至于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到。 赵子渊叹口气,一刻功夫都不敢耽搁,上马就要领人往外去,马蹄子刚踏出去,前头多了三个人。沈老爹挥手打招呼:“圆圆,你这是要亲自上阵杀敌啊?” 赵子渊蹙眉,急得满头大汗,不敢看沈老爹的视线,害怕告诉他沈念念可能丢失的事实,语气弱了三分,道:“念念可能跑外面去了,我要去找她。” 拎着酥油面饼的沈老娘出声:“圆圆,念念不在外面,她就在军营里头,压根用不着你骑马去找。” 赵子渊一脸茫然。 明明都找过了,根本没有沈念念的踪迹。 沈老娘一把扯他下马,将饼扔他怀里,“来,我带你去找她。” 赵子渊只得暂时散去一众士兵,乖乖地跟在沈老娘后头。走啊走,走到关押俘虏的地方,沈老娘停下来,指着帐篷道:“就在里面。” 昨晚上她正好看见念念满脸愤慨地从帐子里冲出去,瞧那小样,一看就是生气了。出于本能,她一路跟着念念,在沈念念溜进俘虏帐子后,趴在帐顶看了会,宁国的俘虏太子被绑得严严实实,在确认念念不会有危险后,她就放心地离开了。 本来以为圆圆今早是要找念念一起吃早饭,没想到他压根不知道念念待在俘虏帐过夜的事。 沈老娘耸耸肩,对于赵子渊的情报获取能力表示堪忧,退到一边,让他自己往帐子去。 赵子渊站在帐子前,手里捧着酥油面饼,想起刚才差点闹得人仰马翻的找人行动,一时间有些恍惚,绕了一大圈,原来是虚惊一场。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松了一口气。 “念念。”他朝帐子里面喊了几声,没人回应。 赵子渊下意识转头看向沈老娘,不是说她就在里面吗,怎么没动静? 沈老娘摇摇头,努努嘴让他进帐子找。 赵子渊抬腿的瞬间,有些犹豫。待会见着人了,她要是还在生气中,不肯理他,又或是见了他之后仍旧继续闹,那可如何是好? 就在他纠结的功夫,帐子里头早就睡醒的沈悠悠心情甚好地已经和宁羲聊了半个钟头,出于尊重,她和宁羲保持了一模一样的四脚朝天姿势,两人以诡异的姿势聊得非常开心。 他们聊天的内容十分单纯,总体来讲可以概括为以下两句话。 “你好厉害好棒哦。” “对哈我也知道自己好厉害好棒呢。” 早上一睁眼就开始进行策反计划的宁羲几乎说尽了自己所能捧人的所有词汇,沈念念听得各种开心。睡饱的她此刻精力充沛,心情好得可以一口气吃掉十个馒头。 就在宁羲准备进一步深入敌心的时候,忽地有人影闪现,两人抬头一瞧,一眼看见赵子渊臭着脸站在那。 其实,赵子渊并不是很想臭着脸,但当他看到躺在草堆里的两个人以无比诡异的姿势说说笑笑时,他就控制不住地开始板冷漠脸。 在敌人面前,该有的威严还是得显示出来,更何况这位敌人还拐着自己人像翻天的乌龟一样躺那有说有笑。 沈念念见他来了,先是转开视线不去看,而后想了想,觉得该面对的始终要面对,拍拍屁股又站了起来,两条小胳膊交叉抱肩,一扭一扭地光明正大直接从他面前走过去,走啊走,走出了大帐。 期间一个多余的眼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赵子渊立在那里,和躺在地上的宁羲相互看了一眼。 相对无言。 赵子渊走出大帐的时候,同外头的守卫交待一句:“挪把椅子进去。”好歹是宁军太子,那种四脚朝天的乌龟姿势实在看得人太羞耻了。 重新被绑到椅子上的宁羲并不是很领情:还不如躺着呢啊喂! 虽然迟了那么一会会功夫才追出去,但这一次赵子渊好歹动脚去追了。本来还想拉着沈家人,但人家转头就玩自己的去了,压根没有一点要帮他哄沈念念的想法。 追得气喘吁吁的赵子渊终于在跑过n个大帐后看到了沈念念。她坐在地上玩狗尾巴草。 赵子渊挨着她坐下来。 沈念念挪屁股,赵子渊跟着挪,她回头瞪他,拿了根狗尾巴草往他下巴挠,“细胳膊细腿的,连个姑娘家都跑不过,你羞不羞?” 赵子渊忍着从下巴处泛开的痒意,“以后我会加强锻炼的。” 沈念念哼唧一声。 赵子渊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哄她,气氛僵着有些尴尬,他突然想起兜里的酥油面饼,立即掏出来献宝一样递到她面前,“还没吃早饭吧,这个给你。” 沈念念瞥一眼,撅嘴问:“特地给我拿的?” 赵子渊顿了顿,点头:“嗯。” 沈念念撕开纸袋一口咬下去,吧唧吧唧吃得满嘴面粉渣。赵子渊默默地看着她吃,时不时抬起袖子为她擦一擦嘴角。 一个酥油面饼吃完,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赵子渊先开的口:“晚上,不要再乱跑了,还是回我那睡吧。” 这就算是低头了。 沈念念睨他一眼,理直气壮地表示:“以后我爱睡睡哪,爱救谁救谁,不许你再训我。” 赵子渊停顿数秒,而后动作微弱地点点头。 沈念念站起来,伸出根狗尾巴草,“喏,那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想过让圆圆感谢她,她只是不喜欢被他训,并且她希望他知道,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不需要被人管着。 一旦圆圆清楚明白了这一点,事情就好办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闹什么别扭了。 闹别扭这种事,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要不是心疼圆圆那小身板,换做别人,她早就上去要求来一架了。 赵子渊站起来,看了看她伸过来的狗尾巴草,缓缓伸出手捏住了毛茸茸的那一头。 一小一大畅快地行走在军营间。 小的昂首挺胸,拉着根草牵后面的人,大的弯着腰放慢脚步拽着根狗尾巴草。 不远处的将士们不明所以,齐齐懵逼地望着他们身着铠甲全副武装的少年督军被人用一根草牵着走。 好怪异的画面…… 这一牵,并未回到军帐,而是直接牵到厨地大师傅那里。 一个酥油面饼根本无法满足沈念念的好胃口。 她还没吃饱,得再吃点才行。 赵子渊照着之前要的东西重新和大师傅交待一遍,压根用不着沈念念开口。沈念念敲筷子,已经彻底挣脱昨晚被训的郁闷气劲,高兴道:“圆圆,你真好,我想吃什么你都知道。” 瞧,刚才还气冲冲鼓着腮帮子脸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神情的人,此刻嘴上又说起甜滋滋的话了。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 赌气过后能够瞬间和好,一点都不记仇。 赵子渊伸手揉揉她额前的碎发,“老古板虽然古板,但是该上心的地方一点都不会少。” 沈念念露出小虎牙一笑,“咦,什么老古板,我说错了,你应该是个老气横秋的小古板!” 赵子渊哈哈笑,一点都不介意被她这么说。“老气横秋?不错嘛,还会说成语了。” 沈念念:“小彪将军就是这么偷偷说他爹的,我听了好几次,也就学会了!” 赵子渊夸了一句:“记性这么好,以后去学堂念书,肯定可以拿头名。” 沈念念一边嗦面一边问:“什么时候可以去学堂念书?” 要不是圆圆提醒,她都差点忘了自己下山是为了好好学习的。 赵子渊想了想,“等明天打完最后一场战,我们就可以回望京了。” 沈念念一口气将面嗦完,“打个战没完没了的,一点都不好。” 比起在战场玩,她更想去圆圆家里玩,吃更多好吃的,玩更多好玩的。爹爹说,或许他们还能见到皇帝,在她看来,皇帝也就是传说中的山大王,圆圆是山大王的幼崽崽,说不定山大王会比圆圆长得更可爱,要不然怎么会生出圆圆这么可爱的幼崽崽呢。 赵子渊“嗯”一声,转身又为沈念念端了碗面。 找人乌龙事件就这么过去了,由于第二天的战事早就定下,所以赵子渊很快就重新进入紧张的备战状态。由于抓了宁国太子为俘虏的缘故,其实大家都在翘楚以盼,希望宁国会主动示弱投降。只要宁国服软,明天这战就不用打了。 储君被抓,可不是什么小事。宁国若想要保住他们的储君,按道理应该会在明早之前有所动作,虽然如此,周军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毕竟,别人家的事不好说,万一人家就是狠得下这个心连亲儿子都不要了呢? 不止周军将领在盼宁国主动投降,身为宁军的主帅和临时督军,卖队友一把好手兴昌候纪信也在盼这个事,他无比强烈地盼望朝廷能够及时撤兵,打战什么的,真的好心累哟。 静静端坐在大帐中的纪信双手托腮,望穿秋水地盯着帐外。 心腹甲:“侯爷,你在看什么?” 纪信:“看朝廷的使者什么时候来。” 心腹甲:“万一使臣不来了……” 纪信:“呸呸呸,说什么晦气话,我已经将武雄被杀粮草被劫军队无后援的事上报朝廷,太子被俘的事也已经加急上报,这会子朝廷劝和的使臣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心腹甲乙丙丁陪着一块坐板凳。 就这么从早上坐到了晚上,板凳从大帐直接挪到了军营草垛门口,纪信终于等到了朝廷的使臣。他大喜过望上前迎接,结果使臣还没开口说一句话,就径直晕倒了——赶路赶的,虚脱。 纪信只得守着昏迷的使臣,等啊等,各种掐人中掐胳膊掐大腿,愣是没能把人给掐过来。在煎熬中等待了四五个钟头,天边泛起鱼肚白,鸡鸣过三声,眼见着就要到开战的时辰,使臣终于醒来了。 “侯爷……皇上有命……全力进攻不得后退……” 纪信听完这一句,直接一巴掌又将使臣给扇晕了。 “妈的,一群王八羔子!” 心腹齐齐看过来,“侯爷,皇上骂不得,隔墙有耳。” 纪信气得要抓狂:“老子没骂他,老子骂的是那两派玩内斗的王八蛋!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不肯退让,为了他们那点子屁大的利益,竟然连储君都可以舍弃!他妈的,那可是一国储君啊!” 心腹甲:“再怎么说,那也是皇帝下的命令……” 纪信张嘴还要骂,硬生生忍住了。 这时候想起被他卖了的宁羲,一向心冷面冷的纪信难得地泛起了同情心。 生在皇家又如何,没娘疼没爹爱,看护们又是群随时能为自己利益倒戈相向的墙头草,身为太子,却同街边的小乞丐一样,随时能够被人丢弃。试问哪国的太子这么没地位? 也就他们宁国天天乱来。娘的,朝廷再这么玩下去,迟早要玩完! 纪信往地上呸口水,打完这一战就不打了!朝廷那群腌臜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反正他是不奉陪了! 太阳从东边升起的时候,辽阔的土地上,两军如期开打。 没有等到宁军主动示弱消息的周军势如破竹,在赵子渊的冷静指挥下,一路开挂似地直搅宁军敌营,打得宁军连营地都不要了,直接退到边疆三城。 然后这一场战火顺利地延伸到了宁国内部。 周军连夺宁国三城,就在大周准备继续夺下第四座城池的时候,宁国朝廷终于扛不住,在新旧两派各退一步达成共识的情况下,朝廷向大周派出求和使臣。 打战打得心力交瘁随时会倒下的纪信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欲哭无泪地吐了口老血:作死啊,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大周皇宫。 接待完宁国求和使臣的中书侍郎孙皓于太极殿面见周帝高祖爷,周帝听完前方的战报以及宁国求和的情况,笑着放下毛笔,道:“朕就知道此战必胜,他宁国要是再晚几天派人来,我大周的军队就该直入他宁国大都城了。” 孙皓笑:“皇上英明,再接着打咱大周也不怕。”小心翼翼又问:“那宁国的使臣,是去是留?” 若是去,则是无视宁国求和意愿,拉长战线,继续进攻。若是留,则是接受宁国求和意愿,就此休战。 周帝负手在背,“当然要留。再打下去,北边的魏国就该跳出来捣乱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此次出战,军队损失颇重,宁国既然肯降,吾国威已立,不必再继续耗下去。” 又道:“同那使臣说,除了攻破的三座城池外,让他另外再割让三座城池,守卫兵退至淮河以南,永不得再犯。” 孙皓:“想必宁君定是答应的。”顿了顿,想起什么,语气有些疑惑,“宁君愿意割让城池,倒是意料之中的事,但臣不明白,他为何主动请求将储君作为人质扣在望京?” 在宁国使臣的求和条约中,有一条“为修两国之好,特遣吾子羲入望京瞻贵国风范”,说的好听是“我让我儿子来你们家做客交流交流感情”,说的不好听,那就是“儿子都给你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帝淡淡一笑,“他们诚心求好,何必想那些多余的,宁国储君来周,我们自然好好招待,无非是多个人吃饭,多备双碗筷即可,无需太过大惊小怪。” 孙皓颔首,“皇上说的是。” 聊完了紧张的战事,接下来就该聊聊轻松的事了,聊到这次行军打战的战术,孙皓想起无故失踪然后又突然出现的六皇子赵子渊,笑道:“所谓虎父无犬子,这一次大军凯旋,六皇子功不可没……” 还没说完,周帝沉声道:“边疆一役,纵然赢得漂亮,但原不该拖上这么久的时间。恩赏一事,言之过早,待大军回周,再议功劳。” 孙皓也就没敢再吱声了。 等出了太极殿,外面日头毒辣,孙皓在宫道走着,拐弯处碰上个人,抬头一瞧,正是钱太傅。 两人素日意气相投,聊话聊得开。 孙皓郁闷地同他说起刚才在太极殿的事,叹息道:“瞧皇上那意思,是不打算给六皇子论大功的。” 钱太傅摇摇头,表示对这种事情习惯了,但总归不能将原因怪到周帝头上去,嘴上只得道:“你也知道六皇子那楞性子,跟个木头人似的,一句好话都不会说,其余皇子个个都争着到皇上面前表现,就他,整天摆着个臭架子,皇上虽然是他亲爹,那也受不住呀。” 孙皓也不好说什么,只得瞎附和:“也是,六皇子确实太耿直了些。不过毕竟年纪轻,人情世故什么的,还有机会历练,等个七八年再看,说不定六皇子就成人精了。”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扯着,不知怎地,扯到沈家人身上,孙皓问:“听说六皇子带了人进军营,那一家子人还立下了战功,都说是山里请下来的高人,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这一记眼光是直接瞄向钱太傅的,是在问他。 钱太傅不太自在转开头,“我哪里知道,等人回京问一问,不就知道真假了么。” 孙皓戳戳他的肩膀,八卦之心熊熊燃起,“别装了,六皇子和你什么关系,你肯定知道一二的,六皇子为何突然失踪,又为何突然出现,带的一家子怪人是哪里来的,你敢说你一点儿都不清楚么!” 钱太傅抿抿嘴。 虽然六皇子确实给他写过信,但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将事情都往外掏。 而且,关于随军的那一家子,他是真不知道。 “不说了,咱们吃酱拌面去,我府里新请了个解城厨子,做的一手好菜,保管你吃了还想吃。” 这是在转移话题了。孙皓笑了笑,不再追问。反正等人回京了,找人探一探,什么都清楚了。他拍着钱太傅的肩,“走,吃面去,吃完了面,咱俩来对诗。” 大周军队。 已经收到宁军割城求和消息的将领们开始拔营回撤,为了照顾自请随军的墨家村民们,赵子渊派了一个小分队,专门帮助墨家村的村民们重建村子。 临走的时候,墨氏带领着全村村民表示,永远都不会忘记沈家人和赵子渊的救命之恩,若有机会,他们一定相报。 回京的路上,沈念念依旧不忘每天练习基本功,刚开始全部都是士兵陪练,练着练着,围攻的将领们多了起来,就变成将领们亲自上阵陪练了。 沈念念很能打,丝毫不矫情,百无聊赖的将领们陪练陪得很开心,有时候他们还会争着教她练各门功夫,在沈老娘一不留神的情况下,沈念念已经认了n个师父。 第29章 师父一多,就容易乱套。 今儿个跟这个学两下,明儿个跟那个学两下子,师父名字都记不住,光惦记着怎么出招爽来着了。 虽然是临时拜的师,但师父们格外认真,至少在对于被人喊师父这个事情,看得非常重。 在沈念念第三次将师父甲喊成师父乙的时候,她那些不值钱的师父们终于发现自己好像被备胎了。 怎么小姑娘见着谁都喊“师父”,她到底有多少个好师父? 将军甲:“我们家的流星拳决不能和别人家不入流的功夫一块学!” 将军乙:“我们家的岩铁花-枪决不能和那些不三不四的功夫一起学!” 将军丙:“我们家的凌云刀法决不能和一些不知所以然的功夫一起学!” 沈念念:“……” 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正经师父而别人都是陪练备胎的将领们十分不高兴,他们明确表示,拜师这种事就跟成亲一样,只能有一个妻子,要是拜太多师父,那就跟犯重婚罪没两样。 这下好了,没人肯陪她练了,至少武功高强的将领们纷纷强制性地熄灭了自己的陪练热情。 大家一致表示,只能选一个。 沈念念正经脸学着大人样发出感慨:“唉,男人真难搞。” 她只是想好好地和人打上一架而已啊t.t 赵子渊打趣道:“我的这些大将军们,个个阳刚男儿,活生生被你这陪练的事弄得跟个怨妇样,你还好意思说别人难搞,没人肯陪你练,那你就说两句好话,将人哄回来嘛,再不然,你就和你娘练,她武艺高强,对付你一个肯定没问题。” 沈念念耸耸肩,“和我娘练多没意思,和不同的人练才有意思。”说着说着她抬起头,盯着赵子渊的脸看了许久,而后伸出手指挠了挠他的下巴,感叹:“要是我能天天对着圆圆这张脸练习,让我练个十年都不会厌烦,可惜啊……”圆圆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她是爬在椅子上伸长了胳膊才够到他下巴,整个人挨得特别近,赵子渊脸一红,掩饰自己被人夸了之后的难为情,抿抿嘴道:“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我打不过你,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沈念念挥挥手,“嗳,没事,我等着你能打赢我那一天。这样,择日不如撞日,要么就从今天开始练习罢,上次不是说要加强锻炼吗,今儿个我们就来摔跤!” 赵子渊无情拒绝:“不要。” 沈念念往后一伸,双手托住后脑勺,说话real耿直:“圆圆你是不是怕了?”她顿了顿,想起什么,道:“你这么弱,除了脸好看,脑子好使,其他完全不行啊。以后怎么保护自己,再被人砍个十刀八刀,我要没有及时发现救你,你肯定会死掉的。” 赵子渊一脸无语。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十万点攻击。 但她说得好有道理,他完全无法反驳。 ……拼战斗力……他确实弱了点…… 如何做到被人砍个十刀八刀还不死,这是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毕竟他已经被砍过一次了,难保不会有第二次。 沈念念笑得一脸自信,伸手一把揽过赵子渊的肩。和军营里的糙汉子们待久了,她的行为举止越来越糙,本来就是在山里野惯了的人,想着下山好好学一下寻常人的思想举动,结果一来就和军营的士兵们待一块,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潜移默化的力量相当大,被她的那些备胎师父们一教,沈念念越发觉得,做人就得豪气。 “逗你的啦,我会寸步不移地保护你!” 由于她手短,为了体现出自己的豪气和自信,她只得两手去揽肩,两只手的长度,才能将他圈起来,小短手一摸一摸的,小脑袋一摇一摇的,就好像在哄自己的小狗要乖乖听话一样。 “你先忙,晚上我们一起喝酒!” 抛下这一句,沈念念从椅子上跳下来,一蹦一蹦地往帐篷外去。 活了十六年,第一次被个小女孩邀请一起豪饮。 赵子渊无言扶额。 喝酒……她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这种汉子们之间增进友谊的句子怎么会从她嘴里冒出来! 下山的这两个月,她到底学会了些什么。 他仔细回想,除了打架和喝酒,她好像也没学别的了。 赵子渊再次无语凝噎。 不行……再这么下去……念念就要成个女流氓了…… 他如何对得起沈家爹娘的殷勤期待! 燃起危急感的赵子渊准备认真地对待沈念念的教育问题,他打算先对沈念念的五年望京生涯做好初步规划,然后再同沈家爹娘讨论,最后定下最终方案。 十六岁的少年,摊开白纸拿起毛笔,开始一字一笔地写下他的育人计划…… 而此时此刻,身为沈念念正经父母的沈家爹娘,正在激烈地讨论着他们的望京生活日常计划。 一开始他们聊得很和谐很顺畅,万事不离其宗,反正他们去望京也就是为了让念念和悠悠学到更多知识,以便能够自食其力,好好地融入山外的生活圈子。 作为一堆陪读父母,他们只要做到监督念念和悠悠好好学习就行。但后来聊着聊着,事情就变味了。 一切都源于沈老爹无意间感叹的一句话:“终于能去看一看阿爹生活多年的望京城,也不知道我爹是哪个旮旯角落冒出来的野孩子,有机会我得回去认认祖宗。” 本来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一句话,是个人都会有过认祖归宗的念头,弄清楚搞明白自己从哪里来家里还有没有其他亲人,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但偏偏他嘴贱,多说了一句:“要不你也去找找亲爹娘吧?” 沈老娘瞬间就拉下脸来。 沈老爹立马闭嘴,试图弥补这硝烟已起的气氛,但为时已晚,沈老娘冷静了三秒后,直接炸毛:“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丢弃不要的人,没有资格做我的爹娘。” 沈老爹连忙附和:“是是是,他们就是一对腌臜货,猪狗不如的东西。” 沈老娘不看他,眸里燃起愤怒的火花,一掌打在小板凳上,啪地一下就将凳子劈开了。 沈老爹猝不及防地摔一地。 换做以前,触及到沈老娘的身世问题,沈老爹肯定会想尽办法掀过去。他不想让自己的女人伤心,而被父母遗弃这种事,恰好是唯一能让沈老娘情绪波动的悲伤源头。 在山上的时候,沈老爹没想过会有下山入世的一天,所以尽可能地不去提起任何关于沈老娘身世的事。但是现在不一样,他们即将去望京,那里埋着关于他们身世的秘密,既然要待五年,那就干脆将萦绕心头的问题一次性都解决掉。 要想解决心病,首先得让他的嘴炮功夫能发挥最大效果,至少得让沈老娘愿意认真考虑他的建议。 骂人选手沈老爹隆重登场,怎么狠怎么骂,由街骂升级到国骂,他吐尽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脏话,终于哄得沈老娘回头看他一眼。 “骂的那么凶作甚,你说他们是狗娘养的,不就说我连狗娘养的待遇都没有么。” 沈老爹嘻嘻一笑,殷勤地为沈老娘捶背,“说不定咱俩小时候还是青梅竹马穿一条裤裆长大的。” 沈老娘嗤之以鼻,“我小时候可是扛着刀把子混大的,谁跟你穿一条裤裆长大,你还不如说自己是望京的贵公子而我是住你隔壁的大家闺秀呢,公公说话你也信,他说的十句话里头,有八句是假的,剩下两句,一句拿来哄你,一句拿来哄我,啧啧啧,幼稚,天真!” 沈老爹继续捧笑脸,“我跟你说认真的,不开玩笑,你就真的没想过要找爹娘么?” 沈老娘沉默。 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她师父就跟她说过,说她是被人丢在河里的弃婴,脖子上有淤青,被人掐过才扔掉的。她命大,没被掐死,也没被急流卷走,遇到了她师父,便拣回了一条命。 她师父说,天为爹地为母,她生下来就注定孤零一个人,必须够强大,才能很好地活下去。 不能对任何人心软,不能为任何事动容,保持冰冷的一颗心,就永远都不会受到伤害。 她没心没肺地活到二十岁,遇到沈老爹之后,头一回认真地对待一个人,再然后有了悠悠念念一双可爱女儿,每天无忧无虑地活着,她几乎都快遗忘掉自己不幸的身世。 沈老娘有些失神,呆呆地盯着空气某处发愣。 沈老爹有些后悔,但仍旧坚持着试图安慰她:“万一他们没想过要遗弃你,而是发生什么意外了,所以不得不将你遗弃?” 沈老娘怏怏地看他,“能有什么意外?” 沈老爹想了想,道:“这种事情很多的,比如说被盗贼追杀啦,岳父岳母不想让你像圆圆那样被人砍好多刀痛苦而死,所以才做出那样凶狠的事。” 沈老娘双手交叉抱肩,态度稍微软化了一点,“嗯,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 沈老爹见她听得进话了,又道:“你看,就算不是被盗贼追杀,也有可能是山里的猛兽什么的,总之这种意外情况很多的。” 沈老娘抿嘴思考。 沈老爹再接再厉:“换个角度看,说不定你师父骗你的呢,你根本就不是被人遗弃的!你师父是个采美男大盗,说不定你是她和哪个野男人生的,为了掩盖自己不小心犯下的错误,所以才编出那样一套说辞。” 沈老娘一耳光扇他额头上。 沈老爹扑街。 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沈老爹苦笑:“……万事都有可能嘛……只要你能解开心结……我随便你打……” 沈老娘唉一声,将他扶起来,为他拍拍衣袍顺带着拍拍屁股,“好啦,我一三十好几的妇人,都是做娘的人了,哪里有那么功夫伤春悲秋,我还得好好将悠悠念念养大成人,没有那么多时间去想有的没的,找爹妈这种事讲究缘分,缘分来了,说不定爹妈就来了。” 沈老爹:“不难过啦?” 沈老娘:“有什么好难过的,你都哄了我这么久,我不开心笑一笑,估计你得烦到晚上还没个歇停的。” 沈老爹哈哈一笑,抱住沈老娘,“那到时候我陪你找爹娘,你陪我认祖宗。” 沈老娘点点头。 忽然沈老爹想起什么,弱弱问:“万一,我说万一啊,到时候你爹妈就是故意遗弃你……” 话未说完,沈老娘眼中戾光一现,“那我就把当初他们掐我的那一下掐回来,绑了石头丢河里去。”语气停顿,她开口又道:“我就是这样冷漠绝情的一个人,夫妻这么多年,你早该了解的。” 沈老爹:“你要是冷漠绝情,这世上就无有情有义的人了,在我眼里,你是全天下最温柔最通情达理的女人,你的父母若真是故意遗弃你,不用你动手,我头一个上去砍了他们。” 沈老娘微微仰起脸庞,眼泪花已经淌到眼窝处,伸手捏一把他的胳膊,泪中有笑:“就你他妈的会说俏皮话,甜得我都快吐了。” 沈老爹嬉笑凑近,“来我再说两句,你吐出来,我接着。” 沈老娘一掌拍过去:笑得格外甜蜜:“去你大爷的。” 雄赳赳气昂昂定下“小蝌蚪找爹妈”计划以及“谁遗弃我我就砍死我”的备用计划,沈老爹和沈老娘排好了他们这五年在望京生活的所有必做事情。 第一件——将悠悠念念培养成才,至少其中一个要成才,唔,等等,其实不成才也没事,只要不是文盲就行。 第二件——找啊找啊找爹娘,认啊认啊认祖宗。 · 不知道自己同时上了两方计划表的沈念念此刻很是烦恼,但比起赵子渊想着如何将她拐回“正道”成为一名正常的闺秀,以及自家爹娘想着如何将她培育成才再顺便给她找回外公外婆,她的烦恼压根不值得一提—— 该如何哄回她的备胎师父们继续陪练呢。 沈念念已经三天没有和人打过架了。 准确来讲,应该是已经三天没有打过有技术含量的架了。 她很不开心,非常不开心。 这无异于让她吃了n天的大鱼大肉然后突然换成清汤素面,实在是太不厚道了。 训练场上那些小兵练起来压根没有一点手感,她想找个能跟她过两招而不是一巴掌甩过去就拍晕的人好好练上一场。 除了她的那些师父们,其实还有彪家两父子愿意陪练。但是彪妹整天忙着讨好沈悠悠,彪哈陪练的时候不肯下重手总是以各种方式放水,说是他们彪家不能打恩人,沈念念连起来不带劲,也不太愿意跟他打。 一个整天想着如何让别人来打她的十岁girl一脸忧伤地从大厨地走出来,吃饱喝足力量无处发泄的她,打了个饱嗝后,余光无意间瞥见身体左后方的帐篷处躲着个人? 沈念念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两步,然后猛地一回头,用犀利的眼神逮住了身后一直跟着的人—— 一位二十来岁白白嫩嫩的小伙子。 脸没圆圆好看,身材比圆圆稍微高大了那么一丢丢,虽然瘦,但是由于长得高,所以看起来并没圆圆那么弱,唔,仔细一看,这人长得真是格外高呢,好像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高。 感觉以她的短小身材,都可以挂在他脖子上玩荡秋千了︿( ̄︶ ̄)︿ 仔细辨认身份的沈念念绞尽脑汁地回想,这人看着特别眼熟,她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就是想不起来了呢。 对方站在不远处,眼光有些退避,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走开。 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这人是谁的沈念念思考了那么半秒,然后拔腿就往那人所在的方向跑。 她跑得有点太迅猛。 那人吓一跳,转身也跑。 围着帐篷跑了十多圈,沈念念急中生智一个回转,啪地直接和那人撞个对头。 高高瘦瘦可以荡秋千的年轻小哥瞬间被摔倒十米外,身上还驮着个沈念念。 灰头土脑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哥痛得都要哭了,委屈脸问:“你干嘛追我?” 沈念念:“那你干嘛跑。” “你追我才跑的。” “你跑我才追的。” 重新站起来的两人相对而立,沈念念看他摔得这么狼狈,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主动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要摔你的。”开门见山地问:“你是谁啊,长得好脸熟。” 小哥:“……你不是喊过我师父么……” 沈念念弱弱问:“哪个师父……” 小哥:“你小王师父。” 沈念念这才想起来,长哦一声,惊喜地指着她的小王师父比划,“哼哼哈嘿王二郎!” 王二郎,真名就是王二郎,乃是大周四大世家之一的王家嫡孙,因为在家中是二房所出的第二子,爷爷亲切地为他取名叫做“二郎”。此次随军,也是奔着锻炼体能丰富人生经历来的。 在沈念念一众白捡的师父中,王二郎属于资质较轻但胜在耐打的那一类,是那种偶尔想起来五天干一架的小概率陪练师父,算起来,她也就和他打过两回。 王二郎郁闷地抬起脚步往前走,弱弱嘟嚷一句:“看来你不仅师父多,而且还记性差。” 沈念念赶紧追上去,“脑子进水,一时间没想起来,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和我计较了嘛,对了,你刚才为什么跟着我?” 他俩身高差距太大,王二郎低头看她,道:“我看你这几天都没找人陪练,顺路看看你是否需要人陪练。” 沈念念眨眼问:“你不介意我到处认师父么?” 王二郎声音柔柔的,和其他动不动就吼一嗓子的粗汉子不同,他的声线轻缓柔和,有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不介意,我就当陪小孩子玩耍,你就当陪我解闷了。” 他能这么说,沈念念自然高兴,当即带着王二郎去训练场上练了一发。 气喘吁吁汗流浃背的王二郎顺利完成陪练任务后,直接一屁股就坐地上了。相比于沈念念直接躺地上的举动,他的坐姿显然要优雅得多。 沈念念抬起满是灰土的脸,看着对面束发青袍的人,瞬间决定将他提到自己心中好感度排第一的师父。 有了王二郎这个陪练,接下来的日子沈念念都不再无聊了。 虽然王二郎教不了她太多东西,但他肯陪她练基本功,而且每次练完后从不要求她喊师父,光是这一点,就足够沈念念服气了。 每次见到他,她张嘴就是亲昵一句“小王师父”,语气太溜,喊得跟叫街边磨剪子的师父一样。 王二郎很是无奈,又不好意思让她换个音调喊,只得应下,然后继续开练。 不到十日,全军上下都知道沈念念“抛弃”了所有的备胎师父,转而投向她唯一的小王师父。 将领们纷纷表示有点沮丧有点伤心。 大力姑娘怎么就不选他们呢? 这天赶路途中,赵子渊骑在马上,问她:“那么多个武功高强的将军,你怎么偏偏选了王家的二郎?” 沈念念想了想,道:“因为小王师父好像非常期待我和他打架,每次见到我,他眼里都装满了殷切的期许,我不好意思拒绝他,而且啊,他从来不要求我给他讲山里的事,也不会问我稀奇古怪的问题,就直说认认真真地陪我练,练完就走,从来没有一句多余的。” 因为她从小到大都在深山生活从未下过山的缘故,有些年轻将领们觉得十分新奇,时不时地就拿出一些奇怪问题,比如说“山里有鬼怪吗”“你看我们会觉得像是在看猴子吗”“你是不是会召唤神仙”等,每次被人提问的时候,沈念念都做好了“我要做个耐心的好孩子满足他们的好奇心不能直接开打”的心理准备,一一应答他们提出的问题。 每次都答一遍,真心好累的咯。 还是小王师父好,干净利落,从不多言。 这样的性格简直棒棒哒,特别适合做陪练的师父。 沈念念想起了他,就忍不住回头喊一句:“小王师父——” 高低起落的音调故意拉长的尾字,特别有“磨剪子戗菜刀”口号的气势。 众人哄笑,王二郎身子一僵,整张脸都红透了。 他哪里晓得,他每次见到沈念念时委婉露出的“今天我不想陪你打”之殷切目光,反而成了沈念念眼里急切邀约的信号,他打完就走人不肯多说一句以此产生距离感的举动,反而成为了她眼中干净利落的性格。 从来不知道拒绝人的王二郎,就这么收获了一枚堪称狗皮膏药的徒弟。 因为王二郎世家出身的缘故,每天要处理很多杂务但仍旧背负着教育危急感的监护人四号赵子渊,很是放心地让沈念念跟着王二郎一起练武。 王家世代书香,王二郎性格温和,品德端正,和那些动不动就教沈念念喝米酒出老千的糙汉子们完全不同,赵子渊觉得,在他们回到望京之前,沈念念跟着他玩总比跟着其他人玩好。 “你下手轻点,不要打伤了他,他要是被打伤了,也就没人陪你练,你只能天天和你娘练了。”赵子渊心心念念地交待道,他得保证,在沈念念进京前,不要被人教坏了。 沈念念一口应下:“好勒!” 随着对自己师父的满意程度越来越加深,继第八十八次陪练后,沈念念准备好好孝敬一下她的师父。 这天扎营夜宿时,沈念念跑到河边x了几条鱼,去炊事班大师傅那里要了一包胡椒粉和辣椒粉,然后选了两条品相完美的烤鱼送给王二郎吃。 王二郎很是感动,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亲自烤鱼给他吃呢。虽然辣得让人跳脚,但是依旧很让人感动啊。一感动,他话就多起来了。 和沈念念唠嗑一圈之后,王二郎迅速交底了自己所有的爱好兴趣以及家庭情况,他这人就这样,一感动起来什么话都往外吐,恨不得将自己的秘密都挂人家身上以此表示自己的诚意。 但是沈念念并不想要听取他们家那些不可外传的事,眼见着马上就到望京了,大家就要分道扬镳,有些备胎师父们将重新回到自己的辖地,她有可能再也见不到曾经陪她练武的备胎师父们了。 她觉得有些小忧伤。 军营里待了这么久时间,自她下山后,这些备胎师父们可是她接触的第一群人,就冲他们喊她仙姑徒弟那劲,她也得好好跟他们分别才是。 圆圆教过,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最后选择了小王师父做唯一的师父,但她也会记得他们的好。 王二郎提议,进城前将领主帅们会凑一起喝酒吃饭唠个通宵,到时候她可以尽情表达对他们的谢意。 沈念念:“这样,我把他们教过的东西拼一起,弄个功夫大杂烩出来,也好让他们知道,他们没有陪我白练,我还是学了东西的!” 王二郎表示这个节目听起来不错的样子。 在王二郎的指导下,沈念念开始了自己堪比杂技的各家功夫一锅端。另一边,知道女儿要上场表演节目的沈家爹娘无条件支持她的节目,大家也算是一起熬过生死的战友,临别前好好交流一下感情非常重要。 沈老娘为沈念念量身打造了一身崭新的练功服,由于手艺太差,所以最后沈念念是披着一床被单上场的。这一床素朴的被单,还是从赵子渊的帐子里扒下来的。 上场的时候,沈老爹吹起了唢呐。 本来他是想搞点高级乐器活跃气氛伴伴奏,无奈能力有限,他爹只教过他吹唢呐。 披着被单,顶着唢呐声,沈念念毫不怯场地完成了她的功夫杂烩表演节目。 看着自己教过的小姑娘别出心裁地串起了所有的招数,身为备胎师父的将领们感动得不行,一个个地围着沈念念说要她再表演一遍,并且表示反正没几天相处了,那就干脆再当几天备胎师父好了。 沈念念破天荒地将各人的脸和名字都对上了,一个备胎师父都没有喊错,并且按顺序依次演练各备胎师父教给她的招数。 “以后我见着你们,还是会喊师父的,以后你们见着我,也得喊仙姑徒弟。” 各备胎师父:要和别人共享一个徒弟,虽然很不爽快,可是也只能接受了。 这么可爱的徒弟,错过就没有第二个了呀。 大家一豪迈,就喜欢灌酒。 沈念念火速加入灌酒队伍,虽然有赵子渊在旁边拦着,但是她依旧偷偷喝了好几口。 醉得个晕头转向。 直接一趴就倒赵子渊怀里了。 赵子渊看看四周,发现沈老爹早就和沈老娘去隔壁帐子共赴*,他又不能将沈念念交给身为弱智的沈悠悠,同时也不能将沈念念托付给早就喝得个满脸红涨的王二郎。 只得他来了。 强硬推掉了好几个将领“睡你麻痹喝起来”的盛情相邀,突破众人醉汉人墙,赵子渊抱着沈念念出了帐子。 一步两步三步,青草地上微风阵阵,他带着她往前走。 忽地她从醉梦中乍起,一把牢牢抱住他的脖子,喊道:“以后还要和师父们一起上战场一起玩摔跤!” 赵子渊停下脚步,看了看怀里的小人儿。 刚带她出山那阵,她是只活泼乱跳的野猴子。 在军营里待了几个月,她从野猴子进化成为了假小子。 这个入世的开端……怎么看怎么不对啊…… 她嘴里嚷了几句什么,他没听清楚,将耳朵凑过去听,冷不防被人捧住了双脸。 她半躺在他的怀里,小脸醺红,声音软糯,慢慢地、慢慢地贴了上去。 吧唧一口! 狠狠亲了一下。 “马上就要去圆圆家了,真开心。” 被她用口水舔一脸的情形,他早已习惯。 但像现在这样,被人亲上了嘴唇,倒是头一回。 赵子渊身体僵住,愣了许久,回过神发现她早已经憨憨大睡。 他抱她回帐,为她掖好被角,走出帐子抬头看满天星星,一呼一吸气息停滞的那瞬间,他才发现,自己的心跳有多快。 那个…… 第一次和女孩子的亲亲嘴……就这么被夺走了…… 他想着十八岁定亲洞房时献给未来夫人的礼物就这么没有了…… 最重要的是……以后等念念懂事知理明白男女大防后,知晓今晚的事,会不会……劈了他? 正直boy赵子渊在风中纠结了整整两个钟头后,最终做出了决定—— 为了他自己的生命安全,还是暂时不要将今晚的事告诉她。 就让这个没有半点意义的亲亲随风逝去吧。 一直试图以“不就是亲个嘴嘛有什么大不了”给自己不断洗脑的赵子渊在闭眼入睡前,脑海中却止不住地念起今天的日期来。 ——庚丑年九月初四。 ——今夜什么都没发生。 ——嗯,只是个寻常日子。 ——庚丑年九月初四。 第30章 沈悠悠最近有点郁闷。 她亲爱的妹妹变成了炙手可热的小可爱,人人都想当她的陪练靶子,每天都被人占了时间的念念已经很久没有和她一起玩耍了。 作为一个弱智,她表示自己受到了冷落。 不开心。 很不开心。 虽然每天都很无聊,但是最近她已经开始无聊到观察自己狂热的死忠粉——那个傻乎乎的彪妹将军。 彪妹,听这名字,多傻,还不如叫飙车呢。 奉行只要能坐着坚决不站着,只要能躺着坚决不坐着的原则,沈悠悠在大军回朝的赶路途中,很少离开她的豪华马车。 这马车是彪妹弄来的。她每天躺在马车里吃吃喝喝睡睡,夜晚偶尔出去散个步,听听帐角八卦,看看璀璨繁星,顺便再和她亲爱的爹娘以及可爱的妹妹,用眼神交流交流感情。 第一个军队副本就这么刷完了,她表示有点舍不得。 虽然舍不得,但是一想到前方即将迎来的宫廷?王府副本,她就觉得人生又瞬间点亮了。 人生奇遇何其多,万一她哪天就能正常开口说话了呢? 沈悠悠想,她要是能拥有说话的能力,大家肯定会被她善良温柔的内心所折服,她,沈悠悠,一个征服天下的女人,就此横空出道。 燃起熊熊玛丽苏之魂的沈悠悠正躺在马车里做她的白日梦,马车外传来一个声音,有人敲了敲她的车窗:“悠悠,还在睡吗?” 被人打扰以致午睡完毕的沈悠悠从马车走下,伸了个懒腰,一脸惺忪模样,目光呆滞地扫了扫前头笑得开心的彪妹,义无反顾地继续往前走。 大军停下扎营歇息,走走停停的,就不能一口气走到望京吗。 沈悠悠趴在草垛看看沈念念练武,看得她一脸羡慕。 好想拥有一身绝世武功,天天承包念念的陪练! 虽然很想让念念陪她玩两下,但是深明“只有念念练好武功才能更好地保护我”这个大道理的沈悠悠还是抬腿走开了。 每天都抱着“万一触动这个机关点我就会变正常”念头的沈悠悠开始在各个帐子间乱逛,逛完一圈后,她往后看,看白痴一样看着跟了她一路的彪妹。 彪妹一直觉得沈悠悠很特别。 他觉得自己也很特别。 因为他认为自己可以很准确地感受到沈悠悠的想法。 他觉得在这个姑娘一嘴“妈的智障”之下,一定隐藏着无数丰富的情感。 虽然沈悠悠对他很冷淡,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对沈悠悠的追爱热情。 为了进一步了解沈悠悠的内心世界,他几乎每天都追着她屁股后面跑。在看到她无数次偷窥沈念念练武之后,彪妹突发奇想,悠悠是不是也想练武? 在排出了一堆武器后,彪妹最终选择了毫不费力就能练习的飞镖。 彪妹站在那,摆出一个自认为非常迷人的微笑,“姑娘,练飞镖不?” 沈悠悠无情喷一句:“妈的智障。” 在彪妹锲而不舍的要求下,沈悠悠为了能够早点回马车躺着睡大觉,只得接过他手里的飞镖。 刷刷飞出几个镖,自请当人肉靶子的彪妹差点被戳了好几个血洞。 沈悠悠丢掉飞镖,她压根就不想玩这个,对于一个只想懒着不动的懒人而言,一切需要动胳膊动腿的活动都是没必要的。当然了,包括扔飞镖这种需要耗手腕的活。 沈悠悠又要重新爬回马车。 彪妹在后面喊住她,“沈悠悠,你别不理我!” 沈悠悠翻了个白眼。 彪妹:“沈悠悠,老子喜欢你。” 沈悠悠下意识捂住胸膛。 啊,成为弱智后的第十三年,她终于,终于迎来了人生的第一朵桃花。 智障又如何,她沈悠悠穿越的魂儿,就算是弱智也能散发出挡也挡不住的迷人魅力! 身后彪妹追上来,特别激动地想要握住她的手,“悠悠,等你长大些,我就去和你爹提亲!” 沈悠悠迷之微笑,然后反手就甩了他一耳光。 “妈的智障!” 这他妈安排给她的是什么cp? 一个深陷敌营还要靠她营救出来,拥有着奇怪姓氏,整天追着一个看起来绝对是百分之百弱智的姑娘到处跑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她的官配! 沈悠悠觉得彪妹绝对心理有问题,说不好还是个变态。 被一个喜欢弱智的男人盯上,她觉得自己好危险的。 彪妹捂着脸,一脸惊讶地看着沈悠悠,完全不敢相信在他深情的表白之后,换来的竟是她无情的一巴掌。 她果然…… 够特别啊! 为了躲避彪妹的热情追求,沈悠悠不准备待在马车被人瓮中捉鳖,她往南面而去,重新去找沈念念。 要是彪妹再烦她,她就让念念一掌拍碎他。 走啊走啊,沈悠悠发现不远处有个和她拥有着同款抑郁背影的男人,走上前一瞧,嘿哟,这不是那天被抓回来的俘虏吗? 好像是什么宁国太子? 在沈悠悠看过的n本言情小说中,凡是顶着太子头衔出场,年轻不超过三十五岁的男人,肯定会起着惊天地泣鬼神的剧情推动效果。 要么是和女主来上一段。 要么就是想和女主来上一段。 只要不是女主她亲爹亲哥亲弟,一切看起来雍容华贵的男人都有可能和女主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 沈悠悠想了想,看着前方这个同样躲在草垛后偷看沈念念练武的男人,她上前就是一耳光扇他后脑勺。 “妈的智障!” 看什么看,那是我妹妹!不准看!凶巴巴的沈悠悠毫不畏惧地瞪着宁羲,有种随时要被抢亲妹妹的感觉。 宁羲一愣,望着眼前这个和沈念念有几分像的女孩子,终于想起她是谁。 沈家人初次闯军营时他见过的,是那个小姑娘的姐姐。 身为俘虏,早就得知自己即将作为人质送进望京城的宁羲,在经历了一系列绝望沮丧的内心活动后,终于勇敢地直面了自己惨遭抛弃的事实。他恨过,痛过,在大周军士热情高涨地欢呼胜利后,他独自一人缩在异国他乡的破帐篷里,一点一点地将自己被人摔碎的心拼回来。 他现在是质子宁羲,战败之军的督军,被人俘虏的废物太子。 被臣子和亲爹抛弃了的棋子。 他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被遗弃的心情,但他清楚地知道,怨天尤人,他就永远无法翻身,他现在是孑然一身,没有人与他为友,他要小心翼翼地走好每一步。 挨了沈悠悠一巴掌的宁羲并未发作,他看着沈悠悠,轻启唇齿,说了四个字:“不要骂人。” 不远处沈念念正好结束练习,无意远眺时正好看见前头草垛边站着两个人。 她一眼就认出沈悠悠的身影来,满头大汗都来不及擦,直接就跑过去了。 “姐!”沈念念亲切地喊一声,然后就看到站在沈悠悠旁边,沉着脸的宁羲。 宁羲指着沈悠悠对她道:“你姐姐打人又骂人,这样不好。” 沈念念看向沈悠悠,“姐,好端端地,你干嘛打他骂她?” 沈悠悠用姐妹间特有的肢体语言表达:他是跑出来的俘虏,得立马抓回去才行。 而且啊,他趴哪不好,偏偏趴这里,分明是想偷看! 沈念念立即回应:他不是俘虏了,是大周的客人! 沈悠悠:谁说的!怎么变客人了! 沈念念:圆圆说的! 沈悠悠:哦。 沈悠悠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彪妹已经马不停蹄追了过来,沈悠悠只得撒开腿跑,走前不放心地瞪了宁羲好几眼,目光里满满的都是警告。 ——像你这样二十好几的老男人,不准打我们家念念的主意! 身后彪妹差几步就追上了。 沈悠悠无奈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沈悠悠走后,为了替自家姐姐致歉,沈念念非常懂事地送宁羲回去。 她早就听说了,被抓的俘虏重新成了大周的客人,虽然说是客人,但是好像全军上下没人肯搭理这个宁国来的人呢。 她听圆圆说过,这个客人好像有点惨,一个不留神,他就永远回不去自己的家了。 宁羲如今不住俘虏帐,改住一般将士住的帐子,绕的路有点远,沈念念问:“你刚刚是躲在那个后面看我们练武吗?” 宁羲并不否认,直接承认:“是的。” 沈念念皱眉,问:“你要看,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站出来看,偷偷摸摸的,难怪我姐姐误会你,下次不要这样了哦。” 她的语气跟哄小孩子似的,宁羲笑道:“我要是站出来,没人会欢迎我,与其搅坏你们的兴致,不如偷偷地躲起来看,反正我也只是无聊而已,随便看看打发时间。” 他这话说得十分平静,沈念念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总觉得他笑得实在太过……夸张了点。 就好像戴了张面具,不想让人窥出任何蛛丝马迹。 沈念念不是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毕竟她没有这种被人抓走沦落俘虏然后又变成客人的经历,她想了片刻,拉他的衣袖道:“你不用担心,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欢迎你的,你会找到朋友的。而且,你肯定可以回自己的家,总不会一直待在望京做客的。像我,我也就在望京待五年,等我学完了该学的,也就不会继续留在那做客了,这都是我爹爹告诉我的,对了,你有爹爹吗,你可以给你爹写信问一问他,看你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宁羲眸中一黯。 沈念念有些慌神,她觉得自己好像惹他不开心了。 “我的爹,他似乎已经不想让我回去。”宁羲的语气有些悲伤,他之前有多么努力想要逃出周营,他现在就有多么伤心地连动都不想动。 沈念念“啊”一声,愤愤然表示:“你爹真坏!” 宁羲站在那,没有说话。 悲伤已经席卷他整个身体,一想起这个事,他连呼吸都困难。 是啊,怎么这么坏,忍心将他丢在陌生的都城,一封信都不曾有过,他的父皇,是打算让他自生自灭么? 就因为打了败仗?就因为不小心成了俘虏? 明明……明明有那么多个机会……他的父皇是可以派人来救他的……为何,偏偏要将他丢在这里? 还有那帮子老臣,他们不是口口声声喊着只有他才是宁国正统储君吗,不是说只有他才可以继承大统吗! 骗子,都是一群骗子! 早前被硬生生盖住的愤怒情绪此刻一并爆发,他经不住颤起来,拳头紧握,恨自己的无能无力,恨别人的背叛。 这种恨意,席卷全身,几乎让他无法冷静思考。 那股子憋屈和怒意似扯絮的棉花一般噎住他的喉咙,呼吸困难之际,忽地一只冰凉的小手伸了过来,搭在了他青筋暴露的手背上。 “不要生气,生气会变丑的。” 沈念念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他,于是她拿出了自己最高级别的安慰语:“要不是我已经有圆圆了,我肯定愿意养你,保护你。但是我已经有他了,爹说过,做人要负责任,一次只能负一个责任,所以大概等圆圆死了后,我才会养你。但是我又不可能让圆圆死,所以这辈子我是没有机会养你的了,等下辈子吧,你早点遇到我,我就能养你保护你了。” 一番话,她说得振振有词。宁羲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些什么,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听懂,蒙着一头雾水问:“……什么意思” 沈念念:“就是这个意思。” 半晌,她想到什么,追加一句安慰语:“虽然我不能养你保护你对你负责任,但是因为你说话说得好听,夸人不带重样的,我很喜欢,所以以后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她自说自话,完全不考虑他能不能听懂,叽里呱啦将自己以后在望京读书的事说了一通,宁羲听得更加懵懂了。 什么养什么负责任?养阿猫阿狗吗? 虽然大部分话没能听明白,但是有一句,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就是—— 她说以后会经常去看他。 就好像他只是寻常借住在望京的普通人,她去看他完全只是好友间的串门子。 许久,宁羲抬起头,放开沈念念的小手,昂首挺胸,重新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 大周的望京城,将会是他重新开始的地方。 只要还活着,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兴许有一天,他还会回到宁国,以一个君主的身份,登上本属于他的皇帝宝座。 宁羲看着前方,目光比之前更为坚毅,走到帐口的时候,他一脚迈进去,想起什么,回头对沈念念道:“欢迎你以后随时来看我。” 最后一个字音落,他冲她笑了笑,不是虚伪的假笑,不是阿谀的堆笑,而是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微笑。 沈念念一口应下:“好啊!” · 大周将领回朝那一日,望京城万人相迎,百官相候,周帝亲自到城门外相迎。 赵子渊高坐于马背上,于之前赶路的阵营不同,他身后跟着的不是护圆小分队,而是由主帅们组成的四大金刚团以及将领们组成的八大铜人阵。 在这四金八铜的组合里,与其他人激动的心情不同,彪家父子格外忐忑。 回城的前一晚,赵子渊找他们谈过话了,具体谈话内容围绕他们不听指挥被敌人抓为俘虏这一段展开。 根据周国律法,他们虽然有功,但也有过错,算下来,还不一定能将功补过。 是以到了周帝跟前,不等周帝开口,彪家父子噗通一声跪过去请罪。 所有将领跟着一起跪下。 赵子渊跪在最前方,周帝就近在他的跟前。 他跪在地上,视线压低,余光只能瞄见周帝脚上金丝缎面靴的黒龙绣爪纹,栩栩如生,在阳光的照耀下,显示出一种肃冷的威严来。 “朕还没来得及封赏你们,你们倒一个个地跪下请罪了。有什么罪好请的,战事大获全胜,所有人只有功,没有罚,都起来吧。”周帝的声音缓和而平稳,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彪家父子松一口气。 这第一关,总是是过去了。 听皇上这语气,就算后面追究,也不会重罚的。 赵子渊缓缓起身,抬眼便望见对面周帝笑得一脸慈祥,“辛苦子渊了。” 赵子渊一愣,周帝轻易从不喊皇子的大名,总是老六老六地喊着,只有在他对人表示非常认可的时候,才会难得开口喊一声大名。 赵子渊发自肺腑一笑,“不辛苦,这都是儿臣该做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周帝喊他大名了,上一回听到,还是他十岁生日时,安贵妃给他过生辰,周帝过来看他,拿了个嵌红宝石弓箭送他时望他勤恳努力时说的寄语。 周帝并未再多说什么,与将领们寒暄几句,目光扫视人群时,忽地看见紧随四金八铜的队伍后,跟着一个骑马的小姑娘。 小姑娘生得一副好模样,一双眼睛黑不溜秋地直勾勾望着他,丝毫不曾畏惧。 周帝挥挥手,“你过来。” 连喊了两声,终于才将人喊动。 本来沈念念是要跟着沈老娘沈老爹往队伍后面站的,但是她想离圆圆近一点,所以就往前面挪了那么一丢丢距离。 城里人好多好多,所有人都在盯着他们看,沈念念身在队伍之中,有种被一万只兔子包围的奇怪感觉。 等到周帝发话时,这一万只兔子全部消失不见,所有人都盯着地上,没有人再看她了。 沈念念有点不知所措,加上她一直很想看一看皇帝长什么样,所以就直接盯着周帝看了。 这一盯,非得将他看个通透不可。额头认真看几眼,眉毛认真看几眼,鼻子认真看几眼,哪儿都要认真看几眼,才能看出圆圆他爹到底和圆圆长得像不像。 周帝笑问:“你作甚看着朕?” 沈念念张嘴就答:“老早就想看一看皇帝了,今儿个总算见着了。” 周帝哈哈大笑,问赵子渊:“这孩子是谁?这般小,怎么也随在队伍里?” 赵子渊答:“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 周帝抿唇笑了笑,没有继续问下来,转身上马,往城内而行。 赵子渊重新上马,往周帝身边扫一眼,瞄见赵子川也在队伍中。 顿时心中百味具杂。 赵子川也望见了他,目光遮掩,不敢直视。 在大周取得压倒性胜利后,赵子川随便找了个理由和安耐晒逃一般提前回了望京,此次迎接队伍,他也在其中,是跟随周帝一同从宫里出来的。 回望京的时候,赵子川有想过要不要找机会干掉赵子渊,可惜赵子渊一直身在军营,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一队奇怪的老老少少。 赵子川很害怕赵子渊将他□□的事捅到周帝跟前,虽然赵子渊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但是他仍旧怕他会孤注一掷地拖人下水。 周帝召人进太极殿,并和赵子渊单独谈了一会。 赵子川等在宫殿外头,整个人特别焦躁,生怕赵子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人从太极殿里出来了。 红墙宫门一拐,一直沉默跟在赵子渊后头的赵子川见角落无人,径直就抓住赵子渊的胳膊,二话不说就跪了下去。其实一开始他没想过这么没骨气地跪下,毕竟他可是有胆子雇凶杀人的人,再怎么也不会因为害怕赵子渊告状而给他跪下。 无奈腿当时好巧不巧地软了,然后就那么顺势跪了下去。 “六弟,五哥我对不起你。” 赵子渊笑,“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何必行这么重的礼。” 赵子川急忙问:“你在父皇面前说什么了?” 赵子渊对他这种敢做不敢当的态度嗤之以鼻:“五哥觉得我能说什么?” 赵子川一愣,半天说不出话来。 赵子渊回想起刚才太极殿里的谈话,周帝淡淡问了几句关于半路失踪的事后,只嘱咐了一句,“下次多加防范,身为皇子,你不该如此掉以轻心。” 讲真,要不是他常年僵着脸以至于面部肌肉不发达,这要换了别人,自己差点被砍死亲爹却只是轻描淡写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估计都能委屈地当场哭起来。 更何况,从真实年龄来看,他才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要他担起“兄弟要杀我父皇不管我”的事实,未免太残酷了点。 想那宁国太子,好歹也是二十六岁才被抛弃。 到他这里,这出戏是不是上演得太早了点? 但他始终没说什么,没有抗议没有任何反应,直到见了赵子川。 赵子渊盯着他,一字一字道:“你不就是想问刺杀的事吗?你放心,安贵妃和安尚书分别写了信给我,你要庆幸自己有一个好母亲和一个好舅舅。” 他往前一推,推开了赵子川,头也不回,径直离去。 何尝不委屈,何尝不心痛。 但他根本无可奈何。 一来他没有证据。 二来没有人打算为他讨这个公道。 以刚才太极殿父皇的态度来看,不管他知不知道赵子川派人刺杀的事,他应该都不想追究下去。追究下去,揪了人出来,难不成真的把人杀了么? 赵子渊想,哪怕是他在莫干山被人刺杀了,事后查出来是赵子川干的好事,父皇都很有可能不会杀他。 已经少了一个儿子,不能再少一个。 路上回府,一肚子怒火,到了石狮子前,一抬头望见王府大门口蹲着四个人,府里的首领太监和侍女们齐齐站在旁边。 一直在等赵子渊回府的沈念念惊喜地扑过去,钻进他怀里就笑:“圆圆,你终于回来了!” 赵子渊见着她笑,那种被人等待被人需要的感觉瞬间充满全身,刚才受的窝囊气缓缓消逝,他低下头问:“怎么还不进去,作甚在府门口待着?” 沈念念蹭蹭他,开口道:“第一次来圆圆的家,想和圆圆一起进门,所以必须在门口等着你回来。” 沈老爹拉着沈老娘和沈悠悠站起来,“头一回进屋,咱五个一个都不能少。” 赵子渊头一次觉得回王府是件如此令人高兴的事。 就好像饿的时候正好有一大堆美食递到跟前,这种恰到好处的满足,足以让人心神愉悦。 “放火盆。”他出声交待,首领太监忙地将早就备好的火盆搬出来。 燃烧的火盆,红亮的火星子,赵子渊牵着沈念念的手,一大一小嘿啾嘿啾跳过去,站在门槛这边,沈念念笑嘻嘻地看着沈老爹和沈老娘相互搀扶,中间架了个沈念念,三人抬腿一跨,跳到门槛内里。 跳完了火盆,和着一铜盆清水洗了手,这就算是顺利回府了。 晚饭都没吃,赵子渊带着护圆队参观王府。一小圈走下来,天已经乌黑,大家往东屋里去吃饭。 “圆圆,你住的地方好大啊,这么多个屋子你住得过来吗?”沈念念很天真地问他:“你是不是一天住一间,每天住不同的屋子?” 不等赵子渊开口,她又道:“这样也挺好的,以后我天天跟着你住不同的屋子。” 赵子渊给她舀了碗鲍鱼汤,“现在我们回府了,你会有自己的屋子,以后不用跟着我住了。” 沈念念皱眉:“为什么不能跟着你住?之前我们都睡一块的呀!” 她声音洪亮,整屋的奴仆都听见了。 众人纷纷低头,自觉地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万万没想到,王爷这一回回府,竟带回来个童养媳? 赵子渊咳了咳,摸摸她的头,“睡一起不方便。” 沈念念:“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会踢你,我这么瘦小,根本占不了多少地方!” ……嗯虽然占不了多少地方,但每次占地方都占得非常有技巧…… 几乎每次都横跨在他身上t.t 根本睡不安稳。 沈念念不高兴,放下汤勺,嘴巴撅得高高的,“我不管,我就是跟圆圆一起住。” 赵子渊无奈地看向沈家爹娘。 沈家爹娘正在非常开心地吃着这一桌美味佳肴,根本没工夫听他们两个说什么。 赵子渊只得出声喊一句:“伯父,伯母……” 沈老爹抬头就是一句:“什么伯父伯母,喊干爹干娘!你小子就是不长记性!” 众奴仆噤声。 王爷不仅带了个童养媳回来,还带了认了对干爹干娘?(¬_¬) 那个,王府的天是不是要变一变了? 感觉这家子人好像很有当家人的气势哦? 赵子渊屏退屋内奴仆,压低声音喊了句,“干爹,干娘。”然后就将皇子不得随意认亲的事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告知沈家爹娘,最后得出结论,“以后关起门来是干爹干娘,打开门来,就各是各家人。” 沈家爹娘表示桌上的燕窝八宝粥很好吃,他们忙着喝粥,赵子渊说什么都随意。 赵子渊松一口气,这要真让他天天搁外面喊干爹干娘,估计过不了多久街上就该出野史了。 转过脸,沈念念嘟嘟脸凑跟前,她鼓着腮帮子,一副“宝宝好生气宝宝要气炸了”的神情。 赵子渊叹气,“念念,你睡觉的时候,总是会把我踢下去……” 沈念念八字眉:“我没有!” 赵子渊:“你就有。” 僵持了半顿饭的时间,沈念念终于肯让步了,“那我要住离你最近的那间屋。” 赵子渊点头,“好好好。” 沈念念闷着一张脸地开始吃东西,张嘴道:“不高兴,啊——要喂。” 赵子渊连忙舀起一勺子肉往她嘴里塞。 沈念念:“明天想去街上玩!” 赵子渊:“陪陪陪,陪你去。” 沈念念:“可以买好看的东西吗?” 赵子渊:“买买买,我有钱。” 沈念念:“圆圆能天天陪我玩吗?” 赵子渊一时嘴快:“能能……咳……看情况。” 沈念念想了想,哼唧一声勾嘴唇邪魅狂拽酷说道:“圆圆要是不能陪我,我来陪圆圆就好了。” 赵子渊:“……嗯……” 夜晚吃完饭,大家开始参观各自的屋子。 在沈老娘的强烈要求下,沈悠悠单独住一间。 沈老娘是这样想的,既然下了山,就要好好培养女儿们的独立性,悠悠也不是全傻,好歹脑子有一部分是清明的,住进王府也不缺人照顾,正好让悠悠暂时熟悉一下没有家人贴身照顾的日子。 作为恩爱夫妻俩,沈老爹和沈老娘自然是要住一间屋的。虽然分了屋,但其实沈家爹娘的屋子和沈悠悠的屋子在同一个院子,而隔壁相邻院子里,住着的正是赵子渊和压根不想分屋睡的沈念念。 参观完寝屋,时间尚早,大家睡不着,齐齐到圆圆院子里歇凉。 望着天上一轮皓月,沈老爹第一个发出感慨:“这就是望京的夜晚呐。” 沈老娘忙着为沈悠悠驱赶虫蚊,拿流萤小扇扑了扑,道:“城里蚊子太多了。” 沈悠悠在梦里梦见彪妹追着她跑,吓得连梦话都嘟囔出来了:“……妈的智障……妈的智障……” 大家一愣,继而哈哈一笑。 沈悠悠没被笑声吵醒,依旧睡得倍儿香。 沈念念搬条矮凳挨着赵子渊坐,头一搁,正好靠在他膝盖上,目光正好对着院门那两樽小石狮,她打了个喷嚏,拿鼻子蹭蹭他的膝盖,笑道:“以后这就是我的家了。”她扭个脖子,调整视线,正好对着赵子渊的下巴,伸手去戳了戳,“圆圆的家,就是我的家,我的家,就是圆圆的家,这是我们大家的家。” 她绕来绕去的,念了好几遍,赵子渊听得笑起来,“是,圆圆的家,就是念念的家。” 回京后的第一个夜晚,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 平平淡淡,跟白开水一样。 说不出哪里特别,却是无可取代的心安。 —— 第二天,朝廷封赏的圣旨下来了。 除却各类金银珠宝地契,周帝将望京城都尉左右的兵权给了赵子渊。 这一举动超乎赵子渊的预料。 历朝历代,没有几个皇子有皇帝亲授的兵权,望京都尉,相当于将整个望京城的命脉交到了赵子渊手里。一时间,朝廷议论纷纷,大家揣测圣心的同时,也为赵子渊捏一把汗。 有圣宠固然好,但六皇子毕竟年轻,恐怕担不起此等重任。 封赏圣旨下来的第二天,就有朝臣上奏,周帝直接一句“当得了督军,自然也能担负起区区一望京都尉。” 众人都是一脸懵逼。 谁也没有想到周帝会突然对冷落多年的皇子大加宠信,而且一出手就是皇城兵权。 大军打战在外,纵有兵权在手,打完战迟早是要交付的,但皇城兵权不一样,扛起一万兵,分分钟直接可破皇宫造反啊! 赵子川听到消息的时候,几乎气得都哭出来了。 就在昨儿个,他还以为周帝偏袒着他,不仅没有问责,而且还给了他赐了功。虽然是个虚名,但这已经足以说明父皇对他的宠爱。 赵子川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凭借着这份宠爱就能直接当上储君了。 刚高兴没多久,下一秒就被赵子渊封赏的事情给轰炸了。 炸得他整个人都心碎了。 “凭什么,父皇凭什么将都尉兵权交给老六,连大哥都没有的待遇,他老六凭什么有!” 赵子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屎的,旁边安贵妃全程冷漠脸看着他。 赵子川仰起脸,凑过去,“亏你还是我亲娘,这种时候一句话都不带安慰的。” 安贵妃摔了巾帕过去,“老六凭什么拿下都尉兵权,这个你比谁都清楚。你那样害他,他却依旧能够带领大军赢下战事,换你你早就瘫在臭水沟里腐烂了,哪里还做得了这等大事,亏你还好意思在我这里哭诉。” 赵子川擤鼻,委屈道:“是不是你跟父皇说什么了,父皇以前从来都不关心老六的,这次倒好,赏了他那么多东西不说,还给他皇城的兵权!” 安贵妃叹口气,眉头紧皱,“你出去,回你的王府面壁思过,三个月不许进宫来。” 赵子川赖着不肯走,“母妃!” 安贵妃撇开头,“来人,将端王爷请出去!” 赵子川哪里真敢让人来请,他丢脸的样子只他亲娘看见就好,赶紧擦干了眼泪,整理袍角,走出宫殿,又跟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那张鼻孔朝天的拽样。 第31章 新章 此次战事大获全胜,几乎所有参战的将领们都得到了该有的封赏。 护圆小分队也得到了丰厚的赏赐。 然后护圆小分队一转头就把所有的金银珠宝全扔给了赵子渊。 “这就是我们五年的饭费和保护费了。”沈老爹如是说。 赵子渊哭笑不得,只能暂时收下代为保管。 对于这家“来路不明”的山里人,周帝并未给予太多关注,仅仅在庆功宴上开口夸了几句,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对于达官贵人而言,沈家人无非是碰巧救了皇子并且有那么一丢丢才能的庶民而已,除了少部分人对于他们特别好奇外,其他人并未十分在意。 护圆小分队吃吃喝喝很是开心,并且过多在乎这些虚名,反正他们是来求学的嘛,又不要上朝当官,皇帝老子关不关注重不重视,压根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是沈悠悠不是很高兴。 她可是想着要攻略全大周的女人,当然不肯放过任何机会。 在她的想象中,事情的正确发展应该是:靠着在军队刷下的功劳和好感,像他们这样如此与众不同的一家人,肯定会获得皇帝和群臣的惊呼赞赏,从而闻名全望京,引领大周新风潮,从此走上人生巅峰。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沈悠悠正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忽地被人拍了拍肩膀,抬头一看,沈老爹那张脸跳入眼帘:“悠悠,走了!” 一懵,原来宴会已经结束,大家都已经开始退场。 红墙宫道,一家人慢悠悠地往宫门的方向而行,三三两两有官员从身边经过。赵子渊走在最前方,沈老爹问:“圆圆,你怎么瞧着有点不太高兴啊?今儿个你爹一直夸你,大家也都在夸你,你应该开心才是啊。” 赵子渊心中烦恼,不便外露,点点头,随口敷衍,“我挺开心的。” 然后就闷着头不说话了。 沈老爹努努嘴,将沈念念推上去,小声道:“去,哄你圆圆哥开心。” 沈念念非常上道,一把从后面揪住赵子渊的手,赵子渊低头看她,沈念念笑:“圆圆你是不是没有吃饱?” 赵子渊:“嗯哼?” 沈念念挨近,“没有吃饱就会闷闷的,有气无力,就跟我姐姐一样。” 说完,她指向走在最后面,比大部队落下一大截的沈悠悠。 沈悠悠:梦没做醒真的好不开心。 沈念念顺势喊了句:“姐姐,你走快点。” 赵子渊反手去牵她的手,问,“那你吃饱了吗?刚刚在宴会上,都没怎么见你动筷子。” 沈念念两只大眼睛弯弯一眯,“我光顾着听大家怎么夸你了,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 赵子渊摸摸她的头,心里头暖暖的,“回府我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东西,吃饱了晚上才能睡得香香的。” 沈念念点点头,“嗯。” 回了王府,赵子渊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子东西,沈老爹和沈老娘没有兴趣接着吃吃吃,拉了仍处于郁闷中的沈悠悠回院子。 饭桌上,赵子渊陪着沈念念吃东西,一边看她吃,一边想着封赏的事。 讲真,除了部分大臣觉得父皇的封赏有问题外,连他自己也觉得有问题。 都城卫这事,跟坐镇大军指挥战事完全不一样。 打战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把敌人拿下,其他一切都不用想,该是啥就是啥,军规摆在那,一切都按规矩行事。 而都城卫都督,除了守卫望京城和皇宫外,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可以说,只要是望京城内发生的事,都能跟都城卫扯上点关系。什么时候管,什么时候不该管,这都是有限界的,但这限界又十分模糊,稍有差池,就会得罪人。 要想完美出任都城卫都督,必须懂得高超的人际关系,而人际关系,恰恰是他最不擅长的。 别人眼里的肥差,到了他这里,却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赵子渊叹口气。 烦。 真烦。 沈念念嚼完最后一口糯米酥,从凳子上跳下来,屁股一扭一扭地,两三步就扭到赵子渊背后,然后径直趴下。 赵子渊一愣,“念念?” 沈念念的脑袋顶在他的脖子下方,以额头为着力点,来回晃动,“圆圆,我困了啦。” 赵子渊:“困了就回屋睡觉。” 沈念念装死中:“啊,没有力气,走不动。” 赵子渊:“可你迟早是要走回屋睡觉的。” 沈念念干脆整个人趴他后背,双手攀在他的肩膀,嘴里嘟嚷一句:“圆圆真笨!” 直男赵子渊:为何她一言不合又说我笨??? 沈念念砸吧嘴,啧一下,“连小彪将军看起来那么笨的一个人,讨好我姐姐的时候都机灵得跟猴子似的,你长这么聪明,为什么讨好人的时候,却跟个大傻瓜一样呢。” 她嘴里念念有词,赵子渊猛地领悟过来。 原来是想要他背着回去。 他一使劲,缓缓起身,步伐稳健,背着她往外面走。 王府的奴仆们一脸惊恐地看着自家傲气冷漠脸小王爷乖顺地背着人一步两步似蜗牛慢慢爬。 沈念念说要停下看星星,赵子渊就停下让她看星星。 沈念念说要停下捞月亮,赵子渊就背她到井边捞一轮白晃晃的“月亮”。 这里那里的都逛遍了,等到回屋的时候,沈念念已经呼呼大睡了。 赵子渊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盖好被子,掖好掖角,临走前不放心,特意嘱咐屋里伺候的侍女,让她们在床边守着,随时注意沈念念从床上滚下来。 独身一人回了书房,夜深寂静,想到了封赏的事,实在太心烦,想着想着,不自觉地将沈念念的事翻出来缓解。 什么时候去上学,师从何处,何教她和同窗处好关系等一系列需要操心的问题一个个冒出来。 烛光融融,蝉鸣渐浅。 坐在红木圈椅上,赵子渊忽地有些感慨—— 像是养了个女儿啊。 第二天,宫里有人来请,是安贵妃宫里的人。 原本也请了沈老爹,但由于沈老爹是没有官职爵位的外男,所以并不能真的进宫去,请帖上意思一下而已。 沈老娘好奇问:“我们与这安贵妃素不相识,她为何请我们进宫?” 赵子渊轻飘飘一句:“五皇兄乃是安贵妃所出,而安贵妃待我,有如亲娘。” 沈老娘似懂非懂点点头,戳戳旁边沈老爹的肩膀,小声道:“啥意思?” 沈老爹躺在太师椅上伸了伸懒腰,一本正经道:“圆圆的意思,是安贵妃对他有恩,但无奈她儿子想杀他,圆圆看在这个安贵妃的面子上,没有告发那个蠢货,这安贵妃心里过不去,所以想请圆圆的救命恩人进宫一聚,说白了,你和女儿们这趟进宫,就是坐着受人跪拜的。” 沈老娘摆摆手,“那是娘娘,娘娘哪能拜我。” 沈老爹翻了个身,继续晒太阳。 沈老娘从来没有单独带女儿们出门做客的经历,为了不失礼,她特意事先做了一番准备。 由于王府没有女眷,所以没有额外准备的一系列衣裳。穿着上次赴宴去的衣裙进宫未免有点不合适,显得好像不尊重人一样。 沈老娘虽然待在深山十几年,但她对于山外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规矩”,还是保持中立态度的。 要去见后宫的娘娘,肯定得穿得漂亮点。 而且听说还是个贵妃,那就更得慎重了。 沈老娘已经十几年没有和小姐妹聚过,这一回赴宴,倒抱着一种出门赴约的喜悦。 赵子渊没有想到,沈老娘会有这个兴致亲自挑选锦缎首饰甚至是设计做衣袍的样式。 借着这次进宫见安贵妃的由头,她索性将一家人春夏秋冬的衣服全部都承包了,弄完了还感慨一句:“有绣娘就是好,想要啥样子的衣裳画个图就行,真方便。” 等到进宫的那天,宫里的太监宫女亲自来王府相迎。 母女三个早早地就等着了。 赵子渊亲自陪他们去。 沈念念坐在椅子上,小腿一晃一晃地,目光扫到赵子渊身上,将他四周全部瞄了一遍,好奇问:“圆圆,你怎么不穿我娘给你做的衣袍?” 赵子渊身形一愣,小心翼翼往母女弎那边看一眼。 不是他不想穿……实在是沈老娘的审美太过……额……与众不同…… 衣服上绣花很正常,但哪有全部都是花的,而且还是大朵大朵的牡丹花??? 从他这个角度远远望去,沈家母女坐在一起就像是连成片的小花圃?衣服艳彤彤的,头上插着类似叶子的发饰,整个就三朵修炼成人的花精。 太扎眼了。 要不是母女弎容貌姣好,撑得起这样浮夸的风格,换做其他人,早就被当成疯子。 赵子渊想起自己那几身衣袍,和沈家母女完全就是配套的,除了款式不一样,其他花样一模一样。 打死他都不会穿。 沈老娘冷不丁地说了句:“念念,有些人就喜欢穿丑不拉几的衣袍,不是所有人都有我们这样的品位。”她明显不想和赵子渊说话,遂转过头冲沈悠悠道:“悠悠,你说为娘说的是不是啊?” 只想将自己身上衣裙扒下来的沈悠悠:“妈的智障!” 沈老娘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脸,语气一瞬间变得恐怖起来:“悠悠——” 沈悠悠声音一弱:“妈的智障。(好漂亮的)” 沈老娘这才满意地回头,傲娇地牵着沈念念和沈悠悠的手往外走,路过赵子渊身边时,特意停下了,以王之藐视的眼神轻轻扫一眼,哼一声,“瞧你身上穿的,跟路边要饭的似的。” 赵子渊僵住,哭笑不得。 他穿的虽素朴,但怎么也比叫花子要好啊。 关于沈老娘的审美,其实之前他有提醒她,宫里不兴这么花俏的,随便穿一身进宫就好。 但是沈老娘压根就没听。 赵子渊没想到,平时看起来云淡风轻视一切为狗屎的沈老娘,竟然会在穿衣打扮上如此讲究,讲究得……有些太令人惊讶了。 回想起这一路从山里到军营,又从军营到望京,好像沈老娘确实穿得特别艳丽?只不过路上条件所限,再怎么艳丽,也没有到夺人眼球的地步,如今条件一好,她这个华丽丽的风格就特别凸显了。 安贵妃派来接人的是宫里大太监和大宫女,几乎是以最高级别的热情程度前来迎接。 沈家母女弎出府门的时候,门外等候多时的太监宫女明显一僵。 这个……贵妃娘娘今日的贵客……好像有那么点不同寻常啊?? 虽然有点震惊,但是没人敢说什么,恭恭敬敬将沈家母女迎进轿子里,一路向宫里出发。 赵子渊骑马,默默地在轿子后面跟着。 等进了宫,又是一队宫女太监前来相迎,依旧是惊讶万分的眼神,越是惊讶,越不敢多看。 沈家母女弎,哦,不,是母女俩感觉良好大摇大摆进了贵妃宫。 作为外表弱智内心深沉的玛丽苏少女沈悠悠,她是非常嫌弃自己这个装扮的。 简直跟唱大戏似的。 实在是太丑了。 走在路上,简直羞耻万分。 沈悠悠看了看旁边自信心爆棚每走一步都像是在走t台的沈老娘和沈念念,想了半秒,默默放慢了脚步,和穿得像是个正常人的赵子渊走一块。 第32章 新章 更新 赵子渊一脸奇怪地看了看旁边靠过来的沈悠悠。 然后不自觉往旁挪了挪。 沈悠悠抬眼看他一眼,眉头挤到一起,怀疑的目光盯着赵子渊,抬脚又往他那边靠近一步。 赵子渊再移开。 沈悠悠又靠近。 赵子渊没办法,只得做手势示意沈悠悠不要靠太近。 这样会让他“牵连”进她们的奇怪审美。 沈悠悠摇摇头,试图用眼神和放慢语速的自我标语来表明她和他同样的审美立场。 有时候,赵子渊偶尔会觉得,其实沈悠悠根本就不是个弱智,她可能比她们家里所有人都要聪明。 但更多的时候,赵子渊觉得,沈悠悠确实是个智障。 就比如现在她指着他鼻子一口气吐出无数个“妈的智障。” 她“骂”他骂得根本停不下来。 赵子渊扶额,一边承受着沈悠悠的“人身攻击”,一边还要为她指正方向,顺带着扶她一把,好让她不要走错地方。 快到安贵妃寝宫时,太监宫女停下来,再一次为初次入后宫做客的沈家母女说明宫中做客礼仪事项。 趁宫女讲解的时候,沈念念顺势想将遥遥走在后面的赵子渊拉到前面去,正好将他从沈悠悠那拯救出来。 沈念念严肃大人脸,一本正经对沈悠悠道:“姐姐,不能骂人,更不能骂圆圆,你这么骂他,他会哭的,上次你就是这么把小彪将军骂哭的。” 赵子渊:他看起来像是会被人骂哭的那种人吗??? 沈悠悠内心嗷呜一声,有些委屈,“妈的智障(宝宝内心苦啊)。” 沈念念:“你又骂人。” 沈悠悠叹口气,没办法,只好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两只眼睛一眨一眨,对着沈念念:这样就可以了吧? 沈念念点点头,伸手去牵沈悠悠的手,“姐姐真乖。”转头对赵子渊道:“好啦,我们一起进去吧,见安娘娘的时候,你们要乖乖的,不能再吵架。” 原来是以为他们俩吵架了。 赵子渊无奈地和沈悠悠对视一眼。 为了他们的和平爱好者小念念,两人只得担下这压根不存在的“吵架”,同时点了点头。 沈念念很是满意,左手牵沈悠悠,右手牵赵子渊,一蹦一跳地朝门里而去。 进了寝殿,绕绕弯弯,经历了一大堆必过礼仪,总算是见到了这次的东家安贵妃。 安贵妃看到着装怪异的母女三人时,第一反应也和众人一样,惊讶不已。 像穿成这样,还能淡定自若在后宫行走的人,不多了。 不等沈家母女行礼,安贵妃已经迎上来,亲自搀着沈老娘,笑道:“你这衣裙花色真好看。” 沈老娘一愣,神情真诚道:“谢谢,我也觉得挺好看的。”对于一切夸她有品位的人,她都特别有好感,语气豪爽道:“府里还有很多,你要是喜欢,我改天给你捎一身。” 完全不像是初次入后宫的庶民对高高在上的贵妃应有的态度。 众人不禁捏了把汗。 要知道,后宫四妃之中,安贵妃虽然年纪轻,但向来是最矜持端正的,连周帝都曾言,后宫佳丽,当以贵妃为典范。虽然后面还加了句当以皇后为首,但很明显是客套话,所以可以直接忽略不计。 连一旁的赵子渊都犹豫着要不要出面缓解一下气氛。 谁都可以开玩笑,但是跟安贵妃开玩笑,那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就在赵子渊准备站出来的时候,安贵妃忽地一下笑了,笑声清爽,和平时的拘谨微笑孑然不同。 她吐出两个字:“好啊。” 众人眼中闪过讶异之色。 沈老娘完全没有注意到别人的神情,她大咧咧回挽住安贵妃的手,像是以前与自己那些江湖小姐妹见面一般,态度随意,有什么说什么,“你倒和我想象中的贵妃娘娘完全不一样。” 安贵妃好奇问:“哦?难不成你还想象过我是什么样的?” 沈老娘:“那当然,我从未见过后宫娘娘,以为你们都生得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安贵妃道:“今日一见,肯定让你失望了。” 沈老娘:“不,今日一见,更加肯定心中所想,果然是仙女般的人物。” 安贵妃捂嘴笑,“你说话倒是有趣。” 沈老娘耿直开口:“平时我不这样,见了喜欢的人才这样。” 安贵妃笑得更加开心了。 一众旁观者:???这对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不对劲哦? 穿越潮妹沈悠悠一针见血:这是拿错了百合剧本的既视感。 上来就这么一番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刷好感戏份,等真正坐下来开聊时,沈老娘就更加得心应手了。 先是介绍自己的两个女儿。 换沈老娘的作风,肯定得让女儿们来段才艺表演。 路上她都想好了,就玩活人靶子射飞镖。 悠悠嘛,当靶子。 念念嘛,射飞镖。 就在她准备上节目时,机灵反应过来的赵子渊抢先一步识破了她的计划,直接拦住了沈老娘。 “皇宫不让玩这些,会被当做刺客抓起来。”他悄悄凑过去说了句。 沈老娘耸耸肩,只好打消上节目的想法,改为喝茶嗑瓜说说话。 安贵妃一边找话题,一边打量沈家母女。 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沈家母女友好真诚得让人意外。 既不是一般庶民的唯唯诺诺阿谀奉承,又不是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掩饰紧张的清高自傲。 她们仅仅将她当做一个刚见面的寻常女子来看。 不带任何阶级仰视。 这让她很是惊讶,远比她们身上穿的这一身花裙子要令人诧异得多。 细瞧,这三人相貌出众,举止行为虽然有些出格,但因为她们好看的面庞以及身上那股子与众不同的气质,足以让人接受她们的怪异举动。 聊了一会,安贵妃终于想起今儿个她请人进宫的目的。 她已经代子川向子渊请过罪。后宫恩宠万千的贵妃娘娘,在后辈面前下跪磕头负荆请罪,在别人看来,可能她太卑微了点,但在她看来,不要说磕一百个头,就是她以命抵命,那也是应该的。 一个是亲生儿子子川,一个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子渊,无论是哪一个,她都不愿意舍弃。 在她心里,她早已经将子渊视若己出。 虽然子渊平时不太容易靠近,总木着一张脸,做事也总是一板一眼,看起来没有半点人情味。但即使是这样的他,也比子川这个亲生儿子要贴心得多。 当初那个无依无靠倔强执拗的孩子,如今早就已经成长为能够独挡一面的少年王爷,若她是他的亲娘,想必此刻定会欣慰不已,梦里都会笑醒来。 她自己的孩子不争气,只能恨自己没有用,竟连孩子都教不好。子川不但没有成长为优秀的人,而且还生出那般歹毒的心思。东窗事发之前,子川跪在她面前哭着求她这个母亲相助时,她恨不能将他重新塞回肚子去。 还好子渊有容人之心。 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安贵妃看了看赵子渊,他坐在那,不苟言笑,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的小女孩。这个叫念念的小女孩显然太过活泼,坐不住要跳下椅子乱跑,可当她眼神一与对面的少年相接时,少年紧皱眉头、示意她要坐端正,严厉的样子和周帝训人时如出一辙。 小女孩虽然不甘不愿,却还是乖乖地重新回到椅子坐好。 安贵妃轻轻一笑,收回视线,假装没有看到这一幕小动作。 她都听说了,没有这一家人的相助,子渊根本无法活着回来。 不仅子渊要感谢他们,她更要感谢他们。 “沈夫人,本宫后殿收了些别致的锻锦,不知你可否有兴趣随本宫去看看?” 沈老娘自是一口应下,一甩头就将两个熊孩子丢给了赵子渊,自个随安贵妃往后殿而去。 等到了后殿,安贵妃让人将新收的珍贵锻锦拿出来,沈老娘看得爱不释手。 “你既然喜欢,就全部给你吧。”安贵妃很是大方。 沈老娘一愣,问:“多少钱?太贵我可买不起。” 安贵妃笑道:“你可真有趣。” 这已经是今天沈老娘第二次被人夸有趣了。 连沈老爹都没有这么频繁地讨沈老娘开心。 比起被人夸漂亮,被夸有趣,更能让人开心。这代表个人魅力的肯定。 沈老娘挠挠前额碎发,笑:“我敢说,你肯定是后宫里头最会夸人的娘娘了。” 安贵妃笑了笑,并未回应,转而将殿里的人全部屏退。 宫殿里就剩她们二人,沈老娘不由地有点紧张。 毕竟,今天她可是第一次见安贵妃,对于这人的为人,她还不是特别清楚。 自动开启防御模式的沈老娘抱着匹锦缎护在胸前,看着安贵妃一步步走近,清楚地望见对面人眼底的那一抹坚毅。 怎么看怎么像要干一番大事的眼神。 沈老娘立马恢复江湖精神气。 都说皇帝老子后宫住的女人们不简单,以前她还是江湖一枝花的时候,曾在酒馆听说书的讲劳什子后宫风云,在说书先生的形容下,后宫女人简直就跟洪水猛兽一样,稍不留神刷刷就能要人命,一个个斗得跟疯子似的。 虽然这个安贵妃看起来好像很和善的样子,但抵不住人家脑子卡壳想要斗一架。 宫斗她不会,打斗她一把手。 眼看着安贵妃瞪着一双眼,离她只有一步之远,沈老娘深呼吸一口气,打就打吧,她什么人没打过,打个娘娘也算是刷新纪录了。 握紧拳头,等待着对方出手的沈老娘处于备战状态。 安贵妃开口喊她:“沈夫人。” 沈老娘小心翼翼看她:“娘娘?” 安贵妃噗通一声跪下,猛不丁就是一个头磕下去:“谢谢你和你的家人们救了子渊,此等大恩大德,我定铭记于心。” 沈老娘愣了好一会。 等到安贵妃磕完第五个头时,她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安贵妃捞起来,“别跪我,我受不了。” 安贵妃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痛诉赵子川的罪孽,沈老娘压根就没听她说什么,掏出巾帕就往她额头上揉,“你这个习惯不好,哪能随便跪人,我又不是你们家皇子老子,瞧你这头磕的,幸亏没磕破,不然别人瞧了,还以为我打你呢。” 说着,她记起自己刚才备战状态掏出的飞针,悄悄地又塞回去。 第33章 新章 更新 作为后宫宫斗佼佼者,安贵妃的眼泪和她的手段一样,说来就来,压根停不下来。 她今日请沈老娘来,不单单是为了感谢他们沈家人对子渊的救命之恩,更是为了以后能够更好地知晓代王府的事情。 经过子川的事情后,无论如何,子渊定会留下心结。而她并不想因此事和子渊疏远,所以希望能够尽可能地想办法缓和她们安家和子渊之间的关系。 安插暗线之类的,她不想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并不为对付子渊,没有必要大动干戈。 世事难料,她只是希望代王府能够有个人和她立场一致。 对于子渊,她和安家依旧对他抱有很大的期望。他们并不想要看到以后子渊和他们反目成仇的局面。 所以,一开始就得好好挽回子渊。 从他身边人入手也好,总之不能让他对安家抱有成见。 沈老娘先是拿巾帕替她揉着额头,然后又拿巾帕替她擦眼泪,一边擦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你家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想到什么,又道:“你要不忍心动手,我来,我打人可有一套了,保管打得这瓜娃子再也不敢胡闹。” 话说到这里,沈老娘记起上次在浣城的事,弱弱问:“五皇子有说他在浣城的事吗?” 安贵妃哭起来一抽一抽的,明明看起来哭得十分用力,但声音依旧细细的柔柔的,三月春风似的,又酥又软:“浣城?难道子川在浣城做了什么荒唐事?” 看来是觉得丢脸所以没说啊。沈老娘一笑,连忙摆手:“没做什么,我就随口一问。” 安贵妃也就没有继续再问。 她忙着哭,忙着打动人。 哭了好一会,眼泪都快哭了,嘴里的痛诉之言也说完了。 她缓缓抬起脸,本以为对面沈老娘会是一副同情的神情,却不想,入眼的却是一张面瘫冷漠脸。 因为……安贵妃实在太能哭了……哭得她没耐心接着哄了…… 连她家念念和悠悠都没这么能哭…… 安贵妃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擦了擦了眼泪,柔声道:“让你见笑了。” 沈老娘凑过去,一双铜铃大眼盯着她,问:“你……还要哭吗?” 带来的巾帕都被沾湿,已经没有干净的巾帕了……她要再哭,就只能拿衣袖给她擦眼泪…… 今天穿的衣裙可好看了,要拿衣袖给别人擦眼泪,唔……有点舍不得。 安贵妃连忙摇头,莫名觉得今日的哭戏演得有些尴尬,她不禁重新审视对沈老娘的看法。 这个山里来的女子,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哪有人出言安慰时,说的是“我帮你揍死你儿子”? 她自认为哭戏全后宫第一,从来还没有遇到不被她哭戏所打动的人。 安贵妃低下头,正要开口说些场面话,沈老娘已经抢先开口:“所以你到底要不要我帮你揍儿子?” 安贵妃先是一僵,而后扯出个十分勉强的笑容,半天才挤出一句:“多谢沈夫人的好意。” 沈老娘纳闷,所以这是要还是不要?她虽然随口这么一安慰,但做人得有诚信,说出口的话,那就得履行,只要按安贵妃一句话,她就立马上。 宫里的人啊,怎么连话都说不清楚。 沈老娘想了半天,最后想出个法子:“这样,帮你揍儿子的份我先欠着,等哪天你想揍儿子又下不了手的时候,就来找我,绝对包你满意。” 安贵妃嘴角一扯,硬着头皮应下:“……好。” 沈老娘虽然有时候神经大条了点,但有时候她也是非常贴心的。 比如说现在。 她看安贵妃哭肿了眼睛,便自觉地抱起那几匹稀有锦缎,准备留下安贵妃好好休息,连理由都替她想好了:“等会出去时,我就说你一不小心崴了脚,所以不能相送,你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知道你哭成这样的。” 安贵妃哪里肯就此罢休,她还没有拿下沈老娘,怎么甘心让她就此离去,无奈沈老娘风风火火说走就走,她甚至来不及找理由阻拦她,一时情急,伸手就要拽她。 结果,人没拽着,反倒被自己的裙角绊住,直接就往地上摔。 安贵妃“啊”地一声还没叫完,眼睛一闭,然后再一睁,就已经倒在沈老娘的怀里了。 沈老娘重新将她扶好,谆谆教导:“下次站稳点,离得再远些,我就接不住你了。” 安贵妃惊魂未定,点点头,“谢谢。” 沈老娘下意识抬手摸摸她头上凸起的发髻,“不用谢,那我先走了。” 安贵妃是微微前倾着身子的,由于沈老娘的绝对身高碾压,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被夫子训斥的学生,这奇怪的感觉让安贵妃很不适。 沈老娘摸发髻的动作持续了两分钟——宫里女孩子的头发摸起来真软真舒服啊。 安贵妃一脸懵逼。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摸了那么久的发髻圈圈。 “摸……摸够了吗?” 沈老娘不好意思,立马收回手哈哈一笑,又道:“你头发很漂亮。” 安贵妃:“o(╯□╰)o谢谢你的夸奖哈。” 完全没有预料到沈老娘怪异性格的安贵妃现在有种失算的沮丧感,为了下次更好地接近收买沈老娘,所以这一次只能暂时先让她离开。 一番冷静后,安贵妃叫来宫女为沈老娘扛锦缎。 临别,肯定要象征性地说些离别语,在听安贵妃拽完一大堆华丽文藻后,沈老娘直接开口了:“下次有缘再见。” 一点都不做作,直接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贵妃被噎住,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词。 站在殿门口,目送着沈老娘大步离开,大宫女锦绣弱弱地问:“这位沈夫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虽然相貌姣好,却不知性格如何?娘娘和她的会面可还顺心?” 安贵妃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沉默半晌后,欲哭无泪吐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 随着沈老娘抱锦缎从后殿离开,在前殿等候多时的悠悠念念也并未多留,直接随沈老娘一起离开,准备出宫门。 赵子渊却另有打算。 他叫住沈念念,“念念,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沈念念好奇问:“去哪个地方?” 赵子渊咳了咳,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带沈念念去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 之前还在军营的时候,有一次沈念念突发奇想,说想看看他是什么地方长大的,沈念念的原话是“你小时候住的窝肯定特别金贵特别养人,所以你现在才长得这么好看”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套出来的逻辑,但是赵子渊鬼使神差地,将她这个小小的心愿给记了下来。 上次赴宴,行走范围有限制,且那么多人都在,不方便。 这一次来后宫,时间充沛,他正好带她去瞧瞧。 沈念念见他不说话,遂回头指着沈老娘和沈悠悠道:“带姐姐和娘亲一起去么?” 赵子渊依旧没说话。 讲道理,如果带沈老娘和沈悠悠一起去的话,感觉有种带人参观猪窝的感觉? 沈老娘得了喜欢的锦缎,想着回去给全家人重新置办新衣裙,压根就没那个心思跟着一起去,主动提出要先回去。 沈悠悠倒是很想去,好不容易来回后宫,她得好好找找剧情触发点啊! 无奈沈老娘压根就不了解她这些小心思,一伸手就直接勒着人走了。 没有沈悠悠和沈老娘跟着,赵子渊顿时轻松不少。 他禀退众宫人,和沈念念两个人在宫里闲逛,就跟带她逛大街似的。 沈念念开启“十万个为什么”好学模式。 “圆圆,这里为什么有这么多宫殿啊?” “因为这里住了很多很多人。” “圆圆,为什么这里会住很多很多人?” “因为大家要服侍父皇。” “为什么大家要服侍他?” “因为他是皇帝。” “等你成皇帝了,也会需要这么人服侍你吗?” 赵子渊脚步一顿,下意识看看周围,见四处无人,这才放下心,弯腰做出嘘的手势,耐心教导沈念念:“念念,以后不能再说这种话,被人听到了,我们都会——” 他做出一个杀头的姿势。 沈念念一吓,皱眉头:“谁敢?我力气大着呢,以后力气会更大,我不会让人伤害你的。” 赵子渊笑了笑,摸摸她的小脑袋,“知道啦,有念念在,没人能够伤害我。” 沈念念重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 忽地沈念念想到什么,揪了揪赵子渊的衣角,示意他靠近。 赵子渊俯身凑过去。 沈念念悄声道:“圆圆,你要真成皇帝了,以后我们一起住在这,我把山里的小伙伴都接来,日后这就是我们的大本营啦!” 在想象自己当皇帝之前,赵子渊首先想象了一下后宫住满野兽的画面。 嗯……太*……还是算了。 “以后的事情以后说。”他直起身,“而且我刚刚说了,不准再提当皇帝的事。” 沈念念立马捂住嘴巴,声音模糊从手指缝里透出来:“……不提了……再也不提了……” 看来当皇帝肯定是件很恐怖的事,圆圆才会怕成这样,连提都不让提。 走到宫道前方,两人一拐弯,准备往右边而去。 光顾着走脚下的槛阶,没注意前方迎面而来两人。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传来:“六弟。” 赵子渊抬头一瞧,由于背了光,前头一团阴影,望不清来人模样,只辨得衣袍样式,宝蓝色的长袍。 赵子渊下意识回一句:“皇兄好。” 等人走近了,这才看清楚,原来是他的大皇兄和三皇兄。 大皇子赵子念笑道:“许久不见,你长高了。” ————等会替换———— 三皇子赵子皓道:“不仅长高了,而且还长壮了。” 赵子渊与这两位皇子关系并不密切,素日往来并不频繁,属于见了面点头打招呼的那种,虽说是亲兄弟,实则并无太多兄弟情。 “二位皇兄说笑了。”赵子渊笑了笑,并不打算多加言语,希望能尽快结束这场对话。 毕竟,他不是很擅言辞。 换做往常,大皇子和三皇子打过招呼也就走了,今儿个却不一样,他们非但没有走,而且还有跟着赵子渊一起逛的趋势。 赵子渊望着旁边靠近的两位皇兄,不仅有些头疼。 说些什么好呢? 说什么都不好。 横竖都能让人挑出刺来。 索性哑着嗓子什么都不说。 大皇子问:“你这是要去哪?”目光一转,望见赵子渊身边跟着的沈念念,“这个小姑娘是谁?” 沈念念被他看了一眼,不由得往赵子渊身边靠,伸手去拉赵子渊的衣袖,想要一起牵手走。 赵子渊低眼看了看她,伸手拉住了她的小手。 “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吐出这一句,轻飘飘的,却再自然不过了。 大皇子和三皇子相对一视,显然有些惊讶。 看来传闻果然是真的,老六确实是掉到山沟沟里被人捡了。 大皇子往前一步,停在沈念念的跟前,弯腰凑近,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能成为我们老六的救命恶人,你可真了不起。” 沈念念不喜欢别人用这种逗小孩的语气逗她,圆圆除外。毕竟,圆圆一本正经的模样可爱爆了,谁也比不了。 她皱紧眉头,反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呀?我爹说了,别人先报上名,才能把自己的名字告诉别人。” 大皇子哈哈一笑,“我啊,我叫赵子念。”或许是觉得沈念念好玩,他特意拍了拍旁边站着的三皇子,“他叫赵子皓,我是老六的大哥,他是老六的三哥。” 沈念念仔细瞧了瞧大皇子和三皇子,“你们长得和圆……”半路改口,想起爹爹曾经交待,不能在人前直呼圆圆的昵称,会让他被人笑话的,道:“你们长得和他一点都不像。” 大皇子较真脸:“哪里不像?” 沈念念:“唔,好看的程度不一样。” 大皇子继续较真脸:“我们仨谁更好看?” 这还用问,当然是圆圆啦。沈念念毫不犹豫指向赵子渊。 赵子渊扶额,想让大家从这个话题抽离,无奈大皇子兴致勃勃,又把话题绕回去了。 “那谁第二好看?” 沈念念叹口气,直言不讳:“你可真是奇怪,哪有第一次见面就问人家小姑娘谁谁谁好看的?”她双手交叉抱拳,“不过既然你问了,我要是不回答你,好像不太礼貌。” 她抬头道:“你们两个站一块,我仔细比较比较。” 大皇子没绷住,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扯着三皇子排排站,“老三,来,让小姑娘瞧瞧咱俩谁好看。” 三皇子全程都温柔脸,摇摇头,无可奈何地往大皇子身边一站。 沈念念煞有其事地走近,拉拉两人的衣袍,示意他们弯下腰:“我个子矮,瞧不清楚,你们蹲着点。” 两位皇子听话地蹲了蹲。 经过一番仔细比较,沈念念发表最终意见:“我觉得吧,你们两个——”她想起前天圆圆刚教的成语,正好派上用场,莫名自豪地蹦出四个字:“不分伯仲!” 大皇子笑得更加大声。 三皇子——依旧微笑脸。 大皇子对赵子渊道:“这哪是救命恩人,这简直就是开心果嘛,还是老六有福气,有句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来老六享福的日子还在后头。” 赵子渊半天挤出一句:“……大哥说笑了。” 一如既往的木讷。 大皇子拍拍赵子渊的肩,“你如今出息了,大哥替你高兴。” 赵子渊应下:“谢谢大哥。” 大皇子还想再说什么,想了想,觉得和赵子渊说话实在太无趣,他们兄弟本就疏远,硬凑在一块,只会尴尬。遂转过头对沈念念道:“我们的名字告诉你了,容貌也让你瞧过了,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们,你叫什么名字了吧?” 这一回沈念念答得非常畅快:“我叫沈念念。” 声音响亮,声调却是小孩子独有的软糯。 大皇子点点头,“念念?我叫子念,你叫念念,咱俩有缘啊,以后到哥哥府里做客,可好?” 旁边赵子渊接话:“念念,大皇兄家里有个和你年纪相仿的小世子,以后你去他家做客,可以陪世子一起玩。” 沈念念哦一声,原来圆圆的兄长都已经有孩子了,完全看不出来啊。 乖孩子沈念念非常识趣非常礼貌地改口喊道:“叔叔,谢谢你的好意,以后我会去你家做客的。” 大皇子被“叔叔”二字戳中胸口,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笑道:“好啊。” 结果,人没拽着,反倒被自己的裙角绊住,直接就往地上摔。 安贵妃“啊”地一声还没叫完,眼睛一闭,然后再一睁,就已经倒在沈老娘的怀里了。 沈老娘重新将她扶好,谆谆教导:“下次站稳点,离得再远些,我就接不住你了。” 安贵妃惊魂未定,点点头,“谢谢。” 沈老娘下意识抬手摸摸她头上凸起的发髻,“不用谢,那我先走了。” 安贵妃是微微前倾着身子的,由于沈老娘的绝对身高碾压,所以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个被夫子训斥的学生,这奇怪的感觉让安贵妃很不适。 沈老娘摸发髻的动作持续了两分钟——宫里女孩子的头发摸起来真软真舒服啊。 安贵妃一脸懵逼。 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被人摸了那么久的发髻圈圈。 “摸……摸够了吗?” 沈老娘不好意思,立马收回手哈哈一笑,又道:“你头发很漂亮。” 安贵妃:“o(╯□╰)o谢谢你的夸奖哈。” 完全没有预料到沈老娘怪异性格的安贵妃现在有种失算的沮丧感,为了下次更好地接近收买沈老娘,所以这一次只能暂时先让她离开。 一番冷静后,安贵妃叫来宫女为沈老娘扛锦缎。 临别,肯定要象征性地说些离别语,在听安贵妃拽完一大堆华丽文藻后,沈老娘直接开口了:“下次有缘再见。” 一点都不做作,直接得让人喘不过气。 安贵妃被噎住,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词。 站在殿门口,目送着沈老娘大步离开,大宫女锦绣弱弱地问:“这位沈夫人看起来人高马大的,虽然相貌姣好,却不知性格如何?娘娘和她的会面可还顺心?” 安贵妃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沉默半晌后,欲哭无泪吐出四个字:“一言难尽。” —— 随着沈老娘抱锦缎从后殿离开,在前殿等候多时的悠悠念念也并未多留,直接随沈老娘一起离开,准备出宫门。 赵子渊却另有打算。 他叫住沈念念,“念念,我再带你去个地方。” 沈念念好奇问:“去哪个地方?” 赵子渊咳了咳,不好意思说出来。 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他想带沈念念去看看他以前住的地方。 之前还在军营的时候,有一次沈念念突发奇想,说想看看他是什么地方长大的,沈念念的原话是“你小时候住的窝肯定特别金贵特别养人,所以你现在才长得这么好看”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套出来的逻辑,但是赵子渊鬼使神差地,将她这个小小的心愿给记了下来。 第34章 念念去上学啦~biu~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好日子,沈念念要去学堂念书啦。 在安贵妃的推荐和赵子渊的打点下,沈念念入学的学堂,是大周大名鼎鼎牛气十足的皇家学院。 皇家学院,顾名思义,自然是给皇家贵族提供教学的地方,里面的学生全都是下一任大周皇朝的顶梁柱。 沈念念将是里头的第一个平民学生。 在沈念念即将去上学前,沈家爹娘同时考虑要不要让沈悠悠跟着一起去。 “只让念念念书,太不公平,悠悠也有学习新事物的权利。”沈老娘如是说。 沈老爹愁啊,倒也不是说剥夺悠悠的学习权利,只是他担心悠悠先天不足,恐怕会引来别人对她的欺辱。 一家人围着商量,讨论来讨论去,也没能得个结论。 当事人沈悠悠急得不行,天知道她有多渴望出去接触新的npc,进入学堂学习的事,目测将成为她的又一大机遇! 不管不管,就算她看起来是智障,也要坚决捍卫自己上学的权力! 沈念念:“我会好好保护姐姐,谁欺负她我就打谁!姐姐和我一块去上学绝对没问题!”说着拿出了拳头比划。 沈悠悠感动得不要不要的,不愧是亲妹妹! “念念,你忘记圆圆和你的约法三章了?”沈老爹摸摸沈念念的头,目光看向旁边从始到终没有发表意见的赵子渊。 赵子渊从发呆状态中回过神,扫了扫沈念念,她当即就跟随他的目光跑近攀上他的腿。 “我才没有忘记和圆圆的约法三章,我记得可牢了,我现在就能背出来。”她一本正经地晃脑袋做背书样:“第一,不能在学堂打人;第二,要听学堂夫子的话;第三,不能考最后一名。” ————相当于免费章节,点数应该不超过4点?后台审核通过后,我这边换上全章后,点进来刷新一下就可以看到完整版了~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