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奇世界之中州巨变》 第一章 清山 提尔干擦拭了一下自己的短刀,边上的同伴正在带护腕。他们看着眼前的洞,都开始平缓自己的呼吸。 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在冲锋的时候,如果过早地心跳加速,那么在遇到敌人前就会用尽自己的注意力,导致格斗时会有几秒钟陷入晃神的状态,如果对方比你经验丰富,那么那将是最后一次晃神。 没有看到敌人之前,不要过度亢奋。保持冷静。 同伴用的是也是短刀,两个人眼神对视,对方问他道:“你觉得里面是什么?” “村民是怎么说的?” “他们说里面的是人,行动又和人不同,但绝对不是猿猴。” 这个洞位于西山的深处。 中州城就在西山环绕的盆地中,西山犹如三道屏障,保护着中州城免遭四面受敌之苦,但西山并不是高山,不靠陡峭山崖抵挡敌人。西山是一片连绵不断的丘陵,其中巨树丛生,泥沼密集。这使得山火无法蔓延,形成火攻之势。同时,过于潮湿的环境,让西山盛产有毒的丝草,被称为狐丝子,这种草在没有树木的地方,像地毯一样贴着地面生长,如果有树木则包裹树木。 狐丝子是整个大陆毒性最大的植物,触碰则皮肤溃烂,如果被它割伤,三分钟之内就会死亡。这种植物在西山的原始丛林连绵几百里,使得这里几千年都没有人深入过,从而成为中州城最坚固的屏障。谁也无法通过西山的丛林,出现在中州城的背面。 当然,凡事都有两面,每年的春天,狐丝子的孢子会随着西山里的风,吹向中州城,几周之后,西山和中州城之间的田地山村,都会长出狐丝子。提尔干所属的参宿骑兵,是唯一可以抵御狐丝子的重甲军队,每年的春天,他们都会手持火把,进行烧山清山的活动。他们不仅会清除平原上的毒草,还会深入西山两三公里,把毒草烧尽,以保一年的安全。 毒草燃烧出的烟气,熏到参宿骑兵的盔甲和兵器上,在战场上有见血封喉之效,久而久之,这项活动就被参宿骑兵变成了神圣的仪式。毒草中有一种红色的特殊品种,可以将人麻痹,是非常名贵的冶炼药草。提尔干今年需要三株这样的药草,但他运气不好,所以他只能再往西山深入一些。 以往这只是一次简单的冒险,但今年不一样,在清掉的山坡上,他们看到了很多去年没有的深洞。从村民的传言来看,这些洞是在今年冬天的时候就开始出现的。有村民进去看过,里面长有红色的毒草。但,似乎还有其他东西。 红色的特殊品种往往出现在阴暗的地方,骑兵长严令私自进洞,但提尔干回去的时候,如果没有三株草药,他就只能把马当掉还自己的赌债,而卖掉自己马的参宿骑兵,会被处死。 “你是因为什么欠的钱?”提尔干问同伴。同伴是一个安静的年轻人,对方说道:“女人。” “你后悔么?”提尔干就笑,他年轻的时候,也常常因为女人欠钱,这真是无聊的理由。 “她死了。无所谓了。” 两人人潜身进入洞穴,年轻人打头,提尔干殿后。 洞穴里十分潮湿,入口的地方都是青苔。穿着重甲,两个人行进十分缓慢,提尔干摸着洞壁,“这是动物挖出来的,还是人挖出来的?” “这些洞是冬天挖出来的,冬天这里的土都冻成石头了,无论是动物和人都不可能挖出这样大的洞。”年轻人道。 “但就是有东西挖出来了。” “那就是其他东西。”年轻人谈论问题的时候,没有起伏,似乎是在说一件很久远时候发生的事情,和自己无关。 关于魔物的传说,在上上代老人口中,经常可以提及,但到现在,说起的人已经不多了,最早的传说是沙漠那边的旅人带来的,事实上中州的人几乎没有见过沙漠,沙漠离这里有几千里远,提尔干其实不知道沙漠是什么,只知道那个地方,到处都是沙子。 他们继续往里,光线迅速变暗,年轻人打起了火镰,不久,他们来到了一个岔路口,洞分成四五个岔路,提尔干抬头就看到了从岔路的顶上垂下的毒草的根。 这些根来年还会复生,毒草的根系最深在十几米的地下都有,所以每年都要清山,他们小心翼翼地避过。这个时候,提尔干看到了第一棵红色的毒草,它倒长在洞顶上。 他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地过去,却发现年轻人面色并未变化,他仔细去看,忽然草上的红色滴落下来。他把火镰递过去。 是血!这片毒草沾满了血和一些肉絮。 “新鲜的血。” “动物的血?” 年轻人看向地面,地面上有很多脚印,脚印中也有血迹,一直通往一个岔口的深处。 “人血。”人血比动物血油腻。参宿骑兵每天面对死亡,巨大的伤口,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血迹,都是司空见惯的。 如果人的底线是死亡,而你免于了对死亡的恐惧,那你会变得足够狡猾和勇敢。 提尔干和年轻人对视了一眼,他从背包中拿出几根机括,把机括的发射器埋入洞顶的毒草根中,拉出一根丝线,垂直立在洞穴的中间。 丝线非常细,有任何东西从这里经过,都会立即触发机括。钢箭就会呈伞状射出,一共有十二根,都有剧毒。 两人绕过细线继续往前,血迹越来越多,忽然,远远的,黑暗被火镰的光逼退的尽头,在朦胧的黑色和光照的交界处,提尔干看到了有东西。 年轻人也停了下来,这里四处都是血,他反手又拿出一只火镰,打亮,同时将手里的这一只,直接甩出去。 火镰打转飞入黑暗中,撞到了什么东西,落到地上。他们就看到那个黑暗中的东西,是一个人,穿着村民的衣服,浑身是血。这个人被粘在了洞顶上,上头狐丝子的根都已经和他融为一体了。 这是一具尸体,死了很久了。火镰过去,空气一热,气流运动,他们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血腥味中有一股尘气,似乎空气中有很多的灰尘。 他们缓缓靠近,就看到尸体的后面,横七竖八全部都是村民尸体,足有十几具,都挤成一团。 “看衣服是冬天的时候进来的。”衣服都非常厚。“冬天被冻住了,没有太腐烂。” “那血为什么还在流?”提尔干奇怪,就算是解冻,血液应该凝固了,他来到第一具尸体面前,非常熟练地从尸体身上把钱袋取了出来,里面只有六个币,他取了三个丢给年轻人,剩余三个放入自己的口袋。然后他打开尸体背的袋子,里面是一些矿石和红色毒草。尸体的腰间还有一把匕首。 他把匕首插入自己腰带,包裹里的红色毒草已经腐烂了,矿石倒是值几个钱,但是太重了。他示意年轻人看看其他人的包裹。 收集战利品是他们的习惯,对于死人的财产他们从来不客气。 “里面有红色的毒草,这些人是冬天到洞里来找草的。”他说道,示意年轻人继续前进。 烧山是参宿骑兵的神圣仪式。春天,骑兵能够到达的区域,狐丝子会全部被清理。附近村民要得到一些红色毒草换取费用,只能在冬天的时候,深入山洞中一些有温泉区域,可能会有一些。 “可是怎么死了呢?被毒死的?”年轻人看着尸体后面的更深的黑暗。这个时候,提尔干发现第一具尸体身后的棉衣上,有人用黑墨写着字。 他用火镰凑近,摊平衣服,仔细去看,是这么几个字: 此尸会活走,见之请焚烧,莫拿走尸身矿物。 “什么意思?”提尔干纳闷。 年轻人脱开尸体的上衣,就看到尸体的关节处,都被硬生生打进了矿石,好像镶嵌一样。提尔干用匕首立即撬下一块来,是铁矿。但是矿石上有很多绿点,不知道伴生了什么。 “说是这具尸体会活过来。见到了就要焚烧掉。” “为何写这些字的人不焚烧?”提尔干又撬下一块来,是在咽喉部位的矿石,“这一块可以卖三十个币,武圣正在打造兵器,需要上好的铁矿,这些成色都不错。” “字体歪歪扭扭,不像是读书人的手笔,可能是同村的识字人,同村人不忍心下手,于是将尸体赶入洞里,等路过人?”年轻人思索,忽然,他按住了提尔干继续挖矿石的手。 年轻人没有看提尔干,而是看那具尸体,尸体已经回过了头来,睁开了眼睛,眼睛里全是血。 “僵尸?”提尔干话音未落,尸体忽然就咬了过来,年轻人的短刀一下上去,顶住了尸体的嘴巴。 第二章 行尸 寻马一下惊醒了过来,不停地喘气。 他没想到事情过去那么久了,自己还会在梦里记起事情的最开始。 天还没有亮,他躺在一棵大树最高处的枝杈上,头上是挂着的防雨麻布棚,旁边的枝杈上有火腿,晒干的蔬菜,各种酒罐子,挂的到处都是,还有换洗的衣服。 他生活在这棵树上。 在树的另外一根高树杈上,绑着三把弓箭,一把大木弩,边上是六七个大竹筐子,里面都是弓箭,应该有几百支。 天气很好,寻马扯下边上六七个葫芦中的一个,喝了几口,发现水不多了,他摇晃了一下其他的葫芦,似乎都空了。 树下是中州的跑马庙,有很大一块跑马地。这棵树叫皇樱,是一棵七百岁的老樱花树了,去年,樱花刚开的时候,这里还是中州城情侣们许愿看花灯的地方。今年樱花开的时候,城里的活人都不多了。 几具行尸零零星星的在跑马场上缓慢地走着。这里的马早就被这些活尸吃完了。三个月之前,这些尸体就没有再进食了,它们一直保持着非常缓慢的运动状态。 自从他和提尔干在九个月之前,在清山中发现了山洞中的那几具行尸之后,在中州各方向的关卡,陆续都出现了这种身上写着炭字的尸体。尸体通常都是冻死的行脚和农民,在天亮的时候被发现倒在路上。路过的人行人或者守卫去查看的时候,行尸会忽然动起来,攻击身边的活人,有一些人立即被咬。还有的,尸体被带到驿站收敛的时候,晚上忽然活过来,攻击差旅。 这些行尸的咬合力非常大,有时候它撕咬会导致自己的下巴脱臼。被它咬伤的人,很快就会死去,因为没有医生得出结论,所以不知道大多人是失血过多而死的,还是直接被咬死的,还是说被咬之后会中毒。 死去之后大概一个时辰到七个时辰之间,死人就会变成行尸,重新动起来。一开始这些事情皇帝并不相信,虽然民间到处都是死人复活的传闻,但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只到有一行尸咬了皇宫的守卫,晚上验尸的时候尸变,一路在宫里咬了十几个太监,皇帝亲眼看到了,才开始调查。 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这九个月之后,整个中州城的三分之一,已经被行尸占领了。不知道还有多少活人,举目望去,能看到的到处都是行尸。 现在也不知道中州城另外三分之二的情况,作为最开始爆发的区域,他所在的这个城区最先失去控制,因为中州城除了中间的皇城之外,由三圣各有一块区域管理,三个区域之间都有高墙相隔,所以事发之后,所有的城区大门都被紧锁封锁,普通人已经无法知道对面发生的事情。但看到高墙后面时常的巨大黑烟和皮肉焚烧的味道,就知道情况不妙。 寻马来到了弓箭处,取了一把长弓,拔出箭,一箭一箭地将跑马场上的行尸射倒。他的箭术很准,每一箭都射中行尸的头部。 等了一会儿,没有行尸再出现,寻马才背上刀跳下树去,树下有他的一副铠甲,他穿上铠甲把尸体上的箭拔下来。 只要射中行尸的头部,就可以让尸体停止活动,彻底死亡。 他盯着尸体看,这是他每天的观察,尸体已经出现高度腐烂的迹象,但是仍旧可以行动。他射倒的都是附近的村民,都是男性。非常奇怪的是,极少有女性的行尸出现,到现在为止,他看到的女性行尸,一共才三到四具。听说,女人被咬了之后,比较不容易尸变,但是男人几乎是百分一百尸变。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也没有看到很多的女性活人,或者说,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真正的活人了。 他摸了行尸的身上,把它身上的钱币都收集起来,倒不是说钱还有什么用,而是这些钱可以用来做弓箭的箭头。接着他走出马场,开始来到街道上。 这一片区域,是法圣管理的城区,法圣本身就极少出现,如今这里似乎已经被完全放弃了,街上不管是活人还是行尸,都已经看不到了。马场外原来是一条花街,如今所有的妓院都已经和鬼屋差不多了。 寻马带着六七个葫芦,他是要来找干净的水,很多井里都飘着腐烂的死尸,他知道的干净水井一共就两三个。 他进入了一个妓院,这个妓院有一个下层式的天井,里面现在站着十几个嫖客和龟公,都已经是行尸了,这个天井里全是水,本来是给他们和姑娘戏水用的,如今已经长满了青苔和水草。他们就站在水里,齐腰深,上也上不来,死也死不了。 射死他们很难取回箭,寻马没有理会他们,穿过这里到了后厢,老鸨吊死在后厢的大厅中间。尸体没有化成水,反而干了,以前来还有苍蝇,现在连苍蝇都没有了。只是吊死之后的屎尿全部都堆在尸体下方,长满了蘑菇。 他从后厢的窗户出去,来到院子里,这里有一口花井,以前是非常香艳的,节日的时候,会放一个浑身赤裸的姑娘下去,然后用井里的水掺酒水,美其名曰香酒,如今姑娘当然没了,但井水还是干净的。他放下水桶,打了上来,开始灌满自己的葫芦。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他听到了箭矢破风的声音,他立即一个翻身,躲到了房檐下,就看到很多箭矢从天而降,箭头上都绑着哨子,嗖嗖嗖嗖,落到地上,院子里的树上,房檐上,廊柱上。起码有十几支。 每只箭上都有纸条,他拔了一支,翻身上了房檐,就看到在四五条街道外的法圣府内,不知道哪个院子,铺天盖地的向外射出箭雨,无目的地往四周发散。 他摊开纸条,上面写着“吾乃府衙司司徒,受困府中,小女苏荣,亦被困于九街巷藏书楼中,昨夜仍有烛火信号,如有勇士前往救援,送出城外,十六里外有法圣的避难站,有黄金相赠,当封侯爵。” 司徒就是法圣的书记官,官职很大了。看样子司徒大人被困在法圣府里了,寻马知道那里的行尸“人山人海”,大概有几千具,都围着法圣府。里面的人肯定是出不来了。这个苏荣为何又被困在另外的地方,他尚且不知道,但司徒救女心切,竟然对外射出这样的信箭。 寻马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他对于法圣并无好感,但苏荣小姐,他有所耳闻,是中州有名的女医。虽然据说面貌中庸,但有着一双中州最长的腿,在参宿军中也是有名的嘴里腻,就是被人口亵的对象。 他拔下所有的箭,不想浪费。九街巷的藏书楼,非常狭窄的巷子,也是在闹市区,恐怕不好通过,他开始在屋顶上奔跑。 第三章 九街巷 屋顶参差不齐,寻马翻过几个屋顶,就到了九街巷。九街巷几乎横贯法圣区,是一条长巷,里面多是富商人家和书院,巷子勉强可以行马车。因为富商多住独立的大院落,建筑和建筑之间分隔很开,高高低低,中间也隔着池塘,柳树,还有叉开去的各种弄堂,就没有横亘的屋顶相连。 寻马落到九街巷,天此时才大亮,阳光明媚,但偌大的一个巷子里,一个行人都没有。无数的杂物,垃圾,腐烂的尸体,横亘在路上。到处是苍蝇的嗡嗡声,倒是各家书院的招旗还在。 阳光下来,一半的巷子暗,一半的巷子亮。 寻马放慢了速度,他知道这里躺着的一堆一堆尸体里,有可能有还没死透的行尸。行尸攻击人的速度非常快,如果它忽然暴起,自己未必能阻挡。 他翻出刀来,尽量不靠近尸堆。忽然他听到一边的阴暗处,柱子后面有一声熟悉的尸嗝。 行尸体内腐烂,在一段时间内,会持续发出打嗝的声音。寻马翻动刀,让刀顺着手腕旋转,然后悄悄绕到行尸边上。行尸一下发现了他,在扑过来的瞬间,寻马手起刀落,把这具尸体的头砍掉一半。接着他并不停留,继续往前,很快就来到了藏书楼门口。 这是一幢非常巨大的建筑,大门洞开着,里面起码有十几具行尸,挤压藏书楼门口,因为门槛太高了,所以尸体都被到膝盖以上的门槛卡在楼外。楼有七八层高,所有的窗门都闭着,没有看到任何活人。 如果还有护卫活着,应该会在三楼或者四楼做一个哨位,这样四周如果有幸存者在晚上燃火,他们就能看见。如果行尸聚集,他们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但是现在一个哨位都没有,而且窗门紧闭,可能只剩下女眷了。寻马心想,但他现在也没法进楼,只要超过两个以上的行尸,靠得比较近,那自己被咬的几率就非常大。 他回想起自己清山时候,在洞里被行尸近距离攻击,如果不是自己当时的刀快,现在应该也烂着了。那把刀几乎被咬得卷刃,后来花了很多钱才恢复。想着他爬到了藏书楼对面的屋顶上,拔掉箭头,对着每一层的窗户,各射了一箭。 结果,顶楼的窗户开了,一个少女探出头来张望,寻马轻声道:“苏荣小姐在么?在下原参宿骑兵寻马,知道小姐困在这里,特来带小姐去城外避难。” “你是城南沈末沈公子家派来的么?”那少女问道。 “不是,我是参宿骑兵,不受雇于富商。”寻马心说,你该不是傻子,我都说了我是参宿骑兵。你听不懂人话么? “那不行,我们小姐说了,除非城南沈末公子亲自来,或者沈末公子派的人来救,否则她不走。”那少女说,“而且你刚才那一箭正射在我小姐头上,把她发髻都射歪了,我小姐恼着呢。” 寻马楞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了,他努力回味了一下,问道:“你们几个人?” “就我和小姐两人,我们的护卫家丁都在一楼,想来已经都死了。” “你们就两个姑娘家,整个城里都是行尸,你们却要等一个沈末公子才肯走,你小姐怕是个猪脑子吧?”寻马说道。 那少女面色一变,呸了一口,就把窗户关上了。寻马心里觉得好笑,拔出箭来,拔掉箭头,连射了三箭,那窗户又开了,侍女捂着额头,轻声大骂:“你疯了!射到人眼睛怎么办?” 寻马道:“沈未公子是小姐的心上人么?” 少女道:“不是沈公子,难道是你不成,沈公子是城南的才子,你听过击节而歌不休这片文章么,就是沈公子写的?” 寻马读过几年书,他也知道沈末是谁,沈末是有名的才子,中州排名六名之内,而且家里是富商,哥哥也在皇城任职。没有想到,沈末竟然和苏荣有一腿。 “我知道沈公子在哪里。”寻马说道,“你家小姐若能跟我走,我带她去见沈公子。城里已经失控了,他应该是没法来救你们家小姐了。” 话还没有说完,那侍女就一下被抓住头发拽回到窗户里,又一个少女探出头来:“此话当真?” 刚才那个少女容貌甚是俏丽,简直可以算是个美女了。这个少女则脸上棱角分明,不能说是漂亮,但五官硬挺,看的也是让人眼中舒适干净。寻马心说这一定是苏荣了,于是点头:“苏姑娘是达官贵人,我只是一个小兵,我不敢骗你。” 刚说完,就看见苏荣直接爬出了窗户,那侍女在后面叫:“小姐不可,你的肚子!” 寻马就立即看到,苏荣的肚子,竟然已经隆起。他傻眼了,这是已经珠胎暗结,怀了沈公子的孩子了么?而此时,苏荣已经爬了出来,趴在藏书楼从上往下的第二楼的瓦檐上,然后就看到她像只猴子一样,快速地从顶楼,一层一层翻下来,翻到了二楼的位置,和寻马在同一个高度了。 那侍女崩溃也地爬出窗外,但却被困在瓦檐边缘,再也下不来了。苏荣在二楼瓦檐站了起来,顶着个肚子,对上面道:“你记得把医书都带下来。”就看着寻马,“你赶紧的,带我去见沈公子,我们两人团聚,你重重有赏。他再不出现,孩子都要生下来了。” “这是——” “我躲在藏书楼,假装看医术找行尸病的方法,其实就是怕我爹知道我肚子大了。”苏荣抬头看着那侍女又爬回去拿书,“结果九街巷行尸一下就爆发了,我就被困在这里了。三个月我肚子就大起来了,应该是个儿子,期间有不少人路过这里,我都没敢出去,怕别人一看我肚子大了,告诉我爹。” 寻马看着苏荣,就看到她活动了一下肩膀和脖子,动作飒得和男人似的,心里忽然明白,这姐们是个憨憨。他还没反应过来,苏荣直接一个助跑,就从她站的瓦檐起跳,朝他站的屋顶跳了过来。 他们中间隔了整个九街巷,人类绝对是跳不过来的,寻马就看着她一下掉了下去,掉在了行尸堆里。 “x!”群马心中大骂,一个翻身翻了下去,就看到苏荣正摔在一个尸体堆里,满身的尸液,边上的行尸都听到了动静,转过了头来。寻马快速射箭,三箭把苏荣边上的三具行尸全部射倒,然后过去一把把苏荣抱了起来。 四周的黑暗中,一下子开始冲出无数具行尸,它们几乎是狂奔着朝两个人冲过来。几乎是同时,他们头顶一声惊呼,那个侍女抱着一大摞书,从顶楼摔到了第二层,中间撞了两下中间的瓦檐缓冲,接着从二楼摔到了地面上,血就开始渗出来。 寻马心中暗叹,死了!那群行尸一下就被这更大的动静吸引,冲向了侍女的尸体,寻马趁机把苏荣直接甩到屋檐上,自己也翻身上去。回头看那侍女的惨状,就看到侍女竟然一个翻身,从尸群的脚下滚了出来,速度极快地朝他们跑来。 看她的动作,寻马就知道这侍女是练家子,立即搭箭掩护,一摸弓箭,弓箭没了,转头一看,苏荣已经拿着他的弓,又从他腰间掏出了箭,三只咬在嘴里,搭上一只,一箭一个,把追在侍女身后的行尸射倒,动作行云流水。 尸体跑得飞快,一倒就绊倒了后面一群,那侍女得以脱身,一个翻身上了屋檐,和苏荣抱在一起:“小姐,吓死我了!” 此时,尸群已经在他们脚下聚集,甚至说是堆积了起来。都朝上升着手,想要抓住他们三个。 第四章 真假 寻马拿回弓箭,扣到自己的腰间。他看了一眼苏荣,刚才那几箭丝毫不逊色于自己,但他实在不喜欢苏荣自作主张的性格。 行尸在他们脚下越聚越多,开始堆叠起来,有可以爬到屋顶的势头。 寻马示意离开。苏荣和侍女互相搀扶着,在屋顶上爬出去十几米,行尸看不见他们,逐渐就安静了下来。此时日头完全升了起来,天色爽朗,如果不是行尸围城的话,是极好的时节。 苏荣一边还在数落侍女,医书都丢了,自己在藏书楼里的研究都白费了。寻马回过头来,看着苏荣,行了个礼。 苏荣看着他:“头前带路,不用那么多繁文缛节。” 寻马是一个非常严谨的人,他想到刚才发生的事情,心里就觉得窝火,以往在战场上见到憨憨,他的态度是由着他去死。他是一个很难容忍傻子的人,他宁可没有任何的朋友,也不愿意和傻子相处。 “苏荣小姐,我们约法三章,我带你去见沈公子,然后带去你去城外避难,在这个过程当中,你绝对不能再贸然行事,也不能随便扯我的武器。”他的手搭在自己刀上,“否则我就砍掉你们两个的脑袋,丢下去喂行尸,谁也不会发现。” 苏荣穿着一身素色的长裙,不知道穿的是什么鞋,和寻马几乎一样高。她轻蔑地看着他,说道:“你放心,见到沈公子之后,沈公子自然会照顾我,你到时候别忘记你说过这样的话,信不信我到时候恩将仇报,把你杀了。” 寻马冷冷地看着苏荣,侍女在一边拉了拉她:“小姐,你不用把实话说出来,万一他信了,就不带我们去了,怎么办?” 苏荣冷笑了一声,对侍女说道:“放心,参宿骑兵脑子没那么灵光,都是武圣的手下,练武练傻了,只知道砍啊杀的。” “苏小姐,我听得见。”寻马气得已经想砍死她们两个,但他还是忍住了,因为他知道等一下见到沈公子之后,这个苏小姐绝对没有那么好受。之前他还有所担心,苏荣知道真相之后,会不会伤心过度,但现在他不由期待想看到苏荣到时候的表情。 三个人气氛紧张,一路来到了寻马之前打水的妓院里,苏荣虽然有点憨,但还是很聪明的,看到寻马往妓院走去,不由就有点迟疑。 寻马回头看着她:“知道这里是哪里?对么?” 苏荣不甘示弱,也没有张嘴问,就跟了进去,其实也不用多问了,来到了下沉式的水池这里,他们扶着栏杆往下一看,苏荣就看到了水中困着的行尸。 其中有一具,就是沈公子。虽然尸体已经腐烂了,双眼发黄,但沈公子的相貌还是非常容易辨认的。毕竟是中州排名第六的才子,身上的白衣以前叫做胜雪,如今已经全是霉斑和尸液。 “你的沈公子。”寻马靠到一边的柱子上,等待苏荣崩溃。 行尸围城,自己的心上人被困藏书楼,而沈公子却死在花月楼妓院的香榭艳池里,这里有很多很多故事情节。有万般可能,但无一个可能,是不让苏荣心碎的。而如今沈公子面目可憎恨,犹如行尸一般站立在这里,简直就是死有对症,对于一个痴情女子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了。 苏荣果然就不说话了,侍女吓得脸色苍白,也不敢说话。三个人就沉默地站在那里。 良久,苏荣才对寻马说道:“你早知道,你不说,匡我来看一个死人,有意思么?” “说了你信么?你一定要等他来救,不就是抱着他如果死了,你也一并死了殉情的想法。”寻马道,“这种场面,你这种没有被世间毒打过的千金女子,应该多看看。” “看完了。”苏荣就道,伸手对寻马,“弓箭给我。” 寻马发现苏荣虽然眼泛泪光,但是丝毫没有被击垮的情况,不由有些动容,把弓递过去,然后丢了一只箭过去。 苏荣搭箭,毫不犹豫地一箭射穿了沈公子的头部。 然后她就看着寻马:“你这个参宿骑兵倒很特别,改天重重赏你。说吧,你接下来什么计划?” “参宿骑兵在出席重要场合的时候,都是跟在将领后面,当背景板,不说话只杀人,可能就因为这样,你以为我们都是石头人,不是的,我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寻马心里说,但他这一次没有去刺激苏荣,而是把之前她父亲箭上的纸条丢给苏荣。 苏荣展开一看就明白了,寻马道:“你父亲被困的地方,大概有几千具行尸,他们出不来,我们也进不去,但至少他兵马充足,还有箭矢可以传信,短时间内死不了,把你送到城外的避难所之后,我会带人回来救他。” “现在天下大乱,贵族倾倒,看你的样子,也不似犬奴迷心之辈,为什么还要听命我父亲的一封箭书?他即使还有权力,也恐怕剩不了太多了,这个乱世,钱和人命,早就不值钱了,还不如你的刀法值钱。”苏荣问他道,“我事先警告你,我父亲承诺的赏赐,可能到时候早就没有意义了。” “我自有想得到的东西。”寻马心中一紧,他这几个月时有想起这件事情,又经常忘记。他在中州还有一件事情要做,这件事情,必须得到权势人的帮助。他清山的时候,和提尔干去偷毒草,也是为了如此。 看寻马不想说,苏荣倒也不问了,而是看自己的肚子。寻马叹气,这珠胎暗结,男的已经死了,这样的乱世,真不好处理,而且这月份也确实有点大了。 “你打算如何处置?” 苏荣看着寻马,忽然走过去,仔细看了看寻马的下巴:“你和沈公子的下巴有一些相似,只是眉宇不够他清秀,皮肤也差了很多,而且鼻子有点大,整体上就是没什么文化。但孩子十岁之前应该看不出来。” 寻马略微觉得有一些不妙:“你做什么?” “就是你了,便宜你了,这孩子现在就是你的了,你做便宜老爸,到时候就说我和你困在一起,日久生情,你一时把持不住,和我干柴烈火,然后就大了,我老爹看到了之后,也没有办法,然后我就对他说,我和你冲破了礼教的封锁,就要跨越阶级在一起。这乱世之下,他也没有办法。” “不行。”寻马冷冷的说道,“这个老爸当的一点也不便宜。” “封你做副将。参宿副将,够你牛皮了吧。”苏荣说道。 “不行。”寻马坚决地摇头,他是绝对不要和这个憨憨产生更多的纠葛,只要送她安全,他拿到奖励,以后最好不要在相见了。看着苏荣不放弃的眼神,寻马心中出现了一个念头。 “还是砍死她吧。” 当天晚上三个人都是在寻马的皇樱上度过的,看着日头下去,整个中州被暮色覆盖。城里只有几处地方,还有灯火,活人应该都在那些地方了。 除了之前苏荣父亲被困的地方,三四处民宅之外,灯火最密集的地方,就是天牢,里面一定还有很多活人。那里就是寻马想要的赏赐所在。 他想要进入天牢的名册。 他有一个特别在意的人,就在天牢中,如果没有这场行尸之难,恐怕这个人已经被处死了,但如今,竟然还因为这场浩劫,多了一丝希望。 因为苏荣的提议失败,三个人一直没有说话,但苏荣是一个热情之人,不说话她是憋不住的,而侍女小右实在是太疲倦了,所以早早就睡去了。寻马一直在思考如何出城,城门口是行尸最多的地方,大概有两三万,全部涌在唯一的一个出城门口。硬闯是绝对不可能的,进去会被吃的什么都不剩下。 其他地方要爬上城墙,自己倒有办法,这个苏荣是个大肚婆,要爬上十几米的城墙,这实在太难为她了。 忽然,苏荣忍不住就开始哽咽起来。 “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我自己忍着,不代表我不难过啊,我今天经历人间地狱你没感觉到么?”苏荣问他道,“你真觉得我说没事就没事了!” “你没上过战场,你不知道人间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寻马说道,“你不用抗争,这点痛苦,靠时间就能过去。” “我和沈公子当初刚见面的时候,当时我真的非常喜欢他,他看着我的表情,我就知道他也喜欢我——” “你是要开始讲你的感情故事了么?”寻马警惕道。 苏荣哭起来:“你让我讲嘛,你不听不就行了,你干嘛要戳穿我!” “你要说,就说点有意思的。”寻马冷冷道,“这个乱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苦楚,我没必要在乱世还要迁就一个不熟悉的人。” 苏荣惊讶地看着寻马,显然没有想过这个人竟然这么不温柔,篝火在他们中间的树枝上挂着,但她从寻马的脸色看不出任何的同情,入夜之后,寻马整个人的气场也似乎如同温度一样,变得十分冰冷。 他是参宿的夜骑兵,专门突袭的敢死队,在夜晚他的性格会陷入到极度的自私中去。 苏荣随机收起了自己的脆弱,咳嗽了几声,把哭腔压下去:“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看法,和大部分人不一样。我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这个看法,他是独一个,我一开始也以为他有点哗众取宠的嫌疑,但后来我和他深交之后,我按照他说的方式去做,我果然发现了和他一样的结果。” 苏荣看着寻马,寻马没有表示抗议,苏荣就继续说道:“沈公子觉得,我们这个世界是假的,不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当我们在高处往外眺望,你会发现,在最远的地方,总有一层朦胧的雾气,你永远看不到雾气里面是什么。沈公子还觉得,这一场行尸之难,就是因为他发现了这一点,制造这个假世界的人,为了抹掉他的发现,而故意发起的。” “你的沈公子是一个疯子吧。”寻马有点听不下去了。 苏荣继续道:“他还说,如果你和这个世界上足够多的人聊天,你就会发现,有些人的皮后面,有其他的东西,他们真实说的话,你是听不懂得,但我们这些人就不是,我们这些人,似乎就是和这个世界一起诞生的,而另一些人不是,但你要发现这一点,你需要偷听足够多的对话,你就会发现,有一些人,他们都在聊一些我们在这个世界从来没有见到的东西。一个两个我们可以认为是疯子,但如果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这样的,那这个世界就有问题了。” 寻马看着苏荣,苏荣不像是在开玩笑:“沈公子虽然是个王八蛋,但他说的的确是真的,我曾经偷听人说话。确实就是如此。但不知道为何,他们说话的内容,我却怎么都记不住。” 第五章 九个月前 寻马不曾偷听别人说话,他多数时候是在战场上,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上战场之前的日子了。但他也听过很多类似的怪谈。 参宿骑兵是武圣的精锐,也是中州皇帝的瑰宝,中州这个地方,虽然自称是世界的中央,但却有很多奇怪的地理现象,首先就是中州的繁荣似乎是独一的。 曾经所有人都以为在世界的远方,还有很多像中州一样的城市,因为远方穿过沙漠,会有很多客商来到中州,带来很多故事,但却没有任何城市的传说,似乎中州之外,只有零散的部落。最远的客商说过到达中州他用了十年,也就是十年脚程之内,都没有任何和中州一样大的城市了。 这对于中州皇帝来说,当然是一个好消息,没有外敌入侵的可能性,当然比虎狼环伺要好,但中州城却有巨大的城墙,这些城墙实在太高大了,高大到,让人觉得毫无必要。 中州城建立的时间非常久远了,久远到没有历史可查,但城墙却依靠皇族的祖训,一直在翻新修缮,所以到现在仍旧非常坚固。它既不是防御人的,也不是防御野兽的,一定有某种敌人,能够配得上这种城墙。百姓们之间都流传着一个传说,传说这些城墙是为了防御一种极其强悍的怪物。 而这种怪物,应该生活在远方的沙漠之中,中州城这座城市,就是为了抵抗这些怪物而建。 对于寻马来说,这城墙如果不是因为好大喜功而建,也确实太过怪异,因为他亲历过很多部落间的战争,参宿的重甲骑兵对于部落的冲杀是非常残忍的,部落很难和满编的参宿直接对抗。他知道,要建起有效的城墙,成本非常高昂。在实际战争中,所有的城墙只会建到恰到好处的高度。 这种抵抗怪物的传说,当然让人不是很舒服。中州后来在明面上,并不允许别人讨论这些事情,但私下里,这样的传说还是一代一代传了下来。如今听到苏荣说的事情,寻马其实是有兴趣的。 但苏荣接下来,就说不出什么新东西来了,只说,沈公子认为,如果可以追查行尸的来历,也许就可以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何他会这么说?”寻马问苏荣。他有所触动,因为他确实追查过行尸的来历,就在九个月之前。 “他觉得因为他参透了奥秘,所以行尸才会出现,如果是什么力量,想要除掉他,那么追查行尸的来历,最后也许能知道幕后的主使。” 寻马听完就叹了口气,他知道沈公子的说法是错误的了,因为他九个月之前,就亲自调查了行尸的来历,并且有了清晰的结果。但是他没有反驳苏荣。他不想多费口舌了。 那个结果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苏荣的肚子饿得叫了起来,她求助地看着寻马,寻马规定了自己一天只吃一顿,就对苏荣摇头。 “我是孕妇,我需要营养。”苏荣对寻马说道。 寻马摇头:“出城之后,到避难的地方,起码还有三天的路,路上什么补给都不会有,我的食物本来只够我一个人吃,你现在要吃,我们路上三天只能吃草根。” 寻马说罢不再理她,开始闭目养神。 他很快就睡着了,在梦里,他开始回到了九个月之前,他发现行尸的那个晚上。 九个月前。 营火燃烧得很旺,提尔干躺在地上,一个年轻人跪在他的边上,在他们面前,放着十二颗头颅。 参宿的千夫长钹金,坐在营火边,他的盔甲是参宿骑兵里最重的,全身涂黑,他的马也是参宿里最大的一批马。钹金有两米多高,没有人看到过他脱下盔甲的样子,所以他的外号叫做大黑甲。 提尔干没有死,但是身上都是血,显然受了重伤,似乎是大腿上少了很大的一块肉,已经用火烧了,撒上了石灰。 年轻人的武器已经被收缴了,他低着头,似乎在等候审判。 “抛开你们私自进洞,寻找红毒草不说,这十二颗人头,都是中州的子民,你们为何砍下他们的头,是他们发现了你们私自进洞,你们要灭口,还是他们身上带着毒草,你们抢劫杀人?”钹金有些疲倦地问年轻人。 “砍下头的时候,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年轻人回答道。 “所以说你砍下是尸体的脑袋。”钹金低声,头盔遮住了他大部分的脸,所以看不清表情,从语气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他丝毫不感兴趣。 “是的。” “那你的同伙,为什么会受伤呢?这明显是被攻击的伤,而且还是刀伤。”钹金问道。 “尸体,攻击我们。” 钹金沉默了,良久,他追问了一句:“你的意思是,尸体,攻击你们,所以你们砍下了尸体的脑袋。” “最开始的时候,我们以为是村民伪装成了尸体,在洞内伏击我们,作为参宿,我们有能力仅划伤他们的膝盖关节或者刺入肋下半寸,不用杀死他们,就可以让他们失去攻击能力,但我们都试了,除了砍掉头部,否则攻击其他任何部位,他们都不会停止攻击我们。”年轻人缓缓地解释,“您可请医官检查这些头颅,伤口是新切的,但皮下的肉,已经死了很久。” “我看这些血——” “这些不是血。”年轻人说道,“我不知道他们体内是什么,但不是血,血腥味是本来血管里的血腐烂之后的产生的,这些红色的液体,您仔细闻一闻,有一股灰尘的味道。那不是血的味道。” 钹金沉默了很久:“死人复活,攻击活人。” 他看向年轻人:“你知道你说的事情,难以让人相信么?与其如此,为何不直接跑掉?” 年轻人看着钹金:“无处可去。” “我明白了。”钹金叹了口气,参宿骑兵有一个铁律,这是成为参宿的第一前提条件,就是在军务上,参宿绝对不会说谎。参宿骑兵并不是高尚的骑士队伍,所有的军人会犯的人性上的恶行,他们都犯过。唯独在说谎上,参宿是不会说谎的。这使得只要说真话的士兵,在很多罪行上都可以获得豁免。所以参宿的情报,一直是非常精准的。 久而久之,这成为了一种参宿的最高精神准则。但即使如此,在中州城里的当权派,仍旧是不会相信反直觉的情报。 所以当前方战局有出乎任何人意料的情况发生,参宿认为需要否决上级命令的时候,参宿会有一个仪式,就是提供此情报的人,必须把自己的头和情报一起递交到中州,以示情况的真实和紧急。 在这种情况下,参宿的所有行为,都可以被豁免。 “你可知道,这种事情是要上报的,事情难以让人相信,这件事情要传入中州,让上头重视,你要做好准备。” “既然回来了,知道。”年轻人毫不畏惧。 钹金拔出了自己的长刀,来到年轻人身后,看了一眼提尔干,后者痛苦滴呻吟着,似乎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如果你愿意献出头颅,向上头证明情报的真实性,那么你的同伴将被豁免。” “他结局如何,和我没有关系。” “好,世间都将信你,因你以死而证,参宿者。” “永不言虚。” 钹金手起刀落,年轻人闭上了眼睛,只听到刀划过的破风声,滚热的血溅上了他的脸。 他的脖子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头痛,也没有之前幻想过的,头颅滚落的晕眩感,心说,钹金的刀,这么快么? 瞬间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想看看自己头落之后的样子,他就发现,自己的视野没有变化。 他的头还在,他转头就看到钹金提着提尔干的头颅,放到了旁边副将拿过来的托盘里,盖上了金丝的布匹。“将头信,这些头颅,和刚才记录的事情,送入中州城内。” 年轻人看了看提尔干的无头尸体,又看回钹金,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钹金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入参宿的时候,点字官给我取得名字,叫做寻马。” “为什么叫寻马?” “请恕我不愿意说。” 钹金看着年轻人:“寻马,现恕你罪行,带领参宿第三骑,到洞里,探查死人之事。进洞之后,如没有再看到死人,由第三骑长统领,如再见死人那一刻起,由你代领第三骑,方便行事。” 寻马明白了钹金的用意,点头。钹金疲倦地站了起来,看着寻马离开,自言自语了一句:“死人复活。凭空出现的洞。在这些山里,冬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寻马当时不知道,他会查探到的结果是什么,如果他当时就知道,他会希望被砍头的是自己。 是以大部分人也不会知道,整个中州大陆最大的谜团,会因为这件事情,而开始逐渐揭开。 第六章 是什么 寻马带领自己的队伍,深入了发现行尸的洞穴,一路深入,在黑暗中大概行进了两个星期,没有再遇到任何的行尸。等他们从另一口出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深山之中。这里的狐丝子长得没有中州附近那么茂盛,但也随处可见。 寻马安排人防火烧山,辟出营地,自己找了一棵大树登高远眺,就看到了远处有一个村庄。 深山之中其实藏有很多村庄,村庄有大有小,其总人口是可以和中州抗衡的,一些再远一些的区域,就不叫村庄,而是叫做部落了。这些地方,语言习俗会有一些差异。但寻马现在看到的这一座,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海角村,一个夏日打渔,冬天下矿的村子。这个村子规模不大,但出了很多有名的人物。参宿中有四个千户,应该都来自于这个村子。 如今这个村子灯火通明,和中州的皇城差不多。这实在是不很正常,在山中,火烛是非常昂贵的资源,要点亮整个村子,实在有些奢侈了。 寻马是一个听从命令的角色,他的委任状要等看到行尸才会起效。因为没有遇到行尸,他只能听从第三骑长统领的吩咐,潜入海角村。 村里却一个人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很多很多的稻草人,这些稻草人都穿着布衣,和那些行尸身上穿的非常相似,只是上面没有碳字的留言。 他们估计了一下,大概有几千个稻草人,而活人却一个都么有出现。没有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 所有的屋子里的灯和外面的草垛都点着了,这也是村子灯火通明的原因。一行人在稻草人中走着,觉得十分惊悚。 “村民呢?”第三骑长奇怪道。 他们受过严格的训练,所以没有任何的打草惊蛇,也没有任何人去碰这些稻草人。他们在村子里仔细找了三遍,都没有发现。 但他们在村子的正中,发现了一个由无数的稻草人扎在一起,形成的一个稻草人堆。这些让人毛骨悚然的人偶全部被缝在了一起,犹如一个巨大的怪物。 在这个稻草人堆的前面的广场上,用炭笔写满了字。 这些字大概的意思是这样的: 如果你扎了一个稻草人,这个稻草人由三千七百缕稻草扎成身体,而且都穿上粗麻布的衣服。然后你将其放到绝对的黑暗当中,等灯光再亮起的时候,这个稻草人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写字的人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用了十年时间,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现象,而且他发现,在不同的区域,通过这样的仪式,稻草人会变成的东西,也会不一样。 他想向村民们证明这件事情,但是村民们完全不相信他。为了报复村民。他扎了稻草人证明,却不知道为什么,在众人面前,没有成功,于是他重新扎,越扎越多,无一成功。 村民都嘲笑他,他开始把无法成功,归咎于村民不会在同一时间把灯都灭了,因为需要绝对的黑暗,才会发生这种变化。但村民都不愿意。 于是他趁夜晚的时候,把稻草人插满了村子,想等着夜晚所有人的灯都灭了,也许会有转机。 文字并没有结尾,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这些文字让寻马日常疑惑,房间里无数的灯火,似乎是有一个人不停地来回奔波,才会保持不灭。而村民们都消失了,这里只有无数的稻草人,似乎文字没有记录的部分,发生了意外。 稻草人并没有发生变化,但村民全部都消失了。 第三骑长对于这种无来由的事情非常生气,他不顾阻拦,一刀砍掉了一个稻草人的头,什么都没有发生。于是,他命令他们,把整个海角村的灯都灭掉。 他要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当时没有月亮,他们只能听从第三骑长的话,去灭这些灯。但是寻马觉得非常不妙,于是他在地上先挖了一个深坑。在其他人都在灭灯的时候,他把深坑挖好,然后在上面覆盖了枯叶伪装。 很快所有的灯全部都熄灭了,因为星星很少,所以一下子,海角村就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只剩下他们的火把。 一行人最终一个一个熄灭火把,而寻马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甚,他就尽量靠近自己挖的那个深坑。 等最后一个火把熄灭,他们陷入了深沉的黑暗当中。当时,寻马立即就开始听到,他们身边几乎所有的地方,出现了奇怪的声音。 强烈的避祸预感,让寻马几乎即刻跳入了自己挖的坑里,躲到了最深处。而外面几乎只有一秒钟,伙伴的惨叫只出现了一刹那,就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接着,他就感觉到有东西爬入了洞里,但不是活人,那个东西几乎是最快的速度,贴到了寻马面前。 寻马立即打亮了火把,把那个东西逼退,寻马只看到了一具行尸在自己眼前,但这一具尸体,却非常不一样。 这不是一具人的尸体,寻马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这不是一个人,这是另外一种生物。 第七章 法圣区最强的男人 寻马一下惊醒,就看到苏荣蹲在他面前。天色已经微亮了。苏荣正在打量他。 寻马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条件反射的按在刀上,如果睡的再迷糊点,苏荣的头已经被他砍下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梦让他非常疲倦,所以他的心情有一些不好。 那个梦里的东西,在看到火光之后,迅速的退了出去,寻马等到天亮才敢出那个地洞。那些用来覆盖地洞的枯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他靠自己的火镰和稻草,一直熬到天亮。 那具行尸,不是人类,绝对不属于这个世界。它的整张脸都是白色的,皮肤下的血管里,都是静脉一样的细血管,没有眼睛,脸上只有一条裂缝。是竖着长的。 它的身上全部都是这样的,但是手脚比人要长的多,所以显得很不协调,而且走动的姿势也很奇怪。但是它的行动速度非常快。 让寻马认为这东西是行尸的,是它薄薄皮肤之下的血管颜色,和行尸体内的“血液”颜色一模一样,这种颜色不是草率的红黑色,而是一种特殊的红色。 行尸和这个怪物,应该是有联系的。 天亮他来到地面上的时候,所有的稻草人都在,但是他的同伴都不在了,地上到处是血,这些血形成了一条痕迹,直直的通向了村子后面的矿山。 寻马数了稻草人,在村子里,整整有三千六百九十九个稻草人,这个数字很奇怪,按照文字的记录,三千七百这个数字,应该对于稻草人有着特殊的意义,但是为什么会少了一个。 寻马后来仔细思考那些文字的意义,他觉得,会不会是写文字的这个人,把所有的稻草人摆出来的那一夜,只有一个稻草人,完成了转化,变成了刚才他看到的那个怪物。 虽然他完全不明白,稻草人,转化,这些荒谬的事情,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开始推论:如果是那样的话,村民们去哪里了,应该和自己的同伴一样,被那怪物杀了,拖入了矿山的矿洞之中? 稻草人,在绝对黑暗的地方,只要由规定的稻草编程,就会变成另外一种东西,这个另外一种东西,包含这种怪物。 三个人在中午的时候,到了城门附近的钟楼上,寻马觉得孕妇不方便,原本打算想自己来,但苏荣还真就没有什么不方便的。端着个肚子就跟来了,三个人看着城门内。那里本来设了很多的木刺梨,形成了三圈防御工事,这是防御城外的行尸在开门的瞬间冲击的。如今已经插满了行尸。 整个城门之内的内广场上,全部都是行尸,密密麻麻,有几万个人。寻马之前根本不会来这里。这要是被看见,被几万行尸追赶,无论躲在多高的地方,都会瞬间被冲垮。 无论来这里多少次,结论还是一样,出不去。 他们被这一万具尸体困死在这里了。 三个人躺在看不见广场的一处屋顶背坡,就开始商量。 “要不你去把他们引开,我们趁机溜出去?”小右对寻马道:“这样你立了功,虽然死了,但你的家里人都可以得到奖励。你考虑一下。” “我没有家里人。”寻马随口回道:“不如你去把他们引开,你和你们家小姐感情那么好,不至于不敢牺牲吧。” 小右惊讶寻马竟然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你竟然让一个女子去做这种事情。你还是男人么?” “毫无疑问,我是,但不是蠢男人,更不想做死男人。”寻马看着天上全是乌鸦,数量比上个月多多了,都是山里飞来的。他翻身起来,已经知道了结论:“光靠我们出不去,我们得找更多的帮手。” “这城里剩下的活人不多了,我们怎么找?”苏荣问道。“多找一个两个,恐怕也没有用处吧。” 寻马道:“这里是法圣管理的区域,传说法圣这个职业,在很久之前是有巨大力量的通灵者,虽然在这个年代,我们从来没有见到过这种力量。但这个区域还保留着这种习俗。就是会选拔有灵性的孩子,随法圣学习所谓的法术。我记得有一个专门的学校,是教授这些迷信的习俗的。其中有一个老师,是我的朋友。他应该能帮我们。” “他会不会已经是一个死朋友了。” “他不会死的。”寻马说道。 “为什么,而且一个老师,为什么可以帮我们出去?” “他是这个区最厉害的人。”寻马说道:“甚至可能是这一代青年里,最厉害的一个,但是他的性格太奇怪了。我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去找他。” 苏荣一下子有了兴趣:“哦,他有没有兴趣做便宜老爸?” “你不会想和这种人发生任何关系的。”寻马说道:“他宁可和死人结婚,也不会和你结婚。” 第八章 安静,莫入,必死 寻马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夸张,吴牙是他见过最厉害的人,也是最怪的人。 首先没有什么是吴牙不知道的,他的眼神非常不好,几乎到了半瞎的情况,是因为看太多的书了。 其次是没有什么是吴牙杀不掉的。吴牙也上过战场,据说法师可以使用法术,吸引雷电攻击敌人,但法师施法需要一定的距离。 寻马认识吴牙的时候,是作为他的护卫。虽然他没有看到吴牙在任何一场战斗中,使用了所谓的法术。 但寻马知道吴牙是不害怕的。在战场上不害怕,需要极强的能力才能做到。 所以他一早就觉得吴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对于参宿来说,吴牙他们的出现,可能只是上头用来恐吓造反部落的一种心理手段。 法师从来不到前线,而是在山势最高的区域,所有的法师各占据一个高点,背后有着奇怪形状的大旗,居高临下的看着战场。 真正让寻马意识到吴牙的厉害,是那一次有名的通天奇袭,当时谁也没有想到,通天部落的骑兵会绕到整个参宿的后方,直接冲击法师的位置。 负责守卫的寻马当时保护的就是吴牙。敌方的弓箭下雨一样的落向他们,第一批箭被寻马他们的盾牌挡掉,但当他们放下盾牌的时候,第二批冷箭到了。 第一批箭是漫无目的地压制,但是第二批箭,射箭的都是神箭手,而且是在参宿刚刚放松的瞬间,很多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纷纷中箭。 参宿的重甲有几处缝隙,防御力最低,这些箭准确地射中了这些缝隙。 其中就有一只箭直接射向寻马的眼睛。吴牙抬手,直接凌空抓住了这只箭。 寻马知道那就是鬼门关,如果不是吴牙把箭抓下来,他的脑子就要被贯穿了。 接着对方的骑兵到了。整支参宿队伍瞬间被冲散了,对方的头骑冲到吴牙面前。 寻马重甲上去撞马,挡住了第一击,但对方是一批大马,直接把寻马往后撞飞。 寻马就感觉到背后有人一托,把自己硬生生接住。然后吴牙接过他的刀,拉着他低头躲过对方横刀,接着反手一砍。 结果穿着法袍的吴牙一刀把头骑连人带马整个砍断,那马和人的血直接像瀑布一样撒向后面跟着的骑兵。 用刀的人当然知道那一刀的分量,那些被他砍撒出去的血,都带着杀伤力,直接让后面的骑兵减速躲避。 吴牙的反击给参宿们争取了整顿队伍的时间,等他们整顿好,对方的骑兵就没有了机会。 这场战斗双方都死伤惨重。但最终参宿平息了叛乱。整个过程吴牙都没有再出手,他坐在被他砍死的马尸上,看着远处的战场。 吴牙也不爱说话,他只在讨论具体问题的时候,会说的稍微多一点。战争结束之后,寻马曾经去拜访过他,发现吴牙压根不记得他,虽然他们在六个月的行军中几乎天天在一起,但吴牙确实,压根不记得他。 最后吴牙给了他一个证件,上面写着:吴牙的朋友。关系始于通天战争,历时六个月左右。 这就是有名的吴牙朋友证,所以寻马之所以可以说,吴牙是自己的朋友,就是因为他有这张证件。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曾经想典当这张证件。但因为即使有这张证件,吴牙也并不会对你有什么优待。 所以,这东西最后的价值并不高。他们来到法学府之前,寻马知道吴牙一定记不起自己,就把朋友证掏了出来,挂在自己脖子上,以免被吴牙误以为是行尸,一刀砍成两段。 法学府在这个区域的另一端,他们一直活动的区域,靠近武圣区。而法学府靠近道圣区,那个城区是医术密集的区域。 但一开始所有的行尸都送往了这个区域做医理的研究,所以区域内情况不明。 法学府是一个可以容纳3000多人的巨大学府,但学生其实并不多,吴牙就住在里面。 里面行尸不多,似乎是有人清理过了,广场上只有零星几个,寻马让苏荣用弓箭,远距离地射倒。 有立即朝苏荣冲过来的,寻马就躲在柱子后面,忽然出来,在背后甩刀砍掉对方的头。 吴牙所居住的校舍区,是一个一个的四合院,四个老师住一个院子。到达这些个院子,需要穿过很多学堂,三个人在行进中就看到有很多的行尸,被砍断手脚,摆放在学堂里的桌子上。 行尸都在动,因为没有四肢,他们都像鳖一样,都在脖子用力,这场景犹如人间地狱。 整个桌子下都是血,散着一股极其诡异的气味。几乎每具行尸的脖子上,都挂了一个朋友证。 而且这些个本本比寻马的大,有些都磨得包浆了。寻马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 苏荣就问道:“你还是快点把本本收起来吧,否则也会变成人棍王八。” “这些都已经是行尸了,一定是吴牙满城找自己的朋友,想给自己的朋友一个归宿。所以找到一个朋友,如果已经是行尸了,就砍断手脚带回来——”寻马心说,但如果是要给朋友一个归宿,现在这个场景也确实不是什么好归宿。 他们继续往里面走,来到了校舍的四合院,走不远便看到在四合院的门口,放着一块牌子。 上面写着:安静,莫入,必死。 “还是这个脾气。”寻马心想, “写个牌子还装什么大尾巴狼。”虽然吴牙非常厉害,但他寻马也不至于会必死。 寻马绕过牌子,推开了四合院的门,刚想说话。就看到一四合院全部都是行尸,挤得满满当当的,一点空隙都没有。 寻马楞了一下,所有的行尸都转头看向他,寻马把门关上,转身拉住苏荣和小右就跑。 苏荣还好奇:“里面什么东西,那么牛逼?你给我看看啊!”行尸群瞬间直接冲破那扇门,直接从里面 “喷”出来,冲向他们。寻马心中大骂:“个臭傻逼,搞一院子行尸是想干什么?那可不是必死!傻逼写个牌子也不会写写清楚么!”苏荣和小右瞬间变了脸色,撒腿狂奔。 三个人狂奔,一下就在后院迷路了,后面行尸争先恐后地追了过来,一下三个人就跑进一个死胡同了,墙壁特别高,根本爬不上去,三个人全部贴着墙壁转身,就看到群尸犹如潮水一样,一层叠一层地冲过来。 寻马叹气,苦笑,翻出刀来,安定神情。在战场上不是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此时不用想结果如何,杀个痛快就行了。 苏荣和小右整个脸吓白了,但苏荣也举起了弓箭,和寻马对视了一眼,苏荣说道:“你他妈开个屁门。” “对不起。”寻马说道, “下次应该让你开。”群尸瞬间就冲到了他们面前,无数张狰狞的脸堆叠在一起,这就是地狱了,寻马心说。 就在寻马压弯了腰,准备拼死一战的时候,他们身后的高墙上跳下来一个年轻人,落到他们当中,把苏荣的弓箭按了下去。 “不要在人后搭弓,容易射到自己人。”那个人说道。寻马就看到那人拿着一把巨长的细刃斩马刀。 这个人只是一个转身,斩马刀一下直接横劈开冲过来的第一批十几具行尸,尸体四分五裂,后面的行尸全部摔倒,然后那个年轻人抬头,对准后面的尸群,说了一句:“落雷!”寻马原以为会有巨大的柱子一样的闪电,从天而降,将后面的尸群全部都炸得外焦里嫩。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寻马看着那年轻人,无语道:“吴牙,你在演戏么?” “我以为总归会有一次管用。”那年轻人说道,原来他就是吴牙了,他的头发已经很长了,几乎遮住了浅色的眼眸,但是看上去非常年轻,简直是个少年。 他看向寻马,问:“你是谁?” 第九章 大火 话音未落,群尸直接扑了过来。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内,两个人几乎贴在一起,斩马刀绕着他俩的腰一个转,又是一下非常轻盈的半月斩,把涌上来的那一批行尸的头全部切碎。 不是在脖子下刀,而是直接切碎了脑袋,可见这把刀有多快。刀往后从苏荣他们的头上划过,苏荣他们全部缩头,刀锋把墙壁都切出一条痕迹。 接着吴牙踩着墙壁跳起,往前一步,将这个院子里的大树,直接砍断。大树倾倒,一头卡在对面屋檐上,树干倒在群尸之间,压烂了一大批。吴牙直接跳上树,爬上一边的屋檐。 寻马甩着刀把没有被压倒的几个的头直接砍掉。苏荣和小右也迅速地爬上了树,爬上屋檐。寻马随即跟了上去。 行尸非常快速地也都开始爬到树上,寻马刚走几步就被扯住了脚,苏荣一弓箭,射穿了抓脚行尸的脑袋。寻马得以脱身。吴牙把斩马刀往树上一竖,行尸爬到斩马刀的位置,就无法再过来了。一躲避这把刀,就会滑下去。 寻马看着,就觉得在这里可以努力一下,将这里行尸全部都处理掉。吴牙拦住了他:“这些都是我的学生,你看爬不上来笨笨胖胖的那个,是我的助教,还有那个很俊秀的,和边上那个高高瘦瘦的,他们是一对儿。他们都很孝顺,每年都送很多师礼给我。” “他们已经都死了。“寻马道,“所以你才会把他们都关在你的院子里么?你是在保护他们。” 吴牙看了看寻马的朋友证:“当兵的么?你是不会懂什么师生之情的。” “但你刚才砍他们那两下,不像有什么师生之情的样子。” “人在关键时候还是更爱自己嘛。”吴牙说道。他看着下面的尸群:“如果是没有利害关系的情况下,我还希望跟他们多处一会儿。” 三个人顺着屋檐一路往前走,跳过几个建筑的瓦顶,来到一处两层建筑的二楼。吴牙翻身爬了进去,他们发现这是一个学堂大堂的阁楼。这个阁楼平时是放置杂物的,如今被吴牙收拾得整整齐齐,里面有很多的书籍、兵器和食物。 因为是学堂的阁楼,所以其实没有建筑好的楼梯,向下通行就只有一个十字木梯架在横梁上,要从楼下到学堂的底部,需要在横梁上把木梯拿过来往下放置。而学堂为了能够让空气流通,高度非常高,所以这个阁楼是一个相对完美的躲避环境,只要没有行尸爬到屋檐上,吴牙就是安全的。 四个人坐定之后,吴牙就冷冷地看着他们,苏荣看着吴牙,竟然目不转睛。 寻马看了看小右,小右也看着吴牙,目不转睛,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脸上都露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表情,既像是欣喜又像是惊慌。 “怎么了?”寻马问她们两个。苏荣结巴道:“太,太,太帅了。” 小右就说道:“您就是排名在沈公子之前,排名第4位的吴牙?据说你是法学府的大老师,管着400多个学生,文武双全,而且还是中州公子中相貌最英俊的。你的父亲有法圣的血脉,都说您是下一届法圣最热门的继承人。” 苏荣看着小右,问道:“真的吗,真的这么出色吗?” 小右点头:“是的,他比沈公子还要出色,简直就是您孩子父亲的最佳人选。” 苏荣看着吴牙,这莽撞的女孩竟然说不出话来,脸色通红。 寻马自认为在参宿骑兵中长得也不算差,但是在这样的场合,吴牙被如此地称赞,他还是觉得有一些戏谑。 吴牙对他们道:“刚才砍碎了二十几个,已经没有400多个了,剩下的全部在下面,我现在是一个没有学生的老师。”说着,吴牙扯掉寻马胸口的朋友证,翻开来看了看,就说道:“还是真是让人印象不深刻,到现在还是想不起一分一毫的事情。” 寻马长叹了一口气,“这不重要。”然后看了看吴牙的房间,“你在这里不不打算走吗,我们听说城外有个避难站。这位是府衙司司徒的女儿,我受他父亲的委托,将她送出城外到避难站避难,我们几个人没有办法做到,我们希望得到你的帮助。” 吴牙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摇了摇头,说道:“大学府里有非常重要的法术典籍,这些资料都是绝密的,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要守住这里,不让资料外泄。这些资料非常重要,它对于几十年后发生的一件事情有着重大作用,所以我既不能焚烧这里,也不能贸然离开。” 寻马就道:“中州城都已经沦陷了,几十年之后,这里什么都不会有,只会是一片废墟,不管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都跟我们这些活着的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何不帮忙,我们一起结伴出去,在外面可能还有希望。” “啊,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住在樱花树上的。”吴牙说道。他翻开木板,下面是学堂大厅,每张学桌上都有一具砍去四肢的行尸。他指了指一具穿着白色衣服的行尸,说道:“那句实体叫李忽然,他在到我这儿求助之前,曾经路过你的树下向你求助,据说你当时不仅没有救他,还用箭射他。我就知道在跑马场的皇樱上还住着一个活着的人,原来就是你,你当年既然不肯帮助别人,为何现在就让我来帮你?” 寻马记得那个李忽然,这个李忽然来到皇樱树下时,目光狡黠,不停地看着他树上的食物和武器,寻马觉得此人居心不良,于是不让他上树,和他一起栖息。想不到他到了吴牙这里。 寻马就问吴牙道:“为何他到你这里求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吴牙回答:“他和我说话,对我说了一个慌,被我识破了,于是我就将他丢到行尸群里面,喂我那群学生。” 寻马骂道:“那你比我更不如,我只是不收容他,不保护他,你直接把他弄死了。” 吴牙道:“这倒也是,那你有没有对我说谎,想骗我什么?” 寻马叹了口气:“你在这里守护这些典籍,你刚才用那个落雷之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从来都没有看到你们法师施展出任何有用的法术,其实这些都是皇帝哄骗你的。你把你们的大好青春和才华浪费到这些地方了,实在太可惜了。” 吴牙说道:“法术是一定存在,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使用它的窍门。我相信再过一段时间,在这个大陆上一定有人可以使用法术,我希望自己是第一个,所以我要在这里潜心研究。反倒是你,皇樱树上的人,你带了一个孕妇和一个脑子不是很清醒的小女孩到我这里来,告诉我城外有避难站,城外有未来的希望,你亲眼见过吗?如果你没有亲眼看到过,你就这么信誓旦旦地跟我说,也许你会把我们所有人害死。你知道吗,我只相信我眼前看到的东西,就是这个小阁楼,我觉得它很温馨。” 寻马对他道:“如果你的食物吃完了呢,如果你的水喝完了呢?你知道终有一天,食物和水都会消耗完,那时候你怎么办,在这里坐化吗,嗯?” 吴牙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把你们的食物和水都给我留下,否则我就杀了你。” 寻马立马做了戒备的姿势,吴牙也立即做了一个进攻的姿态,两人在小阁楼里剑拔弩张。寻马的胡子都快气歪了,他一直对吴牙的印象很不错,但他没想到吴牙是这么一个脑子脱线的人。僵持了一会,寻马发现吴牙并不想进攻,似乎说这些话只是想把他们赶走,心中一叹,看来和这个人缘分已尽,就把朋友证丢给他,对边上的苏荣和小右说:“我们走,有帮不了我们。”转头就看到苏荣和小右已经在打开自己的行李,在房间里面寻找自己休息的地方,还一起商量。 寻马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苏荣道:“我们不走了,我要跟这位儒雅先生生活在一起。” 苏荣和小右的行李连同两个人一起被吴牙从法学院门口扔了出来。寻马跟在后面,吴牙对寻马说:“祝你们好运吧。” 寻马转头问他道:“你说你在这里守护这些法术典籍,说了一件几十年之后要发生的事情。那是件什么事情?” 吴牙说道:“我们几位所谓的中州才子,都听沈末讲过很多故事。沈末和我说过一件事情,他说,几十年后,这些法术会变成史上最重要的东西,还有他自己的整个理论,我不想复述,但是她说的话,我相信,我也看到过他让我看到的神迹。所以,我会坚信我的想法。如果你们想知道真相的话,你们可以去问沈末本人。” 寻马心说:沈末已经被这个苏荣小姐一箭把脑子射穿了。看来这个沈末真的不是浪得虚名,他的学说理论还真的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甚至包括这个吴牙。吴牙这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并且信服别人。 寻马把苏荣小姐扶起来。一行人也没有走远,就来到了吴牙所住阁楼的对面的同样的阁楼。这个阁楼是个杂物间。 吴牙所住的这个学堂叫礼学堂。而他们所住的这个学堂叫天学堂,都是一模一样的建筑。三个人想办法爬进阁楼里,和吴牙对窗相望。 苏荣说:“就算不能和他住一起,隔窗相望也是很浪漫的。如果让他来做我孩子的父亲,相信我父亲一定很满意,不会再追究我了。” 吴牙把窗户关上,再也没有理会他们。 寻马心中非常恼怒,想潜到后面的法学堂,把所有的典籍一把火全部烧光,这样的话吴牙也许就毫无牵挂了。他想到,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以吴牙的性格,他肯定会把自己斩成了两段。 事情再次陷入僵局,如何让吴牙帮他们呢?刚才吴牙的行动力和能力,让寻马非常羡慕,有这样能力的人,他们出城应该机会很大。 苏荣和小右很快睡着了。孕妇一般是很能睡的,但侍女小右也真是能睡,这两人简直就是毫无用处。 寻马心中郁闷,来到屋顶上躺着,直到入夜。黄昏的时候,从皇城开始放礼花。寻马不知道这是一种求救信号,还是一种异样凄凉的信号。但他能听到礼花响起的时候,所有行尸都开始在屋内或者道路上向礼花声响起的地方默默走去。 礼花一直持续了半夜,接着从皇宫的方向亮起了熊熊的火光。似乎皇宫的人将行尸引到内城皇宫的城墙之下之后,用什么燃料点燃了这里的行尸群。因为不可能存在救火的情况,而大火是无法烧尽城墙,所以,寻马意识到皇宫里的人应该已经放弃了整座中州。他们根本不管不顾这些火会不会把整个城烧光,只是想把行尸吸引过来,不停地剿灭。 这场火越烧越大,浓烟的味道开始散发到整个城区。 寻马看着熊熊燃烧的火,被火光映照出的皇城内城墙,忽然间有一个和这件事情毫无关系的灵感。他知道怎么骗吴牙,让他帮助自己,但这件事要冒非常大的风险。 第十章 装逼 寻马来到吴牙的窗前,敲了敲窗户。 吴牙推开窗户,他上身赤裸,似乎正在锻炼,房间里全是汗水的味道,连头发都是湿的。 “你做什么?”吴牙问他。 “我来尝试继续说服你。”寻马没有进屋子,而是就坐在屋檐上。 “走了又来,你是又有新的理由了么?”吴牙问道,“最好不是来磨我的,否则可能会被我砍断手脚。” “沈末沈公子的理论中,有没有讲过和稻草人相关的部分?”寻马问道。 吴牙本来意兴阑珊,甚至有点想去拿刀,寻马此问题一出,他的表情微变。 吴牙问道:“你也听过沈公子的理论,哦,你那边的女孩是沈公子的情人,应该是她和你说的。” 果然,他猜的没错,沈末说的事情,和稻草人有关。行尸,稻草人,以及沈末的理论,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沈末真的通晓一些事情,有很大的可能,会牵扯到所有的奇怪事件。这些事情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寻马是不知道的,但他不能让吴牙看出来。 “并不是,这么说吧,我是来做一个交易的,之前两个女人在,我不能说这件事情。”寻马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表情,“我知道法术的奥秘,为什么中州有那么法术的典籍,却没有一个人能使用,即使是你这样的天才,也无法驱动法术的力量——我知道为什么。” “你知道?” “我知道。” “那你用一下让我看看。”吴牙说道。他看了看寻马腰间的刀,活动了一下脖子,转身拔出了自己的佩刀。 那把刀就是在战场上,他用来砍断骑兵的刀,还是寻马给他的,想不到他一直用这一把,还保养地非常好。 “这把刀是我一个故友送我的,我一直很怀念他。他和我说,他们骑兵,在情报上从来不说谎。说谎的人应该人头落地。所以这一把刀,名字叫真话。”吴牙说道,忽然一刀砍向寻马。 寻马瞬间拔刀,两刀交击,炸出巨大的火花。 寻马这才知道吴牙的一刀有多厉害,他整个人被这一刀砍得往边上滚去。吴牙跳出窗户,几乎瞬间,第二刀就到了,同时低声道:“就用这把刀来纪念我的朋友。” “操你妈,我就是你那个朋友!”寻马大骂,第二刀他不得用手腕顶住刀背去防御。 这一刀因为不是腰部出刀,力量稍逊,但还是打出了巨大的金属交割之声。接着连续十几刀,寻马凭借战场上训练出来的巨大直觉,全部都接了下来,但手腕已经没有知觉了。 太强了,寻马立即有了结论,和自己相比,吴牙高出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但他不是战场上的兵油子,这刀刀实实在在砍向要害的打法,其实不是战争中用的战斗方法。 两个人定下来喘气,但其实吴牙几乎没有任何气喘的迹象,他浑身的汗水收缩,这是最厉害的刀客的皮吸之术,据说所有的皮肤,都可以用来呼吸,免得心肺负担太大。而寻马,已经喘成狗了。 “我没有骗你。我真的知道法术的一些秘密。” “那在我砍断你四肢之前,你应该能用什么法术将我击败。” 寻马本想的是,骗吴牙说自己知道法术的一些秘密,但是他必须带他们出城,他才会告诉他。他赌的第一把是,沈末说了和法术相关的事情,又说了和行尸相关的事情,而他自己经历的稻草人事件是别人没有经历过的,这个稻草人事件正好又似乎和某种法术相关,又和行尸有关,他可以以此作为“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事情”的由头,强行将法术和稻草人联系在一起。 严格意义上说,他没有说谎,稻草人事件真的很像法术,而且既然沈末的理论里有这两个东西,说明他赌对了。只要吴牙再好奇心重一点,追问几句,他就可以把诱饵抛得更全面一点。 但吴牙直接就要砍掉他四肢。这个人真的不好骗。 看寻马不说话,吴牙立即又攻了过来。这一次,寻马不再和他直接对刀,而是尽量和他保持距离,不停地闪躲,逃跑,但是就不跑远。与此同时,寻马已经把自己的袖链和刀柄连在了一起。 他有了一个风险更大的计划,就在吴牙的刀突到他面前的时候,寻马不躲了,而是一下从腰间掏出水壶,吴牙的刀直接刺破水壶,寻马一个转身,水壶碎裂,里面的水被刀的力道震了出来。几乎是同时,寻马远离吴牙翻身逃跑,并立刻回马,链子连着的刀飞了出去。 那刀口几乎直接刺到了吴牙的咽喉,吴牙速度非常快,一把抓住了刀背。 寻马喊了一声:“你死了。子母刀。” 说着手臂动了一下,吴牙一下后退,似乎刀中又有刀射了出来,一松之下,寻马把刀抽了回来,回到手里。 “不会对你使用暗器的,兄弟,这个机关不是用来对付兄弟的。”寻马说道,他浑身冷汗,他的刀里根本没有机关。“我不会法术,我只是发现了可能和法术有关事件,我见过稻草人!” 吴牙看着他的眼睛,终于把刀收了起来:“你的刀没有机关,但是你真的见过稻草人。” 寻马愣了一下,吴牙指了指他的眼睛:“你以为我判断人说没说谎是靠直觉,你以为我真的记性不好?寻马?” 寻马还是愣着,吴牙看了看手里的刀:“比起你送我刀那会儿,你实在油滑得多了,我实在不喜欢。” 寻马跌坐在房顶上,原来这家伙,一直在装逼。 吴牙说道:“走吧,我有好茶,你和我说说稻草人的事,天亮,我带你们出城。” 第十一章 你要救她 在吴牙狭小的阁楼里,寻马把他看到稻草人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他手腕生疼,不想再因为骗他而再被打一次。 吴牙卧佛一样侧躺着,放松地听着,两个人面前都有一杯翰林院的好茶,冒着热气,茶香四溢。吴牙从箱子里掏出来的时候,翰林院使的手指还粘在上面。 “他生前把这些宝贝茶叶当命一样,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吴牙说道。 寻马说完稻草人的事,吴牙就陷入了沉吟:“这个就算你砍了头送回皇宫,皇帝也不会相信吧。” “正是如此。但我回参宿营的时候,山里的行尸已经过了山关,参宿已经全部出动清缴,受伤的骑兵被抬回中州治疗,开始尸变,整个事情想来,那个时候已经无法避免。” “其实要想有办法,还是有办法的。” “你是说,封闭道圣区的大门,对伤兵予以射杀焚烧么?”寻马问道,“元清干不出这样的事情吧,毕竟是三个圣当中最仁慈的。还是说说稻草人吧,你怎么想?” “这是一种法术。”吴牙说道,“而且是一种原始的法术。” “什么叫原始的法术,是比较便宜的么?” “不,是在我们之前很早很早,古人用的法术。”吴牙说道,“和武器一样,法术也会不停地变化,变得更加便利。你遇到的这个现象,很像是古书里记载的,最原始的那一类法术。” “这种法术有什么用呢?稻草人关灯变成其他东西,把戏么?” “古人的法术,用途都是在那个时代有用,如今我们很难推测。也许是为了战争,将稻草人变成怪物,袭击敌人。” “那为什么必须要固定的稻草编织出来?这简直就是,一种玩笑的感觉。” “法术的本质是什么?”吴牙说道,“法术的本质是,这个世界上隐藏了很多奇怪的规律,就像水用刀割完之后,不会留下痕迹,冰会变成水一样,这些规律是我们所有人都日常可以看见的,但还有很多很多的规律,日常是看不见的,比如说两种特殊的草药,放在一起就可以治疗痢疾,但是先后顺序调转,就是毒药,如果是古人看到我们这样,就会以为我们拥有法术。这些规律还在不停地被发现,法术就是隐藏的规律,但是法术和其他的规律不同。” 寻马看着他,大脑开始疯转动。 “法术无法举一反三,无法推理,比如说,固定的稻草数量编出来的稻草人,在没有光的情况下,会变成怪物,那么也许加一根,会变成其他东西?这是一般人的想法,但法术不是,也许其他任何根数的稻草人,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寻马摸着下巴:“无法举一反三的规律,就很像是——” “人为的。”吴牙说道,“你说的很对,法术,目前我看到的所有书籍,里面的使用方法,都似乎是某个人,随心所欲编写的。” 嗯…… 寻马装作沉思的样子,“是神么?” 中州有很多宗教,加上四周部落,大概有四百多种神,因为实在太多了,而参宿骑兵冲杀的时候,从来没有见到过任何神来保护他们,所以寻马大概率觉得是没有神的。 但是寻马又想到了那个怪物,那个怪物不是人类,如果有怪物,难道神不应该也存在么? 吴牙显然也没有答案,否则他应该会说出一个结论。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寻马道:“那个怪物,和行尸一定有关系,它们流着一样颜色的血,行尸是从海角村来的,那么,也许那个怪物,就是行尸的缘由——我话说在前面,这怪物我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见到过。”说着寻马用手指蘸着茶叶,把怪物的脸画了下来。 吴牙看着那张脸,从身后掏出一本书来,寻马看到书的作者是沈末,他摊开一页,在沈末的书上,画着一个人,那人的脸和怪物的脸非常相似。 “这样图没有解释,他就是这么画在书里,不知道他是从何得来的,但似乎和你说的相似。” “这个沈末到底是个什么人?”寻马问道,“似乎又傻逼又牛逼的样子。” “他的理论最终没有完成,但他做了很多实验,这些实验都很有启发性,你很难不被他说服。”吴牙还是看着那张脸,“这个怪物,最后没有杀你么?”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寻马从洞里出来,除了稻草人,只有血迹通往村后的矿洞,寻马没有继续追寻下去。因为晚上那一瞬间,所有人同伴都没有了声音。他知道这怪物一定不是人力可以猎杀的。 自己应该是因为火逃过了一劫,或者说,因为光。 “明白了。”吴牙坐了起来,“交易是这样的,你和我说了稻草人的事情,我认为你说的是实话,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出城,之后,我还希望你,带我去看稻草人的地方。你是否接受?” “海角村在远山,现在整个关外全部都是行尸,我们两个未必能或者到那个地方,而且那个怪物如果还在,反正我是打不过,你行不行我不知道。”寻马道,“我有一个想法,就是你带我出城,然后你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扎个稻草人,不一样吗?” “哦,你不愿意离开中州。”吴牙忽然醒悟道,“不光是我对中州有牵挂,你也有牵挂,还是那个,你的女儿么?” 女儿这个词让寻马整个人震动了一下,他一直试图在心中理清这个词语。但他其实一直在逃避。 “那个女人,你当时年纪尚小,那一晚你烂醉如泥,其实什么都没有做。”吴牙说道,“你的同伴都可以给你作证,你为何那么相信她一面之词,她是一个军妓,牵扯走私毒草的大案,当时连坐的一百多人都一定会死,她的女儿也应该一起被杀的。但孩子年纪尚小,按照中州法律,要长到五岁才杀。那个孩子不是你的,与你无关。” 寻马的脑海里闪过了一年前在刑场上,那个女人忽然在人群看到他,对他大吼:“那个孩子是你的,你要救她,你要救她。” 几年之前,他年纪尚小的时候,他们连破了十三寨,军士庆祝,给他找了一个军妓,但是那天他喝得太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醒来的时候,自己的铜币都被这个女人带走了。 就是这个女人,一年前被押上刑场。 那是那个女人最后的期望吧,那眼神寻马记忆的清清楚楚。“她是你的女儿,你的军功可以救她!”寻马顺着她的目光,看到在刑台的一侧,跪着一个小女孩。非常的小。 女孩呆滞地看着母亲被押上刑场。那个军妓——寻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对女孩子喊着:“记着,他是你的父亲。” 那个小女孩子看着寻马的瞬间,她的母亲人头落地。 那时候小女孩子四岁,再在死囚牢里成长一年之后,她也会在这里被斩杀。这个女孩,就是寻马的牵挂,这一年多来,他做的每一件事情,几乎都是为了这个女孩。 “我将苏荣带到避难所之后,就会被封军功,到时候我就可以拿到特赦,到天牢将我女儿救出来,这几个月我看天牢,每天都灯火通明,里面的人应该还活着。” “没有食物补给,天牢里就算有人活着,也应该人食人了,那女孩子才五岁,应该是上好的食物。”吴牙说道,“我再说一遍,她不是你女儿。” “她觉得是。”寻马说道,他还记得第一次他去天牢看她,她叫的那一声爸爸,他的心都化了。“她只知道我是她爸爸,如果我不是,她在这个天下,就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寻马不担心小姑娘的死活,在天牢中,他把自己的女儿托付给了一个人,只要有那个人在,他女儿就不会死。 说着,窗外忽然传来了抽泣声,两个人转头,就看到苏荣不知道什么已经躲在窗外偷听,如今竟然哭了起来:“太感人了,想不到小士兵你那么有爱心,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拿到特赦令。” 两个人看着苏荣,目光都越过她,看向了她身后的中州城,火光冲天。 大火烧起来了。 第十二章 突围 三个人爬到阁楼的顶上,大火从皇城这里烧了过来,空气中已经开始闻到浓烈的焚烧味。 “看样子,皇帝放弃法圣区了。”寻马说道,他看向吴牙,“你要守护的这些典籍,皇帝估计也不要了。” “那些是人类的财产,我不是为了他守在这里的。”吴牙说道。 苏荣担心地看着法圣府那一边,寻马知道他的父亲还在里面,法圣府离皇宫太近了,如果大火蔓延不停下来,那么法圣府应该是第一批被烧掉的建筑。如此说来,法圣应该已经躲进皇城里了。 这个法圣虽然是这个区的最高统治者,但从来不出现管事,如今也是完全放弃了自己的辖区。 “会不会烧着烧着就停下来了?”苏荣问道,“这孩子爸爸也没有了,不能没有外公啊。” “行尸身上都被浇上了桐油,着火之后到处游走,一个接着一个,四处都开始烧起来了,这里不烧光火是不会熄的。”吴牙说道。 苏荣看了一眼两个人:“我会眼睁睁的看着我父亲被烧死么?”她背上寻马的弓箭,眼神很坚定:“我要去救他。我箭法很好,我可以在房顶上,帮助他突围。” 法圣府外都是行尸,这些箭是毫无用处的。寻马平静的看着她,吴牙却道:“都去收拾东西吧,把能带的带上,这是我们出城最好的机会。” “为什么?” “大火把所有躲在城里的活人都逼出来了,你们看。”吴牙指了指远处,火光映透下,很多人影出现在一个一个的房顶上。 “所有人都会往城门涌动,如果能合作,说不定能杀出去。只要团结。你父亲的法圣府里有很多卫兵,他们一定会突围,他们的战斗力比我们强很多,你应该担心你自己。”吴牙对苏荣说道,“答应你们了,就带你们出城,一个时辰之后,在这里汇合。出去之后,寻马你是要回来,还是如何,就由你自己决定了。” 寻马点头,吴牙跳下房顶,拔刀进入到自己楼下的学堂中,一刀一个的砍掉“朋友人棍”的脑袋,然后往学府的后面跑去:“我去把典籍藏起来。” 寻马让苏荣和小右等在这里,苏荣对小右道:“小右,你跟去,多拿一些武器。” 于是寻马和小右两个人回到皇樱这里,寻马瞠目结舌,他看到皇樱已经烧了起来,应该是后面建筑的火星溅射过来,他咬牙直接冲了上去,冲破火焰,来到自己生活的枝丫上,把弓箭,食物,水和自己收集的东西丢下来。 他身上的衣服瞬间着火,眉毛和眼睫毛都烧焦了,他带火跳到地上,打了一个滚,把火滚灭,身上全是烧伤。 小右和他背起弓箭和箭篓,把刀插好,把食物和行李都背上。寻马就回头看那棵巨大的皇樱树,它已经全部燃烧了起来,如同它盛开的时候,只是如今怒放的是火樱花。 非常美,毁灭之美,两个人看呆了一会儿。 “走吧。”寻马转身,离开了这棵代表中州辉煌的老树。 四个人在法学府门口汇合,分了武器,就往城门口跑去,这个时候已经可以在各个胡同口,房顶上,看到陌生人。行尸被巨大的火焰逼出了建筑,都来到了街上。他们四个人和陌生人往往只是对视一眼,就都开始上前斩杀。 “往人多的地方聚集,胜算大。”吴牙和寻马配合,只要有三具以上行尸冲上来,寻马一个地滚将他们绊倒,吴牙直接杀掉前两个,寻马起来从后面砍掉最后一个的脑袋。很快,他们这条路已经聚集了十几人。 人一多,就可以使用兵阵推进的战士,不再怕行尸的狂冲了。一行人杀了一路来到城门口,发现这里已经是一团混战,几千人的活人,面对两万的行尸,到处是血,到处是火,到处是围着咬食活人的行尸。 “我以为吴牙你会有什么精明的办法带我们出城,结果你的办法是硬杀出去么?”寻马说道。 吴牙淡淡道:“你以为我是真的为了守典籍不走?以前谁都走不出去,现在是唯一的机会。苏荣小姐,事到如今,你也明白,我们每一个人都不能掉链子。即使你是千金小姐,也要——”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看到苏荣捡起一把砍山刀,已经向成千上万的行尸群冲了过去:“杀啊!” “小姐!”小右也拿起一把砍山刀跟了上去。 “等等啊!战术队形啊!”寻马大喊。吴牙看了一眼寻马表情复杂,两个人都转头看到苏荣咬住砍刀,快速射箭,一下射出十几箭,箭箭射中行尸的脑袋,硬是在战团之中,射出了一条路。然后她翻出砍刀,去砍一具行尸,却一下就被行尸扑倒。 说时迟那是快,就在行尸咬下去的瞬间,吴牙的刀飞了过来,直接削掉了行尸的后脑勺。接着人就到了,捡起刀抡起一个半月,四周的行尸全部被砍成两段。他扶起苏荣,继续往前冲去。 寻马的血就涌了上来,知道没啥好说的了,就是杀了,跟着冲了进去。 到处是血肉,吴牙的大范围攻击缓解了寻马巨大的压力,让他可以淋漓尽致地定点砍头,吴牙未必能将行尸的头砍掉,但寻马跟着一刀一个脑袋,从远处看,他们的战团不停地喷出冲天的血液,人头几十个几十个地飞起来。 四周的人完全被鼓舞起了势气,特别是看到一个孕妇不停地射出贯穿尸头的箭,还有空欢呼耶一下。这必死的无间地狱,仿佛变成了一种浪漫主义的剑客传说。很快他们身边聚集了上百人,有铁匠,有兵士,有商人,有窃贼,有大官。他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加入了修罗场。 这一团人在尸群中,不停地往城门靠近,终于尽量靠近了城门。 寻马看了一眼城门,忽然心里一凉,城门的巨大门栓,竟然被浇灌了铁水,死死地封住了。其他人也纷纷看到了这个细节,一下阵型就开始乱了。 “顶住啊!”寻马大叫,但是自己心里狂说不妙,因为他知道这铁水十分坚固,没有冲城锥是冲不破的,然后就听到有人大喊:“我有火药!送我过去!” 但是阵型已经乱了,立即就有人被拖入尸群中,不停地惨叫。寻马到那人身边,那是一个胖胖的商贩,他拿住一竹筒的火药,就道:“我去!”但寻马看了一眼离门的距离,全是行尸,如果整个队伍压过去,点燃了火药,队伍和门会一起炸碎,唯一的办法就是他自己炸开门,牺牲自己让队伍出去。 他看着那门,想了有一秒钟,这一秒钟比一分钟都长,就对苏荣道:“我女儿的名字叫做寻小絮,你答应我了会特赦她,记得你的承诺。”说着就要跳起来,“吴牙,把我踹过去!我去炸门!” 话还没说完,苏荣接过炸药竹筒,一个翻身,骑到了寻马背上:“站直,小兵!” 寻马翻身站起来,苏荣丢出炸药竹筒,直接拉满弓弦——寻马从来没有见过女人能拉满这种弓——一箭射中炸药竹筒,箭头射穿带着竹筒一下钉死在门栓上,炸药有如沙漏开始往下细细漏下,苏荣再一箭,射在铁浆和门栓的融合处,一下撞出火星。 炸药瞬间爆炸,门栓一下炸断,门口的行尸全部炸碎,苏荣欢呼大喊了一声:“都看看你妈的手艺!”寻马一把把她晃下来,背在身上,大喊:“冲!” 一群人疯狂的开始狂砍,直接冲到门城门口,推开城门。 寻马有想过门外还有行尸,但他知道不会太多,因为行尸在宽阔的环境很快就会走散,但推开门的瞬间,他惊喜地发现,门外一具行尸都没有。 他们所有人冲了出去,所有人都发出欢呼,一起冲入尸群的百人,如今只剩下几十人。但是他们冲出来了。 后面的行尸也跟了出来,里面还有无数人在厮杀,很多人都开始往远处黑暗的荒原奔跑,寻马大喊了一声:“所有有军职的人听着,寻找高地,布阵掩护里面的人!” 几十个人中有七八个就停止了逃跑,和寻马站在一处。城门口有一些大树,他们开始攀爬。 所有人都是浑身的血,苏荣毕竟是孕妇,此时已经脱力,吴牙把苏荣扔上一棵树,此时他们就发现,小右已经不见了。 群尸中根本看不清楚,城外没有照明,箭也射光了,刀也豁口了,就看着群尸从城门里涌出来,寻马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活人混在群尸当中,他们举着的火把一个一个熄灭。很快,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和寂静。 天亮之后,冲出城外的行尸已经散的差不多了。 寻马他们下到树下,互相搀扶着,苏荣到处去找小右,怎么样也找不到,哭得崩溃。 寻马麻木了,他换了把刀,到处去找弓箭,和吴牙两个人拖着苏荣往荒原退去,他按信上说的,往避难站的方向走去。他期待看到的连绵的帐篷,食物,温水,药物。还有他要的奖赏。 城里大火已经烧得黑烟漫天,有如一个巨大的煤炉,而他们朝避难站的方向走了两个时辰。 什么都没有看到,荒原上植物都很少,都是光秃秃的丘陵,这是烧山之后的情况。寻马站在一个丘陵上远眺,他看到了远处,另一个丘陵的顶部,有一个突兀的稻草人,立在荒野中间。 第十三章 法术实验品 三个人来到稻草人前面,寻马仔细看了看,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稻草人,稻草比较稀疏,绝对不是在海角村看到的,用几千根稻草编制出来的那种。他松了口气。 在这个稻草人的头上,插着一根箭,是从上往下射入的。寻马觉得有些异样。 吴牙看了一眼寻马,寻马摇头,但是他还是把那只箭拔了出来,掂量了一下。 “怎么了?”吴牙问他。寻马有一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关于这支箭,这个稻草人。 稻草人有五官,是用行尸体的五官拼凑的,就是几块腐肉,上面聚满了苍蝇。 寻马把那支箭收入箭囊,退后了几步,和稻草人对视着。于此同时,苏荣也看着这个稻草人,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寻马问道:“你是不是也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苏荣点头,她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所以没有仔细回答。 这个稻草人突兀的立在这里,四周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一切,为了防御毒草和群尸,都已经全部被焚烧变成了荒山。 几个人各自思索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这个奇怪的年代,有一个奇怪的稻草人,丝毫不奇怪。 只往前走了几百步,他们登上一个丘陵,就看到了连绵的帐篷在这个丘陵后面。 是避难站,就在这个稻草人的后面。 寻马回头看了一眼稻草人,如果刚才不是好奇,过来看一眼,也许就会错过这个躲在丘陵之后的营地。看样子这个稻草人应该是个路标? 不过为何不直接用更明显的呢? 三个人往营地走去,这是一个用大概两人高的木桩子围起来的野山营地,大概有两百多个帐篷,能看到木桩子后面有很多箭塔,上面有人站岗。 这是参宿规格的营地。三个人继续往前,苏荣想走快一点,被吴牙拦住了,“小心给当做行尸射死。” 三个人一边招手,一边叫喊,吸引了站岗人的注意。营地的门被打开了。 三个人继续往里走,吴牙就放慢了脚步,对寻马说:“这里面的世界,你恐怕已经不能适应了,要不要进去,你要思考一下。” “中州城里的生活我都能适应,为什么这里的不行?”寻马有些奇怪。 “中州城里,所有人都是丧家之犬,唯一的尊卑就是谁死谁活,你适应了,失去的是生活质量,得到是自由和绝对的自主尊严,但这个避难站里不是,这个避难站里,你是小兵,我是法师贵族,苏荣是贵胄子嗣。” 寻马确实没有想过这一层,但他已经没有过多时间思考了,很快他们就走进了营门之内。有一个参宿骑兵站在门内的中间,身后是弓箭手。 “报上你们的名字。”那参宿骑兵是一个百夫长,带着红色的肩带,手放在刀上。 “司徒家大小姐,苏荣。赶快给我们三个准备热水和食物。”苏荣拿出了自己的铭牌。 “贵族,高阶。”那百夫长看了看铭牌,低头行礼,“请到这儿检查身上有无伤口,如果没事,会带您进贵族营。” “我父亲还在城中突围,我的侍女也不见了,我需要你们派人接应寻找。” “苏荣小姐,后方有人会处理这些事情。”百夫长看着吴牙,立即认了出来,“法师,您出城了?” 吴牙点头,百夫长道:“和苏荣小姐一起进去吧,我们千户正在召集核心参谋,重组庇护所的临时管理组织,您出现是一个大好的消息。” 说着,百夫长看向寻马。 寻马这才明白吴牙意思的真意,对百夫长行了一个礼:“寻马,参宿骑兵。” “是你保护的两位大人么?” “不能这么说,这两位不太需要人保护。”寻马道。 “也是,法师在这里,你应该跟着法师才能活下来的,算你小子运气好。”百夫长道,“你留下来,检查一下伤口,如果没事,就充斥边防。” 寻马看着苏荣,苏荣就道:“这是我的小兵,我要带在身边,我已经养出感情了。” “贵族营不接收任何的非贵族,这个规矩我改不了。苏小姐。”百夫长说道:“两位如果要找这个骑兵,到时候让下人传唤就可以了。” “不行,我得带着他,我父亲对他有约定。”苏荣一把搂住寻马,摸着肚子,“而且,他还是——哎,只怪我们年轻气盛。突破了阶级,真是罪孽,不知道我父亲会不会因为疼我,封他个千户呢?” 那百夫长露出了非常尴尬的表情,苏荣继续道:“如果他封了个千户,以前对他好的人,他应该都会照顾一下吧。” 百夫长盯着寻马,又羡慕又嫉妒。寻马被无数的同僚看着,那些目光都非常炯炯,意思是:好啊,小子,你靠下半身上位了。他脸上立即羞愧地通红,刚想澄清,吴牙就说道:“这人是我法术的试验品,我要带进去展示,非常珍贵,请你们以贵族待遇,否则他可能会爆炸?” “爆炸?” “对,他身上有爆炸的法术,保持他内心稳定,就安全,否则方圆六七里都会被他炸平。” 百夫长立即点头,看着寻马,此时又是怜悯。 寻马跟着他们往贵族大营的入口走,寻马叹了口气,虽然他不以出身论贵贱,但刚才,确实要感谢两个人了。于是想道谢,吴牙就说道:“不要说话,你现在是个试验品,沉默一点。” 寻马心中暗骂,就看到前面出来一个大官模样的人,苏荣一看,大喜,立即跑了过去:“父亲!” 第十四章 便宜老爸 寻马和吴牙跟在后面。寻马心中相对安慰,昨晚的混乱中,他根本无暇顾及,突围人中是否有苏荣父亲的队伍,如今在这里看到苏荣和父亲相遇,心中总算落下一桩心事。 终归还是和苏荣产生了一点感情,虽然理性上,知道和这个莽撞的姑娘在一起,出事故是迟早的事情,内心还是有避祸的冲动。但不得不说,苏荣是让人容易产生好感的。 几乎是在同时,寻马内心中还产生了一丝怀疑,昨晚他们是冲在队伍最前端的,后面的人都湮灭在尸潮里了。如果是尸潮散去之后,司徒大人再趁机出来,就是指他们一直在暗处看着他们涉险,不曾过来帮一丝忙。 这也就罢了,当官的是这幅德行,寻马再知道不过了。不过想到还有一个可能性,寻马就有点阴郁了。 如果他们是后面偷偷跟着出来的,应该不会比他们更快,看这个苏司徒的样子,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那就是比他们早出来。也就是说,这个苏司徒到处发射了救女儿的箭之后,自己带着卫队不仅没有亲自参与,反而找了个办法离开了中州城。 也就是说,他不愿意自己去救女儿,反而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箭上,而所有的有生力量,都用来保护自己出城了。 苏荣这个憨憨是不会想那么多的,他和吴牙两个人在远处看着,也听不到他们父女说什么,不过司徒对于苏荣的肚子还是表示了巨大的惊愕。 寻马开始担心苏荣还是会用之前的计划,果然,司徒看向了他们两个,并且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 吴牙和寻马远远地行礼。司徒来到他们面前,对着吴牙道:“法师,您和小女做了这般好事,可是让老夫始料未及啊,哈哈哈哈哈,男欢女爱本来就不是什么错事,为什么不和我说呢?我和你父亲也是朝中同僚,很开明的么。” 吴牙楞住了,看了一眼司徒背后的苏荣,苏荣在老爸背后捣蒜一样地求救。吴牙又看了一眼寻马,寻马意识到苏荣已经变换了便宜老爸的候选人,心中觉得好笑,又松了口气,然后,竟然还有一点失落。男人的劣根性。 吴牙刚想澄清,苏荣立即就道:“父亲这里人多,你想那么多人都知道么,我快来介绍这位,这位就是接到你信,来救我的勇士。”司徒看了一眼寻马,点了点头,但眼神中,几乎没有什么感激。“谢谢你,士兵,你要什么赏赐?” “他女儿被囚禁在天牢中,他要特赦,前往天牢带出女儿。”苏荣说道。寻马弓着身子,他就不想那么多了,能得到之前的赏赐他就完成任务了。司徒点头:“这个好办,是哪个案子?” 说着身边的人已经拿来了一张黄纸,司徒快速写着法令,寻马把那个案子的名字说了出来,刚说完,司徒的手就停住了。 “这是我操办的一个案子,人不是都斩杀了么?怎么还有在天牢的?”寻马听到这话,就觉得不妙,暗中抬头,就看到司徒的脸色不太好。 这个时候他才看清司徒的脸,他忽然意识到,之前见过这个人,就在那个军妓被斩杀的刑场上,司徒就在监刑台上。 这是他的案子? 寻马把军妓女儿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司徒想了想,挥手让手下人把黄纸拿下去,说道:“这事比较特别,普通的特赦可能不行,我要回去盖三个大印才能管用。这样吧,你先回营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弄好了,给你送来。” 寻马从来没有听过特赦还有等级的,心中觉得疑惑,但苏荣朝寻马点头,显然想快点脱离这个窘境,他也就不好再追问。司徒又道:“还有啊,你和法师不可齐平行进,这里还是中州的法管之地,我是礼法监管的司徒,你要在法师身后两人宽的位置,方合礼仪,虽然你是我女儿的恩人,但我也不能枉私,要记你警告一次。” 寻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之前他是知道的,在中州和行尸混了太久,忘记了他的身份只能跟在大人物身后走路。于是立即退后了两步。 司徒立即转向吴牙:“法师也先休息,等明天,再和法师在我的营帐里商量,我准备一些好菜,这里好东西不多,但我还有带出来一点。”苏荣偷偷两个手竖起大拇指对两人,吴牙终于忍住没有澄清,苏荣就颠巴殿巴跟着司徒走了。 他和吴牙对视了一眼,带他们过来的人道:“法师,你的营帐在这边,你的试验品,你是带在自己身边呢,还是……” 吴牙看着寻马:“我不喜欢和人睡一张床,今晚我得睡一场好觉。而且,你睡在人多的地方,对你有好处。” 寻马点头,他不是完全能听懂,但他也不喜欢和吴牙在一个帐篷里。两个人分别,另一个骑兵,就带着寻马到了随从们的帐篷,一个帐篷大概睡四个人。 比军营里睡二十个人,要好多了。寻马在帐篷里接受了检查,然后去随从的清洁处洗了澡,洗了衣服,最后精疲力尽地躺到了床上。 回来的时候,苏荣和吴牙都送来了干净的衣服还有食物。帐篷里的其他三个人,都不知道他是何等身份,大概知道这个是苏荣小姐的恩人,同时又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人,于是都躲得远远的。 寻马无所谓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吃了一半,就倒在床上睡着了。呼呼大睡。 他梦到了路上遇到的那个稻草人,那个稻草人和被苏荣射倒的沈公子,重叠到了一起,稻草人和他说道:“我已经参透了世界的奥秘,苏荣射死我之后,我的法术终于成功了,寻马,你要赶紧离开这里,你有巨大的使命需要完成,你不能死在这里。” 寻马在梦里说道:“闭嘴,别吵我睡觉。” 寻马完全没有理会这个梦境,呼呼大睡。而入夜之后,营地中出现了一队兵士,默默地摸向了他的帐篷。 第十五章 我就是你做出来的炸弹 铁雏带着短小的尖刺,上面涂有剧毒,他的手下携带的也是短小的武器。 他是司徒大人的亲卫,但是现在穿着参宿的衣服,掩盖行踪,绕到了寻马的帐篷附近。 此时已经是子夜,除了巡逻的人,帐篷都已经安静了下来。随从们的帐篷没有值守,他们缓缓进入,所有人都穿着软底的鞋子,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他不知道司徒为什么要杀光那个帐篷里的人,据说里面有一个中州的叛徒,是要秘密处决的,而为了掩人耳目,整个帐篷里的人都要杀死。 然后要在那个叫寻马的叛徒尸体上,放三块金条,说他是露财被同帐篷的人密谋围杀,但他努力反抗,杀死了三人。可惜对方用了毒刃,最终他还是中毒死了。 他们来到了帐篷的门口,就看到有一个人站着那儿,是法师吴牙。 他们愣了一下,只好装作巡逻的参宿,点了一下头行礼。 “法师?您怎么在这里?” “我来看看我的试验品。” 铁雏楞了一下,他立即就想起,今天听到的传言,那个寻马是法师的试验品。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这个帐篷里的寻马,被我下了爆炸的法术,他只要一死,尸体就会发生巨大的爆炸,足以把这个营地全部炸平。”吴牙说道,“我睡到半夜不放心,过来看看。” 铁雏发呆了,吴牙道:“我正想找人禀报一下司徒大人,让他明天给这个试验品换一个靠近我的帐篷,这样我好日常稳定这个法术。” “法师大人为什么要下这样的法术到他身上?”铁雏窘迫道。吴牙回答:“冲入敌营的士兵,如果死了都会爆炸,那敌人就不敢杀死他们了。遇到我们冲锋,敌人就会溃败。” 说完,吴牙就走了,铁雏和手下愣在原地,手下就问:“老大,怎么办?司徒大人的命令?” “任务取消,回去禀报再说,你想炸死,司徒大人未必想炸死!”铁雏看了一眼寻马的帐篷,挥手离开。 寻马睡得很死,丝毫没有意识到,外面发生了什么。 第二天天亮,就有人过来接寻马,将他带到了吴牙的帐篷边上。寻马睡得太好了,醒了都浑浑噩噩的。吴牙请他喝露天早茶。 寻马没有吃过那么好的早茶,军队里,早上就是各种饼,哪里见过早上还有吃鱼和花糖的,吃了几口,阳光大起来,他精神才回来一点。寻马转头就看到四周路过的人,全部离他们非常非常远。 “他们怎么了?” “怕你炸了。”吴牙说道,“我有件事情要问你。” “如果你担心等一下去和司徒大人聊苏荣肚子的事情,那我也帮不了你。”寻马道。 “我不担心。我等一下就去戳穿苏荣。”吴牙说道。 “毕竟患难一场,你何不帮了算了。”寻马道,“怀的可是沈公子的骨肉,也许未来可以完成沈公子的学说。苏荣也算好看了。” “如果她真有心让我帮她,昨天晚上就应该偷偷来找我,我估计昨天晚上她睡得香甜无比,就是说,这事远没有她感觉的那么严重。” “她就是能睡。我昨晚也睡死了,你昨晚也应该睡死了,这么累,谁能不睡死?” 吴牙没有接话,沉默了一会儿。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昨晚梦到了那个稻草人,你梦到了么?” “你也梦到了?”寻马放下手里的鱼,惊讶道,“特别烦,那稻草人一直说话,我困死了,什么都没有听明白。” “我梦到的那个稻草人,给我指了一个方向。它还让我一定要跟着你,我们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完成。” “我哪敢让您跟着啊,我就是你做出来的炸弹。” “那个稻草人自称沈公子。”吴牙喝了一口茶。 寻马楞了一下,这一点他还是记得的,他梦里,那稻草人也是自称沈公子。 “什么事情必须要完成?”他礼貌地追问了一下。 吴牙看着一个方向:“那个方向,一直走一直走,会进入一片沙漠,那个稻草人指着那个方向,让我们进入那片沙漠,在沙漠的深处,建一个新的城市。” “稻草人真看的起我们。”寻马就苦笑,“要在沙漠里建立一座新的城市,我们两个。” “不,是你一个人。”吴牙说道,“而且,我们并不是关键。” “不,我不去,我要去救我女儿。”寻马斩钉截铁道,说着他看着吴牙的身后,一下站了起来。 吴牙回头,就看到司徒走了过来,身后跟着铁雏,他手里拿着一个盒子,远远就说道:“特赦令,壮士,食物,盔甲,马匹,寻马勇士,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作为感谢,我还准备了一些黄金,但我有一个关于天牢的坏消息。” 第十六章 天牢大火 寻马和吴牙两个人,骑着两匹马往中州城狂奔而去。 寻马对他道:“咱们交易完成了,你不用再陪我来。” 吴牙说道:“昨天做的那个梦,让我一直跟着你。” 寻马说道:“你怎么不做梦,梦到把钱都给我。” 两个人越过荒原,很快就逼近了城门,有几具行尸慢悠悠的走着,两个人挨身划过就砍掉了它们的脑袋。 “司徒说天牢大火,你带着特赦令在火场之中,估计连你女儿在哪里都找不到,这张破纸你确定有用么。”吴牙说道。 “你没去过天牢吧。那东西其实比皇宫还厉害,火是烧不进去的,当时中州的设计者设计天牢的时候,认为天牢中关押的都不会是人,怕天牢着火之后,会把里面都是火烧不死,也不吃不喝的放出来,所以这天牢格外坚固,水火不侵。”寻马道。 两个人说着已经冲回了中州城。 整个城门口全是尸体,腐臭味估计九重天都能闻得到。马踩着尸体翻了过去,二人果然看到天牢的方向大火,吴牙面露出奇怪的神情。 两个人策马疯狂地冲向天牢。 天牢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水井,所有的牢房都在水井内的井壁中镶嵌着,由升降梯上下,在水井的边缘,修建有护城河,河水冲入井内,形成多条瀑布。 水井非常深,井底是最可怕的凶犯,而水中有大量的鱼和水藻,都是来自于护城河的源头。 这个源头在哪里谁也不知道,但其中生机盎然,大量鱼虾水藻从瀑布灌入下面的水井底,这些井壁上的犯人只要有什么东西兜住水,每天都能收获很多的水产。因为这条河又非常干净,所以这些东西都可以生吃。 寻马女儿的牢房相当靠近井底,他也不是很明白,为何这么个小孩子要放在那么深的地方,到底她有什么威胁。但在井底,这么小的小孩反而成为了重刑犯人生中唯一的乐趣,所以有很多特别可怕的终身囚禁犯人,一直在照顾她。 其中有一个人,也十分喜欢寻马,因为寻马经常会带玩具下来探望女儿。探望一次贿赂的金额可以买一匹马了,但寻马丝毫不吝啬。所以那个杀人如麻的大哥也是十分欣赏寻马。 所以寻马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定没事,有那个大哥在照顾她。 行尸是无法进入死囚牢的,事实上天牢关闭之后,除了走水路,没有任何东西能靠近这个井口。狱卒可以在高塔上开启机关,在水中升起一条石头道路,走过去,道路会消失。而在这条护城河中,有一种大概人手臂大小的黑色鬼鱼。 这种鱼攻击力极强,排泄极快,任何生物都不能通过它们生活的水域,但它们不会捕食比自己小的猎物。所有跌入湖中的行尸,都被这种鱼吃得干干净净。 两个人来到护城河边的时候,就看到井口内部一片火光,就觉得心中奇怪,这里面都是石头和铁栅栏,要着火谈何容易。看那火光,还是巨大的火灾,是什么烧了起来? 寻马看高塔上已经没有了狱卒,如他所料,狱卒早就跑了。但没有狱卒,就没有人能升起水中的道路,他们是绝对不可能徒步过河的。 “你有没有办法,让我上到那个高塔上去?”寻马说道。 高塔处于护城河的中心,四个角各一座,非常的高,没有任何的楼梯,要用上面的绳索机构上下,不用时候绳索都缩在上面。 吴牙看着高塔,说道:“把你的头砍下来,我可以踢上去。” 寻马看看吴牙,刚想吐槽,忽然又有了灵感,他看了看边上的街道上,远处有一具行尸,整个城市已经全部是黑烟,到处是着火的房子,行尸的行动明显变得很迟缓。 “我有办法了。”他策马冲向那具行尸。 第十七章 鬼鱼 寻马冲到行尸面前,一刀切断了行尸的下巴。行尸还没反应过来,发着呆转头看向他,寻马又是一刀,想把他的上半身切断。 但寻马的刀没有吴牙那么有力,一下只砍得对方肠穿肚烂,肠子流了一地。他策马回来,再一刀,终于把行尸的上半身砍断,然后直接揪住行尸的脖子,往上一提。因为还有一点皮肉连着,寻马直接用脚一踩,把行尸的上半身撕开,就抱着上半身回到吴牙边上。 一路全是血,马的一半都染红了。 吴牙看着他:“你干什么?” 寻马道:“你不是说头能踢上去么?那如果比头重一点,你是不是也行?” “你这是一半。这可不是重一点!”吴牙道。 寻马看了看行尸,行尸还试图用残废的下巴啃他。寻马下马,把尸体放到一边的地上,活动了一下脖子,从尸体的肩膀又斜着切了一刀。 这一刀又把半截行尸斜着砍成两段,一半是胸腔躯干加一只手,一半是脑袋,连着脖子一部分肩膀,然后连着一只手。 他提溜起那脑袋和手的部分:“这样就多一只手,行了吧。”吴牙冷冷地看着他:“你是想把这行尸踢上去,想让它帮你开门?它能听你的?” “只要这手踢上去,挂到里面的滑轮上,尸体一动一拉,用来爬上高塔的绳子就能下来,我就用丝线带箭射穿绳子,把绳子拉到我们岸边,然后马拉着绳子,我爬上去。” 吴牙一刀直接砍掉了那行尸的头,只剩一只手在寻马手里,寻马愣了一下,吴牙把断手直接用刀挑进护城河里。 瞬间就看到无数的短小黑色鱼朝水波的地方冲了过去,这些鬼鱼都在,而且数量比之前更多,看样子是繁殖了。 “我们过不去。”吴牙说道,“我刚才已经想了十几种办法,过不去。” “为什么砍我的行尸?” “上面高塔上的机括,是我师兄设计的,那东西要左右摇七下,每次都有幅度的不同,才会放下绳子。你的行尸偶然摇对的几率,就和你喝水淹死的几率一样低。” “没其他办法了?” “没有,我师兄设计的铁牢,绝对没有可能突破。除非你可以飞过去,这些鬼鱼连铁皮船底都可以轻松咬破,只要是入水发出水花的东西,它们都会吃。”吴牙说道,“主要是,这条护城河只有外围有岸,靠近井口全是瀑布,无边护城河,你根本没有立足点。就算你跳跃过去,用投石机跳得足够远,你也只会落入深井摔死。” 寻马看着井口的火光,就对吴牙道:“这样我骑马,你骑在我身上,我们往水里冲,马死了,我冲,我一定把你托到高塔下面,甩上去,这段距离我还是有信心的,然后你帮我下去救我女儿。” 吴牙看着寻马,忽然说道:“好。” 寻马愣了一下:“这么残忍?你至少劝我一下。” 吴牙说道:“梦里的稻草人说过,你要去沙漠之中建城,这是你的宿命,所以你可能不会死的。” “我死定了的吧?”寻马看了看河面,他刚才是确实冲动想铤而走险,但另一方面,他想激一下吴牙,吴牙是法师么,总比自己聪明。但没想到吴牙那么迷信。 他还没反应过来,吴牙就直接翻身过来,站立在他身后的马背上,说道:“走!” 说完他脚跟踩了马背一下,马是蒙着眼的,直接往前一下跳入护城河中,因为看不到方向,马一入水就慌了,立即踢水往前,护城河并不深,因为听说要让人产生可以徒步过去的错觉,所以摸黑过河的劫狱者数不胜数,都默默死在黑夜里。寻马把腿缩到马上,知道鱼一围过来,马被咬了立即会疯狂踢腿狂奔。“你可够狠的!那你可要遵守诺言。” 吴牙不说话,但接过了他手里的特赦令。 果然四周的鬼鱼立即聚拢了过来,马受惊,整个跳了起来,出水的瞬间,寻马看到马入水的部分,全部吸满了密密麻麻的鱼,每一条都有手指粗细,一层又一层。寻马不由胆寒。 马再入水,血瞬间在水里炸开,寻马夹紧马腹,目光直视面前的高塔底部,努力保持马的方向,马果然开始狂奔起来。 但只跑了几步,马就直接倒在水里了,寻马瞬间落水。但马毕竟是大动物,这几步已经冲出去很远,寻马双脚一落地,就感觉到水下密密麻麻,全是东西。 我完了。 寻马暗叹一声,就感觉到吴牙瞬间缩到了他的背上,心中暗骂吴牙你还真是不客气,但也怪不了人家,要是吴牙被咬,他女儿也死定了。 寻马面前浮现出女儿的小脸,在这绝望,越来越荒谬的世界上,这个也许是自己女儿的小姑娘,真的是唯一的,灰色苍穹中的裂痕。 他不是什么伟大的人,也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要为了另外一个生命付出这些,也许,只是因为,整个世界太灰暗了。 有光从小女孩的笑脸中透出来。 没有什么理由,因为只有她身上,有光。他朝着那高塔的下方,疯狂地迈动脚步。身体在水下的部分,开始有剧痛传来。 第十八章 爹 自己是什么时候克服对死亡的恐惧的? 寻?在那个瞬间想,在很久很久之前,他还没有感受到世界的痛苦的时候,他是非常惧怕死亡的。 他害怕自己无法感受到这个世界,完全的寂静,意识的消失。 这种害怕非常具体和简单,乃至于有一段时间他夜夜哭泣。 之后他就?大了,然后开始感觉到了苦。锦衣玉?的人,感觉到的苦,和寻?的苦是完全不一样的,寻?的苦,最终归结于,绝望。 他可以毫无希望地活下去,但这种毫无希望,就让他的活法,显得没有那么珍贵了。 所以他参加了参宿骑兵,也就是说,希望比起毫无意义的活着,要重要得多。他也理解锦衣玉?的人无法理解,就算是晚餐有自己喜欢吃的菜,而且总能吃到,也算是一种巨大的希望了。足以让人在冲锋的时候害怕死亡。 绝望来自于哪里呢? 在行尸出现之前,绝望应该来自于每一餐的馒头,蔬菜汤和战争之前才会供应的肉?。参宿骑兵打完仗之后,掠夺是由皇帝的卫队进行的,他们死亡,杀死敌人,然后什么都得不到。虽然比起农耕,至少自己还有刀在手里。但这样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要感谢自己的女儿啊,那是一道光。 寻?冲到了那高塔下面大概六七步远,高塔立在水里,像一个烟囱一样,是由石头垒起来的,上面有好多的小孔,是用来射箭的。?在塔面对天牢口的那一面,寻?觉得自己已经不可能再绕到后面去了,于是用力一抬吴牙,吴牙踩着他的肩膀,直接跳了起来,寻?直接摔进水里,吴牙凌空?起,一下够到了烟囱。 他一下单手抓住一个孔,吊在了高塔的外壁上。 寻?用余光看到了,欣慰地倒进水中。心里想:“老子的那活儿肯定被咬掉了,那天晚上,老子一定得真的睡了那个女的啊,否则真的太亏了。好了,来吃吧来吃吧,不对,我必须让自己死的没有那么痛苦。” 他摸刀准备自刎,就在这个时候,他就发现,自己的双腿还在,他挣扎着从水里爬起来,就看到无数的?翻着肚皮浮了上来。 ?实在太多了,他身边的水面上,几乎全是死?,形成了一个同心圆,大概有十几米的半径。而且?还在往上浮。 “这是怎么回事?”寻?奇怪道。吴牙迅速利用小孔,爬到了塔的顶端,然后用特赦令嵌入钥匙槽,启动了机括。 一块一块的石板从水下面升了上来,形成了一条横穿护城河的路。寻?赶紧爬了上去,就发现自己的腿上,全部都是伤口。裤子都破了,他赶紧拉开裤腰带。 他?出了一口气,虽然他吓得瑟瑟发抖,但没有受伤。吴牙跳了下来,蹲在路边看水里的死?,脸色阴沉,“怎么了?” “?身体里有剧毒。”吴牙道,无数的?还是不停地涌过来,开始吞噬死?,吃了死?的?,又中毒死了,场面非常壮观,不知道是什么毒那么厉害。但?似乎源源不断,如果寻?不爬上来,这个阵仗还是会被咬死的。 “?怎么会有剧毒啊?”刚才?跑的一点问题也没有啊,寻?心想。吴牙道:“毒还没有发作,都在?血里,估计要等你把你女儿救出来,骑?往城外的时候,毒才会生效,这是后半程的毒,如果那时候我们在行尸群附近,?一死,我们就困住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寻?道:“司徒?” ?是他给的。 “他为什么要杀我和我女儿”寻?沉吟道。 吴牙道:“反正他没有杀成,走吧。” 两个人来到井边,就听到震耳欲聋的瀑布的声音,这全部都是水,按道理是不可能着火的,往下一看,就看到井下横亘着无数根原木,应该是有人运了原木丢到护城河里,顺着水流冲下去,因为原木极?——应该是某些大殿的巨大承重柱子——落下之后就会两头卡在井壁上。一根卡住之后,就会根根卡住,一层一层叠起来。 在井的内壁上,除了牢房还有无数的油灯,原木落下刮掉油灯,油粘在原木上,如今犹如篝火垛一样熊熊燃烧。边上很多牢房的囚犯,应该全部烘死了。 烘干致死,还不如被行尸咬死呢,寻?心说。 看样子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其他人在打天牢的主意。不知道要救的是谁。但目力所及,可以肯定,底层的牢房反而幸免于难,原木卡在他们上方,燃烧的热浪往上冲,下面的人应该还活着。 吴牙看着寻?,说道:“你看,刚才你必死之局,你都没死,似乎那梦里的稻草人说的是真的。” “巧合罢了。” “如果有两次,就不是巧合了。” 寻?知道吴牙想做什么,往下看去。 原木堆叠地非常凌乱,但还是能看到极少的空隙,可以直接串通上下层,从缝隙中能看到井的底部。这还真是印证了,不管事物多么凌乱,总有缝隙能让光透进来。 他已经知道怎么办了,内心有点想报复吴牙刚才的行为,一下抱住吴牙,两个人直接对准一个空隙,就跳了下去。 那条缝隙极小,但对箭法准的人,已经够宽了,两个人直接刺缝隙里,瞬间进入火场。 那一秒钟,四周全是火,无数根原木从他们身边略过。两个人身上都有水,灼烧感瞬间消失,但是头发眼睫毛全部都烧了起来。 天牢底下并不是水池,而是岩石,岩石中有很多洞,瀑布冲下来,直接进入洞中。两个在那个高度会直接摔成肉泥。 瞬间掠过缝隙之后,两个人互相踹了对方一脚,分开两边,寻?在快速下落中拔刀垫在脚下面,去踩钉在墙壁上的油灯。连续挂掉十几个油灯,火星四溅,但快速减速,竟然让他停了下来。最后他一下单手抓住一盏油灯,挂在了井壁上。 回头就看到吴牙也学他的样子,停在了洞壁上,寻?立即去找自己女儿的牢房,大喊:“丫头!还活着么?你爹来救你了!” 寻?的声音之响,把瀑布的水声都压了过去,就听到地下无数的人回应:“爹!”这地下起码有三四千个囚犯,千人喊爹,震耳欲聋。寻?边上的牢?里,一个起码快一百岁的老人也喊了起来:“爹!”声音中满是对自由的渴望。 第十九章 爹杀 寻马不是不认得牢房,之前下来的时候,都是通过钓篮子下来,所以往左数个几个,就看到牢门了。如今是跳下来的,没有对照物,牢门都很相似,他确实找不到。 一个一个牢门认过去,自己的这些儿子们长得千奇百怪,有些真的不忍直视,终于他听到了小絮的声音。 “爸爸。” 哎呀,真的心要化了,寻马心中一荡漾,身上的冷酷和疲惫都没了,他直接爬过去,对吴牙大喊:“特赦令呢?” 小絮又长大了一些,小孩子长得真快,趴在牢房的铁栅栏后面,头发很长,很久没有理法了。 在小絮边上的牢房里,传来一个声音:“我还以为你的父爱是骗人的呢。你再不来,我和你女儿就是烤乳猪和烤老猪了。”是寻马的那个大哥。 小絮把小手从铁栅栏里伸出来,摸寻马的脸,哇哇大哭:“爸爸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吴牙爬过来,直接用特赦令插入门锁,牢门打开。小絮看着牢房外面,竟然不敢出来。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样的监禁太久太久了。 寻马进去一把抱出来,瞬间整个牢房里,都想起了巨大的喊声:“爹!爹!” “我有钱藏在外面,救我,我都给你。” “我有天下屠龙之术的秘籍,冶炼裁决之杖的工书,我都给你。” “我给你生孩子!” “我有三个妹妹,都在外地,全部都嫁给你!” “我是天下文豪,我给你著书立说!” 边上老房的大哥满脸的胡子,寻马感激地看着他,想用特赦令打开边上那到铁门,但是特赦令似乎用了一次之后,就失去了作用。 大火燃烧,上面的横木开始垮塌,往下落下巨大的木炭块,都在下面的实心地面上堆积起来,四周越来越热。 那老大哥看着寻马,寻马拔刀砍铁栅栏,这些铁栅栏都是特殊的金属,根本砍不断。 这就是天牢。不是普通的牢房。 寻马把小絮背在背上,大哥就看着寻马和小絮:“走吧,如果那么好救人,你何必等那么久,我懂的。不走你们都走不了。” 小絮紧紧地抓住寻马,大哭,她的生活环境太恶劣,以至于她敏感地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 “大胡伯伯!你不要自己死在这里啊,爸爸快救他!” 大胡子看着小絮,眼圈也红了,笑着:“大胡伯伯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的任务,你要和你爸爸一起完成了。记得大胡伯伯和你说的故事,你是什么?” “寻小絮是江湖豪杰。”小絮抽搐着大哭,“不要怕死,也不要怕身边的人死,要死的热热闹闹的!才不枉费自己辛苦的长大。” 大哥对寻马说道:“走吧,我是杀人如麻的大盗,让小絮看到我大哭可不好。” 寻马眼圈也红了,看了一眼吴牙,吴牙看着锁,摇头。 又有巨大的木头掉落下来,拉出极长的火焰。整个空间充斥着绝望的惨叫,所有人对着他们大叫,即使知道他们毫无办法。 寻马开始往上爬。他们贴着瀑布,可以隔绝热浪。寻马对小絮说道:“可以大哭,什么都不管,你是孩子,可以哭到事情过去。” 寻小絮低头看着大哥的牢房,哭着说道:“大胡伯伯,再见!” 往上一路爬到火长木的下方,温度已经非常高了,只有贴着瀑布,浑身湿透才能勉强呼吸。再往上就是火区了。寻马把寻小絮护到胸前,就准备全身爬进瀑布里。 吴牙就在他们下方,正要准备进入火区,所有人都静默了,知道唯一的救星要离开了,忽然有一个人喊道:“稻草人说过,你会来救我的。果然是骗人的!” 接着,所有人都开始喊起来:“是啊,我梦到稻草人了。” “我也梦到了。” “它说我们会得救的!” 所有人都开始大喊,到处是此起彼伏的梦到稻草人的声音。 寻马和吴牙互相看了一眼,心怎么回事,这里所有人,都梦到过稻草人。边上一个牢门里,有一人就说道:“你们有一份特赦令对吧。” 两个人转头,就看到一个老头在他们边上的牢门里,说道:“我是天下第一神匠,给我看看那特赦令,可以么?” 寻马把东西递过去,那老头卡拉卡拉地就把特赦令拆了,那其实一个管状的钥匙,他稍微拨动了几个地方,然后看了看寻马,“过来。” 寻马不知道什么意思,探头过去,他看了看摇头,又看了看吴牙:“也不行。”这时候看到寻小絮,老头招手,小絮把头探过去,老头就从她头上,拔了六七根头发,往钥匙里面一绷,然后重新装好:“行了,现在它可以打开所有的牢门了。” 说完老头用那管子,直接打开了自己的牢门,然后把钥匙还给了寻马。 “来吧,老爹,去救你的孩子们。你们看到最底下的石头了么,那上面有一个隐藏的小洞。那个是个钥匙孔,你去转动一下。” 寻马看了一眼吴牙,说道:“我这拖家带口的,要么你去。” 吴牙冷冷地看着寻马,接过特赦令,直接翻身快速下到底部,躲过下雨一样落下的火炭,一下找到了那个钥匙孔。他一插一拧,就看到所有的牢门,瞬间全部打开。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静默了一下,足足有三四秒,没有人说话,接着,所有人开始冲出牢门。 “爹!谢谢爹!”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冲上天牢。 中州历983年,是稻草骑兵团的诞生年,所有人,都不知道在这片广袤的大陆上,即将发生多少惊天动魄的故事。但骑兵团首席的称号,叫“爹”,在当时已经流传下来。 第二十章 稻草骑兵团 寻马从天牢中重新爬到护城河的边缘,走到那条河中升起的石道上。 震耳的爹声,引来了不少行尸,好在城区大火,火焰引起巨大的絮流,让这声音没有传出去太远,否则不知道引来多少行尸。 吴牙大喊,他害怕牢里的人不知道外面发生的具体情况,有人掉落水中,被鱼要死,有人爬的时候失足落入火炭,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大声提醒让他们注意行尸。 并没有人理会他,情况十分混乱,一直到吴牙喊了一句:“听你们爹的,稻草人说的话,你们要听,否则保不住你们!”众人才开始服从,吴牙一马当先,杀出了一条血路,后面的人冲出来,拿石头把四周所有的行尸全部清理了一遍。 寻马已经筋疲力尽,抱着寻小絮坐在地上,所有人茫然地看着整个中州。世界早已经不是他们记得的那个样子。 那大哥从人群里出来,寻马和他对视一眼,两个人百感交集,眼泪都下来了。 吴牙蹲到寻马身边:“你要不要对你的儿子女儿们说些什么?”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散了吧。”寻马说道,心说啥时候你还寻我开心。 吴牙对他道:“你看看他们。情况和你想的是不一样的。” 寻马看着四周的人,所有人都看着他,就像看着——看着一个爹一样。 寻马道:“他们在干什么?” 吴牙说道:“他们在等你的指示。” “我有什么指示,要谢,就谢谢那个天下第一工匠的老人家吧。我刚才没想全部救出来。” 话说完就看到那个老头颤颤悠悠地走到了寻马面前,跪了下来,五体投地,接着,所有人都跪了下来。 寻马愣了一下,立即去扶那个老头:“老人家,你腿软了么?你脸朝其他地方,其他人都误会了。” “爹,我们所有人,都将追随你。” 寻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看了看所有的人,道:“你们都烧傻了吧,追随我做什么?” “去沙中建城。”所有人齐声回答。老头继续道:“昨夜有稻草人入梦,说今天会有人来救我们,我们全部都梦到了,想必所有的梦都是一样,它让我们追随你,去沙中建城,否则都将活不过这个月。” “这个月,为什么?” “这个月末,有事在中州发生,如果我们没有跟随你,都会死。” 寻马摸了摸下巴,看了看吴牙:“这种预言性质的梦,那么具体?” “是法术。”吴牙说道。 “你该不会也做了这样的梦?” “嗯。” “所以你才跟我来的。” “嗯。我和你说过了。” 寻马看着跪着的人,就先尝试地,挥了挥手:“都起来吧。” 所有人哗啦呼啦起来,寻马顿时感觉到有一丝爽感,他心中涌起了一个念头,想再挥手,说“再跪下”,但是他硬生生忍住了。说道:“可是,昨天我做的梦里,稻草人没有说这些啊。”他想了想,忽然想起,在梦里,他让稻草人闭嘴别说了。 他看着吴牙:“怎么办?” “都是你孩子,你说怎么办?你不是带过兵么?” “平时除非有特殊任务才会让我带队,人数也不多,大部分时候,我就是一个小兵。要么大家就各自逃命去吧。” “他们不会走的,时间久了,稻草人的入梦未必有效,人心会思变,但这个月,这些人肯定会死心塌地的跟着你。我们在这里也不便久留,你还是负起当爹的责任吧。这里面有恶人,也有天下的奇才,也有冤狱好人,总之,先离开这里,找地方休整。” 寻马想了想摸着寻小絮的头,也是,之前司徒想杀自己,如果现在单独离开了,也未必安全。但是这批人都穿着囚衣,没有武器,全部都看上去营养不良,这要做点什么,都是累赘。 他看了一眼老人,这个天下第一工匠似乎有点威信,就对他道:“老人家。” “儿子叫独孤天成。” “能不认儿子么,我折寿折裤裆里都不够的。” “不能。” 寻小絮就笑了出来,寻马敲了她一下头,说道:“您威信很大,请您帮我暂时管理一下这批人,小孩女子在队伍中间,壮年在外围,我们先搜刮四处的民宅,寻找武器,食物,衣物,一切物资,收集完之后全部由您分配,如有私藏——” 寻马看了看人群中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觉得也斩不死他们,就道:“稻草人就晚上弄死他们。注意行尸,不要发出声音,一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城寻找高处扎营休整,再商量后面的事情。然后通知下去,我女儿寻小絮,大家多加保护照顾。” “那就是我们的妹妹。”孤独天成就说道,转身就开始去办事了。 吴牙点头赞许,对他道:“出城之前,还有一件事情,就是随我去法学院,把所有法术典籍,全部带走。” 稻草骑兵团成立的当天,席卷了整个中州法学院,从此中州法术失传,全部被骑兵团带走。之后天桥战争的时候,这些法术的典籍,成为了绝对的转折点。 第二十一章 穷 寻马和吴牙在离开中州城的时候,有一次深谈,历史上称为寻牙马会,据当时的亲历者说,两个人骑着马绕着中州城十圈,十圈之后,爹老——寻马后来的称呼——就坚定了去沙漠建城的想法。 吴牙当时提出了一个理论,就是:既然稻草人入梦,给的是天启。那么如果寻马不按照天启做事,可能事事不会顺利,甚至会连累身边的人,比如说寻小絮,因为天启是无法抵抗,必然要按照这条线进行下去的。而顺应天启,则虽然也有可能很多挫折,但往往有惊无险。 所以最重要的是,了解天启的方向,不要误解,误解就会走弯路。吴牙还说,他认识一个人,姓雷,是一个大商人,说过万事都要顺势而为。 寻马想了很久,他最终觉得,吴牙的说法是正确的,而且他确实没有远大的目标,对于他来说,寻小絮救出来之后,他只想看着她健康地长大。 快乐是虚妄的,在这个乱世,如果给人一种你可以得到快乐的假象,就此而去教育一个孩子,她在成年之后,如果形势低下,乱世大起,那这个孩子就会毁了。所以,快乐寻马并不想教会小絮:快乐可以是一种常态。 快乐应该是一种常年求而不得的东西,而健康,活着,是偶得的快乐的基础。 人要活的充实的基础,是一种自己必须去完成什么的执念感,好的执念是自己无法控制的,虚无难以打破的。比如说,我要破除执念,这种完美的执念,是僧侣长久平静但仍旧可以喜悦生活的基础。 建设一座城市,听上去是一个很好的执念,对于小絮的未来是有利的。 于是寻马放下了很多疑问,决定顺应吴牙。 在寻牙马会,他们还探讨了稻草人到底是不是沈公子的事情,变成僵尸的浪荡子,和洞悉一切、似乎已经进入灵界的半神,到底是什么关系。吴牙并没有什么结论,但他说,沈公子的孩子,就在苏荣的肚子里,这个孩子也许是关键,得让他平安降生。 而吴牙之后的打算,吴牙就停下马看着寻马,问他:“你希望我未来如何打算?” 帝国法师问出这样的话来,是在让寻马有所尴尬,“如果稻草人也入梦让你去沙漠建城,你应该也是要和我们一起去的。” 吴牙点头,他想了想,对寻马说道:“我们要先解决苏荣的问题,再去你之前见到稻草人的海角村,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沙漠里。我还有一件事情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我觉得我可以洞悉法术的秘密。” “为什么要解决苏荣的问题,你真的要去当那个便宜老爸么?”寻马问。 “和你比起来,当她的便宜老爸还是相对合理的事情,但这不是我的目的,苏荣的老爹显然是要杀你,这事情颇有蹊跷。如果不把这个事情弄清楚,恐怕未来会有很多变故。”吴牙从马包中掏出一本书,递给寻马,“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小兵了,做事要记得思想向后,这是一本教人如何当领袖的教程书,你可以看一下,好好研读。” 说完,他看向远方,“如果是贪污,权谋这些小事,在乱世尸朝中,都早就不是什么重要的需要杀人灭口的破绽,能够让司徒起杀心的,恐怕和这次尸朝爆发,是有关系的。” 当晚,他们在远离避难营地,同时远离中州的高坡上扎营。因为烧山所有的树木都被砍伐了,只能轮班放哨。 在城中搜略的物资,那个天下第一工匠老儿子,当晚就点清呈上来一份清单。 逃出来的人,一共有3012人,有两人还是最后决定离开,那就是3010人,其中2300个男性,剩下的是女性,其中还有12个孩童。 所有的食物统计完,大概能够支撑一天半到两天时间。 获得武器的,有1100人左右,其中只有100多人有正规武器,其他人获得的都是棍棒和生产工具。但这100个获得武器的人,几乎都有来历,很多是土匪,刺客,大内密探,被诬陷的教头,反正除了互相都不服对方,这100个人都比较凶悍。 然后只有40个人获得了甲胄。 19个人有马。 总体上,就是一个穷字,而且寻马立即理解了,认了3000个儿子,就是3000张嘴这个说法,也明白了,为什么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老儿子给出的建议,很简单:冲入避难所,杀光参宿守卫,抢装备,抢粮食。 寻马看着老儿子平静的说出这个建议,心说活该你进天牢啊。 他表示要自己思考一下,躺在地上,看着满天的繁星,睡不着觉,他爬起来,亮了马灯,开始看那本攻略书。 这个画面被3000人中的一个儿子,传奇画匠王子七看到了,于是画了下来,被称为爹美七景之一,寻马倚马亮马灯图。 那本攻略书翻开第一章,寻马看到了,作者:吴牙。 第一章的章名是:大事靠人才,小事靠谋略。 第二十二章 出发(传奇世界,再起更新) 一早去认儿子,3000多人当然根本认不清楚,但吴牙的意思还是都见一面,儿子们应该也没有都见过寻马,万一打起仗来,不认得自己的统帅,容易误伤——因为好多人看上去智商不高。 寻马打过仗,看这些人的时候,就知道这些人绝对没法打仗,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遇到一支百人的骑兵队,直接就是一场屠杀。 说实话他非常忧虑,因为现在野地行军,非常有可能遇到各种中州的散兵。政权已经散了,散兵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看到他们这样一支队伍,很有可能直接上来截杀,且不说他们身上的物资有没有价值——如今物资那么缺乏,就算是麻雀肉他们也不会放过——就是队伍中那么多女人,也足够吸引那些人来掠夺了。 战争的时候,女性对于各种势力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资源。 而这种截杀的结果是非常惨烈的,所有身体不好的,老人和病人还有残疾人,都会被杀死以免浪费资源,作为俘虏的女性也会有很大一部分因为身体不健全被杀。 寻马想了半天,让有甲胄的比较强壮的儿子们围在队伍的外面,这样远看的时候,甲胄鳞鳞,加上3000人的队伍,还是会有相当威慑力的,让有歹心的人望而却步。 而所有的女性必须尽量掩盖自己是女性的情况,躲在队伍的中间。 寻马来到女眷的区域,看着这些帝国的女囚,她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到天牢的,他完全不知道。有一些还颇为漂亮,也许都是在政场上呼风唤雨过的名媛。但中州城之外,所有的美貌都没有价值,他们所有人必须真正联合起来,才有可能到达海角村。 寻马找了一个老嬷,让她带着所有的女囚剪短自己的头发,并把头发掩埋起来,以免有斥候到达这里的时候发现。同时老嬷还要检查男人中的长发者,也全部剪短。 寻马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这种要求总不会有人难以接受,但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虽然所有人都奉他为爹,但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还是有人不愿意。 有一个长发的男子就站了起来,这人长得十分白净,恭敬地说:“爹,我们家是家传的长发,几代没有剪过,剪发是绝不行的,我就不跟着大队走了,生死由我,爹不用在乎。” 同时女眷中也有两个人走了出来,老人中也有一个人走了出来,都聚到那个男子边上。 寻马看到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长发中段都盘了起来,用的钗尾巴上都用稻草打了花,但头发都很长,即使中段盘起来了,还能披到腰间。 “你们是一家?”寻马问。 长发的男子点头:“我们全家获罪,被您所救,我现在是家主,所以由我说话。” “为何不能剪发,祖宗是怎么说的?” “我们是西陀螺教的教徒,四代都是,剪发有违教规,即使现在剪发了,以后遇到了同教,我们也会被驱离出教,如果离教,按教规我们只能自杀。” 寻马看着吴牙,吴牙说道:“西陀螺教来源很神秘,教义复杂完整诡异,应该是来自于巨大的城邦,都说是西方沙地传来的教派,那边很远的地方有很多比中州更加巨大的城邦,但目前到中州的西人都来自于松散的部落,并没有说起西边有巨大城邦的消息,所以西陀螺教到底来自于哪里,还不清楚,也许那些城邦离中州太远了,以至于人的一生都无法到达,所以只有宗教和知识传播了出来。” “还没搞清楚从哪儿来的就信了?”寻马看着这几个人。说实话,他是做斥候的,把人留在原地等死,他不是做不出来,而是这样做非常危险。 此去3000人行动太过缓慢,这几个人现在觉得自己不能拖累所有人,为了坚持心中教义,就要自己脱离部队,等他们真的被太阳要晒死或者饿死的时候,很可能带着他们爹的消息去投靠死敌求救。 临死之前的人鲜有道德。 这样的事寻马经历过好多次了。 吴牙在边上轻声问他:“在你之前的部队里,遇到这种情况,你们的规矩是什么?” “不服从命令的,不管是任何的理由,就地坑杀。”寻马缓缓地说道。 他说完,其他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没有做好准备寻马会说出那么严厉的话来。 寻马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几个人,说道:“和你们说个故事吧,在七年前,有一个骑兵组三个斥候,奉命守一个山头,大部队在另外一边驱赶土匪朝这个山头跑去,那个山头很高,其实土匪没法爬上去,老大让三个人上去守,只是让土匪知道,这个包围是天衣无缝的,这个心理战术戳破他们内心的防线,可以逼土匪早日投降,但守山的三个骑兵中,有一个骑兵认为既然土匪上不来,他们只需要把盔甲立在山头就好了,于是三个人就在树荫下喝酒,结果土匪当时来到他们的山下,烧燃了毒草,在毒草烟中以同归于尽的决心和追来的大部队决战,双方死了600多人,很多骑兵的精锐都死在了剿灭这些草寇的战斗中,非常不值得,而当时,上面的三个人只要执行命令,就能看到草寇的行动,用信箭通知大部队。” 寻马说完,下面人没有一个作声。 寻马继续说道:“这三个人的人头,我是亲眼看着被砍下的,这就教导我们,事情不会按照你想的方式发展,就算你已经准备好了死,你没到临死的那一刻,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准备好了,要知道你是否真的准备好了,只有一个办法。” 寻马拔出了刀,瞬间那个长发的年轻人脸色就变得惨白,边上几个一起跪着的甚至惊呼了起来。 寻马问那个年轻人道:“你准备好了死了么?” 寻马在那一刻的杀气打开,他其实已经做了决定,为了剩下的人,这几个人应该就地死在这里。 那个年轻人浑身开始发抖。 “你可以背叛你的教义跟我们一起走,也可以现在领死,为我们做牺牲。” “但是,如果让我们自生自灭,我们至少有概率能活下去不是吗?我们选择留下不是选择死,而是选择自己面对命运而已,你不能偷换概念。” “朋友,选择是双方的,在这个时代,你竟然还在幻想可以由你自己一个人选择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怎么来开解你。”吴牙在边上说道,“你们爹说的是对的,你可以选择是否留下来自生自灭,我们也要选择是否留下你们这个隐患,让别人有可能找到我们。” 寻马看着年轻人,对方显然陷入了卡壳之中,不知道接下来应该说什么。寻马此时已经非常清楚了,他根本没有做好死的准备,他只是有着强烈的侥幸心理。 第二十三章 赴死 寻马给了他们一个刻钟的时间考虑,他觉得这些人的信念正在崩塌。但出乎意料,当一个刻钟之后他回来询问,一家人还是决定赴死。 在苦牢刚逃出生天,应该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如今立即要死,只要是正常人都应该无法接受,但这一家人竟然最终选择了这个。这让寻马非常意外,但寻马看过去,发现那年轻人眼睛发红,而一个女眷脸上,似乎有巴掌的印子,显然他们的意见并不统一。 “请所有人给我们见证,我们践行了自己的信念,尊了我们的神,省下食物和水。”那年轻人喊道,开始脱掉了自己的衣服。 “衣服给需要的人,将死之人不再需要。”说完他看向老人和女眷,老人也脱得精光,两个女眷虽有所迟疑,但在他眼神的威逼下,也脱下了自己的外衣,只留下了内衬。 这两个女眷,应该一个是其妻子,一个是其女儿。常年的牢狱生活已经让他们头发发黄,但还是能看的出,这些人都是优渥之家出生,长的都很漂亮。被打的应该是他的妻子吧。 “西陀螺神会迎我们上天,你们放心,我们得封天神之后,也会保佑你们,绝对不会责罚你们。”年轻人看着寻马,竟然还有一丝挑衅和不屑,“来吧,陌生人,来取我的头,我第一个,不会像女人那么摇摆。” “刚才不是还在叫爹么?你们的教义很灵活啊。”寻马刚才一直在磨刀,如今刀已经非常锋利。他其实被这些言论震惊到了,但想到自己当年也严格尊从了军规,也就能理解一些。寻马走到了年轻人的身后,年轻人低下了头。 “你并未救出我,只是杀了我,于我不算恩人了。”年轻人闭上眼睛,忽然又睁开眼睛,“不对,我得是最后一个,我要看着这些女人殉道。” 他忽然恶狠狠地看着两个女眷:“我死了,你们可能反悔,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来,过来!” 那两个女眷脸色惨白,小姑娘躲在母亲的身后,那老人就劝:“她们既然答应了你,一定会跟你一起死的。” “她们刚才有所动摇,劝我违反教义,如果等下看到我人头落地,没人教训她们了,她们可能更加动摇,她们先死,作为她们刚才动摇的惩罚,如果她们接受,我可以不在西陀螺神面前告状。”那年轻人对老人说。 寻马看着那个年轻人就觉得有些烦了。那个年轻人看向寻马:“快——先杀了她——” 寻马以极快的速度,直接一刀把这个年轻人的头砍了下来。 血像喷泉一样射上了天,人头飞出去三四米。 所有人都后退,女眷们更是惊呼。 尸体倒地,血疯狂地涌出。 寻马蹲到尸体面前,把刀插在地上,闭目:“你罪已清,无论懦弱还是卑鄙,错漏还是敌对,皆因你是凡人,如今一切归于尘土,我将你名归于你父,无有污名,只传死讯。” 这是之前寻马部队处决逃兵和俘虏的祷词,也是实话,这些人死后,传到亲人这里,只有死讯,不会将他们的罪名告知家人。 念完,寻马站起来,看着两个女眷和那个老人。 老人非常平静,看着那个年轻人的尸体,两个女眷惊魂未定,但那个妻子,脸色的神采,竟然慢慢舒展了开来。 寻马问他们:“要死么?跟着他去他的神那儿么?” 寻马以为她们会纠结,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立即吐了一口口水到尸体上,拉着她的女儿,从边上吴牙的腰里抽出了短刀,就把头发切了。 寻马看向那个老人,老人默默地走到尸体的边上,蹲了下来。 “您是他什么人?”寻马问。 “我是他的父亲。”老人说道:“从六年前,他信了西陀螺教开始,就越发不正常,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跟着他信教,每天不事生产,一直在做仪轨。只要我们和他闹,他就自残,所有的财产都败光了,他还冲撞官府,要求皇帝下令全国改信西陀螺教,结果全家被打进死牢。他却说我们如此牺牲,会得到西陀螺神的神职上天。” “他疯了也就罢了,你们还和他一起疯。”寻马说道,“如此说来,你也不愿意死。” 老人抬头看着寻马,“但是我儿子死了,我活着也没有意义了。我就跟他去吧。但是那两个女人,你不能放她们走,我们是一家人,她们不死,如果真有神界,没有人照顾我儿子——” 寻马看了一眼女眷,那女眷显然完全不想管这些事情,已经走回到人群里了。 也是,这老人看上去对于儿子的感情有点畸形,这个乱世,劝人活下去这种事情,实在没有太多空间做。 老人还想说话,寻马一刀,他脑袋就飞了出去,和他儿子滚在一处。 刀入鞘,寻马对着四周的人喊道:“我对你们没有其他要求,就是希望你们脑子正常一点,有没有问题?” 四周的人鸦雀无声,纷纷点头,寻马大喊:“剪发,出发。” 大部队立即启动,寻马寻到小絮,小姑娘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父亲逼着上马。寻马策马,和整支队伍拉开了距离,似乎心情不好。 很快吴牙跟了上来,问道:“你不会心里不舒服吧?” “为什么这么问?”寻马问道。 “这两个人其实都罪不致死。”吴牙说道,“我知道你们骑兵有自己的规矩,但你也知道,他们是老百姓,用骑兵那套对他们是不公平的。” “我们受的训练里没有公平,农夫拿着锄头向我冲过来,我用精钢的刀具连锄头和他的身子一起砍断,我不会下马也找个锄头的。打仗,追求的就是不公平。”寻马说道,小絮好奇地看着他,似乎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他用眼神示意她现在别问。 “现在也不算打仗不是么?” 说着前方的荒原上,出现了一具行尸,正在孤零零地走着。 第二十四章 命运 两个人停下马来,寻马看着前面的行尸,那是一具女性的行尸,身上的一半已经腐烂了,能看到她的左手拉拖着半截肉块,那应该是她的孩子。 这应该是一个单独在荒原上求生的妈妈,带着孩子,在她被其他行尸啃食的时候,她的手还是死死地拽着自己孩子的手。 两个人默默地看着,吴牙对身后的大部队打了手势,让他们不要再靠近了。 “在这个世道,单独行动,最后就是这样。”寻马是第一批接触行尸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行尸的可怕。他摸了摸怀里寻小絮的头发:“我只是不想我女儿也变成这样。” 小絮看着那女性的行尸,喃喃道:“只要爸爸牵着我,我变成行尸也不怕。” 吴牙看着他们两个,直接拿下弓箭,远远地抬起箭头,一个抛物线射出去,弓箭远远的划过半空,直接射中女性行尸的脑袋。 女行尸呆了一下,倒地彻底死亡。 吴牙对身后说道:“所有人绕着走。” 按道理是要过去收回那只箭的,他们的物资非常贫瘠,但这些人太没有组织和纪律,吴牙不想在某些地方停顿太久。 “我想过去看看,把她们埋了。”小絮对寻马说。 寻马摇头,打了一下小絮的后脑勺:“不可以。” “她是一个好妈妈,她值得被好好埋葬。” “天下间的好人太多了。”寻马说道,“她未必死透了。” 小絮也就不说话了,一行人远远的绕开两具行尸。 事实上,寻马如果听从小絮的,过去近距离看一眼那具女尸,后面的很多事情,也不至于发生,但命运终究让他们绕了过去。 当晚他们行进到一处湖边,寻马下令所有人轮流洗澡,男女各分两边,大概相隔两百米。队伍分了女子长和男子长两队,暂时分隔管理,省去很多麻烦。 洗完之后,入睡的人全部把自己捆起来,打的反手节,就是脑子清醒的人可以直接转动一下手腕,那绳子就会脱落,但是如果他变成行尸了,用蛮力,绳子会越来越紧。 刚才他们在城市和行尸短兵相接,到底有没有人受伤,今晚就会知晓。 小絮很早就睡了,寻马和吴牙在看去海角村的行进图,从这个湖之后开始,他们就要进山了,进山之后,要进入海角村,其实要过毒草茂密的十几座山,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从中州靠海有水路可以到,但那边村子密集,估计全部都是行尸拥挤的情况。 海角村的村民平日最多的路线,还是沿着海边走,那里因为每年都铺盐晒盐,所以什么草都不长。但那条路因为是战略要道,平日里有很多关卡。现在情况也很不明了。 寻马指着其中一座山就道:“这山里有我第一次发现行尸的地下地道,是从海角村一路挖过来的,我们可以从这里走捷径。” “那地道里面有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了。” “但地道很狭长,就算出现再厉害的东西,它也只能一对一,我们做好准备,风险肯定比从地面上过要好。” 寻马的语气里并没有和吴牙商量的意思,吴牙玩味地看着寻马。 第二十五章 古坟 “你变了。”吴牙道。 “你又不了解我,何以说我变了?”寻马奇怪地问。 “因为儿子多了,人被人拥护,就会变得主观起来。” 寻马文化水平没那么高,其实有点听不明白,就皱眉看着吴牙。 吴牙看着寻马,寻马也看着他,吴牙点头:“行,跟了你了,你说什么我都得执行,就走地道。” 寻马仍旧不明白,不过他无所谓了,合上地图,他笑着道:“但还有一个难题,我们得面对,如果不解决这个难题,这些人都会死在地道口所在的那座山里。” “什么?” “要到达地道口,需要烧山,那里地面的淤泥都是毒草腐烂所化,都有剧毒,没有参宿骑兵铠甲的人,几乎不可能完成烧山的举动,而烧山也是十分专业的活动,需要长期训练,把握风向,否则一烧就全军覆没。” “那你什么建议呢?”吴牙戏谑着问他。 “好在,烧山不用太多人,你我两个人,就可以想办法烧出一条路来。” “行,我肯定奉陪。” “还有一个问题。” “您能不能一口气说完。” “那片山里,有一座被毒草覆盖的建筑,我们以往进去烧山,都是绕开那座建筑,从外面绕一个非常大的圈子,把外围的毒草烧了,不会走进那座建筑的领域。但是我们如果只有两个人,我们必须烧出一条直路了,就不能绕圈子,那就必须要进入到建筑的区域里。” 吴牙看着寻马,他知道那建筑肯定有问题,所以等寻马说完。寻马道:“那建筑是一座古坟。没有人知道它是谁的坟墓,因为靠近的人都死了。” 在毒草茂密的群山深处,有几千公里的广袤丛林,多年以来已经没有人类进入过这些区域了,但传说在非常久之前,大概在2000年前,这些区域里有很多的城市和人口。 因为无法进入,所以这些传说大多实在古书的收藏者之间流传,其实并没有任何的后期汇报,但可以肯定,如果是真的,那丛林之中应该会有不少的古迹遗骸。 几千公里实在太过广袤,里面到底发生了多少故事,其实无法推算。 那么唯一进入毒草丛林的,只有寻马这些参宿骑兵,他们也确实看到过一些奇怪的古迹。古迹多数都有问题,非常危险,但骑兵的纪律是不能外传,他们看到了只能尽量不去接触。 寻马说这些其实是想吓唬一下吴牙,他远远地看过那座古坟,其实看不清楚,而不能靠近的命令是他的上司传达的,这个命令据说已经有60多年历史了,所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已经变成传说了。 寻马觉得这古坟里可能有什么陪葬品,上头不想让这些骑兵发现。这十几年骑兵的收入骤减,大家都在寻找新的发财机会。 吴牙听完之后,并没有被吓到,只是摊开地图,让寻马指那个古坟的位置。 寻马指了出来,吴牙用蜡烛放近了,就点头,不知道为什么,寻马觉得他的表情有略微的变化。 第二十六章 小白鼠 “你是不是知道这个地方?” “也许,我在书上看到过一些知识,但要看到那个古坟,才能确定。”吴牙说道。 “什么书?” “不记得了。”吴牙说道。 吴牙的睫毛很长,据说这是文化人的特征,说这些话的时候吴牙的睫毛抖动,似乎有一种对于寻马没文化的嘲讽。 寻马看着吴牙,此时他觉得吴牙什么都不知道,只是识破了自己想吓唬人的心态,于是回了一击。 他觉得意兴阑珊,就想洗洗睡了,吴牙却叫住他:“等一下,我有一件事情,想和你商量。” “请说。”寻马一边脱衣服,一边看着他,以为他的吓唬有什么新发展。 “你想不想学魔法?” “不是说这玩意是骗人的么?”寻马问道。 “中州当年有大量关于魔法的纪录,但忽然在某一天,所有的法师的魔法完全失效了,按照当年的记录数量,这不像是骗人的,是天地间有什么力量发生了变化导致了魔法的失效。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这个。” “什么力量?” “这个未来我会告诉你,毕竟这是我的研究成果,没有免费告诉你的道理。” “哦。” “那你想不想学魔法?” “不想。” 吴牙看着寻马:“为什么不想?” “你不是说魔法都失效了么?失效了干嘛还要学?” “我觉得也许在你身上,不会失效。” “为什么?” “因为显然你不是普通人。”吴牙看着他,“这么多人梦到你,你应该是被赋予特殊使命的人,身上应该会有一些特权。” 寻马已经把衣服脱光了,“不学。” “为什么?” 寻马已经走到湖边,跳进湖里,把底裤也脱了,开始清洗自己。 吴牙蹲到边上,契而不舍:“为什么不学?” “你是在拿我当小白鼠,你的朋友都是你的小白鼠。我不来给你研究。” 吴牙就笑:“小白鼠,这些词你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我听说你们这些搞研究的,都养了很多白老鼠。” “如果你能学会魔法,你就能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 “我不想了解什么真相,我只想和小絮找个平静的地方生活下去。说实话,我也不想带着那么多人走,但确实情况比较离奇,我只是打算走一步是一步。” 吴牙看着寻马,似乎在寻找更好的理由。 寻马继续说道:“如果我找到了一个安稳的地方,我就造一间小屋,然后再给小絮找个妈,不过我已经允许你做我们的邻居,因为你文化好。” 寻马说到这里,吴牙忽然想到了什么,问到:“小絮识字不识字?” 吴牙愣了一下,“好像不会。” “这样把,我从今天开始,教小絮写字,然后,作为交换,你跟我学魔法,做我的小白鼠。” 寻马狠狠的看着吴牙,似乎自己的软肋被抓住了,他想了一会儿,从湖里上来,湿漉漉的手和吴牙握了一下:“好,学就学,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把小絮教成大聪明人。” “一言为定。”吴牙说到。 “何时开始。” “每天临睡前,从今天开始。” 第二十七章 气 吴牙拿着自己的笔,和寻马面对面坐着。寻马脱光了衣服,身上被吴牙用特殊的墨汁画了很多线条。 “这是黑水藤做的墨汁,只能用白水藤洗掉,普通的水是洗不掉的,我在你身上画出来的,代表着你身体里的一些通道。” “我现在觉得你可能是在耍我。” “并不是,黑水藤可以感应到你体内的气,并且发热,所以用这样的方法,可以在一开始就让你能够准确地运行你体内的气。” “气是指我的屁么?” “气指的是你体内的能量,所谓的魔法,有两种基本的种类,一种是内源性魔法,一种是外源性魔法,内源性魔法是指调动你体内的气,然后从你的肢体末端流出,通过一定的频率控制它流出的频率,它会转变为不同的能量。” “一个字都听不懂。” “你应该知道之前的法师都要吟唱吧。” “不知道。” “那就是在用肺部进行一种频率的震动,让气从他身体里出来的时候,就带有这种震动,当震动到一定程度,气就会发现变化,比如说,我们最开始学习的火球术,就是通过这种方式,让气变成火。” 寻马一脸迷茫地看着吴牙。 “别担心,火球术的咒语很短。初学者的主要问题,不是咒语,而是体内气的数量,气的恢复速度,还有气的运行效率和准确性,这些才是难点。” “那你示范一下给我看看。” “你知道我做不到。”吴牙说道,“如果你体内的气不够,那你打出的火球就会非常小,可能就像火柴一样。如果你体内的气的恢复速度很慢,那你打出火球之后,可能就会直接病倒,几个月才能恢复元气。如果你气的运行效率很低,那你打火球出来,就像便秘一样,可能几个月气才从你体内到手指上。还有就是准确性,就是你希望气从哪里出来,如果准确性不高,气就可能走错地方。” “你举个例子看。”寻马就笑。 “比如说,你想从你的手指出来,结果从你的肘部就已经漏了,你就可能打到自己。” 寻马看了看自己的肘部,又看了看自己胸口的两个点。 “我这两个点,算不算肢体的末端?” 吴牙看着他,想了一会儿:“应该算。” “那行,我先练习这两个点。” 吴牙卡住了,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一般的法师都会练习手上的气脉,因为手比较灵活,可以把火球从各个角度灵活地射出去。” “我要练这两个点。”寻马说道。 “你可以说一下你的理由么?” “我是一个骑兵,我的战斗方式是冲到人的面前,近身搏斗,如果在那个距离下,我的手臂肯定要防御对方的砍劈,这个时候,如果我的**能喷火,我就赢定了,就算是喷出来一点小火,我也一定可以赢。” 吴牙目瞪口呆地看着寻马,寻马问道:“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我没有考虑过这个应用场景,刚才我模拟了一下,我觉得场面不是很雅观。” “打仗么,要什么雅观?”寻马说道,“而且是这样的,气是身体里的,身体离手太远了,气要走很远,但**就在身上,很快就能实战,好来吧,下一课,我的气在哪儿?” 第二十八章 回忆 吴牙想了一会儿,长叹一口气,就范了,点头道:“行,我来告诉你气在哪里,这个是最开始也是最玄妙之处,因为很多人是没有气的,所以怎么讲都没有用。而且,每个人的气在哪个器官,也是不固定的。今天晚上,入睡的过程中,你就好好感觉,你身上的黑水藤哪里会烫起来,你的气就在那个地方。” 寻马点头:“那,就睡觉了?” “每天学一点,很快你就懂了,这东西一开始没那么难。” 寻马就躺下了,他看了吴牙一眼,吴牙显然对于**喷火仍旧耿耿于怀。 “明天你要老老实实教小絮写字。”寻马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寻马是一个非常容易入睡的人,但是那天晚上,身上的颜料让他有一些不舒服,他花了一点时间适应。 每晚入睡的那半个小时,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属于自己的时间,他可以思索一些小时候才会思索的问题。 自己到底是谁,这辈子要往哪里去。 在军营里,白天的时候完成任务的压力很大,因为军法很严,长官的很多事情其实也要帮忙多想着一点,时间往往不够用。如果是在打仗的时候,其实不能思考自己的未来,那样会让自己杀敌的时候变得胆怯。 所以寻马在白天的时候,变得没有特征,非常稳定。如今离开了军队,他发现自己思绪的空间变大了,在晚上入梦的时候,他开始想的很多。 他对小时候的记忆其实非常模糊,据说他开智得很晚,等他有明确记忆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很好地用手上的刀去对付三到四只猕猴,当时应该是六岁,所以他用刀的天赋是来自于鸿蒙时期,并不深刻。 他出生的村子到底在哪里,他完全没有记忆。中州附近有很多的村子,总归是其中的一个。在十岁的时候,他被卖给了兵学院。那是专门训练预备儿童军的地方,有武士贩子到各个贫困的地方去收集有天赋的孩子,带到自己的学院里去训练,训练出成绩的,可以提供给军队的高级战斗部门。 卖给参宿骑兵的孩子是最贵的,寻马是十四岁到了骑兵营,终于成为参宿骑兵,然后服役了十年时间,终于得到了自己的自由身。 六岁以前没有什么记忆,十岁之后一直在兵学院搏杀,因为无法被售卖的孩子会被卖给远游的西方商人当做奴隶离开中州,背负商品走上不归路。也有会被卖给贵族当玩物,或者卖给法师当试验品的。 这些记忆中,一点鲜红和阳光都没有,全部都是极度的规律、自制。 他的人生是从二十四岁开始的,那一年他终于做够了任务,买回了自己的自由。 他成为了一个自由的参宿骑兵,他的长官送了他一些东西,那是一根木棍,一套衣服——所有的之前的装备,都必须交还,那是他拥有的第一样自己的东西——在这之前,他所获得的所有的物资,战利品,都是他的长官管理的。 第二十九章 梦想与现实 这是一种私兵制度,就是很多骑兵长可以自己买一些孩子成为骑兵,跟着自己,这些孩子是属于他的财产,骑兵允许私兵存在,这样很多富家子服兵役就可以带仆人和奴隶。但参宿也规定了,虽然战利品属于主人,但战功和完成任务的荣誉属于这些私兵本人,只要荣誉到达一定的程度,私兵就可以恢复自由,无论你和原来主人的契约是怎么样的。 这样也让很多奴隶孩子愿意成为私兵。 自己所有真正的属于自己的回忆,也是开始于那个时候。如果这么算的话,寻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经历并不丰富。 当然他没有用那个棍子重返战场,私兵出身的人非常团结,有专门的私兵会。他恢复自由之后,他之前的私兵战友——早就恢复自由身的那几个——推荐他去了私兵会,私兵会租借给他一套铠甲和钢刀,大概要了他一个月一半的俸禄。 靠着这套无数人租借过的老装备,寻马在一年内得到了自己的马和自己的铠甲,也睡到了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自己,寻马每次睡前思索这些,都会得出这个结论,他要寻找的是自己。他这辈子最想要的,是自己: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女人,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天地。 因为他上半生几乎没有过。 “你有找到你的气么?”吴牙在边上问。 “没有。” “祝你好运。” “祝你好运才对。” 行尸潮的到来,摧毁了所有的秩序,寻马一度认为这是他得到自己人生的好机会,然而,为何多了这3000个累赘呢? 他长叹了一声,缓缓进入梦乡,在那种沉沦的过程中,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他的大腿根的地方,有一股暖流似乎在和他身上的藤墨发生着什么反应。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吴牙详细地询问了寻马的感受,寻马指了指自己的大腿根,表明这里是有一点热感,但是否是因为骑马皮肤受损,他不清楚。 但除了这一点热感之后,其他没有什么感觉。 小絮洗得干干净净的,变成了一个干净小孩,寻马一早就带她做了力量训练,现在在吃苹果补充营养。 这孩子长高了不少,但寻马总担心她未来会是个短腿,他总觉得这孩子长得太慢了。 “你这是希望她继承你的事业么?”吴牙问。 “她能拿刀,活下去的机会就会更多一点。” 寻马看到吴牙有一丝疲倦,问道:“你昨晚没睡好?” “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吴牙说道,看着小絮,眼神有点复杂,“她现在能挥刀多少下?” “用我的刀的话,竖劈可以坚持四下。但并没有有效杀伤,只是靠刀自己的重量,那杀不了人。” “你还真的毫不犹豫地教她杀人。” “这个世界太操蛋了,没什么好矜持的。” 吴牙就笑了,也是有点道理的。 “别忘记了你的约定。” “我血统高贵,不会出尔反尔的。”吴牙说道。 寻马很高兴,拍了拍吴牙的肩膀:“那我就会非常感谢你。” 第三十章 动因 吴牙忽然想起了什么,问寻马道:“有了女儿之后,你的心性发生了很大的不同么?我觉得你没什么欲望,特别冷静,满脑子都是逃离这个世界的想法。” 寻马深吸了一口气,点头:“是,她确实对我的影响很大。在有她之前,我可能更加自私一点,但女儿真的不一样,只是我无法形容这种感觉。” 吴牙微笑着看着寻马,“你有没有觉得她消磨了你的人性,你变得无私,一切以她的利益为第一位,你失去了自己呢?” “我愿意啊。”寻马说道。 小絮这时候采了很多的花过来,分给吴牙和寻马,然后缠上寻马,把寻马的脸拽下来亲了一口:“爸爸,我可以去参与打猎么?” “以后可以,但你要先和吴牙叔叔学习写字。” “我不想学写字,我想去打猎。” “学会了十个字,就可以去打猎,不讨价还价,做个有信用的女孩子。”寻马指着小絮的鼻子说道。 小女孩真的是可爱,双手叉腰,就要和父亲理论,吴牙就说道:“今天的课上我会给你讲皇宫里的一切故事,讲一下公主当年是怎么结婚的。” “我不想知道这些,但你可以和我讲三王夺嫡时候的事情。就是把人做成腌菜的那个事情。”小絮看着寻马。 吴牙看了看寻马,寻马叹了口气:“她毕竟坐过牢,心理有一些问题,慢慢纠正吧。” 吴牙过去,牵着小絮的手:“可以,我和你讲这个故事。” 寻马看着吴牙牵着小絮往远处的湖边走,那边比较安静。 他往其他人的营地里走去,询问昨晚的情况,没有人来报告,说明昨晚应该相安无事,但他内心在这一刻,忽然觉得有一丝不安。 他看着带着小絮离开的吴牙,想不明白不安出自哪里。 小絮跑到湖边的河滩上,捡起石头就开始往水里丢。 她力气很大,石头丢得很远。 她回头看着吴牙:“我比任何女孩子都丢得远,很快我会比男孩子丢得还要远。” 吴牙朝她笑了笑,看着小絮。 这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吴牙是一个记忆力很好的人,他对于人的样本,记忆非常的充分,小絮很讨人喜欢,但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所以父亲这个称呼真的是有魔力的,只是人照顾幼崽的简单需要,就可以把成年人和孩子绑定得如此神性。 “小絮,吴牙叔叔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这个梦和你爸爸,还和你有关。” 小絮好奇地回头看着吴牙。 “说的什么?” 吴牙说道:“嗯,你爸爸未来会成为一个很伟大的人,他要去成就很多伟大的事情,但他现在还没有拥有完成这一切的动因。” “啥叫动因?” “就是一个理由,你爸爸现在不想成为一个伟大的人,他只想成为一个好父亲。” 小絮有点没有明白,但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女人的第六感真强,吴牙心说。 “爸爸是个好父亲,他不用成为。” “他觉得自己还不够好,但这就出了一些问题了,小絮。”吴牙看了看天,“神他想要的寻马,是一个一心完成神谕的寻马,但他现在一心为了你,可能现在的他,无法完成神对他的要求。” 吴牙低头重新看向小絮,就发现小絮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了。他抬头,小絮已经向寻马跑了过去,大喊:“爸爸!吴牙叔叔要杀我!” 他忽然看到了这个孩子与众不同的一面,觉得有一点可惜。 小絮越跑越远,吴牙掏出来一根小吹箭,对准了小絮。 第三十一章 毒杀 另一边,寻马忽然听到小絮的声音,回头去看,就看到小絮朝他狂跑过来,大喊:“吴牙叔叔要杀我。” 而后面的吴牙似乎在做着什么。 寻马脑子“嗡”的一声,立即抽出别人插在地上的一把剑,直接朝小絮冲过去。 那个瞬间,他看到了吴牙拿的是一个吹管。 寻马大喊:“躲起来!” 小絮直接一个翻身,那是寻马一直在教她的逃生小技巧之一,就是忽然朝出乎别人意料的方向去躲。 那一下,小絮瞬间躲过了背后的那一只毒针,但吴牙没有惊讶,小絮翻到在地,就看到那毒针忽然凌空转弯,一下刺到了她的手上。 几乎是瞬间,小絮就看到自己被扎的地方,开始迅速变成黑色,并且不停地长出来无数的铁线虫一样的东西。 “爸爸。”小絮看着寻马朝自己冲过来,眼泪流了出来。 寻马直接冲过来,一把抱起小絮,小絮害怕地看着黑色开始蔓延:“爸爸,救救我。” 寻马抬头看着吴牙:“你做了什么?” 吴牙缓缓地走了过来:“我给她用了一种毒药,她会毫无痛苦地死去,死后会变成一种植物。” 寻马冷冷地看着吴牙:“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救她,快救她!!!” 吴牙指了指自己的头:“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人让我给你带句话。” 吴牙话还没有说完,寻马就冲了上去,他一下扑倒吴牙:“救她。” 寻马的眼睛都红了,完全失去了理智,吴牙缓缓道:“你最好守着她,小孩子死之前会非常害怕,如果没有大人在身边,她的死亡会是一种极度的痛苦。” 寻马死死地掐住吴牙的脖子,但小絮在后面喊了一声:“爸爸!” 寻马终于松开了手,回头去抱着小絮,此时小女孩全身已经被黑色吞没了,无法说话,眼泪无声地流着。 寻马崩溃了,他跪下开始给吴牙磕头。 “救救她,求求你,救救她,万事好商量。” 吴牙摸着脖子站了起来,“她马上就要变化了。” 寻马低头看着小絮,就发现小絮身上开始长出很多的黑色的细丝,并开始在寻马身上爬动。 细丝非常多,密密麻麻的,很快小絮就似乎变成了一种奇怪的黑色的软体生物。那些细丝在寻马身上爬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它在寻找泥土。”吴牙说道,“这种毒来自于一种真菌植物,它的习性很神奇,你很快就会看到了。” 忽然,有一根小絮身上的黑色丝线接触到了地面,顷刻间,其他的丝线似乎都收到了指令一样,开始向它的方向涌去。这些丝线触碰到地面之后,开始快速地分裂,似乎要扎根一样,从一根里分裂出很多根来。 接着寻马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拉力,小絮就被这些细丝直接拽到地面上,然后黑色的丝线快速繁殖,并开始疯狂地吸收土里的营养,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吴牙拽住寻马的后脖子,直接拖出去三四米,寻马跪的地方瞬间就被黑色的丝线覆盖了。接着寻马看到那个地方变成了一个丝线涌动的黑色沼泽,小絮的尸体竟然沉了下去。 第三十二章 神谕 寻马想去要拉,被吴牙锁了一下,但寻马的力气很大,一下就把吴牙甩开了。在那个瞬间,吴牙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寻马砍断了。 寻马回头看了他一眼,吴牙立即往后退,就发现刀锋划过他的脖子,只差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在极度的悲伤和愤怒下,寻马的刀更快了,吴牙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的。 吴牙的左手落地,血直接撒上半空,他捂住伤口。 寻马直接冲向小絮沉入黑丝沼泽的地方,但那时候小絮已经整个沉了下去。接着所有的黑丝迅速潜入土中,瞬间,地面恢复了正常,只留下了上面被黑丝翻动的痕迹。 寻马将刀插在地上,开始去挖小絮沉下去的位置的地面,挖了半天,发现根本不可能挖出来。 他站起来拔出刀,回头看着吴牙。 后者正在给自己止血,看着寻马提刀过来,往后退了几步:“你先别动手,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然而寻马忽然加速,直接逼到了吴牙面门口,瞬间就是三刀,吴牙直接躲了过去。虽然寻马变强了,但是吴牙还是可以应付,刚才是因为太大意了。 “她的尸体现在在地下200多米的地方,有十年时间,那黑色的菌丝会保护其不腐烂。”吴牙说道,“接下来的十年时间,这些菌丝会不停地在地下生长,十年之后,可能这里几十公里都是这些菌丝的地盘。” 寻马继续砍吴牙,刀刀致命,但吴牙越来越找到了节奏,很快吴牙就拉开了和寻马的距离。 吴牙继续说道:“十年之后,这些菌丝会成熟,到时候会到地面上开花,那个时候,她的尸体才会快速腐烂。所以你还有机会。” 寻马顿了一顿,停住了攻击的势头,他站了足足有十分钟,似乎在理解吴牙的话,然后才问道:“什么机会?” “复活戒指。”吴牙说道,“如果你找到复活戒指,就能复活她。” 寻马就笑了:“这又是你们魔法学究的笑话?” “也许是个笑话,但你没有选择了,不是吗?”吴牙开始感觉到疼了,他有些摇摇欲坠,“如果不是你一心只想隐居,神谕认为你可能无法完成任务,他就不会让我做这个梦,不会让我杀了小絮。” “你做了一个梦,然后就杀了小絮?”寻马忽然觉得要作呕,他干呕了几声,吴牙太恶心了,他应该被马拖死,暴晒喂狗。 “你只能相信神谕。” “为什么?” “你只有相信神谕。你要去建城,你要有坚定的意志,让神能相信你。” 寻马就笑了,他实在无法相信这件事情。 吴牙开始剧烈的疼痛,但是他笑了起来:“去建城,去完成神谕,到时候我会带着复活戒指来找你,我保证,否则,就对不起了。” 吴牙开始往后面走去,后面是人群在围观,一脸震惊的人们看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吴牙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都做了一样的梦?” 所有人都开始点头,寻马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么多人都在点头。 “不要挖开这里,小絮会腐烂的。”吴牙兜兜转转地走到自己的马边,上马之后,他说了这么一句。 寻马掏出弓箭,想射吴牙。但是他没有射,他和吴牙对视着,然后说道:“这把刀没有洗,你很快会变成行尸,我不会如你的梦所愿的。” 吴牙笑了笑,似乎完全不以为意,策马而走。 寻马看着他走远了,然后他背上弓箭,上了另外一批马,所有的儿子们意识到了什么,纷纷拦住他。 “爹,你如果走了,我们不去建城,我们都会死的。” “那你们去啊!”寻马大吼了一声,忽然策马从众人头顶越过,直接在人群中冲出了一条路,冲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所有人看着寻马冲离了这里,冲入远处的荒原,和吴牙一样,最终失去了踪影。 第一章 出逃 时间绕回到城破之前,彼时,城破只是时间问题,但行尸尚未在城外出现。珞家少主珞少辛听斥候说,前线队伍还在关外抵抗行尸大军。 珞少辛裹着头巾,混在难民的队伍里出了城。他的背在冲出武圣殿的时候,被武圣武曲的经典招式半月斩划了一下。这一点伤,对于一个战士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法师的躯体来说,几乎是致命的,如果不是他使用了止血圣药红药暂时压制住了伤口,他根本不可能站立在这里。 这药还可以让他暂时把肉体和意识脱离开,让他的意识感觉不到疼痛,从而可以更加冷静地思考。 难民们都在讨论,是去往中州的北方,还是去往西方。对于他们来说,中州的西方多少是有些认知的区域,大多数人都知道,那边是一望无际的沙漠。而北方则是完全未知的,不知道是陆地还是海,抑或是什么更加可怕的地方。因为所有去往北方的队伍,不管是商队还是潜逃的盗贼,全部都被武圣诛灭了,所以没有人知道北方的任何消息。 珞少辛的目的并不是这两个方向,他知道,去往沙漠,这些在中州养尊处优惯了的老百姓们,是完全没有能力存活下来的。而北方有武圣的特种部队留守,那边肯定发生了什么,武圣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知道的事。 北边发生的事情,应该甚至比在关外发生的事情还要严重。从战报上来看,行尸在野外已经不可阻挡了,他们踏过火焰,踩着烧焦的尸体席卷而来。而且,据说野外那些成群的古墓之中的古尸也被干扰复活,形成了巨大的尸潮,只有巨大的城墙可以抵御这些尸群。 老百姓们从历史中积累了很多经验和知识,他们知道在城中待着本质上就是等死,因为尸潮形成的军队只会越来越多,而他们的食物都来源于城外的农田,如果无法保护这些粮食,两个月之后,他们会经历比尸潮更加恐怖的地狱——饥饿。 珞少辛认为,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应该是海角村,那个尸潮开始爆发的地方。 目前看来,所有的尸体都是从那个地方出来,并且向中州聚集的,所以那个地方的尸体数量应该已经很少了。 他悄悄脱离难民的队伍,找到一支富商的队伍,付了三个金币,让他们带着他到城市最外延的集结地去。这支队伍稀稀拉拉的,应该是城里比较富裕的一个家族,隶属于法圣珞善的城区。 法术消失之后,法圣的城区从原本一个有着领主的区域,变成了一个单纯的行政区域。几百年之后,这块区域虽然名义上还是归法圣家族管理,但法圣的管理权早就名存实亡了。 行尸灾变出现之后,武圣的势力急剧扩大,武圣对于自己下辖城区的统治一直非常强悍,所以几百年里武圣的区域延绵不绝,井然有序,武圣区域里的人自然拥有了更大的特权。 第二章 最后的希望 这些富商们是听到了一个传言才离开的。传言说法圣珞善因为失去了法术,所以没有办法给区域里的人争取到利益,于是在皇家会议上,武圣武曲和道圣元清最终提议,将法圣区域开放给行尸,在将行尸引入法圣城区后,再一把大火将它们完全焚杀。 有关系的人在得到消息后,自然立即搬往其他城区,但中州城本来就已经非常拥挤了,其他两个城区的粮食和基础设施等根本不够容纳那么多人,于是这些比较富裕,养着私家卫队的家族,都选择出城,去到附近的村子和集散地,用自己的资金建立营地进行加固防御。鸡头好过凤尾。 虽然如意算盘还打得过来,但离开了自己在城里的大宅院,自然怨气非常,对于法圣家族的无能,队伍中的不少人也就有了很多恶毒之语。 珞少辛跟在队伍里,就这么听着。这些年,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听习惯了这些恶毒的言论,没有想到,如今听起来反而变得更加刺耳。 “不是说那个珞少辛,是一个百年一遇的奇才吗?不是说他是重新使用法术的希望,是最有可能重新学习法术的那个人吗?怎么他都成年了,一点动静都没有?” “还不是又生出了一个废物!你看看武圣那边的儿子,首先是数量,几个老婆不停地生,已经生了好几个了,哪个现在不是一线的悍将?他最小的那个儿子,16岁就平定叛乱,17岁就上阵抵抗行尸了!最不济,道圣的三个子女也都在救人,倒是那个珞少辛,他人在哪里!” “法师如果没有法力,连一般人都不如,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上税养着他们?” “这不是老规矩嘛。” “所以说啊,还是武圣说得对,老规矩是要变一变了,这些做不出贡献的废物,没有资格当贵族,还不如让我们去管呢!” “是啊,说不定那法术书根本没有那么难,是因为他们近亲结婚,所以生出来的才都是傻子。” 珞少辛用斗篷蒙着脸,沉默地看着那些人。 自他出生以来,在验证法力的控水测试中,家族里的人就发现,只有他能够按照情绪的高低来抬高或者降低水的涟漪——这是拥有法力的象征,当年法术最繁荣的时候,很多婴儿一出生便能控制水的波动——如今他拥有的这一丝的能力,已经是法圣家族法术回归最后的希望了。 他因此被证明是有法力的,是值得培养的,从而被家族里的人禀报给了皇帝。 当时,武圣一直想要兼并法圣家族的贵族身份,因为他的这一丝能力,才让法圣家族的地位得以保持到现在。 至今,他还深深地记得当时武圣的嘴脸。 “你们家所有的女人,全部嫁过来做我的老婆,以后生的孩子,有一半是我的血统,一半是你们的血统,不就好了?这样就不需要顾及什么规矩了。陛下。”武圣看着皇帝,皇帝则看着他们三个人。 第三章 谎言 当时的珞少辛才四岁,在武圣说完要娶他们家所有的女人后,他感觉到他母亲忽然捏紧了他的手。 虽然他的法力只能让水产生波动,但古时候的办法还是十分有用的,五岁开始,珞少辛在秘密培训中,快速学会了很多低阶法术,而他的老师们,甚至老师的老师们,却都是一点法力都没有的人。 但很快,在他十四岁那年,他的进步停止了。从他控水的情况来看,他的资质在古早的法力评级中是很低的,只是因为这个时代没有法术了,所以他才显得非常珍贵。他本质上还是一个资质平庸的人,能达到十四岁那年的那种能力,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武圣的家族,在当年法术最强盛的时候,就已经可以和法师搏斗了,只是在输出能力方面低于法术而只能收敛野心。那个时候,天才法师的数量虽然非常少,但一个就可以秒杀十几个天才战士,因此让武圣十分忌惮。而那个时候,法圣家族已经开始隐藏孩子的天赋,以免出现被暗杀的情况。 这些年,武圣一族的发展突飞猛进,而法术却逐渐消失了。因此珞少辛的父亲并没有因为孩子拥有的能力而开心,因为他知道,珞少辛的能力根本不能够对抗武圣,他是恢复了法术,但完全没有用,他只能夸大孩子的能力,并且隐藏珞少辛的行踪以此来保护他。而珞少辛,他也从小就知道一件事情——自己必须借用道具去表演高阶法术,因为自己完全做不到独自施展高阶法术,自己的天赋根本不够。 他们必须欺骗皇帝,让皇帝认为法圣家族的实力正在回归。在这种谎言的压力下,珞少辛从小就活得极度扭曲。 而更可怕的是,皇帝为了平衡三方势力,不停地向民众宣布,法术已经回归。这个谎言越滚越大,谎言被破后的代价,珞少辛已经完全无法承受了。最终,他的父亲不堪重负,对皇帝坦言:孩子的修炼出现了问题,法力已经开始消亡。 珞少辛终于从谎言中解放了出来,但也是从那一刻起,武圣的压力开始重新浮起,而他也开始被整个法圣家族和城民们憎恨。 “不要说了。”有一个人忽然在人群里说道,他看上去十分愤怒,“虽然法圣没有了法力,但他们家族当年在开国大战的时候,几乎死了三分之二的人,这才有了中州城和后面那么多年的和平,我们并不是因为他们拥有的力量尊敬他们,而是因为他们的祖先为我们牺牲过。” “我又不认识他们的祖先。而且报恩的话,我们的祖先肯定也已经报恩过了。”那个最恶毒的中年人说道,他应该是这个富商家族里地位比较显赫的人。 “是啊,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就算你们不领情,但法圣的城区,福利也是最好的,对我们也都很好,给了我们很多便利,他们家族的生活也很简朴。”那个愤怒的人继续说道。珞少辛发现,那个人是慈悲院的人,是他们家族曾经救助过的孤儿,如今是这个家族卫队的一员。 “小鬼,这你就不懂了,强力的人,可以保护别人的人,是不需要对别人那么好的。只有心虚的,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的人,才会努力装出谦逊的样子来。”一个高个子说道,“你还小,不懂就不要发表意见,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卫队,小心到时候二舅去告状,你连金币都拿不到!” 第四章 诛心之言 大家一阵哄笑,那个愤怒的人被笑得说不出话来,喃喃道:“如果那个珞少辛当年的法力没有废掉,他现在肯定已经是大法师了,我们也就根本不需要那么害怕了,他手一挥,尸潮就会变成火潮。” “不是法力的问题。”那个中年人开始用中年人特有的油腻方式给这个愤怒的人洗脑,“就算法力再废,他也是一个法师,他一个人就可以给前线的很多战士提供巨大的策应,但他没有站出来,这就是他的品质问题了。他躲在行宫里,没有胆量出来,就算法力再滔天,又有什么用呢?” 珞少辛闻言,手微微捏紧。 是他没有站出来吗?不是,是武圣不让他站出来,他根本就没有资格进入到前线! 其实,早在皇帝面前表演杂耍的时候,对于他来说,死就不可怕了。那个时候只要有一丝破绽,死亡就会立即来临。 而那个时候他才几岁,他就已经不怕死了。 但武圣借行尸的名义彻底灭绝法圣这一脉的决心,比任何都要坚定,否则,行尸还在关外八百里的时候,有那么多天涧,为什么武圣他们都没有守住? 却在关外筑起的木头围栏外守住了尸潮。 他多少次,用各种卑微的语气恳求武圣,想让他放自己进入前线,但是都了无音讯。对于自己的家族,自己的父亲,甚至宗庙的墙壁上,侮辱诛心的话越来越多,好像这行尸是他们招来的一样。 如今他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他抬头看向那个刚才替自己说话的年轻人,他也开始不说话了。他知道,很快,这个人会和其他人一样,开始恨自己,恨自己的家族。 想到这里,他背后的伤口就开始隐隐发疼,最开始的时候,那道伤口生得甚至可以看到里面跳动的心脏,幸亏有家族的秘药,现在最里面的肉已经快速长了出来,但外面仍旧在腐烂。 他必须控制好服用药物的节奏,好利用睡眠的时间,充分修补自己的肉体,因为在睡眠的时候,红药的药效才最强。 队伍中的人骂了一路,骂得累了,声音才渐渐没有了,马上的人和车上的人有人开始咳嗽起来。 珞少辛坐在车上,心情慢慢舒缓下来。而就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他发现,同马车的一个人不见了。 这个人不是下车,然后离开了,而是上一眼还在,下一眼他就不见了。 车上的人都没有经过闭目养神的同时保持警觉的训练,所以也就没有发现这一诡异的现象,而是继续随着车摇晃着。只有珞少辛,只有他一个人发现了,车上少了一个人。 一瞬间就没了。 他睁开眼睛,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方是参天大树的树冠。这里是城外的一个密林。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城了,就算出来也没有到过这个位置,所以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高的树。 林子里有一条土路,车子就行进在这条土路上。马车、牛车,还有骡子车,这家人用完了所有的牲畜。 那个人哪儿去了? 第五章 突变 正当珞少辛疑惑的时候,他忽然看到隔壁的车上,似乎从空中垂下来了一个黑影。 瞬间,隔壁车上也不见了一个人。 他继而抬头再次看向天空,就看到上空有一个黑影正在快速上升。 这里是夜晚,车上马灯的光圈不大,那黑影瞬间就离开了光照范围。 珞少辛刚想说话,就听到领队的私人卫队首领大喊了起来:“蜘蛛!有大蜘蛛!!” 中州没人不知道这种蜘蛛的,它大概有一个人那么大,一般潜伏在很高的树冠中。当有行人路过时,它们会快速通过肚子后面的丝腺挂下丝来,那丝非常强韧,大蜘蛛挂着丝快速垂下来,从高空中直接抓住行人,然后用后退盘着丝快速回到树冠中去。 这个私人卫队的首领还是非常有经验的,他发现异常后瞬间叫喊了出来,但是其他人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支队伍里的大部分人应该从来没有出过中州城,所以对于他们来说,这种蜘蛛只是行脚的传说而已。 在一群人缓缓清醒的时候,树上瞬间又垂下来十几个黑影子,将十几个人扯上了半空,然后瞬间完全消失在了黑暗中。 抬头往上望,只能看到月色下的树冠剪影,似乎上面妖影重重,有着大量的大蜘蛛。 被抓上去的人,大概隔了一秒,才在众人的头顶上大喊起来,但刚喊出两三声立即就没了声音。 那大蜘蛛是有剧毒的,一瞬间就可以取人性命。 其他人这才惊恐起来,一片混乱,私卫首领大喊:“躲到车下面去!保护骡子,否则这些货物都得丢掉!” 车子虽然能坐下很多人,但车下却躲不了多少人,人多车少,现场顿时打成一团。就听到有人喊:“我是老爷,你们这些奴婢,竟敢和我抢位置!都给我滚出去!” 这真是人间蠢事,到了这种时候,哪里还会分老爷、奴婢,而且在这种时候说出这种话,往往是惨剧的开始。 奴婢有自己的惯性思维,希望讨自己老爷开心,但如今自己和老爷抢了车子,如果老爷或者自己在这次袭击中死了,也就罢了,如果没死,事情过去之后,老爷也不会放过自己。 所以不如让老爷死了,更加安全。 很快,这些奴婢就会悟出这个道理来。 反而是私人卫队,一直用刀在自己头顶挥舞,试图驱赶蜘蛛,给所有人争取时间。 和武圣的军队一样,这些人始终保持着自己的衷心,并且愿意为此牺牲。 这应该是中州这个破烂地方,还能存在这么久的原因——多少有一些美好的精神品质,在这块土地上还有市场。 珞少辛身体虚弱,行动缓慢,此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车子可以供他躲藏了,而那些屁股露在车子外的人,根本无法躲避蜘蛛的袭击,一个接一个地被倒提着出去,拉扯到高空。 私人卫队对此毫无办法。 卫队长的功夫很好,他砍下来一只蜘蛛,结果那蜘蛛落地之后速度更快,直接扑到了卫队长的胸口,前敖瞬间刺穿了他的铠甲。那卫队长三秒钟不到就浑身发黑,死了。 接着那蜘蛛立即扑向那个刚才替法圣说话的卫兵,其他卫兵见状冲上去,挥刀想逼退蜘蛛。结果那蜘蛛直接跃起,躲过所有人,瞬间就到了那个卫兵面前。 第六章 出手 珞少辛知道,此时他必须出手了。 他抬手直接丢出一个小火球法术,凌空击落了那只蜘蛛。 火系法术对于这种大虫子有奇效,那只蜘蛛瞬间就被烧死了,身上的毒毛也全部都烧没了。掉落下来的蜘蛛撞到卫兵的身上,直接变成了灰。 几乎是瞬间,珞少辛就感觉到,有另外一只蜘蛛从天上快速地垂下来,瞬间就到了他的头顶上空。他再次丢出一个抗拒火环法术,直接把头顶的蜘蛛炸碎。 对于没有见过法术的人来说,他这一系列的操作简直堪称神迹,所有的人,包括卫兵全部都目瞪口呆。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在法力最巅峰的时候,珞少辛曾经学会过“圣言术”,那已经属于中阶魔法了。而那已经是他的能力极限了,之后他的法术技能逐渐失效,现在他能用的法术不过这两个,而且也不知道未来还能维持多久。 但即使如此,珞少辛也知道,对于第一次看见法术释放的普通人来说,这是多么巨大的震撼效果,当时皇帝看到他用抗拒火环的时候就惊呆了。 他救下的卫兵也在看着他。 珞少辛此时只感觉背后的伤口裂开了,那伤口一旦裂开,自己可能马上就会死亡。但显然,头顶的蜘蛛还在不停地往下落,根本不容他多想。 这时,刚才侮辱他们家的那个商人,直接被一只蜘蛛勾住,一下拉上了半空。 商人抓住了旁边的人,没有被直接扯走。珞少辛看着这一圈人,他们刚才讨论他们家讨论得起劲,这一刻面对商人的求救,都有一丝迟疑。那人于是转眼看向珞少辛,显然想要他施救,但珞少辛和他对视了一秒,没有立即动手。 那人大叫起来:“救我啊!” 珞少辛心中虽然冷笑,最终却还是抬手施展法术,直接把那只蜘蛛炸烂、烧焦。 那人落到地上,摔了一个狗啃屎。珞少辛顿时觉得背后的伤不妙起来,不能再思考太多个人恩怨了,他直接对着地面释放出一个小火球,用反作用力把自己推上半空。连续两个火球后,他直接飞上半空的树梢处。 那里全部都是蜘蛛,已经在啃噬被抓走的那些人。珞少辛按住眉心,直接把所有的法力化作小火球,无差别地全部打出。几百枚小火球,犹如太阳一样,瞬间一闪,整个树梢同时炸开。所有的蜘蛛连同那些人的尸体全部都被炸碎,一时天空中下起了火雨——那些尸体和蜘蛛碎块不停地掉落下来。 珞少辛在火雨中落了下来,直接摔倒在地,之前那个维护过他们家的卫兵第一个冲上来扶他。 他的法术技能虽然倒退得非常厉害,但他的法力值非常雄厚,且恢复得也非常快,基本上一次打出上百个小火球不是问题。而利用火球术滞空,是为了欺骗皇帝搞的花样,这样的花样他还有很多。 那个卫兵把他扶了起来,他立即掏出剩下的红药喝了下去,即刻,他背后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 第七章 恐吓 “扶我走。”珞少辛低声说道。 “你好像伤得很重啊。”扶着他的那卫兵迟疑道。 “扶我走。”珞少辛再次说道,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人会立即想到他是法圣的儿子,那个百年难出的天才珞少辛。 他已经被人们骂了那么多年,人们是不会接受被自己看不起的人救了的,他们骂了那么多年,惯性使然,他们一定会继续仇恨自己的。 果然,在珞少辛往林子深处走去的时候,后面那个带头侮辱他们家,才被他救了的商人就喝道:“你站住!” 珞少辛其实根本不想站住,但是那个卫兵停了下来。珞少辛只得回头,那商人就道:“你刚才,为什么没有立即救我?我好心让你进这个队伍,你刚才竟然犹豫了?” 珞少辛确实犹豫了,但是他此时不想再听这些蠢话了,于是转身想继续离开,那人却继续喊道:“你是法圣家的人,你会法术!你为什么不早点站出来!” 那卫兵还想继续搀扶珞少辛,珞少辛却拍掉了他的手,自己艰难地往林子走去。 “你不能走,你得把事情说清楚,你看这里!”那人继续说道,看着四周,无数人在尸块中找自己的亲人,哭嚎一片,“你刚才上去了,就不能救他们吗?你把他们全杀了!你是杀人凶手!” 珞少辛此时实在是气不过了,回头看着他:“被这种蜘蛛咬到的人,秒死,你要不要试试?这些人被抓到上面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如果我不用那种法术,还会有人死。” “我看你是报私仇吧!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珞少辛吧,整个中州只有珞少辛会魔法。”那人看着珞少辛,“你是不是听到我们刚才骂你们家的那些话,故意杀了他们?” 洛少辛看着那人,慢慢地说道:“你知道你现在说错话,我也可以瞬间杀死你吧?” 那人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这个事情,闻言立即往后退了一步。 他还想继续说话,珞少辛看着他,说道:“你再张嘴,你的脑袋就会炸掉。” 说完,珞少辛看了看其他的人,所有人都看着他,眼神中不是感激,竟然全是仇恨。 没救了。 如此的中州,要毁灭就毁灭吧。 “你们听着,如果你们把我的行踪说出去,我在你们身上施的法术会让你们的头立刻爆炸。现在,都给我滚吧。”珞少辛说道。 他扫视了一圈所有人,继续虚弱地往林子里走去。那卫兵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继续搀扶住他。 珞少辛现在讨厌所有的人,他厌恶地看了一眼那个卫兵,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需要人搀扶,便只能忍着,没有拒绝。 没有人再跟来。 两个人在林子里走了半个小时后,珞少辛终于没有力气了,他找了一棵树靠着坐下来,那卫兵拿来水给他。 珞少辛心中的怒气也消了一些,他喝了口水,看着那卫兵,此时才发现这人的年纪非常小。 第八章 走向未来 “谢谢。”珞少辛说道,“你帮了我,回去会被处决的。” “卫队长死了,我是卫队里功夫最好的,谁也处决不了我。”卫兵说道。 “为什么帮我?” “你是珞少辛,是我们中州的希望,我必须帮你。”卫兵说道。 “谁告诉你的?” “我妈妈。” “你妈妈没告诉你,我是个废物吗?”珞少辛苦笑起来,比起看不起,这种看得起,其实更让他难受。 “我妈妈说,你一定是我们的救星,她梦到过。”卫兵说道,“虽然她死得早,但我相信我妈妈的梦,她的梦一直很准。” 珞少辛看着卫兵,摇了摇头,他懒得解释了。 “你刚才很帅啊!”卫兵说道,“这就是法师的威力吗?你为什么不上前线呢?如果你用这种威力的法术,所有的老百姓都会看到,他们会觉得有半神在保护他们。你是……你难道是真的害怕吗?我想不通。” 珞少辛看着自己的手。 厉害吗? 如果是对付蜘蛛,小火球还管用,但是对于行尸呢?面对有韧性的敌人,或是身体里含有大量水分的,亦或是带有一定铠甲的,小火球就和魔术一样。 以那样的速度,快速打出那么多小火球,也是他老师想出的办法,可以冒充一种叫做爆裂火焰的法术。 当然,小火球只是看上去比较炫而已,他在用小火球和武圣派出的追杀者搏斗的时候,那些中阶战士用自己的气可以直接弹开他的进攻。 这就是变戏法而已,类似于烟花。 他想起当年自己开始突破中阶的时候,他知道中阶魔法的那种手感,那种对于自己法力值的大范围消耗,他也知道中阶魔法的威力,可惜,只是惊鸿一瞥,很快他就开始开“倒车”了。 他又想到了武圣,刚才的人肯定会去告密的,谁都知道武圣在追杀法圣家的人,虽然自己做了恐吓,但那只是欺骗,其实根本就没有那种法术。 他感觉了一下自己后背的伤,刚才裂开的伤口现在已经基本愈合,要想继续愈合还需要更多的红药,但他的瓶子已经空了。 可以走路了,必须继续走,武圣的人都是疯子,他们一旦听到消息,一个月不睡都要在这里找到他。 “你走吧,不要来过问我的事情,我有我的苦衷,你也会有你的问题。”珞少辛站起来。 这次卫兵没有跟上来,他只是说:“我确实得走,我还得回去履行卫队的职责。” “那些傻子不值得你拼命,他们在关键的时候会出卖你们。”珞少辛说道。 “我知道,但我们做卫队的,必须为了雇主而死。”那卫兵说道,“我们的命早就卖掉了。” “这个时代,一切都可以重来的。”珞少辛说道。 “不行,我们这些卫兵,和前线的人,必须死在旧时代。战士,是死在旧时代的,让道士和法师走向未来。”那卫兵说道。 珞少辛冷笑,那是武圣鼓动年轻人送死的口号,虽然他也曾被感动过,但现在他什么都不相信。 “保重。”珞少辛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名字,叫做裁决。” “奇怪的名字。” “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妈给我起这个名字,她说她是梦到的。” 珞少辛点了点头,离开卫兵,进入暮色里。 他知道自己和这个年轻人,再也不会相见了。 第一章 千堡时代 十年以后,在远山的山村里,有说书人在讲述当年3000爹军团发生的事情。这3000人在寻马离开之后,各奔东西,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都有着自己特殊的风云际会。大概有2400多人活到了十年以后,这些人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聚集流民,隔绝行尸,在中州大地上形成了2400股不同的势力。 这2400个势力,大多以村庄为核心,有些大的拥有聚集的十几个村庄,有些小的只有一个村庄,甚至有些生活在地洞和山上,都形成了自己赖以生存的模式。人口继续发展,而势力和势力之间的区域,充斥着行尸走肉。 这些行尸基本让势力之间的沟通和往来变得十分的麻烦。解决的方法大概会有两种,首先是挖掘地道,这在临近的势力之间是可用的。但挖掘地道非常艰辛,在最开始的几年,维持生产,得到食物都非常困难,根本没有余力去挖掘地道。第二是测绘,要直线挖掘地道非常困难,如何在地面下不挖错方向,其实一直以来都很难解决。还有就是中州城地下有非常多的巨大岩石,这些石头有些有几公里长,一旦碰到了,就意味着地道要么绕过石头,需要多几年的工程实践,要么就意味着之前挖掘的全部作废。 更可怕的时候,基本上每一次挖掘都会碰上几十块巨石,所以挖掘地道除了少数幸运儿,其他的势力开始了几年之后都放弃了。 那唯一剩下的就是人力穿着铁甲衣,在地面上穿过行尸群。 十年之后的行尸都已经高度腐烂,攻击性变弱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中州的行尸越来越多,有人估计早已超过了中州当年的人口,这也是一个未解之谜。 其中有两种说法,一种是海角村有海潮,不停地把成千上万的浮尸冲上水岸。这些尸体都来自于外岛或者外大陆,说明行尸之难已经在整个世界横行了。 一种说法是尸体和尸体之间仍旧可以**,生下尸孩。尸体**非常夸张,有人说看到了有上万尸体在一个土坑里行事,一次多胎。 整个十年里,唯一没有任何说法解释的,就是这些尸体在吃完人之后吃什么。 似乎它们并不需要食物,它们所有的苦难,似乎只有缓慢的腐烂。 十年之后虽然有2400个势力——被人称呼为千堡时代,一个势力被称呼为一堡——但世界并没有变回原来的样子。 说书人说到这里,下面就有一个小女孩问:“那说书伯伯,那个逃掉的寻马,他去了哪里呢?” 说书人是一个老头,眼睛已经看不清楚了,他点上水烟揉了揉眼睛:“再也没有出现过了,他即没有去建城,也没有去找复活戒指,而是消失在了平原上,很多人说他已经死了。” “可是,如果天谕让他去建城,如果他不去的话,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啊?” “不知道啊。”老人看了看窗外,他其实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窗框,“很多人都说,这个世界这么发展下去,总觉得有什么更大的事情会发生,但到底会是什么呢?” 第二章 树人 小姑娘继续道:“那现在的2400个堡垒中,最大的那个堡垒里的独臂首领……” “是的,他就是吴牙。他现在有20个村寨,4000人口,他每年都会派出死士,到处去其他堡垒,寻找寻马。据说他每天都会做一个非常恐怖的梦,痛不欲生,这是天谕对他没有完成好人物的惩罚。” “寻马不是说他会变成行尸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十年时间,风云际会,发生了太多事情,也许他也有什么奇遇吧。”老人重新又给自己叫了一杯酒,然后对小女孩说,“酒馆马上就要开门了,小姑娘不要呆在这里了。” “开门了,您就要继续讲这个故事了,为什么这个故事要讲了又讲呢?”小女孩问老头,老头羡慕地看着她:“我真是羡慕不做梦的小孩子。” 老头说完,小女孩的父母就在外面叫她,小女孩礼貌地鞠躬走了,老头把目光投向了酒馆角落里的一个陌生少年。 少年玩味地看着老人,老头问他:“你是吴牙的死士么?” “不是的伯伯。”少年说道。 “那你是从天梯上过来的?” 天梯是这个堡的名字,也是特征,这个堡是由六个村子组成的,虽然偏远但是也算是一个相对比较大的堡垒,里面生活了1300多人,分在六个铁皮包裹墙壁的村子里。之所以叫天梯,是因为这个村子四周长了很多特别长的望天大树,有三百多米高,于是这里的人在树上搭建了绳索,几百条绳索形成了很多的绳梯,可以让人们在望天大树的范围内活动,联通村子,甚至还可以在上面建设很多树屋。 1300人的人口已经让很多人互相不认识了,所以老人才会如此询问。 “我是来参加选聘的。”少年说道。 “哦,是酿酒师的选聘么?”老头问。 少年摇头:“是选聘树人。” 树人是这个堡的一个特殊的职业,就是负责寻找他们控制边界之外的望天树。 这样可以扩大他们的边界,那需要从堡垒里上到树上,再到最远的那颗树上,下到地面上。 这里的地面都是森林,树冠包裹在望天树的腰部,所以看不到地面林子里的情况,但堡里的人都知道,森林里的行尸非常难以对付。 行尸有时候还会感染野兽,老人的兄弟就是几年前被一只豹尸咬死变成行尸的,如今肯定还在林中游荡。 树人需要带一根很长的绳子,找到一颗望天树,他就爬上去,把绳子系到树上,然后会有滑轮不停地来往绳子中间,把更多的绳子送过来。 由此可以知道,这个村子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职业,叫做绳人。 老人看着少年,这一定是村子里比较穷困的人家的孩子。树人是非常危险的工作,有一半的死亡几率,舍得自己家的孩子出来选聘这个,也是没有办法了。 “所以呢?”虽然如此,老人也实在见得多了,不想多为其伤神。 “我想赊一些酒。” “你那么小就要喝酒,反应会变慢的,到时候死得更快。” 至少你应该在找到树,把绳子系上之后再死,也不算白死。老人心说。 “我死了会有抚恤,到时候我舅舅会来还赊账的钱。”少年说道,“现在他就要喝酒,如果我不给他带回去,他会打死我。” 老人看着那个少年,普通孩子遇到这样的待遇,多少会觉得委屈吧。 但是这个少年眼睛里没有任何的委屈。他几岁,最多11岁12岁吧,这个世界把人性都磨没了啊。 老人想了想,给了小孩子一瓶酒。这是用望天树的果实酿的,叫做望天酒,很难喝,但他们也没有其他更多的享乐了。“就一瓶,十米的绳子。” 在这个地方,货币就是绳子,因为这个堡对于绳子的需求非常大,是刚需中的刚需。 少年拿起酒,恭敬地和老头鞠躬,然后走了出去。 第三章 吴牙通告 他离开了酒馆,外面天儿很好,阳光明媚,人类社会恢复到农耕状态后,环境变得非常好,天蓝得像假的一样。 小女孩还在路上徘徊,少年没有理会,活动了一下脖子,扒开酒瓶盖,开始喝酒。 那个老头还算是个好人,只不过不是最好的那一种,他刚才眼神中闪过的那一丝自私,被少年捕捉到了—— 至少你应该在找到树,把绳子系上之后再死,也不算白死。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这样的人,无比希望别人的死可以为自己带来价值,而自己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却又无比懦弱。 前方,树人的募集已经开始了,寻死的人本来就不多,所以也没什么好努力的。 他走过去,就看到在募集的地方后面,贴着吴牙的通告。 那是寻找神谕者寻马的通告,上面写着,无论是谁,只要看到寻马,就请以最高神谕者的礼遇对待他,并用一切方法将他送到吴牙的身边。届时,吴牙将会把自己堡垒中一半的人口赠送给这人,助其成立新的堡垒。 吴牙的堡垒是这里最富庶的。这个条件会让很多平民心动,拥有一个堡垒就等于拥有了自己的财富和免于劳动的特权,也就拥有了对下面所有女孩的挑选权。很多堡垒是实行奴隶制的,这样的条件让很多莽夫垂涎欲滴,他们愿意铤而走险。 通告下面是所有堡垒主的签名,以表明他们对于神谕者的忠心:只要神谕者回归,自己将无条件献出自己的堡垒、妻女,跟随神谕者去往沙漠建城。 显然,这十年他们深受神谕梦的痛苦,否则人类怎么可能有放弃地位和财富的自觉? 少年戏谑地笑了,神谕者只要出现,就一定会被人偷偷杀掉,如今除了被神谕梦折磨的堡垒主,没有人愿意离开这个小避风港。 所有人都享受着苟活。 少年刚想走上前去,身后有一个人叫住了他。他回过头去,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少妇,这是他的舅妈。 “阿竹,你不要去。”舅妈走了过来。 几年前,少年从这片丛林的外沿找到了这个堡垒。半路上,他看到了一具尸体,名字叫张波尔。尸体边还有一个孩子,是他的外甥,他俩都被吃得只剩下了半个身子。 张波尔的妻子生活在天梯堡里,而他生活在十四公里外的洞堡里。张波尔深爱妻子,两人分居了五年之后,他就受不了相思之苦了,于是带着自己的外甥,强行往天梯堡走。 路上两人应该是遇到了某种特殊的行尸,少年看着尸体上的痕迹,觉得那行尸既不是人尸,也不是传说中的豹尸,而是另外一种特殊的品种。 张波尔和外甥就被吃得只剩下一半了,少年从他们的行李里翻到了死状纸。 就是告诉别人自己是谁,以免自己死亡之后变成无名尸体的那种死状纸。 身上带有这种东西,算是有必死的决心了。但是在这个时代,会认真对待尸体,去看死状纸的人已经非常少了。 骑士的精神已经覆灭,连武士都没有了。 于是,少年带上死状纸,进入天梯堡,找到张波尔的老婆,那个叫做阿字的妇人,她确实非常漂亮,这五年来一直在等着张波尔。少年发现,阿字其实没有见过张波尔的外甥,于是干脆冒充了这个身份,在阿字身边住了下来。 第四章 缘由 阿字是个非常善良的女人,但就因为长得太漂亮了,所以在堡垒里一直承受着无休止的骚扰。 这里的堡主行事相对来说比较温和,也鼓励生育,所以对于这种事情的管理一直不是太严苛。 对于他来说,只要能生出孩子,就可以不追究其中的过程。 少年也一直不太想管这件事,毕竟他是准备随时离开的。他的计划一向很明确,他觉得自己大概9岁的时候,能够长到可以自己拿起刀的地步。 但事实却和他计划的并不一样,9岁的时候,他的肌肉仍旧无法成形。有一次,阿字被隔壁的铁匠欺负,他实在看不惯,上去就是一个飞踢,直接踢中了铁匠的裆部。 这一脚如果是个成年人来踢,铁匠这辈子都将无法生育了。但是他太小了,他的那一脚并没有给铁匠造成致命伤害。铁匠非常生气,抡起铁锤就去打他,阿字却一下扑过来抱住少年,那一锤子就打在了阿字的头上。 当时阿字的血就涌了出来,整整半个小时过去,血都没有止住。铁匠也吓跑了。少年就拿毛巾按着阿字的伤口,一直按一直按。终于,老天显灵,血止住了,这个女人没有死,挺了过来。 但那个事情之后,阿字就有点讲不清楚话了,时而正常,时而讲话的时候,会忽然呆滞。 也是这件事情之后,不知道是因为少年的肌肉没有成形,还需要阿字的照顾,还是说,他无法割舍阿字这个舅妈对于自己的付出了,总之,少年一直没有离开,并且开始做起了各种工作,以补贴两个人的生活。 但这个世界的物资是极度贫乏的,不管怎么努力,两个人仍旧一直挣扎在温饱线上。 如今,少年终于进入青春期了,需要的营养逐渐增多,而少年的身体,也终于强壮到可以使用最轻便的那种长刀了。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树人的募集。一方面,少年并不害怕丛林,他就是从丛林中走出来的。在他遥远的记忆里,自己当年是这里唯一可以抵抗丛林的队伍里的一员。另一方面,树人一次可以得到10000米长的绳子,还可以在用滑轮把绳子源源不断地从堡垒运到树上的过程里,藏下非常多的切割掉的废弃部分。 这可以直接改变他们两个人在村里的阶级。 但对于阿字来说,她的丈夫已经死在林子里了,如果少年也死了,她就彻底成了一个人了。在这个世界上,她这样的状态,如果再成为一个人,其实就没有什么未来可以期望了。 “没事的,舅妈。”少年看着她,“我很快就会回来。” 阿字看着这个孩子,从见面开始,她就觉得这个小鬼呈现出一种完全不同于其他小孩的魅力。他似乎是一个中年人,根本不是一个小孩。 她也记得,最开始的几年,这个小鬼对自己非常冷漠,经常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话。 她在早年一直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管教这个小鬼,但最终发现这根本没用。而且,她的很多想法,在开始做之前,这个小鬼就会和她说“不会有用的”。果然,最后的结果也证明确实没有用。 后来,她尝试着去听这个小鬼的意见,然后就发现,同样的事情,换成这个小鬼去做,反而会顺利很多。那时候,这个家的一家之主就基本上是这个小鬼了。 第五章 浓雾 虽然小鬼特别古怪,但是对她真的还是非常好的。 “阿竹,我知道你很聪明,但是行尸吃人是不看人聪明还是笨的。阿竹,现在我们苦是会苦一点,但是事情会变好的。” 叫阿竹的少年摇了摇头:“舅妈,你回去吧,你相信我,我哪一次莽撞过。” 确实,阿竹从来没有莽撞过。阿字看着他的眼睛,发现他眼里是无比的淡定和自信,没有丝毫一点疯了的样子。 这么多年,她看到这种眼神,就知道自己无法劝动这个孩子了。她还想说话,之前被打的地方突然一阵剧痛,她摸住伤口的位置,就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又发病了。 前面的树人招募开始分发装备了,堡垒会给树人分发武器和食物,这也是阿竹要干这事的原因。他需要一把刀,自己买实在是太贵了。阿竹往前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阿字,说道:“舅妈,我不会做任何会留下你一个人的事情。” 这孩子,每次都会在关键的时间点,说一句让人想哭的话。 阿字的眼圈红了,她只能相信他,还能怎么办呢? 阿竹告别了阿字,跟着树人招募开始往绳梯上爬。这个绳梯可以让他们爬上村子附近离得最近的一颗望天树。这颗望天树连接着四周的其他望天树,也联通着其他的村子。 树的中段部分他们搭了树屋,大概在离地一百米左右的高度。阿竹爬到了树屋之后往下望去,已经看不清楚阿字了,但是他知道她还没有走。 这种攀爬非常消耗体力,此时他已经气喘吁吁,前面的树人招募一路上也休息了好几次。 阿竹朝下面阿字的方向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能看见,而后继续跟着树人招募往远处爬去。 树和树之间有非常多的绳索,有些树之间相隔太远,中间的绳索因为力矩作用其实很容易折断——因为绳子没有那么结实,于是他们会使用一些高大的竹子在中间作为支撑。那些竹子也是这里的特产,但这种竹子没有望天树那么高,所以有时候行进一段时间后绳索会忽然下降,到了离地十多米的高度时,再往上升高。 一路无话,跟着树人招募爬到了最远端的那颗望天树,那边的树屋非常的原始和破旧。树屋里,另外两个树人早就到了,专门管理这个的官员也在那里等待他们。 本来望天树那么高,根本不用找,只要看一看就能知道附近还有没有其他望天树,但是这片林子到了这个位置,竟然出现了巨大的浓雾,据说这片浓雾经久不散,已经好几年了。 因此,这一边的堡垒边界到了这里,就无法再扩展了。而其他几个方向,其实也都碰到了浓雾,整个堡垒似乎是被浓雾包围了。 阿竹当年到达天梯堡垒的时候,确实穿过了非常大的浓雾区域,但是当时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在地下穿行的,所以浓雾区域到底有多大,他也没有记忆。 第六章 食物 阿竹看了看其他两个倒霉鬼,其中一个是十六七岁的女孩,短头发——之前他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还是长发。女孩算是长得好看的那种,十六七岁已经亭亭玉立了,腰肢细腻,有一种很难让人移目的青春靓丽。 另一个则让他很意外,竟然是之前想轻薄他舅妈却打破了舅妈头的那个铁匠。 事后铁匠一直和别人说他是喝多了,但是他看到舅妈血流如注然后逃跑时候的神情,显然神志十分清醒。 只不过是借酒行凶而已,哪有什么喝多了。 那铁匠看到阿竹也非常惊讶,但随即他就冷笑了起来:“又见面了小子,长大了呢,你舅妈还好么?” 阿竹冷冷地看了铁匠一眼,没有回答。 铁匠也不在意阿竹的反应,说完他就转头和边上的树人招募说道:“唉,不用给这小子吃的,他活不了多久的,把吃的都给我,我保证能把树给你们找到。” 阿竹确实听他们说过,树人招募有时候会把食物给到某一个他们比较看好的树人,而他们不看好的,则会建议他跟着那个他们看好的树人一起行动。 所谓三人成行,必须有一个队长,但是队长在这种情况下很难有权威,所以把分配食物的权利给他,以确保他的命令能够得以施行。 这当然会产生非常多的私刑,但这个堡垒似乎并不在乎这些细节。 树,他们只想找到更多的树。 树人招募看了一眼阿竹,眼神中其实毫无一丝对他的怜悯。他对那个少年说:“你有没有意见?” “当然有。” “但是我还是会把食物给他,小鬼,免得他下去直接杀了你抢食物。你知道,一旦下树,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堡垒主不会再追究的。”树人招募说着就把食物递给了铁匠。 铁匠掂量了一下食物,似乎觉得自己很幸运。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看着阿竹说道:“你如果死了,你舅妈就一个人在家了。我如果回来了,你不介意我继续去照顾她吧?” 阿竹还是只看着他,甚至没有生气。 把少年的食物装起来之后,铁匠又看了看那个少女,那个少女就道:“看什么看,吃得了那么多么你?” 铁匠就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猥琐:“妹妹的就给妹妹,我不拿妹妹的。” 少女的食物被交到了少女的手里,然后每个人被分了一把大概手臂长的刀,这刀很薄,不是什么好刀。 阿竹看了看刀口,少女则顺手就把自己一半的食物递给到了阿竹,阿竹愣了一下。 少女往前递了递:“拿着,你不是还有舅妈要照顾么?” 少女的眼睛闪闪发光,但阿竹还是能从里面看到她心中的害怕。但是即使害怕,她还是愿意分一半食物出来,可见这女孩的品德非常好。 阿竹把食物推了回去:“不用,一下树,我就会立即杀了他。”他看了一眼铁匠的脖子,似乎是寻找下刀的位置。 少女像看一个傻子一样看着阿竹,但看阿竹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开玩笑的,少女的眼中反而涌起了一丝失望。 第七章 跟班 少女没有再说什么,但阿竹知道她在想什么。她的父亲也是这种枉顾事实的人,经常一有事情就会说狠话,但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可能是这种无意义的狠话听得多了,她再也不相信了。而且,枉顾事实,总是会带来非常多的麻烦,自寻耻辱。据说她父亲找人决斗,鸡儿都被人打废了,被人逼着赔偿。而这些好勇斗狠的后果,最后都需要家里人来承担。 她现在来找树,估计也是因为这个吧。 再看树人招募那几个人,听了阿竹的话,满脸只觉得好笑。其中最老的一个,摸了摸他的头,说道:“十几岁的孩子,一把破刀,你知道杀人是什么吗,你就敢说。” 阿竹也不理会,喝了一口酒,把剩下的酒递给树人招募。 三个人进到篮子,被一个一个放下望天树,阿竹是最后一个。 他的篮子被拉上去的时候,里面放着铁匠的人头。铁匠双目圆睁,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树下,阿竹也一脸难以置信,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少女擦拭着刀上的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阿竹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楚——当时他还在半空中的篮子里,就看到下面的少女直接出手,从后面一刀砍掉了铁匠的头。 阿竹落地之后,少女把人头丢进篮子,然后把铁匠的食物丢给阿竹。 食物上还有很多血,砍掉头真的出太多血了,阿竹觉得自己并不喜欢,但他还是把食物放进了自己的包里。 “你不擦擦么?”少女嫌弃地看着阿竹。 “我可以自己动手的。”阿竹对那个少女道,身体和那个少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他对这个少女的预判是错的,他心中不可否认非常惊讶:如果是这样,那还是要保持距离,谁知道她还会做出什么来。 “你不惊讶么?” “当然惊讶。” “但你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好像知道我会杀他一样。” “呃,我从小就缺乏情绪的表达能力。”阿竹说道,“其实我内心还是非常惊讶的。” “那你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杀他?” 我更关心你是怎么杀他的,阿竹心里说道。要用这种薄片刀砍掉人头,不是熟手是做不到的。就算是他,也很难一次成功,但这个少女一刀就砍掉了铁匠的头。而且铁匠的身高很高,脖子很粗,少女要跳起来才能砍到,可想她的核心力量一定相当惊人。 “为什么?”阿竹从善如流地问。说实话,他从小也缺乏对于事物的兴趣,但他还是问了一下这个少女,以免激怒对方。 “因为他看我的眼神,我知道他接下来肯定会对我不利。我已经是个成年姑娘了,这种男人本来在堡垒里就有劣迹,现在下放到这种没有规则的环境里,肯定会想办法对我下手的。” 虽然阿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他觉得因此杀人还是过于绝对了,自己杀铁匠是有充足的理由的,但对于这个女孩子来说,理由似乎很不充足。 “你会对我不利么?” 少女看着阿竹,后者叹气:“我还小,我觉得暂时不会。” “那好,你是很好的跟班,只要你不捣乱,我不会杀你,我们一起去完成任务,找到树立即回来。”少女看了看面前的大雾,“你只要跟着我,我保证你不会死,但你需要负责烧饭、洗衣服和当诱饵。” “壮士,冒昧地问你一下,你这刀法是怎么学会的?”阿竹问道。 “家传的,我父亲教我的。他喝酒喝坏了腿,否则他在堡垒里的地位肯定很高。” 阿竹点头,但他不知道真假,因为家传很多。能够学成这样,而且还是这么一个年纪,看样子不是普通的家传。 “这是什么刀法?” “据说是刽子手刀法,只能从人的身后偷袭用,但威力很大。”少女说道,“你叫阿竹是吧,我全名叫彩盒。” “彩荷?好名字。” “不是,是盒子的盒。”少女说道,“我父亲说,我出生的时候,我妈把我放在一个彩色的盒子里,我在里面就像仙女一样。” 名字可真够土的,阿竹心想,但是他没有说出来,怕被偷袭砍掉脑袋。 彩盒把铁匠的刀也收了起来,双刀插入腰间,就对阿竹说:“我听村里人说,你是个怪人,他们为什么这么说你?” 为什么?阿竹自己也不知道,甚至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是个怪人。自从他醒过来的时候开始,他就这么觉得了。 第八章 古怪 几年前,他是从一个地下泥洞里醒过来的。他完全不记得自己醒过来之前发生了什么,醒来之后,他在洞的通道里摸黑走了三天,才来到了外面的世界。 那是一个森林,充斥着大雾,又潮湿又冷。他在雾气中走着,就看到了正在啃咬尸体的行尸。 那个时候,阿竹心里产生了他成为怪人的第一个奇怪的念头,他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清楚地知道,这情绪不是来自于自己当下应该有的情绪,而是来自于自己灵魂深处的某处,那个情绪无所畏惧,冰冷、漠然,而且充满了轻蔑。 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冷哼,那些行尸瞬间听到并发现了他,而后就朝他冲了过来。 阿竹当时想转身就跑,但行尸的速度很快,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结果他的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几乎是本能地翻身躲了过去,顺手捡起了边上的一块石头。因为他还是孩子,身材矮小,所以躲过之后只是逼近了行尸。然后他忽然矮身,躲过了第一口撕咬,接着将扔出石头,直接砸在了行尸的膝关节上。 那尸体的肉身经过长年腐蚀已经很脆弱了,膝盖一下就被砸成反关节,行尸直接倒地,不能动了。 阿竹原样照做,一口气干掉了六个行尸后,接着去看被吃的尸体。那两具尸体已经被吃了一半了,但阿竹还是立即看出来,杀死这两个人的,不是刚才的行尸,而是一种特殊的东西。 这些推理结论,就如同本能一样出现在他的大脑里。 从那一刻开始,阿竹就变了。他变成了一个——普通时候,他是一个思维方式淡漠,难以表达自己的情绪,同时对四周的一切莫不关心的小孩,但遇到危机的时候,能迅速处理解决危机的人。 后来,他明白了一个事实:如果自己的内心产生了“嘲讽”的情绪,虽然不知道这嘲讽从何而来,但一定是有理由的。比如说,铁匠在发酒疯之前,还是会经常伪装成好人来他舅妈这里送礼的,但那个时候,每次看到那个铁匠,阿竹内心就会出现嘲讽。果然,后面就出了大事了。 但出现“嘲讽”也代表着,阿竹并不害怕这个人,自己是可以应付现下这种情况的。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后来自己推理,自己应该是一个特殊家庭的孩子,不知道什么原因出现在了地下。他曾经想过要去找自己的家人,但这个世界让他寸步难行,他只能等自己长大,等到自己能够使用兵器之后再做打算。 但几年之后,他发现自己已经舍不得离开自己的舅妈了。 他也时常会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不是也在找他,他们会不会以为自己死了。但他内心的声音似乎对于这个念头并不关切,他只是疑惑,却没有渴望,于是这件事情也就这样被耽搁了下来。 不过阿竹非常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肯定不是普通人,所以他隐瞒了这些信息,对谁也没有讲过。 当时,在那个洞里,还有另外一个方向,如果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不知道会走到哪里。洞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里面也许还会有什么线索,只是当时阿竹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求生这件事上。 如果能回到那个洞里,也许就能知道更多的事情了,这是这几年阿竹脑子里最大的一个念头。但等他了解了四周的情况后,他知道,想要达成这件事情的机会非常渺茫。 同时,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身体长得太慢了。他心里很明白肌肉对于刀法的重要性,也天生能看懂别人用刀的技巧。他不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不知道的,以至自己一直提不起刀。 他也明白,如果自己能看懂,大概率自己根本不用学。那些他能看懂的东西,他自己肯定会,只是肌肉的反应速度和力量有时候跟不上自己的意识。 还有一件最让他尴尬的事情,是他懂得男女之事。 他年纪很小的时候,舅妈很多时候也不避讳,有时候会和边上抄书的一个年轻人,有一些男女之事,他很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当然,隔着一道木板呢,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所以保持了相当的冷漠。只是那天早上,他对舅妈说:你可别怀孕了,我们家养不起,那男人看样子没那么能赚钱。 第九章 指路之尸 两个人在树下收拾妥当,然后把铁匠的尸体埋了——怕血腥味惊动行尸,最终彩盒还是把阿竹的食物包裹拆掉,换上了干净的。 两个人看了一眼大雾弥漫的丛林,不由自主地都咽了一口唾沫。 阿竹内心其实并不害怕,丛林里行尸并不多,他早几年就可以一个人干掉七八具。只要不遇到变异种,他其实很笃定。 但彩盒没有雨林中的经验,也不知道阿竹的实力,所以还是有点担心。但最终她也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上面抛下来两条绳子,他们系在腰上,就往浓雾中走去。 “我记得这里的林子里,以前是有毒草的。”彩盒缓缓地走着,看着一米之外能见范围内的灌木和大树,“我妈妈说,一夜之间,森林的毒草全部都枯死了,就像那什么了一样。” “那什么?” “我妈妈说,什么封印解开了。本来我们被困在中州和海角村之间,这个区域内的人想要发展,只有出海一条路。但毒草死了之后,人类就可以进入森林了。我妈妈说,肯定是有人做了什么。” “哦。” “我妈妈说,也许是那个神谕者寻马,他并没有放弃这个世界,而是在为我们做些什么。” 说到神谕者,阿竹的内心升起了嘲讽,似乎这个名字极度傻逼。阿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个名字,自己也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但他觉得,如果是这样,自己也许认识那个所谓的神谕者,并且可能和他之间还有什么恩怨。 “你觉得如果我们遇到行尸,能对付多少个?” “10个吧。”阿竹说道,心说之前我用石头都能对付8个,用刀怎么样也能对付10个了。 “你也真看得起我。这样,我们约定吧,如果看到了三个以上的行尸,我们就直接跑,不要再商量了,一商量就跑不掉了。你跑得快么?” 正说着,阿竹停了下来。只见前面的一颗树上,挂着一具行尸,尸体上全是苍蝇,密密麻麻的。行尸似乎还没有死,还在扭动。 尸体是用铁丝捆扎后挂在树上面的,彩盒喃喃道:“指路之尸。” “什么?” “这是之前的一个树人,被咬了之后,把自己绑在这里,一直到现在。这是对我们后来的树人的警示,让我们知道这个工作的危险性。” 说着,彩盒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卷羊皮纸,打开,是一张非常粗略的地图。 “你竟然还有地图?” “你年纪小,做事不周到,这是我问之前活着回来的人买的地图。你看,引路之尸后面,就是小溪林。注意事项是什么……注意事项是——树上的行尸。” “行尸为什么在树上?”彩盒突然疑惑道。 对啊,行尸体为什么在树上。你都花了钱买地图了,你不问问清楚么? 阿竹于是问:“你们大姑娘做事不是很周到么?” “妈的,”彩盒很懊恼,她挠了挠头发,“草率了。” 两个人犹豫了一会儿,也只能往里走。还好,在地图上,这里的危险性被标记为一星。 结果两人一直走到天黑,除了一条一条的小溪之外,他们没有看到任何一具树上之尸。 第十章 试炼 两个人找到一颗大树,应该是棵菊若树,这种树的气生根非常密集,会在树的四周形成行尸很难进入的迷宫一样的气生根林。 两人进入迷宫,砍断气生根,清理出一个小小的区域,在里面生火准备过夜。 此时他们的绳子已经有三公里长了。当晚,阿竹开始不停地拉绳子。这是一个技巧,在三公里的地方拉个三十公里长的绳子过来,还是能拉得动的,如果单纯靠白天探索的时候拉绳子,绳子很快就会拉不动了。 整个拉绳子的工作都是阿竹的,他很艰难地完成了两根绳子的拉扯工作,结束的时候,彩盒已经睡着了。 雾气非常浓重,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非常难受。阿竹躺了下来,看着彩盒死死地抱着那张地图,知道对方也不是很信任自己。 他开始闭目养神,彩盒却忽然开口说道:“你知道魔法么?” 阿竹的心里又出现了嘲讽,这种情绪一起来,他就知道自己肯定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还不少:“那东西不是传说中当年的异能么,但听说是一夜之间消失了。” “就和毒草一样,这个世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会有什么东西,一夜之间突然消失。” “嗯。” “我希望这东西是存在的。我听说有一种魔法,叫做魅惑之光,只要对着生物使用,就可以让对方死心塌地地为自己而死。” “听上去不像是什么好魔法。” “这样如果你喜欢谁,你就对他用魅惑之光,biu~,他就会爱你一辈子。” 阿竹心中再次产生了嘲讽,他知道自己的下一句话一定会非常难听,但他还是没能忍住,说道:“那你变心了怎么办?” “那也让他对我用魅惑之光。” 阿竹就笑出声来了。 彩盒翻了个身:“唉,我和小孩子说这些干什么,弄好了绳子就睡觉吧。” 阿竹重新闭目养神。 几分钟后,他忽然听到,在这颗树的气生根林外,有一个难听的男人的公鸭嗓音说道:“唉,你们看,这里已经有人了。” 阿竹转头,就看到有几个人若隐若现的,似乎正走进这个气生根林。 等他们走近了,阿竹发现,为首的是一个白面的少年,比自己大个一两岁。 他带着人走到阿竹面前,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就说道:“滚出去。少堡主试炼,这个地方要让给少堡主。” 阿竹看着白面少年,就问道:“你就是少堡主?” “我不是,我是他的护卫,我叫左千户。”白面少年冷冷地看着阿竹,“老百姓滚出去。” “你不是少堡主,我为什么要滚?”阿竹就觉得奇怪,“而且不是说试炼么,试炼可以带护卫?这还叫什么试炼。” “少堡主是这个堡垒的接班人,试炼非常危险,所以他会在堡垒里指挥我们。堡垒主不是以体力取胜的,而是靠指挥力。我们就是少堡主的手脚,未来也会是堡垒的官员。”白面少年神气地指了指他身后的那些人,“只要能过了这一次的试炼,这个堡垒未来就是我们的。现在我们需要征用这里,完成试炼,你们平民赶紧避让!” 第十一章 哑巴亏 阿竹看着来人,一共有七八个人,都带着好刀,刀口很厚,和自己及彩盒用的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 他只是思考了这一小会儿,那白面少年就已经等不及了,他走上前来,手放在刀上,威胁道:“平民要是不顺从,我们就要直接砍头了。还有那个睡觉的,猪么,赶紧起来!” 彩盒显然已经睡死了,完全没有听到他说了什么,自然也不可能理会他。 但此时,白面少年发现这个人腰身纤细,似乎是个身材姣好的姑娘,态度一下子放缓了。 他走上前去,想看清彩盒的脸。 当时阿竹的心里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在丛林里,彩盒这样的女孩子的容貌会因为环境加分很多,人在潮湿、疲倦的环境里,看到一个干净的漂亮姑娘会感觉十分愉悦。 这恐怕要出事。 所以他上前一步,挡在了白面少年的面前。 对方有些意外,后面跟着他的人,也立即就笑了起来,并且有人开始起哄:“左少爷,看样子这个女孩子是有主的,你不是最喜欢有主的么?” 白面少年也笑了起来,他看着阿竹,上去就是一个巴掌。 阿竹直接往后一退,躲了过去。 那白面少年虽然也不是真想下死手打他,但这一下没有打到,那动作就显得有点蠢了。 而阿竹也不想给舅妈惹麻烦,毕竟这些孩子都是村里大官的孩子。也是倒霉,怎么就碰上他们出来试炼。于是他立即道:“把你们的刀换给我们,我们就走。” 虽然阿竹仍旧认为这是不公平的,但有条件的交换,这个哑巴亏他可以吃,毕竟舅妈还要在这个村里生活。 然而那些孩子听了他的话却哄堂大笑起来。 白面少年刚才打空了,本来就有些挂不住脸,见阿竹说了这个要求后跟班们都笑了,顿时恼羞成怒。 他本就是村里的混世魔王,只不过两人不在一个区域,所以阿竹不知道,他平日里只要想打人,别人不仅不敢躲,还要跪下来的,因此很不喜欢有人竟敢躲他的巴掌。 “可以,但我这里要再加100个巴掌。”白面少年说道,“这是惩罚你刚才躲了我的巴掌。你再挨我100个巴掌,还要每挨一个就说一句:左少爷打得的好,左少爷打的得好。” “可以。”阿竹想也没想,直接点头答应了。 白面少年看着阿竹,觉得这孩子的表情并不像是那种被吓破了胆的样子。但也许是这孩子太小了,不懂这100个巴掌的意思,或者是脑子不正常呢? 无所谓,只要能让他身后的人看笑话看得开心,他的面子就能保住。 左千户举起手,让阿竹把脸好好地露出来。 “我也要加条件。”阿竹突然说道。 “你是猪么?还真以为这是在做生意呢?” “要加两条人命。”阿竹不理会他,继续说道,“预付,你先挑出两个人。” 其实不是两条人命,你们全部都要死,阿竹的心里是这么想的,试炼恐怕是要失败了。 第十二章 杀心 现在是乱世,村里等级森严,基本都是氏族大家掌握着所有的资源和权利。作为堡垒的堡主,可以娶很多个老婆,孩子、孙子加起来有几百人。再加上外戚,人口、武器都在他们自己人手里,自然就拥有了所有的资源,自己这样的平民一旦回村,就会非常被动。 虽然这个堡垒的堡主对老百姓其实还可以,但他的亲戚中有很多败类。这个堡主自己脑子清醒,但却又非常护短,用人为亲,所以左千户这样的孩子才能做混世魔王,不好得罪。 其实这些贵族孩子的性格全部都有问题,横行霸道惯了,很多六十几岁的老人都被他们欺负过,也被他们做过很多恶作剧。他记得之前有一个老人守夜的时候,被几个贵族的孩子放火烧焦了双脚。据说这件事情和少堡主也有些关系,最后直接不了了之了。 当然,据知情人说,少堡主这么做只是想知道,老人的脚是不是可以当柴火烧。因为他的老师曾经说过,以前战争的时候,物资缺乏,老人经常会被当做柴火烧掉。 听闻了阿竹的话,白面少年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他看了看身后的人,身后的人都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说实话,他们的家教非常实用,并且老师也教过他们,如果遇到了无法恐吓的人,自己一定要小心。 因为对方可能会有真本事。 左千户虽然瞬间起了一丝的警觉,但仔细看面前的这个孩子——年纪太小了,他脸上那种呆滞的神情,和村子里那些没有受过教育,没有私塾老师教导过的老百姓的孩子一摸一样。 于是他又放下心来,虽然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会口出狂言。 然而,最令他在意的是,这个孩子的狂言并不是普通的狂言,而是带着一种成年人都很难讲出来的,特别有压迫性和逻辑的威胁。 但是他年纪又实在是太小了。也许是从哪个大人那里学来的吧。 左千户再次看了看四周,身后的人都看着他。 在村子里,他依靠堡主儿子的庇护,做过不少坏事。他曾听少堡主说过:要做大事,必须要杀人。 如果想要成为少堡主的得力干将,他必须要杀一个人做投名状,否则就没有魄力去管理这么多人。 也许,现在是证明自己能做大事的好机会。 而且,在这里杀了这个小鬼,后面的这些人就再也不敢和他争第一幕僚的位置了。 他知道,后面的几个人虽然现在都是哈着他的,但其实背地里都在想办法——堡主很快就要让少堡主尝试着管理这个堡垒了,他们这些人也会陆续上岗,每个人将来是个什么职位,目前其实并没有定下来。 如果凭自己和少堡主那么近的关系,最后却只得了一个管账的职位,那自己未来估计会越走越差。说不定还会害得自己家跌回平民阶层。 想到这里,他再次看向阿竹,心中涌起了杀心。 这孩子虽然无辜,但是杀了他,在这里谁也不会管。 他年纪那么小,应该很好杀吧。 想着,他又看了看身后。 第十三章 少年搏杀 阿竹看出了左千户的纠结和企图。他看了一眼彩盒,她还在熟睡,就说道:“这样吧,我们出去,到这个林子的外面,你派两个人出来和我打一场。他们如果杀了我,那你们也不用给我刀了。如果我杀了他们,你再把刀给我,我和我姐姐立马就走。” 左千户听到这个条件就笑了,再次看向身后的人。身后人的脸色其实都有了一些变化,因为他们感觉到,左千户想在这里杀人。 这些孩子从小无恶不作,但对于杀人……堡垒对于人口的需求是很高的,所以杀人是重罪。就算是少堡主,最多也是致人伤残,不敢再继续了。对于杀人,虽然他们每次都聊得很开心,但实际真正要做的时候,还是很忌讳的。 但是现在这个场面,左千户其实已经被架上去了。首先,这里可以杀人,堡垒不会管这里。第二,左千户平时一直以自己能做大事,未来要帮少堡主管理堡垒为说辞,而少堡主也明确说过,要做大事必须要能杀人。第三,这个孩子的挑衅没有给自己留一丁点儿后路。而且,这孩子的年纪只比左千户小了两岁,这样的一个年纪差最要命,面子上很难过去。 所以左千户只能杀人了。 虽然有些压力,但同时他们也浮现出兴奋的表情。因为人到了这种地步,其实还是会期待看到杀戮的,这是写在人骨血里的劣根性。 “好的,那你可别后悔了。死了也不要回来找我。”左千户说着,第一个往林外走去。 阿竹看着其他人:“你们也都一起出去,不要吵到我姐姐睡觉。” 其他人看着阿竹,没有人愿意听他的,甚至有人怀疑这小鬼是想牺牲自己让他姐姐逃掉。 但相比起来,他们还是更想看左千户杀人,所以犹豫了下,还是都跟着左千户走出了林子。 阿竹拿着自己的薄片刀,也走了出去,外面的空间相对比气生根林要宽敞一点。 “两个人一起吧。”阿竹说道。 左千户心说,这是从小家里没有教好,不知道打架是什么样吧。他看了看身后的人,他不能让人和他一起分享杀人的成果,就摇头说道:“我一个人就行了,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也行吧,阿竹心道,他一抖自己的薄片刀。 左千户说道:“风雷刀法,第十四代传人,生死自负。” “克制风雷刀法的刀法,阿竹,全名范子竹,取你狗命。” 左千户哭笑不得,直接冲上去,一刀劈向阿竹的面门。 这种开门刀法其实非常残忍。刀法这种东西,越简单的招数,练得好威力就越大,左千户上来就用这种招法,其实也是因为没有经验。 如果对方刀法比他厉害,在高手面前用这种大招其实特别容易被一刀反杀。 但阿竹的刀太差了,他不敢确定自己的刀护能不能架得住对方的重刀。 而且自己确实还是小孩。这个年纪的小孩,差两岁,肌肉含量差得就非常多了。 所以他微微闪过。 但左千户还是有好好学变刀的,劈空之后,肘部就直接送了进来,想打阿竹的左脸。 阿竹再次往后躲,幅度很大,干脆直接一个后空翻。 落地后他直接收刀,做了一个藏刀式,刀整个反过来,刀柄对着前方,让对方无法估计自己刀的长度。在对方贴近的瞬间,刀会直接甩韧出去。 对方的刀会刺向他的喉咙,他只要躲过,甩韧对方就绝对躲不过,因为对方有一个用力朝他这里送的动向。 第十四章 残局 果然,左千户直接刀刺了过来。他眼睛都红了,显然是觉得这一刺志在必得,自己就要杀死第一个人了。 然而阿竹瞬间躲过了,心说再见了,傻逼。 紧接着,刀就要甩韧出去。 风雪藏刀式,第三式,雪落满弓,瞬杀! 阿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自己这一招式的名字。 结果,就在他甩韧的瞬间,斜地里忽然飞过来一把飞刀,直接打在了阿竹的刀上。 薄刀的质量很差,一下就断了。雪落满弓虽然甩了出来,但是刀太短了。 在外人看来,一切发生得特别快,就好像是左千户刺过来,阿竹用刀去挡,连人带刀都被突破了一样。 围观的人立即发出叫好的声音:“好!左千户牛逼!” 阿竹直接往后一撤,左千户也往后一侧,两个人都脸色惨白。 阿竹心里想的是,谁在投刀? 左千户则一身冷汗,他离得很近,知道刚才差点发生什么。 最可怕的是,那个小鬼甩刀瞬间的眼神—— 那就是杀惯人的眼神。 但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没死? 以左千户的能力,当然无法看到那一枚飞刀时机之巧妙,力量之霸道。 阿竹则非常惊讶,显然他们四周隐藏着一个高人,而且这个高人还是站在左千户这一边的。 他不去理会左千户,而是去看飞刀飞来的方向,但是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这人明显是一个高手,自己连他的行踪都看不见。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彩盒应该是被吵醒了,从林子里出来了,正看着他们。 左千户此时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彩盒的脸,但是他竟然露出一脸惊异的神色,几乎脱口而出:“是你?” “哎,别说话了。”彩盒瞪了一眼左千户,左千户和身后的人竟然真的都不说话了。彩盒看着阿竹,“你不是要杀他们两个人么?” “有高人在附近。”阿竹说道。同时心中也有一些惊讶,彩盒竟然知道这个信息,那她刚才是在装睡? 这和她之前的性格可不像。 彩盒冷笑了一声:“每次都是你叫得最响,结果都要我来收拾残局。” 她看了看,见阿竹手里的刀已经断了,便大概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她失望地叹了口气,看着左千户:“我弟弟不懂事,来吧,我来替他。” 左千户脸色惨白,立即往后退了几步,刚想说话,彩盒就怒道:“打不打,不打滚,不要吵到姑奶奶睡觉。” 阿竹竟然看到左千户一行人僵持了片刻,都纷纷离开了,没有一丝犹豫。 左千户看着他们两个,恶狠狠地对阿竹说道:“来日方长,小鬼。”然后直接转身就走,边走边说“晦气,晦气”。 彩盒脸上露出了轻蔑的笑容,然后对阿竹说:“好了,他们不会回来了。” 阿竹有点儿摸不着头脑,左千户一行人看到彩盒像看到了鬼一样。这个彩盒,记忆中她和自己的出身差不多,是什么原因,竟能令左千户这样一群小霸王俯首听命?不明白。 第十五章 嘲讽 阿竹跟着彩盒回气生根的林子,两个人回到刚才的小窝。 “他们的少堡主看上了我,到我家来提过亲。”彩盒就说道,“知道我为什么当树人么?当了树人我才有机会买装备离开这里,否则我就要成为少堡主夫人了。” “那你不是惹恼了少堡主,他们更应该对你不利才对。”阿竹问。 彩盒看着阿竹,悠悠道:“我没有惹恼他,我答应了。” 那你就是未来的少堡主夫人了啊。阿竹苦笑。 “所以我才要跑。”彩盒坐了下来,神情有一些茫然,“而且我只有一种跑法,就是在当树人的过程中,失踪,这样我父母和妹妹还可以在寨子里生存下去。” 阿竹看着彩盒,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女孩做树人的逻辑不对。原来竟是这样。 “那少堡主不知道你出来做树人了么?” “这是他爸爸定下的规矩,他改变不了。我的说法是,我得足够优秀才能配得上他。我在他面前装成了一个努力想要高攀他的样子,然后我死了,他就只会觉得我蠢。”彩盒做了一个作呕的表情。 阿竹撇撇嘴,彩盒继续道:“左千户是不敢惹我的,如果我活着回去了,就会成为少堡主夫人。你没看到他队伍里那几个女的的醋意么?对于他们来说,这可是个求之不得的身份呢。” 阿竹根本没有注意到左千户的队伍里还有女的,可能是光线不太好吧。 也可能是,只有女性才能在这种环境里发现女性吧。 “我觉得少堡主除了暴虐好杀了一点,其实也还不错。这个乱世总得有这种人,说不定他特别喜欢你,想为你改变呢?” “不行啊,男人改不了吃屎,又自大,又爱打嘴炮。就算你只有十几岁,不是也喜欢吹牛逼么?”彩盒鄙夷地看着阿竹,“我和你说,你要是再吹牛逼,你就别跟着我了。我不想老替你擦屁股。” 彩盒靠着一根树根,虽然说这些的时候很坚定,但是说完之后,她又变得茫然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在哪里,阿竹这么猜测。 和他一样,他自己也同样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种茫然的眼神让阿竹对彩盒有了一丝好感。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了人的惨叫声。这声音一听就是刚才走掉的左千户那一批人的声音。 阿竹一惊,立即就想循声去看,却被彩盒一下按住了。 “不是让你别牛逼么?你学不乖是不是?”彩盒轻声怒道,“这里是外面,行尸的地界,听到惨叫,要躲起来。” 阿竹并不怕行尸,所以他没有这样的思维方式,但他想了想,觉得彩盒是对的。 他们灭了篝火,在黑暗中蛰伏了下来。 林子里,月光照不进来,特别黑。但行尸能感觉到热源,如果走得太近,行尸是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热度的,所以要完全包裹住皮肤。 两个人都把自己裹紧了,然后抱在一起。 阿竹第一次闻到了独属于少女的香气。 舅妈身上也很香,但那是胭脂的味道。而彩盒的身上,有一股特殊的香味,阿竹被这种味道熏得有些迷惑了心神。 他努力收敛自己的心神,在脑海里快速构现女人腐烂成骷髅的过程。 三次。 他想把这种味道带给他的荡漾从脑海里驱逐出去,所以快速想了三次。 没有用的,阿竹心中出现了嘲讽,这一次是嘲讽自己。 没用的男人,看样子你要动感情了。 第十六章 树上之尸 就在阿竹胡思乱想的时候,两个人都听到了,从气生根林的上方,两人头顶的树冠上,似乎有非常多的东西滑了下来,落到了他们四周。 那些东西充斥着浓烈的腐臭味——是行尸。 天呐,行尸竟然都在树冠上! 为什么尸体会在树上? 黑暗中看不到尸体的样子,但通过声音可以知道,尸体落地之后,开始发出低吼,并且缓缓地往刚才发出惨叫声的地方走去。 它们应该是闻到了血腥味。 血腥味浓重,那边肯定死人了。 阿竹本来还在想,回到村子里免不了会有很多麻烦,如今倒是省了。 两人凝神不动,等所有的行尸都离开了,彩盒就说道:“走,不能留在这儿了。” 能去哪儿?阿竹心里说,如果这块地方被以前的树人标记为树上有尸体,那这里到处是树,他们能去哪儿? 小溪! 在这片树木稠密的行尸之林里,小溪犹如一条通天的小道,小溪中没有树,找个大一点的小溪就可以远离树冠了。 显然,两人想到一处去了,开始小心翼翼地往林子外走。结果刚走出了林子,他们就看到左千户跑了回来,手里还拿着刀,身后只剩下两三个人了。 其中几个人身上还挂着行尸的断臂,应该是行尸抓住了他们的身体之后,被他们挥刀砍断了。 阿竹还没有任何反应,这一行人就疯狂地冲过来,和他们擦肩而过了。接着,他们奔过来的方向直接冲出来一堆行尸,都是从灌木中挤出来的。 行尸跑不快,所以人只要跑起来,大概率能把它甩掉。不知道左千户是故意的,还是条件反射地逃向有人的地方,竟然把行尸全都引了过来。 彩盒也想转身就跑,但阿竹拉住了她。最近的小溪就在行尸冲过来的方向,如果跟着左千户他们跑,后面的树上肯定还有危险,到时候前后被夹击更危险。 他拉着彩盒就往行尸堆里冲,彩盒大喊“你疯了”! 阿竹边开始躲,边说了自己的理由。而且左千户身上有血,比他们对于行尸的吸引力要大。 这一波行尸大概有十几只,阿竹和彩盒猛地朝他们冲锋。 这个时候,阿竹就发现自己非常了解行尸的行动模式。他拉着彩盒极其灵巧地预判并躲过了行尸所有的扑杀,冲透了行尸的队伍,然后直接冲进了灌木丛里。 此时四周的光线极其昏暗,但前方有火光,阿竹已经能听到前面小溪流动的声音了,他寻着溪流的声音狂奔而去。 但在灌木丛里行进没有那么容易,两个人跑了几步就不得不慢下来。十几步之后,他们看到前面林子里有三四个人举着火把,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四周没有行尸,但他们仍然举着火把和刀,背靠背站着,似乎被吓傻了。 “不要在这里待着!走!不要发呆!”阿竹对他们吼道,此时已经不分敌我,他是想有生力量越多越好。 “不能动!”其中一个人就喊道。 阿竹似乎没有听见,仍旧朝他们走去,那几个人顿时几乎发出了哭腔,同时大喊:“别动!” 第十七章 豹尸 此时阿竹才看到了,举着火把的几个人四周的灌木丛上,有很多新鲜的尸体残肢。应该都是左千户的同伴,他们走到这里的时候忽然遇袭了,已经有人死了。 但这些尸体残肢的痕迹和之前被行尸撕咬的痕迹根本不像,因为这些残肢是被激烈地完全撕碎的,行尸不是这样进食的。这倒是像某种野兽所为。 阿竹瞬间感觉到不对,这些人的举动,这些尸体的样子——这里有其他的东西! 阿竹和彩盒也不敢动了。这里的灌木高度到了腰部,非常的茂密,如果有什么东西在灌木里面活动,确实不好防御。 “是什么东西?”彩盒直接问。 “是——”有人想说,但一瞬间他又噎住了。 举着火把的那些人的目光,看向了彩盒的身后。 他们都举着火把,光线从他们那里照射过来,彩盒的影子是向后的,因此彩盒身后的区域比较暗淡。 看着那里,所有人都露出了极度恐惧的表情。 阿竹就在彩盒边上,冷汗不由得也冒了出来,他觉得自己身后的灌木似乎在动。 两个人缓缓转头,就看到彩盒身后,竟然站着一只巨大的豹尸。 豹子基本上已经腐烂了,体型非常大,头部的腐烂尤其严重,两只眼睛只剩下两个深孔。但它比活着的豹子要大上三倍。也许是因为死后还在不停地进食,尸体还在继续长大。 剧烈的恶臭扑面而来,但是竟然没有苍蝇,阿竹仔细看,就看到豹尸的身体上,爬着很多很多奇怪的虫子。这些虫子是白色的,有点像肉里的蚯蚓,非常恶心。 因为没有了眼球,豹尸肯定看不到他们了。也许它是依靠嗅觉,但看它的鼻子,也基本上都腐烂了。从之前的人不敢动来推断,它应该是依靠别人的移动寻找猎物的。 阿竹做了一个手势,让彩盒千万不要动,就看到豹尸已经慢慢地朝彩盒走了过去。 大概只要七八步就会撞到彩盒了,彩盒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她声音开始颤抖,但还是说道:“小鬼你别动,我吸引它注意力,把它引走,然后你跑。记住,我死了之后,我爹就是你爹,我妈就是你妈,你替我尽孝。” 阿竹其实非常惊讶,他没有想到女孩子在这么害怕的时候,还能这么冷静。 “我来吧,我把它干掉,你稍微走远一点。” 彩盒苦笑:“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吹牛逼添乱了。你记得以后不要这样,女孩子最不喜欢只有一张嘴的男孩子。而且对家庭也特别不负责任。” 阿竹没理会她,也没等她说完,忽然大喝了一声,直接就往外跑了四五步。 豹尸瞬间转头看着阿竹。阿竹本想突然停住搞个123木头人迷惑这只死猫,但就在他停住的瞬间,那豹尸瞬间爆起,巨大的散发着恶臭的獠牙直接在刹那间冲到了阿竹的脖子口。 豹尸的动作实在太快了,阿竹手里只有一把断刀,这点时间刚够他把刀举起来。但此时他就看到,彩盒竟然冲了过来,她直接伸手去抓豹的尾巴。 这大姐真的是又傻又勇敢。 阿竹的心里暖了一下。 第十八章 豹炸了 阿竹的刀卡进了豹尸的嘴里,自己整个被豹尸带翻在地并踩住,在那个瞬间,他就看到,豹尸的嘴的咬合力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刀一下被豹尸的上下颚压弯了。 眼下的情况确实比他想象的要危险很多,刀一断自己的手也就跟着断了。那下一口豹尸就能直接把他的头给咬掉。 但是就在那个瞬间,阿竹条件反射地念出了一句话,那似乎是一句咒语,同时他的手上,出现了一个火球。 那一瞬间,阿竹只是感觉到有一股气息从自己大腿的位置冲上了自己的手心,然后在那句咒语的共振之下,那股气息瞬间又从手心冲出,竟然燃烧了起来,变成了火球。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刹,火球爆裂射出,把整只豹尸直接炸碎了。 着火的尸块散落了一地。 阿竹翻身起来,没有散尽的火气从他的手臂爬上了断刀,刀身烧红,然后又散尽于空气之中。 彩盒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仍旧抓着豹尸的尾巴,那尾巴竟然还能动,直到她的脸被尾巴拨弄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立即丢掉了尾巴。 整个过程彩盒没有看清楚,但是其他一些人都看清楚了,全部都目瞪口呆。 “你刚才在喊什么,好像是什么咒语。”彩盒问阿竹。 阿竹自己也很意外,刚才自己是怎么了,但他内心又很明白,而且有一种非常平静和自如的感觉——这种能力,自己应该早就有了,而且还不止于此。 自己的过往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不禁好奇,但又非常感谢—— 谢谢过去的自己,你一定是个非常牛逼的人。 “豹炸了。” “我知道爆炸了。”彩盒怒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弄的?” “啊。” 彩盒看着阿竹,露出了那种阿竹非常熟悉的质疑的眼神。阿竹知道,自己在彩盒这里的印象就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爱吹牛逼的小孩,她宁愿找很多其他看似合理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也不愿意直接相信刚才是自己一击必杀了那只怪物。 “你再做一次看看。” “我不是猴,姐姐。”阿竹看着彩盒。其实他不知道,他的眼神已经不一样了。 这是个好女孩,果断,善良,但是绝对不是老好人。虽然她有点固执,没有想象力,但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人。 彩盒显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但其实她主要还是无法接受念咒语会让东西爆炸这种情况,这颠覆了她的世界观。 “这是魔法!”其中一个左千户的人就喊道。 “不是说这个世界只有建城人神谕者可能会魔法吗?” “你听谁说的?” 阿竹去翻找灌木上的尸块,以及灌木底下的残肢,找到了一把质量好的厚剑。 不得不说,厚剑对于他来说太重了——他年纪太小了,这具肉体的力量还不够——但比断剑要好用吧。 他丢掉断剑给自己配上厚剑,就问彩盒:“走不走?” 彩盒还在思索,不由自主地点头,两个人就朝溪水走去。 第十九章 抉择 走出灌木丛,皓月当空。 阿竹和彩盒走进了一条小溪,阿竹就道:“这里的行尸都在树上,是因为豹子有把猎物拖上树的习性,没有猎物的时候,豹子会把林子的行尸都当成猎物,拖到树上去。白天没有骚扰的时候行尸不太活动,就会在树上休眠,到了晚上才慢慢从树上下来。如果此时恰好有活人从树冠下走过,他们感觉到热浪就可能移动,一动就纷纷从树上掉下来了,所以这里的人也许都经历过尸雨这样的事情。” “魔法,你会魔法?” “也许只是刀和牙齿摩擦产生了火花,点燃了尸体肚子里的屁,你不用多想。” “魔法,你是魔法少年。” 阿竹叹气,但此时他已经不觉得彩盒麻烦了,而是觉得这个傻大姐有点可爱。 忽然,后面有火光靠近,两个人转过头,就看到了刚才那三个左千户的人,是他们追了上来。阿竹回过头来看,他们也不敢凑上来,但是也不肯离开。 看样子是来寻求保护的。 是的,看到了那样的豹子,谁还能在这个林子里继续争强好胜呢。 阿竹看着后面跟着的几个人,那些人的脸上都没有了之前嚣张的表情,全是默然和对于死亡的恐惧。 阿竹只是喘气,那些人也在喘气,但他们又不敢靠近,于是两边对视着,都没有力气再说什么。 阿竹想了想,就开始继续顺着溪流往前,后面的人就喊了:“护送我们回去,我们给你们十倍的酬劳!” 顺着溪流往前是继续寻找望天树的旅程,显然他们现在只想回去,至于是否能够堪以大用,是否能够继承家里的官职,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彩盒听到这样数量的酬金,稍微愣了一下。但她是不可能往回走的。她如果回去了,恐怕就要成为少堡夫人了。她既然已经想好了要用这样的方式神隐,就只能继续走下去。 她随即看向了阿竹,阿竹是为了钱才出来做树人的,十倍的钱……那阿竹是不是就要回去了,自己得一个人往前了。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个时辰,但她已经对这个小孩有了一种依恋感。最开始只是她以为她需要一个人来给予保护,以此来提升自己的求生本能,但现在则是无尽的好奇。 如果忽然又变成了一个人,真的是让人十分的伤心。 但阿竹没有丝毫的犹豫,连停都没有停,继续往前走。 彩盒问他:“你不要钱么?” “他们在家里都是登徒子,大人们不会相信他们说的话的,他们只会认为是我们将他们的孩子给骗了,或者是我们在逼迫他们的孩子敲诈他们,到时候我们会被吊起来。”阿竹说道,“不要半途被更高的利润所诱惑,要按自己既定的计划走完全程。” “不会错失机会么?” “有真本事就不会怕错失机会,你要让机会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而不是打乱你的节奏。” “你这些骚话都是向谁学的?” 阿竹也不知道,这只是他自然而然的想法。 第二十章 行尸会 只要能够熬过这个夜晚,这三个人也许能走回去,所以他们最好的选择是站在这里的小溪中间,让冰冷的溪水冲刷他们的脚趾。如果到早上的时候脚趾还在,没有被冻掉,那他们就可以走回到下来的望天树那里。 溪水还可以隔绝血腥味。 三个可怜虫现在面临的选择是在漆黑的林中度过一晚,可能还要再度面对那些可怕的怪物,或者是走向前方,继续自己的任务去寻找望天树。 阿竹当然会选择第一种,但没想到这三个倒霉鬼,竟然也跟了过来。 两队人一前一后在小溪里走着,终于,他们到了一个瀑布的面前。 瀑布前有几块巨大的石头,他们都爬了上去,因为太冷了,所有人的脚都冻得发白,脚趾发麻。于是众人停下休息,并开始揉搓自己的脚。 这时候,因为两队人已经一起走了好几个时辰了,所以最开始的隔阂已经逐渐消失,反而产生了一种难兄难弟的共情。 对面领头的是一个有点胖的男生,大概十五岁十六岁的样子,因为胡子没有好好刮,给人一种乳臭未干又不干净的感觉。 他先开口说话了:“我为左千户刚才的态度向你们道歉,我们也是每天都被他欺负,所以不敢多说什么。” “没有啊,我看你们挺开心的。”阿竹回道。 “绝对没有,其实我们刚才很担心小朋友你,但没有想到小朋友你身怀绝技,难怪会那么淡定,我们真是狗眼看人低。” 他正说着,边上一个女孩子,大概十三四岁的样子,就拉了一下这个胖子,似乎是想说:有必要说自己是狗么? 胖子拍开那个小女孩的手,继续对阿竹说:“这个……后面我们肯定得同路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天梯堡行尸会家的孩子,叫做玛格,这是我的妹妹,名字叫玛奇朵。” 那小女孩看着阿竹没有任何的表示,人看上去也有点愣。 愣的小孩,被娇生惯养之后就会变成一种蠢且坏的物种,让人很烦。 但胖子看着还不错,他在努力修补关系。 “行尸会是什么鬼东西?”阿竹对于天梯堡的管理配置不是很懂,就直接问道。 那胖子说起行尸会还是有一些自豪的,显然这个出身不会低,但是阿竹的反应让他有些受伤,同时还有一丝的恼怒,但他忍了下来。 然而他妹妹显然忍不下来,直接怒道:“行尸会你都不知道,你在平民里也属于不上进的吧?” 阿竹看着胖子,他确实好奇,所以没有介意那小女孩。 “行尸会是专门研究行尸的部门,众所周知,行尸这十年里在不停地变化,每年都会产生奇怪的新的品种。在最早的时候,行尸很难感染人之外的东西,但是前几年,像豹和熊这样的行尸数量突然开始暴增,这几年又出现了大量的变异尸,这说明行尸正在不停地变化当中。” “所以呢?” “我们必须研究他们,以后才能找到对付他们的方法,我们也得知道,行尸这么变化的终点是什么。” “是什么?” “不知道,我们还只是处在收集各种变异种的传说,以形成逻辑和可能性的阶段。” “哦。”阿竹说道。 玛格继续道:“我们可以提供研究情报,来换取您的保护,我们合作如何?” “嗯。”阿竹说道。 此时天色开始亮了起来,终于,天要亮了。 天亮也不代表着安全,但至少能观察树冠。 第二十一章 尸王 玛格内心里其实是崩溃的,他其实是个非常拿自己的出身当回事的人,刚才真的是用了毕生的忍耐力,才让自己可以低声下气地和一个平民说话,现在几乎已经到极限了,但对方只对他的提议回答了一个“嗯”字。 这个嗯还不是那种肯定的嗯,而是那种好像咳痰了,活动一下嗓子。 那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又不敢追问,追问了怕对方已经答应了,但是被他一问又反悔了。 “那就说定了。”玛格还是追了一句,看阿竹的神情没有任何的变化,继续道,“我提供第一个情报——我觉得,咱们这个附近的林子里,有一具尸王。” 这一次阿竹真的感兴趣了,转头看着他。 玛格一看他的反应,来劲了,果然知识带来尊重,于是赶紧继续道:“我看到豹子身上有尸王虫,就是那种白色的虫子,这说明豹子是被尸王咬了,才变成豹尸的。这只尸王的体型和速度,应该是非常夸张的那一种。” 阿竹问道:“尸王和普通的行尸有什么区别么?” “尸王体型超过三米,而且速度非常快。尸王几乎不会腐烂,皮肤只会发黑变硬,用刀剑很难处理。”玛格说道,“这是一种我们现在所知的唯一来历清晰的行尸变种,我可以详细和你们说一下。” 尸王,在之前的研究中,大概率被认为不是由行尸转化或者变异的,现在比较可靠的说法是,尸王来自于地下的古尸,为之前大量围剿掩埋行尸的时候,腐烂的尸液在乱葬岗渗透进地下,浸染了某些没有完全腐化的古尸,而形成的特殊行尸。 目前不知道它巨大的身体状态,是古尸膨胀,还是说,在中州乱葬岗最深处确实有很多这样高大的尸体。 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 他们把行尸腐烂之后形成的尸液称呼为尸精,很明显,尸精是可以把健康的人变成行尸的,是行尸之毒所在,而形成尸王需要的尸精非常多。 尸王至少已经有三次被目击的记录了,这在各个堡垒之间不是一个秘密。事实上,很多行尸会的人认为,这是行尸大规模异变的开始。确实,后来除了尸王之外,还有人目击到了非常多奇怪的东西——行尸尸精似乎有异化的能力,对于活物,它们的作用大多是让其变成行尸皮囊,但对于死物,维护这些尸精还能形成更加奇怪的变化。 比如说前年,天梯堡就有一个奇怪的传言,说是有树人在找树的时候,看到了雾气里有一个非常浓的浓雾之球。为此很多人就说,这团包裹着天梯堡的巨大浓雾,其实也是一具变异行尸形成的,它一直在天梯堡附近活动,所以这里就永远被这样的雾气包裹了。 雾尸,当时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豹尸这种猛兽的行尸,已经是人类几乎无法用体力去战胜的了。如果是尸王,遭遇了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玛格这么说,是想让阿竹害怕,如果这个林子里有尸王,那么寻找望天树的活动就会变得非常危险,甚至成功率变得接近于零,如此是否可以往回走,在白天快点回到堡里? 第二十二章 未来的打算 阿竹听到尸王这个名字,心中并没有鄙夷,反而涌起了一种渴望。这是阿竹第一次感觉到内心出现这样的情绪。 似乎以前的自己,听到尸王的名字,竟然是十分兴奋的。 他看着玛格殷切的表情,大概知道了他的想法,但他觉得这个胖子说的是真话,于是问道:“尸王在附近出现,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快有一年了。” “那他可能已经走了。” 阿竹让彩盒拿出之前买的地图,看了看,过了这片林子,后面有一块相对安全的区域,被称呼为老庄园,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这个傻大姐买地图的时候竟然没有问清楚这些细节。 “你怎么想?”阿竹问彩盒。 他反正是不会回去的,但尸王这种东西如果真的存在——说实话,他认为是存在的,他认为,那张家舅舅和外甥的死状奇怪,自己当时看到的时候,就知道那是被一种特殊的东西杀死的。 也许就是尸王。 ——那彩盒如果害怕了,愿意回去做压寨夫人了,也是有可能的。 傻大姐摇头:“不回去,我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大概知道自己肯定会死在外面。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我觉得这个小胖子说的话挺有道理。而且行尸会很有钱,我觉得你和他们好好说,他们应该会付你钱。” “那我在这个堡垒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的。”阿竹说道,想到要向那么多人解释自己为什么会魔法,他就觉得焦虑。 而且此时他对于尸王这个名字越发觉得兴奋,怎么回事,难道尸体是一种很美味的东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就继续往前走。小胖子在后面叹了口气,也只能跟了上去。 显然这个小胖子已经考虑到了,有可能会是这种结果。 “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阿竹就问彩盒。 彩盒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采,她看着阿竹道:“就是我本来就打算下来在林子里生活,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绝对不嫁给那个傻逼。” “你知道的,在地表生存的可能性非常低。”阿竹说道,“基本上就是死也不嫁的意思了。” “对头。” “但你现在的眼神怎么也不像是一个寻死之人,你的内心还有什么希望么?”阿竹就是好奇,彩盒今天的眼神里确实生机勃勃。 “你啊,有你在,我觉得我不用死了。我这美好的肉体,终于可以慢慢老去,不用烂在这里。” 阿竹黑人问号脸,心说什么鬼,关我什么事。 “你什么打算?”彩盒问他,“不如我们一起做一翻事业?” “现在这个时代还有什么事业可以做?” “有的。”彩盒神秘地说道,但她看了看跟在后面的胖子,没有继续说,做了一个找机会和你说的表情。 “我的打算就是找到树,弄点钱改善我和舅妈的生活,我没法丢下我的舅妈。”阿竹说道,“没有我照顾,她活不下去的。” “你没来之前她不是也活得很好?” “她现在脑子坏掉了,为了保护我。”阿竹说道,心说你应该把杀那个铁匠的机会让给我。 后面胖子的妹妹,玛奇朵就说话了:“如果你要钱,我真的可以付钱,咱们别再往前走了,平民你怎么就那么死脑筋呢。” 这句话刚说完,忽然从边上的树林中,日出的光辉里,飞出来一块横木,阿竹迅速按住彩盒一躲,那横木略过他们头顶的头发直接砸在了玛奇朵身上,一下把她砸成了肉泥。 血像炸弹一样炸开,所有人都惊呆了,只有阿竹转头去看横木飞来的地方,就看到一具巨大的黑色尸体,从树冠后面探出了头来。 这一具行尸,竟然比树还要高。 第二十三章 击杀尸王 阿竹目瞪口呆,主要是这根木头直接以极快的速度砸到了玛奇朵的身上,阿竹这个层级的人是可以直接判断出对方丢出东西的力量的——这力量即便是自己也躲不了。 刚才这一下打到谁,谁就碎了,没了。 所有人也都目瞪口呆,特别是玛奇朵她哥,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还是有感情的,他整个人一下就崩了,像个傻子一样完全无法处理。 在随即的一秒内,阿竹内心突然涌起了两个字:低头。 他大喊:“低头!”瞬间,第二棵树从他们头顶甩过,所有人都在阿竹的叫喊下条件反射地低下了头,所以全部躲过一劫。但树木飞过带动的风压还是把他们全部都冲翻在地,扑进了水里。 一行人爬起来,阿竹拽着彩盒就开始往前跑。 彩盒大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行尸!” 阿竹想的则是:尸王并不是第一次被目击了,但他之前以为这东西应该是在林子的深处,但如今这个距离和堡垒并不远,这尸王竟是在堡垒附近活动的。 为什么?丛林中的食物已经那么匮乏了么? 阿竹根本不敢回头,他拉着彩盒顺着溪流往前狂奔,彩盒几次想拽他往林子里去,又都被阿竹拽了回来。 “林子里有地方躲!!!”彩盒大吼。 “溪水里有青苔,高的东西重心不稳!”阿竹也大吼。两个人在水里狂奔,浑身湿透了。阿竹知道对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能硬拽着她继续在溪流中奔跑。 跑了三十多米,他回头看了一眼,操,只看到那尸王竟然已经逼了上来,脑袋就在他们身后一米外,根本没有被甩开。这么近的距离,他都能看到尸王皮肤上腐烂的霉斑。 后面跟着的人都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只这一眼的停顿,尸王直接就到了,一爪子直接拍了上来。阿竹把彩盒往边上一推,自己直接被拍中。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条件反射地大喊了一声:“抗拒火环!” 一个火圈直接从他手上炸出,伴着巨大的推力,尸王的手被弹了出去,巨大的皮肤焦臭味扑面而来。 接着,阿竹直接顺手依样丢出一个火球,打在了尸王脸上。超级近距离发射的火球威力非常大,直接把尸王打得往后一个趔趄。 这一个趔趄就是阿竹的机会,在那个瞬间,他直接出刀,一刀砍在了尸王的咽喉处。 不管你是多么巨大的怪物,咽喉部就是最脆弱的地方,但阿竹的肌肉力量根本不够,使劲全力的一刀也只划开了一点点小口子。 接着尸王张嘴就朝阿竹咬了过来,阿竹一下迎着对方的血盆大口冲过去,在被咬到的瞬间整个人用力地冲水,顺势一倒,直接躺倒在水底青苔上滑到了尸王的咽喉部位,而后一下把手刺入了刚才砍出来的破口里。 第一下,火球术! 直接从尸王体内爆发的火球从尸王的后颈炸出,带着颈椎骨头碎片一起,上了天。一下,尸王的脖子就被炸得只剩边上两块皮肉连着。 接着阿竹再次大喊一声,抗拒火环! 这个技能似乎有击退效果,可以把身边的人往后推开一米到两米。但如果阿竹的手在人体内,那就不是击退,而是撕裂了。 尸王浑身再一次炸出火环,直接将他的头和身体撕裂,尸王的头飞到天上,落在了十几米外。 无数的黏液下雨一样落了下来。 第二十四章 半截尸体 阿竹站起来,看着尸王的尸体滚落下去,卡在溪水的石头缝隙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草,怪不得老子那么自信,老子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啊。 但这是为什么?我到底是谁?这些是法术么?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边上的彩盒目瞪口呆地看着阿竹,在她的眼中,她看到的是一个眼神中带着极度抑郁的少年,似乎对于自己刚刚杀死了一具行尸,内心里充满了怜悯和共情。 这是真正的强者啊!彩盒心里想,原来这个世界上,是有真正的强者的,而只有强者才会怜悯自己的敌人。 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普通的行尸,人类也只有绝对的恐惧,这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凌驾于这种恐惧之上的人类吧。 日上高头,一切开始恢复生机,一种阳性上扬的力量开始浮现。 恶臭中,尸王刚才追逐的恐惧似乎就像一场梦一样,显得很不真实。 阿竹缓过神来——他总是可以很快地从情绪中脱身,在他的内心,情绪似乎永远是转瞬即死的东西——去仔细查看尸王的尸体。 这东西太特殊了,他得知道这到底是什么? 如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尸王大概有三米多高。而且,只有一半的身体——尸王的下半身消失了。 阿竹一度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法术威力太大了,但仔细查看后就发现,这尸王的下半身,应该一早就消失了。刚才追逐他们的是半个尸王。 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他们能一路逃脱的原因。 如此说来,这东西如果是完整的,它的速度和力量还有攻击距离可能会更大。 彩盒也凑了过来,她有无数的问题想问阿竹,但看到尸王的尸体,也被吸引了注意力,结巴道:“怎么只有一半?” “它被什么东西攻击过吧,下半身被咬掉了。”阿竹说道。 彩盒满脸问号,阿竹就道:“你想,尸王之前是在林子的深处活动的,最近这几年才一直在我们的堡垒附近徘徊。我刚才还奇怪,现在想来,应该是林子深处有什么非常强大的东西,把食物都吃光了,它才不得不靠近堡垒。” 彩盒露出了惊叹的表情:“还有比它更厉害的东西?” 阿竹也很意外,扭头看着边上的林子。在人类被堡垒封闭和保护的这些年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出现了无数人类无法理解的怪物? 他看了看彩盒,彩盒就摇头:“我不回去,不管是什么怪物,不过就是个死。我不想嫁给我不喜欢的人,不对,这人都不能算不喜欢,这人是就算死都没法嫁的人。” “我听说少堡主还是有一些优点的,他的剑术就非常的优秀。”阿竹说,“也许捏着鼻子可以忍一忍。” “在这种时代,必须嫁给真正的好人才行。”彩盒说道,“我不回去,如果你要回去领赏,那我就死定了,你考虑清楚。” 说起领赏,阿竹找了找之前的那几个贵族小孩,发现他们竟然都还活着,就躲在一边林子的灌木丛里,现在都陆续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地慢慢围了上来。 目前看来,他们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资格来犒赏自己了,阿竹心想。 但如今再深入丛林,似乎也很不明智了,因为如果有东西能一口咬掉尸王的一半,那自己就算再厉害恐怕也不是它的对手。 第二十五章 最终的想法 “唉,这是什么?”忽然,彩盒指着尸王尸体的腰带,叫了一声。 尸王的腰带上有一堆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阿竹走过去,就发现是一些古早的金币,一些非常精美的瓶子,还有一把奇怪的武器。 这个时代,金币并不是值钱的东西。但在某些大型的堡垒集群,金币还是法定货币之一——前提是你能到达那些堡垒。 阳光下,黄金就算没有价值,也还是会让人觉得心旷神怡的。阿竹将这些金币收集了起来。 之后他就去看那些精美的瓶子。这些瓶子显然都是古董,似乎是当年的古人的陪葬品。而这些东西又来自于尸王的体内,这说明尸王来自于地下,是一种古尸。 阿竹看了看瓶子里面,里面是两种液体,一种是红色的,一种是蓝色的,不知道是什么用意。但是晶莹剔透,很是漂亮。若是把这些东西当作工艺品,也能赚不少绳子。 再看最后的那一把武器,阿竹将它举起来的时候,就意识到,这东西不寻常。 那东西并不是完整的,看上去像一个锤子,但锤子的头很不规则。阿竹掂量了一下,觉得这本来应该是一根非常重的铁棒,但铁棒大部分已经被腐蚀了,只剩下手柄和一点残骸。 而从手柄处非常精美的花纹来看,这武器应该是一把非常珍贵的贵族武器。 因为铁质看起来还相当的优良,阿竹最终还是把这东西给留下了。 他一个人独享战利品,并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此时,他确实是犹豫了——舅妈在堡垒里非常需要他,但这个女的不回去的理由也非常充分。 说实话,他不可能为了彩盒放弃自己的舅妈,毕竟那已经算是他真正的亲人了。但他也知道,自己肯定不是普通人,至于自己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他也非常疑惑。但就刚才自己的表现,让他有了一点小小的期待。 而对于这一点小小的期待,自己内心产生的情绪却是不屑,而且是对自己的不屑。 “你总得有一个长远的计划。”阿竹对彩盒道。 “没有。” “如果你没有长远的计划,那你在这里坚持,也只不过是延缓自己死亡的时间而已。即使我现在不和他们回去,找到望天树之后,我也还是会回去的。”阿竹看着彩盒,他确定自己很喜欢这个女孩的品性。 当然只是表面的品性,毕竟没有深入相处。但人是一种自主性很强的动物,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实在帮不上忙的事情,他也不会耿耿于怀吧。 自己总不至于是那种圣母一样的老好人。 “说到最终的想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是我说了,你可能会笑话我。” “倒是也不会。”阿竹说道,“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有最终的想法,已经算是一种了不起了。” 阿竹这么说,显然让彩盒有一些感动,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啊,那你知道死亡堡么?” 第二十六章 死亡堡 阿竹摇头,这些信息都是生活相对来说比较优渥的人才能知道的,他除了天下人都知道的几个大堡之外,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死亡堡……是那个进去之后,接受了训练,然后就必须要远征的堡垒么?”玛胖子此时已经走近了,一边发着抖看着尸王的尸体,一边问道。 彩盒显然很看不起他,根本不予理会,继续对阿竹说道:“这个堡垒接纳所有其他堡垒的罪犯、不服从者,以及流放者。除了基本人口数量之外,其他人进入那个堡垒,就要接受训练,然后进行远征。” “远征去哪儿呢?”阿竹问道。 “不知道,但他们相信这个世界上还存在有行尸没有污染的净土,可能是一个岛屿,也可能是一片巨大的沙漠隔绝的绿洲,人类可以在那里得到喘息的机会。远征的人接受了训练,就要进入行尸的领域。” “这是从行尸的尸体属性来推断的,我们也研究并且得出了结论:如果行尸长时间在海洋中或者沙漠中,行尸体内的液体很快就会被盐水吸出来或者被太阳晒干,那样行尸就会分解或者变成无法行动的干肉,所以理论上,只要有足够大的沙漠,或者海域,就一定会有净土。”玛胖子说道。 当然这是理想的说法,事实上,目前就连堡垒和堡垒之间,都很难进行交流。 “所以,我不知道死亡堡在哪里,但我知道确实有一些人活着通过了丛林,并到达了那个堡垒,我也想去。我听说那里尊重所有的人,就算是我这样的人,只要愿意远征赴死,也会有食物还有训练。”彩盒说这个话的时候,眼睛闪闪发光。 阿竹却只能从彩盒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死意。 你不知道你的目的地,丛林里现在也不止是行尸,闪闪发光有什么用。 阿竹想了想,就对彩盒说:“我先送你去死亡堡,然后再去找望天树。” “太好了。”彩盒没有想到会是这么好的答案,都开始结巴了,“但,但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听到这个堡垒的名字的时候,觉得有点熟悉。”阿竹说道,“而且堡垒和堡垒之间,其实并不是特别的远,无法连通是因为中间有太多的行尸了。如果我们运气好,基本上不会耽误我什么时间。” 阿竹说完,玛胖子他们的脸都绿了,但阿竹根本没有理会他们。 阿竹看着彩盒的地图,继续顺着溪流往前走。按照地图上的说明,顺着溪流可以到达一块荒地,荒地上只有齐腰的杂草,树木变得非常零星。 因为行尸进入荒地之后会被太阳暴晒,腐烂得很快,所以那个地方的行尸已经不多了。但是阿竹发现,阳光出现了几分钟之后,四周开始快速起雾,林子里的浓雾也快速产生,将一切笼罩起来。 因此对于这地图的真实性,阿竹不得不表示怀疑。 同时,地图也给出了提示,要小心草里没有死透的行尸的半体。那些东西在草里不能活动,但是往往还有一只手或者嘴巴可以用,如果不小心踩到,就会被咬到或者抓住,就像陷阱一样。 但因为行尸半体上全都是苍蝇,所以如果不是太过于粗心的人,倒是也不用担心这个。 第二十七章 我是谁 潮湿和闷热继续折磨着他们,但阿竹管不了那么多了,带着彩盒继续往前,终于在晚上到达了荒原。 阿竹决定在这里休整一夜。离开荒原之后,又要进入丛林了。 之后的丛林的名字叫做巨木大森,里面开始出现没有成年的望天树,虽然没有他们要找的那种望天树那么雄伟,但也非常高大。这些大树吸收了几乎所有的营养,所以林子里的其他树都长得非常矮小,稀稀拉拉的。 据说,目前树人的主要注意力,就是在这片森林里,他们觉得这里应该会有成年的望天树,可以作为这个堡垒的新边界。 巨木大森,对于这个区域,地图上特地标注了:非常危险。 这个区域再往后,叫做鬼雾大森,基本上就是真正的未知区域了。 到了这里,才发现地图上标注的还算是实话。在这片荒原,雾气已经散了,虽然四周还是被浓雾笼罩着,像是一面通天的墙一样,但这里竟然能看到星空。 野外是冰冷的,荒芜的荒原上方,星空璀璨得不似人间。星星太多了,多得让人感觉天上都放不下了。 玛胖子一行人还一声不吭地跟在他们后面,也到了这里。 到了这个时候,阿竹还是很佩服玛胖子的。蠢货会自己离开,想办法回堡里,但玛胖子竟然克服恐惧跟了过来。算是一个有点脑子的人。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他们点燃篝火,各自休息。这个时候,彩盒还在不停地问阿竹:“你为什么要送我去死亡堡?” 如果再长几岁,阿竹就会知道,彩盒显然是觉得阿竹喜欢她,所以才会做出这种明显违心的决定。她正在不停地确定这一点。 在这个世界,有一个小毛孩,身负绝学又喜欢自己,彩盒一定觉得自己是未来的赢家了。 但阿竹此时浑然不知,甚至还觉得有一些烦,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个决定。 他似乎对于这个年纪的女孩,有一种天然的保护欲望。彩盒,死亡这些词语,在牵动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但那些东西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 最后,彩盒开始问他:“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那个“梆梆梆”的法术?” 彩盒问的是火球术和抗拒火环。 阿竹摇头。路上,他几次都想重新找到刚才施术时的感觉,但那似乎是一种本能,平时无事去找这样的感觉,还有点儿难以找到。而当他尝试着对一颗树释放法术之前,心中却会有不安的情绪产生,这种情绪让他不敢贸然去试。 似乎法术的使用,带着某种风险,所以必须在生命的紧要关头使用。 彩盒轻声问他:“你肯定不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我听说只有神谕者才会法术,你难道就是那个神谕者?” “年纪对不上吧。”阿竹说道,“那神谕者不是和吴牙堡主是一个年代的人物么?” “那你肯定是神谕者的儿子。” “不太像。” 从表面上看,他和舅妈相依为命,神谕者如果是自己的父亲,自己不至于混成这样。从真实的情况看,自己苏醒的时候是在一个土洞里,记忆全无,如今混成这样,也不太像是神谕者。 不过,在彩盒提起死亡堡的时候,他内心真的觉得自己对于这个名字是有记忆的。也许,自己可以在那边找到一些关于自己是从哪儿来的相关线索。 当然,自己不可以以真面目回去,如果自己是被死亡堡的人追杀而导致失忆,最终逃脱的,就这样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边上的玛胖子就说道:“这位老大,按照我们收到的吴牙堡主的所有通信来看,如果有人会法术,肯定和神谕者有所关联。如果您现在回到堡里,按照规则,堡主可能要把位置让给您做。” “他不会的,他只会想办法杀了我,然后宣告我是骗子。”阿竹说道,“如果你回去后乱说话,我就直接把你崩成两段。” 玛胖子和阿竹对视了一眼,发现阿竹说的竟是实话,就不敢说话了。他内心非常纳闷,为什么自己一直以来在其他人身上成功拍马屁的方法,在这个小鬼身上一点儿用都没有呢? 第二十八章 天塌了 阿竹躺了下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对于自己的出身产生了兴趣。自己到底是谁?自己身上还有哪些东西,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除了刚才的那种法术之外,难道还有其他的么? 他抬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看着看着,他忽然发现不对,那天上的亮光,不是繁星! 他猛地坐起来,仍然看着天上,然后他就看到,那些繁星,似乎都在动。 那不是繁星,那是一个巨大的生物,犹如苍穹一样覆盖在他们的上空,如今正在不停地往下降。 那些“星星”越来越大了。 阿竹看着天上的动作瞬间让所有人警觉了起来,大家一起看向上空,立刻都发现了异样。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阿竹抓住彩盒就往外跑。 “天塌下来了!”彩盒边跑边在那里大叫。 阿竹低声喝道:“别叫!” 玛胖子一行人也跟在后面奔跑。忽然,他们就看到玛胖子的一个跟班好像被什么东西吸了起来,一下浮到了空中。他大喊救命,但瞬间他就直接飞到了极高的空中,融入到了星空之中。 “什么鬼?”阿竹心想。 而后,一眨眼的工夫,那人的上半身又直接从天下落了下来,摔到了阿竹的身边,带着腥臭的血液和内脏铺了一地。 和那尸王一样,这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咬断了。但是下半身没有落下来,难道被吃了?这东西吃人只吃下半身么? 玛胖子见此,大声哭喊,竟被吓得狂奔起来,一下超过了阿竹他们。 阿竹的动作已经非常快了,但是没想到玛胖子忽然爆发,跑得那么快。 他这一跑,彩盒就倒霉了。忽然,阿竹感觉拉着彩盒的手一紧,回头就看到彩盒也漂了起来。 彩盒大喊救命,“有东西抓着我的腰!” 阿竹直接出刀划过彩盒的上空,凌空直接砍中了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彩盒落了下来。阿竹极尽目力,终于看见了——空中竟然垂下来很多非常细的透明丝线。 接着,他自己和彩盒又再次漂了起来。 他们四周已经全部都是这样的丝线了,犹如蜘蛛丝一样缠绕着他们。阿竹回头,看玛胖子已经跑远了,便一下抱紧挣扎的彩盒,大喊了一声:“抗拒火环!” 火焰瞬间从他身上炸出。因为彩盒离他很近,所以他感觉到气流涌过彩盒的身体后,才忽然变成爆裂的火焰,直接把那些丝线全部炸断了。 两个人此时已经被拉至高空,离地起码有十几米了。丝线被火球炸断,两人瞬间直接往下掉落。快落地的时候,阿竹再次大喊:“抗拒火环!” 巨大的力反冲于地上,减缓了两人摔落的速度,让他们免于被摔死。 再抬头,就看到“星空”继续压了下来,就在他们头顶十几米高的地方了。而且还在快速地下压,眼看就要将所有人压扁了。 而此时,他们也终于看清了,那些星光到底是什么——那全部都是人的尸体,被吊在无数的丝线当中。似乎有藻类寄生在尸体上,尸体上长满了奇怪的蘑菇,发出类似星光的强烈光芒。 这么的多尸体,毫无疑问,应该是有一个堡垒被攻破了,全员遇难。 第二十九章 怪物巨尸 阿竹在惊叹的同时,内心升起了一种恐惧感和孤独感。 但这种恐惧并不是害怕这个奇怪的生物,虽然他还不知道它是什么。自己内心的那个灵魂似乎从来不会害怕。 而这种孤独感,明显来自于没有同伴。 阿竹觉得,这个怪物需要同伴的协助。 瞬间,怪物已经压到了离他们头顶六七米的地方。阿竹抬头,看到在上方丝线中间,有很多鞭毛一样的东西。那东西非常锋利,直接鞭打下来,将那些丝线挂着的尸体切割成了碎片。 那应该是一种消化系统。 这个距离就能看到,很多尸体其实根本不是尸体,而是行尸。还有非常多的野兽尸体。 把尸王切成两半的,应该就是这个东西。 这玩意什么都吃。 阿竹惊叹的同时,十几根锋利的怪物鞭毛突然打了过来。 彩盒死死地抱着阿竹,觉得他们完蛋了。 阿竹一下紧抱住彩盒,大喊了一句:“瞬间移动!” 几乎是一眨眼间,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 在那个怪物看来,这两个猎物突然一下消失在了眼前。 玛胖子已经逃出了这片荒原,回头看的时候,巨大的怪物犹如一团乱麻一样的丝线团,直接覆盖住了整个荒原。 这一定是它的捕猎方式,它这样捕猎,几乎会一次性吃光整片荒原上的所有食物。 阿竹和彩盒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忽然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在一秒的时间里,阿竹觉得手脚空虚,而且四周全是强风,随即他就发现,自己和彩盒竟然在半空之中。 这不是悬崖的半空,而是在天空之中。他们两个人紧紧地抱着下落,抬头就看到了真正的繁星。 阿竹往下看,就见到地上有一个巨大的乌龟一样的庞然大物。星光下其实看得不是太清楚,但能感觉到它正在整体蠕动。 阿竹瞬间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了。这就是刚才他们看到的星空的另一面,这玩意的下方是用来捕猎的部分,就像丝线形成的巨大丝线团,从上面看就是一个巨大的乌龟的样子。 这东西是什么?是龟尸么?还是行尸变异形成的巨大的怪异尸体? 而且好像还巨大化了? 阿竹和彩盒两个人应该是通过瞬间移动,来到了这个怪物上方的半空中。 阿竹抱紧彩盒,突然感觉四周的寒冷直逼而来。阿竹知道,两人其实是在极其高的地方,于是立即再次大喊:“瞬间移动!” 两人面前再次一片白光闪现,白光回笼的时候,两个人直直地摔在地上。阿竹意识到,两人又瞬间移动到了其他地方。 这里的空气不是寒冷,而是阴冷,四周一片漆黑。阿竹心想,这个瞬间移动竟然是随机的,那要是随机移动到了大树里面或者墙壁里面,会不会直接就窒息了? 边上的彩盒立即打起了火镰,将四周照亮,问道:“刚才怎么了?这是在哪儿?” “应该是我用法术把我们从战斗中转移出来了,但这个法术是随机的,我也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儿。” 阿竹顺着彩盒的火镰光四处去看,发现两个人是在一个封闭的石质空间里,四周全是青色古老的岩石板,只有他们面前的石板上有一道门,通往一个深远的甬道。 第三十章 记忆复苏 两个人面面相觑,此时两人的五感才逐渐回归,阿竹就发现四周有一股腐臭的味道。 在看到了四周的石墙之后,阿竹脑海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刺痛,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来过这种地方,他的脑子里似乎闪过了自己在土洞里苏醒的瞬间。 他走到石墙面前,扣了扣石墙缝隙里的土,仔细地回忆。他意识到,这些土和自己失忆苏醒的时候,手指甲里的土一摸一样。 干燥,干燥得不似是在地下。 “我觉得我们可能到了地下。”阿竹转头看着彩盒,对她说道,“整个我们生活的地面之下,可能有一些奇怪的空腔和山洞。这个瞬间移动技能是360°完全随机的,我们应该是被偶然瞬移到地下的奇怪建筑里了。” “啊?”彩盒显然完全不知道阿竹说的是什么。 阿竹没有继续解释。他心说,难道当年自己也是因为使用了法术,偶然把自己瞬移到了地下,然后遇到了什么事情晕过去了,才导致失忆了的? 自己那么小就已经会法术了? 也是,自己这几年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这些东西,那么显然是很小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学会了。 彩盒就和他道:“那你继续瞬移,把我们再瞬移出去。” “出去喂那个巨大的怪物么?”阿竹反问道。他心说,那玩意绝对不是自己能打得过的,它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一次出来真的是长见识了,看来绝对不能有任何的得意和骄傲啊,自己会的这点东西,和林子里能出现的东西就不是一个等量级的。 “你就不能瞬移到死亡堡里去么?” “说了是随机的,大姐,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阿竹道,“而且,如果我猜得没错,这里是地下,在这里进行瞬移,大概率我们会被随机瞬移进土里。到时候如果我法术失灵了,我们就会被活埋了。” “法术还会失灵?” 天下的一切都会失灵的,阿竹心说,否则自己怎么会失去记忆。 他往前走了几步,就觉得非常疲惫,似乎刚才施放那些法术,极度消耗人的体力。他甚至感觉有些晕眩。 他歇了一会儿,摸了摸自己背上的刀,心说还是刀比较靠谱啊,这法术亏空身体那么厉害么? 彩盒发现了他脸上的异样,问他怎么了,他摆了摆手。彩盒上来就把他拉起来:“走,我们往前走走,看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你不累么?你不害怕么?你不疑惑么?” “我不啊,反正我是怀着必死的心出来的,事情发展到现在,我觉得已经很赚了。而且,这不是还有你么?” 阿竹叹气,他看着火镰火光下的彩盒,心里盘算了一下,为这个女人死是否值得。 黑暗中,火光下的彩盒,眼睛犹如宝石一样璀璨,单纯,眼中蒙着一层水雾。 阿竹拍了拍自己的脸,刚才这个女人似乎还不长这样,怎么现在自己看到的她,竟然长得那么好看了。是自己刚才突然慧眼识珠了?还是说,自己动感情了? 曾听很多人说过,人一旦动了感情,看喜欢的人就会觉得漂亮很多倍。而对于保护自己的人和自己保护的人,都会很容易产生感情。因为人投入了和被投入了时间和情感,就会变得脆弱很多。 在阿竹的内心中,再次涌起了一种对自己的嘲讽。他稍微缓了缓,也打起了自己的火镰,使自己显得更亮了一点。 第三十一章 奇怪的符号 阿竹和彩盒对视了一眼,往前走去,阿竹竟然在彩盒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欣慰。 她很满意现状,但自己却万分焦虑。这个地方,如果真是地下,那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了。起码也有上千年了吧?这里当年是什么地方?修建来是干什么用的? 还有就是,如果他们生活的地方,地下有很多这样的古迹,这又说明了什么?和地面上那巨大的怪物,是否有什么联系呢? 他们进入那个甬道,只是走了几步,彩盒就一下拉住了阿竹。显然彩盒的眼神非常好,阿竹什么都没有看到,他投过去询问的眼神,彩盒就道:“前面的黑暗中站着个什么东西,好高!” 阿竹穷尽目力往前看,只能看到黑暗中站着一个人形的瘦长的东西,大概有自己身高的一倍高,也不知道是什么。 他把自己的火镰丢了过去,火镰直接落到了那东西的面前,在火光的映照下,就看到那是一具奇怪的高大干尸。 这尸体应该是被泥巴封住了,若泥巴没有脱落的话,看上就是一个奇怪的泥塑。但现在泥巴脱落得非常厉害,露出了里面的东西,让人一眼就能够知道,那其实是一具干尸。而且有很多地方已经腐烂,露出了他的骨骼。 这东西看身高,和尸王是一个人种,特别高大。 两人走近,阿竹捡起火镰,就看到泥塑干尸身上,有着很多自己不认识的语言符号。 这些符号非常古老,所有的符号都是浮雕上去的,远看时犹如装饰的花纹。 “古代的人,都那么高大么?”彩盒问道。 阿竹没有回应,只是摇了摇头。他发现,这个泥塑的干尸手上,有用木头和泥巴做的装饰用的一件武器,似乎是一根巨大的棒子。他又抬头看泥塑的动作。这尸体非常威武,配上那根巨大的棒子,有着巨大的威慑力。只不过因为是假的,而且已经残缺了,所以威慑力大减。 阿竹和彩盒绕过泥塑,继续往前。 两个人默默地在甬道里走着。在阿竹的想象中,这么走下去很快就会出现下一个石头房间,但他们一路走下去,发现这条石头甬道非常非常的长,并没有遇到什么房间,或是岔路。 他们在中段停了下来,此时阿竹的疲惫已经到了顶点,他已经完全无法抬起眼皮了,巨大的困意袭来。 仔细地听了一下两边,没有任何的动静,这里似乎不会出现什么危险。阿竹对彩盒表示,让她看着,自己休息一下。 说完阿竹便沉沉地睡去,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就躺在彩盒的怀里。两个人几乎一样高,又因为这里十分阴冷,所以阿竹紧紧地贴着彩盒,两人身体相拥。 醒过来后阿竹觉得好一些了,自信心也恢复了一点。他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了看彩盒,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着了。 阿竹没有吵醒彩盒,火镰被彩盒做得非常小,以图节省,但这东西其实可以燃烧很长时间,所以虽然光线很暗,阿竹也没有太过担心。 他看着彩盒,虽然她中途睡着了其实对于他们来说非常危险,但既然现在没事,他也希望对方能够休息得好一些。 第三十二章 巨石碑 黑暗中十分安静,阿竹想了想,闭上眼睛,重新开始感受自己的身体。 之前在危险的时候,自己身体里的本能是如何在身上发出火球来的——其实那个瞬间,身体的变化他是有感觉的,但这感觉非常模糊,就像人本能的就会站立,但如果你必须要感觉你的肌肉是如何让你站立的,其实十分地困难和模糊。 阿竹专注地感受身体,尝试模拟最紧急时刻下身体的反应。他感觉到有一股气流在自己的身体里穿行,但他本能地意识到,这股气流在身体里行走的路线,非常复杂。 这些复杂的路线形成的纹路,似乎就是气流的变化。就好像是,身体中有无数的通路,且这些通路之间有什么秘密的路线,只要通过这些秘密路线中正确的一条,就可以找到宝藏了。 而这个宝藏就是,当这些气流离开身体的时候,它会变成一种现实中的能量。 比如说火。 但他尝试了几次,身体里的气流都在行走了一段路线之后,消失殆尽了,不知道去到了哪里。 而自己的内心深处,此时也开始有一种恐惧产生,似乎这种胡乱走气的行为,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阿竹叹了口气,不敢再试,于是开始整理自己的战利品。他把那些瓶瓶罐罐拿出来,仔细观瞧,仍旧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危险,如果想要知道得更多,想要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恐怕必须遇到更多的危险才行。”阿竹心里说道。 他看了眼面前的彩盒。自己攻击用的是火球术,防御用的是抗拒火环,在最危险的时候可以瞬间移动。自己对于刀的理解也很好。那么,自己还能做到什么呢?看样子,还需要经历更多种类的危险才能知道。 他正思考着,对面的彩盒突然睁开眼睛,看着他。 “醒了?”阿竹希望彩盒能够再睡一会儿,他还想继续冥想一会儿。 彩盒却揉了揉脸,一把抓住他的手,说道:“你睡了好久,在你睡着的时候,我已经把前面都走完了。” 阿竹愣了一下,彩盒站起来,对他说道:“你一定要跟我来,有个东西你一定要看一下,就在前面。” 阿竹跟着彩盒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来到了一处巨大的石头房间里。这个房间非常大,长宽足有20多米。在房间的中间,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应该有30多米高,非常宏伟。 阿竹走过去,发现石碑上全都是他看不懂的文字。 阿竹刚想发问,就听到彩盒说道:“我在堡垒里看到过一本古书,上面就是用的这种文字,是两万年前的古文字。” “写的什么?” “这个文字完全没有被破译过。”她说道,“没有人知道这些文字在表达什么,只有几个简单的猜想。” “什么猜想?”阿竹问道。 说实话,这巨大的石碑让他觉得有点熟悉。但自己肯定没有来过这儿,他只是熟悉这块石碑,却并不是熟悉这里的环 第三十三章 珞家少辛 “在很久很久之前,我们的世界不是这样的,当时的人比我们高大很多,就像尸王一样高大。他们当时广布于这个世界各处,人口非常多,而且勤于记录,所以现如今世界上还到处都存着他们的各种书籍。其中的魔法书籍,最开始的时候都出土于各种遗迹,书本也都非常大,没有人能看懂。一直到珞家的一个天才先祖破译了这种文字,才开始把魔法书翻译成现在的文字,珞家也成为了第一批能够使用魔法的人类。”彩盒说道。 “珞家?”听起来好熟悉。 “中州的法圣世家,珞家珞少辛,你还记得吗?” 阿竹当然不记得,但觉得很熟悉。 “你应该是珞家的人。”彩盒看着阿竹说道,“你会使用魔法。” “珞家的人有什么特征吗?”阿竹对此完全没有记忆。 “会使用魔法。” “你再说得详细点,好吗?” “那我又不知道珞家人是什么样子的,我就知道,会魔法的一直都只有珞家人。但很久很久之前,也有传言说是魔法已经失效了,但为什么你又可以用了?” “失效?” “对,好久好久了。我听我老师说,魔法早就失效了。”彩盒看着阿竹,“难道这个世界又有了什么变化?” “你一次性说完好吗?”阿竹看着那巨大的石碑,开始觉得头疼。 “我师父说,魔法失效是因为珞家当年的那个天才不停地用魔法续命,他不停地研究和翻译,终于触发了一个神秘的防御机制。” “什么意思?” “最终极的魔法,也就是消除所有的魔法。当珞家的那个天才解码了最终的魔法,并试验了之后,世界上所有的魔法都消失了。”彩盒看着阿竹继续说道,“但为什么你还可以使用魔法?难道终极魔法开始失效了?” 阿竹此时倒是对彩盒的老师产生了兴趣:“在那个堡垒里,还能有知识这么渊博的智者?” “当然。我们都是被困在堡垒里的,这里有很多当年的幸存者,各个阶层的都有。”彩盒说道,“所有的孩子都会有老师,但因为他神神叨叨的,所以没有人愿意和他学,只有我愿意。” “哦。”阿竹明白了,“也许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可以去问问他,因为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彩盒看着阿竹:“但你会把我先送到目的地,才会回去对吗?” “我不会抛下你的。”阿竹说道。 阿竹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脱口而出,以至于彩盒有点感动了:“这个时代的人,没有你这么好的。” 这个时代那么糟糕吗?阿竹心说。 “不管怎么说,还得先出去啊。”阿竹四处望了望,想要寻找新的出路。 “是的是的。”彩盒连连点头。 “你之前就探路到这里?” “是的,再往后就没有路了。”彩盒说道,“这个空间,两边就这么大了,可能还是需要你瞬间移动出去。” 不可能吧,应该不可能是一个封闭的空间吧。瞬间移动自己也没有把握啊,那岂不是两个人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他们两个绕过石碑,看到后面果然没有路了,但不是设计的时候就是死路,而是因为巨大的门洞坍塌了,把出口堵住了。 阿竹来到洞口,看到很多乱石堵住了门,就用手去感受,能插觉到一丝轻微的气流。 也许在这个位置,可以使用瞬间移动魔法,到坍塌的区域后面去。但自己还不能熟练掌握这个魔法技能,会非常危险。 怎么办呢? 第三十四章 魔法药剂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阿竹可能还会赌一赌,但是现在他内心的感觉非常不好。 他觉得之前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滥用了这个法术,才会导致自己失去记忆,从一个土洞里醒了过来。 所以在破烂的门洞前犹豫了半天,阿竹最终还是放弃了。 两个人坐在雕像之前,阿竹摸着自己的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还能想出什么其他办法吗?”彩盒似乎比较想得开,问他道。 “也许有其他的法术,可以精准地离开这里,不用承担死在土里的风险。” “你能琢磨着想起来吗?” “不能。”阿竹丧气地挠了挠头头。 “那还有什么好想的呢?” “我总觉得会有办法,莽撞肯定比不莽撞要糟糕。”阿竹叹了口气,“也许我们应该再找找有没有其他出口,或者密道之类的。” “那你也没有找啊?”彩盒看着阿竹。 阿竹看着彩盒,他自己有一个舒适区,遇到任何极端的困难,他需要先整理思路。 他不是那种一猛子就干的人,他似乎有一个本能,认为遇到困难一定要先宏观地思考一遍问题。 就在刚才,他已经在想,如果自己能活着出去,得去见一下彩盒的那位老师。 以自己的本事,如果不遇到特别奇怪的行尸,或者是尸潮,应该是能把彩盒送到目的地的。然后他得回去,找那个老师。 自己在堡里也生活了那么多年了,竟然不知道这个事情,看样子自己的阶层不太对。 彩盒看着他,忽然就对他道:“刚才你杀了一个尸王,它身体里掉出了很多东西对不对?” “是的。” “那你拿出来给我看看,说不定这些东西里,有能帮助我们从这里出去的东西。” “那些东西都非常古老了,是不是还管用都不知道。”说着,阿竹把自己的包裹递给了彩盒。彩盒打开他的包裹,把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拿了出来。 “你认得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吗?”阿竹问她。 彩盒仔细地看了看这些瓶瓶罐罐,忽然拿起其中一瓶红色的液体,说道:“我知道这东西。” “你连这个都知道?”阿竹诧异地望向彩盒。 彩盒就开始摸自己身上,阿竹看着她,心说你要干什么?就看到彩盒露出了自己修长的小腿,上面有一条伤口,是之前逃跑的时候擦伤的。 “你看着。”彩盒说着,用力拧开那瓶子,直接喝了一口瓶子里的红色液体。 那东西应该不难喝,彩盒直接咕嘟咕嘟喝下去了半瓶。阿竹立即就看到,彩盒腿上的擦伤,开始快速地修复了起来。 很快彩盒腿上的伤口,包括一些淤青都消失了。 “这是神水?”阿竹瞪着眼睛问道。 “这是一种魔法药剂,只要它还是红色的,就说明魔法没有消失。”彩盒说道。 “这也是你的老师告诉你的?” “是啊。”彩盒说道,“这种魔法药剂还是分等级的。像我手里的这个,瓶子很小,对重伤就没什么用了,最多会有一点缓解作用。要是受了特别严重的伤,就需要更厉害的魔法药剂。我知道的最厉害的魔法药剂是金色的,而金色的魔法药剂又分了很多等级。当年的药业是十分发达的。” 说着,彩盒把瓶子递给阿竹,阿竹接了过来。瓶子里的药液还有半瓶,他看了看,谨慎地闻了闻。 彩盒见了就说:“你喝了吧,这样你身上的伤也会好得快一点,说不定你的记忆都会恢复呢。” 阿竹还是有点犹豫。 彩盒就道:“是不是嫌我喝过,有口水,脏,那我给你再开一瓶。” “哎,别了。”阿竹立即阻止她,“不是嫌你脏,就是觉得这不知道多久之前的东西了,吃了真的没事吗?” “你喝吧。我不是都没事吗?”彩盒说着,往前伸了伸脖子,似乎是想让阿竹看得更清楚点。 阿竹再次闻了闻药液,竟然闻出点酒的味道,他想了想,一咬牙,就把剩下的半瓶药剂喝了下去。 味道竟然还可以。 第三十五章 躁动感 喝完之后,阿竹忽然感觉到一个奇怪的,类似于身体里有丝线在拉扯的感觉。这种感觉快速充满全身,似乎是有很多细小的丝线,到处在身体里穿行,很痒。到了伤口的地方,那些丝线就会融化,并立即去修补伤口,伤口快速愈合起来。 整个身体里跑了一圈之后,那些没有找到伤口的丝线,一下全部都融化了,形成了一股暖流。这股暖流让阿竹忽然觉得很饱,很有力量。 几乎是同时,阿竹就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情绪涌了上来。他皱起眉头,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内心里的哪种嘲讽,变得非常具体。 他觉得自己的心态发生了某种变化。 他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变化,但是感觉非常强烈。 “这东西会不会有副作用?”阿竹开口问道。 “我老师说,只有非常少的人,才会有副作用。”彩盒想了想,答道。 “是什么?”阿竹追问。 “我不知道,但我老师说,并不会伤人性命,只是很容易惹祸。”彩盒看着阿竹,解释道。 很容易惹祸? 阿竹觉得奇怪,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就发现彩盒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怎么了?”阿竹问彩盒。 “你喝了我的口水哦。”彩盒说道,眨巴了下眼睛。 阿竹眯起眼睛,没有说话,再次看了看那个瓶子。 说实话,口水不口水的,他根本不在乎,就算是一个抠脚大汉的口水,他也是不在乎的。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喝了彩盒喝过的瓶子这样的行为,对于彩盒的意义似乎不一般。 “你有什么传染病吗?”阿竹问道。 彩盒笑着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妈妈说,如果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就不会觉得另一个人的口水脏。” 那我喜欢全天下的人。阿竹心想。在这个时代,干净的水其实是一种奢侈品。 不过他没有和彩盒多聊这些,稍微休息了片刻,他感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身上有一种巨大的躁动感。就是身体素质最好的时候,那种充满强烈的想运动的感觉。 他站起来和彩盒一起往回探索,就发现彩盒一直笑嘻嘻地看着他。 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路上,阿竹就问彩盒:“那个蓝色的液体,是用来做什么的?” 彩盒就和他说:“那个蓝色的液体,古籍中记载的是,只有会使用魔法的魔法师,在战斗的时候才会喝,具体的作用不明确。因为有关这方面的资料非常少,只有零星的记录。” 在所有的古籍中,一旦涉及到战斗法师,相关的资料就特别少,似乎被人为地隐藏过一样。 “想要知道的话,你喝喝看喽。我能保证的是,肯定不会马上死。这些药品都是战场上的补给品,最多折寿。” “那也要看折多少寿。如果喝完,就只剩下一年两年能活了,那也太不合算了。”阿竹说道。 彩盒就道:“不会,这在很久以前,应该是非常常见的药剂。不过现在这些药剂十分珍贵,我们如果自己不用,出去后也许能卖出天价。” 阿竹看着她,心说怎么是我们,这东西不是我的战利品吗?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去争论。 第三十六章 出路 这个地下空间看起来严丝合缝,没有找到任何的其他出口。阿竹和彩盒两个人来来回回走了很多遍,最后只得又回到了坍塌的石门这里。 彩盒看着阿竹,似乎是在询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阿竹摸着堵门的乱石,就对她道:“其实现在最安全的方法,不是使用瞬间移动法术,而是把这些石头全部崩开,生挖出一个通道来看看。” “你不是说,那个法术非常消耗体力吗?”彩盒有些担忧地看着阿竹。 阿竹感受了一下,虽然他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体力很旺盛,但在施展法术上,他确实仍旧感觉到一种虚空。 他权衡了一下,与其在这里犹豫不决,继续消耗体能,不如赌一把。 刚才彩盒说到蓝色药剂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了一个灵感。 这是像他这样会法术的人才会有的一种灵感。 只有会法术的人才能够感受得到,法术消耗的除了体力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力量。那种力量的空虚,产生的感觉很像是一个人虽然休息得很好,他表现出来的也是精神很好的样子,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今天做不了什么重的体力活了。这就类似于一个人锻炼过度,导致体力消耗过度,但是因为太累所以觉睡得很好,虽然看起来精神依然很旺盛,但体力却一时半会恢复不了了。 那么那个蓝色的药剂,是不是可以用来恢复这种使用魔法后产生的疲惫感? 他觉得是。 当然,也不能完全肯定,但是他觉得可以实验一下。 彩盒没有阻止他。她看起来似乎对未来漠不关心,只是比较关心现在。 这也算是一种好的品质吧。 阿竹不再多想,仰头喝掉了蓝色的药剂,然后闭目休整了一下。果然,他立刻就感觉到那种使用魔法后的疲惫感开始快速地消失了。 于是他把自己的身体贴近乱石,并让彩盒走开一点,然后就闭上眼睛,努力去寻找当时释放法术时的感觉。 瞬间,他就找到了那一丝微妙的感觉,然后直接释放出了一个“抗拒火环”。 因为紧贴着石头,法术的巨大力量像鞭子一样从阿竹的体内抽出来,打在了堵门的石头上,直接将他面前的石块打出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那块石头有一人高,非常大。见这样的巨石都被打出了裂缝,阿竹惊讶于“抗拒火环”的威力,立即寻找感觉又释放了一个。 “邦”的一声,这一次的威力似乎更大。两下之后,堵门的巨石直接变得粉碎,一下子垮塌了下来。 最前面的这一整块石头完全碎裂开来,导致堵住石门的石头的整体平衡结构被破坏,所有的石头都开始滚落下来。 阿竹赶紧躲开,就看到碎石从石门中不断滚落出来,散落了一地。再看石门,里面乱石丛丛,但是露出来一道人可以通过的小缝隙,外面似乎别有洞天。 有风吹来,感受更加明显了,看来是能通往外面的。 第三十七章 地下城 阿竹和彩盒尝试着往前爬去,动作非常小心,担心爬到一半,上面的石头再砸下来。 但其实这个时候阿竹已经不慌了,他意识到这个石门之前可能就是被炸塌的,而不是自然坍塌。 如果是自然坍塌,这上面不知道还有多少石头,目前的通道只是乱石间达到了微妙的平衡,堆砌出来的。如果两个人的动作稍微不稳,破坏了这种平衡,上面的石头砸下来,人就被砸扁了。 而如果是炸塌的,那上面的乱石就不会太多。再加上自己刚才已经炸过一波,滚出来很多石头,露出不少空间,那上面可能就更没剩多少碎石了。 但不管怎么说,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两个人挤着石头的缝隙出去,终于到了石门的另一边。 两人欣喜,对视了一眼,彩盒看着阿竹的眼神都有了水光。 阿竹打亮了火石,去照前面的通道,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他首先发现,石门另一边的空间很长,但不是往地面上去的,而是一条很长的,不停往下盘旋下去的台阶。其二,在这个台阶的开始处,有一截奇怪的骨头,特别粗大。 两个人走过去,就看到那竟然是一只手骨!长度和一个人的身高差不多长,而且指甲也特别长。 手骨的断口是被切断的。 “这是一个地下城的入口。”阿竹就说道,这个传说倒是很多人都听说过,这个世界有非常多的地下城,“这手是地下城里的某个东西的手,被人在这里砍断了。” 所谓的地下城,就是远古时期,地下的巨大城堡。关于地下城有很多说法,有的说是地上的城堡整体沉降到地下去了,也有的说有一个时代,人们都是在地下生活的,因此在地下建立了非常深邃的城市体系。 这些地下城里有着前面无数代人留下的财宝、秘密以及厉害的武器,也有很多奇怪的鬼魅一样的东西和机关。 这些都是在小孩子的传说里会说起的东西,阿竹也只是听舅妈说起过,但是此时,他确实看到了一个往地下去的楼梯。 这下面,踢块石头下去也完全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也就是说,其深度早就超过了声音能传达上来的距离。 这里,整个区域的下面,肯定都是这个地下城,规模非常大。看着巨手的骨骸,阿竹开始意识到,古人为什么要炸踏这个入口了。 “我们要下去吗?”彩盒问道。 “下去肯定会死,不是死于饥饿,就是死于迷路,或者——”他拨弄了一下地上的巨大手骨,没再继续说下去。 “所以这是我们永远无法到达的区域,这辈子都不会有人能知道这下面有什么吗?” “会有机会的。现在不知道,只是不够强。”阿竹说道,看着下面的深邃,心中涌起了很大的好奇心。 他有点意外,以往自己对其他事都很淡漠,如今内心的好奇却很汹涌:“人类一定会踏足这种地方的。” 第三十八章 低阶魔法 “那你不下去,你现在准备怎么办?这里又没有路了。”彩盒疑惑看着他问。 “继续想。” “你脾气有点倔哎,这有点不好。” 彩盒看着阿竹,阿竹也看着彩盒,两人对视着。 阿竹突然就觉得两个人的边际感变弱了,这让他有点不舒服。但他不知道怎么处理,只好抬头看向通道的顶部。 通道的顶上全部都是裂缝,阿竹抬手向上,能感觉到风是从通道顶部的裂缝中吹下来的。 但他也知道,这里非常的深,一定是普通挖掘不可能到达的深度。 阿竹想着,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关键点,于是问彩盒道:“这个瞬间移动魔法,可以随机移动到任何地方,那么本质上,如果是在地面上使用的话,是非常有可能随机移动到泥巴里面去的。这样的话,魔法师每次使用这个技能的时候,都有可能会死掉。” “你是啥想法?”彩盒皱起眉头,不太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我所使用的魔法,肯定是低阶魔法,这对于你来说已经是非常神奇的了。但是你看,和传说中的魔法的威力相比,我能做的事情,最多是自卫和单兵攻击。” 而传说中的魔法,是可以以一敌千的。 “那么,这个瞬间移动就是一个低阶魔法,这种低阶魔法也应该是低风险的。对吧?”阿竹说道,“我们学用剑,第一次拿剑就有可能会死掉,那就没人学剑了,道理肯定不是这样的。在古籍中,也没有写过魔法师学徒会随机死亡的事情吧?” “你能不能直接说你的想法。”彩盒看着他,略显不耐。 “我觉得,瞬间移动可能不会移动到土里,这个魔法本身是会自动挑选空隙的,然后把人随机传送过去。” “所以——” “所以,我想试一下瞬间移动。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情,就是我们可能会随机移动到地下城去,如果遇到了危险,我得立即继续瞬间移动,所以,我们得看看我们还有多少蓝。” 不知道什么时候,阿竹的这些东西都到了彩盒这里。 好像舅妈也是这个脾气。 彩盒翻找了一下,说道:“还有三瓶。” “那估计我还能瞬间移动六次。六次之内,如果我们无法移动到地面上,那么我们就完蛋了。然后,喝蓝的时候,我的魔法体力不是一次性恢复的,它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如果我们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一个能秒杀我们的东西,我们也完了。” 彩盒看着阿竹,点头:“可以,反正在这个世界活着也没太大意思。” “我没有恐吓你,我是在和你阐述风险。” “我也没胡说,我确实这么觉得。” 阿竹觉得自己和彩盒没法沟通。 他看着她:“你说的,死就死。” “死就死。”彩盒倔强地看着阿竹。 “有利的部分,我还没有阐述呢。” “你烦不烦。” 好吧,难怪舅妈说,不要和其他人说太多你的想法,自己想好了去做就行了。你怎么想的,对于大部分人来说并不重要。 第三十九章 穿盔甲的女人 阿竹把彩盒背起来,紧紧地束缚在自己的身上。彩盒单手抱着他抱得非常紧,另一手则举着火石。 阿竹自己手里拿了两个蓝色药剂瓶,嘴巴里咬着一瓶,直接一个瞬间移动,两个人瞬间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的时候,两个人竟然身处一片虚空的黑暗中,快速地下落着。四周一片黢黑,什么都没有。 他料对了,阿竹心想,果然是会随机到空旷的地方。 阿竹一口喝掉嘴巴里咬着的一瓶蓝色药剂,瞬间再次一个瞬间移动。 这一次,一下就到了一个大厅里面,但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这个大厅是在什么位置了。 彩盒手里的火石照明有限,但是那火光在这里的岩石中似乎产生了反射,形成了非常神奇的照明效果。 阿竹就看到,这个大厅的尽头,竟然有一个巨大的王座,上面坐着一个巨大的人形怪物。那怪物有十几米高,也不知道是活的还是尸体。 这次阿竹没有立即再次瞬间移动,只是看着那隐约的巨大身体。这个时候,他就听到四周的黑暗中,出现了大量爪子爬动的声音,而且速度非常快,迅速朝他们两个人聚拢过来。 阿竹再次瞬间移动。这一次,两个人直接到了一处悬崖的崖壁突起上,下面全部都是熔岩。熔岩的光照亮了崖壁,上面全部都是石头建筑。 这地下城真的好大啊!这都是些什么地方?都有些什么怪物? 阿竹再次喝掉一瓶蓝色药剂,继续施展瞬间移动。 忽然,他看到了阳光,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和彩盒这次出现在了一颗树的树梢上。树梢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量,阿竹站立不稳,直接坠落下去。 树离地面很高,这么摔下去肯定会被摔死的。但阿竹不敢再使用瞬间移动了,他直接伸手抓树枝。然而树枝无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两人不断地坠落,过程中被树枝划得遍体鳞伤,但也减速了不少。就这样,两个人一路掉落,重重摔在了下面的厚落叶上。 瞬间,阿竹就感觉屁股剧疼。彩盒也被摔飞了出去。 阿竹立即就想爬起来,刚抬起肩膀,一柄剑矛就直接顶到了他的喉咙口。 他还没看清楚呢,四周就被马围住了,有一个高大的穿着盔甲的女人,骑在一匹白马上,手中的长矛正对着自己的咽喉。 彩盒此时站了起来,也发现情况不太对。 阿竹看着白马脖子上挂着的麻布上有堡垒的徽标,知道这是天梯堡的人马。 而那个穿着高大盔甲的女人,他虽然没有见过,但是他听说过,这人应该就是天梯堡堡主手下的二号人物,那位代号黑梨的女骑士。 黑梨非常壮硕,使一杆轻枪。 轻枪的优势虽然是轻,但黑梨使轻抢并不是因为她的气力不够,而是她用同样的气力挥动这杆枪的时候,速度会比使重枪时快很多。如果她的手足够稳,那么她可以在用重枪使出第一招之后,直接从空隙中直插敌人的喉咙。 黑梨这杆枪在行尸围堡的时候,多次单枪匹马出去,凭借马的速度,只用枪头就一路砍下无数的尸头,给火油部队开路。 第四十章 黑梨 所谓的围堡,即是城堡被众多数量的行尸所围。一般堡垒的四周会有很多层火油沟,平日里覆盖在荒草下,在遇到奇怪的情况,比如行尸围住堡垒的时候,可以点燃这些火油沟。火油燃烧形成火墙保护住堡垒,穿过火墙的行尸都会被烧焦。 但如果行尸的数量过多,就会压灭某一个角落的火沟,那么行尸就可以通过这个角落的缺口进如堡垒。这个时候,就需要火油部队过去,用钩子把火沟里的尸体拖出来,然后加入更多火油,把缺口补上。 而此时,可能已经有非常多的行尸突破火油沟冲进来了,那么在火油部队出动之前,黑梨的别动队就会出去,把能看得到的行尸全部都干掉。 这些人全部训练有素,如果被咬,就会直接自尽,算是十分铁血的一批人。 最近这几年,行尸围堡的次数变少了,黑梨的别动队长期没有行动,很多人开始质疑他们的存在和享受的福利。黑梨知道后,直接把那些质疑的人全部杀了,并把人从堡垒的高墙上推下去,掉在城堡外面,吸引行尸过来,然后单人杀出去,把引过来的行尸全部都砍杀掉。 这件事情堡主没有过问。此后,堡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堡主对黑梨是什么样的态度。 黑梨长得非常漂亮,卷发,人很高,腿长腰细,有一种健康的魅力感,英气逼人。所有人都说她是堡主的女人,但这件事情从未被证实过。 这个人都出动了,而且是进入了丛林这么深的地方,显然堡里发生了大事。 当然阿竹没有权利提问,枪还在他的喉咙口,他只是看着黑梨。 对方就问他道:“想不到还有人活着在林子里过了夜,有没有看到少堡主?” 如果是平时,阿竹肯定会思索一下再回答,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性格发生了变化,直接回答道:“死了。” “死了?”黑梨看着他,“你亲眼看到了?” “看到了,算算时间,现在他应该要么已经被吃光了,要么已经变成行尸了。” 黑梨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边上的人就对她道:“队长,有左千户在,过一个晚上应该不成问题。昨晚望远的人说看到林子里有大东西,才派我们来接应少堡主的。这小子是在胡说。” 黑梨看着阿竹:“知道我是谁吗?知道胡扯在我这里有什么后果吗?” 黑梨看着阿竹的眼神非常锐利,阿竹知道,这是一个没有法制的时代,在丛林里,黑梨完全可以直接杀了自己。 因为堡里所有的人,都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死了。 “不知道。”阿竹回答她道。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心中的嘲讽开始浮现在他的脸上。 黑梨看着阿竹,边上的副手就谄媚道:“您看他穿的衣服,他的等级也到不了认识您的地步,但是我知道他,他的舅妈很漂亮。” 阿竹皱了一下眉头,他不喜欢别人提他舅妈。 第四十一章 倔小孩 “昨晚那个环境,哪个千户都救不了你们家少堡主。”后面的彩盒忽然说道。 黑梨看着阿竹身后的女孩,又看了看阿竹:“还是一对亡命鸳鸯。” “她说得对。”阿竹往旁边挪动,挡住彩盒,说道,“昨晚的情况很复杂,少堡主应该死了。如果你们昨晚在,你们也会死。” 听到他的话,别动队的所有人都哄堂大笑。这里足有二十多个人,都是好手中的好手,显然不会把小孩子的话当回事。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副手问阿竹道,“你们还是两个小鬼呢。” 阿竹就说道:“因为我强。”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接着又大笑起来,黑梨也饶有兴趣地看着阿竹。 忽然,黑梨的队伍后面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个人是个妖怪!” 阿竹朝声音看去,发现竟然是玛胖子,他被绑在马上,双手已经被砍掉了。显然是昨晚逃回去,被人发现他没有把少堡主带回去,受到了刑法。 “小胖子,如果你带我们找不到少堡主,你知道你们全家会是什么下场。”黑梨说道。 玛胖子马上道:“知道,知道。”痛苦让他脸色扭曲,“他们两个,昨天也和少堡主在一起,还和左千户起了冲突,他们一定知道少堡主在哪里!” “喂,你这个推测没有逻辑啊。”阿竹看着玛胖子。 “这个人,”玛胖子看着阿竹,“这个人是个妖怪!他会妖法!他,他是妖尸!” 玛胖子已经语无伦次了。 但因为他没有了双手,没有办法指认,所以别人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能猜测是阿竹。 那副手见此就说道:“早知道给他留一只手了。” 说完,所有人再次哄堂大笑。 黑梨则看着阿竹,阿竹也看着她,黑梨就说道:“继续找,如果今晚还没有找到,就把这两个小孩子带回去,严刑拷问。这样堡主问起来,就不会觉得我们没有做事了。” 阿竹还是看着黑梨,黑梨就有点不爽了:“把你这种眼神收起来,你这种人,眼神应该跟狗学。” 阿竹没有吭声,还是看着黑梨,但他的内心却认真在想:“狗的眼神是什么样子的?” 黑梨看阿竹没有变化,就直接把矛尖顶到了阿竹的皮肤上,说道:“这个时代,像你这样的倔小孩,到处都是,但倔是没用的。我现在告诉你,你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回去之后,会让人把你舅妈强奸了,之后再五马分尸,拿来喂行尸。” 阿竹的眼神变得更加不爽了,黑梨也脸色发黑。 黑梨这个人的脾气是这样的,她不喜欢任何人忤逆她,除了她不得不听其命令的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必须害怕她,否则,她就会很不舒服。 这小鬼的眼神,是一定要受到惩罚的。 黑梨再次看了看阿竹身后的彩盒,说道:“把小姑娘的手砍了,让这小鬼明白一下,和大人作对是什么下场。” 那副手二话没说,上去拔刀就要到彩盒的面前。 第四十二章 变故 然而没等他的刀完全拔出来,阿竹直接抬手,一个火球过去,直接把那副手炸成了渣。 那是整个人都被炸烂了,速度非常快,看上去就是阿竹一抬手,那副手就直接爆炸了一样。 黑梨愣了一下,抽矛回来防御,并环顾四周,喊道:“有埋伏,这两个小鬼是诱饵!” 阿竹看了看自己的手,对黑梨说道:“没有埋伏,顺手没注意力道,不知道这东西打人那么厉害。” 似乎他的性格发生了变化之后,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这些法术了。 黑梨看着阿竹,完全难以置信的模样。 阿竹心中忽然就涌起了一个念头,问黑梨道:“你刚才说,要把我舅妈轮奸并且五马分尸,是吧?” 阿竹想起了当年听过的黑梨做的事情,知道这是一个言出必行的女人。 黑梨也算是个人物,瞬间长矛出手,刺向阿竹的咽喉。 阿竹大喝“抗拒火环”,直接把刺过来的矛砸碎。黑梨也受到冲击,落马飞出去三四米远。马头被冲得爆裂,直接倒地身亡。 没等黑梨拔出自己的备用佩刀,阿竹几步上前,用手掌顶住了她的下巴。 “等一下。”黑梨大叫,“你是珞家的人?你是魔法师?” 阿竹其实想直接爆掉她的头,但是刚才那一下,火球没有出来。 显然,还是不能随手所欲啊。他索性装作是被叫停了。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指教?”阿竹问道。 “别杀我,别杀我!堡主可以给你地位,什么都可以给你!别杀我。”黑梨喊道。 “你们家堡主很牛逼吗?他做出了什么贡献吗?你很牛逼吗?你以前在和平时代,有过什么战功吗?” 黑梨愣住了。在堡垒时代,每个堡垒的堡主都是他们的神,都有大量神化自己的行为,大家已经很久没有用人的思维去思考有关堡主的一切了。 “堡主……没有堡主,就没有这一方太平,大家都没有活路。” “堡垒是所有人一起修起来的,就算堡主有什么贡献,也是他应该做的。不过地方之长,搞得自己犹如神仙一样,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要为他服务,还搞出来一个少堡主。”阿竹说道,“我这一手本事,还要你家堡主来封我,给我利益?我不杀了他全家已经很好了。” 黑梨被噎住了,胸口不停地起伏。她从来没有说过堡主的坏话,也从来没有想过堡主是否称职的问题。 她就是忠于堡主的,从她认知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开始,她一直都是这么想这么做的。 阿竹看出来了,他说道:“说,堡主是条狗。” “堡主……不可以侮辱堡主。”黑梨心中升起了莫名的憎恨,冷冷地看着阿竹。 “为什么?他只是代号叫堡主,他也只是一个普通人。”阿竹说道。 没有想到,他的话音刚落,其他人全部都拔出了佩刀。这群敢死队的人,全都露出了凶狠的表情。 “那么,小姐姐,我只能把你轰了。”阿竹看着黑梨,说道。 第四十三章 堡主是狗 不知道为什么,阿竹的内心此时升起了一股巨大的爽意。 刚才黑梨想要折磨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感觉吧?阿竹心想。 黑梨看着阿竹,就笑了:“你觉得干我们这一行的人,还会怕死吗?兄弟们,杀了这两个人,他再厉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阿竹不为所动,抬手顶住黑梨的下巴:“那你在天梯堡里还有没有家人?你死了之后,我也去给他们来个五马分尸,你觉得怎么样?你知道的,我绝对有这个能力。” 此时,黑梨的表情才发生了变化。 阿竹接着说道:“你刚才不也是这么威胁我的吗?舒服吗?”他抬眼扫视了一圈别动队的人,“我说到做到,你们所有人,今天必须说一句‘堡主是条狗’,否则我杀完你们,再杀你们全家。” 瞬间,所有人全都开始松动起来。 阿竹看向黑梨,开始倒数起来:“3……2……” 黑梨自己倒是还好,但是她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的妹妹不久前刚生了一个孩子,她之所以做到现在这一步,就是希望她的妹妹能够幸福,连着她的那份一起。 但眼前的这个小孩子实在是太可怕了,她思考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自己说那些话的时候,是觉得自己一定会杀了这小孩的舅妈的,因为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而如今,他要杀了自己全家,包括自己妹妹的新生儿,也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人总是拿自己去揣摩别人的,所以黑梨害怕了。 思虑良久,黑梨忽然开口,非常勉强地说了一句:“堡主,是狗。” 闻声,别动队里的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这是在他们这个领域里,绝对不能说的话,这是巨大的耻辱。 黑梨的话音刚落,她的队伍中就有一个人冲了过来,挥舞着一把大斧头劈向阿竹和黑梨,并且大喊道:“你个懦夫!你和这个小鬼一起去死吧!” 阿竹不甚在意,一个抬手,斧头直接炸开。那人又转身拔刀,已经冲到了阿竹的边上,只见阿竹再次抬手,那人直接被炸碎了。 其他人眼含热泪,也纷纷拔刀挥斧,叫喊着“天梯堡永在!”冲向了阿竹。 阿竹此时眉头一皱,觉得有点棘手了,刚才光顾着自己爽了,完全没有想过对方人那么多一起冲过来。 这下这么办? 就在他打算把所有人都杀光的时候,黑梨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并拉着他的手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然后冲着冲过来的人喊道:“杀了他!” 阿竹看着黑梨,她一副得逞的表情。 好烦啊。 阿竹直接一个“抗拒火环”丢出去,把黑梨弹开。 这时,别动队的其他人挥舞着刀斧也都到了,阿竹想再接一个“抗拒火环”,却发现自己没蓝了。 他只得一个翻身往后滚去,同时伸出手对彩盒喊道:“蓝!” 但是他没有想到,彩盒拿着蓝,竟然没有立即丢过来。 她犹豫了。 第四十四章 背叛 阿竹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他反应过来后,还是朝彩盒冲了过去。 彩盒看见他过来,竟然往后退了一步,但阿竹已经冲到她的面前并抢到了蓝,他提溜着彩盒往前直接一个瞬间移动。 两个人随即移动到了一片灌木之中。能感知到这里离刚才的位置不远,那群敢死队也还在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方。 阿竹直接喝掉了蓝,然后对彩盒说道:“东西,放我这里。” 彩盒看着阿竹,表情非常恐惧,阿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可能吓唬到她了。 见彩盒没有反应,阿竹直接抢过那些红和蓝,继续看着那些敢死队。 彩盒拉住他,轻声说道:“你不要杀他们,整个天梯堡的战斗力量就剩下这么多了,你如果把他们都杀了,天梯堡就完了。” “你听到他们说他们要怎么对待我舅妈了吗?”阿竹说道,“这些人做事非常守信,我不能让他们活着回去。” “可是你杀了他们,天梯堡就完了。”彩盒又强调了一遍,“你要为大局考虑。” 阿竹纳闷地看着彩盒:“我不明白,如果你的家里人被他们这么威胁,你也是这个态度吗?大局是个什么东西?” 彩盒看着阿竹,有些说不出话来。她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天梯堡里有她的亲人,如果这些人死了,天梯堡的武装力量就不够了,以后天梯堡要想生存就很难了。 阿竹看着彩盒,忽然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牺牲我的舅妈,可以保护天梯堡里的所有人?” “你听我说,我也非常不喜欢这样,我也不喜欢被人压迫,所以我才选择离开那里,想要去到一个自由的地方,但是我不想天梯堡被毁掉。”彩盒对阿竹道,“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自由的地方。实在不行,我们把你的舅妈也带走,否则,你舅妈也是天梯堡中的一员,如果天梯堡被行尸围了,她也会死的。” 阿竹看着彩盒,对她的好感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无论怎么说,你知道这些人死了,天梯堡里的人都会死。只因那里面有你的亲人,你就不飒爽了?你就要有大局观了? “如果一些人需要另一些人保护,那么活着的尊严,不是被行尸夺走,也会被保护你的人夺走。权力就是这么来的。”阿竹说道。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你不是喜欢我吗,你听我的好吗?”彩盒央求道,“你年纪太小了,不能冲动。” “那你准备怎么做?” 彩盒看着阿竹:“我出去,我来和他们好好说,就说刚才都是误会。我的老师在堡里还有一定的威信,我来保护你的舅妈,把她带出来。你就在林子里等我,我处理完一切,再回来找你。” “如果你处理不完呢?”阿竹看着她。 “你不相信我吗?”彩盒问他。 “当然不相信。我知道这些人做事的方法,你出去了,话还没有说,他们就会杀了你。你以为你可以平等地和他们沟通,但其实他们根本不想听你说什么。” “我希望你相信我,我来处理这件事情,这样天梯堡和你的舅妈,也许都能保存。”彩盒继续说道。 阿竹看着她,忽然意识到她在撒谎,她只是在努力地说服自己。 阿竹轻声问道:“如果最后你没有救下我舅妈呢?” “你相信我。”彩盒始终重复着这一句。 阿竹完全明白了,她就是在说谎,她只是想让自己不要去杀掉这些人。他舅妈的死活,彩盒其实并不在乎。 阿竹摇了摇头。 见此,彩盒忽然抢走阿竹手上的一瓶蓝,迅速往后退去。她一边退一边说道:“你不能为了一个人,就牺牲掉整个天梯堡。你可以像我一样走,离开,但是你不能毁坏这里。” “这是什么道理?” “这是我们这些人都还活着的道理,你让我去试试。”彩盒坚持道。 “无论你做什么,你出去就是死。” 彩盒看着阿竹,忽然笑了:“不,如果出卖你,我就不会死。” “你一样会死,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把你当人看,所以无论你是什么立场,都没有意义。”阿竹说道。 彩盒就回道:“我不会死的,等下你就会看到了。你太自大了。”然后就往外边跑去,并对着外面的人大喊,“他人在这里!” 阿竹一共只有两瓶蓝了,现在还被抢了一瓶,他实在是没有想到会是这个发展。 接着,所有人都看到了阿竹以及朝他们奔过去的彩盒,掉转马头就朝他们冲了过来。 “他们未必会领你的情啊,傻姑娘。”阿竹叹息道。 骑兵冲向彩盒,为首的直接挥刀就要砍彩盒的脑袋,彩盒还在大喊:“不能让他喝那个蓝,他喝一瓶最多杀两个人!,我是自己人,我的老师是——” 一个听不清楚的名字。” 阿竹估算着自己的蓝量,最多两个火球,两次抗拒火环,一次瞬间移动,就得继续喝蓝了。 也就是说防御两次,杀掉两个人,然后逃跑;接着喝蓝,重复防御、杀人、逃跑的动作,最多也只能杀掉四个人。 自己并不能完全杀死他们所有人,他被刚才的单兵优势给迷惑了。 第四十五章 不得不愚忠的人 阿竹只犹豫了一瞬,抬头直接丢出一个火球,瞬间把挥刀砍向彩盒头的那个骑兵的上半身炸碎。 彩盒还在那儿边跑边喊:“不能让他喝蓝!” 她并没有意识到,阿竹刚才再一次救了她。 其他骑兵此时追上来,略过彩盒直接朝阿竹围了上去。 彩盒回头,冷冷地看着阿竹,眼神中有惋惜,但也有得意。 她知道自己是正确的,这是她人生最大的需求,其他的都不重要。 见状,阿竹提醒自己,如果此次自己能够活下来,首先得注意一下身边人到底是什么想法;第二是得算一下自己所有魔法对蓝的消耗。 只一会儿,骑兵已经冲了过来,敢死队的人果然都是不怕死的。 阿竹思考了一下,直接施展瞬间移动,消失在了众人面前。 他移动到了一根树梢上,然后悄悄把自己隐藏了起来。刚才战斗的血腥味,肯定已经开始引来行尸了,接下来的情况会非常复杂。 他要把他们全部杀了,否则他不知道自己的舅妈未来会遭受到怎么样的折磨。 这时候,他听到了彩盒被对方抓住的声音,转头望过去,就发现黑梨已经把彩盒挑在了枪尖上。但彩盒还活着。 黑梨举着彩盒,对着林子的方向大喊:“出来吧!否则你的小老婆,就要死在这里了!” 阿竹不知道彩盒是怎么思考这个问题的,他也不理解,为什么彩盒要背叛他。 这些队伍虽然都是天梯堡的中流砥柱,但为此就要让他们为所欲为吗? 这只队伍,早就不把普通人的命和尊严,当回事了。 要救她吗?怎么救? 黑梨把彩盒直接抛到地上,一矛割开了彩盒的大腿上,伤口瞬间血流如注。 这会增加行尸聚集的几率的。还是说,他们并不害怕行尸? 也许这些人确实很强悍,但他们不知道丛林里发生了什么,来的未必是普通行尸。 阿竹的脑子里有点乱,他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人,面对很多选择,无比混乱。 就在这个时候,阿竹忽然发现,他藏身的树梢上,树叶之间还有一个人。 这是一个近乎裸体的精瘦老人,他太瘦了,几乎如同骷髅一样,在树中尤显得如枯枝一般。 不知道这个人是早就在这里了,还是刚才忽然出现的。 阿竹看着这个陌生人,他没有感觉太害怕。但是这人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让他非常疑惑。 “你要去救她吗?”那个老人轻声问阿竹。 “你是谁?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阿竹反问他道。 “你别管那么多,先处理这件事情,你要去救她吗?”老人再次问他道,“我刚才来的时候,已经看到尸潮朝这边过来了,这里等一下会有一场恶战。” “你到底是谁?”阿竹从来不给别人主导话题的机会,再次发问道。 “我嘛,我是天梯堡的堡主,就是你特别讨厌的那个别人不得不愚忠的人。”老人说道,“因为我太瘦了,太没有营养了,所以我可以在丛林里自由活动,行尸从来不在意我。” 老人看着阿竹,又一次问道:“你到底要不要救那个女孩子?没有时间了。” 第四十六章 救人 要不要救人,阿竹犹豫了一下。 他的脑子转动得非常快,首先这个老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显然能力非常强,此时不应该质疑他的能力;第二,他可以平和地问自己这个问题,说明他对于人的生死看得非常淡泊。他不是那种真情实感的人,至少他脱离了生死的羁绊。 “救!”阿竹说道。 虽然犹豫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彩盒和他想的不一样,但在这样的时代,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很正常。 阿竹话音刚落,那老人立即拍了两下手。掌音未落,四周的树上瞬间出现了很多身穿灰色衣服的人。 这些人迅速下树,下落的同时吹响了一种哨子。那哨音非常低沉,但是声音很清晰。 阿竹愣了一下,回头去看身后——黑梨正要用长矛刺穿彩盒的额头,听到哨子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 老人对阿竹说道:“走吧。” 阿竹惊讶地看着四周突然多出来的那些人,非常骇然。 他自诩是一个感觉异常敏锐的人,竟然完全没有发觉这里藏着几十上百号人,心中不由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捏了一把汗。 但看老人刚才的言语,他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而且,虽然对方的人变得非常多,但是他有自信,凭借自己的法术,自己完全可以随时杀掉某一个单一的人,所以他相信对方也不会乱来。特别是首领已经出现,他们更不会擅自行动。 他跟着老人下到树下。 这个老人真的非常瘦,几乎只着一条裤衩,而且还自称是天梯堡的堡主……此时阿竹已经完全不想继续思考了,这一切发生得都太过突然,他只能跟着走,静待事情的发展。 老人来到黑梨的面前,灰色衣服的人全部都围了过来。黑梨惊讶地看着老人,立即跪下。所有敢死队的成员也都跪了下来。 彩盒被甩在地上,已经完全动弹不得。这姑娘是有一定的功夫的,但是在刚才的环境里,她失去了自己的正确判断。再加上黑梨的能力是实战能力,是经过厮杀拼出来的,实力肯定远在彩盒之上。所以对于彩盒的境遇,阿竹是有一定预见的。 跟着老人来到彩盒的边上,阿竹就发现,黑梨的那一矛直接刺穿了彩盒的血管,血快速地喷涌出来,四处弥漫,彩盒已经奄奄一息了。 老人过去按住彩盒的伤口,默念了一句什么,就看到四周的灰尘似乎都朝着老人按住伤口的手掌处聚集过去。瞬间,彩盒的血就止住了。 那感觉似乎和之前他跟彩盒喝了红色药剂之后的效果是一样的,但是老人并没有使用任何药剂,而只是使用了某种咒语。 黑梨看着,似乎有所疑惑,但眼神中没有任何质疑。 “小伙子,能说说你为什么要救这个女孩子吗?显然,这个女孩子刚才背叛了你。”老人看着阿竹。 “背叛我的人,就一定要死吗?”阿竹说道,同时心中默默计算,对方这么多人,他该如何逃生。自己的体力还可以,所以还能够施展瞬间移动,但离开这里之后,接下来只能狂奔了。 “背叛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也会有第三次。背叛别人是一种巨大的心理负担,所以人一旦背叛过别人之后,背叛者其实很害怕自己受到报复,就会持续背叛。”老头说道,“甚至为了平复自己内心的愧疚感,他会为自己的背叛寻找一种看似合理的缘由,使其成为一种正确的选择。所以背叛者最好还是死了的好,否则就会不停地惹麻烦。” “那你为什么要救她?”阿竹就问道,“我不认识你,这里发生的事情你也不知道,你掺和进来干什么?而且——” 这些的血腥味太浓了,行尸很快会就包围这里,如果站在这里聊天的话…… “行尸暂时还不会完全聚集,因为我用隐身术把这块区域笼罩了起来。”老头对阿竹说完,转头对黑梨他们说道,“你们起来吧。” “是,堡主殿下。”敢死队的所有人全部站了起来,他们眼神中连一丝疑惑都没有,似乎绝对不会质疑这个老人的任何命令。 还真是堡主啊。 阿竹本以为这人是瞎掰的,但现在看黑梨的状态,应该确实是天梯堡的堡主无疑了。 第四十七章 法术,道术 “隐身术,你也会魔法吗?”阿竹问他。 “不,这不是法术,哦,就是你说的魔法,这是道术。”老人拿出一瓶红色药剂给彩盒喝了下去,彩盒的伤口立即开始愈合,体力也慢慢恢复着。 “道术?”阿竹疑惑道。 “对,吴牙大人在复兴法术失败之后,通过长时间的研究,忽然明白了道术和法术的关系。”老人说道,“当年,在这个文明最鼎盛的时候,这个大陆上最强大的力量就是法术。法术的暴力伤害很强,学习也很容易,但需要很高的天赋。而且学习法术的人,往往很快会变得非常虚弱。当时便有一批法师设立了一个学院,开始研究如何提高法师的体力和寿命,那个学院当时有两个研究方向。” 老人看了一眼阿竹,继续说道:“首先是利用草药快速恢复体力和身体精神力的方法,研究成果就是你现在看到的蓝和红这两种药水。当年,最开始的时候,这些药水几乎是药铺必备的药水。还有另外一个派别,就是在研究为何法术会消耗人的体力,法术的根源到底是什么。这些人最后发展出了一种道术,就是运用法术的基本原理来治愈法师。如今,这一脉的真正原理已经失传,只剩下来很多办法,这些办法令天赋不够的人也可以修行。而法术消失之后,道术也随之消失了,整个中州正式进入战士的时代。” “然后呢?”阿竹追问道。 “当法术开始缓慢地在这块大陆上复苏时,道术以更快的速度迅速恢复着。和法术不一样,道术本身就是一种偏人为和技巧的法术的分支,所以只要有一丝细微的法力产生,普通人就可以使用道术。”老人看着阿竹,耐心地解释道,“所以后来,吴牙大人转而研究起了道术,并且把他的研究成果写成秘籍,我们可以通过上贡的方式,用资源与人口和他交换这些研究成果。” 阿竹看着老人,发现老人精神健硕,浑身散发着这个年纪不应该有的活力。 “这些道术,你身边的这些人都会吗?”阿竹问道。 老人笑着说道:“我刚才使用的治疗术,他们都会,他们也会一些其他的基础道术。但是吴牙大人最新研究的道术,只有我会。” 阿竹皱了一下眉头,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解决了:“所有的堡垒都是这样的吗?” 彩盒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听到阿竹的话,就说道:“死亡堡不是这样的,在那个堡垒里,所有人都可以共享这些知识。” 她还期望着能够到达死亡堡,过更自由的日子。 老人看着彩盒,就说道:“小姑娘,死亡堡并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那个地方,是另外一种地狱。你们还太小,看问题还是不够全面。” 阿竹看着老人,希望能够获取更多信息,老人却转而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 阿竹不答,直接问道:“所以,天梯堡里,如果想要换取道术,需要用什么资源去换呢?” 老人这一次却没再答话。 第四十八章 预言未来 老人笑着看了一眼阿竹,转过头来对黑梨说道:“少堡主找到了吗?” 黑梨低下头,愧疚地说道:“还没有,要劳烦堡主亲自出来找,黑梨罪该万死。” “这倒不至于。我老来得子,这个儿子教得不好,现在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安。” “我们立即、马上就去找。”说着,黑梨恶狠狠地剜了一眼阿竹,“被这两个小鬼杀死的那些兄弟,还请堡主为他们做主。” “每一个道门会的人,身边跟两位战士,分组去找吧。黑梨,你留在这里保护我。”老人下命令道。 也就是说,一个道士身后跟着两个战士。战士战斗,道士则用所谓的隐身术隐藏战士的气味,以保护战士不被行尸察觉。 得到命令,黑梨没有任何犹豫,立即吩咐了下去,老人身边的灰衣人和战士们得令后纷纷离开。 一会儿工夫,现场便只剩下黑梨和她的副官,以及彩盒和老人身边的几个锦袍灰衣人。还有就是阿竹。 老人就问阿竹道:“你知道吗,我刚才其实可以直接杀了你的。施展隐身术时你根本察觉不到我的靠近。” 确实如此。阿竹暗自点头:“那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呢?” “因为你会法术啊。吴牙大人曾经预言了一个关于未来的发展方向,法术的恢复非常缓慢,到目前为止,以我的个人经历所见,世界上会法术的人,我只见过你一个。而道术的发展则远远超过了法术,这是一个平庸者的天下。”老人说道,“但未来,法术继续恢复,会高阶法术的法师就会出现,不可避免地,世界将重新进入到三极分立的状态。而这“三极”里,地位最好的一定是法师。” “为什么?”阿竹不解道。 “因为高阶法术的威力太大了,虽然他们的身体犹如纸片一样脆弱,但是只要能够让他们吟唱出法术咒语,最勇猛的战士也会瞬间灰飞烟灭。从实力架构上来说,这些法师只要有足够多且足够衷心的战士保护,他们就是无敌的。”老人说道,“虽然这一天的到来可能还需要很久,但是随着法术的缓慢复苏,这个世界终究会重新属于天赋卓越的人。到那时,就会形成一种不公平。” 阿竹从没有考虑过这么复杂的问题。那个词语叫什么?对,政治——这应该是属于那个阶层的人才会考虑的问题。 “但,这和你不杀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阿竹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吴牙大人给了我们一个思考的机会——在未来,当我们的身边出现了这样的天赋者的时候,是直接杀死,不让他们学习法术,从而让世界维持在如今这样一个平庸者当道的天下?还是将其培养,为下一个时代储备人才?”老人看着阿竹,“这个议题属于机密,当时在所有的堡主之间,引起了激烈的冲突,由此我们分成了两派。而你,非常幸运,我是培养派的。” 第四十九章 招揽 老人的眼神非常地复杂,见阿竹不出声,继续说道:“你应该看到堡垒里的告示了,但并不是所有的堡垒都是这样的。死亡堡对于这件事情,就是相反的立场,他们只要发现任何有法术天赋的人都会直接杀死,因为他们觉得这个世界已经非常不公平了,不能再有会让世界更加不公平的强大力量出现了。” 阿竹现在完全听懂了老人的意图,他点了点头。 老人接着说道:“我之所以没有杀你,是因为你是我们需要的人才。而被你杀了的那些所谓的我们的人,他们都为保护这个堡垒奉献过力量。比如说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他的哥哥在保护堡垒的时候牺牲了自己,否则你的舅妈早就死了。他是继承了他哥哥的遗愿,自愿加入敢死队的。” 看来老人一直在附近看着发生的一切,只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 “敢死队在建立之初,它的精神内核是为所欲为。很多有能力的人,他们就是为了为所欲为,不受约束,才愿意加入这支队伍的。”老人说道,“敢死队是一个有来无回的地方,如果没有这样的福利,谁会愿意加入呢?谁会愿意在关键时候,为了整个堡垒赴死呢?所以,他们才会在进入这里之后,开始变得飞扬跋扈。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即使你杀了我忠诚的部下,我也可以原谅你,因为他同样也是一个罪人。” 阿竹看着老人,感觉这个老人天生就有一种“我和世人都不一样”的姿态,虽然他一口一句自己是一个平庸的人,但在内心深处,这个老人认为自己是神。 而那些听着他说话的人,连同黑梨和彩盒,眼神中完全是一副被他说服的崇拜感。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人格魅力吧,但阿竹完全不为所动。 现在这里人虽然变少了,但这个老人对于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而且他早就来了,应该看到过自己的法术,所以他的这种自信应该是对阿竹绝对无法从自己手中逃脱并且伤害自己的自信。 但至少人少了,阿竹觉得自己的机会肯定也变大了。 阿竹说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是你告示上说的,救世主吗?” 老头就笑了:“那只是吸引会法术的人出现的一个诱饵,不过你既然在我天梯堡出现了,我就占据了一个巨大的先机,我可以把你献给吴牙大人,获得更多的道术,或者你可以为我效力,作为我的部下,我可以让吴牙大人也忌惮我,现在可能性很多。你需要明确的是,现在道术的能力远远大于法术,你要到达让我忌惮的程度,还需要好多年,所以你现在是任我摆布的。你的小女朋友,我也保住了,成为我的部下,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你是在招揽我?”阿竹有点惊讶,这个老人的宝贝儿子在丛林里生死未卜,他现在竟然还可以招揽部下。 “是的。”老人看着他,说道,“你意下如何?” 第五十章 阿竹的选择 “如果我不同意呢,你是否会杀了我,杀了这个女人?”阿竹看着彩盒。 彩盒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因为阿竹用了“这个女人”,既没有说我的朋友,也没有说她的名字。 这个女人,一个称呼多么的残忍。 “不会。”老人说道,“当然我有我的条件,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只要你愿意满足我的这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要留下你的孩子。”老人对阿竹说道,“你留下你的孩子,你就可以离开这里。” “可是我自己还是一个孩子。”阿竹有点莫名其妙。 他知道这谈判其实是事关生死的,但是老头子的建议还是让他觉得意外。 “我可以等。”老人对阿竹说道,“等你长大,等你有了能力,最快速度地给天梯堡生一个孩子,你就自由了。” “这个——” 阿竹刚想拒绝,老人又说道:“你舅妈在堡垒里,我会照顾得非常好。你可以自由活动,想做什么都可以,我相信你能保护好你自己。从现在开始,到你成年,这段时间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但是你如果在成年之后,没有回到天梯堡,那么你舅妈就会死。” “是这样的,即使我愿意给你们天梯堡留下一个孩子,也要有人愿意和我生才行啊。”阿竹说道,“你总不会把我当成配种的种猪吧?生孩子这种事情,总要大家都愿意。” “会有人愿意和你生孩的。”老人说道,“因为这个孩子会是我的养子,也将是天梯堡的未来,甚至是人类的未来。如果是男孩,我就生一个女儿,让他们结合;如果是女儿,我就生一个男孩,让他们结合,这样我的孙子,就是未来的大法师。”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你觉得,应该让法师主宰未来呢?”阿竹问道。 “因为人类如果没有法术,活动空间会被局限在堡垒里,而现在丛林里的怪物已经变得越来越奇怪,它们似乎在进化。有某种力量,让丛林里的行尸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变化。”老头说道,“没有法师使用高阶法术,终有一天,所有的堡垒都会被攻破。” 阿竹忽然觉得,这个老人的脑子里确实是有点东西的,他的思考很深远。但是,生孩子这个事情对于自己来说,也太过遥远了。 “我生出的孩子,一定有法师能力吗?”阿竹再次询问道。 “一定有,这在当年是有历史记录的。”老人说完,叫了一声黑梨,“黑梨。” “在。”黑梨点头应道。 “还有你,你叫什么名字?”老人又转而问彩盒。 彩盒有点走神,被老人突然叫了一声,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叫彩盒。” “现在,她们两个人,小朋友,你选择一下,选定一个人跟着你,你想游历四方,做任何事情,或者留在堡垒内部都可以。但是在你成年之后,她们必须第一时间怀上你的孩子,并且回到堡垒里。” 听到老人这么说,黑梨和彩盒都愣了一下。 之前,对于老人的决定,黑梨丝毫都不会有任何的疑虑,但是这一次,她着实愣了一下。 老人看着阿竹,继续说道:“你选一个人,否则,你肯定会死在这里。” 阿竹看了一眼彩盒,又看了一眼黑梨,他也非常惊讶,表情并不比两个女孩轻松。 但是他只是犹豫了一分钟,就回答老人道:“我选黑梨。” 第五十一章 离开 彩盒的表情一瞬间非常复杂,脸上有着极度的失望,同时又带着一种绝望。 她想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 阿竹的思路其实非常简单,首先他必须选择,只有选择了,老头才会放他走。其次,他确实不知道老头是否有能力杀了他,但就老头控制了他舅妈这件事情来说,他无法现在立即处理。所以他选一个女人就好了,之后他就有时间仔细思考接下来的步骤了。 当然,他也可以选彩盒,毕竟无论发生了什么,他们还是比较熟悉的。 但是彩盒背叛了他一次,而黑梨自始至终没有背叛这个老头。在阿竹看来,黑梨对于老头非常敬重,如果老头让黑梨不要暗算自己,黑梨就绝对不会这么做,那么和黑梨的相处就会比和彩盒在一起要安全很多。 而且,彩盒这个女孩的主意太大了,行为不可控。虽然她身上有一种魅力,令阿竹有一些迷恋,但她在刚才背叛了自己,所以可以肯定的是,和这个女孩子在一起一定会非常让人心神不宁。 对于阿竹的选择,黑梨则是极度震惊的。老人和阿竹的整个对话发生得十分快,黑梨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阿竹指定了。 老人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就真的放任阿竹走了。只不过走的时候,阿竹多了一匹马,身边多了一个黑梨。 两人两马走的时候,阿竹甚至来不及多看彩盒一眼。 说到底,他们认识其实也没有多长时间。阿竹不知道彩盒未来的命运会如何,但是她想要离开天梯堡去死亡堡的梦想,应该是彻底失去了。 不过阿竹也没有太过在意,他甚至不愿意多想彩盒最后时刻忽然背叛的缘由。 也许人就是这样的,他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了。不过他可以确定,在这之前,他应该是对她有所好感的,只是这好感被打断得太过凶残了。 阿竹也不知道左千户和少堡主现在在哪里,如果少堡主还活着,彩盒可能还是得嫁给他吧。 带着诸多不确定,阿竹和黑梨离开了那个区域,往丛林的更深处走去。 阿竹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是迷茫的,但是后来,舅妈给了他一个家的港湾,让他的人生有了一个支点。而现在,他似乎重新回到了,完全自由且完全没有方向的时候。 两个人沉默地走了半天,雾气开始重新浓郁起来。 边走,阿竹边问黑梨道:“你知道你的堡主,把你的个人幸福全部都牺牲了吗?我敢打赌,这是他无数个不靠谱的计划中的其中一个,他并没有太认真地考虑过你的人生。” “他是堡主,我是敢死队的队长,我随时会死,他为什么要考虑我的未来?我的职责就是为了堡垒而死。”黑梨说道。 “但你现在的这个任务,岂不是比死还要惨?” “你也别太得意,说不定,有一天我忽然烦了,就直接宰了你了。” 第五十二章 关于世界的认知 “你不会的,你根本无法违抗堡主的命令。其实对于他的这个命令,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不过既然你觉得合理,我也不想说什么了。”阿竹继续说道。 “你年纪那么小,讲话倒是一套一套的。”黑梨冷冷地说道,“你到底要这样漫无目的地走多久?我们骑着马,没有足够好的避风港,今晚我们面对的又将会是一场鏖战。” 黑梨没有说“必死”,这说明她对于和行尸进行战斗很有经验。阿竹也能够看得出来,她有信心可以在森林里度过一夜。这多少让阿竹感觉有一些宽心。 “还有,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黑梨看着阿竹,问道。 “阿竹。” “你姓阿吗?”黑梨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现在她和阿竹两个人处于非常微妙的平衡关系中——阿竹的舅妈的性命在堡主手里,而黑梨的性命在阿竹手里,两个人也只能打打嘴仗了。 “从小他们就是这么叫我,你他妈姓黑么?” “那只是我的绰号。”黑梨说道。 两个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走到一个山坡的时候,他们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山。 那是一座丘陵,在丛林和雾气的掩映下,那山就像一个巨大的怪物的影子。这种山一旦出现,说明后面的路将非常难走,这样的丘陵只会越来越多,他们的路线会进入到峡谷,顺着峡谷前进,将无法再自由选择。 黑梨直接就说道:“上山,到山顶上修整过夜。” “那未必是山。”阿竹说道,那也许是山一样大的行尸。 但黑梨说完就直接往山上走去,完全没有犹豫和商量的意思。阿竹知道黑梨经验丰富,便没有发表异议,也跟了上去。 对于阿竹的服从,黑梨感觉非常满意。她看了阿竹一眼,说道:“你竟然还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我只是讲道理。”阿竹说道。 阿竹此时确实是累了,不想再作思考,他希望黑梨的经验能够帮助到自己。而且,堡主在出发之前,私下和黑梨说了一些什么,似乎是让黑梨在路上再告诉自己,他只是想尽早知道,那是一些什么信息。 当晚,他们靠近的时候,发现那确实是一座矮山。两个人骑马上到山顶,准备过夜。马受过训练,直接躺倒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而黑梨在四周布置了很多的陷阱。 他们敢死队还有一种草药,撒在四周,可以一定程度地掩盖气味。 “最主要的是,”黑梨说道,“山顶的气味散播出去的时候,大多漂在半空中,只要山上没有行尸,慢慢落到山下后,山下的行尸离得稍微远一点,即便闻到这个气味,也大多找不到气味的来源。” 两个人撒完草药,点起低矮的篝火,并在山顶找了棵树,一人睡在一根树枝上。 躺下后,阿竹就问黑梨:“堡主让你和我说什么?” “只是让我给你一些建议。还有就是,希望你对这个世界有一个真实的认知。”黑梨答道。 “我现在的认知不真实吗?”阿竹疑惑道。 “你先说说,你认为的现在的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 第五十三章 行者 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怎么样的? 阿竹看着四周的浓雾,思考着黑梨的问题。 晚上这里的雾气,浓郁得连黑梨的身影都看不到了,虽然他们相隔不超过两米。 人类的活动区域被限制在极小的范围内,每一个堡垒之间的距离非常远,导致互相之间信息不明,每天有多少新的堡垒产生,又有多少旧的堡垒被攻破,谁也不知道。 所有人关于世界的认知,特别是普通人的认知,完全停留在自己所在的堡垒里。可能堡垒的管理者可以知道一些其他堡垒的事情,因为有行者——就是不要命地来往各个堡垒之间运送信息、物资,以及起其他各种作用的人,他们的费用只有堡主能够支付得起。 行者的能力都非常强,但是死亡率也非常高,所以也不是每个堡垒都有行者的。比如说天梯堡,就是一个没有行者的堡垒。 天梯堡如果被其他堡垒的行者发现了,并且那个行者没有死亡,活着回去了,那么行者所在的堡垒就可能知道天梯堡的存在。 而天梯堡自己则是通过某一个堡垒的行者是否仍旧会出现,来判断这个堡垒是否还存在着。有些堡垒的行者,在来往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没有再来过,那么天梯堡就会认为,这个堡垒有可能已经灭亡了。 这就是现状了。 而所谓的进贡,是所有堡垒的义务。因为有行者到达这里,就有机会让其他堡垒知道这里的存在,他们会带来他们所在堡垒的特产,来交换这里的特产。 这种交换非常的珍贵,有些堡垒是等价的,而有些堡垒几乎就是索取,比如说吴牙的堡垒,但大家都接受这样的规则。 人类的活动空间和人数,随着这些堡垒一个一个的灭亡而越来越小,人类最终应该是逃脱不了完全灭亡的命运的,只是大家都在努力地让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阿竹慢慢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黑梨就说道:“那只是你们认知的世界,事实上,通过行者带来的消息,我们知道的情况比这个要复杂很多。” “那你就告诉我吧。” “其实天梯堡处于整个世界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虽然外界充满了各种各样的行尸,并且行尸也都开始变异了,但这里仍旧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因为有很多巨大的堡垒,围绕着我们这些小堡垒,像吴牙大人的堡垒。他们这些巨大的堡垒其实处在这个安全区的边缘,与我们这些小堡垒间的地理位置相距非常远,远到我们要到达吴牙大人的堡垒,几乎是不可能的。现在,确实的情况就是,无数巨大的堡垒围绕着我们,他们的能力非常强,因此他们防御时造成的危险也非常的大,比这里的行尸都要危险无数倍。” “他们在防御什么呢?”阿竹有了兴趣。 “不知道,但从行者传过来的零碎信息可以得知,他们使用的是高阶道术,防御的东西应该非常可怕。如果有一个堡垒被攻破,那么这些怪物就会进入到我们生活的这片区域。”黑梨说道,“你说在丛林里看到了很多变异的行尸,他们认为,这些东西可能不是行尸变异的,而是从外面的世界,偶然间进入到林子里的漏网之鱼。这些新怪物几乎对我们的生态造成了巨大的威胁。” 第五十四章 建议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面临的世界,还是一个比较美好的世界?”阿竹反问。 “是的。”黑梨应道。 “所以堡主的意思是,有些人希望可以维持这个世界,觉得现在这样缓慢毁灭的生活也挺好;而有些人觉得,应该恢复法术,找到救世主,然后解决核心问题。他自己是希望解决核心问题的人,即使他会因此失去权力。”阿竹说道。 “是的。”黑梨再次应道。 这个老头是个人物啊!他属于那种享受当下的权力,并利用手中的权力可以做出很多残忍的事情的人。而对于未来不利于自己的结局,他也能坦然接受。 “听你这么说完,我就更加绝望了。”阿竹闭上眼睛,想着接下去应该怎么办,自己身世成谜,现在如果杀掉黑梨,即便回去天梯堡带出了舅妈,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容身。 “你有什么计划?”黑梨问阿竹道。 “我没有计划,我这趟出来本就是赚点零花钱的。”阿竹说道,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当然知道自己与众不同,但这并不代表他知道得比别人更多。 “如果是这样的,堡主给了你一个建议,他觉得你可以去一个地方看看。”黑梨说道,“那个地方叫做图书堡,是保存知识最多的地方,它一直在对外输送图书。我们往一个方向走,大概半个月之后就能到达图书堡。” “如此说来,我们天梯堡至少有行者可以去到图书堡啊。”阿竹说道。 “到不了,他们的人可以过来,但我们的人没有能力过去。他们那边有很多技术是我们这里没有的——他们有办法让行者变成行尸一段时间,通过行尸区域后再变回来。我们没有这个技术。”黑梨说道,然后问阿竹,“去不去?有你在,我们应该可以过去。” “去。”阿竹答应下来,闭着眼睛思考着——15天时间,是一个不错的时间,到达另外一个堡垒之后,可以在那里好好修整一下。 “那明天出发。”黑梨说道。 “好。” 黑梨有些惊讶地看着阿竹所在的方向,但是只能看到一团浓雾。 真的是出奇地讲道理呢。黑梨暗自感慨道。她其实没有完全接受堡主的命令,她虽然答应了也跟着阿竹走了,但是她的内心里还没有真正思考过这意味着什么,而她想象的,鸡飞狗跳的矛盾也没有出现,这个小男孩冷静得像一个大人一样。 两人都不再说话,黑梨也闭上了眼睛。她的睡眠很浅,所以她可以在发生危险的时候,快速醒来进行作战。不需要守夜,这是他们敢死队的训练科目之一。 两个人安静地休息了大概两个小时,黑梨忽然被一阵声响惊醒了。她睁开眼,就看到阿竹来到了她的面前,似乎在观察她。 我草,这么小年纪就搞这种事情吗?之前的老成是装逼装出来的吗?黑梨惊了一下,刚想动手,就被阿竹伸手捂住了嘴巴。 第五十五章 崩坏 “有东西。”阿竹轻声说道。 黑梨这才注意到有一股恶臭传来,转头,就看到有一个和树一样高的,六七米的庞然大物站在他们休息的树边,形容枯槁得犹如一棵朽木。 雾气中,可以看得出怪物的影子巨大,但是佝偻诡异,明显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它似乎正在咀嚼着什么。 黑梨仔细观察,隐约看到,它咀嚼的是好像他们的马。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黑梨摸到了放在身边的自己的矛,稍微安心了一点。 看到这个女人镇定的表情,阿竹觉得自己的压力也减轻了。 两个人眼神对视了一下,因为完全陌生,所以很没有默契,完全不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那玩意的手非常大,抓着马就好像捏着什么小零食一样。阿竹看着这东西的脖子,估计着最稳妥的处理方式,应该还是直接弄掉这东西的脑袋。 这东西的脖子倒是不粗——当然,这个不粗以是它的比例来说的,比起正常的生物,这东西的脖子就和一棵树一样。 抗拒火环要直接绷断一棵树就已经很困难了,这东西的脖子一定比树还要硬。 小火球肯定也不行。这么大的东西,显然必须和尸王一样,把手插入其中然后发动技能,才能发挥奇效。 打不了。阿竹想了半天,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黑梨的想法和他是一样,两个人只能憋着气,看是否能等到这东西自己离开。 但那东西几下把马吃完之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开始在四周的树冠上翻找着什么。阿竹立刻就明白了,这东西能闻到他们的气息,它知道还有两块食物就在这里附近。 他和黑梨两个人躲在树冠里,它暂时还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但是阿竹知道,此时只能跑了,冒险逃跑是目前唯一的可行性方案。他还可以瞬移,如果瞬移得好,他们就能逃脱。 这东西比尸王还要大,手臂的长度非常惊人,实在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如果黑梨说的是真的,这些东西真的是从外面的世界流窜过来的,那么边境的那些巨型堡垒里的人,一直就是在和这种东西战斗吗?那确实是需要高阶法术。 “要逃了。”阿竹轻声对黑梨说道。 黑梨点头,还没搞明白阿竹说的逃指的是什么,阿竹忽然挽住她的手,瞬间一闪。 两个人直接从树上消失了,接着他们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在雾气的上方了。 他们出现在了很高的高空当中,四周全部是冷冽的空气,视野一下子变得透亮、清晰起来。一轮巨大的圆月亮挂在当空,下面的雾气犹如云海一样。 黑梨一定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直接愣在当场。 远处,有一个巨大的怪物,比山还要大的东西,耸立在雾气之上。它实在太高了,所以直接冲出了雾气之外。 这又是一个新的怪物。 所幸这怪物离阿竹他们非常远,所以他们只是远远地眺望着。 这个比山还要大的怪物,阿竹也是第一次见到,他目瞪口呆,以至于两个人开始下落的时候,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阿竹直接再次一个瞬间移动,两个人回到了地面上。 “这就是你带着那小女孩逃跑时使用的法术吗?”黑梨浑身颤抖地问阿竹。 阿竹点头,他仍旧被刚才看到的景象震惊了。他问黑梨道:“你看到了吗?” 黑梨点头:“那是什么?” 阿竹摇了摇头,他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呢? 他转身去看四周,发现林子已然变了样,两人似乎已经摆脱了之前那个吃了他们马的怪物。 这林子恐怕已经完全崩坏,失去了原来的秩序。 第五十六章 合作御敌 然而只是一瞬,阿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那吃马怪现在竟然贴得比刚才更近了! 也因此,两人得以看得更清楚了,那似乎竟是一种人形的植物。 和周围的树木混在一起,难以分辨,也难怪会令阿竹误以为两人已经逃离开了。 战还是不战? 阿竹正在犹豫,边上的黑梨已经直接翻出自己的矛,准备随时开始作战了。 对方显然也已经发现他们了。 黑梨的实战经验丰富,没有阿竹那样多的思绪,对于没有“逃跑”这个选项的她来说,同样也没有“不战”这个选项。 “还能再跑。”阿竹说道。 “你跑,我在这里拖住它。”黑梨回阿竹道。 “没必要吧?” “你看上去不是那种老好人,不用假惺惺的。你对堡主很重要,我死了,你重新找个人生孩子也不难,走吧。”黑梨说道。 对于黑梨的笃定,阿竹十分惊讶,这一刻,她自己的生命似乎一点儿不重要。 比起之前彩盒的瞬间倒戈和奇怪的深明大义,黑梨这种对堡主绝对的忠诚和野蛮但是高效的处理问题的决策方式,更让阿竹有好感。 阿竹拔出刀,没有离开。 黑梨看了看他:“你做这个决定会后悔的,也许连我都扛不住这东西的一招。” 阿竹说道:“我知道。” 见他仍旧没有走,黑梨也不再劝说,这人真的不拖泥带水。两个人开始左右互相保护着,试探地往后退,那吃马怪没有立即跟过来。就在他们以为,他们可以退出那东西的攻击范围的时候,那吃马怪忽然猛冲了过来。 几根植物的触手从浓雾中刺出来,直射向黑梨。速度没有阿竹想的那么快,黑梨瞬间躲开,然后一矛飞砍! 这是非常高超的技术,因为矛刃很短,一个控制不好,砍到对方的可能就是矛棍了。 矛棍非常容易被抓住,所以实战的时候用矛做划击时,必须精准地控制火候。 黑梨的这一矛直接砍断了一根触手。 触手被砍到的瞬间,阿竹意识到,这吃马怪的身体完全不如尸王,这东西并不坚硬! “掩护我!”阿竹直接对黑梨喊道。 黑梨也不废话,跟着阿竹就冲向浓雾中的黑影。瞬间,无数的触手朝他们喷射过来,阿竹直接使用抗拒火环,把触手全部炸成了绿色的汁液,直冲到了怪物的脚下。 果然是一棵奇怪的能动的植物,而它用来移动的东西,似乎是它身体下方的三根类似于伪根的脚。 那怪物的身体大概有树干粗细,能不能被砍断? 矛肯定没有作用了,植物是不好杀的。 阿竹信念如电,还在思考着如何解决,黑梨已经冲到他的前面,直接将长矛往地上一插,一头架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冲阿竹喊道:“上!” 阿竹没有多想,冲上去直接踩住长矛。长矛被压弯,黑梨用力往上一顶,直接把阿竹弹射了出去。亏得他是个小孩子,如果是个成年人,长矛肯定就断了。 第五十七章 道术少年 阿竹被这长矛弹到了半空,剩下的触须藤蔓全部朝他围了过来。他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能使出几次法术,但在那个瞬间也只能赌了。 阿竹直接反向使出一个小火球术,火球喷出产生巨大的回旋力,让他转身的速度变得非常凌厉。借着这一股力,阿竹一刀砍在了吃马怪的腰部。 刀砍进去一半就停住了,阿竹直接又使出一个抗拒火环。 法术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在吃马怪的伤口附近炸开,围剿过来的藤蔓瞬间被轰开,伤口也被崩裂了。 但刀仍旧没有砍断这怪物。 那怪物显然被折腾得恼怒起来,直接一个触手甩向阿竹,把阿竹打了下来。黑梨立刻倒地滑过去,当了一回阿竹的肉垫。 接着,那怪物直接整个朝他们两个人砸了下来。 阿竹立即转身护住黑梨,同时大喊:“瞬间移动!”然而法力已经不够了,两人丝毫未动。 这就要死了吗?阿竹心想,本来以为自己肯定有什么故事呢,自己失去记忆,从地洞中醒来,还身负奇怪的法术……没有卵用啊。 就在阿竹感慨之时,忽然“轰隆”一声巨响传来!两人抬头就看到,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不知道从哪儿跳了出来,手上拿着一叠奇怪的黄色符纸,直接往那怪物身上射出去。瞬间,黄色的符纸如同受到了指令一般,漫天翻飞着,全部打在了吃马怪身上。 那黄色符纸在接触到怪物身体的一瞬间即刻爆炸,顷刻间,怪物即被炸成了无数块。这些细小的爆炸似乎经过了精心设计,以确保每一次规模不大的爆炸,都不会发生在同一块区域,从而使得整个吃马怪全部炸成了碎片。 那小小的身影来到两人的面前,那是一个冷面少年,他过来查看了一下两人,见他们无大碍,便指了一个方向,说道:“那边有一个堡垒,走几天就能到,可以收容你们。” 那不就是天梯堡吗,阿竹心说。 “你刚才用的是?”阿竹问少年。 “道术。”黑梨替少年回答道。 道术能够达到这样的效果吗?阿竹想起刚才的惊心动魄、命悬一线的场面,心有余悸。 看样子,道术的发展确实已经可以大范围替代中阶以下的法术了。 那少年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指完路之后,就往黑暗中走去,背着一个比他身体还大的包,似乎是他的行李。 “兄弟!”阿竹说道,“你等一下!” 少年没有回头,但是阿竹追了上去,黑梨也只好跟着追了上去。 “你去哪里?”阿竹说道,“我叫阿竹,我们就是从天梯堡出来的。你叫什么名字?你就这么走了吗?不怕危险吗?这林子里现在的情况非常复杂,你也看见了。” “我叫向以飞,我是去上学的。”那少年停下来,看着阿竹回答道。 其实他本来不打算停下来的,但是阿竹的口水喷到了他脸上,他决定还是停下来沟通,以免被更多的口水喷到。 第五十八章 坦诚相待 “上学?”阿竹疑惑地问道。 “对,上学。”向以飞回答说。 “这个时代还要上学吗?上学不是应该在自己的堡垒里学吗?在外面行走上学,到达学校的几率非常低。”阿竹接连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我是行者的孩子,我有在外面生存的经验,这样已经8年了。”向以飞说道,“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在外围的堡垒和堡垒之间穿行。” 阿竹看了看黑梨,黑梨就说道:“你的道术起码已经有35级了,你年纪这么小,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从边境堡垒来的,在那里,像我这样的人很正常。”向以飞说道,“到了这里之后,环境其实比外面要安全很多,刚才的怪物,在外面来说不算什么问题。” “既然边境堡垒那么强,那你为什么还要来上学?这里的堡垒都很小而且很弱。”阿竹问道。 向以飞说道:“你不知道吗,图书堡的事?” 阿竹当然是不清楚的,向以飞就说道:“那我和你说了也是白说。我要赶路了,刚才救你们的费用,如果你们在到达下一个堡垒之前能够活下来,我回头会来收取的。” “还要收钱?” “对,这个叫救命钱,是行者之间的规矩。你放心,只要你活着,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向以飞说完继续往前走。 阿竹紧跟上去,黑梨有些不理解,问他道:“你跟着他做什么?” “在这种地方,遇到强力的伙伴一定要和他组团行动。”阿竹说道,执着地跟着那个少年。 行者在夜间赶路,白天休息,他们的规矩是:可预见的危险比不可预见的,要安全很多。白天的丛林,就算有百分之十的几率遇到危险,也会因为百分之九十的懈怠,而导致你丧命。 但夜晚就不一样了,你知道它们就在那里,到处都是,想要吃你、杀你、撕碎你,因此你会时刻保持警惕,你会走得很慢,恐惧任何看上去不正常的东西,这样你反而活了下来。 向以飞见阿竹固执地跟着自己,不再劝说两人离开。又见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不再适合赶路,便停下脚步,和凑上来的阿竹闲聊起来。谁料两人聊着聊着竟不时窃窃私语起来,黑梨见状,只得默默退守一旁。 话头不知怎么转到了外面的生存经验上来,向以飞就说道:“你需要一只老虎陪伴你。这是我爸爸告诉我的。” “你爸爸放心你一个人出去求学?” “哦,他已经死了。”向以飞说道,“行者的黄金年龄是40岁以前,过了40岁,人的感知力下降得非常厉害,很容易死。” “你好像一点都不感伤。”阿竹说着,看了看黑梨,黑梨似乎也很少有这样的感伤。 “我父亲坚持到45岁,已经超过了我母亲对他寿命的预期。”向以飞说道,看一眼黑梨,“你的保姆兼未来老婆,似乎对你们能够进入图书堡这件事情,非常地不自信。” 阿竹看了一眼黑梨,黑梨显然也听到了向以飞的话,不可置信地看着阿竹:“你把所有的事情都和他说了?” “是的。” “为什么?” “他救了我们,而且他很坦诚,我们也需要坦诚。” “你知道这样我——”黑梨有点说不出口,挣扎了一下,扶着额头,说道,“算了,小屁孩。我不应该和你一般计较,你都还不知道怎么做人呢。” 第五十九章 图书堡 “那图书堡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你去过吗?和我说说?”阿竹问向以飞。 后者挠了挠头皮,说道:“说实话,我也是听别人讲的,我自己没去过。我们的堡垒里曾经有图书堡的人来过,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我不是很清楚,听说是来找行者去他们的堡垒,他们正在组建一支队伍。” “做什么?” “图书堡有收集知识的习俗,他们每年都会支付非常高昂的代价,请所有能留下的行者留下来,参加他们的远征队。好像是要进入某一个地方,去拿图书出来。那个地方非常危险,似乎是一个深洞。” “哦。” “我就是那次知道图书堡的信息的,他们主要是由两所学院构成的,两所学院教授的东西都一样,但是目的不一样。一所学院的学习是为了对外探索,另一所学院的学习则是为了巩固堡垒。对外探索的队伍能力很强,但是地位很低,因为他们很容易死亡,权力都被巩固堡垒的学院侵占了。现在他们的议会里,大概80%的人都是巩固堡垒的人,因为这些人被保护得太好了。” “那你要进哪所学院?”阿竹问他。 向以飞就说道:“当然是巩固堡垒的,我虽然是行者,但是我不希望重蹈我父亲的命运。” 那我们可能就不是一个学院的了,阿竹心里想,如果他要加入学院,他是不会参与到任何这种类似巩固堡垒的政治系统的。 当然他没有说出来。 “如果你也想进学院的话,”向以飞告诉阿竹说,“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入学表演是什么吧。” “我得先知道他们的标准是什么吧?难道说我唱歌唱得好听,也可以作为能力被录取吗?” “潜力,我觉得他们主要考量的是潜力。”向以飞说道,“你得让他们看到,你未来能为他们做什么,他们才会来培养你。” 不能使用法术,但是得让别人觉得他有潜力。 阿竹思考着…… 黑梨看着他们两个人聊天,觉得此时两个人的孩子气才表现了出来。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一个新的时代要到来了。他们还这么小,但是都有巨大的潜力和能力,而且他们有着强烈的企图心。 是不是这个时代终于要改变了,人类终于开始主动改变自己的生存状态了,上天才开始降生了那么多人? 又到了晚上,他们三个人继续往前走。一路上,两个小孩叽叽喳喳,不停地讨论问题。 对于没有过去的阿竹来说,向以飞打开话匣子之后,说出来的过往相对而言就具体了很多。 虽然是行者,但是他的父亲死后,他们家的地位就每况愈下了,这也是他坚持要来图书堡的原因。像他这样的少年行者,他所在的堡垒并不缺少,但是图书堡是需要大量行者的,他也许可以在图书堡里找回一些自己家当年的荣光。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希望能够在站稳脚跟之后,接他母亲过来一起生活。 和阿竹一样朴实的动机和心理。 第六十章 学院选择 虽然以前也听说了一些,但是从向以飞嘴巴里,阿竹才知道了堡垒与堡垒之间的等级竟如此森严。向以飞所在的堡垒虽然在边境,但仍旧是一个小型的补给型堡垒,它的地位仅仅高于天梯堡这样内圈里的手工业堡垒。 而这些小堡垒之上,是图书堡和自由堡两大堡垒,这两个堡垒的人自诩比下面的所有堡垒都要高贵。而在图书堡和自由堡的上面,还有来自边境的巨型堡垒。那些才是真正的高级堡垒,里面的人讨论的那些问题,据说阿竹这样的人都听不懂。 “所以,要忍耐。不管发生什么,到了图书堡里,我们只能忍耐。”向以飞说道。 “这些级别,固若金汤吗?” “是的,堡垒之间其实有非常明确的供需关系,但是那些比我们高级的堡垒,他们能提供的东西,是生存的关键。就像你们天梯堡,只能提供绳子和一些藤编加工的玩意,如果没有行者给你们带来金属,你们就没有剑,没有武器,也就不可能加固你们的墙壁,然后防御行尸围城了。” 阿竹不说话了,但是他觉得向以飞还挺好的,他所在的堡垒比自己待的堡垒的级别要高,他却没有什么架子。 三个人行在路上,一路聊着天,脚程出奇的快。在经历了几次不大不小的危机之后,大概走了半个月的时间,他们终于在山坡上看到了图书堡的影子。 阿竹第一次看到如此巨大的堡垒,比他之前所在的天梯堡要大上起码一百倍。 他之前其实也听说过有城市一样大的人口密集点,但是没想到是眼前这么大的。 而且这个堡垒非常奇特的一点是,在大堡垒的外面,还有很多小的堡垒。这些星星点点的小堡垒,是进入图书堡的桥头堡。 向以飞指了指其中一个堡垒,那个堡垒上面漂浮着一面绿色的旗帜:“这是探索学院的集结点。”说完又指了指另外一个上面漂浮着红色旗帜的小堡垒,“那是巩固学院的集结点。如果不通过这些集结点的考验,是无法进入大堡垒的。” 向以飞介绍完堡垒及学院的情况后,就告别了两人,阿竹和黑梨目送向以飞去了红色旗帜的那一边。 黑梨坐在山头,问阿竹道:“你想好要怎么做了吗?” 阿竹点头,他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 黑梨很好奇:“哦,说出来听听。” “其实需要你帮忙。”阿竹说道,“对于你来说,肯定不难,我在路上告诉你。” “先等一等,你确定你到底要做什么了吗?我听说图书堡进去容易,出来可是很难的,需要自己的老师许可。这里的老师对学生而言权力很大,生死甚至都能左右。” 阿竹点头,对她说道:“如果是你,你会选择哪个学院?” “什么?” “我想让你自己选。”阿竹说道,“你是不是天然觉得应该和我一个学院?” “当然,如果你死了,我如何完成堡主交给我的任务?” “你听了那么多其他堡垒的故事,仍旧认为你的堡主是最伟大的吗?”阿竹问她道。 “是的。”黑梨说道,“我们堡垒所处的区域是非常贫瘠的,开始的时候我们要比其他堡垒艰难很多。” “好。”阿竹点头,“那你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想?如果没有堡主的命令,来这里是你自己的意愿,你会选择哪个学院?” “巩固学院。”黑梨说道。 “我预料到了,所以你可以去你想去的那个学院。”阿竹说道,“跟随你的内心。” “我跟你到这里来,就已经不是跟随我内心的选择了。”黑梨笑了起来。她蹲下来,大长腿的膝盖都快高过她的下巴了,“小鬼,如果你知道女人是怎么想的,你就应该明白,如果你的第一个选择就已经错了,不论你在做了第一个选择之后如何顺从女人的想法,那么你将永远都是错的。” 阿竹听明白了,他点了点头,不再自作聪明。两个人下山往绿色旗帜的集结点走去。 路上,黑梨问道:“现在你可以说了,你有什么办法?” 第六十一章 考核现场 阿竹最终也没有说出他的想法是什么,像是忘记了这件事,黑梨也不好追问。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来到图书堡城下。 只见前方,主考官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看得出来,最近来集合点的人并不多。 这就说明林子里不是很太平,很多人可能根本无法到达这里,否则以图书堡这样惊人的吸引力,不可能只有这么一点人。 加上来图书堡的人都去了巩固学院那边,来这里的人就更少了。 “开始吧。”主考官慵懒地对着排在队伍第一的大汉说道。 这个大汉走出林子的时候,几乎奄奄一息,在这里休息了很久才恢复到能够接受考试的程度。还好他带着足够的金币过来,否则他都未必能够付清医药费,只能被人丢出去了。 大汉先自我介绍:“我叫石头盾,我来自于石头堡,我的能力是力气大。” 他说完之后,四周围观的人都笑了起来,他却继续说道:“不是一般得大。”听起来似乎不是很在乎别人的说法,并且等一下就要打他们的脸了。 主考官看了看边上的几块石头,考核力气的人,都得用那几块石头来检验自己的等级。石头一共三块,最小的那一块大概有桌子大小,可以看得出来,正常人是根本举不动的。边上还有一块它两倍大和三倍大的石头。 从学院建立以来,到目前为止,只有一个人举起了两倍大的那块石头,那个人即是探索学院的院长。 其实只要举起第一个块石头,他就有资格进入这个学院了。 那个名叫石头盾的大个子来到了第一块石头面前,摸索了一圈,寻找着可以入手的地方。 要抱起一个东西,最好上面有点缝隙可以让你抓。但是石头盾摸了半天,发现石头非常光滑,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着力。 石头盾顿时紧张了起来,瞥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只好用握力,死死地抱住那块石头,想把石头抬起来。 然而因为没有着力点,无论他怎么努力,那石头都纹丝不动。 主考官看着石头盾,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这个考试恶毒的地方,因为探索学院的院长是力量出身,他对于力量的选拔尤其严苛。首先考的是两块,一是很多大力士都不太能练习的小肌肉的力量。这两块肌肉可以让人的手臂的夹力惊人,从而不需要缝隙着力点,就可以举起那块石头。 另外,他曾和主考官说过:“阿虎,大力士的脑子如果不好,力气大就未必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起码得发现,其实第二块石头比第一块轻,因为它是空心的。” 石头盾试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主考官阿虎走过去,对他道:“你回去吧,你失败了。” 但是石头盾完全不听他的,还在那里用力地抱那块石头,想要抬起它来。 见状,主考官又说了一句:“你回去吧。” 就在这个时候,石头盾因为用力过猛,竟然放出一个屁来。所有人哄堂大笑,这使得石头盾的脸色一下涨红了。 他继续用力拔那块石头,感觉所有的血管都要爆开了。 第六十二章 挑拨 阿竹和黑梨在边上看着,两个人都没有笑。 石头盾最终还是放弃了,他趴石头上,似乎已经筋疲力尽。 这时,边上一个留着长头发,看上去十分柔弱的小男孩来到石头盾的边上,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废物。” 石头盾立即捂住了耳朵。这大个子的心理年龄比外表看上去似乎要小很多。 那小男孩继续在他耳边说:“废物废物废物!放屁的废物!” 边上的人笑得更厉害了。 忽然,那小男孩低下声去,大家都听不到他说了什么,但是他依然贴在大个子的耳朵边,还在说话。 随后阿竹就看到,大个子的脸色从羞愧逐渐变得愤怒起来。 这些话本身并不太伤人,都没有涉及到父母。但是在这样的场合,这个大个子刚刚在那么多人面前露出了丑态,而心理又看似很脆弱的情况下,这些话的杀伤力就增加了很多。 忽然,大个子站了起来,大吼道:“不准这么说我们堡!”说完一巴掌打向那小男孩。 如果按体型来说,这一巴掌下去小男孩肯定就死了。没想到那个小男孩只是稍微往后退了一步,就让开了,然后装作惊恐的样子。 “他,他要打我!攻击其他考生,会失去补考的资格!考官!考官!”那小男孩装得非常无辜,要不是阿竹看到了他刚才的表情变化,肯定也会被他骗了。 但主考官没有看到那个变化,他直接走向石头盾:“你已经失败了,既然你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补考也不用参加了,你走吧。” 石头盾此时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智。阿竹知道,肯定是那个小男孩刚才偷偷和这个大个子说了什么,刺痛了他的内心,而这个大个子也实在太实诚了,完全不知道如何辩解,直接被挑拨到打人了。 阿竹有点同情这个大个子了,就在这个时候,石头盾忽然哭了。 他嘴太笨了,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完全说不出来。他哭着走到一边的石头旁,突然将头磕了下去,瞬间头被磕破了,流了满脸的血。 他立刻就要磕第二下,阿竹一下明白过来,他是想撞死自己! 阿竹立即往前走,但是被黑梨拉住了,黑梨对他说道:“你不要暴露。”然后几步来到了石头盾面前。 此时,石头盾的头正要第二次磕到石头,黑梨叫了他一声:“嘿!” 石头盾愣了一下,黑梨说道:“要死,也先杀了挑拨你的人之后再死。” 石头盾看着黑梨,像是忽然醒悟了过来,回头看着那小男孩。 “这小孩子虽然很灵活,但你连命都不要了,难道还杀不了他吗?他既然设计你,让你不能补考,那你就杀了他,然后自杀。”黑梨说道。 黑梨劝说石头盾的时候,那小孩就笑着看着黑梨,似乎觉得很有意思。然而转头他就无辜地对主考官说道:“考官,我没有挑拨啊,我就是嘲笑了他几句,因为他放屁了嘛。” 这一次没有人笑了,因为大家都知道石头盾的情绪出问题了,接下来可能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第六十三章 暴露 那小孩显然已经非常习惯这么伤害和压迫别人了,他继续对着石头盾说道:“你放了个屁就要杀了我,这没有道理吧,又不是我让你放屁的。” 那石头盾却不再听那小孩胡扯,直接冲向了他,使用的还是抱式冲击。 这是非常危险的招数,属于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方式,非常凶猛。 为什么说它危险呢?这是因为你抱住对方,比如说你抱住了阿竹,如果阿竹直接使用抗拒火环这样的法术,或者身上佩有带毒的短刃,那么他就可以非常容易地杀死你了。 当然,以石头盾对自己力量的自信心,他认为,在自己死前,这个被他抱住的人应该已经变成一摊烂泥了。 然而就在那个瞬间,阿竹看到那个小孩子再次露出了微笑——他等的可能就是这个瞬间! 只见小男孩的袖子里寒光一闪,似乎放出了什么暗器。阿竹立即就想上前阻止,然而黑梨抢先一步,直接以极快的速度踩到了考核用的石头上,然后一下跃起,来到了石头盾身后的半空中。接着她凌空转身一个肘击,直接打在了石头盾的后脑上。 石头盾直接被她打晕,一下子滚倒在地,不省人事。 此时,他离那个小孩子只有三步之遥了。 黑梨到石头盾的距离非常远,很多人根本没有看清黑梨是怎么过去的,他们只知道石头盾突然就倒下了。 而那个瞬间,小孩子的手里竟然出现了两只行尸的手,围观的人全都惊呼起来。 不是说这小孩就是行尸,而是他的袖子里藏了两只从行尸身上砍下来的手。 那手发黑发青,显然带有剧毒,而且是尸毒。如果中了这毒,即使有解药也没有用,石头盾必死,而且会变成行尸。 这对于整个堡垒来说,是巨大的威胁,任谁也没有听说过这种攻击方式。 而最让人觉得心悸的是,如果黑梨不把石头盾打晕,那么如果这个小孩用出了这一招的招数,别人是极难看清的,因为他发难时肯定是在石头盾的怀抱里。 所以这一下他暴露了出来,反而让他自己变得非常尴尬。即使那两只行尸的手瞬间缩了回去,但大部分人都看到了。 主考官此时终于站了出来。 “小朋友,你用的招数,可能会对堡垒产生不利的影响,这里不欢迎你,你走吧。”主考官说道。 那小朋友就笑了起来,看了一圈所有人:“哎呀,大意了,被你们看到了。我就知道,以你们的胆子,是不会让我这种人进图书堡的。” “这不是胆子不胆子的问题,堡垒里出现了行尸的传染源,就是绝对不允许的,一秒钟都不行。” “我不说,你们又不知道,有什么关系呢?我为了来这里走了半年呢,可不想就这么回去。”小孩子看着主考官,露出了特别可怜的表情。 如果不是他的表情转换得太快了,那表情真诚到,你绝对会瞬间相信,他真的是有苦衷的。 第六十四章 惩戒 见主考官站出来了,阿竹走到黑梨的边上,问她道:“你为什么要救那个大个子?” “我没有救他。”黑梨反驳道。 “你如果不打晕他,他现在已经是行尸了,我们就不得不一起杀了他。”阿竹说道。 “我没有救他,我只是不想这个小孩子要暗算他。这样的大个子虽然不聪明,但他是一个战士,应该死在战场上,而不是被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暗算。”黑梨恨恨地说道。 阿竹皱着眉头看着黑梨:“你是在说我和你的关系吗,我可没有暗算你。” “也差不多。”黑梨说道。 阿竹对黑梨的好感其实已经增加了非常多了,这可能和之前她威胁要杀自己舅妈之后,恶感太强烈了有关。 这时候,那小孩子开始清点围观的人数,有点疯魔的感觉。 “你在干什么?”阿竹问他道。 “我可不想回去,所以,我只能把看到我手法的人全部杀掉了,然后告诉巩固学院的人,这里被一群行尸袭击了。”小孩子笑了起来,“你们可知道,我这个手法最厉害之处,是永远没有人知道那些人是我杀的。每一次,他们都以为是遭到了行尸的袭击,所以我想杀多少人都没有关系。” 说完那小孩子袖子里的两只行尸的手,逐渐变长,竟然成了两把刀一样的武器。 这到底是哪里的技能?阿竹皱眉,本能地把黑梨护在了自己身后。 黑梨愣了一下,阿竹就说道:“这功夫太邪门,碰一下可能就会死,所以还是提前做好准备吧。” “一个小孩子能有多少熟练度?”黑梨说道。 阿竹说道:“你还是该当心一点,不要轻视这个时代的小孩子。” 也许有很多人和他一样,身世成谜,心态非常地成熟。 黑梨听进去了,这一次没有反驳。 只见那小孩深吸了一口气,他四周的草就开始逐渐枯死,似乎身上都带有剧毒的气息,已经开始腐蚀周围了。 “你们要恨就恨这个女人哦。”小孩看着黑梨说道。 说完,他矮身准备发动技能,主考官突然从那小孩子的身后冒出头来,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说道:“你知道在外面当主考官,工资有多高吗?” 小孩丝毫不害怕,问道:“那也是最后一份工资。” 话音未落,那小孩不知道被什么力量击中,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一直横飞出100多米,摔进了一边的林子里。 根本没有人看到主考官有什么动作,那小孩就像是突然自己飞出去了。 “小屁孩,堡垒和堡垒之间的差距,你肉眼捕捉不到的。”一眨眼间,那主考官突然坐回到椅子上,对人群说道,“下一个。” 仍然没有人看清主考官有任何的动作,他就是突然不见了,然后下一秒就出现在了另外一个地方。 阿竹和黑梨也都非常地吃惊。阿竹感受了一下,刚才那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话,有没有时间发动技能? 不行,没有任何的时间,法术对这个主考官来说是无效的,没有可能进行任何吟唱。 第六十五章 战士 “这就是战士。” 突然,边上有一个人说道。 阿竹转头,就看到向以飞已经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条红色的缎带。 “你?” “我通过了。我运气好,给我插了队。”向以飞说道,“而且,我是行者嘛,这里缺行者。” 见此,阿竹不免有些羡慕,自己这里的闹剧刚刚结束呢。 “战士?”黑梨似乎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 “是啊,战士。”向以飞说道,“最古老的职业,区别于道士和法师。如果让战士靠近了,我们都会立即死亡。” “就是刚刚的这个身法吗?” “嗯,战士是不会告诉你他用的是什么身法的,反正你瞬间就死了,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向以飞继续说道,“高阶的战士,对付我们这样的人,也就是一秒钟的事情。” “那为什么还是法师最珍贵呢?”阿竹问道。 “高阶法师可以直接在几公里之外,一个人杀死无数的战士。”向一飞解释道,“我看过以前的战争记录,非常惨烈。很多修炼了几十年的战士,连法师长什么样都没有看到,就被高阶法术消灭了。如果想要杀死一个高阶法师,需要牺牲成百上千的高阶战士,所以说最终还是法师最厉害。” 也有道理。阿竹点点头。 这时,阿竹注意到向以飞的手里拿着符咒,显然也是看到了刚才那一幕,想要阻止,就问他道:“刚才那个小孩的手法,你听说过吗?” “那个也是道术,但是是毒道士。我听过他们的传说,这次也是第一次见。”向以飞说道,表情似乎有点不舒服。果然,他接着就说道:“想想就恶心,拿着那两个东西当兵器,再厉害我也不要学。” 好嘛,这哥们还是个洁癖。 “你既然通过了,不进堡里休息吗?如果我们等一下没通过,岂不是大家都很尴尬。”阿竹问向以飞。 向以飞就道:“你肯定会通过的,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以什么方式通过。” 就在这个时候,主考官喊了一声黑梨:“那个长腿妹子,你来吧。” 这是轮到了黑梨了。 黑梨转头看了一眼阿竹,甩开她的长枪就来到了操练场上。 向以飞见状说道:“黑梨也是战士类型的,但是她受到的训练不是系统性的训练,更多的是实战经验。她如果能在图书堡学习到正统的战士技术,会变得更加厉害。” 黑梨已经开始舞枪了。 她的枪法当然是极度厉害的实战性耍法,但加上她曼妙的身姿,以及手长脚长的优势,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一丝女性特有的凌厉之柔美感,舞动起来就像是可以杀人的绸缎在随风飘摇一般。 她表演完之后,现场雅雀无声。 但有一个梳着辫子的小个子女青年站了出来,她开口质疑道:“你跑这儿跳舞来了吗?你是过来学做舞女的?” 黑梨没有理会,只是看着主考官。 主考官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宣布道:“通过。” 第六十六章 刀术 黑梨回到阿竹的身边,她的通过引起了很多人哗然,但主考官却似乎并不打算解释。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主考官看得出来,这位姑娘应该是某一个堡的武力主力,这样的人才是不能放弃的。刚才她舞枪时的各种停顿,尺度几乎一样,这说明这个女孩,可以用枪扎中地上的一只蚂蚁。 “下一个。”主考官继续叫下一个考核的人。 因为之前他露了一手,其他人即便对于黑梨的通过有所疑问,也不敢随意造次。 下一个就是阿竹了,向以飞见状便拍了拍阿竹的肩膀鼓励,阿竹则转头看了黑梨一眼,黑梨点头,示意他安心。 阿竹一边往表演场走,一边思考着——不能表演法术,那会引起轩然大波的。剩下的他有基础的,就只有刀术了。但他的刀术水平虽然非常高,却不会比黑梨高,而且他的肌肉力量不够,毕竟他年纪太小了,这是很容易被人看出来的缺点。 他还需要几年的时间,增加30%的肌肉。要知道,少30%的肌肉,就是刀速度快和慢的区别,是能够直接决定这个人水平的。 所以他觉得,表演刀术通过的几率很小,但如果用刀术配合法术,隐秘使用,应该可以表演出一些奇特的状态来。但困难的是,他只要使用法术,在他的四周就会出现火焰。虽然法术已经失传很久了,但是火术一旦出现,还是会立即被人辨认出来,毕竟所有的传说故事里,都有法术的介绍。 那就只有让黑梨攻击自己了——黑梨对自己的身姿控制得非常好,而且黑梨的枪上必须点上火。 火尖枪也是非常常用的武器,在枪头上加点油点燃火,可以一遍砍杀一边放火,是攻击村寨的一种常用方式。 这些念头转瞬间就在阿竹的脑海里过了一遍,思考完对策,他还没走出去半米。 阿竹转身向黑梨表示需要她的帮助,她竟一下子就明白了阿竹的意思——当她攻击阿竹的时候,阿竹可以利用舞动的火龙作为掩护施展法术,别人看到火只会觉得是她非常厉害,竟打出了光电效果。 思及此,黑梨直接枪头上油,然后点上火。她看了阿竹一眼,露出挑衅的表情,似乎在说:“小子,不怕我公报私仇吗?” 不用法术和黑梨对打,阿竹肯定是打不过的,他的肌肉力量太弱了。于是他恭敬地对着黑梨行礼,表达的意思是:请高抬贵手,姑奶奶。 黑梨不等他的手放下,直接开始进攻,一枪冲向阿竹的心口。阿竹举刀一架,就发现黑梨的力气非常大。枪本来就可以借力,这一下打在阿竹的刀上,加上枪头的火,阿竹的衣服瞬间就着火了。 这可比自己想象的难多了。阿竹立即使出一个小火球术,那小火球直接打在地上,崩出巨大火星的冲力直接让阿竹飞起三四米高。然后他人一横,立刻再使出一个。借着火球的冲力,阿竹整个人快速旋转,借势砍出了一刀。那一刀的速度,直接超过了人肉眼能看到的极限。 第二个小火球也精确地打在了地上,所以火星崩起得更多。而阿竹那闪电样的一刀,黑梨当然早有默契地躲开了三四步,那一刀就这样直接甩进了地里。 因为冲力极大,刀刺进地里,几乎没柄。 阿竹的手都要散架了,他努力站住,呼吸间一个抗拒火环,把身上的火全部吹灭。 三招交完,他的蓝基本上只够使用一次的了。 第六十七章 可惜了 此时,阿竹的刀术已经表演完成,且浑身冒着烟气,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主考官走了过来,看了一眼插入地面的那柄刀,努力把刀拔了出来,然后检查了一下。 还以为是法术刀,主考官心里悍然,刚才那一刀的速度,连他都没有看清楚阿竹是如何挥出的,那是超过了刀3水平的速度了。 他们战士是有专门练习过拔刀和挥刀的,到了刀1的水平就可以挥刀砍断射来的箭了;到了刀2的水平就可以让别人看不清你挥刀的动作了,会误以为你是瞬间出刀的。,但是刀2水平的人也会训练眼睛,所以他们也能架住刀2水平的人使出的刀。而刀3水平就是少数人的能力了。刀3水平的挥刀速度是,人从你身边走过,你就死了,你甚至连起手动作都来不及看清。 但是,这个小孩子的肌肉含量还没有到达最高状态,他是怎么做到的? “你通过了。”主考官宣布道,然后看着阿竹,问他,“你用的是什么功夫?” “转身刀法。”阿竹回答道。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刀法,是你家家传的吗?”主考官再次问道。 “是的,但是我年纪还小,能做到的动作不多。这一刀法是依靠腰部的力量转动身体,来达到最快的挥刀速度的。”阿竹说道。 主考官看了看黑梨,问她道:“你们两个是一起的?你是他的侍卫吗?我听说,长枪用得好的女战士,都是来自天梯堡的,这是你们的少爷吗?” 黑梨闻言,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边上的向以飞就说道:“不,他来自我那里,他们是我的侍卫和伴读。” 阿竹回头,就看到向以飞对他眨了眨眼,似乎在说“我罩你”。 主考官没有再问,只是又重复了一遍:“你通过了。” 他转身离开,但是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对阿竹说道:“如果今天晚上你的腰开始巨疼,不要和任何人说。” 阿竹愣了一下。 主考官接着说道:“记得就好了。刚才的动作,你再也做不出第二次了。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战士有很多禁忌动作,是和身体极限有关的。” 阿竹表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主考官却不理会,继续说道:“我让你通过,是因为你的技术可以成为我们这里的知识。但很可惜,你做完刚才的那个动作之后,身体已经残废了。”然后不再理会,转身离开了。 见考核完成,阿竹、黑梨及向以飞三个人走向图书堡的大门。 阿竹其实被主考官的话吓到了,因为那个人看上去是一个老战士,应该很有经验。而且他的段位比自己高很多,又说得如此笃定。 刚才自己做那个动作的时候,确实没有太过考虑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他按了按自己的腰,确实从刚才做完那个动作开始,腰部就出现了不舒服的情况。 但是这个动作之前自己也做过一次啊,为什么这一次就不行了? 阿竹不知道那个主考官刚才看到了什么,他虽然表面上没有任何表现,但是内心却隐隐担忧起来。然而看着手上的绿色缎带,他又觉得心情其实还可以。 第六十八章 落差 进入图书堡大门的时候,看着那宏伟的堡垒墙壁,黑梨和阿竹都有些震惊。 进去之后,他们先是要经过一条巨长的商业街。第一晚他们并不能进入学院,还要在学院外的小酒店里住宿一晚。小酒店就在这条商业街街边的巷子里,而小酒店周围有非常多的小摊位,专门售卖各种学院里需要用到的小东西。 因为要学习的科目非常多,这些小东西又都是上课的必须品,所以这里就形成了一个产业聚集,到处都是各种小商店和摊位。也因此,对于这里的学生而言,钱就是很重要的学习手段了。 向以飞再次和阿竹、黑梨他们告别,他的堡垒的级别较高,所以他住的酒店相对来说比较高级,而黑梨和阿竹则只能住最便宜的那种。 三个人在入住之前特地去看了一眼学校的大门,两个学院间只有一条大街相隔。学院的占地面积都是一样的,单从外观上,让人完全无法区分,哪里才是权力的中心。但从外墙的油漆颜色和华丽的装修上,显然,巩固学院要比探索学院有钱不知道多少倍。 来到即将入住的破烂酒店,阿竹才意识到,在这个世界上,天梯堡的地位之低,让人难以想象。黑梨虽然在天梯堡里已经是贵族阶级了,但是黑梨身上带着的钱,在这里基本上只能让两个人住一个破烂角落的单间,也就是这个破烂酒店里的特价房。 所谓的特价房间,其实就是有破损、死过人的那种房间。因为毕竟是堡垒时代,再大的堡垒,也只能勉强供应人类生存的必须品,所以这个时代的特价房间,其实已经无比的破烂了。 但是对于阿竹来说,平日里都是睡在树上,现在能有张床就已经是一个天大的奇迹了。 阿竹其实有一个习惯,每到达一个区域之后,他都需要先进行简单的探索。他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似乎是有一种来自他前世的职业习惯,让他对附近的所有环境的熟悉程度,有很高的要求。 他先是看完了酒店的所有房间,然后又去附近溜达了一圈。这是一个非常新颖的地方,有太多的东西,是他没有见过也没有遇到过的,所以经常会被吸引走注意力。同时,在这个过程中,有一种特殊的情绪,在他的心中开始慢慢滋生起来。 他以前从来没有滋生过这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就是自卑——在这里,他意识到了天梯堡的落后。和图书堡相比,两个堡垒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他在这里根本不可能和别人有正常的交流和沟通,因为他连这里的东西都认不全,至于这些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就更不知道了。 本来他以为到达了这里之后,自己会获得很多好的情绪,比如应该是开心的、兴奋的。但说实话,当他回到酒店房间的时候,心中却觉得非常的沮丧。 现在,他内心里唯一能够让他安宁下来的依靠,就是自己身怀法术这件事情了。 第六十九章 游玩 回到酒店的房间,他发现黑梨已经把她自己的那部分区域整理得非常整洁了,而房间里的杂物全部堆到了他的这一边,他倒也觉得这没什么。 黑梨坐在窗前,也发怔地看着窗外的巨大堡垒。按照当年中洲时代的标准来说,这里应该算是一个镇的规模了。 阿竹走过去,在黑梨边上坐了下来,问她道:“你之前,见过这样的地方吗?那么繁华,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安宁的感觉。” 天梯堡可不是,天梯堡里的所有人的脸上,都带着对于未来的担忧。 黑梨摇头,脸上显露出一丝难过:“原来在这个时代,世界也是不公平的。” 她的长发已经放了下来——之前是扎起来的——头发遮住了她的脸:“事实上,我们所有人为了天体堡,都付出了很多恨多,但和这里一比,还是相差太远太远了。” 阿竹闻言叹了口气,她还是贵族呢,如果是下面的平民呢? 他又想起了彩盒,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回去天梯堡之后,她要面对的肯定是漫长的折磨,以及如同地狱一样的生活。 “你这个表情,有点像小孩子了。”黑梨看着他,对他道,“小孩子就应该有小孩子的样子,一副老头子的表情,让人讨厌。” “小孩子现在应该吵着出去玩,不会那么安静地思考问题。”阿竹说道。 “那就出去玩啊,你不会一辈子都是小孩子的。”黑梨对他道,忽然站了起来,“走吧,我们去玩。” 在这里住下,其实是因为在进入学院前,会有医生过来给他们这些入选的学子们做体检,然后对他们进行详细的分类。这个体检将会决定他们的起点。医生里其实还有巩固学院的人,会在这一轮筛选里挑选出一些沧海遗珠似的好苗子,然后鼓动他们转到巩固学院去。而探索学院的院长其实也知道,却并不阻止这件事。用他的话说,他的学院需要的是顽固的一根筋似的人,如果是摇摆的、能够被说服的,也不用留在探索学院了。 不过医生一般会在第二天的上午过来,外面的表格上写着呢,所以他们确实是有时间出去游玩的。 黑梨拉着阿竹来到那条商业街上,吃各种零食、烧烤什么的,还有一些路边的表演之类的节目,目不暇接。 阿竹注意到,一些铺子里有很多来自天体堡的绳子,在这里的售卖价格非常贵,而那些绳子被从天梯堡带走的时候,对方用来兑换的东西都非常廉价。 阿竹不得不换算了一下,发现这一公里长的绳子,在这里只能换来一串烤豆腐,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到了晚上,阿竹完全忘记了说他腰今晚会废的事情。 到了这个时候,两个人对这里已经非常熟悉了。此时,他们来到了边上的一个小巷子,在那个小巷子的尽头,有一个占卜馆。 阿竹从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单从牌子上,他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用道术的草药,能够测算出你的过去和未来。 那占卜馆非常破旧,两个人游玩时喝了点酒,现在已经醉醺醺的了,黑梨拽着阿竹,就像拽着小弟弟一样,将他拖进了这个占卜馆里。 第七十章 草药王 占卜馆里有一个大概40岁左右的女性,正在一个非常高的柜台后面,看着他们。那女人特别瘦,就像木头一样,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我这个小弟弟,他不知道自己的过去,你这里能让他知道吗?”一进去,黑梨问那个女人道。 那女人完全不回答,而且一动不动。这个时候,阿竹忽然发现,那女人竟然是一个行尸,他立即把黑梨护在身后。 那几乎是本能的下意识动作,黑梨还没反应过来,就一下被阿竹护住。她还在疑惑,就看到从柜台下面,探出一个头来,是一个穿着道士服装的中年男人。 中年人对他们道:“哎呀,哎呀,吓到你们了?这是我老婆,来这里的路上被行尸咬了,我只能把她处理成标本。看着有点吓人,但是已经灭活了,所以是安全的。这里的防疫衙门也已经检查过好多次了。” “你为什么把你老婆的尸体放在柜台后面?” “我答应过她一起来这里,然后一起在这里开店生活的,我得做到啊,是吧,亲爱的?”那中年人从柜台下面的一个洞门里钻了出来,“我叫草药王战平,是这里远近闻名的草药道士。我的药可以包治百病,还可以毒杀行尸,遇见未来,强身健体,还可以壮阳。”他看了看黑梨,又看了看阿竹,猜测他们可能是姐弟关系,于是说道,“看样子你们是正经买药的,怎么了,失去记忆了?” 阿竹还在看着那女人的干尸标本,真的是栩栩如尸。 此时他保护黑梨的手才放下,那草药王战平就说道:“你们姐弟俩的关系好好哦,你看弟弟多护着姐姐,家里家教好啊。” 黑梨这才意识到,阿竹刚才一瞬间的反应是在保护他。她看着阿竹,稍微有点被触动了一下。 而阿竹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举动对黑梨产生的影响,只是问中年人道:“你这名字怎么断句?是草药王——战平,还是草药——王战平?” “在这里,谁敢自称草药王啊,当然是叫王战平啦。”中年人一边说着,一边请他们进入柜台后面,“我收费很便宜的,寻找记忆的药是我的强项,但是你们得先付钱,才能听使用讲解。” 两个人跟着王战平进去柜台后面,阿竹就问为什么,王战平说道:“因为这种药一定是有毒性啦,和你们说了副作用,你们就会犹豫来犹豫去,所以我得先收钱。如果你们最后决定不做,我是不退钱的。” “诊断费用。”阿竹点点头,说道。 “可以这么说。” 进入柜台后面,阿竹就看到那里有一个小房间,里面一个小小的椅子,椅子边上全部都是瓶瓶罐罐,里面应该装着中年人说的药。在椅子的边上,还有一个看起来非常舒服的塌。 “这是等待区,一个金币就可以听讲解,听不听?”中年人问道。 一个金币,几乎和他们的房费一样高了。 阿竹在听到价格的瞬间就有点动摇了,但是黑梨直接掏出来一个金币,放到了边上摆放瓶瓶罐罐的架子上。 第七十一章 黑店吧 阿竹不知道黑梨究竟带了多少钱来,但这么个花法肯定不太对吧? “好,那我就说了。”王战平过去拿过金币,在自己的嘴里咬了咬,说道,“美女的金币,连味道都是香的。这个能够恢复记忆的药,最大的毒性,或者说是副作用,就是不能恢复记忆。” 阿竹闻言,几乎立刻就要发怒了:“你是有什么毛病吧!” “哎,我没有毛病,这种事情,本身就是如此的。如果等一下你吃了药,却没有恢复记忆,那也不能怪我,只是因为你自己的身体情况和药不吻合。” “你这不是骗钱吗?把金币还来!你如果只是给我喝了一碗白水,然后就说是我的身体和药不吻合,怎么办?” 阿竹几步跨过去就要抢夺金币,那王战平立即后退,直接把金币放进了墙壁上的一个缝隙里。那似乎是一个特殊的通道,就见金币一下子不见了,只能听见它一路叮叮当当地滚落下去的声音。 “金币在哪里,只有我知道,你就算是打死我也拿不回去了。但我发誓,我的药是真的有用,只是有一定的几率会失败。但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这药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从外面抢来的。”王战平一边躲开阿竹的追击,一边喊道,“相信我好不好!” “不,我要打得你尿出来!”阿竹说道。 王战平见状,立即大喊了一声:“老婆!” 只见原本站着的女尸标本在王战平的话音之后突然就动了,直接转过身来。 阿竹大骇。 王战平赶紧解释:“这是我们道士的操尸术。我不会动你们的,但你们的火候不够,是打不过我老婆的。你们要么相信我,继续做生意;要么直接走,一个金币我就收下了。” 阿竹看着那女人的标本,冷汗直冒。实在太吓人了,道士的技术怎么都那么邪门啊!这家完全是没有道理的黑店吧! 黑梨和阿竹本能地都对会动的尸体有所恐惧,此时他们兴致全无,打算认栽。 忽然,阿竹想到了什么,说道:“可以,我先喝你的药,喝完再付钱,这总可以吧?如果我不付,你老婆也不会放我们走的。” 黑梨看着他,就道:“你疯了?!还想被骗?” “这哥们不是个骗子。”阿竹说道,“你仔细想想,如果他要骗我们,他有那么厉害的操尸术,他完全可以直接和我们说药100%会生效,这样我们给了钱之后却不见生效,那个时候再讹我们,我们也没有办法。但是他没有,他把事情搞得这么复杂,说明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黑梨想了想,和阿竹两个人都慢慢放松了下来。 王战平见此,就对那具女尸标本说道:“好了,老婆,没事了。” 那尸体标本又转了回去。 三个人沉默了一秒钟,王战平指了指椅子边的榻,说道:“来吧,你准备三个金币,我来给你准备药。” 三个?阿竹心中暗骂,就看到黑梨已经掏出来三个金币晃了晃。 第七十二章 回忆 药物有一股洗脚水的味道,如果自己判断错误,那这一次真是蠢到家了。 阿竹躺在榻上,闭着眼睛,问道:“会怎么开始?” “不会开始,你只是会记起来。如果药物有效,你会忽然间想起很多事情。但你知道的,你不会随时随地想起事情,你需要引导,所以我觉得你可以用一种方法,就是把所有和你过去有关的词语都念一遍。” “什么是和过去有关的词语?”阿竹问道。 “比如说,爸爸,妈妈,老房子,第一次被打,等等。当你思考这些词语的时候,恢复的记忆就会涌现出来。” 自己完全没有这方面的记忆,但在那个瞬间,阿竹还是非常兴奋的,他觉得自己似乎就要看到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了。 阿竹的心中循环地默念着:“爸爸,妈妈,老房子,第一次被打……” 慢慢地,药物开始发挥作用,阿竹觉得朦胧起来,开始进入到一种意识不能自主,类似于很困的状态。 他努力用意志力控制自己的心神,好让自己不要睡过去。他很担心万一睡过去后,会错过本来就玄之又玄的记忆。 忽然,他看到自己在抓蛐蛐。 边上还有很多个小孩,大家循着蛐蛐的声音,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因为如果走到蛐蛐的近处,蛐蛐的叫声就会停止,所以得小心翼翼地靠近,不让蛐蛐发现自己。 此时虽然已经很靠近了,但碎石头很多,得一块石头一块石头地翻找。 就在他们全神贯注地准备靠近蛐蛐的时候,阿竹忽然被一个人揪了起来。 阿竹回头一看,是自己的父亲。 那是一个壮硕的中年人,他直接不由分说,扛着阿竹就往家里走去。 其他小朋友看得目瞪口呆。 阿竹在他肩膀上挣扎着哭闹,大叫道:“爸爸,爸爸,我要去抓蟋蟀!” “天马上就要黑了,你必须马上给我练剑!练到吃饭的时候,这样晚上就不用练了。” “但是黄小琥他们晚上出不来,那个时候我只能一个人抓了!” “那没有人一起玩了,你就继续练剑!” 爸爸的手犹如铁钳子一样,阿竹根本挣脱不了。这个时候,有一位漂亮的女性,从他们前面的竹屋里走了出来,阿竹见到她后立即大哭:“妈妈,我要玩!我要抓蛐蛐,我不想练剑!” 妈妈把阿竹接了过去,阿竹在她怀里哭得特别委屈,妈妈就对阿竹说道:“要听爸爸的话,爸爸让你练剑,对你以后是有好处的。” “我不听,爸爸坏!”阿竹死死地抱住妈妈。 这时候,爸爸已经把他要用的剑拿了过来。那是一把木头做的剑,为了增加重量,剑身上还绑了一块铁。 这剑比他昨天用的剑,重了很多,阿竹根本连拿起这剑都很困难了。 “爸爸,这也太重了吧!” “你记住,当你挥动剑的时候,你能肆意挥动地那几下,对你是没有锻炼效果的。真正对你有用的,是你最后手疼到根本完全举不起来的那几下。为了节约时间,你要用最快的速度练到你手都抬不起来了。” “我现在就抬不起来了。” “不行,最起码,你要挥动十下。”爸爸严厉地说道,“记住,任何锻炼,任何对你自己的提高有用的训练,都是痛苦的。如果你今天没有痛苦,就说明你今天没有进步!” 两父子谈论的时候,妈妈就在边上看着,饭菜应该早就准备好了。 见妈妈也不帮自己,阿竹没有办法,只得咬紧牙关,努力发出一声吼叫,一把将剑举了起来。 第七十三章 奸商 “刺!”爸爸喊道。 阿竹赶紧把剑刺出去,但剑太重了,这一下刺得歪歪扭扭的。 但他的父亲并不在意:“没关系!继续!” 他连刺了十下,最后一下的时候,剑直接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心中升起一阵恐惧,抬头就看见爸爸铁青的脸:“我教过你什么?” 阿竹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道:“武器永远永远不能脱手。” “记住,这东西还在你手里,你总归会有一线生机。如果不在你手里了,纵然你的本事再大,也死定了!”他爸爸说道,“捡起来,罚你再刺两下。” 阿竹的手此时已经没有力气了,但是爸爸的话不能不听,只得咬牙刺完最后两下。放下剑后,他就觉得双手几乎要消失了,不属于自己了。 练完来到餐桌边,爸爸立即给他按摩手臂。他的手臂胀得很,妈妈一边给他夹菜,一边说:“囝囝锻炼完了吃点野猪肉,你爸爸今天刚打的,吃了就可以快快长大了。” 那些菜非常好吃,一时间,阿竹能感觉到,爸爸其实很心疼他,妈妈更是爱她…… 苏醒的时候,阿竹哭得犹如一个泪人。 黑梨大概是没有见过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哭成这样,上去抱了阿竹一下,心说这怎么说都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啊。 结果阿竹抱着她,哭得没完没了。 得了,真的变成童养媳的感觉了。黑梨心中既觉得酸楚又觉得好笑。 “哎呀,还好,还好药对你是管用的。”王战平说道,“否则还真的又要和你们折腾了,赚你们的钱不容易啊。” “可是,只有一小段回忆。”阿竹说道。 “当然,否则你的脑子会坏掉的。我这个小店,不得靠回头客啊。”王战平说道,“不过,第二次的剂量是第一次的两倍,所以价格也是两倍。如果你第一次能成功,后面都会成功的。” 奸商!阿竹暗骂道。 出门往小酒店走的时候,阿竹还在那里骂。他敲着自己的脑袋,就看到黑梨揶揄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我从来不知道自己有父母,陡然在回忆中看到自己的父母,哭一哭很正常吧。” “你平时那么拽,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哭呢。” “啊,刚才那种情况也太特殊了。”阿竹自嘲道,“好吧,你可以嘲笑我,我接受。” “当小孩好吧?比做大人好吧?”黑梨问他道。 “不好说。”阿竹道,“看来我生在一个战士的家里,我爸那身材一看就是战士的身材。而且我从小就在练剑、练臂力,但为什么现在我反而用的是法术呢?” “看样子你未来的钱,都要用在那个药店了。”黑梨说道,“这一次三个,下一次六个,再一次可能就要十二个了。” 阿竹现在脑子里的这段记忆非常清楚,他觉得心中那股沉闷之气似乎开始舒散了。 原来,知道自己有爸爸妈妈,是这么开心的一件事情。 他回去了要想办法将它画下来,虽然他完全不会画画,但也要努力画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腰开始疼起来了。 刚开始还是隐隐作痛,走了几步之后,阿竹突然歪倒在地,就发现自己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