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妃狠彪悍》 杀手之王 2012年,m国,罗纳芝加哥。 夜色浓郁,灯火辉煌,霓虹闪烁,无处不彰显着璀璨繁华的现代大都市。 一座座钢筋水泥铸就的摩天大厦群的顶层天台,一束强光自天空射下,随着螺旋桨巨大的轰鸣,一架黑色流线型直升机盘旋在机坪上稳稳落地。 驾驶室舱门拉开,身穿黑色作战劲装的冷艳女子一步跨出,瓜子面、柳叶眉、丹凤眼、红樱唇,唯有绝色二字方可形容。身材窈窕曲线玲珑,黑色波浪及腰长发随风荡漾,漆黑的瞳眸在暗夜中仿若一颗幽亮的冷钻,周身狂傲自信的气质萦绕,让人不敢逼视。 女子自腰间摘下一个圆盘,玉臂潇洒一挥,一条长长的钢索冲天而起“咻”的勾住对面足有八十九层高的顶层。 脚下军用软靴轻点地面,纤瘦的身体充满爆发力仿若一头迅捷的豹子一跃而起,抓住滚轮苍鹰一般自空中滑翔而过。 一番动作干净利落,只在顷刻之间已经轻身落于对面的摩天大厦,好似一只壁虎在光滑如镜的楼外墙面身手敏捷的腾转挪移。 “就是这里!亲爱的,此处是ys总部内唯一的一个死角!”耳内的微型耳麦中传来一个兴奋的女音。 砰! 硕大的落地钢化玻璃被娇小的拳头猛力砸下,出现了仿佛蜘蛛网一般的裂纹,轰然崩塌碎裂。 “噢!亲爱的,你太暴力了!老娘已经能够预见到ys今夜将迎来一场噩梦。” “亲爱的乔青,到你开工了!” “小case,给我30秒……嗯哼,ok!整个楼内的保安系统网络已经被我拦截了,只要不触动终极警报设置开关,你可以在这座世界保安最严密的ys总部内为所欲为,放心大胆的干吧!” 柳眉飞扬,带着惟我独尊的狂妄和自信,女子傲然回道:“好戏开场了!” ys,是全球最大的黑道组织,总部内的防御严密堪称铜墙铁壁,军火武器配备、视频红外监控力度、特种人员调配,无一不是高端顶级。 此时,ys内硕大的监控室里,八名神色肃穆气息阴沉的特种人员双目紧紧盯着对面的监控墙。突然,屏幕画面出现了0。1秒的闪动,只眨眼间又变的清晰起来。 一人愣怔间沉声问道:“刚才……怎么回事?” 其他人疑惑道:“什么事?” 那人皱着眉头回忆了一番,不确定的说道:“画面好像闪了一下。” 其他人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嘿……伙计,我看你是太紧张了,这里可是ys总部,就是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那人摇摇头,也觉得自己是草木皆兵了,世界上保安系统最严密的ys总部大楼,又会有什么问题?八成是看错了吧。 这个小插曲很快被众人遗忘在脑后,殊不知,他们心中引以为傲的总部大楼内,正有一尊杀神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悠然降临! 同一时刻,顶层豪华套房卧室内。 暧昧的娇喘和急促的呼吸声不断响起,热情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着。 kingsize的大**,ys的老大威尔森正从一个性感的金发女子身上爬起来,冷峻的脸上犹带着**褪去后的满足。 忽然,耳朵里传来了一个细微的声响,这声音既短又轻,但对于他这种刀头舔血的黑道老大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刻在了骨血里的…… 手枪上膛的声音! 见鬼! 威尔森眼中的**瞬间消退转变为一种野兽的凶狠阴戾,充满肌肉的结实身体迅速直起。 可是只起身到一半,他不敢再动了…… 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直直的抵在了脑后,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陡然自脚底窜起,沿着后背直达心间。 枪口! 一个清冷的女声自身后传来,以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戏谑说道:“唔,反应速度还算不错。” 还沉浸在欢愉中的金发美女陡然听见这个声音,惊诧下猛的睁开眼,随即瞪着惊恐的眼睛张大嘴巴就要发出一声尖叫。一道幽寒的流光在眼前闪过,“噗”地一声,猩红的血线自喉间冲天飙出,她的瞳孔陡然扩大,抽搐着丰满的身体倒在了宽大而舒适的床铺之上。 鲜血喷了威尔森满头满脸,他僵硬着身体咽了口唾沫,竭力镇定的问道:“你是谁?想怎么样?” 身后的女子蓦地发出一声轻笑,以手中的格洛克17抵着他的脑袋缓缓转到了身前。 威尔森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这是一张只要见过一面就永远都不会忘记的脸,那好似月神一般冷艳、高贵、傲然,让人不由自主心下震撼。然而她周身狂妄喧嚣着的浓重阴冷的杀气,却犹如黑暗中的地狱死神令人望而生畏。 女子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带着死亡的气息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目光如冰,眼神锐利。 这样的一个女子,强大到让他这个ys的黑道老大都畏惧的压力,威尔森的脑中立刻涌上了一个名字,瞬间让他有了一种天塌地陷的崩溃感觉。 “你是……” king! 杀手之王,黑暗霸主! 一个杀手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神话,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传说…… 她擅长搏击,散打、泰拳、跆拳道、空手道、击剑、射箭,无一不精; 她精通军火枪械,全世界任何一种型号的枪支弹药,闭着眼睛随手组装,百发百中; 她是一流忍者,飞檐走壁,攀楼越墙,隐匿身形、掩盖气息融于各色环境,于出其不意间伺机而动进行刺杀。 然而这些都还只是其次,最厉害的却是她的战绩……她是一个奇迹,是所有杀手为之奋斗却始终都遥不可及的存在,出道十年,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之百,刷新了一项又一项不可能完成的神话任务!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迄今为止,只要被她盯上的人没有一个能够活下来! 女子极有风情的丹凤眼微微上挑,红唇勾起:“很明显你已经认出了我,这很好,威尔森,地狱!” “不……”威尔森睁大的瞳孔内闪过一丝绝望和恐惧,紧随而来的却是一种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疯狂。 随着格洛克17干脆利落的发出一声闷响,一颗子弹自太阳穴穿过了他的脑袋爆出一团血花,猩红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汩汩而出,他一头栽倒在**,气绝身亡! 女子眼眸冰冷没有一丝波动,拔出插在金发美女喉间的匕首,边擦着边接通了卫星传输器,先前那个女子的声音顿时在耳麦中响起:“噢!亲爱的冷夏,你居然等那个男人发泄完毕才杀了她,老娘差点就受不了了!” 被叫做冷夏的女子嫣然一笑,反唇道:“是了,亲爱的,那个男人长的的确不赖,身材健硕、英挺迷人。唔,你通过卫星摄像看的可高兴?” “老娘可是你的最佳拍档,你竟然这么调侃我!” 冷夏刚欲回击,突然心中沉了一下,不对劲!这是一种直觉,自生死线上挣扎了无数次之后才会有的生死直觉。她沉下脸迅速环顾四周,突然,眼眸中闪过一丝冰冷狠戾的杀气,目光在威尔森的尸体后面定住。 床头柜旁一个小的全然不起眼的按钮上,威尔森的指纹清晰的印在上面! 同一时间,耳麦中乔青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冷夏!威尔森在最后时刻触动了终极警报设置开关,现在的整栋ys总部大楼所有的门窗已经全部闭合,所有的人都将在第一时间赶到!” “我会将一段假的视频连接在监控录像上对他们做出误导,再远程切断顶层以下的电源,现在你还有……3分钟!3分钟后楼内的后备电源将会启动,到时会有成百上千ys的人通过电梯、楼梯、进出口甚至通风管道来包围堵截你!” “你唯一的出路就是来时的那个死角,用最快的速度原路返回去!” 冷夏一边听一边从腰间取出一个个黑色的零件,手中急速飞舞着,只一瞬的功夫已经组装成了一把冲锋枪。 早在看到那个按钮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这个情况,恐怕威尔森当时是准备以终极警报设置开关来威胁她,只是没想到她出手那么快毫不犹豫完全没有给他讲条件的机会。 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这个情况也并不会有什么改变,她是杀手之王,没有她杀不了的人,也没有她做不到的事,即便是终极警报设置又如何?杀手之王的字典里没有害怕两个字! 偏转过头昂着下巴看向这摩天大厦的窗外,今晚的夜色很美,明月如勾,星点闪烁,城市里远处无数霓虹闪耀,灯光璀璨,五彩缤纷。 冷夏漆黑的眼眸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有的只是一种近乎狂妄的自信色彩,一种俾睨天下唯我独尊的王者傲然! 优的打了响指,冷夏手持冲锋枪,将子弹上膛,仿若一只狸猫飞快的蹿出套房。 平静而狂傲的声音回道:“亲爱的,放心,别忘了我是……king!” 第二章 乌龙穿越 冷夏脑子里飞速运转,盘算起来…… 此时大楼内所有的钢化玻璃门窗全部被加了保护强制闭合,只有方才进楼时的死角处被她一拳轰出了一个出口。 ys内部特种人员训练有素,乔青所做的误导视频最多能拖住他们3分钟,一旦发现那个监控录像是假的,之前被拦截的保安系统网络也将被破译重新开启。而3分钟之后楼内后备电源启动,她将在这保安严密的ys总部内无所遁形。 那出口在八十六层,从这里下去3分钟时间是绝对不够的,她几乎可以预见到那时会有无数的特种人员从各个渠道密密麻麻的涌上来,将她包围。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脑中迅速出现了一幅完整而清晰的大楼路线图,整栋大楼沿回字形布局,共有五个电梯,其中一个是主电梯在正中央,其余四个分别分布在四个角落。 3分钟时间只够解决中间主电梯和西北、西南处两个,这里是八十九层,剩下两个电梯能上来的特种人员便有限了。 凤眸中闪过一丝果决,脚下一转向正中间的主电梯迅速掠去。 她自腰间掏出一个手雷,毫不犹豫的将电梯内的电缆和钢索炸断,身体仿若一道黑色的闪电矫健的翻滚出去,避开后面冲出的滚滚火热气浪,在地上顺势一滚迅速爬起,向着西南方第二座电梯而去。 这般如法炮制,3分钟的时间转瞬就到,正正好将计划内的三座电梯炸毁。 突然…… “叮——”东北方的电梯率先到达! 冷夏头也不回看也不看,甩手将一个手雷朝那个方向用力掷出,脚下生风一闪身钻入楼梯通道。身子敏捷的一跃而起稳稳落于楼梯扶手处,好似冲浪般滑下。 耳麦中乔青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切入截取了他们的信号频道,可以和他们同时看到楼内监控系统,我说你记……” 冷夏边滑下边将乔青给出的信息记住,并迅速的在脑中分析着。 此时她处于正西边的楼梯通道内,已经过了八十八层即将要到下一层八十七,东南、东北角剩余的两个电梯内的人绝对来不及赶到这里,暂时可以略过不计。八十七层的楼梯口处共有十六名特种人员警戒围堵,而八十六层的还有二十余人正往上方她的方向赶来。 他们身上备有匕首、手枪、冲锋枪、手雷,甚至每个人都穿了防弹衣,从楼梯通道内的脚步回声上听来,这些人无一不是训练有素下盘功夫稳健的高手。 她从腰间摸出一个微型的信号干扰器,这个自然是她的好拍档电子仪器专家乔青研制的,可以干扰到方圆百米之内的信号传输。若这两层的人同时合并上下包抄,那么她将很难突围,此时两方人马暂时失去联络,她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将他们逐个击破! 须弥之间八十七层已经在望,空气中带着一丝阴沉的死亡气息,这是真正在生死线上挣扎过的人,才能发出的仿若实质的杀气! 来不及多想,执起手中的冲锋枪飞快扫射…… “突突突”的一阵轰鸣,一梭子弹例无虚发,楼梯口处十六人仿若麦子般被收割了生命“噗噗”倒地声不绝于耳,头部正中无一例外的一个血淋淋的黑洞! 手里的弹夹很快打光,咔咔两声空响之后,还站着的人只有两个。 面色冷肃看也不看已经牺牲的同伴,举枪就向她射来! 冷夏果断扔掉冲锋枪,自扶手上扑身而下就地抱头打了几个滚,子弹擦着她的身体射在地面上,激溅起一片炽热的火星。然后飞快的拔出匕首看准了其中一个,素手飞扬射了出去…… 血雾喷溅! 匕首正正射进了那人的咽喉,他张着嘴滚动着喉咙跪倒了下去。 躲过另一人不断射出的连发子弹飞快的猛扑而上,端的是不要命的疯狂狠辣,一脚踢开了那人手里的枪,拳风呼啸着轰上! 那人反应倒也迅速,身子飞快后仰倒立抬腿迎上她的猛拳,冷夏嘴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近身肉搏,她这个杀手之王若论第二,又有谁敢论第一? 拳风攻势一转身子旋风般弹起,双腿仿若一把剪刀将那人两腿绞在一起,纤细却结实的长腿充满了力量,楞是让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动不得分毫。玲珑的身体柔韧度惊人反身拧成一个九十度,双臂抱住那人头颅用力一拧……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顿时响起,那人眼眶突出抽搐了一下动也不动了,竟是被她拧断了脑袋! 冷夏快速起身,边跳上楼梯扶手一路滑向八十六层边道:“乔青,想尽任何办法将八十六层的监控拦截!” “可以,只有30秒!” 漆黑的眼眸中爆发出无与伦比的自信:“30秒足够了!” 急速而稳健的脚步声自各个方向传来,追兵再次赶到,不过这次她可不打算再继续浪费时间同他们周旋。 八十六层! 冷夏飞身暴起一手抓住天花板上的横梁,一手将排气管网盖扯开,身子吊在半空左右弯折躲过密密麻麻的流弹,一颗手雷随手掷出。 轰! 身后手雷爆炸扩撒的热浪轰然扑来,借着这股火烫的推力钻进狭窄的通风管道,调动脑中的地图辨认方向,向着出口处一路迅速的匍匐爬行前进。 就是这里! 一拳砸下身前的网盖,仿若灵猫一般矫捷的身子一翻从管道内跃出。 一颗子弹擦着头皮飞过,冷夏就地一滚毫不犹豫的把最后一枚手雷向后丢去,猫着腰一口气窜到了先前来时轰开的出口。 玉臂潇洒一挥,长长的钢索像是有了生命稳稳勾住对面停机坪顶层,双手抓住滚轮好似风筝一般在空中滑过,无数的流弹从后面追来,在钢索上激起点点闪亮的火星。 她在空中猛然用力,一个漂亮的临空翻稳稳的落在天台边缘。 冷夏悠然站在停机坪上,强风将她如瀑的长发扬起,她回转头看着对面ys总部露出一个讥诮的笑容,青丝凌空、眼眸似星,仿若一个俯视众生的神抵璀璨耀眼! 直升机内。 冷夏忍不住恨声爆出一句粗口:“**……” 谁能想的到,她这个杀手之王干掉了世界最大的黑道组织老大后,在保安严密的ys大楼内无数特种人员堵截包围的情境下安全撤离,最后却毁在这该死的直升机上? 这简直是一个笑话! 暗夜中已经失去了控制的直升机毫无章法的盘旋在天空…… “轰!” 巨大而猛烈的爆炸声在空中轰然乍响,仿若一团美丽的烟花绚烂夺目。 狂妃嫁到 秦都,长安城。 今日是大秦国闻名遐迩的战神王爷战北烈的大婚之日,普天同庆! 喜庆的乐声悠扬响起,四匹俊伟的白色高头大马扬着蹄子在前开道,发出嗒嗒嗒嗒的清脆响声,一抬八人大轿自北门向着烈王府缓缓前进,大红色帷幔铺顶,轿门前轻纱摇曳,其后跟着两队神情肃穆的侍卫,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声势盛大,无处不彰显着皇家的尊贵荣耀。 大街上人来人往,锣鼓喧天,看热闹的民众摩肩继踵,纷纷探着脑袋打量着,议论声不绝于耳。 “咱们大秦的战神今日大婚了!”一人从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挤向前,仰着脸感叹道,眼中满是崇敬。 “呸!烈王爷神一般的人物,居然就娶了个废物公主!”另一人吐了口唾沫,眉毛拧成一个“八”字,恨恨道。 “你这话就不对了,女人要那么能干有什么用,美人配英雄,这公主虽然废物,好歹也是卫国第一美人!”那第一个人胳膊肘捅捅他,嘿嘿笑着反驳道。 类似于这样的对话正在街市的每一个角落热络的谈起。 那被拥护在正中的华丽喜轿中,一个少女身着凤冠霞帔,头罩大红色盖头,倚在轿墙上一动不动,好似陷入了沉睡。若是有武功高深之人在此,便能一眼看出,这少女脉息全无,已经断绝了呼吸。 突然,白玉般的手指微微一颤,盖头下的眼睛猛然睁开,一丝迷茫闪过,转瞬便被带着杀气的冷厉所取代,光华夺魄,冷冽摄人! 这是哪里? 冷夏一把揭开盖头,身体瞬间绷紧,做出了最好的攻防准备! 她警惕的打量四周,六尺见方的狭小空间,一方软榻,四周挂满了红的耀眼的华贵布幔,前方层层轻纱遮住门帘,脚下轻轻的摇晃着。 须臾间便判断出了所处的环境,轿子! 冷夏眉头皱起,不是正在执行任务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直升机不是已经…… 脑海中大量凌乱而破碎的片段潮水般涌来,好似电影快进,思绪更是不受控制的飞快运转,这是这副身体中残存的记忆。 她沉定心神,将这些片段一一浏览,半响轻轻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 慕容冷夏,卫国皇帝最小的女儿,封号安宁。生性胆小懦弱,琴棋书画一窍不通,被世人称为废物公主,却是卫国的第一美人。 此番来大秦国和有战神之称的烈王战北烈和亲…… 很好……十五岁?和亲? 冷夏眉尖儿轻挑,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作为世界顶级的杀手,首要准则便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无论发生怎样匪夷所思之事都要在第一时间冷静下来。 不论是怎么来到的这个世界,既然已经来了,对于第二次生命她欣然接受。既来之则安之,左右不了命运的安排,那就争取自己的人生! 身子向前一倾,摇晃的轿子突然停下,想是已经到了烈王府。 霎时,鞭炮齐鸣,欢呼震天。 烈王府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的胖子站在原地不停踏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他拽着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急道:“这可怎么办,新娘子都到了,王爷还没回来!” 那人不过二十岁左右,面容冷峻,板着一张扑克脸回道:“王爷都不急,你一个总管急什么,直接迎进去。” “就这么迎进去?那可是卫国公主!”总管惊道。 “不过一个战败国的和亲公主罢了。”青年嗤之以鼻,冷漠道。 总管脑中一想,还真是这么个事,公主又怎么样,来了咱大秦,也不过是烈王府里一个闲人罢了。当下一跺脚,整顿了一番面色,叫来正等在门前的嬷嬷,嘱咐道:“把新娘子迎进清欢苑。” 不拜堂直接迎进屋子?嬷嬷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显露半分,宫里出来的人都是心思百转的,自然知道什么该问什么该咽进肚子里。她点头应了一声,甩着帕子走到喜轿前。 突然,纱帘后伸出一只晶莹雪白的手,细长似葱白的手指掀起纱帘的一角,缓缓拨开。 纤纤皓腕,莹莹素手。 四下里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都面色期待的屏息瞧着,这样一只玉手的主人该是何等风华? 轻纱撩起,风华绝代的少女款款步出。 乐声乍息,锣鼓骤停,整个天地寂静无声,针落可闻! 少女乌发蝉鬓,娥眉青黛,琼鼻朱唇,秋水为神玉为骨,最妙的还是那一双凤目,眸光清冽,锋锐逼人! 层层霞帔熨帖的穿在身上,高胸纤腰,曲线玲珑。缨络垂旒,百花裥裙,裙摆曳地足有千层,其上绣着只只华贵的凤凰,随着她出轿时的晃动,那凤凰轻轻抖开翅膀,好似将要振翅高飞,直上九霄! 同样的叹息在每一个人的心头浮起,这样一个天仙般的女子,居然会是个废物?可悲可叹…… 冷夏无视街上围观的人眼中的震撼和惊艳,将淡然的目光投向烈王府。 烈王府屹立于长安城内街,宽大的古铜色铁门前两座昂首衔珠的白玉石狮,形态威武。深灰色的高墙足有十米高,肃穆恢弘,气势磅礴。正中一方金字匾额,上书“烈王府”三个大字,铁画银钩,流畅遒劲! 冷夏秀眉一挑,观字识人,这字霸道狂厉若苍鹰,想来是出于那战神王爷的手笔,嘴角缓缓勾起,但愿这战北烈不会令自己失望。 “嘶!”此起彼伏的抽气声响成一片,这一笑好似冰雪消融,莲花偷绽,美的勾心夺魄! 那嬷嬷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率先回过神来:“公主,盖头……” 冷夏冰凉的眼眸轻轻扫过,话音戛然而止,嬷嬷心神俱震,刚刚那一瞬好似堕入了冰窖中,凉意从脚底直窜而上,那目光中的寒意有如实质直直的渗进了心肺。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太可怕了…… “走吧,进府。”冷夏扔下这句话,径自阔步向前走去,那嬷嬷愣怔间赶忙钻进轿子拾起地上的盖头,慌慌张张的跟上。 一阵清幽的香风拂过,还站在门口呆若木鸡的总管“哎呦”大叫一声,拽着青年嚷道:“钟苍,卫国公主呢?” 名叫钟苍的青年皱着眉头,注视着冷夏已经走远的身影,呢喃道:“不对劲。” 不洞房下圣旨 大秦皇宫,御书房。 袅袅青烟从仙鹤衔芝的青铜宝鼎中飘渺升起,清贵的龙涎香气一丝一缕的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皇兄,这会儿那新娘应该已经到了吧!没有新郎拜堂,那废物公主肯定要哭了!哎……美人垂泪,我最见不得了。”一个着紫色蟒袍的隽秀少年从外面冲进来。 少年看上去十六七岁,正在这偌大的御书房中上蹿下跳,兴奋不已,嘴上说着见不得,眼中却满是恶作剧的戏谑。 金黄龙案后的大秦皇帝战北衍从堆积如山的奏折中抬起头,看着他最小的弟弟战北越,揉了揉太阳穴,无奈道:“你这莽莽撞撞的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还越王呢。” 虽是训斥,却目光温润,语含笑意,不难听出话语中隐隐的宠溺纵容。 战北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眼睛滴溜溜一转,“二哥还在军营里呢,嘿嘿……不知道晚上可会回去?” 战北衍放下手中的奏折,招招手道:“来,陪我下盘棋。” 侍候的太监一路小跑着出去取回一副白玉棋盘,手脚麻利的摆好。 “啊……我最怕下棋了。”战北越顿时苦下了脸,磨磨蹭蹭的挪到龙案前。 “下棋修身养性,合着该磨磨你这急躁的性子。”战北衍微微一笑,拈起一颗棋子落下,动作清贵雍。 “和皇兄下棋,我输定了的,二哥要是在这我就不怕了,他的棋艺可是举遍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敌手。”说着也落下一子。 “既然知道就多学着点儿,北烈还在军营?”战北衍挑眉。 “对!”战北越两眼放光,连连点头:“二哥这是在跟你抗议呢!” 战北衍落下一子,叹气道:“那卫国公主虽然号称废物,却也是卫国的第一美人。北烈他年已弱冠还不曾娶妻,就连相好的千金小姐都没有一个,我要是不逼他还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 战北越摇头晃脑接到:“那也没什么,二哥可是咱大秦的战神,多少女人趋之若鹜,哪还怕找不到媳妇。要我说,可是那废物公主走了大运!” “卫国此次战败塞个和亲公主来,自然只能嫁给咱们兄弟三人,我那后宫啊……”说着摆出一副极为头疼的样子。 战北越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什么后宫?也就皇嫂一个人罢了,这话要是让皇嫂听见,皇兄你就等着回去跪搓衣板吧!” 战北衍再落一子,恨声道:“这是我夫妻二人的小情趣!” “啊?怎么输了!”战北越大叫一声,看着兵败如山倒的棋盘,嘟着嘴埋怨道:“皇兄你耍赖,害我没法专心。” “臭棋篓子!”战北衍拿起张奏折狠狠一拍他的头,嘱咐道:“回头你去军营一趟,让北烈晚上回烈王府洞房。” 战北越如丧考妣,双臂捂着脑袋高声哀嚎:“皇兄,你这不是难为我吗?二哥那个脾气我哪劝得住!” “就说这是圣旨!” 烈王府中建筑恢弘大气,线条刚硬,一水儿的青灰色地砖,棕灰色高墙。 全无吴侬软语的小桥流水,鲜嫩摇曳的柔弱花草,尽是高大屹立的假山怪石和大棵大棵的松柏常青碧绿,姿态峻拔直耸云霄,粗犷豪放,尽显战神刚烈本色。 冷夏看似悠然的漫步闲逛,实则暗暗观察着府中的暗卫布防,更是将线路图印在了脑中。身为世界顶尖的杀手之王,虽然没有这个世界的武功,但在各种危险的情境下训练出的敏锐度是这个世界的人远远不能比的。她的耳力何等厉害,方圆百米之内所有的微弱气息,都绝对逃不过她的耳朵。 就比如现在,前方三点钟的位置就隐藏了一个暗卫。冷夏仿似无意间轻轻的瞥过,迅速在心中做出了判断,若是正面交锋,三招之内必能取他性命,若是偷袭暗杀,更是易如反掌。 这是身为一个杀手所必备的警觉,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不能放松警惕,出现在一个新的环境,必须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安全隐患了然于胸,并记下全部的地图留有退路,以备筹谋,才会立于不败之地! 隐于冷夏十几米外一颗参天古松上的暗卫,突然背脊一凉,猛的打了个寒颤,这天真是越发诡异了,怎么突然这么冷。 在冷夏身前引路的嬷嬷颤颤巍巍的走着,对于不拜堂直接带她去别院这件事,这个公主一路上半句抱怨都没有,步履也极为悠闲,仿若本来就该如此,浑不在意。可她就是感觉身后的那双眼睛尖刀一般锐利,好似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会立刻出手将她毙命。 她不知道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想法,可是这危险的感觉无时无刻不萦绕在周围,毛骨悚然。 走了半个多时辰,直到烈王府极偏远的一座别院外,嬷嬷回身福了一礼,措辞谨慎的小心说道:“公主,这里就是清欢苑了,请您进去候着,晚上……” 清欢苑,果然名副其实,冷冷清清。冷夏缓缓打量四周,满意的点点头,她现在就是需要这样一个冷寂而无人打扰的环境。不对,里面有人! 她侧耳倾听,里面共有四人,脚步轻微,呼吸绵长,应是会武,冷夏微微一嗅,有胭脂水粉的香气,是四个女人! 果然,苑内聘婷走出四个侍婢打扮的女子,均十五六岁,对冷夏一福身,俏声道:“奴婢清梅、清兰、清竹、清菊,见过公主。” 冷夏眉头一皱,那战北烈放四个会武功的女人在这里,连自己这个废物公主都小心提放着,说明他心思极为缜密。她对那嬷嬷道:“你可以走了。” 嬷嬷一愣,嗫喏回道:“公主,这……这不合规矩。” “我说,你可以走了。”她这句话说的冷冷淡淡,却自有一种气度存在,让听到的人感觉无声的凛然,分毫不敢违背。 “这……这……”结结巴巴的话语中已经带了颤音。 “滚!”冰冷的喝声响起,带着不容质疑的煞气。 “是……是……老奴这就离开!”嬷嬷身子顿时一抖。 太可怕了,就连皇上都没有这么沉重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只有在身为战神的烈王爷身上感觉到过,那是从血腥厮杀的战场上摸爬滚打间历练出来的,而这公主不过是一个处于深闺的千金,却仿佛来自地狱的暗夜修罗,那周身的阴冷让人从心底发出震颤。 待她走后,冷夏冷眼瞧着依然福身半蹲的四人。嬷嬷是宫里来的人,唤自己公主亦无不可,而她们是烈王府的丫头,不称王妃,不行跪礼,明显是没有把她当成一回事儿。 冷夏纤眉轻挑,眼中一丝杀气一闪而过,径自绕过她们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洒扫的干净整洁,冷夏四下一打量见没有任何的问题后,直接扯下头上的凤冠和身上拖拖拉拉的装饰,钻进被窝里两眼一闭,养神! 这样的女人我不要 苑外的梅兰竹菊俏脸铁青,清梅率先站直,眼风斜斜的瞅着冷夏所在的房间,狠狠一跺脚,冷声道:“快起来吧,人都走了!” 清竹嗤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不过一个废物。” 清兰赶忙扯住她的衣袖,小声道:“嘘……别让她听见。再怎么说也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 “呸!王爷现在还在军营呢,连堂都没拜也算明媒正娶?”清梅嘲讽道。 清竹眉毛一挑,高傲接道:“就是,王爷都不知道会不会回来呢,一个废物而已,以后也定不会受宠的。我观察过了,一点武功底子都没有,听不见的。” 清菊不赞同的摇摇头,嘱咐道:“都别说了,清梅清竹你们这嘴啊,利的刀子一样,早晚惹出祸端。” 一阵小跑的脚步声传来,总管拖着胖乎乎的身子边跑边喊道:“姑奶奶们,怎么都站在这儿?咱新王妃呢?” 清梅抬手指指房间,埋怨道:“进去了,拽的什么一样,根本不搭理我们。” 总管摸去脸上的汗,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看着四人脸上的表情也猜出了一二,急道:“你们怎么不进去侍候着啊!好歹那是王妃!” 清竹白眼一翻,冷哼道:“咱们就是小丫鬟,主子没让进,谁敢进去啊!” “你们……”总管还待再说,就见清梅不耐烦的甩甩衣袖,走了,清竹紧跟其后,清兰清菊二人对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也跟着蹬蹬蹬追了上去。 总管黑着脸,这四人身怀武艺,一直跟着王爷,按理说不算是王府的丫鬟,而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此时分给新王妃也是打着侍候的名号行监视之实,自然是心高气傲。 “唉,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啊,这个新王妃看上去可没传说中的草包公主那么简单。”总管嘀咕着,这王妃刚刚下轿时虽然只有一瞬的时间,可那风华却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也只得看着四人的背影摇摇头,管不了啊。 声音渐渐消逝,床榻上的冷夏轻轻翻了个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来日方长…… 长安城郊,军营大帐。 “二哥,回去呗,皇兄下了圣旨啊!”战北越蹲在墙角,手里抱着一个茶杯,探头探脑的求道,完全没有了在御书房中张牙舞爪的模样。 战北烈坐在大帐中唯一的一张宽案前,身着暗花祥云绣边的墨色蟒袍,腰间系着黛绿色宝石宽带,足蹬黑色的软皮长靴,雍容华贵。案上焚香袅袅,一张羊皮地图平铺其上,他微皱着浓眉专心研究着,面色肃穆,仿佛全然没听见弟弟的哀求。 战北越向前探了探脑袋,再试探着叫了一声:“二哥……” 战北烈不耐烦的瞥他一眼,顿时又缩了回去。 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战北烈研究完地图,仰起头揉了揉脖颈,突然一愣:“你怎么还没走!” 蹲在墙角已经快长蜘蛛网的战北越骤然听见这句话,好似一道天雷劈下,就差没哭出来了,二哥啊,你不能这么无视我啊! 战北烈半点负疚感都没有,随意的撇撇嘴,一脸的嫌弃,说道:“没什么事就快走吧,杵在这干什么。” “二哥!你没听见我前面说的话啊!怎么没事!有事!大事!”战北越哗的站起,因为蹲的太久一时没稳住,踉跄着扶住墙,这都什么事啊,以后再也不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没听见,说吧。”战北烈挑眉。 战北越清清嗓子,仔细的观察了他的脸色,确定他心情还不错之后,谨慎说道:“就是那卫国公主……” “行了!”他铁臂一挥,止住弟弟接下来的话,不耐烦道:“别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来烦我!” 出师未捷身先死! 战北越以手扶额,仰天长叹,皇兄啊,不是我不帮忙啊,我哪说得动这尊神啊!二哥眼一瞪,我都要抖一抖啊!没办法,只好无奈的耷拉着脑袋打道回府。 还没走出大帐,就听见后面战北烈深沉的嗓音问道:“皇兄叫你来的?” 他惊喜的回过头,有门! 战北越搓着手嘿嘿笑道:“是!皇兄说让你晚上回王府……”战北烈眼风扫过,后背一凉,赶忙闭上嘴,见他没说什么,又硬着头皮憋出后面俩字:“洞房!” 一阵劲风猛烈袭来,战北越快速起身,施展轻功向外飞去! “砰”地一声,刚刚所站之地一个茶杯砸到地上轰然碎裂,碎片四散间,他轻身落地深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又一个茶杯夹杂着破空之声快速追至! 茶杯来势迅猛,速度之疾之快仿若一道离弦利箭,战神之名可不是吹嘘来的,战北越向侧面猛力跃起,抱住头在地上滚了一圈,再次逃过一劫。 战北烈冷哼一声,浓眉挑起,满意道:“倒是没给我丢脸。” 战北越在地上探出脑袋一瞧,危险解除,爬起身拍拍衣袍上的尘土,灰头土脸道:“二哥,以后要考较我也打个招呼啊!” “回去跟皇兄说,那什么废物公主我是不会娶的,让他趁早死了心!”想起那公主立马阴沉下一张脸,仿若乌云压顶。 战北越小声辩解道:“其实那公主也没什么不好,女人嘛,长的好看就行了,她可是卫国第一美女!我听说了,今天下轿的时候可是把满街围观的人都震住了!长的啊……” “大婚之日竟敢不戴盖头!”战北烈咬牙切齿的打断他的话,冷哼道:“废物就是废物,第一美人又怎么样?这样的女人我不要!” 战北越心中腹诽,大婚之日你还没去拜堂呢!嘴上却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只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皇兄说了,你今天晚上必须回去,这是……圣旨。” 战北烈猛的一挥袖,英俊无匹的面容上一片铁青:“他居然下这样的圣旨!” 战北越收起脸上的不正经,劝道:“呃……那也是为了你好。二哥,父皇去的早,皇兄如兄如父的照顾咱两兄弟,你都已经弱冠了还不成亲……” 战北烈沉吟了一番,拍拍他的肩,叹气道:“二哥知道,走吧,一块儿回府。” 本王的王妃不简单 冷夏在迷糊中感觉到一道探究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虽然没有杀气,却也算不上友好,这是身为杀手的敏锐直觉。 她猛的睁开双眼一跃而起,目中全然没有刚睡醒的迷蒙,一片清亮冷厉,身体瞬间绷紧,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要随时给予敌人致命的一击! 房内的人大刀阔斧的坐在桌前,想是刚刚洗完澡,空气中流淌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香气。一头墨发微微带着湿气披在身后,烛光下的肌肤泛着健康的古铜色,浓黑的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轮廓深邃刚硬,整个面孔充满了刀削斧刻一般的雕塑感,好似上苍最完美的杰作,散发着男子狂烈的阳刚气息,俊朗英挺! 男人的身份呼之欲出,冷夏坐回床榻倚着墙壁,疑声问道:“有事?” 战北烈一双如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眸中闪过几丝诧异的光芒,这女人,和他想象的全不一样,有意思。能在睡梦中感觉到危险,更能在第一时间做出防卫的姿态,这般警觉可不像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公主所有的。见到自己后只一瞬间眼中便闪过了了然的神色,想是判断出了自己的身份,还能有这般冷静平淡的反应,可说是心思缜密,定力过人。 黑眸紧紧的锁着床榻上的女人,的确是美人,倾城绝色不可方物。然而更妙的却是她此时散发出的感觉,发髻松散凌乱,更添了一丝自然而不着痕迹的美,一双凤目在烛火下闪着琉璃的色彩,好似一只慵懒的猫。 面色沉着淡定,绝非伪装而来,而是从骨子里散发的骄傲,仿佛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另眼前的少女放在心上,那种一举手一投足间透出的风华笔墨难及!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冷夏的身前,鹰一般锐利的眸子俯视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字一字吐出:“你是谁?” 冷夏秀眉一挑,轻轻勾起嘴角,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趣,伸出手抓住战北烈胸前的衣襟,战北烈一愣间没有反抗,任她将自己的身子拉低直到和她平行,两人鼻息相闻。 冷夏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沐浴香气,柔美的红唇轻启,吐出狂妄至极的冰冷话语:“我不喜欢被人俯视,以后记着,没有下一次!” 四目相对,一个冷厉傲然,一个炙烈狂妄! 战北烈胸腔震动轻轻笑出声来,声音越来越大,渐渐转变为爽朗的哈哈大笑,愉悦之极,眉眼中说不出的张扬狂烈。 这个女人实在是对他胃口! 冷夏双目微微眯起,这人笑起来犹如太阳一般明耀热烈,险些晃花了她的眼。就见他缓缓收了笑,点点头,再次问道:“可以,告诉本王,你是谁?” 她歪着头,骄傲的报出自己的名字,作为世界杀手之王的名字:“冷夏!” 慕容冷夏?骗鬼呢!那个废物公主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女人!战北烈嗤之以鼻:“不,你不是她。如果真的是,本王倒要佩服你能将自己掩饰的这样好,十五年来被世人认为是废物公主!” 冷夏知道他是误会了,却也不解释,只慵懒挑眉:“爱信不信。” 战北烈伸出手轻轻撩起她散落的发丝,眼眸中升起一簇火焰,烈烈燃烧,点头道:“无妨,来日方长,本王总会知道你的身份。” 冷夏挥掉他的手,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神秘笑意,轻轻吐出:“没错,来日方长……” 战北烈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和满意,很好,从没有人能在气势上给自己旗鼓相当的感觉,尤其是个女人!这桩和亲越来越有趣了,他心下不由得泛起一丝期待,不知道这个女人还会给自己怎样的惊喜。若是以后每日对着的人是她,也并非那么难以接受。 嘴角挂着猫捉老鼠的戏谑笑容,坐到床榻上,边脱下外袍边道:“那么,我的王妃,咱们该洞房了。” 冷夏目中杀气一闪而过,冰冷道:“洞房?可以!等你成了我的男人!” 战北烈眸子中满是兴味,停下脱衣的动作,缓缓靠近冷夏,在她颈间暧昧的呼出一口气,声音慵懒而性感:“今晚过后,自然就是了。” 她眯起凤目,白玉般的芊芊玉手闪电般摸到战北烈的咽喉,阴冷的杀气顿时有如实质一般弥漫在房间中,冷冷的看着他道:“不要挑衅我,这个代价,你付不起!” 只要是有武功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冷夏没有内力,战北烈虽然诧异于冷夏动作的迅速和那一瞬间透出的厚重杀气,却根本没将这威胁当一回事,作为大秦战神,这个世界上能杀了他的人还没出生!对他来说,冷夏这句话就好似一个笑话。 他剑眉轻挑,朗声笑道:“牡丹花下死……” 冷夏做了一个深呼吸,抑制住想要拧断他喉咙的冲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烈王府是一个很理想的安身之地,她短时间内还没有离开的打算。虽然相信自己不论在哪里都能活的很好,却也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化易为难。 身形一闪,好似鬼魅般脱离了战北烈,眨眼间已经站到了地上,冷冷道:“你睡吧,我出去走走。” 好快的速度!战北烈目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后挑衅道:“你怕了?” 冷夏回眸浅笑,昂起头颅,目中璀璨耀眼,好似夜幕中一颗光钻,骄傲无比:“怕?我的字典里可没有这个字!”说完一甩头,目光在房梁上一扫而过,昂首阔步向外走去。 战北烈皱眉盯着她的纤细的背影,直到完全看不见了,低声唤道:“无影。” “是!”一声应答蓦然响起,房中悄无声息的落下一个人影,好似影子般飘忽,恭敬的跪地行礼,面色肃然。 战北烈目光落在门外一片漆黑如墨的夜幕中,半响,沉声道:“查!” “属下遵命!”无影领命起身,面色纠结,眉头都皱在了一起。 战北烈看着平日里冷峻的手下这副模样,奇道:“少见你如此,怎么了?” 他犹豫半响,低声回道:“爷,刚才王妃……好像发现了我。”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直接变成了蚊子哼哼,毕竟身为王爷的暗卫,却被一个不会武功的人发现了自己,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战北烈目中含笑,淡淡的扫他一眼,沉吟道:“本王这个王妃啊……不简单!” 说完随意的挥挥手,无影如蒙大赦,一溜烟没了人影。 不要命了吗 夜幕如水,星月无光。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中,一道若有若无的身影在明桩暗哨遍布的烈王府中飞快的游移,如入无人之境。 动作迅猛敏捷,无声无息犹如鬼魅,正是冷夏! 她用了两个时辰查看地形,将这偌大的烈王府整个的探查了一圈,一幅完整而清晰的王府地图已经印入了脑中,一草一木一花一石,全数了如指掌。 目的已经达到,冷夏显出身形,大摇大摆的朝清欢苑走去。 “那……那是王妃?”一个暗卫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的捅捅身边的同伴,惊声道。 “是……是吧……”另一个暗卫瞪着眼睛,呆滞若木鸡。 直到冷夏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两人才从瞠目结舌的游离状态中回过神来,僵硬的转头对视一眼,目中皆是不可思议的疑惑震撼。 “你说,王妃是怎么过来的?”第一人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他二人整夜守在此地,并未看到王妃经过,怎么突然就出现在了那个地方? “你问我,我问谁?”第二人无奈的哼哼道。 “禀报王爷!”两人脸色凝重,同时说道,身形一闪,消失无踪。 同样的情形在冷夏所经过的道路上反复上演。 回到清欢苑时已经接近凌晨,苑中寂静无声空无一人。 想来也是,战北烈贵为王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定然不会独自宿在这冷冷清清的别院。 冷夏对这个结果极为满意,梳洗一番后惬意的钻进被窝,脑中飞速运转,将自这个身体中接收到的凌乱片段一一梳理。 如今所处的世界五国并立,战乱纷飞,烽火连天。 分别是北燕、东楚、南韩、西卫,和位居正中的大秦。 其中实力最为强劲的当属秦国,雄踞中原,版图辽阔,资源丰富,占尽了天时地利。秦人民风彪悍,武风盛行,秦军铁骑好斗善战,战北烈治军严谨,战神之名更是令其余四国闻风丧胆。 燕国居于北方严寒之地,善于雪战,以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山天险为屏障,偏安一隅倒也保存了实力,仅次于秦国。 东楚沿海而居,四季分明,气候湿润,是典型的鱼米之乡。以治国,思想开放,国内人才子辈出。 南边的韩国终年温暖如春,林木繁盛,因受东楚的影响较大,化相对比较发达。然而韩人骄奢**逸,玩物丧志,国内处处充斥着**之风,早已失了同四国一争的斗志。 而冷夏的母国西卫却是远在边陲,土地贫瘠,积弱久矣,卫王平庸无能,好大喜功,独断专行,国内一片怨声载道。与大秦相比,完全是蛇蟒与巨龙的差距,无法匹敌。 然而卫王却是野心勃勃、自视甚高,一心做着称霸天下的美梦,更是不自量力的主动挑衅于强秦。也正是因为如此,兵败如山倒的卫国便将第一美人慕容冷夏双手奉上,以求和解。 不对!冷夏猛的睁开眼,目中一丝凌厉的杀气闪过,冷戾慑人。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灵魂附于慕容冷夏的身上,那她呢? 可是死了?又是因何而死? 这个身体中的记忆凌乱涣散,残缺不全,竟是完全没有关于她死因的片段。 过了半响,冷夏缓缓眯起凤目,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自己接收了她的身体和记忆,作为回报,必会让害了她的人血债血偿! 而我,冷夏唇角微勾,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也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妄图挑衅自己的人! 卯时方至,朝阳未升。 冷夏睁开清冽明亮的双眼,她有着固定的生物钟,绝不会放任自己大睡特睡。睡懒觉,那是什么东西? 杀手是一个刀头舔血的行业,业界一切以实力说话,若无法保持身体的最佳状态,无疑是在头颅上悬了一把随时致命的尖刀。身为杀手之王的她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冷夏一跃而起,“撕拉”一声将衣服撕成条,依次绑到手臂大腿上,眨眼便形成了一身利于运动的紧身衣。再将长发在脑后高高束起,用最后一根布条绑成一个马尾,如瀑的发丝顺着后背直垂腰际,清爽利落。 苑外的天色还未大亮,浅浅的雾气迷迷蒙蒙的笼罩在天幕上。 清晨的空气很好,她做了几个深呼吸,带着微微凉意的新鲜空气直入肺腑,立时神清气爽。压腿、扩胸、伸腰、提踵、原地弹跳……一系列的热身活动做下来,姣好的身段显露无疑。 隐于树上的暗卫纷纷面红耳赤,望天望地就是不敢往清欢苑里看,这个王妃别是傻了吧,竟然穿成这样就出来了,简直……简直是……伤风败俗啊!还有那些个动作,奇奇怪怪的,不行,赶紧禀报王爷! 若是冷夏知道那些暗卫心中所想,定会嗤之以鼻。她做完准备活动,感觉到一股暖流在周身游走,满意的点点头,这具身体虽然废物,软塌塌的没有一丝劲道,但是好在柔韧度不错,只要照着自己的方式训练,相信不出一月,就会恢复前世身为顶尖杀手的巅峰状态。现在首要的是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将身体内那充满力量的感觉找回来。 冷夏一步迈出,沿着烈王府开始了晨跑。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薄雾被金灿灿的光线照的四下散开,璀璨的烟霞笼罩在东方,好似绽开的红玫,一片瑰丽。 王府中渐渐有了声响,晨起的侍卫奴婢陆续续的出现,见到跑过的冷夏无不捂着眼睛大叫一声,迅速的蹿回院子,一片鸡飞狗跳。 冷夏厌烦的皱了皱眉头,无视这些少见多怪的古代人,继续跑步。 “你这是在干什么!”一声怒吼自远处传来,好似一道惊雷震荡在烈王府的上空。 话音未落,带着松香的铁血飓风已经飚到了身边,冷夏脚下一闪,身形好似一缕青烟躲开了战北烈的钳制。 又是这种步伐,这么快的速度!战北烈面上一丝讶异闪过,随即阴云罩顶,铁青着脸瞪着她,咬牙切齿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他方才起床还未来得及梳洗,就被暗卫报来的消息气到头顶生烟,这个不省心的女人,大清早的闹什么幺蛾子?看看她这副不伦不类的打扮,简直不堪入目,丢尽了他堂堂烈王的脸! “如你所见,跑步。”冷夏斜睨了怒火中烧的战北烈一眼,径自绕过向前跑去。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悚的抽气声,隐在各个角落围观的暗卫纷纷被这不清不淡的回答震在了当场,仿佛见了鬼一般瞪大了眼睛看着这绝对是疯掉了的王妃,竟然敢和战神这般说话,不要命了吗? 冷夏VS战北烈,完胜 经过昨天晚上的一番试探,战北烈对于这个新王妃已经有了一定的认知,虽然早就猜到她不会给自己什么殷勤态度,却也被这不咸不淡的回答气的不轻。 战北烈头顶的阴云已经凝成了实质,仿若能看到噼里啪啦的闷雷在里面腾腾翻滚。 好个慕容冷夏,执迷不悟、死不悔改!今天不给你个教训,你就不知道本王战神的名字从何而来! 战北烈施展轻功纵身一跃,好似一只煞气凛然的苍鹰直扑已经跑远的冷夏而去! 劲风袭来,仿若浑无所觉的冷夏突然脚下生风扭身一闪,幽灵般的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诡异的摸到了战北烈的身后,玉手扳住他硬实的肩膀狠狠一个用力,一个过肩摔将战北烈向后甩去! 战北烈猝不及防被冷夏甩到半空,却也反应敏捷一掌袭出由上自下直抵冷夏脑门,冷夏身子一矮,头颅飞快避过他凌厉的掌风,但是双手也脱离了对他的钳制。 战北烈在空中一个翻转轻身落地,还没来得及欣喜,就见原本探着脑袋看好戏的暗卫纷纷捂着眼缩了回去。不好!心中这个念头刚刚闪过,剧痛袭来后腰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脚,仿若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 “嘶……”这个女人下手真狠!战北烈一个鲤鱼打挺弹了起来,一边揉着后腰一边用阴厉的眼风在四周尖刀一般扫过,暗卫一个个抱着脑袋在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王爷看不见我…… 待目光落到对面抱着双臂看好戏的冷夏时,那张脸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青黑色的烟气窜出脑门直上青天,巨大的杀气笼罩在烈王府上空,阴沉的可怕。 第一回合,冷夏vs战北烈,完胜! 冷夏纤秀的眉梢一挑,那意思:还来不? 很好,战北烈嘴角弯成一个张狂的弧度:再来! 刚才绝对是意料之外的意料之外,谁能想的到养在深闺的废物公主竟然有这样矫健凌厉的身手?战北烈再次飞扑而上,一拳挥出下手毫不留情,对手就是对手,在他的观念中没有男人女人之分。 冷夏一甩头躲过他的拳风,玉手灵蛇般缠上直抵咽喉,端的是要他性命的狠辣!在她的世界里更是没有男女之分,对手?不,只要战友和敌人,活人和死人! 战北烈也不是省油的灯,此次有备而来拿出了狮子搏兔的重视,反手一转压下了她的手腕,冷夏顺着被压下的劲势猛然一个直拳砸向他的胸口,一击得手迅速后退一步,整个人旋风般弹起再出一脚! 战北烈被那一拳击中已经恼羞成怒,哪里还能让她再次得手,战神烈王还从没吃过这样的亏,尤其是在一个女人的手里。他侧身避过,夹带着呼呼的破空之声呼啸出拳,直抵冷夏门面。 来的好!冷夏心中暗笑,现在这具身体力量不够,完全发挥不出巅峰时期的水平,只能将搏斗控制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贴身肉搏!她一个小擒拿反手将战北烈制住,贴着他一个旋身,脚下仿若生了风一般蹿至他身后,后肘对着他的后心狠狠击下。 战北烈仿佛后背长了眼,看也不看胳膊向后一拧截住冷夏的攻势,反将她制住。眼中一丝杀气闪过,咬牙道:“想谋杀亲夫?” 冷夏冷冷嗤笑,言语中全然是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狂妄:“我若想杀你你焉有命在?昨晚就送你去见阎王了。” 战北烈气结,凶神恶煞的吼道:“好大的口气!” 交手继续,两人你来我往顷刻间已经斗了几十招,仿若将对方当成了不死不休的死敌,出手快准狠毫不留情。 一众暗卫看的瞠目结舌,王爷身为战神一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所向披靡,那个新王妃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有半点内力,竟能和他斗个旗鼓相当,简直是匪夷所思! “快看,又是这一招!咱们王爷怎么可能被同一招缚住两次!”一个暗卫指着冷夏说道,就见她再次扳住战北烈的双肩向后猛摔,准备一个过肩摔将战北烈甩过头顶。 战北烈后肘猛力击向冷夏手臂,随后反身一掌击向冷夏肩头,冷夏仿若断线的风筝被击飞,踉跄几步后倒地不起。 暗卫们纷纷击掌庆贺:“咱们爷不愧是战神啊!” 战北烈脚下一点飞蹿出两米,大摇大摆的边走边道:“哼,本王岂会……”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劲风袭来,后腰再次传来一股剧痛,整个人向前倾倒第二次狗吃屎一样趴在了地上! 暗卫们不忍再看,纷纷扶额闭眼仰天长叹:“爷啊!在王妃面前您的英明神武哪去了!” 战北烈双目喷火的爬起来,脸色狰狞阴厉仿若地狱阎王,狠狠的瞪着冷夏:“你使诈!” 冷夏轻笑:“兵不厌诈!” “你……回去收拾收拾,等下进宫!”半响,战北烈扔下这句话拂袖而去。 冷夏悠闲的勾起嘴角,看着战北烈恼羞成怒的背影抱臂挑眉,招式不怕旧,管用就行! 第二回合,冷夏vs战北烈,再次完胜! 回到清欢苑,立时有侯在门口的小丫鬟迎上来,见到冷夏这副奇异的打扮先是一愣,随即赶忙跪地行礼:“奴婢迎雪,见过王妃。” 冷夏看着这十三四岁的小丫头,问道:“只你一人?” 迎雪低着头,脆声回道:“王爷昨日自军营回府,梅兰竹菊四个姐姐就回去王爷身边侍候了。总管大人说王妃不喜欢人多,就让奴婢来给王妃梳妆,晚些时候要进宫面圣呢!” 那个总管倒是懂得看人脸色,不错。冷夏点点头,边迈进屋子边道:“进来吧。” 迎雪爬起来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嘴里嘀咕着:“总管不是说让我小心点吗?这要小心什么,王妃好相处的很,一点架子都没。” 冷夏沐浴换衣后,坐在梳妆镜前任迎雪给她细细的梳理长发。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照镜子,瓜子小脸只有巴掌大小,发丝如瀑,流泉轻泻,芙蓉如面柳如眉,丹凤眼狭长妩媚,五官精致似玉,如诗如画。 原来慕容冷夏长的这个模样,果然不愧是卫国第一美人! 冷夏眉梢一挑,那镜中的美人也跟着挑眉,眸中流光溢彩,哪怕百花盛开又哪及得镜中之人万一?也难得那战北烈对着这样一个美人也下的去手,真是不会怜香惜玉啊。 迎雪赞叹的看着她,小声道:“王妃,您真美,奴婢都看呆了呢!” 她为冷夏松松的绾了个飞仙髻,捧来一个托盘,其上眼花缭乱摆满了各色首饰,琳琅满目。翡翠飞凤钗、双生蚌珠耳坠、蝴蝶流苏金步摇、白玉梨花簪、牡丹碧玉珠链……说着就要将上面金光闪闪的首饰往她头上身上挂。 冷夏抬手制住她的动作,揉了揉太阳穴,自其中拣了一只玉色莹润却简单清爽的白玉簪子插进发间,无视迎雪的哀求起身向外走去。 好戏来了 清欢苑外已经有马车候在门口,战北烈大刀阔斧的坐在车内,眉峰拧成一个“川”字,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笃的声音。 “钟苍,进去催催。”再过了半响,他呼出一口气,不耐烦说道。 “是,爷。”钟苍依旧板着扑克脸,低声应道。 话音刚落,轻如猫的脚步声自苑内传来,来了。战北烈懒洋洋的掀目看去,随即剑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冷夏神色清冷的款款步来,玫瑰色绣凤宫装熨帖的穿在身上,裙摆曳地,一身华贵。露出的脖颈纤细修长,肤白如玉,唇红似莲,芙蓉面上峨眉淡扫,朱唇细点,胭脂微拭,发髻轻拢,除了一只别致的白玉簪斜插其上外再无其他,整个人素清幽,仿若仙子出尘,美的不似凡人。 步至马车前,不待钟苍摆好马凳,冷夏一跃而起,身子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轻巧从容的落于马车之上,掀开竹帘钻入车内。 钟苍面上带出一分震撼,好敏捷的身手! 车内战北烈大爷一样倚着坐榻,斜睨着冷夏喷出一个冷哼:“进了皇宫给本王摆出个王妃的样子来。” 冷夏眼睫未抬,径自坐到对面闭目养神。 战北烈一双眸子似要喷出火来,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该有的礼节……” 冷夏猛然睁开眼,目中冷冽异常。这倒是自己的疏忽了,作为一国公主觐见皇帝自然该有一番正统的程序,真他妈的烦。 战北烈以为她又要动手,瞬间绷紧了身体竖掌成刀攻了过来,冷夏歪头躲过他的掌风,玉手抓住他铁臂,冰冷的睨了一眼,问道:“过会再打,什么礼节?” 战北烈收了攻势,紧紧盯住她的眼,待确定她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沉下脸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谁?别告诉本王一个公主竟然不懂得皇室礼节!” 冷夏松开手,皱着眉头在脑中思索了一番,不耐烦道:“说不说!” 这什么女人!老子欠了你的!对着这样的人再好的脾气也会被她气到暴跳如雷,更何况他从来都称不上什么好脾气。战北烈身为大秦战神地位尊贵,从来是说一不二,甚至拥有见皇帝不跪的特权,哪里试过被人这样对待?简直是岂有此理,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可忍,婶也不能忍! 战北烈怒从心起,飞扑向对面的冷夏,冷夏冷笑一声,很好,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冷夏的身体飞速蹿起一双玉臂扒住马车顶部,双腿横劈,待他人扑至后灵蛇般缠住他的脖颈,略一用力整个人滑下,大腿紧紧箍着他的肩膀,一拳砸上他的俊脸! 战北烈完全被这结结实实的一拳给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冷夏自他身上翻跃到背后,一个小擒拿将他双手钳制住,后肘对着他的后心狠狠击下。趁着他吃痛趴在坐榻上,整个人蹿至他后背,以膝盖顶住后心,将他完完全全的制住! 战北烈眉峰蹙起,只论身手自己竟然完全没有还手余地? 在这狭小的马车内,他根本就没有活动的空间,轻功和内力发挥不出的战北烈在贴身搏斗之王的冷夏面前,完全不是对手,冷夏将他制住易如反掌。 更加上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要冷夏性命的打算,出手再重也只是想给她个教训,冷夏是他的王妃,他知道这个打斗的分寸。而冷夏就不同了,出招狠辣半分情面都不留,三次激斗都是招招攻击要害,处处夺人性命的打法,战北烈心有留手之下自然输个彻底。 冷夏将他放开坐回坐榻,柳眉挑起,戏谑问道:“还来吗,烈王?” 战北烈恼羞成怒,双目喷火,一拳挥出实落落的砸在木桌上,砰地一声木桌四分五裂。 第三回合,冷夏vs战北烈,依然完胜! 战北烈虽然惨败,却也不是个小气记仇的人,而且他心里明白的很,若是自己用上内力,要胜过冷夏不过小事一桩。但是大秦战神自有其骄傲,以内力取胜?这种事他不屑于做。 他已经在心中确定了冷夏绝对不会是那个卫国的废物公主,虽然不知道这样强悍的一个女人冒充慕容冷夏来和亲有什么目的,却也在心中庆幸着,幸亏是她来,若是换了那个软弱废物的公主,才是真正的无趣。 这么想着也不再纠结她的身份,给她讲起了皇宫中的礼节。 “跪礼?”冷夏眉头一皱,开玩笑,自己上不跪天地下不跪鬼神,居然妄想她去对一个古代的皇帝下跪? 战北烈浓眉一挑,顿时感觉鼻梁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妈的,下手真狠!他冷声回道:“见了皇帝岂能不跪?” 冷夏冷笑一声,没有答话,和这些古代人讲什么人人平等那完全是多余,她才不会浪费时间做这些无用功,只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让她下跪,天塌地陷都不可能! 突然,马车剧烈的一晃,冷夏超于常人的敏锐一瞬间感觉到了不对劲,她皱眉看向战北烈,怎么停了? 战北烈身子后仰倚向靠背,线条刚硬的唇角缓缓勾起,带着寒意的声音戏谑说道:“好戏来了。” 冷夏将竹帘掀起一角,马车外的街道空无一人,浓郁的杀气氤氲在空旷的上空,无数黑衣人自四面八方出现将马车团团围住。 “咻!”一支利箭闪着幽亮而诡异的光自极远处射来,直袭马车内的冷夏! 冷夏下意识起身闪避,突然被一只铁臂压住肩膀,竟是半分动弹不得! 战北烈带着狂妄霸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你继续伪装废物公主,其他的交给本王!” 身为杀手之王的冷夏从来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于他人之手,她的性命就要由她自己掌握。然而此时此刻,在战北烈的压制下她竟是毫无办法……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淬了毒的利箭向自己的咽喉刺来! 这才是他的真实实力吗? 战神的实力 就在利箭袭来即将刺入她咽喉的一瞬,电光火石间,利箭猛然停住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战北烈两指稳稳的夹住长箭尾端,略一用力,整支长箭夹杂着急速的破空之声,之疾之利仿若一道凌厉的闪电倒灌而出,猛然钉上百米外射箭之人的咽喉! 战北烈鹰眸中闪过俾睨天下的狂妄豪情,冷冷嗤道:“不堪一击!” 冷夏虽说从来没有小瞧过战北烈半分,若是堂堂大秦战神真的是个只知道炸毛喷火的霸王龙,又如何能让其余四国闻风丧胆,如何能得到秦国上上下下百万雄兵的誓死效忠? 但是当他真正的展现出战神的实力时,冷夏依然不由得心下震撼,这般轻描淡写于百米外瞬息夺人性命,大秦战神果然名不虚传! 她看向意态悠然眼中不见半分惊讶的战北烈,面色冷凝:“你利用我?” 战北烈好看的剑眉缓缓挑起,泰然回道:“本王不过是利用了‘废物公主’进宫面圣的时机,你替我引出刺客,我为你扫清障碍,互惠互利而已。” 话音落,身穿烈王府侍卫服的护卫无声无息的自各个方向涌出,将密密麻麻的黑衣刺客团团包围,刺客被包了饺子一时慌了手脚,定是没有想到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竟被战北烈一早洞察了先机。 马车外不断传来兵器交接的铿锵声响和声声凄厉的惨叫,空气中渐渐弥漫着大量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味。 冷夏不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本来二人也不是多么亲密的关系,顶多像他说的相互合作互惠互利罢了。另一方面说来,这群刺客的目的应是自己,战北烈此番动作也算是为她解决了一个麻烦。 冷夏微微眯起凤眸,问道:“何人?” 战北烈知道她问的是刺客的身份,也不隐瞒:“东楚。” 东楚……若说来人是东楚,那么他们袭击自己的目的就一清二楚了,不过是不希望大秦和卫国和亲成功而已。想必和亲路上将这具身体原主毙命的也是东楚之人。 冷夏调动脑中残存的记忆,暗自沉吟,楚国位于大陆东部,沿海而居极为富庶,国力仅次于秦燕两国位居第三。 东楚皇帝东方召育有十一子,夺嫡之争极是激烈,如今存活的仅余三子,一个是昏聩无能的大皇子,一个是年仅九岁的十一皇子,而最后一个却是七皇子东方润。 东方润的母妃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昭媛,没有任何外戚势力所依靠。他自出生就不被其父东方召所喜,一直以来不温不火的做着悠闲王爷,直到三年前以雷利之风强势崛起,一举将风头正劲的三皇子和斗的你死我活的五皇子六皇子齐齐拉下马,如今已经成为皇位的最佳继承人。 能在那吃人的皇宫中韬光养晦,直到最佳时机给出致命一击,无权无势无背景,更没有皇帝的喜爱却能到得这一步,不能不说东方润此人深不可测。 冷夏皱着柳眉低声说道:“这么低级的行刺不像是东方润的手笔。” 战北烈眼眸中闪过一丝赞赏,眉飞色舞极为愉悦的哈哈大笑:“不错!若是东方润的手笔本王还要再头疼一番,应是那个不成器的大皇子。” 马车外声响渐息,钟苍没有起伏的声音自外面传来:“爷,办妥了,照您的吩咐放走了一个。” 战北烈满意点头:“进宫!” 时间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轻轻一晃到了皇宫门口。 冷夏掀开窗帘,此时不过是到了皇宫的外门,几十米高的砖红色宫墙直耸云霄,巍峨大气。这城墙书写了历代皇权更替的沧桑,好似一幅兵戈铁马的历史画卷徐徐展开,人站在城楼之下,古朴厚重的历史感迎面扑来,衬的芸芸众生卑微而渺小。 金黄色的巨大拱门气势恢宏,皇家气派彰显无遗。宫门两侧各一排身披重铠甲的侍卫,神情凛然,肃穆而立,驾车的钟苍掏出一个烈王府的腰牌,侍卫接去看过之后齐齐跪地行礼,目中盛满了恭敬、崇拜。 冷夏斜睨了一眼面上惨不忍睹的战北烈,这人倒是得这秦国上下百姓的真心爱戴。 战北烈感受到她的目光,只一瞬就明白了那眸中蕴藏的含义,唇角勾起一个狂妄的弧度,那意思:本王是谁,战神! 冷夏轻哧一声:手下败将! 战北烈恨恨磨牙:老子那是让着你! 马车再次行起,只是这次的速度明显慢了很多,即便是身为战神的王爷,在皇宫中也要遵守起码的秩序。路上不时有宫女侍卫路过,见到马车纷纷站定行礼。 放眼望去,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一片一片气势磅礴的建筑群耸然而立,桂殿兰宫。连绵不绝的殿堂楼阁、层楼叠榭,玉阶彤庭一片华丽。一座座致的庭院高低错落,雕栏玉砌,廊腰漫回,还有曲洞幽池、小桥流水、假山怪石琳琅满目,可谓是风景如画,美不胜收。 直过了有一个时辰,马车终于停下了。钟苍的声音在车外响起:“爷,到了。” 战北烈率先行出马车,竹帘一掀,外面候着的钟苍一张扑克脸顿时破功,喷出一口口水。英明神武的战神居然变成了这副鬼样子,只见他鼻梁连着右边的眼圈明显的青紫浮肿,一看就是被打的!刚才进马车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这是…… 钟苍将目光飘到紧跟其后却清爽利落、完美无暇的冷夏身上,心中奇道,早就听暗卫说这新王妃身手凌厉,和传说中的草包废物完全不一样,难道是…… 冷夏清清淡淡的瞥他一眼,钟苍立时收回了目光再不多看,开玩笑,连王爷都敢打的人哪里是他能对付的了的,以后见到这小王妃可得绕着走。 即将步入正殿,战北烈深沉的眼眸望向冷夏:“别给本王丢脸。” 冷夏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径自向内走去,啰嗦。 这他妈的是什么女人,不知好歹,战北烈暗自唾弃,老子再也不管你! “烈王觐见!烈王妃觐见!” 随着一声尖细的唱喏,二人背着阳光缓缓走进大殿。 朝堂激辩 此时的大殿玉阶之上,大秦皇帝战北衍在尊贵的黄金龙椅上巍然而坐,下方整齐的站着两排低头垂目的武臣子,一片肃穆。 “嘶!”轻轻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战北烈的俊美英挺已经是举世皆知,此时他头戴紫金玉冠,一身暗花祥云绣边的墨色蟒袍,腰间系着同色腰带镶赤红色宝石,整个人傲岸挺拔尊贵无匹。 而走在他旁边的女子更是美若天仙,倾城绝色! 尤其是在那周身傲然的气质萦绕下,站在他的一侧竟是不输一星半点,两人一个黑衣如墨,一个玫红似火,风采相映相得益彰,在满堂臣子的注视下如入无人之境,仿若闲庭散步,一身气度令人心折。 甫一迈入便感觉到一股巍峨浩然之气迎面扑来,偌大的朝堂正殿修的霸气恢宏、分外高阔。一水儿的名贵金砖铺地,金顶朱瓦,富贵昭然。八根壮观雄伟的雕龙金柱顶天立地,一方金字匾额上镌刻着“浩气长存”四个大字,显得凝重肃穆。 她抬起头将整个大殿缓缓扫过,这是作为杀手养成的习惯,不论到了一个怎样的环境,都要第一时间将所有的一切了解透彻。 目光投向坐在镶金嵌玉龙椅宝座上的战北衍,此人二十五六岁,着明黄色金丝龙袍,头戴金龙舞须垂帘冠,显得优尊贵。长的和战北烈有几分相似,不过没有他那么刚硬的棱角,整个人偏向温和一些,只是眼中一闪而过的睿智光芒便能看得出,绝不是一个好想与的人。仔细想想也是,能让战北烈这样狂妄霸道的人衷心辅佐,又怎会没有点能耐。 突然,一声呵斥自左边传来:“放肆!竟敢直面圣颜!” 冷夏侧头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四方面,蓄着灰白的山羊胡,精神矍铄双目有神,此时那双有神的眸子正怒火中烧的瞪着自己。 她眯起眼睛,看着龙椅上的战北衍并未有一丝讶异,缓缓勾起嘴角,很好,这是下马威呢! 战北烈立在一旁并未插言,他也想看看自己这个强悍的小王妃如何应对这一殿臣子,和那看似温实则腹黑狡诈一肚子坏水的皇兄。 冷夏轻轻一笑,看着怒斥自己的男人,声音不轻不重的挑眉回道:“阁下是……” 那男人鼻孔朝天冷哼一声,捋着胡须傲然道:“老夫位列当朝丞相,左中泽。” “唔,原来是丞相,失敬。”冷夏点头,还不待他答话再次声音冰冷的开口,声音冷冽清厉:“本宫竟不知道,原来丞相之位竟在王妃之上!原来秦国丞相竟能在皇帝之前出言不逊,何时这泱泱大秦竟是改姓了左!” 最后一句话好似一个旱地惊雷炸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上,气势惊人! “你……你莫要信口雌黄!”左中泽气的七窍生烟,这废物公主几句话竟给自己扣下了谋朝篡位的大罪,即便当今圣上再仁厚也难说会在心中存下什么芥蒂。 冷夏柳眉倒竖,大喝道:“信口雌黄?本宫由当今圣上亲自下旨赐予烈王为妃,你于本宫面前大吼大叫,可是以下犯上?朝堂之上,皇上还未开口,你一个小小丞相竟敢越俎代庖,可是藐视皇权?本宫代表卫国和亲而来,两国战事方休,你在此挑起矛盾是为何意?简直心怀叵测、其心可诛!” 左中泽砰的一声跪地,抖着胡子声泪俱下:“皇上,老臣忠心耿耿绝无此意,还请皇上明鉴啊!” 战北烈浓眉一挑,嘴角泛起一丝赞赏,好个慕容冷夏,竟兵不血刃的将丞相堵了回去。这左中泽身为三朝元老,又是当朝重臣,平日在朝堂之上一向不买任何人的账,如今竟被她轻描淡写的一激逼到这个份上。 这卫国废物公主倒是和传言大不相同,龙椅上的战北衍目中一丝诧异闪过,温和道:“老丞相对大秦之心可昭日月,朕自然是相信的,丞相请起。”又将目光转向冷夏,神色一板,肃然问道:“卫国公主为何见朕不跪?” 冷夏昂起头颅直视战北衍,傲然回道:“既然皇上称冷夏为卫国公主,那么冷夏此时自然也是代表卫国和皇上交涉,事关一国国体,冷夏如何能跪?” 左中泽双目喷火,朝后方打了一个眼色,左边再次走出一个臣子,厉声指责:“你既已嫁入我大秦,就是我大秦的烈王妃,既然是臣子之妻,见君当然要跪!” 目中一丝冰冷的杀气闪过,冷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战神烈王拥有见君不跪的特权,本宫与烈王于昨日大婚,夫妻本为一体,既是一体,那本宫自然也拥有特权。冷夏曾听言,皇上偌大的后宫只有皇后一人,鸾凤和鸣伉俪情深,相信皇上也是这样认为的。” 战北烈勾起嘴角心中暗笑,拿出皇后来说事,那皇兄还真不敢说什么。果然就见战北衍摸了摸鼻子,尴尬的一咳,并未反驳。 “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藐视圣听!”那臣子恨声回骂。 “好!好一个夫妻本为一体!”殿外蓦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随即一个年约二十华贵雍容女子款款走来。 这女子头戴凤冠,身披大红色曳地绣金凤宫装,眉目飒爽、姿容明丽,行走间神采飞扬,经过冷夏时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轻轻眨了眨杏眼,俏皮娇媚,正是大秦皇后萧凤。 战北衍飞快的步下龙椅握住萧凤的手,全然将满殿朝臣当成了背景,眉目含笑话语温柔:“你怎么过来了?” 萧凤下巴一扬,全然没将什么帝王的威严放在眼里,嗔怒道:“老娘来看看弟妹,还用的着什么理由!” 冷夏眉梢一挑,这皇后倒是和传说中的一样,飞扬跋扈、随性自在。她举目四顾,满殿朝臣无不低首垂目,就差把脑袋藏进地缝里了,可见平日没少受过这皇后的欺负。 战北衍不以为忤,好脾气的低声赔笑:“是是是,是为夫问错了。” 萧凤这才满意的露出笑容,大咧咧的一挥手:“你们朝堂上的事别扯上我们这些女儿家,好容易有个弟妹进宫来陪陪我。”说完对战北烈眨眨眼,戏谑道:“你媳妇我可带走了,放心,大嫂不欺负她。”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我还真不放心,不过不是怕你欺负她,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而且这么两头母狮子呆在一块,这皇宫可有的瞧了! 拼酒 萧凤是当朝大将军萧镇乾的幺女,上有两个兄长,一是如今镇守边关的威武将军萧执武,一是大秦第一风流才子萧非歌。 她自幼被当成男儿养大,喜好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对于闺阁中的女红诗词之事却是嗤之以鼻。她与大秦皇帝战北衍可以说是青梅竹马,一路相扶走来顺理成章的结为连理。 冷夏对于这样一个真性情的爽朗女子颇有好感,不由得让她想到了前世那唯一的朋友乔青,同样的不拘小节、爽朗明丽。 二人坐在御花园中,此时正值盛夏,远处池塘荷叶田田,各色娇艳名贵的花朵争芳吐艳,藤萝翠竹点缀其间,烈烈阳光的照射下泛起波光粼粼,风景如画。 一排侍婢拖着托盘远远走来,手脚麻利的将茶点摆至桌上,萧凤玉手一挥,嫌弃的撇撇嘴道:“喝什么茶,撤下去换酒来!” 哗的一下,侍婢齐刷刷的跪地,嗫喏回道:“皇后娘娘,皇上说……” “少给我拿他说事,速度换酒来,这么不爷们的东西老娘可不喝!”萧凤杏目一瞪,打断了侍婢的话语。 “小姐,我就知道你会要酒喝,这不给你取来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女子抱着一坛酒壶边走来边说,虽是丫鬟打扮,可那布料极为上乘,一看就和这些普通的侍婢不同。 萧凤顿时眉开眼笑,鼻子连连嗅了两下,眉飞色舞道:“也就明月你知我心意。” 明月温婉一笑,将酒坛放到桌上,给冷夏行了一礼:“奴婢明月见过烈王妃。” 冷夏点头,径自将酒坛开封给二人倒满,杯中琼浆如玉清冽扑鼻,丝丝酒香钻入鼻端,未饮已**,眉梢一挑,赞道:“好酒!” 萧凤大喜,高声说道:“就知道你识货!” 二人对视一眼举杯仰首一饮而尽,皆是动作豪爽不输男儿,英姿飒爽毫不扭捏,酒杯放下的同时用衣袖摸去唇边的酒渍。 冷夏挑眉勾唇,萧凤哈哈大笑:“好!老娘好久没这么痛快了!” 她撸起袖子,高喝道:“再来!” 冷夏不语,再次将二人的酒杯添满,端起一杯一饮而尽,之后下巴冲着她身前的酒一扬,挑衅的看着萧凤。 “老娘长这么大,喝酒上还从来没怕过谁!”萧凤玉掌一拍桌子,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二人你来我往,一杯接一杯下肚,期间眼睛不眨眉头不皱,只转瞬的功夫,一坛子酒已经喝了个干净,而面上却连一丝红润都没有泛上,竟斗了个旗鼓相当。 明月适时的又拎来两坛子,温婉笑道:“也多亏了烈王妃好酒量,平日里可没见我家小姐喝的这样开心。” 萧凤接过一坛,放到冷夏身前,努努嘴,那意思:直接干,敢不敢? 冷夏秀眉斜挑:谁怕谁! 萧凤杏目圆瞪:老娘今天要是输了,以后就再也不喝酒! 冷夏傲然一笑:我不会输!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是爽朗倔强,一个是洒脱傲然!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白首犹如新,倾盖亦如故,当气场对了的时候,一切都不是问题。此时就是这样一眼,两人皆有了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朋友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有时候前一刻还在淡笑风生的朋友,下一刻就变成了剑拔弩张的敌人。不论利益、权势、或者家国天下这种大义凛然的理由,皆有可能让两个朋友背道而驰。而此时二人都不知道,在今后的十几年、几十年,两人以心相交从未背叛,不抛弃不放弃,成为了真正两肋插刀、一辈子的好友。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战北烈和战北衍来到御花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冷冰冰的冷夏和大咧咧的萧凤一人端着一坛酒相对豪饮,一幅姐俩好的样子。 而她们的脚下,已经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喝光的空酒坛,只远远一打量,少说也有几十个坛子。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一簇火焰呼呼燃烧,同时脚下一点飞掠过去,一人扯住一个愤然道:“大白天的喝什么酒!” 萧凤正喝到兴头上,哪里容得这两人破坏,声音更大的吼回去:“老娘就是喝酒了!” 战北衍顿时没了火气,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轻声安抚道:“这不是担心你的身体吗?” 冷夏反手挥开战北烈,冷冷的瞥他一眼,再饮一口酒,嗤道:“我要做什么何时轮到你管?” 战北烈被这冰冷的态度气到头顶生烟,凶神恶煞吼道:“慕容冷夏你搞清楚,你是本王的王妃!” “所以呢?”冷夏斜斜的睨着他,不清不淡的反唇相讥。 “你别以为本王真的治不了你!”战北烈双眸暗沉,目中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冷夏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今日三次交手,第一次是因为他轻敌,第二次是因为自己耍诈,第三次却是因为在马车中无法施展轻功。而且三次他都没有用上内力,自己虽然胜了,却是胜之不武。 若是他真正认真起来,以现在自己的状态是完全没有胜算的。就如刚才在马车中刺客来袭之时,战北烈所展现出的实力就是现在的她无法抵抗的。 不过她自己也有底牌,此时的身体并不能得心应手的掌控,更是没有得到任何训练。等到一个月后自己恢复到巅峰状态,究竟鹿死谁手也还未可知。 正在和战北衍你侬我侬的萧凤见两人这般针锋相对的情势,和战北衍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打着哈哈问道:“北烈,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战北衍也奇道:“是了,我一直想问来着,竟然有人能伤了堂堂战神?” 战北烈斜斜瞥了冷夏一眼,冷哼道:“本王的王妃。” “噗……”两人喷出一口口水,心下乐道,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就冷夏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怎么可能伤的了你?就是真的能伤,你是她的丈夫,无缘无故打你干什么? 战北烈看两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不相信,也不再解释,只在心里暗暗想道,那头母狮子厉害着呢! 萧凤看他没再说话,兴致勃勃的提议道:“不说这个了,走,咱们骑马去!这次从北燕进来了四十匹极好的战马,其中有一匹和北烈的电掣是一母同胞,听说都伤了好几个驯马师了。” 马中之王 蓝天草地,一片无垠。 大秦的马场足有方圆数百里,起伏铺展,广阔连绵。 萧凤指着远处一片马棚道:“冷夏,就是那里,你还是第一次来吧?” 战北衍看着她这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无奈道:“你怎么就喜欢这些危险的运动,在房间绣绣花练练字不好吗?” 萧凤板起脸嗤道:“谁要动那些磨磨唧唧的东西,要玩就玩爷们的!” 冷夏远目望去,极远处一片一片灰褐色的马厩整齐排列,足有几百棚。大部分的马匹都被关在里面,还有极少数的一些散布在马厩周围,却都离一匹纯白色的高头大马远远的,似是不敢侵入它的地盘。 那匹白马极为高大,悠闲地踏步在青草地上,身形健美,毛色光滑润泽,只头部正中一撮黑色的细毛,英姿飒爽、威风凛凛,好似黑夜中一抹雪色流光。 萧凤指着白马兴奋道:“就是它了,和北烈的电掣一母同胞,同样都是汗血宝马。上次电掣来的时候可是踢翻了不知多少的驯马师,最后还是北烈将它驯服了。绝对的日行千里,马中之王!” 战北衍按下跃跃欲试的萧凤,厉声道:“你想都别想!这马乖戾异常,一不小心就会有性命之危!老老实实的选匹别的马骑一骑,不然我就把你绑回宫!” 萧凤惋惜的撇撇嘴,却也没再反驳。 走到近前,那白马感受到了人的靠近,开始警惕的踢动着双蹄,马尾在草地上扫来扫去,目中满是桀骜不驯的野性,傲气十足。 冷夏盯着它的双眼,那目中的狂烈不羁直让她心下兴奋,好似冥冥中有什么牵引一般,漫步走向它。 “危险!别去!”萧凤惊慌的高喝一声,这马及其危险,就连那些有功夫的驯马师都不能轻易接近,更何况全无内力、弱不禁风的冷夏。 战北烈也微微皱了眉,他知道冷夏身手凌厉惊人,但是驯马不是单靠身手好就行的,自有一些技巧在内。 冷夏无视众人的提醒,眸子不离白马的双目,紧紧锁着它。那马也将目光对准了冷夏,目中闪过一抹不屑,鼻子里重重的喷出几个喷嚏,四蹄快速的在地上嗒嗒嗒的踏着。 一人一马两两对视,目中皆是同样的狂傲! 冷夏嘴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冷笑,果然是有灵性的好马,你越是不愿意,我越是要驯服你! 突然,缓缓踱步的她猛的纵身一跃而起,身形在空中划过一道闪电般的凌厉弧度,轻身蹿至白马背部,狠狠攥住它背上的鬃毛! 那马吃痛,发出一声尖声嘶鸣,身体长立,前蹄高高扬起,在原地迅速摆动,想将背上的冷夏甩下去! 冷夏趴低身子,仿若粘在它身上一般,不论白马怎么晃动都始终不离分毫,稳稳坐于马上。白马再次发出一声高昂的嘶鸣,猛然撒蹄狂奔,速度之快仿若一道离弦之箭,眨眼已经窜出了数丈! 场中原本悠闲吃草的马群被这一变故惊到,纷纷长嘶一声四下逃窜,一时人仰马翻! 一人一马,一上一下,开始了无声的较量! 战北衍眉心轻蹙,疑惑道:“这卫国公主可是会武?分明没有一丝内力……” 战北烈点头回道:“没有内力,身手和我不相上下。” 战北衍看着他神色认真并非说笑的样子,愕然惊道:“和你不相上下?这怎么可能……” 一圈,两圈,三圈……眨眼间,白马已经围着偌大的马场跑了五圈。 萧凤急急的扯住战北烈的袖子,催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个!还不去将冷夏带下来!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战北烈眉头紧皱,双目紧紧锁着马上的冷夏,一人一马好似一阵飓风在马场中呼啸着。半响,浓眉渐渐松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那母狮子,哪用的着我去救!” 两人见他这副神情赶忙转头看去,这一看不打紧,眼珠子差点没瞪了出来! 就见那白马的速度渐渐的慢了下来,四蹄轻扬沿着马场慢跑着,一圈过后悠闲的踏着蹄子回来。而马上的冷夏更是稳如泰山,显然已经将这暴烈乖戾的北燕宝马给驯服了! 萧凤欢呼一声奔上去想摸一摸白马,却见那马猛的炸起鬃毛,喷着响鼻瞪着她,仿佛只要她再走近一点就会立马将她踩于蹄下。 冷夏自马上一跃而下,稳稳的落到地面,玉手轻轻抚摸着白马的鬃毛,嘴角含笑道:“以后,你叫风驰。” 风驰享受的眯着眼睛,伸出舌头亲昵的舔了舔她的手掌,哪里还有半分刚才那桀骜野性的样子,完全是一只温驯的大白猫。 萧凤羡慕嫉妒恨的哇一声扑到战北衍的怀里,寻找安慰去了。 战北烈吩咐一个侍卫将他的电掣带来,之后挑眉看向冷夏,挑衅道:“来一圈?” 冷夏凤目微眯,未置可否,战北烈却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女人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行事端的狂妄无比。 电掣是一只通体乌黑油亮的骏马,只头正中一撮白色的细毛。一见到风驰立马撒开蹄子跑过去,两匹马亲昵的脖颈相蹭,站在一起,倒像是一对恋人。 战北烈打了一个响指,电掣不舍的奔回他身边。 冷夏抚摸着风驰的鬃毛,轻身一跃坐于马背上,转头看了他一眼,傲然道:“开始?” 战北烈浓眉一挑,开始! 两人好似一阵狂风飚射而出,驰骋在辽阔的草地上,只余耳边风声呼呼咆哮。风驰电掣不愧是号称日行千里的马中之王,速度之快之稳健难以言说,围着马场一圈跑下来酣畅淋漓。 二人鲜衣怒马,发丝飞扬,萧凤拽着战北衍胸前的衣襟,郁闷道:“老娘嫉妒啊!” 战北衍伸出手掌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笑道:“这两人倒是配,只是不知道这卫国公主如何会合传言中完全不同。” 萧凤顺着他的手掌蹭了蹭,撇嘴道:“管这些做什么,只要冷夏没有恶意就好了,我就看她顺眼的很!” 话音刚落,一阵狂风拂过,风驰电掣同时回到终点,平了! 银子 回到烈王府已经是晚上了。 冷夏将风驰留到清欢苑门口,也不栓着,就让它在王府内自由的散步。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冷夏准时起床跑步,经过了昨日的一番闹剧,此时烈王府中的暗卫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虽然心中不免还是对那身奇装异服暗自腹诽,却也只闭着眼睛当做没看见。 晨跑结束回到清欢苑的时候胖总管正侯在苑外,见冷夏回来蹬蹬蹬小跑着请安行礼,恭敬说道:“王妃,奴才总管周福,王爷在珍馐苑等您用早膳。” 冷夏边走边道:“让他等着,我先沐浴。” 周福一个踉跄,老天,整个大秦谁敢让战神等着?就连皇上都对王爷礼让三分,这王妃果然和他们形容的一样,狂妄无比! 没办法,只得硬着头皮去珍馐苑回话。 “砰!”战北烈铁掌狠狠砸在饭桌上,震的一水的透花瓷盘都颤了一颤,磨牙道:“这个女人!” 周福低着头,不敢看他比锅灰还要黑的脸色,小声解释道:“王妃刚刚晨跑回去。” 战北烈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话音刚落,就见冷夏散着一头湿发走了进来,眼睫未抬招呼不打径自坐到他对面,执起玉筷开始进食。 战北烈奇道:“不是说要沐浴?” 冷夏更是稀奇:“洗个澡还要多久?” 战北烈语结,边关的将士洗澡才用这么短的时间,那是因为要时刻准备着战斗,分秒必争!哪个闺阁少女沐浴不是动辄几个时辰,花瓣牛乳的泡着,这女人真是怪胎。 战北烈摇摇头,突然目露精光看向冷夏,只见她仿若秋风扫落叶一般飞快的将桌上的饭食夹进碗里,所过之处简直如蝗虫过境。动作倒是优,可那速度,简直令人咂舌! “我吃饱了,你慢用。”清冷的声音响起。 冷夏放下玉筷,随后在战北烈若有所思的深邃眸光中悠然走出了珍馐苑。 战北烈暗自沉吟,虽然知道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废物公主慕容冷夏,却也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出了这样一个女人,性格冰冷,出手狠辣,天未亮就晨起跑步,吃饭沐浴更是全然没有半点寻常女子该有的样子,甚至连睡觉的时候都不曾有过半分放松警惕。 最奇怪的地方却是卫国为何会送来这样一个人,一个完全不懂得伪装掩饰的人,一个只要有脑子就能一眼看出她不对劲的人。这样的人来当奸细,可能吗? 如果不是奸细,那为何来的人不是卫国公主却是她? 一系列的疑问萦绕在脑中,战北烈皱着好看的剑眉,只觉得这件事越来越诡异。 冷夏回到清欢苑,迎雪才刚刚起床。 她惊慌的在苑外走来走去,见到冷夏砰的跪到地上,请罪道:“王妃,奴婢不知道您起床这么早,今后再也不敢了!” 冷夏淡淡瞥她一眼:“无妨。” 迎雪愣怔了半响,仿佛听错一般,眼圈微微泛红,哽咽道:“王妃,奴婢从没遇见过您这样好的主子。” 冷夏没有理会跪在地上感动不已的迎雪,对她而言,不需要任何人的侍候也能生活的很好,对于迎雪的放任,不过是出于无所谓而已。 将湿发擦干扎成一个马尾,换了身简单的白色衣袍,嘱咐迎雪不必跟着,冷夏径自出了清欢苑。这是她来这个世界的第三天,大婚那日在轿子里,而昨天进宫又是在马车中,皆未有机会到街上去逛一逛,此时正好。 沿着烈王府一路走至大门,守门的侍卫见到她皆是一愣,随即拦道:“王妃,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出府。” “让开。”冷夏挑眉,她可没那么多功夫等他们去通报,再说谁知道战北烈会不会同意。 “王妃,没有王爷的命令您不能出府。”侍卫机械的重复了一遍。 “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她唇角弯起一抹冰冷的笑意,很好,烈王府的侍卫果然训练有素。 “王妃,没有王爷的……”话音戛然而止! 冷夏轻哼一声,悠然的步出王府。 隐于府门的暗卫暗暗咂舌,这小王妃出手的速度究竟是有多快,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连动作都未看清,那四个兄弟就已经躺在地上了挺尸! 不对!禀报王爷! 此时战北烈还在思考冷夏来此的目的,听见暗卫的回报,浓眉一挑,正疑惑你来这里的目的,你不出门反倒奇怪了,有了动作才好。他点头道:“无妨,狂风、雷鸣、闪电,你们三人跟上。” “是!”房间中蓦地传来了三声应答,随即响起轻微的衣袂拂过的声音。 长安城中街道宽阔平坦,四通八达,呈棋盘型向四面笔直的展开。一条主干道地铺青石板砖,一眼望去看不见尽头,竟不知有多长。七八辆马车并排而行却不显得拥挤的街道,两侧种满了高大的梧桐,鳞次栉比的楼房,飞檐画栋的高阁,一片一片碧瓦朱檐的建筑群高耸屹立。 冷夏初来这个世界,一时倒也看了个新鲜。 街上极为繁华热闹,两侧店铺林立,旗幡飘扬,门庭若市,形形色色的人在一旁摊贩上游走观看,络绎不绝,各种叫卖声混合着嬉笑怒骂不绝于耳。 突然,她柳眉一皱,没有银子! 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忘了,冷夏无奈摇头,立于街上侧耳倾听,半响,嘴角勾起一个轻缓的弧度。 狂风是一个二十余岁长相刚毅的男子,他捅捅身边的雷鸣和闪电,惊道:“王妃呢?” 闪电揉了揉眼睛,一张圆圆的娃娃脸上布满了疑惑:“怎么眨眼就不见了?” 雷鸣瞪着眼狠狠一拍闪电的脑袋:“还不快找!丢了王妃怎么跟王爷交代!” 三人还未动作,突然感觉一阵阴风吹过,周身汗毛倒竖,这是身为暗卫的危险直觉,身后有人!狂风率先暴起拧身出掌直袭来人的头面,雷鸣闪电紧随其后迅速的分开左右夹击,三方攻势眨眼便到! 来人反应极快,头颅一歪避过狂风刚烈的掌风,手掌攥住他的手臂猛扑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上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挡住右边闪电的拳风,反手一扭好似灵蛇再次掐在闪电咽喉之上,脚下飞窜而起双腿闪电般夹住左边雷鸣的脖颈! 只一招,三人均被制住动弹不得! 三人惊骇欲绝间看清了来人的面目,纷纷瞪着眼睛大张着嘴,呆若木鸡。 王……王妃? 来人正是冷夏! 他松开三人轻身落下,冰冷道:“银子。” 赌场赢钱 闪电掏了掏耳朵,向雷鸣打了个眼色:王妃这是啥意思? 雷鸣眼睛一瞪:要银子! 狂风望天:烈王妃居然没银子? 雷鸣挑眉: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冷夏不耐烦的重复了一遍:“银子!” 三人顿时一抖,将全身上下的银子全摸出来双手捧上,殷勤道:“王妃,够不够?” 冷夏将几个碎银在手里颠了颠,皱眉问道:“这是多少?” “噗……”三人喷出一口口水,见冷夏又再次板起脸,雷鸣赶忙肃然回道:“三百两!” “三百两……能干什么?”冷夏眉头都皱在了一起,这古代就是麻烦。 三人欲哭无泪,王妃啊,这可是咱们三个月的月俸啊!三百两能干的事可多了,这要怎么说啊! 闪电苦着脸,斟酌着说道:“这个……王妃若是在这长安城里吃喝玩乐,基本上……都是够了的。” 她再次问道:“长安城中最好的武器店是哪家?” 雷鸣挠挠头,可怜巴巴的回道:“呃……回王妃,沿着这条街走到头,左拐有一个巷子进去第三家,没有门头,店主却是整个城中手最巧的。”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脚尖轻点,飞舞的白色袍角一闪好似一只灵猫,已经纵身落到了地面上。 三人泪流满面的对视一眼,还跟不?随即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结果,就小王妃这反侦察的水平,还跟个屁! 一路找到了狂风所说的店,伸手推开灰扑扑的木门踏了进去。房间内温度极高,滚滚热浪迎面扑来。 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正蹲在火炉边打铁,精瘦黝黑,满脸是汗。他见到冷夏拿下搭在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脸问道:“姑娘,有什么武器要小老头打的?” 冷夏从衣袖中取出一张兵器图,这是她昨天晚上画的,作为一个杀手,对于兵器必然是极为了解。虽然这个世界没有现代先进的武器,却可以将冷兵器进行改良,更适宜她使用。 老头接过图纸细细研究了一番,眼中精光闪烁赞叹连连,口中念道:“巧夺天工……巧夺天工啊!将鹰爪折叠与袖箭结合扣于手腕之上,既能当做暗器又实用!这个可以用天蚕丝为引……这个需要用极寒精铁……这个……” “几天?多少银子?”冷夏打断他的碎碎念,直接问道。 老头恋恋不舍的再看了图纸一眼,打量着冷夏问道:“这可是姑娘所绘?精巧之极啊!不过,所用材料却是不菲,所花费的时间更是……” “几天?多少银子?”冷夏不耐烦的再问一遍。 老头搓着手嘿嘿笑着,露出一口泛黄的牙齿:“三千两!一个月!” 冷夏皱起眉头,眼中一丝冰冷的杀气闪过,那三个暗卫居然骗我! 此时正在回王府路上的暗卫三人不约而同脑后一凉,打了个喷嚏,摸着手臂道:“怎么夏天这么冷?”若是让他们知道冷夏此时的想法,定会以头抢地大呼冤枉,三百两吃喝玩乐的确是够了啊,只是你没说要打造武器啊! 冷夏走出武器店,直奔长安城上的赌坊而去,既然手里有了本钱,那么赚钱对她来说不过是易如反掌的事。 转过这个巷子就有一个赌坊,厚重的布帘搭在门外,其上一方棕木匾额,金光闪闪的大字提书“四海赌坊”,左右门柱上各刻着一副对联,上联“笑迎东南西北客”,下联“喜纳春夏秋冬财”。 冷夏素手掀开门帘,大步流星迈入其内。 赌坊中占地极大足有两层,乌烟瘴气,呼声震天,水泄不通,处处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气息。人流往来穿梭杂乱无章,三教九流皆有,吆喝声吵闹声摇骰子声不绝于耳,闹哄哄的像个集市。 其中一张人头攒动的桌子后面,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正赤着上身将手里的骰盅摇的咣当作响。“砰”地一声骰盅扣到桌面,大汉高声嚷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众人纷纷将银子投在印着“大小”的桌面上,眨眼间长桌上已经堆满了各色赌注,银子、金子、铜钱,甚至有玉佩首饰等物件,琳琅满目眼花缭乱。 突然一只白玉般的纤纤素手将三百两银子放到“大”上,众人顺着这只晶莹玉润的手转头看去,就见面色冰冷的绝色少女一身白衣傲然立于长桌之后,在一众脏兮兮的赌徒中极为惹眼,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女,多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少女无视周围这些惊艳震撼的目光,下巴一扬,轻启朱唇:“开。” 大汉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高嚷一声:“起手!” 干净利落的揭开骰盅,四四六,大。 四周顿时响起一片哗然,输了的叫骂声,赢了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大汉执起骰盅一挥将骰子卷入其中,再次挥舞着摇了起来,骰盅落下,喝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冷夏将刚才赢来的银子推到“大”上,骰盅揭开,三五六,大。 大汉瞥了她一眼,再次开局。 时间过了小半个时辰,此时围在冷夏周围的赌徒越来越多,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皆都瞪大了眼睛屏息瞧着。 “砰”骰盅狠狠的砸到桌上,大汉抬手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咬牙切齿道:“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冷夏将身前如山堆积的银子推到“小”,顿时大家都呼出一口气,纷纷将赌注丢在“小”上,叮叮叮的钱银丢落声不断。 大汉按着骰盅的手微微一抖,这个祖宗已经赢了几万两银子了,再赢下去,自己也就不用再做了,直接卷铺盖走人行了。他颤巍巍的将骰盅揭开,二二三,小。 霎时一片欢呼声不断,众人用仿佛看神抵的眼光注视着冷夏,目中皆是崇拜。 冷夏将长桌上自己赢的银子全数归拢到一起,换成了银票后转身离去。所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她和这赌坊无冤无仇,不过想赢些银子而已,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身后的大汉顿时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总算送走了那尊神,赶快去和东家禀报才是。 冷夏方一出赌坊,耳尖微动,冷冽的凤目中阴沉的杀气一闪而过,嘴角挑起一抹冷笑,很好,我放你们一马,你们反而不知好歹。 死神降临 武器店门口幽深的巷子里,一名绝色少女缓步前行,突然身后响起了一声weixie的大笑声:“小姑娘,刚才赢的不少嘛!” 少女缓缓转回头,只见巷子口站着一群二十五六岁的汉子,为首的一人油头粉面,尖嘴猴腮贼眉鼠眼,此刻正用那双泛着恶意的三角眼盯着她,而后面的汉子均彪悍壮实,凶神恶煞,一看就是打手身份。 三角眼见少女回头,目中顿时泛上一丝贪婪,面上的兴奋神色溢于言表,一步三摇晃的向少女逼近,慢悠悠阴森森的道:“小姑娘,刚才在赌坊中手气不错啊!本公子今天是来教育教育你,在这长安城中可不是什么赌坊都能赢的!” 听他这意思,这四海赌坊还是有后台的?少女唇角带出三分讥诮嘲弄,眉目间盛满了不屑,连眼尾都没给他一个。 三角眼登时怒从心起,咧开大嘴自衣袖里掏出一根长长的麻绳,在手里抖着把玩,嘴上不干不净的调戏道:“不过本公子改变主意了!小姑娘姿色不凡,这水灵灵的样子让哥哥我心痒痒啊!” “小姑娘让哥哥们心痒痒啊!”一连串的哄笑声跟在他身后轰然响起,皆带着几分恶意和weixie。 那三角眼两手一抬,止住身后的起哄声,拖着长长的腔调再次开口:“妹妹,跟着哥哥回府当个十三姨太,哥哥一定好好疼……” 话音戛然而止! 三角眼那不怀好意的表情还挂在脸上,可这话却是怎么也说不下去了,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好似一只被突然捏住了喉咙的野鸡。目中满是惊恐欲绝的神色,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额头淌下,脸色一瞬变的苍白无比,和那恶意的表情配在一起显得扭曲而怪异。 冰冷而狰狞的杀气氤氲在整个巷子的上空,自巷子往天外看去满是一片闷沉冰冷的阴霾,温度仿若突然下降到了三九严寒,阴风阵阵呼啸,空气中都是令人窒闷的凝滞。 血,满地的血,猩红的血浆汇聚成溪流一般在脚下汩汩流淌,空气中大股大股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漂浮在鼻端。 一地尸首,漫天血色!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三角眼睚眦欲裂,刚才那一瞬间快的他什么都看不见,只感觉站在巷子里面的柔弱少女突然变成了自地狱而来的鬼罗刹,璀璨的阳光下,以她为中心,仿佛有一片浓墨般沉郁的黑色向四周蔓延席卷,所过之处阴冷无比,如死神降临! 少女对着自己露出了自进巷子以来的第一个笑容,这笑容极美,仿若雪山巅峰的一朵白莲偷偷绽放,可给他的感觉却是阴森可怖、毛骨悚然,这是来自地狱的微笑,他仿佛听见了死神的召唤,死亡张开巨大的羽翼将他吞噬湮灭! 随即,少女的身形优美摇曳似盛开的鲜花,脚下生风鬼魅一般出现在他的身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一群十几个彪壮汉子已经全数躺在了地下。 死法全数相同,尽皆被捏断了脖颈! 没有惊呼,没有惨叫,甚至没有兵器撞击的声音,有的只是一声又一声清脆而令人头皮发麻的骨头碎裂声,有的只是鲜血由上至下流淌的潺潺水声。 洁白无瑕的雪白衣衫没有沾染上哪怕一丝血迹,少女悠然立于巷子中,再次露出了一个浅笑,三角眼惊慌的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血泊中,身子不停的颤抖,一片死寂中,只能听见他上下牙齿不停碰撞的咯咯声。 突然一声凄厉的惊声尖叫冲天而起,三角眼连滚带爬的向巷子外跑去! 远离这个魔鬼!一定要远离这个魔鬼! 少女目光落在巷口,轻启朱唇:“拦住他,不然,你也死。” 话音落下,巷子口突然飞扑出一个瘦小的身影,那个身影看似柔弱,却将三角眼狠狠的压在地上,以膝盖顶着他的后背,一拳砸向他的脑袋将他砸的昏了过去。抽过他手里的麻绳将他双腕绑缚于身后,一番动作干净利落。 那人转过身来面对着少女,砰的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头磕到底,身体微微颤抖,说出的语声却极力保持着镇定:“姑娘息怒,小人尾随姑娘来此并未有恶意,只是一时起了贪念,还请姑娘大人大量宽恕小人。” 少女眉尖一挑,嗤笑反问:“凭什么?” 那人略微抬起头,一张白净的瓜子脸上五官清秀,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透着几分机灵还有一丝难言的坚毅,他再次一个头磕到底,恭敬回道:“小人林青,幼时念过书,也学过几年粗浅的功夫,后家中遭逢大变,混迹于市井之中也将不少偷鸡摸狗的本事自学成才。若姑娘有用的到小人的地方,小人定会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少女俯视他良久,一直没有说话,这幽深的巷子中只余寂静。终于,唇角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点头道:“把所有的人绑到一起,等我回来!” 她径自转身走进巷子里面第三家武器店内,将三千两银子扔到桌面上,老头沾着黑灰的手指捻住银票,喜滋滋的数了一遍,乐呵呵的道:“姑娘,放心吧,一月后来这取,小老头干这个干了一辈子,童叟无欺!” 这个少女正是自赌坊中赢了数万两银票的冷夏! 她警告性的瞥了老头一眼,语声冰冷道:“若是被我知道同样的东西你又打造出第二个的话……” “不敢,不敢,姑娘放心!”老头赶忙点头保证,做这一行做了一辈子自然有些眼力见,这姑娘穿着看似普通可这布料却是极好的,细腻柔软、光滑润泽,绝不是一般的富贵人家能穿的起。还有那说话时眼中俾睨天下的傲然,可是从骨子散发出的尊贵,这保不齐就是宫里出来的人,哪里是他能得罪的? 冷夏出了武器店,外面林青已经将三角眼和尸体用绳子绑成了串,顺便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驾板车将尸体层层摞在上面,恭敬的站在一侧候着。 他不是没有想过逃跑,可是按照那姑娘的凌厉身手和狠辣行事,一个不好就会将自己好不容易争取回来的性命给丢掉,还不如老老实实的候在这里跟着那姑娘,虽说自由是没了却捡回了一条命,也许自己真的有大仇得报的一天。 很好,真正聪明的人知道该在什么时候收起自己的小聪明。冷夏满意的一挑眉,将目光落在巷子外,眼中一丝阴厉的杀气闪过,尽是冰冷肃杀:“拉着跟我走,带你去砸场子!” 彪悍无极限 林青看着她的神色也知道自己此番是过关了,小命保住放松呼出一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吐出来,骤然听见她一番豪言壮语,又瞪着眼睛吸了回去! 这……这这这……这姑娘是啥意思? 如果他没听错的话,应该是要带着自己一块去四海赌坊砸场子? 就他们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功夫比这些死尸强不了多少的自己,去砸长安城最大的赌坊? 好吧,虽然他承认姑娘神勇无匹,只一眨眼的工夫就能将十几个彪壮打手给秒杀了,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啊,姑娘就是再猛的虎也架不住他们那么多的狼围攻。更何况四海赌坊可不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小赌坊,能做到京师第一又岂能没有强横的后台? 林青耷拉下脸斟酌了一番措辞,对前边雄纠纠气昂昂一往无前的冷夏小声说道:“姑娘,四海赌坊背后有当今丞相左中泽撑腰,那赌坊的幕后老板正是左丞相的外甥、礼部侍郎的公子李俊,还有这个三角眼名叫周吉,是李俊的远房兄弟,也是四海赌坊明面上的老板。这个背景……咱们惹不起啊!” 怪不得这个四海赌坊敢如此行事,原来有左中泽做后台,冷夏秀眉一挑,目中泛上几丝感兴趣的神色,既然如此,那这赌坊还非砸不可了! 林青心下疑惑,刚才姑娘眼里闪过的……可以叫做奸诈吧?怎么好像身后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呢…… 冷夏嘴角一勾阔步向前行去,林青拉着板车紧跟其后,虽然心中不免有几分担忧,却也不敢违背她的意思,毕竟他是亲眼见识过冷夏的彪悍的。 到了四海赌坊门口,林青将板车停下,问道:“姑娘,现在如何做?” 冷夏冷笑一声:“直接推进去!” 林青嘴角抽搐了几下,好吧,直到现在他才明白自己认得这个主子,绝对是彪悍无极限!竟然就让他把这一车的尸体光明正大的推进去,这种事,一般人哪有这魄力? 她将门外的厚布帘一把扯下来,玉手抓起三角眼周吉向内使劲一抛! 此时赌坊内依然是摩肩继踵热闹非凡,各种吆喝欢呼声不绝于耳,有的人已经赌红了眼睛,呈现着病态的痴迷。 突然,砰地一声,一个人好似破布娃娃一样整个砸向赌坊内人来人往的木质阶梯上,人影在阶梯上落下后又反弹了几下,最后摔到了一楼的大厅中。 霎时,整个喧闹的大厅完全寂静了下来,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这一抛实在太过用力,地上的周吉吃痛,呻吟一声醒转了过来,眼中微微泛了一丝迷茫,只觉得浑身上下无处不痛,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三角眼一瞪高声骂道:“他奶奶的!本公子怎么躺在地上!哪个龟孙子干的!” 随着这一骂,众人纷纷认了出来这被摔在地上之人的身份,竟然是这偌大的四海赌场的老板!好家伙,竟然有人敢在长安城的第一大赌场惹事? 简直不要命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周吉被抛来的地方,只见在赌场的门口站着一个天仙似的女子,白衣若雪,面如芙蓉,神情冷淡气质傲然,最妙的是那一双凤目,微微上挑充满了风情,她的目光所至好似看着赌坊内的每一个人,又好似每一个人都没有放在她的眼里。 正是刚刚在赌坊中赢走了数万两银子的少女。 她的身后站着一个唇红齿白的清秀少年,旁边停着一辆简陋的板车,其上…… “啊……”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冲天而起,渐渐的这尖叫越来越多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这声音汇聚成一片震耳欲聋的风暴,在四海赌场中袭卷开来。 真是吵,冷夏揉揉太阳穴,对林青道:“让他们静下来。” 林青也机灵,手脚麻利的噌噌爬上了赌大小的长桌,朗声道:“都静一静,今日我家姑娘来此,只为找四海赌坊讨一个说法,所有不相干人等,绝不会受到牵连!” 此话一落,众人半信半疑的退到了墙根,将偌大的赌坊中间空了出来。 此时周吉已经看到了冷夏,也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他哆哆嗦嗦的向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到了楼梯扶手处退无可退,脸色苍白的结巴道:“你……你要干什么!这里可是四海赌场!” 说完眼中突然闪过几丝惊喜,没错,这里是四海赌场,是本公子的底盘!还不待他叫人,从楼上跑下来一众身材壮硕的打手,足有三四十人,想是听到了楼下的喧哗出来震场了。 周吉心中大喜,这个女人就是再强悍也不可能一人抵挡这么多的打手!四海赌坊中的打手可都是聘请的会功夫的壮汉,虽然比起高手来差的不少,但是也远远比普通青楼赌场的打手要强的多。 周吉高喝一声:“给我绑了她!啊……不对!是杀了她!” 此时她已经完全没有了要将冷夏纳作小妾的想法,将这样一个女人放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你一刀,简直是自寻死路!美女嘛,天涯何处无芳草,没了这个还有其他的,只要他周吉公子想要,那还不是趋之若鹜。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冷夏毙命在此! 打手们瞬间将冷夏包围在中央,从四面八方一涌而上! 冷夏嘴角含笑,只是那笑意怎么看怎么冰冷狠戾,双目泛着凛凛寒光。 忽然,她动了。 仿若一只充满力量的豹子猛窜而出,一往无前横扫穹苍,所过之处一个个打手就仿佛被收割的麦子,砰砰倒下。 浓郁而狰狞的杀气透体而出,几乎凝成了实质笼罩在整个赌坊中,那一身黑暗的杀戮气息,冰冷无情、残忍嗜血,令人凛然却步! 眨眼的功夫,三四十名打手全部躺在了地上。 冷夏此次没有赶尽杀绝,只点住了他们颈后的穴位,让他们陷入了昏睡。她习的是杀人的功夫,只能在一瞬间将人杀死或者制住,打架?她不会! 四周观战的赌徒抱着脑袋又向墙根靠了靠,这个姑娘简直太可怕了! 周吉双目呆滞面如死灰,林青站在木桌上,双目中盛满了震撼、崇拜、憧憬等一系列难言的情绪,也许……跟着姑娘真的有大仇得报的希望。 冷夏眼中冷冽慑人,挥手大喝:“给我砸!” 林青高应一声,兴奋的跳下长桌,掳起袖子将长桌整个掀倒,搬起一个雕花大椅就朝那其余的赌台砸去! “砰砰砰”的声响不断传来,只半柱香的功夫,整个赌坊一层已经被砸的稀烂,烟尘漫天扬起,木屑满地,骰子牌九、无数筹码银子惨兮兮的躺倒在地,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废墟。 “啪!啪!啪!”三声清脆的巴掌声从门外传来,在这被冷夏林青一番动作震撼的寂静无声的赌坊内极为突兀。 划出道来,我接着 冷夏心中暗道,终于来了。 扭头看去,来人不过二十岁,长的倒是周正,只一双眼睛里在见到冷夏后闪过的贪婪一览无余,叫人极为不舒服。他穿一袭墨绿色绣鹤长袍,手持折扇,一派风流模样。 身后跟着几个侍卫模样的随从,其中一人年纪在五十余岁,面白无须,眼中精光闪烁,太阳穴鼓的高高的,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冷夏将目光转向林青,林青轻轻点了点头,无声说出李俊二字。果然就是这个四海赌坊的幕后老板,左中泽的侄子,礼部尚书李成恩的公子。 李俊一眼瞥过赌坊门口堆满尸体的板车,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之后故作沉稳的绕过走向前,将视线停在昏倒在大厅中的一众打手,和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的赌坊,神色阴鸷的冷哼道:“本公子倒是想知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在这四海赌坊闹事?” 林青见冷夏面上全无担忧,心中也多少明白了一些,姑娘既然知道这个赌坊的后台强大还敢如此作为,绝对是身份不凡! 其实这点他只猜对了一半,冷夏确实是没有一丝担忧,却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今日莫说她是大秦战神的王妃,便是一个两袖清风之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胆敢挑衅自己的人! 在她的心中,她始终是那个二十一世纪的杀手之王,没有任何人可以在招惹了她之后还安然无恙的活着! 林青将心中的忐忑收起来,面上不显露一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指着缩着脑袋的周吉回道:“李公子问的正好,四海赌坊是咱们长安城第一大赌坊,难道就只给输不给赢?我家姑娘在这里赢了银子,出门就遭到了他的堵截,此事还请李公子给我家姑娘一个说法!” 一旁围观的赌徒这么一听也明白了,原来是赢了钱不让走,大家心照不宣,赌坊打开门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那姑娘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赢取了数万两银子,这么大一笔钱,不论哪个赌坊都是不会让她舒舒服服的把银子带走的。 李俊一看周吉那窝囊的德行就来气,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若是都被人大把的赢了银子,那还赚个什么?只是此次明显遇到了扎手的点子,竟然将事情闹到这么大。 他对周吉打了个眼色,周吉明白了他的意思,虽然心下依旧惧怕,也不敢反抗,只好硬着头皮嗫喏道:“那是因为本公子查到她出老千!” 林青脸涨的通红,气愤道:“你们莫要血口喷人!我家姑娘光明正大赢来的银子,当时可是大家都看见的!” 李俊哼笑道:“我四海赌坊在这长安城已经开了十几年,也不是输不起的,这位姑娘出千在前,破坏我赌坊在后,今日之事若是你们不给出一个说法,本公子也不会善罢甘休!” 林青毕竟还年轻,有些道理是讲不明白的,不论在哪个世界都是一样,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当我掌握了绝对的力量,我的规矩就是规矩,没有道理那也是道理! 冷夏嘲讽的一笑,将还要继续辩驳的林青拦下,不屑道:“划出道来,我接着。” 李俊眯起眼睛看着对面悠然而立的少女,明明是那么淡然的站着,却在气势上狠狠的压下了自己,仿若一个俯视众生的神抵,而此地的所有人在她的映衬下均都变成了蝼蚁。那眼中的讥诮仿若一个耳光打到了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 他竭力压下心头窜起的羞愤,刷的一下展开了手中的扇子,咬牙哼道:“好,咱们就按照赌场中的规矩来!一局定胜负,你若能胜了我身边的高手那此事就一笔勾销,如若不能……” 他身后的练家子一步迈出,阴着脸哼笑着接上:“如若不能,不如就给我们公子当个妾侍,每日端茶倒水好生服侍着!哈哈哈哈……” “啪!”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震天响起,练家子趔趄倒退一步,只见他脸上五个猩红的指印清晰夺目。 在看对面的少女,已经悠然的回到了原地,整个过程不过眨眼快的仿若鬼魅,竟让那身怀功夫的练家子全然没有反应的余地。 少女冷喝一声:“再敢多嘴,我要你的命!” 她将冰冷锐利的目光在对面一众人身上扫过,带着不容质疑的命令道:“我赢了,四海赌坊归我!” 林青猛然抬头,原来姑娘这一番作为为的竟是这四海赌坊。 李俊心下大惊,他身边这人可是自江湖中寻来的高手,竟然抵不住她的一招之合,她……她究竟是什么人?他安抚心神,功夫好不代表赌术也好,这人可是江湖上的赌王,绝无输的可能,便是许给她这个赌坊,也要她有这个本事赢去! 这么一想终于放了心,点头道:“可以!” 众人顺着阶梯步上二楼,楼上富丽堂皇,一水儿的金砖铺地,以硕大的金字屏风分成了一个一个的单间,像极了现代赌场中的贵宾房。外围整齐排列着一圈圈的座椅,以备观看使用。 中间一张极为宽大的紫檀木桌,练家子站在长桌一头,鼻孔朝天骄傲道:“别说老夫欺负你,赌什么随你选。” 冷夏嘴角轻弯,眉梢一挑:“随便。” 好,我让你随便,等会有你的苦头吃!练家子被这狂妄的态度气到鼻子不来风,他一挥手招来个小厮,哼道:“赌大小!” 小厮迅速的端来一个紫金托盘,上面整齐的码着六颗通透的象牙骰子,在柔和的光下闪着莹润的色泽,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 练家子右手衣袖一抚,六颗骰子扔到对面,得意道:“点数小者为胜。” 冷夏玉手轻扬,六颗骰子稳稳的接在手里,垂目扫了一眼后扔回去,点头道:“可以。” 此时二楼大厅内一片寂静,众人无不屏息瞧着,就怕露下这号称赌术高手的练家子一分一毫。 其实在他们的心中,已经判了冷夏的死刑,毕竟赌术一道可不仅仅是运气。这个姑娘刚才虽说赌大小战无不胜,也只能说明她耳力过人,真正的赌术方面是否也精通,还真的说不准。 这样就摇好了 烈王府,书房。 战北烈坐在宽大的桌案后,看着耷拉着脑袋杵在前方的三名暗卫,揉了揉太阳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沉声道:“然后呢?你们就灰溜溜的回来了?” 狂风挠挠头,低着脑袋嗫喏道:“王妃那个身手,跟咱们完全不在一个段数上。” 闪电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小媳妇一样接道:“爷,咱们可没那个本事跟踪王妃。” 战北烈冷哼一声:“谁让你们跟踪她了?那女人什么身手本王还能不知道!本王是派你们跟着她,是跟着,不是跟踪!” 惊雷恍然大悟:“爷,您是说王妃其实也不介意咱们跟着?” “总算有个明白人了。”战北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道:“她也知道本王的怀疑,若是不让你们跟着岂不是心中有鬼?” “其实,王妃一个和亲公主又能起到什么作用……”狂风这话说到一半,自己想了想也说不下去了,小王妃那么彪悍,还真是没什么是她干不了的! 沉默在书房中蔓延,闪电试探着看了看战北烈的神色,小声说道:“爷,王妃拿了咱们三百两。这个……” 战北烈瞪着三人道:“充公!” 三人顿时捂着脑袋哀嚎一声,这可是咱们三个月的月俸啊!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钟苍板着脸疾步进来,面无表情的汇报:“爷,钟银那边有消息了,小王妃确确实实就是卫国公主。” 战北烈沉声道:“就是慕容冷夏?” “是,钟银查到了王妃的画像,也找过卫国侍候王妃的嬷嬷辨认过,的确就是卫国公主。只是关于那安宁公主的行事和王妃全然不同,却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安宁公主胆小懦弱,不受卫王宠爱,琴棋书画一窍不通,更没学过半点功夫,常常受到其他主子的欺负,在宫中的地位甚至比不上一个受宠的妃子身边的宫女。” 剑眉越拧越紧,听到最后完全蹙成了一团,胆小懦弱?没功夫?受欺负?开什么玩笑?这说的可是那头母狮子? 钟苍平板的声音继续响起:“爷,还有一件事比较可疑,打小侍候王妃的婢女在送嫁的途中失踪了,后来在长安城外的木清河发现了她的尸体,被人一刀割喉。” 战北烈正沉吟着其中的关联,突然,一声带着颤音的喊叫从外面传来:“王爷!不好了!” 周福拖着庞硕的身躯一路小跑着冲进来,嘴里大呼着:“王爷,不好了!” 战北烈面色一沉,呵斥道:“说清楚。” 周福赶忙立定站好,呼哧呼哧喘着大气道:“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大闹四海赌坊,听那形容应该是小王妃。” 战北烈一挑浓眉,周福接着道:“听说王妃在四海赌坊里赢了数万两银子,杀了赌坊内十几名跟踪的打手,又……又把整个赌坊砸了个稀烂,现在正在跟李俊对赌,赌注便是四海赌坊,赢了将赌坊占为己有,输了……” 这个女人就不能消停一下,随时随地都要给他惹麻烦!战北烈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头顶冒烟漆黑一片,磨着牙道:“说下去!” 周福深深吸了一口气,将最后几个字低声说出:“输了……就当李俊的小妾。” “砰”的一声,身前的桌案被一拳砸个粉碎,浓重的杀气压在书房内,战北烈俊面含霜,眉峰冷厉,双目中暗沉的漩涡汹汹涌动。 半响,书房内一声愤怒的嘶吼穿过屋顶直上九霄,惊起飞鸟无数。 “这个该死的女人!” 四海赌坊,二楼。 练家子深吸一口气抄起骰盅,六颗骰子仿若有了生命一样咕噜噜的滚到其内,手臂稳健而快速的上下左右挥舞着,在半空留下一片残影,发出清脆的骰子碰撞声,只看这摇骰子的架势便知道是个中行家。 围观的众人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呼,这连番手法娴熟流畅,一气呵成,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 练家子骄傲的接受着众人的欢呼赞叹,高手对决,比的可不仅仅是技术,还有心理上的素质。他占了先手,这样一番动作给那女娃子的压力可不是普通的沉重。 手中动作不停,抛掷、旋转、翻滚,动作夸张,眼花缭乱,骰盅在他的手中灵活的摇晃着,骰子在其内叮铃桄榔的响成一片,已经完全听不清楚里面有几颗。 砰的一声巨响,骰盅被重重地灌在了桌上,他双目精光闪烁,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骄傲神情。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中,骰盅揭开,六颗象牙骰子列队一般整齐的排列着! 六个红色的一点在紫檀木桌上显眼耀目,仿若朱砂一般璀璨。 “哗”四周顿时响起一片惊叹的声响,不少人从座椅上站直了身体,探着脑袋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脸上无不是震惊赞叹的神色。 “好啊!太厉害了!”众人无不红着眼睛高声欢呼,对于赌徒来说没有什么比能看到精妙的赌术更来的让人兴奋。 练家子下巴一扬,嘿嘿笑道:“女娃子,赌术博大精深,可不是你以为的那么简单!趁早跟了我们少爷乖乖的当个妾侍吧!” 李俊满意的摇着扇子,轻笑道:“姑娘,此番比试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围观的赌徒们也皆以怜悯的目光看向她,这么美的姑娘竟然要落到给人当小妾的田地,可悲啊! 林青担忧的看着冷夏,心下倏地一沉,如此岂不是必输了?便是姑娘也能摇出六个一,充其量也只能打个平手而已。 冷夏无视众人怜悯的目光,冷冷一笑,玉手在桌面一拍,骰盅和骰子顿时齐刷刷的飞向半空,一阵清风拂过,已经落到了她莹白玉润的纤纤素手中。 再次向上空一抛,骰子在半空划过一道莹润的流光,随着叮叮叮的清脆声响,一连串的落进骰盅里,反手一扣,利落的扣在了桌面上。 众人顿时发出一阵失望的嘘声:“不是吧?这样就摇好了?” 李俊和练家子对视一眼,目中皆是洋洋自得的欢喜,看来她也知道全无胜算,已经放弃了。 林青急道:“姑娘,可不能大意啊!也许能打个平手也说不定。” 冷夏嘴角微勾,玉臂轻抬,将骰盅缓缓揭起。 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随着盖盅的提起,原本嘘声一片的场内顿时变的鸦雀无声,殿内一丝声音也无,只余围观之人粗重的呼吸响起。 只见那骰盅之内,六颗象牙骰子一个摞一个笔直的立成一列,齐刷刷、直挺挺,在柔和的日光下仿若一条晶莹的冰柱,一柱擎天!最上方的一粒骰子显示的正是一点。 “哗!”整个大殿在短暂的寂静之后,好似炸开的油锅一般轰然沸腾。 “一柱擎天!神乎其技啊!” “一点!只有一点!竟然是一点!” “这个姑娘岂不是赢了,四海赌坊就要易主了!” 就在之前,没有人能想得到冷夏真的能赢,还是以这么轻松仿若游戏的方式,一拍、一抛、一扣,不过三个动作就赢得了胜利。更没有人能想到她会赢得这么漂亮,一柱擎天简直闻所未闻。 那个练家子原本兴奋得意的神情顿时凝固在了脸上,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输了,然而那高高堆积成一列的骰柱上方,那个猩红的一点,好似一只嘲讽的眼讥诮不屑的觑着他,由不得他不信,不能不信! 一片一片热络响起的议论声,好似一个耳光打在李俊的脸上,他眼睛通红,双拳紧握,狠狠的盯着冷夏。 林青脸上兴奋的通红,刷的跳起来高高发出一声欢呼:“姑娘!赢了,咱们赢了!” 冷夏面色无常没有半分得意骄傲之色,清清淡淡的撇了僵立在对面的李俊一眼,轻启朱唇:“地契拿来。” “对!这四海赌坊可是姑娘的了!”林青想到这一茬更是兴奋不已。 李俊身后一众侍从顿时面色焦急的说道:“公子,不能啊!” 地契……地契……李俊仿若浑无所觉,面如死灰的呢喃着地契二字,难道要将这辛苦经营十几年的长安城第一大赌坊拱手让人?不,绝不!突然猛的抬起头眼中一片狠辣,从喉间恨恨磨出一个冷哼:“地契?什么地契?本公子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你……你竟然耍赖!”林青霎时气的脸色铁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李俊狠戾的警告目光在四下里扫过,围观的赌徒们顿时停下了讨论,低垂着头不敢抬起,谁不知道四海赌坊的后台是当朝丞相,谁不知道这李俊公子的身份。民不与官斗,此时就算那位姑娘明明白白的赢了赌局,只要他说一声全无此事,谁还敢发出半分反驳的声音? 李俊看着瑟缩的众人满意的点点头,得意道:“本公子只说若你赢了之前伤人砸场的事就一笔勾销,何时说过将赌坊当做赌注?” 冷夏扯起嘴角,凤目中冷冽异常,冰冷的话语吐出:“无妨,现在我要你不给,明天我要你跪在我面前求我要。” “哈哈哈哈……”李俊哈哈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本公子身为当朝丞相的外甥,礼部尚书的儿子,居然会跪下求你要?” 身后的侍从也跟着嚣张的大笑起来,嚷嚷道:“咱们公子是什么身份,也不去打听打听,在这长安城公子若是说了一,谁敢说二!” 冷夏无视他们的嚣张嘲笑,冲气的发抖的林青打个眼色,走。 林青跟着她向楼下行去,指着后面笑的前俯后仰的李俊不解问道:“姑娘,就这么算了?” “唔。”冷夏柳叶纤眉斜斜一挑,冷笑道:“自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林青虽然不明白却也不敢再多问了,他还没忘记冷夏那杀人不眨眼的狠劲,生怕再多一句嘴惹毛了这个祖宗,一个不高兴送自己去见阎王可不划算了。 而且他总感觉姑娘不是因为怕了他们才走的,而是……就好比一只疯狗咬了人,人自然不会咬回去,而是采取直接而有效的方法,比如……打死! 而现在的李俊就是那只狗,姑娘不屑于和他做口舌之争,而会采取实际的行动让他永远的后悔今日的所为。就像刚才姑娘说的那句话,她会让李俊跪下求她收下赌坊地契,虽然这个说法很有些荒谬,但他就是没有缘由的相信了,也许姑娘真的能做到。 这么想着,就听冷夏傲然的声音从前面清淡却有力的传来:“今日我教你一句话,笑到最后的才是真正的赢家。” 迈出四海赌坊的门口,此时已经过了午时,冷夏方有些饿的感觉了。 突然一阵铁血飓风飚过,肩头被人狠狠的攥住,只见战北烈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的瞪着她。 这人,自己可没惹他,冷夏有些莫名其妙的撇撇嘴,问道:“有事?” 战北烈原本已经气的不轻,被她这副茫然的样子一看,更是全身上下都往外冒火,气不打一处来!他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从喉间磨出:“慕容冷夏!” “唔。”冷夏眨眨眼,点头应道。 “慕容冷夏!”战北烈怒吼一声,这个该死的女人,到了现在还不思悔改! “唔?”再次点头,挑眉问道,这人简直有毛病,有事说事就是,一遍一遍唤自己,傻子一样。 两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被气的眼中布满雷霆暴雨,一个是一片干净淡然的疑惑,半响,冷夏皱着眉不耐烦的催一声:“有事说事!” 此时后面跟着的钟苍和狂风三人也赶到了,正巧听见两人这番没有营养的对话,纷纷踉跄了一下抚额长叹,爷啊,怎么您跟王妃一起的时候,智商就变得这么低呢? 一直跟在冷夏身后的林青突然“嗷”的一声跳起来,仿佛被火烧着了屁股,指着冷夏和战北烈结巴道:“姑娘,你……你们……你是……” 见她爽快的点头承认,林青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嘟囔道:“废物公主……天哪……这还叫废物……” 战北烈狠狠的攥着冷夏肩膀,声音阴沉似冰:“他是谁?” 冷夏嗤笑一声:“关你什么事!” 好啊,绿帽子都已经罩到头顶了还说不关我的事!他一拳砸向林青,吼道:“你搞清楚,你是本王的王妃!” 冷夏猛然将林青扯到身后,玉手一把截住他的攻势,冷声回道:“我的人,不是你能动的!” 天生一对 林青看着身前的冷夏,她的背影娇小柔弱仿似风吹就倒,可是此时给他的感觉却是高大无比,炽热的阳光洒在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金光,仿若神抵。 突然鼻子一酸,从没有人将自己护在身后,从没有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为自己出头。不论姑娘多么的心狠手辣,就为这一护,他也认定了这个主子。 这就是冷夏的性格,她的人乃至东西,只要冠上了自己的名字,就绝对不是别人能动的。说她护短也好强势也罢,她不是一个好人,铁血无情心狠手辣,人命在她的眼中分不值,必要的时候便是屠戮百万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眨一下眼,然而只要是被她认可的自己人,就会被纳入绝对的保护,绝不会让他受到其他人的哪怕半点伤害。 此时两人都不知道,就因为今日这一护,林青成为了冷夏一生最衷心的属下,为她生为她死,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暗卫三人顿时捂着眼睛叹道:“看咱们爷,整个绿云罩顶啊!” 战北烈的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林青见此暗道不好,急忙高声解释道:“王爷,姑娘是小人的主子,小人自然算是姑娘的人。” 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战北烈更是乌云遮面,眼中蹿起一缕火焰熊熊燃烧,几欲暴走。 他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两人的关系更倾向于主仆,他真正介意的却是冷夏的态度,那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的狂妄和划清界限摒除在外的冷淡,仿若一个可有可无的路人甲被完全的忽略漠视。 战北烈瞪着将林青挡在身后仿若母鸡护雏的冷夏,恨恨磨牙道:“很好!钟苍,带他去军营集训十天,好好关照……本王王妃的手下可不能是这么个软趴趴的德行,丢了我大秦战神的脸!” 钟苍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在暗卫三人见了鬼的表情上确信了自己没听错,王爷居然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冷夏皱眉思索,半响回道:“可以,明日开始!” 这清清淡淡的一句话令战北烈瞬间舒爽了,满意的眉飞色舞哈哈大笑,这笑声清朗狂烈,仿若暴风席卷在整个长安城的上空,霸道无匹气势惊人。 众人均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闪电拽拽雷鸣的袖子,小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 雷鸣瞪着眼睛回道:“你问我我问谁?还以为要和王妃火拼呢!” 林青嘴里哀怨的嘟囔着:“烈王怎么和传说中不一样?” 冷夏柳眉轻挑:“传说?” 他听冷夏问顿时来了兴致,两眼放光摩挲着双手憧憬道:“是啊!大秦战神啊!那可是咱们秦国的神话!烈王自十四岁领兵征战沙场,统领秦军百万兵马,大大小小战役无一不胜,十五岁带领十万强军以少胜多退北燕二十万兵马,十六岁将东楚大军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十八岁挥军直入南韩连夺四座城池,二十岁让主动挑衅的西卫双手奉上第一美人……” 说道这里猛的卡了壳,颤巍巍的瞄了冷夏一眼,完了完了,姑娘听见这句话我这小命又要不保了! 冷夏耸耸肩,斜斜的觑着他,戏谑笑道:“无妨,你的十天集训变成二十天了。” 还不待林青哀嚎,战北烈猛的扯过冷夏,顺带着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三十天!” 林青泪流满面,这俩人,简直天生一对啊! 冷夏也不反驳,看向战北烈挑眉道:“四海赌坊,我要了!” “可以!”战北烈剑眉飞扬,对钟苍打了个眼色,神色嚣张的吩咐道:“去问问左中泽,这个丞相还当不当了!” 钟苍领命欲走,还没转身就听见冷夏悠然的声音传来:“顺便告诉他,李俊公子说了,在这长安城他若说一,谁敢说二。” 暗卫三人顿时趔趄了一下,王妃真是狠啊,这么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压下来,绝对是杀人不见血的最高境界! 钟苍的扑克脸抖了一抖,嘴角抽搐着僵硬转身大步逃窜,心里暗暗发誓,今后绝不能惹到小王妃,见着都要绕道走! 冷夏眼中的狠戾一闪即逝,眉梢一挑,好心情的说道:“走,吃饭去。” “本王和你一起,就去醉仙居。”战北烈长身玉立,指着远处的横街径自下了决定。 冷夏转头看向林青,林青立马解释道:“姑娘,这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足有数十家,其中最出名的就要数这醉仙居了,酒香食美堪称长安一绝,那消费也是高的吓人,前去用膳的皆是达官贵人、非富即贵。” 他将头稍稍凑近冷夏的耳朵,小声补充道:“听说醉仙居幕后的老板是越王。” 越王?自从来到这里她还真是没有见过这个传说中飞扬跋扈的越王。 秦国先皇共有三子,长子战北衍以智谋见长,少年聪慧天下皆知,其后登基为帝更是治国有方。次子战北烈以勇武著称,兵韬武略无人能及,战神之名享誉大陆。然而老幺战北越却无甚建树,在两位兄长的羽翼下长大,更是养成了一个张牙舞爪的性子,堪称秦国一霸。 醉仙居是一座足有四层之高的金顶雕梁楼阁,飞檐高壁气派异常,招牌上龙飞凤舞地印着三个烫金大字。这会已经过了午膳时间,可楼前纵横排列停满了马车,衣冠楚楚的食客穿梭不息,店小二招呼客人的声音此起彼伏,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生意兴隆的很。 几人刚到门口立时有机灵的小二迎了上来,显然是认得战北烈的,跪地行礼后恭敬的招呼道:“王爷,您是否去四层,今日两位东家也在呢,知道您来了定然欣喜。” 战北烈熟门熟路的阔步上了阶梯,狂风掏出一块碎银递到小二的手里,吩咐道:“不必招呼了,咱们自己上去。” 小二顿时眉开眼笑的谢了又谢,也没再推辞直接招呼另一桌客人去了。 冷夏四下轻扫,醉仙居内装潢极为华丽,一水的青花汉白玉铺地,四根盘龙金柱熠熠发光,红顶雕花梁木,上好的金丝楠木长桌。空气中飘荡着酒菜的醉人香气,熙熙攘攘一片热闹之态,觥筹交错笑语不断。 一层大厅中摆满了散桌,二层是加了屏风隔开的座,三层则是一间一间独立的间。 行至四层豁然开朗,偌大的厅堂中就只有一间豪华包房,装潢素别致。一扇巨大的山水素色屏风将厅堂分隔开来,内室中摆着一方宽大的软榻,外室垂挂青竹幕帘,正中一个透花冰蓝纹细瓷胆瓶中插着几枝丹桂,散发着幽幽清香。 一方黄梨木圆桌,几把雕花竹椅散布四周,而其中两把竹椅上正斜斜的倚坐着两个年轻公子。 羡慕嫉妒恨 “二哥?你怎么来了!”其中一个紫衣少年一眼看到战北烈,忽的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来。 冷夏看着这个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着一袭金贵的紫色祥云袍。长的和战北烈两兄弟有几分相似,却没有战北衍的温润战北烈的刚硬,眼睛大大,眨动间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可爱的不得了。 想来应该就是“秦国一霸”战北越了。 战北烈阔步走上前拉开一张竹椅坐下,言简意赅:“吃饭。” 冷夏紧跟着坐在另一张竹椅上,林青摆出一副随从的样子立于她身后。 战北越忽闪着大眼睛打量了她一番,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嘻嘻道:“这就是二嫂了吧?” 战北烈瞥她一眼,对这个称呼心里舒坦极了,身子靠向椅背满意的嗯了一声,随后看向另一个年轻公子,问道:“何时回来的?” 这公子和战北烈一般年纪,二十左右的样子,一身耀眼的桃红色丝质长衫,衣摆处绣着大片的牡丹,艳丽异常。肤白如玉,桃花眼角微微上挑,那顾盼间的风情万种,便是冷夏这个卫国第一美女也要甘拜下风。 “今早刚回,还没回府直接先过来了。”这一说话便能听的出是个纯爷们,声线暗哑不带一丝女气。 战北烈点头,复又问道:“如何?” 他眉头轻轻挑起,余光扫到坐在对面的冷夏,带着丝戏谑的笑意道:“还能如何,被你这战神打的灰头土脸,夹着尾巴逃窜回西卫了。”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冷夏,她眼睫未抬,面色没有半分变化,仿似说的全然不是她的母国一般。半响抬起头,悠然道:“饿了。” 战北越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情况?不是应该泫然欲泣羞愧垂泪的吗?怎么和预想的废物公主的反应完全不同?还有二哥,刚才问他的时候竟然应了,不是说绝不娶这个女人吗?奇怪奇怪,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那极有风情的公子桃花眼中也闪过了一丝诧异,只是一瞬就被掩盖了去,暗哑的声音慵懒道:“这倒是在下招待不周了,王妃见谅。” 嘴角勾起一抹轻笑,冷夏问道:“我若不见谅呢?” 那公子顿时一噎,他说这话也不过是客套一番,这还是看在了战北烈的面子上,心里还真的没有多少歉意,没想到这传说中懦弱的废物公主竟然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真是半点都不客气。 战北烈哈哈大笑极为愉悦,果然是母狮子,逮着谁咬谁。 战北越高声喊道:“朱莱,朱莱!” 一会一个掌柜打扮的中年人蹬蹬蹬的跑了上来,躬身行礼:“参见王爷、东家。” 战北越吩咐道:“本王的二嫂饿了,赶快去上几样好菜。” 王爷的二嫂那不就是卫国公主?朱莱心下百转,眼角偷偷的瞥了眼后不敢怠慢领命而去。 战北越待他离开,探着脑袋兴奋道:“二哥,你来的时候可听说了没有,那四海赌坊被一个小姑娘给砸了场子!想那李俊肯定鼻子都气歪了,听说那姑娘赌术精湛把赌坊都给赢走了,有机会定要见她一面,我可是佩服的紧!” 战北烈挑起剑眉看向冷夏,面上带了分与有荣焉的自豪:“见到了又如何?” 战北越顿时眉飞色舞:“拜她为师啊!这么高明的赌术一定要学过来,以后我也专门去赌坊踩场子,碰见一个踩一个,到时候那‘第一财神’的名号可就要易主了!过瘾!” 暗卫三人和林青均忍着笑,那师傅不就在你面前吗? 那风情公子唇角轻扬,风姿绰约的插话道:“恐怕你是见不到了,那姑娘若不是极有权势之人,就是外地人不知道四海赌坊的势力,惹了李俊那个仗势欺人的东西哪有好果子吃。长安城中的官家小姐又怎么会跑去赌坊赌博……”他突然桃花眼一瞪,拧着眉头无奈道:“可别是凤儿那个泼猴。” 冷夏暗自沉吟,他说的应该是皇后萧凤,能叫萧凤闺名的人又是这副风流模样,这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当朝大将军萧振乾的第二子,大秦第一风流才子萧非歌。 战北越忽的一下站了起来,急道:“那可不行!本王的师傅可不是那个跳梁小丑能动的!”说罢对着半空高喝一声:“来人!” 屋中顿时出现了一个黑衣暗卫,战北越吩咐道:“警告李俊,那个姑娘是本王的师傅,让他好自为之。” 暗卫领命而去,一瞬就消失在了房间中。 “万一我师傅不收徒弟怎么办?”战北越挠挠头,突然眼珠一转喜滋滋道:“有了!听说那姑娘也就十五六岁,和我正好相配!到时娶她当越王妃,夫妻一起踩赌坊!就叫‘雌雄赌王’!” 他越说越兴奋,完全没注意到暗卫三人和林青那见了鬼的表情,还有战神那黑的不能再黑的脸色…… 战北烈沉着一张俊面,阴测测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明天你就去西疆战场报道吧,如今战事方休,后续事宜就交给你了!” 战北越还沉浸在“夫妻二人踩赌坊”的美梦当中,一道天雷临空劈下,顿时凌乱了,还没来得及求饶,那阴沉的嗓音再次响起:“哼哼,要是给我办砸了……” 暗卫三人纷纷将怜悯的目光投向他,越王啊越王,哪壶不开提哪壶,发配边疆都是轻的了。 随着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饭菜的香气自楼下飘上,小厮将透花冰瓷浅盘麻利的摆上桌,一道一道令人垂涎欲滴的精致菜色令人食欲大振。 战北烈将玉筷递给冷夏,道:“你饿了先用。” 冷夏接过,也不客气径自开始用膳。 一旁的战北越和萧非歌却是惊掉了下巴,大秦战神什么时候这么和颜悦色过?被侍候的那位还那么的理所当然,果真一物降一物! 冷夏头一歪,边吃边唤道:“林青,坐下吃饭。” 身后的林青一愣间却没有动作,毕竟这些年生活于市井之中从没接触过王爷这样的贵人,别说是同桌用膳了,便是说上一句话都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战北越和萧非歌同时眉头一皱,见战北烈没有阻止,虽疑惑却也并未开口,想来这个废物公主在他的心中占着不轻的分量。 战北烈却是大概明白了冷夏的想法,在她的心中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有的只是自己人和外人的区别,对于自己人她将他们收在羽翼之下保护放任,如今这林青就是被她认可的自己人。 这么想着心里不由升起了一阵烦躁之感,最可恨的就是自己到现在还被她排斥在心门之外,他这个正牌夫君却始终是个外人。 冷夏不耐烦的皱着柳眉,催促道:“我再说最后一遍,坐下吃饭。” 林青眼眶微红,也不再犹豫坐上了另一把竹椅,静静的执起筷子。 暗卫三人顿时羡慕嫉妒恨了,小王妃虽然凶悍,对于手下却是真正的爱护。 战北烈上青楼 回到烈王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冷夏刚进清欢苑,风驰就甩着尾巴迎了上来亲昵的蹭着她的脖颈,大眼睛里满是被遗弃的无辜。她轻笑着抚摸风驰柔软顺滑的鬃毛,此时的风驰哪里还有初见时的桀骜野性。 林青赞叹的看着风驰,问道:“姑娘,这是北燕的战马吧?” “王妃,您回来了!风驰可凶悍的很,谁都不让近身呢,也只有您能治的了它。”迎雪边说着边迎了出来,经过三天的相处,她已经可以若无其事的和冷夏说话了,不再像第一天时战战兢兢。 冷夏点头吩咐道:“去把周福叫来。” 待迎雪一溜小跑的去了之后,冷夏奇道:“唔,你懂马?” 林青面色一肃,低下头双拳紧握,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恭敬回道:“是,小人……” “不必。”冷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语,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你谈吐不凡,反应敏捷,念过书习过武,想来出身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我不问也不会查你的来历,更不会让你交代流落市井的原因,这些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但是你要记住自己跟着的是谁,效忠的是谁,我要的是绝对的忠诚!” 林青闭上眼身子微微颤抖,半响砰地一声双膝跪地,郑重回道:“是!林青绝不辜负姑娘的厚待!” 冷夏点点头,摸着风驰的头傲然说道:“以后就是自己人了,不必拘束。没有人能欺负我的人,在这烈王府乃至秦国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是对的,出了天大的事有我给你顶着!” 林青站起来,秀气的面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开始认姑娘为主只是为了保命不得已为之,而如今他却觉得自己何其有幸能得到姑娘的真心对待。 不待他继续感动就听冷夏有些嫌弃的嗓音再次响起:“还有你那所谓的功夫,实在见不得人!后面三十天去军营好好训练一番,我冷夏的手下可没有废物,若是达不到我的要求就趁早滚蛋!” 林青俊面泛红,在心中默默垂泪,我只是习过几年粗浅的功夫,哪里能跟彪悍的姑娘比啊! 周福赶到的时候正好看到一脸嫌弃表情的冷夏和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林青。 冷夏吩咐道:“这是林青,给他安排个离清欢苑最近的住所。还有跟着我来送嫁的卫国护卫,他们现在被安置在哪里?” 周福躬身回话:“回王妃,卫国护卫共有四百人现在皆在王府别院,王爷并没有为他们安置差事。” 她满意的点头,沉吟了一番道:“去跟战北烈说,那些人我要了。” 从前在二十一世纪,她身为杀手之王可以孤身一人闯世界,而如今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冷兵器时代,却需要组建一个势力或者一支军队,不论哪个世界的法则都是这样,拳头大才是硬道理,只有掌握了这个世界的武力才能活的真真正正风生水起。 现在只是初初萌生了这个想法,正好有四百人可以供她使用,凭借她一身的杀手技能,定能训练出一支无可超越所向披靡的队伍! 周福吞了一口唾沫心下既是惊讶又是疑惑,小王妃从卫国来和亲,那些个送嫁侍卫按理说就是秦国的人了,通常这种情况下他们应该由王爷做出安排,被编到军队里或者成为王府侍卫。 王妃一个女人要那四百人要做什么?四百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比起大秦百万雄兵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翻不起什么浪来。可是整个皇城的御林军也不过几千人,若是……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斟酌回道:“是,奴才定会汇报给王爷。” 待周福走了之后,林青疑惑问道:“姑娘,你要那四百人做什么?此事恐怕会引起王爷的猜忌。” 冷夏勾起唇角冰冷一笑:“无妨,我就是什么都不做他也会存有猜忌。” 林青面色纠结,半响说道:“姑娘,恕我直言,我觉得王爷对你是不一样的,既然您已经嫁给了他不妨好好相处。” 冷夏轻笑,心中暗道,之前是放四个会武的丫头监视,现在出门随时有暗卫跟踪,的确是不一样的,特别提放罢了。 还不待她回答,随着急匆匆的跑步声,迎雪的高声叫嚷也传了过来:“王妃,不好了!” 冷夏柳眉一挑,问道:“何事?” 迎雪一路小跑着到近前,双手攥着衣摆,贝齿紧要嘴唇,低着头半天没有回话。 冷夏再问一遍:“说罢,什么事?” 迎雪抬起头,泫然欲泣道:“王妃,奴婢刚刚去唤总管的时候,听见……听见……” “迎雪姑娘,有什么就直说吧。”林青看着冷夏不耐的面色,赶紧催促道。开玩笑,姑娘这脾气哪受得了你这么磨磨蹭蹭的,搞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 迎雪受到鼓励,闭着眼以一个极快的语速咬牙说道:“奴婢刚刚去唤总管的时候听见梅兰竹菊四位姐姐说王爷晚上要去音香楼,楼里花魁舞蝶姑娘拍卖**凡是能答出舞蝶姑娘问题的才子价高者得,王爷若是被那花魁迷住了王妃你可怎么办啊!” 她一口气说完一大通,深呼吸后悄悄睁开眼睛,就见冷夏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又赶忙把头低下攥着衣摆不撒手了。 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冷夏也消了火气。这音香楼一听便是青楼的名字,战北烈会去参加花魁的**拍卖这事倒是有点意思,经过三日的相处她虽不能说很了解那个男人,却也猜得出定不是单纯的去寻欢作乐,那个人自视甚高,不是会被青楼女色所迷之人。 冷夏嘴角微勾,眼中浮起几丝兴味,悠然说道:“既然如此,林青晚上就跟着我去看看吧。” 这句话不轻不重仿若玩笑,林青却被惊的打了个哆嗦,完了完了,按照姑娘那个性子,今儿晚上那花魁定是要血溅三尺了,闹不准连整个音香楼都要片瓦无存啊! “王妃……”迎雪却是看到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急的跳脚,紧张兮兮的还想再劝。 冷夏已经径自迈着悠闲的步子进了屋。 不按套路出牌 到了晚上,冷夏让林青找来一套男装换上,将满头乌黑的青丝束起,以炭笔将眉目间的妩媚遮掩,转瞬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眉清目秀的翩翩佳公子。 清欢苑外林青已经侯在那里,见冷夏出来瞪大了眼睛,上前两步看了又看赞叹道:“姑娘,你……你这一打扮太像男人了!” 话一出口,赶紧掌了自己一嘴巴,改口道:“不是,姑娘,我是说你太不像女人了!” “噗!”迎雪看着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的林青喷笑道:“奴婢刚才也被王妃吓到了呢!” 冷夏倒是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将手里的扇子刷一下打开,摇了两摇挑眉道:“走!” 随着冷夏和林青一路出了王府,路上所见的侍从无不张着嘴巴对二人行起了注目礼,远处隐于树上的暗卫差点惊掉了下巴,呐呐道:“王妃这一身男装该不会也是要……” 另一个暗卫呆滞的看着他问道:“要不要去禀报王爷?” 第一个暗卫头摇的像拨浪鼓,急忙道:“要去你去,现在去禀报王爷那不是找抽吗?再说,等会就是不禀报王爷也就见到了吧。” 第二个暗卫望天,爷啊,不是咱们不尽职,实在是小王妃她不按套路出牌啊! 两人同时对视了一眼,心中默念,我没看见我没看见我什么也没看见。 林青本就生的唇红齿白眉清目秀,冷夏身为卫国第一美人那样貌可是没的说的,自换装之后行止大气分毫不显女气,举手投足潇洒倜傥。一路上,凡是见到二人的姑娘纷纷红着脸看了又看,有些胆子大的甚至抛上了媚眼。 对于这些示好冷夏全然接受没有半分尴尬,对林青微微挑眉颇有些自得。林青苦笑不得,姑娘啊,您还记得自己是个女人吗?咱能矜持点吗? 音香楼是长安城中一座极为独特的青楼,说它独特却是因为其内的气氛,非但不像其他青楼那般莺莺燕燕,反类人才子聚集切磋的舍。楼内的姑娘们皆是念过书的才女,琴棋书画总有一样是拿的出手的,尤以花魁舞蝶为甚诗词歌赋无所不精,若非由于她的身份所限,这长安城中的第一才女非她莫属。 此时已经入夜,今晚的天色极好,星子迷蒙,月色撩人。 音香楼内门庭若市极为热闹,飘渺的琴音流淌在整个一层大殿内,平添了几分清之感。 大秦民风开放,参与花魁拍卖并非什么见不得人的淹荠行为,反倒是个春花秋月的风之事。就拿今夜音香楼来说,大殿内汇聚着京都十之七八的人才子,二层的包厢内非富即贵,更有不少数的朝中官员也来凑了热闹。 今日才名远播的花魁**竞拍已经足够众人趋之若鹜的了,而大秦的战神烈王、长安城一霸越王、第一风流才子萧非歌还有第一财神莫宣竟然也来了,这下子,直接将这本就热火朝天的音香楼推向了**。 二楼上的包厢中,战北烈、战北越、萧非歌还有一个陌生的年轻公子正围桌对饮,战北越两眼兴奋的探着头看楼下的人潮涌动,笑嘻嘻道:“没想到竟来了这么多人,什么时候才开始,看的我心痒痒啊!” 战北烈淡淡瞥了他一眼,嫌弃道:“你也就这种事积极,没出息。” 他顿时缩回了脑袋,嘴里小声嘟囔着:“那来都来了,难道像你一样守着卫国第一美女,还装啥柳下惠。” 这话说的小声,可是在场的都是什么人,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逃不过大家的耳朵。萧非歌桃花眼中含着笑意,想起中午时被那小姑娘吃的死死的大秦战神,更是嘴角都弯了起来,风华无限。 战北烈不自然的咳嗽了一声,鹰目一瞪,训斥道:“再说你就别想从西疆回来了!” 战北越抱着脑袋哀嚎一声,二哥果然还是二哥啊,整治起自己来那真是没的说,下午看他对二嫂那样还以为转了性子呢,不过那面上的红晕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羞涩? 那另一个年轻公子俊面泛着好奇,挑眉道:“倒是少见你如此,怎么,真的看上那卫国公主了?” 战北烈以拳抵唇,再次咳嗽一声,回道:“什么时候开始,你这大秦第一财神不去忙着赚银子,反倒关心起别人的家事了?” “家事?听你这般说想来是已经将她认可为烈王妃了?”他唇间啧啧赞叹了两声,带着几分戏谑的憧憬道:“有机会还真要见见那第一美人才是,竟能让心硬如铁的大秦战神化成了绕指柔。” 战北烈看着对面虽然面带调侃眼中却藏着关心的好友,执起玉杯饮了口酒,沉声道:“不关美人不美人的事,她……和传闻中不一样。” 萧非歌也收了笑意,细细回忆了一番午时的会面,点头道:“是和传说中懦弱的废物公主大有出入,眼中没有丝毫的怯懦,反而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然。” 战北烈第三次咳嗽了一声,何止是大有出入,那母狮子真正强悍的一面你们还没见到呢! 财神公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皱着眉道:“你有没有想过,她和传闻中完全不同,这些年的隐藏究竟是什么意思?这其中是她个人的韬光养晦还是卫国的授意?此番卫国大败的关头前来和亲可是尴尬的很呢!” 他从衣袍里掏出一个纯金玉珠算盘,五指如飞噼里啪啦的拨了起来,半响摇着头痛心疾首道:“哎,这个亲结的,不划算,不划算!” 提起这个,战北烈也是一筹莫展,拧着剑眉点头道:“我已经派人查过她的确就是卫国公主,只是这其中还有许多端倪没有头绪。” 萧非歌慵懒的靠向椅背不以为然的道:“你们也太杞人忧天了,就算真的是卫国的阴谋,她一个女人又能做什么?在你这大秦战神的烈王府里可翻不起浪来。” 战北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心里却是无奈的想着,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可没有那母狮子做不到的。那是普通的女人吗?她若想在这大秦做点什么,别说是你们就连我也未必防得了。 这么想着,心里突然泛起一阵烦躁,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突然,一直缩在角落默默饮酒的战北越猛的喷出一口酒,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指着楼下门口不敢置信的结巴道:“那……那……那是二嫂吧!” 你给我上来 几人同时将目光投向一楼大厅,一个清绝伦的翩翩公子顿时映入眼帘。 那公子一身飘逸若雪的白色华袍,锦衣玉带,乌发似墨,面容隽秀,眼眸明亮若星,朱丹红唇微微勾起好似火莲无声绽放,手中轻轻摇晃着一把折扇,一派风流模样,气度不凡。 再仔细看去,这好似画卷中走出的人物可不正是冷夏! 战北越和萧非歌还沉浸在巨大的震撼中回不过神来,那财神公子转过头看着战北烈了然的呢喃着:“原来如此,这般人物也不枉你对她倾心了。” 冷夏正打量着音香楼,楼内的装潢别致清,珠帘轻串,素纱曼扬,正中搭了一座极为宽大的高台,一个面目俏丽的女子正于台上抚着琴,琴音悠远飘渺在整个大殿内。怡人的香气在空中久久浮动,楼内弥漫的并非莺莺燕燕的风尘味道,而是淡薄高洁的人气息。 一个着粉色轻纱的豆蔻女子迎了上来,优的福了一礼轻声细语道:“公子面生的很,可是第一次来?咱们今晚可是花魁舞蝶姑娘的**拍卖,凡是能答出舞蝶姑娘问题的才子价高者得,公子风度翩翩想来亦是采斐然,若有兴趣不妨也试上一试。” 方欲回话,一声咬牙切齿的怒吼自二层传来:“该死的!你给我上来!” 光听这声音也知道上面那尊神现在是多么的暴跳如雷,林青抚额长叹,姑娘啊,他是不能把你怎么样,小的可是完蛋了! “原来公子竟是王爷的朋友,还请这边来。”豆蔻女子掩口轻笑,为她引路至二层包间。 冷夏柳眉细挑,也不推辞,从善如流的跟了上去。 甫一进门,一双铁掌狠狠的攥住了她的胳膊,战北烈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吼道:“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这是什么地方!” 冷夏凤眸轻眨,答道:“青楼啊。” 战北烈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知道是青楼你还敢来!” 冷夏悠然回道:“唔,小倌馆可没有花魁**拍卖。” 战北烈已经快要被她气晕了,一张俊脸黑的不像话,她说什么?小倌馆!该死的,她还敢去小倌馆,这个女人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婚! 众人一阵喷笑,明显人家姑娘还在状况外啊,大秦战神情路艰辛啊! “二嫂,坐这来。”战北越看着兄长那副恨不得吃了她的模样,赶忙招呼冷夏坐下。 冷夏打量着一番包厢中的众人,身着紫色华服的战北越,玫瑰色长衫的萧非歌,都是中午才见过的。 还有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年轻公子颇为俊秀,着金丝刺绣祥云滚边的白衣,手持一个金光闪闪的珠玉算盘,那一双晶亮的眼睛正以一个待价而沽的目光打量着自己,想必就是在楼下听到的那位第一财神莫宣了。 在大秦,这莫宣之名可以说是如雷贯耳,其母是先皇胞妹大秦长公主,其父莫亦杨曾是当年名胜一时的才子,而他自出生后并未继承父亲的才学却展现了对于商业的诡谲才华,十二岁那年亲手创办了莫氏商会,到得如今名下的产业包罗万象遍布大陆,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大秦第一商会,而他也被世人誉为“财神”,只要有莫宣参与的产业,无一不是财源滚滚。 冷夏落座后,战北烈拧着浓眉问道:“你一个女人到底来这干什么?” 冷夏倒了杯酒微微啜了一口,倚向靠背悠然道:“你来干什么我就来干什么。” 战北烈心中激动,难道她以为我来竞拍花魁**,吃醋了?母狮子也是女人啊!这么想着不由升起一阵得意,眉飞色舞的哈哈大笑,本就英俊无匹的面容更加璀璨耀眼。 冷夏见他那模样也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嗤笑一声道:“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我只是来看看这音香楼有什么能耐需要你这战神亲自出马。” 众人一阵愣怔,对视一眼纷纷显出诧异的神情,好个心思过人的卫国公主,竟猜到了这其中的端倪,若说这也是废物的话那么那些只知风花雪月的千金闺秀都要沦为白痴蠢才了。 战北烈的大笑戛然而止凶狠的瞪着冷夏,随即又在心中暗道,她就这么笃定我不是来这里寻欢作乐,最起码说明了她是了解我的。 若这话被冷夏听到,免不了又是一个白眼,原谅这个男人奇妙的脑回路吧,剃头挑子一头热,也只能以这样的想法来安慰安慰自己,伤不起啊! 就在这时,一楼大厅内传来一阵“当当当”的声响,众人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期待的望向高台。 此时那抚琴的女子已经下去了,台上一个着大红色绣霞罗娟纱裙的妩媚女子将如水的眼眸扫过全场,聘婷福礼轻声说道:“小女子媚娘,给各位公子少爷们见礼了。” 台下众人被这流转的诱人眼波扫过已经酥了一半,“媚娘不必多礼”的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媚娘待大家静下来后继续娇声说道:“咱们音香楼的花魁舞蝶姑娘今日拍卖**,凡是有兴趣的公子们皆可参与,姑娘出了问题后会给每一位参加的公子一炷香的思索时间,公子们将答案写在案上备下的信笺内,姑娘满意的答案会当众揭晓,绝对的公开公平公正。过了关的公子们就可以竞价了,价高者得。” 高台上的幕帘后缓缓走出一个少女,轻纱遮面看不清晰面容,不过那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的身段却是一览无余,肤色白皙,一双杏目仿若包含了千言万语,让人凭生怜惜爱慕之情。 发间斜插着一支通透碧绿的流苏簪子,烟笼曳地百碟穿花长裙飘逸的垂在地面,随着莲步轻移那百碟轻轻抖动翅膀,美的勾心夺魄。 台下众人纷纷看的痴了…… 冷夏柳眉轻挑,想必这就是花魁舞蝶了,果真是个我见尤怜的美人。 战北烈只淡淡的瞥了一眼,冷哼道:“不过如此。” 少女款款走至高台中央,音似黄鹂:“小女子舞蝶,今日承蒙各位公子捧场不胜感激。小女子的题目是:如今五国并立蠢蠢欲动,各国当如何治理,如何一统天下?” 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不断响起,这问题…… 不划算划算 冷夏柳眉轻挑,唇角勾起一个颇感兴趣的笑意,这音香楼果然有问题,来的是达官贵人,聚的是人才子,谈的是国家大事,一个小小青楼的花魁拍卖竟敢出这样的问题,是无知者无畏还是有恃无恐? 战北烈鹰眸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冷光,俯视着楼下嗤道:“本王放任他们多年,如今倒是越来越猖狂了,真当大秦是软柿子不成。” 萧非歌桃花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道:“他这是在试探你的底线,这音香楼早已暴露不过一个弃子,于他来说这更像个游戏。” 冷夏歪着头问道:“哪里的?” 战北烈知道她问的是这音香楼的来历,冷笑回道:“东楚。” 又是东楚?听萧非歌话里的意思这音香楼的幕后之人应该就是东楚七皇子东方润了。 冷夏想着突然柳眉一皱,沉声道:“丢掉一个弃子,只为换你大秦战神亲自出马?这可不像东方润的作为……”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眸光一闪,若有所思。 莫宣将手里金光闪闪的珠玉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摇着头念念有词道:“这买卖可不划算,不划算。” 战北烈剑眉微皱,点头道:“的确,东方润可不会像他那大哥一样没脑子。” 若以东方润的为人,这件事情似乎太过简单表面化了,此人能一直韬光养晦伪装着无欲无求,直到最佳时机雷霆崛起给对手致命一击,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音香楼在大秦潜伏多年,一直并未有过太大的动作,与其将其取缔让东方润换来另一个不知底细的据点,还不如将这音香楼放到明面上,更利于随时监视。然而这一向循规蹈矩的音香楼今日突然大张旗鼓的举行花魁拍卖,那花魁更是全然没有半分顾忌的问出这样一个**的问题,实在是不合情理。 一时间众人皆拧着眉头思索着,不知那东方润此番作为意欲何为。 冷夏将目光投向人潮汹涌的一层大厅,不少人才子虽然面带犹豫,却也开始提笔在桌案的信笺上答题。一炷香后,有面目俏丽的年轻女子自各个桌案和二楼的包厢中收取了信笺。 来这个包厢的女子在进门的时候就被立在门外的钟苍给打发了出去,冷夏目光跟随着那个女子,见她再次走向隔壁另一个包厢,厢门打开隐约露出了里面的客人,几人均衣着华贵布料上乘,其中一人的面目有些熟悉。 她调动脑中的记忆搜索着这个人,那人三十多岁的样子,身量不高,五官周正,气质儒…… 柳眉微微皱起,这人是昨日朝堂上立于左侧第五个的户部尚书!虽然当时只是一瞥之下便经过了他,但是冷夏是什么人,早在进入朝堂的一瞬间便已将四周的环境和每个人都印在了脑子里,杀手之王的称号可不是浪得虚名。 冷夏猛然抬头看向战北烈,此时的战北烈同她一样正拧着剑眉看向隔壁包厢,感受到她的视线后转过头来,两人目光相接,眸中皆是恍然大悟的复杂光芒。 战北烈豁然站起,高声唤道:“钟苍!无影!” 无影悄无声息的自房梁落地,钟苍也自包厢外进来,不待二人行礼他迅速吩咐道:“无影即刻调动暗卫到所有的包厢内警戒,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必报告,杀!钟苍带领外面候命的侍卫拿下楼内所有人等,若有反抗,杀!” “是!”二人不敢怠慢,极速领命而去。 战北烈雷霆万钧的下达完两个命令,鹰一般锐利的眸子迸射出凛冽的杀气,是冷夏从未见过的凌厉冷冽,蕴含了无匹威严的话语紧跟着响起:“丢掉一个弃子,却妄想一朝将大秦半数朝臣无数才子一网打尽,好!好一个东方润!” 战北越“噌”的从椅子上蹿起,收起了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不可置信的惊道:“二哥,你是说……” 萧非歌极有风情的桃花眼中一片凝重,若是此事未被战北烈提早看出端倪,那么这后果将不堪设想。 莫宣手中的金算盘劈啪作响,嘴里不住的念着:“这买卖划算,真是划算,幸好东方润不插足生意场,不然我这‘财神’可就要卷铺盖回去卖菜了!恩……到时候叫个什么名,菜神?非歌,你说‘菜神’好不好?” 萧非歌懒得答话,桃花眼微微上挑给了他一个鄙夷的眼风,不过这冷凝的气氛被莫宣一搅合,倒是轻松了不少。 一楼大殿内,台上的舞蝶将姑娘递到手里的信笺一一展开,杏眸流转,空灵的声音温婉道:“柳公子所答:用严刑峻法规治民众,有罪必罚。” “章公子所答:顺我大秦者昌,逆我大秦者亡。” “邓公子所答……” 冷夏听着这些答案,皆是倾向于法家的以法治国,兵家主张的运用武力战争,并未有墨家的兼爱非攻和儒家的德治仁政等,毕竟大秦民风彪悍,好斗善战,是一个自马上立国的国家。 轻轻将柳眉挑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意,这清淡却凌厉的弧度被战北烈一瞬间捕获,他剑眉微蹙,沉声问道:“有何高见?” 冷夏耸耸肩道:“高见不敢当,这一统五国称霸天下之事又岂能以一家之言概之?” 这话落下,不只战北烈挑了挑剑眉,战北越、萧非歌和莫宣三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冷夏身子倚向靠背,随意接道:“治国当以天下大势为先,如今五国战乱不断烽火纷飞,自当以战去战以杀止杀。” 冷夏微微一笑复又道:“然而一味纪律森严刑罚苛刻亦不可取,要知道‘君者,舟也;庶人,水也’,水可载舟,亦能覆舟。” 这个言论若在现代可以说是众所周知,然而如今的时代兵荒马乱,百姓的地位虽然没有低下到贱民程度,却也并未到需要这么重视的地步,冷夏这番话给了几人极大的冲击,和此时五国的治国之方大相径庭。 “若要我说,当以武力平定天下,以法治规范刑罚,最重要的……却是以化控制思想。”看着若有所思的几人,冷夏扔下最后一句话不再多语。 有时候提点一句就够了,这是华夏五千年悠悠历史积淀出的明与沧桑,战北烈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这番话的优劣。 素手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夏悠然看向楼下大殿。 突然,那原本正念着手中信笺的舞蝶周身温婉的气息一变,五指成爪向着最前方一个公子凌厉的攻去! 联手 突然,那原本正念着手中信笺的舞蝶周身温婉的气息一变,五指成爪向着最前方一个公子凌厉的攻去! 同一时间,台上的媚娘和楼内的姑娘们纷纷暴起,攻向大殿内呆愣住的人才子和二层的包厢。 霎时,音香楼内肃杀一片,谁能想的到那原本柔弱娇嫩的莺莺燕燕竟在一瞬间变成了狰狞阴戾的秃鹫。 就在舞蝶利爪将要扣上那公子脖颈的一刻,两只酒杯自二层包厢飞射而出,电光火石间酒杯后发先至,一只含着无匹的劲道射向她的脚踝,另一只稳稳的射中舞蝶那只夺命的素手! 那公子倒也机灵,趁着这一息的停顿赶忙向后跑去,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此时,钟苍已经带领着身着烈王府标志的侍卫从大门外呼啸而来,一个个训练有素的侍卫快速上前对上了音香楼的姑娘,一时间武器交戈声不断,乒呤乓啷打了个不可开交。 舞蝶踉跄倒地,看着地上两只连番滚落的酒杯,锐利的目光猛的射向二楼掷出酒杯的包厢。 一名白衣“男子”长身玉立,悠然抱臂斜倚在厢门边,唇角泛着一丝清浅的弧度,他似是一把悬壁而挂的宝剑,锋芒尽敛却气势如渊。感受到舞蝶的目光后好整以暇的一挑凤眸,俯视着她的眼底尽是意味深长的讽刺,那桀骜而俾睨的神情让舞蝶心下震撼的同时更是羞愤难当。 “男子”回转头,看着包厢内傻了眼的几人,柳眉轻挑对战北烈道:“反应不错,可要帮忙?” 战北烈大刀阔斧的倚着靠背,刀削斧刻的俊面上狂妄无比,洋洋得意:“彼此彼此,若是这等事都要烈王妃出马,我战神王府的侍卫们可就徒有虚名了。” 冷夏耸耸肩不语,如此正好,省了她的事。 战北越瞪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若从来不认识她一般结巴道:“二嫂,你……你……” 莫宣再次摸出了那把金光闪闪的珠玉算盘,边打边道:“我还说东方润会做生意,北烈你也不差啊!这买卖划算,太划算了!西卫第一美人,可治国武能安邦,上哪找这么彪悍的媳妇去!” 萧非歌所想的却要多的多,桃花眼中一丝担忧闪过,冷夏刚刚那一手比之自己几人都要高明不少,能与之匹敌的也只有身为战神的战北烈了。这样一个武全才的女子却将自己隐藏的那么深,足足背了“废物公主”这称号十五年,究竟意欲何为? 北烈此时也许尚不知道他的感觉,但是身为他多年好友的自己却是看的出来,他已经对这和亲公主心有青睐,爱上这样一个女子,是祸是幸…… 感受到好友的关心,战北烈微微摇了摇头,自相处以来冷夏从来没有隐藏过她的强悍,也许她的身份她的目的皆存有疑处,但是有一点却是清楚明了的,此时的慕容冷夏对于东楚没有任何好感,尚是站在自己这一边。 打斗声渐渐停息,钟苍带着满身的血腥气息,肃杀复命:“爷,共四十六人,二十七人当场毙命,十人服毒而亡,其余九人全部拿下!” 战北烈如墨的目光落到大殿内被侍卫押着的九人,点头道:“不错,没给本王丢脸,回去看看有没有办法让他们开口。” 冷夏垂目看去,空荡荡的大殿中一派冷清不复先前的热闹,官员和人才子早已被侍卫们先一步疏散。那主持拍卖的媚娘和花魁舞蝶也在被拿下的九人之中,此时这九人都被卸了下巴狼狈的趴跪在地上,然而面上却是一片视死如归的麻木,明显都是经受过特殊训练的死士。 她盯着媚娘看了许久,凤眸中光芒一闪,唤来林青耳语了几句后,吩咐道:“钟苍,带上林青。” 钟苍见战北烈并未阻止,赶忙高声应是,他还没忘了中午小王妃那杀人不见血的最高境界,遵循着只要于王爷无悖的情况下小王妃的命令就是圣旨的原则,带着双眼放光的林青大步流星回去审讯了。 战北越探头探脑的凑近冷夏,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笑嘻嘻问道:“二嫂,林青可是另有任务?好玩不?” 冷夏神秘的笑了笑,还不待回话,战北烈阴沉的嗓音先一步响起:“后面没你的事了,给我老老实实的回府呆着,明日一早去西疆军营报道!” 战北越捂着脑袋哀嚎一声,眼珠滴溜溜一转,小鸡啄米般点头道:“是!二哥,我这就回府!”说着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战北烈望着他的背影无奈道:“这兔崽子没一刻消停,又不知要耍什么幺蛾子。” 此间事了,萧非歌和莫宣也随后离开,战北烈和冷夏进宫复命。 天色漆黑如墨,长安城街却是灯火通明繁华依旧,酒楼饭庄旗幡飘扬,青楼楚馆内乐清歌于空中交汇奏响,混合着嬉笑怒骂不断传来,无限热闹光景。 冷夏四下里打量着,战北烈深沉的嗓音自身侧传来:“你对东楚没有好感,这是为何?” 她眉梢一挑,不答反问:“你就这么笃定?” 战北烈剑眉飞扬,得意道:“和你相处了三日,若是连这点都看不清,本王还配叫大秦战神?” 冷夏翻了个白眼,嗤笑一声:“大秦战神,险些让东方润把官员才子一锅端了……” 这母狮子,牙尖嘴利!战北烈鹰眸微眯,锋锐的目光望向东方的天空:“若是没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这五国天下也未免太过无趣,今日之事本王迟早会全数奉还,有来有往才妙不可言!” 这才是真正的战神本色!冷夏唇角含笑,同样笃定说道:“你对我的戒心小了不少,又是为何?” 战北烈鹰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同样的三日,以她的心思缜密也足够看清一个人。 两人都没有再回答对方的问题,经过这短短的几句问答,对于心中的猜测皆已了然于心,究竟为何已经不重要了。然而这一路沉默的气氛中又蕴含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觉,有些什么已经不一样了。 皇宫大门前,除了肃穆而立的御林军侍卫外,还一左一右站了两个门神,左边一个五十多岁面白无须的太监,望眼欲穿。右边一个十七八岁的清秀丫鬟,翘首以盼。 见到自远处行来的战北烈和冷夏,二人不约而同的露出惊喜之色,以一个饿虎扑羊的架势冲了上去。 两只“羊羔”齐齐挑眉,对视一眼,眸中皆是又疑惑又好笑的神色。 老娘帮你 这两人,一个是皇帝战北衍的太监总管季良,一个是皇后萧凤的贴身丫鬟明月。 向战北烈和冷夏行完礼后,季良连忙说道:“王爷,皇上命奴才在此候着,请您来了直接去养心殿。” 去寝殿议事?战北烈剑眉微蹙,虽疑惑却也没有再问,直接跟着季良向养心殿行去,见了战北衍一切自当揭晓。 待他走后,冷夏看向自行过礼就一直面色纠结的明月,问道:“可是皇后有事?” “王妃,小姐的原话是这样的……”明月眨眨眼,无奈的轻咳一声,深深吸了一口气,学着萧凤的语气道:“丫的左中泽,敢欺负老娘的姐妹!冷夏你放心,老娘帮你好好治治他,包管这老东西再不敢嚣张!” 唇角轻轻扬起,冷夏露出了自穿越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萧凤能知道今日赌坊发生的事她并不意外,战北衍那个笑面狐狸自然有手段对长安城内发生的一切了若指掌。但是萧凤会在第一时间替她出头,却是她始料未及的。 前世里她是杀手之王,手掌乾坤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为她出头,她也不需要有人出头。可是再强悍的人也会希望有一知心好友分忧解难,前世的乔青是一个,如今这个世界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孤单一人,然而此时也有了……萧凤。 大秦皇宫,养心殿。 战北衍自堆积如山的奏折后抬起头,揉了揉太阳穴,面色无奈却隐含宠溺:“还不是凤儿,非要替她的好姐妹教训左中泽,这会儿不知道在御书房搞什么花样呢!” 战北烈浓黑的俊眉斜斜一挑:“左中泽在御书房?那老东西,倚老卖老刚愎自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非看在他对大秦的衷心,也不会容得他还在这朝堂上撒野。” “那李俊也是个没脑子的,大庭广众下说出那么一句大逆不道的话,左中泽自然是心急火灼的过来请罪。”战北衍温润的眸中闪过一丝狡诈,摸着下巴道:“这些年仗着三朝元老的身份越加的妄自尊大,合着也该敲打敲打,正好借了你媳妇的东风。” 媳妇……战北烈发现这两个字怎么听怎么舒坦,在心中再次回味了遍,顿时神清气爽,得意洋洋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 “真是别想讨了你一点便宜。”战北衍哭笑不得,转而问道:“今日之事,如何?” 战北烈拧着眉头,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回道:“那据点已经端了,还有九人被压回了王府,皆是死士,估计问不出什么。” 战北衍疑惑问道:“那你这副鬼样子又是为何?” 他回忆着今夜发生的事,摇摇头道:“说不清的感觉,总觉得有哪里被忽略了……” 话分两头,冷夏倚在御书房门边,听着里面不断传出的狮子吼,眸带笑意,嘴角轻扬。 “这长安城李俊说一,谁敢说二?老娘敢说二!他李俊是个什么东西?有你这个当朝丞相一品大员当靠山,了不得了?” “皇后娘娘……” “这叫什么?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藐视皇权!颠覆朝纲!” “老臣绝无此意……” “哟呵……你敢反驳老娘?老娘说是,你敢说不是?” “老臣不敢……” “不敢?不敢你就是承认了?承认你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藐视皇权颠覆朝纲!” “不……” “那你纵容侄子欺负老娘的姐妹?那是烈王妃!大秦战神的王妃!当今皇上的弟妹!老娘的好姐妹也是你们能欺负的?” “当时李俊并不知道……” “不就赢那赌坊几个破钱么?还敢找人跟踪她!不就赢了那个破赌坊么?还敢赖账!老娘的姐妹你也敢赖账!” “那赌坊地契……” “我呸!你想给还得看看冷夏要不要呢!想的倒是美,一个四海赌坊就想把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藐视皇权颠覆朝纲的罪名给抵了?” “……” 冷夏迈进御书房,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萧凤瞪着眼睛卷着袖管张牙舞爪口沫横飞骂的脸色红润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对面的左中泽跪在地上唯唯诺诺万般无奈被骂的张口结舌面如土色冷汗直流…… 见到进来的冷夏和明月,萧凤一个高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玉手呼扇着嚷道:“冷夏你可来了,累死老娘了,明月快给我倒杯水。” 明月笑着递给她一杯水,萧凤咕嘟咕嘟仰头便喝。 趁着萧凤喝水的功夫,左中泽赶紧辩驳道:“皇后娘娘,李俊年轻气盛说的不过是一时意气之语,老臣对大秦忠心耿耿绝无……”擦了擦脸上流下的汗滴,嘴角抽搐着把萧凤扣在他头上的罪名念完:“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藐视皇权颠覆朝纲之意……还请娘娘明鉴!” 说完呼出一口大气,终于有机会说句完整的话了! 冷夏抱臂而立,清冷的嗓音悠然说道:“丞相此言差矣,年轻气盛可不是口出狂言的理由,意气用事也非大放厥词的借口。”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左中泽怒目而视,抖着灰白的山羊胡愤然道:“孩子的话如何能听的真,不过一时误言罢了!” 冷夏面色清冽,嗤笑一声:“本宫也不过十五岁。” 左中泽一噎,双目喷火的瞪着她,胡子一抖恨声辩道:“烈王妃身份尊贵,为何对一小辈不依不饶?” 冷夏柳眉轻挑,唇角含笑:“养不教,父之过。” 左中泽还欲再驳,砰的一声,萧凤将手中的杯子重重拍在桌案上,杏目圆瞪:“这话说的好!养不教,父之过!身为李俊的长辈没有尽到教养的责任,还敢强词夺理!当着老娘的面你就敢顶撞当朝烈王妃,左中泽,你这丞相是越当越回去了!” 她偷偷对冷夏眨眨眼,一副古灵精怪的俏皮模样。 就在此时,清润的嗓音自御书房外响起:“凤儿,老丞相是我大秦栋梁朝中肱骨,不可如此无礼。” 随着一阵脚步声,战北衍和战北烈自外一前一后大步行来。 爽,太爽了 战北衍快步行至左中泽身前将他扶起,恳切道:“丞相怎么跪在此地?这些奴才真是胆大包天,竟不知会朕一声。还有凤儿,平时调皮捣蛋也就罢了,怎可对丞相如此无礼?” 萧凤心中偷笑,装,真能装! 左中泽急忙说道:“皇上,老臣……老臣是来请罪的。” “丞相此言差矣,你鞠躬尽瘁辅佐三代帝王,乃大秦三朝老臣,何来罪责?”战北衍含笑摇头,语气真挚:“便是一时有何行差踏错,也抵不过这几十年来的劳苦功高。” 冷夏和战北烈不约而同的暗暗翻了个白眼,战北衍果真是个笑面狐狸,这番说辞让不知情的人听见,可不得声泪俱下感恩戴德。 果然,左中泽身子还没站稳又砰的一声跪下,热泪盈眶道:“老臣多谢皇上体恤!” “不知丞相此来所请何罪……”战北衍再次将他扶起,疑惑道:“刚才隔着老远就听见皇后说……以下犯上?大逆不道?目无君上?藐视皇权?颠覆朝纲?” 每说一个词,左中泽的胡子就跟着抖上一抖,这话还没说完,又再次砰的跪下,白着老脸解释道:“皇上明鉴!此事缘于老臣那不争气的外甥李俊和烈王妃的一点小矛盾,李俊年轻气盛不过一时意气之语,并无任何忤逆之意!” 战北衍第三次将他扶起来,轻笑道:“既然是年轻人的一时戏言,朕又怎会放在心上,丞相不必介怀。” 左中泽擦去脑门上的大汗,还没呼出一口气,就听战北衍温润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过……朕不放在心上却难免不被有心人拿来做章。我大秦丞相的外甥众目睽睽之下说出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一国之君却听之任之……” 战北衍微微一笑,仿若春风抚柳,一派和煦道:“难免被其他四国看了笑话,讥讽我大秦君不君,臣不臣啊!” 冷汗一滴一滴渗出,左中泽猛然跪地,惊道:“皇上……” “丞相为何又跪下了?朕的意思不过要想个办法堵住悠悠众口罢了,丞相快快请起!”战北衍面露疑惑之色,正欲再次上前将他扶起。 “皇上,老臣……老臣还是跪着吧……跪着吧……”左中泽连连摆手,一副坚决不再起来的架势,这四跪三起,可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一把老骨头哪经的起这连番的折腾啊! 冷夏看着倚在自己肩头笑的打颤的萧凤,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眸中皆是一片好笑的神色。 这夫妻俩,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把这三朝元老懵的团团转,果然是珠联璧合天生一对。 战北衍摆出一副头疼的样子,纠结道:“李俊今年也有二十了吧,说是孩子未免牵强,以后是该多加管教,谨言慎行!” 皇上总是念着三朝元老的情分的,听这意思应是要大事化小了,左中泽暗暗放了心,然而这心还没完全放下,又在下一刻忽的提了起来。 战北烈负手而立,冷冷嗤道:“那李俊天大的过错反倒成了二人之间的小矛盾,丞相过饰非的本事可是登峰造极,本王佩服。” 萧凤柳眉倒竖,瞪着眼睛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能就这么算了!冷夏说的好,养不教父之过,既然丞相和尚书都没有这个本事教好他,此事就由老娘做主,李俊即刻去烈王府报道,今后一切听由冷夏差遣!” 战北烈剑眉一挑,点头道:“本王同意。” 左中泽心下一惊,烈王向来是个铁血霸道的主,就连皇上都要让他三分,一直听说他对这桩和亲百般不满千般抵触,万万没想到他竟会帮着那废物公主说话。 不待他开口求情,战北衍目中一丝狡诈闪过,温润笑道:“丞相这下可以放心了,烈王妃品行端庄,恭谨谦敏,自当担得起这教导责任。传朕口谕,李俊言行轻狂,有失官家体面,念其年纪尚轻,责令交由烈王妃教导,以观后效!” “这……这……”左中泽瞠目结舌讷讷不能言,实在想不通这结果怎的成了这样? 然而帝王口谕已下,也只得嗟叹一声谢恩退下。 待他走后,冷夏唇角微勾,战北烈剑眉斜挑,战北衍轻抚下巴,萧凤杏目圆睁。 四人对视一眼,纷纷大笑起来,萧凤更是笑的花枝乱颤东倒西歪,竖着大拇指乐不可支,连连赞道:“爽!太爽了!” 战北衍揽过萧凤,冲战北烈笑骂道:“你这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东风,还了。” 烈王府。 周福拖着胖硕的身子跑上前,禀道:“王爷您可回来了,礼部尚书带着公子在客殿,等了几个时辰了。” 冷夏抱臂挑眉,这左中泽倒是打的好算盘,一方面自己进宫请罪,一方面让李成恩带着李俊侯在烈王府,双管齐下,两边都不得罪。 战北烈冷哼一声,嗤道:“让他们等着。” 话音刚落,钟苍带着两眼放光的林青冲了上来,后面跟着狂风等暗卫,无一不是精神抖擞红光满面。 几人大步跑到近前,直勾勾的盯着冷夏,那眼神,整个一群见到了处女的变态色魔,只差没让一旁的战北烈炸毛暴走! 冷夏眨眨眼,少见的露出了一个迷茫神情,这是什么情况? 战北烈眉头紧拧,黑着一张俊脸,那头顶噼里啪啦冒起的青烟顺着烈王府直蹿天际。 钟苍率先回过神来,激动道:“爷,招了!” 看着一向冷静自持的手下这副语无伦次的模样,战北烈沉声问道:“何事?说清楚!” 钟苍整理了一番情绪,两眼不离冷夏,再次回道:“爷,那些被抓回来的死士,有一个招了!” 能让那群训练有素的死士开口,定是母狮子教了林青什么法子,战北烈眉峰一挑,也跟着看向她。 被一群大男人这么好奇宝宝似的盯着,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冷夏摸了摸胳膊上站起的汗毛,下颌一扬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率先一步向暗牢行去。 边走边道:“走,看看去!” 单纯,太单纯了 闪电挠挠头,拽着雷鸣的袖子问道:“奇怪,王妃怎么知道暗牢的位置?” 雷鸣撇嘴,以一个看傻子的目光鄙视着他:“王妃什么不知道!” 一旁的狂风崇拜的望着冷夏的背影,握拳同意道:“对!小王妃无所不能!” 后面的暗卫们更是连连点头,三日相处,已经让他们将冷夏视为神抵,就算现在冷夏说太阳是从西边升起的,估计他们也会毫不怀疑的赞叹道:“小王妃果然思想独特啊!” “咳……”战北烈看着这群明显有反水倾向的手下,如墨的目光将他们一一扫过,重重咳嗽一声,袖袍一挥向暗牢走去。 一阵阴风拂过,暗卫们顿时一个激灵,默默的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灰溜溜的跟了上去。 暗牢在烈王府的地下,甫一迈入其内,阴冷潮湿之气迎面扑来,正中一方极大的刑台,各色刑具垂挂在侧墙之上,五花八门种类繁多。此时被抓回来的死士们皆被点了穴道铐挂在半空。 冷夏举目四顾并没有丝毫意外,即便是高科技林立的现代,对于犯人的审讯也免不了用上各种残忍的手段,更何况在这落后的冷兵器时代。 战北烈是大秦战神,这四个字代表的是无情的战争铁血的交锋,战场上尔虞我诈你死我亡,这没有对与错,他所处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所作所为,对待敌人便该是如此,心狠手辣不择手段,若是一味讲究什么堂堂正正,也未免太过可笑。 冷夏和战北烈看向暗牢内被关押的死士,齐齐眉头一皱,道:“少了一人!” 暗卫们顿时收起了兴奋的神色,钟苍板着脸尴尬回道:“爷,那花魁舞蝶,在路上逃了!” 战北烈眉峰紧蹙,沉声问道:“在你带队的王府侍卫手里,卸了下巴点了穴道的情况下,逃了?” “那花魁早在被制住之前已经暗暗服下毒药,回府途中毒素发作,脸色青紫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属下一时大意解开了她的穴道,未曾想她趁机出手,拼着中了属下一掌,逃了……”钟苍砰的一声单膝跪地,垂首请罪道:“是属下的疏忽!”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寒光一闪,手中的剑已经横在了脖子上,千钧一发之际,长剑咣当落地,钟苍脖颈上一条红痕渗出细小的血滴。 战北烈阴沉着一张脸,面色冷厉,大喝道:“愚蠢!” 冷夏看着神情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钟苍,冷笑道:“慷慨赴死,很壮烈么?不留着性命以功补过,反倒轻贱生命,怎么,你家王爷培养出一个侍卫统领这么容易?说死就死,是要让亲者痛仇者快吗!” 钟苍身子微微颤抖,半响一个头猛磕到底,沉声道:“王爷,属下知错!” 战北烈俊面含霜,冷哼道:“下去领八十军棍,记着,这不是因为你一时疏忽放走了细作,而是为了你今日自刎的愚蠢行为!” “属下领命!”待钟苍走后,战北烈鹰眸一眯,看着蹲在墙角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里的少年,沉声喝道:“过来!” 少年缩头缩脑的走出来,谄媚笑道:“二哥……” 战北烈拧着眉头,嫌弃道:“你怎么在这?” 少年嘿嘿一笑,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的神色,还不待说话,就见战北烈不耐烦的呵斥道:“赶紧给我回越王府,天亮就滚蛋,西疆战场!” 战北越可怜兮兮的扯扯冷夏的袖子,小声求道:“二嫂……” 战北烈鹰目一瞪,他顿时一个哆嗦,但手里拽着的袖子那是打死都不放手,他可明白得很,这个时候若说还有谁能帮忙,那除了彪悍的二嫂绝对没有别人。 冷夏看向仿若小狗般乖顺的战北越,思忖半响,对黑着脸的战北烈说道:“借我用用。” 战北烈剑眉微皱,他已经猜到了冷夏的想法,借去这长安一霸除了能唬唬人之外,还真没什么用,不过总算是给这个整日里游手好闲无所事事的弟弟安排了个差使。 西疆军营虽说战事已定,但毕竟远离京城难免出什么岔子,交给冷夏也好,反正在母狮子的手里,这小子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他瞥了垂着脑袋的战北越一眼,点头道:“可以。” 两人一时三刻间完成了人口的交易买卖,可怜那被贩卖人口完全不知道今后将面临怎样的灾难。 战北越顿时发出一声震天欢呼:“二嫂,从今以后,我唯二嫂马首是瞻,你让我往东我就不朝西,叫我逗狗我就不撵鸡!” 后面跟着的林青向他投去一个怜悯的目光,单纯,太单纯了!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姑娘的手下是那么好当的么,一入“冷”门深四海啊! 小小插曲告一段落,战北烈看向唯一一个没有挂在半空的死士……媚娘,问道:“就是她?” 此时的媚娘双手双脚皆锁着铁镣,被铐在一侧墙壁之上,衣衫完好,发髻稍有凌乱,脸色苍白,却绝不是被用了刑的样子。 战北烈挑挑眉,奇道:“没用刑?” 早就迫不及待等着他询问的林青顿时两眼放光,兴奋的回道:“王爷,这可都是我家姑娘的办法!” 这个“我家姑娘”真是怎么听怎么可恨,战北烈顿时黑起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而问向狂风:“招了什么?” 林青一腔热情被哗的浇灭,欲哭无泪,默默的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狂风面色一肃,回道:“爷,音香楼在长安潜伏多年,暗中联络朝中官员,已有三人和东楚有秘密接触,兵部侍郎马驻英、上大夫席仲、御林军都尉庞逞,此外,这次花魁拍卖便是为了将官员才子齐聚音香楼,觑准时机一网打尽!只是没想到王爷早已洞察先机,命属下等埋伏在周围,这才功亏一篑……” 战北烈扬手打断了狂风的汇报,皱眉道:“不对!” 一直默默听着的冷夏突然唇角一勾,漫步踱到媚娘身前俯视着她的眼睛,朱唇轻启,一字一字冰冷吐出:“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相信!” 催眠 媚娘眼眸微闪,极快的划过一丝惊异,瞬间又回复了平静。 然而这变化再细微,也没有逃过一直观察着她的冷夏和战北烈的眼睛,战北烈冷哼一声,吩咐道:“无影,去查!今晚出现在音香楼的所有官员才子,一个一个的查!” “属下领命!”暗牢内无影的回答自半空传来,随即响起轻微的衣袂摩擦声。 其他众人纷纷愕然,林青不解的问道:“姑娘,咱们按照您的吩咐,将媚娘单独带到封闭的暗室内,以数把剑身反射的光芒刺射她的眼睛,不间断的以锣鼓在耳边敲得震天响……这个方法的确管用,不到两个时辰她已经脸色苍白、冷汗淋漓、精神萎顿,嚷着要招供了!” 战北烈剑眉一挑,露出一个感兴趣的神色,这般审讯方法倒是闻所未闻。 冷夏点头解释道:“这个办法的确可行,死士接受的各种训练无非是身体上的抗打击能力,然而此法却是针对精神,以刺激视觉听觉来达到疲劳轰炸的目的,使其精神萎顿,最后……意志崩溃。” 战北烈眸中一丝华光闪过,一法通则百法皆通,这个方法用在战场上同样奏效! 冷夏向他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好一个心思过人的战神! 战北越拽着她的袖子,急忙问道:“二嫂,你是怎么断定她的供词是假的?” 看着一个个好奇宝宝一样的暗卫们,冷夏轻笑,答道:“问题出在时间,据我最初的估计,意志坚韧并武功高强的死士,最早也要三个时辰才会招供,更何况潜伏于大秦多年的东楚据点负责人,又怎能没有两把刷子?” 雷鸣恍然大悟:“王妃,那她之前表现出来的精神萎顿,都是伪装的?” 闪电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瞪着媚娘接上一句惊叹:“我的妈呀!这个女人太会骗人了!” 狂风挠挠头,一脸憨厚的赞同道:“女人太可怕了!” 这话说完,其他暗卫们“哗”的闪开狂风三米远,用行动表示了坚决与他划清界限,这个说话不过脑子的,小王妃发起彪来咱们可吃不消! 冷夏倒是并未在意,摇头分析道:“不,她那时的表现是真的,两个时辰足够她心里出现一个缺口,她已经动摇了,害怕了,怕后面自己的意志抵抗不住连番的精神攻势,所以只得尽快编出一个供词来抵挡。” 冷夏说着再次看向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媚娘,一点一点的凑近她,盯着她的眼睛问道:“媚娘,我说的对不对?” 并不指望她会回答,清冷的嗓音再次笃定的响起:“你心仪东方润!” 媚娘猛的抬头,面上一丝震惊闪过,再次飞快的低下头,遮掩下一切神色。 嘴角缓缓勾起,冷夏继续说道:“他把你当成弃子,此次行动不论成功与否,你都会死!” 媚娘指尖一颤,冷夏不给她平缓的时间,语速极快的逼问道:“为了他付出一切,哪怕是你的命?值得吗?你这么做没有人知道,东方润也不知道,他不会感激你,在他的心里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你以为他会记得你?记得你即便在这个时候都紧咬牙关?记得曾为他付出了性命?” 媚娘猛然抬起头,此时她本就憔悴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她抖着唇狠狠的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冷夏揭穿她供词后的第一个字:“不!” 冷夏觑着她,凤眸中满含讽刺,嘲笑道:“一个弃子而已,今天你死在这里,他不会为你皱一下眉头叹一声气!” 媚娘用力的扯动着手脚上的镣铐,脸上的表情变得扭曲。 冷夏再次扔下一个炸弹:“舞蝶已经跑了!你还在坚持什么?” “她是叛徒!”媚娘眼睛充血,瞪着血红的眸子阴狠的嘶吼。 冷夏摇摇头,嗤笑道:“不……她比你聪明!她逃了东方润并不知道,在你们主子的心里你们是一样的!” “不……”媚娘死命拉扯着铁链,声音破锣般嘶哑,整个人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冷夏不再说话,一边观察着媚娘的神色,一边在偌大的暗牢中看似悠闲的踱着步,缓慢却清晰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响起。 嗒……嗒……嗒…… 战北烈眉峰蹙起,这声音既轻且缓,却好似蕴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每一步落下都像是踏在了人的心上,竟给了他一种说不清的危险感觉。 他如墨的目光紧紧锁着冷夏,此刻的她仿若罩着一层面纱越来越让他看不透,心中不由的升起一丝期待,这母狮子还会带来怎样的惊喜。 此时的暗卫等人也发现了这个声音的诡异,脑中被这声音吸引着,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模糊起来,只有这个声音好似钟鼓一般在耳边敲响,在心中敲响…… 暗卫们一瞬间惊醒过来,震惊的看向冷夏,这是什么功夫,竟能让他们差点陷入迷失? 那原本已经情绪崩溃不受控制的媚娘竟在这脚步声中渐渐的平复下来,嘴里不住的低声呢喃着:“值得么……值得么……” 冷夏延续着这独特的步子走回媚娘身前,看着她已经没有了神采的眼睛,声音温柔轻缓:“不值得的……你今晚所做的一切,你误导我们说出的供词,他都不知道……” 媚娘的瞳孔渐渐涣散,机械的重复着冷夏的话语:“不值得的……” 冷夏眉梢一挑,眸中光华璀璨,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问道:“放心,他什么都不知道,告诉我,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主子……主子真正的目的……”媚娘呢喃着低声回答:“以皇室秘药……控制大秦官员……” “嘶……”一连串的抽气声此起彼伏的响起,将陷入催眠的媚娘惊醒过来,瞪大了眼睛还没搞清楚状况,冷夏一个响指,她又两眼一翻昏了过去。 暗卫们崇拜的望着冷夏,那眼中皆是凡人见了神抵一般的敬仰,没有人会怀疑媚娘供词的真伪,刚刚那一瞬间连他们都险些着了道,更何况早已经受过连番疲劳攻势精神萎靡的媚娘。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鹰眸凤目中皆是同样的凝重…… 与此同时,一阵疾风拂过,无影单膝跪地快速回禀道:“王爷,属下已查明,今日出现在音香楼的官员才子,尽皆中毒!” 默契十足 烈王府,暗牢。 被铁镣铐在墙上的媚娘缓缓睁开眼睛,如水的眸中一丝迷茫闪过,下一刻急忙闭上眼睛,放缓呼吸。 “这人锁在牢里,还能跑了不成?” “这可说不准,多查几趟总是稳妥些,听说了没,听说已经有一个死士招了!” “你看,我说没事吧!这不一个个的都锁着么!走吧,回去睡个好觉,这一时三刻的是不用再查咯!” 牢门外两人的调笑声伴随着轻微的脚步由远及近传来,略微停顿后,又再次渐渐的消失在远处…… “你还别说,那东楚七王爷胆子也够大的,竟想将咱们大秦的官员围杀在音香楼里,幸好被烈王识破了!” “可不是,烈王是什么人,咱们大秦的战神啊,哪会被那些宵小得逞!” “这话倒是没错,听说那死士不到两个时辰就招了……” 待声音消失不见,媚娘睁开眼,头颅猛力一甩,满头青丝如瀑布般滑下,右手顺势将头发中一根极细的桑蚕丝捏住,再次用上内力一抖,蚕丝瞬间绷的笔直! 牙齿咬着蚕丝一端,手上来回用力,那坚韧不摧的铁镣顿时发出“啪”的一声,断成两截。 媚娘得意一笑,向着牢门外极速掠去。 此时已近卯时,夜色渐缓黎明未至,正是守卫们最为松懈的时刻,她一边盘算着,一边躲闪过巡逻的侍卫。 娇小的身姿仿若一只灵猫,半个时辰后,已经安全抵达王府内一处荒僻的院墙处,媚娘对着身后的王府嘲讽一笑,嗤道:“什么大秦战神,不过如此!” 话音落,运起轻功脚下一点,身姿如蝶飞出了烈王府…… 一片深沉的夜色中,战北烈和冷夏缓缓走出,如墨的目光扫过那飞出王府的身影,渐渐染上一丝俾睨的笑意。 冷夏纤眉斜挑,傲然道:“放心,后来之事,她不会有一点记忆!” 战北烈鹰眸含笑,紧锁着她道:“今日之事,多谢!” 她知道战北烈对于昨夜的事心中一直存有怀疑,即便没有自己也早晚能找到症结。然而此事关系到大秦近半数的朝臣,一旦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自己的一番作为正好解了大秦的燃眉之急。 冷夏欣然接受,复又问道:“那个皇家秘药,可解?” “可以,三个月内找到神医慕二!”战北烈黑眸深沉,继续道:“本王已经传令下去,让各地暗卫全力寻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这神医慕二这几年在大陆上盛名广传,他是云山癫道人的入室弟子,武功高深,医毒双绝,尤以一手医术为甚,枯骨生肉出神入化。然而此人性子极为执拗古怪,从不与官府朝廷之人打交道,只在坊间游历行走,独来独往行踪飘忽。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却并未有任何具体的形容,甚至连他的外貌都是模糊的,每一个人对他的印象,皆是八个字:身背药箱,济世天下。 冷夏挑挑眉,要找到这样一个人,除去运气之说,恐怕也只有掘地三尺了。 两人一时无话,负手而立。 天色渐亮,朝阳初升。 冷夏转过头,突然问道:“你可知那毒下在哪里?” 战北烈霸气十足的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好歹本王也是大秦战神,若是到了此时还不知道,那这名号不要也罢!” 话音刚落,两人齐齐说出那个答案:“酒!” 鹰一般的眸子锋锐无匹,唇角勾起一抹凌厉的弧度,战北烈冷声道:“先以正常的酒水麻痹本王……” 冷夏接道:“惯性思维下自然以为酒中没有问题。” “再以争霸天下的治国之题吸引……” “让你确定他有所图谋。” “后以突袭围杀转移视线……” “诱导你误以为他要将所有官员才子一网打尽。” “最后,再以四十六名死士掩人耳目……” “以东楚潜伏多年的据点为饵,狠心弃掉四十六名死士,换来大秦半数朝臣的暗中控制。” 战北烈薄唇微勾,渐渐扩大为朗声长笑,眉眼中说不出的张扬霸气:“好一个东方润,一环扣一环,环环相扣!有此敌手,这五国之战才不至孤单!” 冷夏挑眉,目中泛起一丝感兴趣的神色:“这人……深不可测!” 战北烈爽快赞同道:“不错,此一弈,本王输他一子!” 冷夏赞赏一笑,战北烈这点倒是值得佩服,战神的风范并不仅仅限于获胜之时,败北又如何?坦荡荡的承认,后面一弈,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隐在四周的暗卫们暧昧的对视一眼,暗暗窃笑,这一人一句一唱一和,要说没有奸情,谁相信? 一阵阴风吹过,不约而同的打了个冷颤,纷纷望天,看爷和王妃那凉飕飕的眼神,绝对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连恐吓咱们都是默契十足的…… 周福自远处快步行来,含着笑意恭敬问道:“王妃,礼部尚书和公子已经在客殿等了一夜,那茶水都不知沏了多少壶了……方才宫里的小太监来宣了皇上的口谕,您可要过去瞧瞧?” 冷夏挑挑眉,唇角勾起一个轻缓的弧度,道:“这四海赌坊之事,也该了结了。” 话音刚落,随着“嘭”的一声巨响一团黑影自树上跌落,扬起漫天灰尘。 战北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小狗一样乖觉的跑到冷夏身前,拽着她的袖子兴奋道:“二嫂,你说什么?那砸了四海赌坊的‘赌神’就是你?” 冷夏耸耸肩不语,以一个饱含深意的目光戏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向客殿走去。 战北越顿时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几分不妙的气息,抖了两抖缩着脑袋转头看去,大秦战神那鹰一般凶狠的眸子正喷着熊熊烈火瞪视着自己。 完了完了,再叫你说什么“雌雄赌王”,这可是“夺妻之恨”啊! 露出两颗小虎牙讨好的憨笑两声,战北越冲着已经走远的冷夏高声叫道:“二嫂,等等我!”话还没说完,连滚带爬的追了上去。 战北烈看着二人的背影嫌弃的摇摇头:“这兔崽子……” 两人方一迈进客殿,一个人影从椅子上迅速蹦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到冷夏面前,“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口中两个字喊的震天响:“干娘!” 战神V5 冷夏抱臂挑眉,俯视着五体投地抱着自己小腿狂呼“干娘”的李俊,白眼一翻,悠哉说道:“李公子可别叫错了,这个‘干娘’本宫可不敢当。” “当得当得……犬子顽劣不堪,能得烈王妃管教,那真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气!”一个谄媚的男音自前方传来。 掀目看去,那人四十岁左右,一身官服熨帖的穿在身上,长的倒是周正,相貌和李俊有几分相似,想必就是礼部尚书李成恩了。喝了一夜的茶水非但没有半分微词,此时还能摆出一副俯首帖耳的殷勤神色,这马屁功夫倒是炉火纯青。 冷夏唇角微勾,一脚拨开扒着她小腿硬是不撒手的李俊,悠然走到主位坐下。 李俊拽着她的裙角一路跟过去,喊的是鬼哭狼嚎撕心裂肺,闻者心酸听者流泪:“干娘啊!儿子不孝啊!都是儿子的错!干娘大人有大量,原谅儿子吧!” 战北越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厉害啊!这手功夫一般人可学不了,对着比自己小四五岁的二嫂,这“干娘”俩字你怎么下的去口啊! 冷夏厌烦的掏掏耳朵,还不待说话,就见李俊动作麻利的自衣兜里掏出地契,举过头顶双手奉上,再次咧开大嘴哭喊道:“干娘啊,这是儿子孝敬您的,儿子的一片孝心,您一定要收下啊!”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冷夏拧着柳眉高唤道:“来人!” 殿中顿时出现了三个人影,狂风、雷鸣、闪电。 冷夏眉峰一皱,问道:“怎么是你们?” 闪电赶忙狗腿的回道:“王妃,王爷命令咱们以后都跟着您!” 狂风补充道:“是,咱们以后贴身保护……” 这话说到一半,三人齐齐望天,就小王妃那身手,爷,您这命令不是寒碜咱们么…… 冷夏倒是无所谓,林青今日去军营报道,手边有三个人使唤着也不错,她指指李俊,再指指门外,道:“交给你们了!” 暗卫三人顿时明白过来,互相对视一眼,这是王妃同意留下咱们了?这可是偶像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啊! 三人大喜过望,拖着不住扑棱着腿哭爹喊娘的李俊,精神抖擞的出了客殿。 耳边的噪音终于消失了,冷夏看向脸上的谄笑连见到儿子被带走都没僵硬一分的李成恩,冷声道:“李大人……” 话还未说完,李成恩一个躬鞠到底,识趣道:“犬子在此有王妃管教着,下臣放心的很!王妃贵人事忙,下臣就不耽误您了!下臣告退,告退……”边说着边一路退了出去。 待他走后,冷夏把手中的地契塞给瞪着眼睛满脸赞叹的战北越,吩咐道:“四海赌坊我就交给你了,该怎么做你自己掂量着,不必来问我,只要每个月把收入交上来就可以。” 战北越回过神来,一颗玻璃心瞬间“哗啦哗啦”粉碎了个彻底,张着嘴问道:“二嫂,你不教我赌术啊?” “看你表现!”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意,一伸懒腰,悠然走出了客殿。 身后的战北越看着她渐远的背影,一声哀怨的嚎叫直上青天:“啊……本王的赌神梦啊!” 回到清欢苑,看过风驰后,冷夏便进房间休息了。 前夜发生的事太过突然,一茬接着一茬,如今尘埃落定终于有了时间好好的睡一觉,至于那些朝臣中毒事件,后续事宜自有战北烈去操心。 一觉醒来,就见迎雪两手支着脑袋坐在床前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丫头从来都是怯怯的,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战战兢兢,此时这个样子倒真是反常。眉梢一挑,还不待问话,迎雪已经兴奋的欢呼一声,笑眯眯道:“王妃,您总算醒了,这会天都快黑了!您不知道,王爷今天在朝堂上太威风了,咱们府里可都传遍了!” 冷夏坐起身,倚着床榻,慵懒问道:“唔?” 迎雪似受到了鼓舞,眉飞色舞的说道:“今日早朝之时,那些大臣不知因为何事,竟在朝堂上闹开了!皇上也不知道怎么的没去上朝,整个朝堂一片**,武将说要出兵讨伐东楚,官却提议和东楚结盟,两方人马相互对立,在那金銮殿上你来我往唇枪舌战,吵得面红耳赤,险些都要动手了!” 冷夏暗自思忖,想必引起**的原因就是中毒事件了,武将性烈,对于此事自然心中不平,欲出兵讨回一个公道,而官大多唯诺,希望通过结盟换来那慢性毒药的解药,平息此事。 就是不知战北衍因何未上朝堂,这节骨眼的时候,能让他放下政事的恐怕也只有萧凤了。 迎雪站起身,学着战北烈的样子肃然道:“此事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现在……”她眯起眼睛,冷喝道:“统统滚回府,一炷香之内还在朝堂上的……” 她微微侧目,环视了一圈后,激动的声音再次响起:“王妃,您猜怎么着?王爷这句话还没说完啊,瞬间摆平了那些大臣们,一个个灰溜溜的回了府,跑的是比兔子还快,一炷香以后,整个金銮大殿内再无一人!” 迎雪说完后,眼眸中盛满了凡人对天神的崇拜敬仰,再次直勾勾的盯着冷夏,试图在她的眼中寻找到共鸣。 冷夏凤眸一挑,仅仅这样一句话就把中毒事件之后的恐慌**给压了下来,战北烈的战神之名倒真是深入人心,这边威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没有那许多年的铁血震慑,绝对做不到这一步。 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战北烈说这句话时那剑指江山,俾睨天下的霸气模样。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苑外传来,迎雪打开房门,周福引着太监总管季良急匆匆的跑到房门口,来不及行礼,季良连忙问道:“王妃,咱们皇后娘娘可有来此?” 冷夏看向迎雪,见她摇头后对季良道:“没有。” 季良那张老脸顿时皱成了一朵**,边擦着脑门上的大汗边急道:“哎呦,这可怎么办啊!若是皇后娘娘来此,王妃可要好好劝一劝,娘娘那个性子也只有王妃的话才听一听了!” 冷夏挑眉问道:“出了何事?” 终于找到了诉苦的机会了!季良啪的一拍大腿,咧着嘴叫道:“皇后娘娘她……离宫出走啦!” 老娘的战利品 季良仿若开了闸的水龙头,巴拉巴拉把萧凤出走的原因一气儿的倒了个干净:“这不,今日大早,皇后娘娘没有胃口,招来太医一问,有喜了!哎呀,这可是咱们皇上的嫡长子啊!皇上那是喜上眉梢笑逐颜开,可皇后不知怎么的,一转头就跑了个没影!” 冷夏耳尖微动,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笑意,应付道:“唔?” 季良见她搭腔,逮着这个机会,接着道:“哎,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是怎么想的,怀有龙子,这可是多大的喜事啊!王妃若是见到娘娘,可定要好好劝一劝。” 见冷夏点头应承下来,他耷拉着眉毛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奴才还要去别处再找找呢,那么大一个人能跑到哪里去呢,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话到一半赶紧捂住嘴,跺着脚连声“呸”道:“呸呸呸,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平安无事大吉大利的,瞧奴才这张嘴……” 待季良碎碎念着离开,冷夏打发了迎雪,步出院子素手抱臂,看向清欢苑外的墙头,悠然道:“人都走了,还不出来?” “老娘藏的这么好,都被你发现了!”昏暗的院落内,一个清脆的女音从大片大片的树枝遮掩后传了出来。 萧凤双手扒着墙头,探出脑袋爽朗一笑,一个旋身飞跃下来,姐俩好的勾过冷夏肩膀,秀气的下巴一扬,赞道:“够义气!” 冷夏看着她一身的小太监打扮,接过她肩头的包袱,在手里颠了颠,笑道:“这么沉,真不准备回去了?” 萧凤顿时瞪起眼,鼓着腮骂道:“什么不准喝酒,不准骑马,不准舞剑,不准剧烈运动,还不准我出宫!奶奶的,老娘这是被他禁足了啊!这么多的不准,不得憋坏我么!他不让老娘出宫,老娘就给他来个出走!” 冷夏撇撇嘴,提醒道:“我这里可不保险。” 萧凤环视一周,满意的点点头:“保险保险!幸亏这院落住的偏,老娘从外面攀着墙就进来了!” “反正老娘是不会回去的,你可别想劝我!”说着秀眉一挑,嘴角朝冷夏手里的包袱努了努,嘟囔道:“劝了也没用!” “随你想住多久……”冷夏耸耸肩,接着露出一个神秘的笑意,意味深长道:“估计也长不了……” 萧凤顿时欢呼一声,忽略了那后半句的深意,大喇喇的接过包袱就朝苑内走,边走边兴奋道:“给你看看老娘的战利品!皇宫里的好东西可都被我偷出来了!等老娘把这些卖了银子,你一半啊我一半,让那见鬼的战北衍守着空荡荡的皇宫里哭去吧!” 这厢冷夏萧凤的姐妹情深,可苦了隐在树上的暗卫三人组。 狂风抽搐着嘴角,无奈问道:“怎么办,要不要禀报王爷?” 闪电眨眨眼,纠结道:“咱们的主子,到底是王爷还是小王妃?” 正犹豫着,走在后面的冷夏突然步子一顿,唇角勾起个清浅的弧度,回头对着三人投去了一个轻飘飘的眼风,转身进了房间。 雷鸣顿时一个颤抖,小王妃那笑意看上去轻缓又温和,怎么就感觉那么渗人呢! 擦去额头滴下的冷汗,牙关一咬,咕哝道:“不管是谁,反正不是皇上。” 看着狂风闪电那不住点头万分赞同的神色,雷鸣泪流满面的唾弃道:“咱们大秦战神府三大暗卫的气节呢!气节呢!” 三人齐齐望天,啥叫气节?没听过! 清欢苑内。 萧凤背着包袱东摸摸西看看,一副出笼鸟的欢快模样。 她一把拉开桌前的凳子跳上去,献宝似的抖抖手中的包袱,说道:“老娘把宫里珍藏的北海紫晶夜明珠,南海珊瑚珍珠,琉璃八宝马,万年古血玉,镶白玉碧晶指环,还有一大串极品猫眼玛瑙……” “啊……”玉手翻飞麻利的扯开包袱的萧凤,突然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的发出了一声惊叫。 冷夏柳眉一挑,抬头看去,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笑意…… 只见那包袱中哪有萧凤所说的宝贝,整整一包袱的瓶瓶罐罐、珍稀药材,凌乱的散落在桌上。 萧凤抖着手指拿起一个一个的小瓶子,水灵灵的杏目瞪着上面贴着的标签,鼓着腮帮子,恨声骂道:“这是什么!这都是些什么!皇室极品安胎药?大内秘制保胎丹?御医院精心研制大补丸?千年人参?万年灵芝?珍稀鹿茸……” 她每说出一个名字,冷夏眼中的笑就加深了一分,果然不出所料,战北衍那个千年笑面老狐狸又怎会这般疏忽,任萧凤离宫出走,恐怕她的一举一动早就尽在掌握中了。 估计就连季良也不过是个幌子,皇后出走这般大事,他不赶紧全城寻找,竟还有时间在这烈王府里聊起天来。战北衍倒是把萧凤的心思猜了个透彻,办事滴水不漏,不让萧凤以为找不到她,她又怎么会安安心心的呆在这里。 在这烈王府里有自己看着她,也省了皇宫里趁着他不注意又闹什么幺蛾子,这算盘倒是打得响亮。 “砰”的一声,萧凤素手一捶桌子,震得满桌瓷瓷罐罐通通跳了一跳,皱着鼻子喷出一个冷哼,气愤道:“见鬼的战北衍!他以为吃定我了!这些什么安胎药大补丸,老娘一个也不吃!” 冷夏耸耸肩,不置可否,径自去一侧洗漱换衣。 萧凤生了一会儿气,很快把这怨愤丢在脑后,一抬头就见已经换好了衣服的冷夏,顺滑如瀑的黑发高高的束在脑后,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一身简单不拖沓的黑衣熨帖的穿在身上,整个人干净利落。 “你要出去?去哪里?老娘也去!”围着她转了一圈,萧凤杏目一转,欢快说完后不客气的打开衣橱,挑了一件黑色夜行衣换上。 冷夏也不瞒她,以萧凤的性子,便是不告诉她,她也会偷偷跟去的。 潇洒的打了一个响指,边走边道:“王府别院。” 萧凤顿时欢呼一声紧跟着赶上去,口里没心没肺的高唱着:“啊……月黑风高夜,偷鸡摸狗时!” 战神不行 夜幕降临,月色深沉。 依旧热闹的长安城街上,两个人影自烈王府内飞蹿而出,仿若一阵青烟向着西郊掠去。 萧凤为当朝大将军萧镇乾之女,自幼修习武艺,轻功自然不在话下,她脚下轻点,身轻如燕,朝着王府别院飞速移动。 突然,她缓下速度,四处扫视了一周后,皱着眉唤道:“冷夏?” 一片漆黑的暗夜中,原本空无一人的阴影内倏地现出一个身影,正是冷夏! 萧凤杏目圆睁,这是什么功夫?方才那一瞬,她完全感觉不到冷夏的存在,没有人影,没有气息,好似整个人凭空消失了一般。明明一分内力也无,竟能和她的速度一般快,而且她感觉到这是冷夏的故意迁就,否则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她的。 冷夏傲然一挑纤细的柳眉,她是杀手之王,最拿手的便是隐匿身形、掩盖气息融于各色环境,飞檐走壁、攀楼越墙,于她不过是小菜一碟。 萧凤双目放光,盯着她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终于回过神来大吼一声:“老娘要学!” 冷夏耸耸肩,点头道:“可以,等你生完孩子。” 随着萧凤一声兴奋的欢呼,两人再次出发,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长安城西郊,王府别院。 偌大的演武场上,四百名侍卫正两人一对相互劈砍着,侍卫们齐刷刷的大喝声和兵器交戈碰撞的声响铿锵震天,极有威势。 小半个时辰后,一名身材健硕的汉子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收起手中的刀剑,训练有素的朝别院后方屋舍走去。 别院内建造居住的屋舍极为宽敞,一间连着一间,每间可容十人同住。 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将手中的剑“砰”的甩到床榻上,英气的面容上一片怨愤,恨声道:“每天练练练,有什么用!起早贪黑的练兵,谁知道?咱们他妈的就是一群弃子!” 其余九人紧跟着叹了一口气,其中一个方脸的中年男子心灰意冷的道:“那有什么办法,殿下已经死了,咱们失了靠山,自然是任由三皇子揉圆搓扁,发配给公主送嫁已经是万幸了,若是留在西卫,指不定什么时候小命不保。” “公主?”那青年嗤笑一声,鄙夷道:“得了吧,废物还差不多。” 那先前说话的中年人笑了笑,眼中散发着沉着睿智的光芒,摇头道:“齐盛,公主她再是废物,如今也是咱们的主子了,在这大秦,咱们四百人除了公主,靠不了任何人。” 那被称作齐盛的青年一跃而起,抓住中年人的衣襟,激动道:“周仲!你说什么!谁是咱们的主子?咱们的主子是殿下!殿下冤屈而死,尸骨未寒,你就开始忘本了?” 周仲一把挥开他的手,也来了火气,回道:“公主是殿下唯一惦记的人,殿下临终前嘱咐咱们保护公主,你都忘了么!” 齐盛一拳击上周仲头面,再次猛扑而上,扯着嗓子喊道:“老子没忘!可是你看看咱们现在是什么德行!她一个废物在烈王府衣食无忧高床暖枕,还会记得殿下?咱们被扔在这别院自生自灭,怎么为殿下报仇?” 周仲一把抹去嘴角的鲜血,和齐盛厮打在一起:“你理智一点行不行?如今的咱们,比丧家犬强得了几分?就凭你?就凭我?斗得过三皇子么?我也想为殿下报仇!可是怎么报,你说怎么报!你还不看清现实,别说报仇了,咱们他妈的现在连西卫都回不去了!” 两人拳脚相加,齐盛纠缠中高声嘶吼着:“那是你他妈的怕死!三皇子又怎么样?别说他现在还只是个皇子,就算将来成了太子,成了皇帝,老子也不怕!我齐盛发誓,总有一天要拿他的人头祭殿下在天之灵!” 突然,一个人影极快的冲上前,两只健硕的手臂抓住二人背后的衣襟,猛力一提,周仲和齐盛瞬间被拉开,一左一右的向后踉跄了几步。 那人大喝一声:“够了没有!仇人还没死,你们就内斗?一盘散沙怎么为殿下报仇?” 此人看上去二十五六岁,皮肤黝黑,长的极为魁梧健壮,正是先前演武场上发号施令的壮硕汉子。 这人出现后,两人皆平复了情绪,齐盛拾起**的剑,周仲无奈的摇摇头,各自回了床榻上,闭目不语。 屋顶上,冷夏将揭开的瓦片盖回原处,朝依然盯着下面看的津津有味的萧凤下巴一扬,率先飞身离去。 萧凤不情愿的盖回瓦片,鼓着腮帮子紧跟而上,问道:“怎么样,可有收获?” 岂止是有收获,本以为这些个送嫁侍卫不过是些虾兵蟹将,没想到竟是训练有素,极有章法。听那三人话中的意思,这四百人原来应是太子的手下,太子被三皇子设计陷害之后,被统一编制为了送嫁队伍。 根据慕容冷夏的记忆,太子对她暗中颇为照顾,是她在西卫的十五年公主生涯中唯一的温暖。却突然于她出嫁前被秘密处死,对外则声称病逝,具体被处死的原因就不是她这个不受宠的公主能知道的了,想来也不外乎是夺嫡之争中的阴谋陷害。 三皇子未将这四百人斩尽杀绝,只远远发配到大秦,没想到竟是便宜了自己。 还有太子,竟会在临终前嘱咐手下暗中保护慕容冷夏…… 冷夏心念电转,凤眸一挑,道:“再晾他们几日,玉不琢不成器,如今看的清形势的,还太少。” 两人一路疾驰,很快返回了清欢苑。 萧凤看着这冷清清的苑落,突然暧昧的眨眨眼,问道:“北烈晚上可会来?老娘住在这里,不会妨碍你们吧?” 冷夏一边洗漱换衣,一边随意答道:“不会。” 萧凤嘿嘿笑了两声,再接再励道:“是不会来?还是不会妨碍你们?” 冷夏撇撇嘴,懒得理她。 萧凤突然杏眸一闪,不可思议道:“你们……该不会是还没圆房吧?” 见冷夏耸肩不语,顿时一个高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他……他不会是……”萧凤吞下一口唾沫,张着嘴问道:“不举吧?” 冷夏眉梢一挑,摸着下巴,模棱两可:“唔,也许吧。” 清欢苑外,暗卫三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刚刚他们听见了什么? 王爷……不举? 大秦战神……不举? 三人抽搐着嘴角,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怪不得王爷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相好的千金,对于烟花之地也是嗤之以鼻,知道和亲之事后极力反对,更是在大婚之日不回府洞房……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副得知了皇室隐秘的兴奋神情,齐齐握拳点头,那意思:一定要给王爷保守秘密! 然而下一刻,战神府三大暗卫们顿时泪流满面…… 清欢苑内短暂的沉默之后,萧凤的一声惊声尖叫瞬间炸响在整个烈王府内,随着风儿直上九霄,散落到长安城内的每一个角落。 “什么?战北烈居然真的不举!” 这个泼妇是皇后 战北烈这几日,忙的是焦头烂额。 一方面,神医慕二还未找到,要在五国中寻找一个行踪不定、面目模糊之人,难如登天。 另一方面,探子回报北方出现异动,北燕近些时日频频练兵,大量的军队集结在燕秦交界,像是有开战的苗头。 然而最为诡异的,却是每个人面对他时的态度,那种恭敬中带了几丝怜悯,疑惑中又含了几分理解的神情,直让他莫名其妙狐疑不解。 此时,战北烈坐在军营大帐中,一身华贵的墨色锦袍,面色肃穆,研究桌案上的燕秦地形分布图。 几道炽热的视线一直在他身上游移,真是想不发现都没可能。 方一抬头,那些视线顿时消失不见,他拧着剑眉在一众手下身上扫过一圈,继续低下头研究地图。 又来了!一道一道的探寻目光再次鬼鬼祟祟的落到身上,忍无可忍! “砰”的一声,战北烈铁掌一拍桌子,冷声道:“说!” 一众手下缩着脑袋,东看看西看看,左望望右望望,上瞧瞧下瞧瞧,顺带着余光偷偷的在战神身上瞟来瞟去,就是没人敢答话。 战北烈深呼吸了一口,制止住想捏断他们脖子的冲动,大喝道:“都给本王滚出去!” “哗”的一下,一众手下如蒙大赦,好似潮水一般退了个干净,只剩下钟苍板着扑克脸欲言又止的踟蹰着。 “说吧,究竟何事?”战北烈执起桌案上的茶杯啜了一口,突然面色一变,“噗”的喷了面前的钟苍满头满脸。 “砰”的一声,他将手中苦到胆汁都差点吐出来的“茶”重重的摔到地上,茶杯四分五裂,里面浓黑的药汁流泻一地。 “爷,属下听说,御医院的周太医……”钟苍抽搐着嘴角将面上的中药擦去之后,抬起眼皮再次看了他一眼,一咬牙一跺脚,下定决心道:“对于那个病极有研究!” 话一说完,迅速施展轻功,以一个人类不可能达到的巅峰速度,瞬间消失在了大帐中。 战北烈头顶青烟高窜,直上九霄,一张脸黑的堪比锅盔,怒发冲冠的大吼一声:“都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极力压下心头窜上的火气,还未回身,帐门外两人小声的对话声悄悄传来…… “不知道王爷喝了没有,那茶里特意加了补肾壮阳秘制药草。” “哎,天妒英才啊,王爷神一般的人物,竟会得了那种……还只能偷偷摸摸的藏着。” “幸好王妃说了,咱们还能想想办法,这种事毕竟是男人最痛,换了谁都不好启齿的,可怜见的。” “砰”的一声巨响,一阵迅猛的飓风飙过,整个大帐内除了一张被“五马分尸”的桌案外,空无一人…… 长安城,当铺。 萧凤扯着冷夏,将包袱往掌柜前面一推,牛气哄哄的道:“掌柜的,当!” 掌柜捋着白花花的胡子,眯着一双浑浊的老眼,研究了一番,直接无视了那些小瓷瓶,道:“人参一只……” 萧凤玉手一抬,拦住掌柜要记账的手,赶紧补充:“千年的!” 老掌柜打量了两人一眼,继续说道:“灵芝一棵……” “万年的!”萧凤下巴一扬,骄傲补充。 老掌柜再次瞥了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说道:“鹿茸一斤……” “错!”萧凤皱着眉继续补充道:“野生珍稀鹿茸!” 待掌柜的把账目记完,将三万两银票交到二人手里,萧凤顿时急眼了,赶忙把剩下的丹药捧到他眼前,问道:“还有这些呢?” 老掌柜以一种极为嫌弃鄙视的目光瞥了一眼那些瓶瓶罐罐,叹气道:“姑娘啊,你见过上当铺当安胎药的么?” 萧凤杏目一瞪:“老娘这是大内秘制保胎丹!” 掌柜的也来了火气,老眼一瞪,胡子一吹:“别说这是什么大内秘制保胎丹,你这就是太上老君炼制的王母娘娘专用保胎丹,咱们当铺也不收!” “哟呵?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老娘是……”冷夏无奈的揉揉额头,将撸起袖子就要和掌柜吵架的萧凤拉走。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笑声自外传来:“姜伯,这笔买卖划算,真划算,虽然不是王母娘娘的专用保胎丹,不过却是咱大秦皇后娘娘的!” 两人挑眉看去,来人相貌俊秀,眼眸晶亮,着一身金丝刺绣祥云滚边的白袍,手持一个金光闪闪的珠玉算盘,可不正是“第一财神”莫宣! “东家!”那被唤做姜伯的掌柜朝莫宣见了礼,以一副“打死我都不相信这个泼妇是皇后”的神情撇了撇嘴,捋着胡子进了内室。 待姜伯走后,莫宣鬼祟的凑近萧凤,小声问道:“你来当安胎药,皇上知道不?小心他来抓你,我可是听说了,皇后娘娘离宫出走……” 话没说完,萧凤一手捂上他的嘴,一手攥成拳,威胁道:“你可不准告诉他!” 莫宣晶亮的眼中一丝奸诈的光芒闪过,“嘿嘿”笑道:“不告诉他可以,你怎么报答我?” 萧凤将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努努嘴:“安胎药送你!” 莫宣来者不拒,抱紧安胎药继续忽悠道:“那刚才拿走的三万两……” 萧凤将袖子里的银票拿出来,大喇喇的塞给他,哼道:“那!这下可以了吧!” 冷夏暗暗摇头,伸手一招,暗卫三人瞬时出现在了当铺门口,对着三人耳语一番后,再次返回,正见到莫宣拍着胸脯保证:“我办事你放心,一定帮你瞒着皇上!” 待两人走后,莫宣抱着小算盘噼里啪啦打来打去,一脸满足无比的欢乐神情。 突然,狂风三人从天而降,肃然道:“传皇上口谕,莫宣以承诺替皇后隐瞒朕为由,是为欺君之罪,骗去朕赐予皇后的小包袱一个,是为以下犯上,念其初犯,从轻处置,收回皇后被骗之包袱,罚银三万两,其后一年,上缴税利提高一成,钦此!” 一道天雷当空劈下,莫宣满面呆滞,欲哭无泪,只得抚摸着肉疼的小心肝领旨谢恩。 闪电轻咳一声,幸灾乐祸的补充一句:“莫公子,咱们小王妃说了……” 雷鸣摇头晃脑,补充道:“自作孽……” 狂风接上:“不可活啊!” 说完相互一击掌,三人浑身舒爽的没了人影。 烈王府。 回过神来的萧凤突然拽着冷夏的袖子,哀嚎道:“老娘是不是把那个包袱全免费送给他了?” 冷夏耸耸肩,唇角一勾,道:“无妨,自然有人替你出气。” 话音方落,一声震天怒吼自王府外传来:“慕……容……冷……夏……” 绝地大反击 冷夏方一转头,一阵飓风迎面袭来! 她迅速将身边的萧凤往远处一带,确认她安全后五指成拳,飞身迎上来人的掌风! 两人一击后即刻分开,终于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一袭华贵的墨色锦袍,剑眉如飞,黑曜石般的鹰眸正喷着熊熊怒火,那线条刚硬的英俊面容上布满暴雨雷霆,正是大秦战神战北烈! 冷夏皱起眉,冰凉的嗓音疑惑道:“犯什么病!” 简单四个字瞬间戳中了战神的痛脚…… 犯病?老子没病! 大秦战神怒火中烧,一张俊面顿时黑了个彻底,再次挥拳而上,罡风劲猛气势汹汹,直击冷夏面门! 战北烈挟着滔天怒意,凶神恶煞道:“你这个欠收拾的女人!” 不知所谓!冷夏纤腰一扭,旋转间轻巧避过他雷霆万钧的拳风,反身回来右腿猛力弹起,狠狠踢向战北烈心口,冷冷一笑:“想找茬,我奉陪!” 这母狮子,颠倒是非,混淆黑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装蒜!战北烈被气到七窍生烟,满腔怒火再次攀升了三丈高,闪身避开她这凌厉的一脚,铁掌成爪朝冷夏肩头攻去! 两人在这王府院落中你来我往拳打脚踢,飞腿、肘击、拳撞、掌对,动作迅捷,力量猛烈,打了个天昏地暗不可开交。 远处坐山观虎斗的萧凤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把瓜子,边嗑边挥舞着玉臂呐喊助威:“冷夏,揍他!北烈,上啊!” 刚刚从当铺赶回来的暗卫三人组,瞬间被两人这不死不休的激烈火拼震了个目瞪口呆,赶紧找了个最有利的观战地势,万分庆幸道:“时间刚刚好!” 萧凤脚下一点,飞掠至三人身旁,大方的递出手中的瓜子,手肘捅捅雷鸣:“你猜,谁能赢?” 雷鸣探过脑袋来,摸去一小把瓜子,一脸笃定:“咱们情感上支持王爷,理智上坚信小王妃!” 狂风、闪电对视一眼,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这个没悬念,爷在小王妃手上,那就没赢过! 战北烈被三个投敌叛变的手下气到鼻子不来风,铁臂横挡截住冷夏迅猛的腿风,一把抓住她纤细的脚踝,横眉怒视,双目喷火:“看来本王是太让着你了!” 唇角勾起一个冰凉的弧度,冷夏嗤笑一声,讥道:“手下败将,也敢言勇?” 同一时间另一只腿再发制人,冷夏旋风般腾空翻越而起,双腿呈剪,向着战北烈脖颈绞去! 战北烈鹰一般锐利的眸子缓缓眯起,其内怒涛升腾凛凛翻滚,很好,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身上的气息一瞬间变得深沉犀利,好似泄闸之水汹涌狂奔,排山倒海气势惊人! 他不闪不避迎上冷夏,体内真气运转,铁掌抓住她双腿向后一抛。 冷夏猝不及防被用上内力的战北烈抛至半空,一个后空翻险险落地,向后踉跄几步还未站稳,结实如铁的胸膛已经压了上来! 紧随而来的是战北烈咬牙切齿的话语:“本王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夫纲!” 他一手扣着冷夏的腰身,将她将她压靠在树干上,紧紧的箍在怀里,一手抵住她的后脑,猛然低下头恶狠狠的压上了冷夏的双唇! 唇齿相依,鼻息可闻! 双唇相碰的一瞬,两个人都懵了一下…… 这一切动作只在眨眼间,冷夏整个人呆住,还没反应过来,战北烈霸道而热烈的气息骤然侵入她的口舌之间! “嘶……”四声倒抽冷气的声音齐齐响起,这是什么情况,龙争虎斗全武行变成鸾凤和鸣**戏了? 萧凤眼冒红心,兴奋的看着“幸福拥吻”的两人,玉手猛捶闪电大腿:“亲上了!亲上了!” 闪电欲哭无泪,皇后娘娘,您能轻点么? 狂风不可思议的瞪着眼睛,王爷这是……绝地大反攻啊! 雷鸣率先反应过来,发出一声震天欢呼:“王爷,好样的!” 此时,“幸福拥吻”的两人紧紧靠在一起,隔着薄薄的衣衫不留一丝缝隙。随着唇齿的辗转撕磨,战北烈鹰眸中翻滚的怒气立马消散了个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火一般的灼热。 战北烈内心暗爽,冷夏的唇薄而微凉,合着清幽的冷香飘进鼻间,若有若无,他用力一嗅,浑身舒爽,忽然下腹一紧,一股热流直窜心间,然而还没好生感受一下这意外的收获,一道极快的拳影猛然袭来,英俊的面颊被一记挟怒老拳打了个结结实实,瞬时嘴角鲜血横流。 他松开冷夏,“嘿嘿”傻笑着抹去嘴角的血迹,唇角忍不住慢慢翘起来,仿若回味似的咂咂嘴巴,还一边向面色冷冽的冷夏投去挑衅的一瞥。 那意思,别说你是母狮子,就是母暴龙,在本王手上也得变成小绵羊! 听着他神清气爽的大笑声回荡在王府上空,冷夏勾起一抹冷笑,凤眸中寒光一闪,突然屈膝……向上一顶! 萧凤赞叹的呢喃道:“整个动作毫不拖沓,一击致命!” 狂风抽搐着嘴角,补充道:“三字口诀,融会贯通!” 闪电眨眨眼,奇道:“哪三字?” 雷鸣目光呆滞,回答:“快、狠、准!” 四人顿时捂着眼睛哀嚎一声,不忍再看,这下咱大秦战神是真的不举了…… 乐极生悲! 战北烈爽朗的大笑声戛然而止,鹰目瞪得铜铃大,保持着笑意的脸上扭曲而诡异,一双好看的剑眉瞬间皱在了一起,那原本满面红光的脸色由红转白,转青,转灰,转黑,转紫,转蓝,再转绿……霎时间色彩缤纷,绚烂无比! 二人相对而立,狠狠瞪视,视线对撞中连空气都出现了一瞬的凝滞,好似擦出了噼里啪啦的火光。 半响,冷夏如利刃般锋锐的视线缓缓扫过战北烈的下腹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纤眉一挑,潇洒转身。 偌大的王府院落中,只余大秦战神仿若木桩子一般一动不动的挺在原地,瞪着前面悠然远去的背影,恨恨磨牙…… 十二金钗 三日后,长安大街。 一辆华丽丽的马车在街市上疾驰而过,两匹高头白马神骏非常,璀璨炫目的金漆车身在阳光下简直能闪瞎人的眼睛,奔走间烟罗帷幔随风飘动,阵阵香风散开,肆意而张扬的弥漫在大街小巷! 路上行人纷纷眯着眼睛驻足看去,不一会,马车缓缓停在烈王府门前。 车夫跳下马车将车帷掀起,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晕散,一个妖艳的红衣女子扭着腰肢走下马车,丝绦长裙随风款摆,身材婀娜,风姿冶丽,举手投足皆是千般风情。 还不待围观的众人惊叹,马车中再次走下一个俏丽的橙衣女子,一身甜美的双蝶戏花轻纱裙,娇小玲珑,明眸皓齿,青春气息咄咄逼人。 紧接着,身着烟笼缀珠百皱裙的黄衣女子款款步出,肌肤胜雪,眉目温婉,仿佛一枝娇嫩芙蓉出水静开。 后面……再后面……最后面…… 围观百姓纷纷瞠目结舌,只觉得眼睛已经不够看了。 好家伙,整整十二个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排成一排,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华有秋菊,傲有冬梅,艳有桃李,清有香兰……任你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那是一应俱全应有尽有! 王府门前的侍卫们一个个瞪着眼睛呆若木鸡,这是什么意思? 得到消息的周福呼哧呼哧喘着大气跑出来,乍一见到这群芳争妍的场面也不由得惊了一惊,不待他开口询问,车夫已经摆上笑脸,高声介绍道:“这是莫宣公子为烈王精心挑选的十二金钗,望王爷美人香枕,大展雄风!” “哗”的一下,王府门前顿时炸开了锅! 围观百姓纷纷交头接耳:“烈王爷真是好福气,瞧这一个个娇滴滴的美人!” 其中一人小声嘟囔着:“不是听说,烈王他……不举么?” 另一人推搡着他的肩,笑道:“不举?不举还能纳妾么!” 周福抹去额上的大汗,抽搐着嘴角犹疑不定,王爷此时尚在军营,想必是不知道这件事的。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将这些美人退回去,不就说明王爷真的不举么?可若是收下,府里还有小王妃那尊煞神呢,保不准这十二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要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这下麻烦了,收下也不是退回也不是,周福还在犹豫着,胖胖的脸已经为难的皱成了一朵**。车夫眼中掠过一丝精光,向满面兴奋无限期待的十二金钗递去一个鼓励暗示的眼神…… “哗啦”一声,衣裙翻飞香风挥散,那原本弱柳扶风乖巧无比的小绵羊们,顿时化身凶猛迅捷大野狼,以秋风扫落叶之无敌势态蹿入了王府大院中! 回过神来的王府侍卫们惊恐的对视一眼,心有余悸的呢喃着:“女人真可怕!” 周福凌乱的站在门口,扶正被香风刮倒的帽子,嘴角抽搐不已,王爷啊,奴才可是尽力了…… 长安城郊,军营大帐。 “阿嚏!”大帐内崭新的桌案前,正处理军务的战北烈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 立于一侧的钟苍板着扑克脸,关切道:“爷,可是这几日受了凉?” “无妨。”战北烈将手中的军报递给他,沉声道:“看看这个。” 钟苍接过军报快速扫过,冷峻的眉头越拧越紧,半响诧异回道:“北方秦燕交界有雪山天险为屏障,边境一带一向太平,怎会凭空出现一股不明流匪?” 战北烈剑一般的英眉一挑,眼眸中一丝寒光闪过,冷冷道:“流匪?真是流匪反倒简单了!什么流匪会跑去那严寒之地骚扰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钟苍一怔,猛的抬头道:“爷,您是说……北燕军队?” “北燕?他们还没这个脑子!”战北烈冷哼一声,铁臂压在座椅扶手上倚向靠背,嘴角噙着一抹铁血的弧度,道:“一波未平再起一势,此番倒做起这鸡鸣狗盗之事来了,本王倒是高看了他……” 钟苍面色严肃,暗暗思索,燕人生性粗犷莽撞,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向被称为蛮人,伪装流匪这等老谋深算之事,的确不是他们能想到的。 只是这后半句中所指的又是谁? 战北烈鹰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锋锐而深邃的目光落在营帐一侧挂着的五国地图上,大秦东面那片用红色圈勾出的图形,若鸡似犬张扬而好斗…… 钟苍顺着视线看去,猛然一顿神思清明,脱口而出道:“东方润!” 就在这时,衣袂轻拂的声音自帐外响起,一个人影自帐外飞速掠进,战北烈剑眉一挑,问道:“无影,何事?” 无影行礼后,斟酌着说道:“爷,暗卫来报,莫宣公子送了十二名妾侍去王府……” 战北烈皱着英气的眉峰,摆摆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语,不耐烦道:“看来你是太闲了,这种事也需要汇报?” 无影咬咬牙,咽了口唾沫,将后面的半句飞速说完:“周福没拦住,那十二金钗已经进了王府!” 战北烈揉了揉太阳穴,这几日,他在军营皇宫两处来回奔波,忙的马不停蹄不可开交,自上次与冷夏一番交锋之后,一直没有时间回王府。而偶尔出去练兵时,将士们投来的别有深意的暧昧眼神,更是让他火冒三丈七窍生烟! 莫宣送侍妾之事,倒是可以令不举的谣言不攻自破,至于那十二金钗,自然有母狮子解决,她那般唯我独尊的性子,又怎会容得下那种莺莺燕燕在她的地盘里撒野。 想到这里,战北烈舒展了皱起的眉峰,噙着一抹笑意,泰然道:“无妨,这事王妃自会处理。” 话音方落,面前的无影踟蹰的声音再次响起:“爷,王妃她……已经把人留下了。” 战北烈唇边的笑意僵了一僵,展开的剑眉再次拧在了一起,脸色阴沉不定,一张俊面越来越黑,整个大帐内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仿似三九严冬。 钟苍无影两人对视一眼,目中皆是同样的意思,自从小王妃进门后,只要遇到和王妃有关的事,一向沉着冷静的爷就无法淡定了。两人努力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被处于暴怒中的王爷盯上,殃及池鱼。 半响,大秦战神阴森着一张俊脸,拍案而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个该死的女人!” 说完,大袖一挥,气急败坏的向王府赶去。 不自量力 烈王府,清欢苑。 夏日炎炎,凉风轻拂。 冷夏倚在竹榻上,悠然翻着一本从王府藏书阁里找到的五国志,了解自己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杀手必备的课程。 这具身体里残存的记忆凌乱而残缺,再加上原主慕容冷夏的所闻所知亦是贫乏狭隘,以至于她到这个世界已经接近半月了,对于五国的认识依然处于表面层次,极为有限。把自己置身于一个未知世界中,无疑是在拿性命做赌博,这样的事,身为杀手之王的冷夏,决不允许! 一侧的迎雪面色焦急,几次想要说话,都碍于冷夏的专注而咽了回去。 良久,冷夏合上手中的书卷,执起石案上的茶盏啜了一口,叹道:“说吧。” 迎雪顿时呼出一口气,急道:“王妃,您怎么能让总管安排那十二金钗住下?大婚不过半月王爷就纳妾了,以后……” 冷夏唇角微勾,但笑不语,那些女人还轮不到她放进眼里,不过是莫宣送来和自己对弈的棋子罢了。上次当铺一事虽然不知道战北衍那笑面狐狸如何收的尾,但可以肯定的是莫宣绝对占不了便宜,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自然要整些幺蛾子来出口恶气。 另一方面,战北烈不举一说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此事虽不是因她而起,却多多少少担了一部分责任,如今留下这些女人,正好可以将这谣言澄清。 冷夏的性子就是如此,在她的世界只有黑和白,一是一二是二,恩怨分明,是她的责任她不会逃避,不是她的责任却也别妄想能压到她的头上。 迎雪看着她这副无所谓的样子,急的直跳脚,若是此时皇后在这里就好了,一定不会让那些女人进门的。刚想再劝,就见冷夏耳尖微动,一双凤眸寒意渐升,目光冷厉的射向清欢苑外,迎雪顿时没了声响,不敢再说话了。 不一会,苑外传来了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响,冷夏敛下眸子,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低声道:“不自量力。” 清欢苑外,十二金钗打量着这冷冷清清的苑落,相互对视一眼,眸底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鄙夷,红衣女子掩口轻笑,风情万种道:“看这样子,那废物公主倒是真的不得王爷待见。” 橙衣女子娇俏点头,明眸中噙着一抹不屑,脆生生道:“越是这般才好,王爷不待见她,咱们姐妹就有机会,早晚把这王妃之位夺来!” 黄衣女子婉约一笑,整理了一番本就一丝不苟的妆容,率先甩着帕子向内走去,边走边道:“就算是个废物,也是这烈王府内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不论她这王妃之位还能坐多久,如今这面子上的事,总要做一做的。” 其他女子向着苑内冷嗤一声,收起了脸上的讥嘲,回复到得体的笑意,紧跟着迈了进去。 偌大的院落中央,一方竹制坐榻上倚靠着一个年轻女子,一身简洁而宽大的白袍,没有任何的花纹刺绣,头上亦不戴钗饰不绾发髻,满头青丝如瀑布一般倾泻在脑后,洒脱随意。然而最为独特的,却是她身上散发的一股说不出的冷冽气息,仿似一抹幽寂的月光,清冷无垠。 能在此地悠然看书,足以说明了她的身份,走在最前面的黄衣女子最先反应过来,水一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掠过一丝嘲弄,这废物美倒是美,可惜只是个草包美人。她装模作样的福了一礼,面上带出三分凄清,温婉道:“王妃姐姐,妹妹们是来给姐姐见礼的。” 女子眼睫未抬,翻过一页书卷,冰冷道:“出去。”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一股凉意自脚底直窜心肺,十二金钗们齐齐轻颤了一下,那黄衣女子面上一丝羞愤闪过,手中的帕子绞的死紧,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的废物罢了,我们姐妹联手,早晚要将你这王妃头衔给夺了来! 红衣女子扭着腰肢上前一步,挺了挺引以为傲的胸脯,轻蔑的目光在这冷清的院落中环视一周,风姿绰约的笑道:“妹妹们好意拜访,姐姐如何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今后咱们可都是要一起侍候王爷的……” 忽然,原本悠然翻着书卷的冷夏眉心一蹙,心间生出一阵厌烦,她猛的抬起头,那红衣女子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 她心神俱震,这是什么样的目光……那冰冷锐利的视线好像一把出了鞘的刀锋,仿若只要再多说一句话,就能瞬间割断她的喉咙,让她毙命在此! 十二金钗心中惴惴,一方面被冷夏的煞气所慑,已经萌生了怯意,另一方面却是无论如何不愿就这样回去的,她们面色尴尬的杵在原地,互相暗暗使劲打着眼色, 正当这进退两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自内室传来,迎雪手托茶盏走了出来,径自走至冷夏身侧,恭敬道:“王妃,茶换好了。”这期间连一个眼尾都没有瞥向那十二个女人,更遑论什么行礼问好了。 十二金钗拧着帕子攥着拳,贝齿紧咬着嘴唇,纷纷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一个废物王妃不把咱们姐妹放在眼里,就连一个奴才也敢无视咱们! 黄衣女子眼中掠过一片嫉恨的光芒,也顾不得那那温婉的语调,高声喝道:“好个没规矩的奴才!” 橙衣女子上前一步,娇俏的面容上布满怒气,指着迎雪厉声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一个奴才见了主子也敢不行礼?” “哼,主子?王府的侍卫真是越来越顶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放进来。”迎雪看也不看她们,一边手脚麻利的给冷夏倒茶,一边反唇相讥,这话说的是顺畅无比,哪里还有一丝在冷夏面前的乖巧唯诺。 红衣女子顿时大怒,一把扯住迎雪的胳膊,另一只玉臂高高扬起,妩媚的眼中一丝狠辣闪过,治不了你的主子,还治不了你么?今天就要好好修理修理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奴才,以后咱们姐妹成了王妃,你那主子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今天就代替王妃姐姐好好管教管教你!”说着,手臂猛力落下,眼看着就要一巴掌狠狠的扇向迎雪的脸颊…… 电光石火间,一只白玉般的莹莹素手仿似一道闪电迅捷而出,轻轻的捏住了她的手臂。这只手肤色雪白,指骨玲珑,纤长的五指好似葱白,指甲上未涂任何蔻丹,好似五只透亮的珠贝,干净莹润。 然而就是这样一只纤纤玉手,却稳稳的截住了她即将挥下的手臂,让她再也动不了分毫! 惨绝人寰 长安城,烈王府。 烈日当空,骄阳似火。 正午的天空碧蓝如洗,炙热的阳光洒下,透过一棵棵苍翠挺拔的松柏枝桠,在地上形成斑斑驳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大片墨绿婆娑摇晃,发出清脆的沙沙声响,合着夏蝉唧唧飞鸟啾啾,一派自然和谐的清夏写意。 “啊……”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在王府上空骤然炸响,一个人影仿似流星一般划过天空,越过那足有十米高的恢弘府墙,“砰”的一声坠落在烈王府宽大的古铜铁门前。 漫天烟尘散去后,门前侍卫们终于看清了那个人影,肃穆的面容上集体出现了一瞬的龟裂。 听见声音赶来的周福抽搐着嘴角,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好家伙,果然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了……不对,飞着出来了! 那趴在地上的“流星”手指微微动了动,抖着胳膊拉下被空中的气流吹到头顶的裙子,仿若筛子一般颤抖着一点一点爬起来,慢慢挪过身子…… “喝!”倒抽冷气的声音齐齐响起。 一个侍卫深吸了一口气,呆滞的呢喃道:“触目惊心!” 另一个侍卫僵硬的抹去头上滴下的汗珠,同意道:“惨绝人寰!” 周福“咕咚”一声再吞下一口口水,叹道:“飞出来就飞出来吧,还是脸朝下的……” 只见那原本风情万种的红衣女子,发髻散乱的歪倒在头上,丝绦长裙破烂不堪,和大地亲密接触过的脸上面目全非,肿的好似一个包子,那已经压扁了只勉强辨的出的鼻子下方,两道蜿蜒曲折的鼻血哗哗流淌。 周福和侍卫们对视一眼,齐齐叹道,彪悍的小王妃啊! 清欢苑内。 冷夏接过迎雪递来的手帕细细的擦了擦五指,唇角一勾,冷冷道:“留下用午膳?” 十一个仿若见了鬼一样一动不敢动的女人,哗的一下向外四散逃窜,顾不上仪态,顾不上风姿,一个一个惊恐大喊着夺门而去,逃得是争先恐后屁滚尿流! 太可怕了,这哪里是什么废物王妃,抓着红钗的胳膊随随便便一挥手,红钗就好像破布娃娃一样被她扔了出去,那飞翔的速度,追风逐日流星赶月都不足以形容,甚至现在都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她们这些小身子骨,哪里还敢留在这,一个不好小命都要丢掉!什么侍妾什么宠爱什么王妃头衔,不要了,全不要了! 大秦战神赶回王府的时候,正看到蓬头垢面伤痕累累狼狈不堪的十二金钗,鬼哭狼嚎涕泪横流慌不择路连滚带爬抱头鼠窜,所过之处那是无不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一片狼籍乱成一团。 莫不是那母狮子吃醋了?战北烈洋洋得意的一挑剑眉,招来迎在门口的周福,春风满面的问道:“怎么回事?” 周福憋着笑意,回道:“王爷,他们是被王妃……” 果然是被母狮子打的!战北烈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之色,忽然唇角愉悦的一勾,仰天一阵狂笑:“这母狮子……” 待周福说完后半句,那爽快的笑声戛然而止,笑意尴尬的停在脸上,皱起眉问道:“你说什么?” 周福嘴角一抽,再次重复了一遍:“他们是被王妃吓跑了!” “吓?”战北烈阴森森的吐出这个字,不信邪的问道:“刚才那个鼻青脸肿的,不是被王妃打的?” “那是她跑的太慢,被后面的踩了裙角,自己摔的。” “那个满身是水的呢?”战北烈顿时黑了脸。 “她呀,被摔倒的那个绊了一跤,不小心掉进了池塘里。” “浑身青紫的呢?”黑脸转紫。 “那个也是摔了,摔了以后没爬起来,被后面跑过的一脚一脚踩的。” “那么头破血流……”紫转蓝。 “哎,那个算是最惨的了,本来跑在最前面,推搡间一头撞到了假山上,当时那个血……” “……”蓝转绿。 战北烈的脸色五彩缤纷,周福每说一句,那周身的气息就狂暴一分,到他说完,大秦战神那头顶的怒火几乎凝成了实质,熊熊燃烧直窜九霄! “见鬼!”磨着牙憋出两个字,大步流星向清欢苑掠去。 清欢苑。 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冷夏合上手中的书卷,秀气的眉毛一挑,问道:“何事?” 何事?自作主张留下那些女人,现在还问我何事?战北烈看着眼前一副疑惑表情的冷夏,脸色比黑夜还要阴沉,狠狠瞪住她:“那些女人怎么回事!” 很好,原来是兴师问罪!冷夏冷冷一笑,放松身子倚向竹椅靠背,一副狂妄而慵懒的模样,嗤道:“我冷夏做的事,什么时候竟要向你汇报?” 大秦战神一口气哏在胸口,一把攥住她纤细的胳膊,横眉怒视的吼道:“你别不知好歹!” 心间一股烦躁的感觉升起,冷夏昂起头,一把挥开他的钳制,凤眸冰冷而锐利,一字一字吐出:“舍不得,就去追!” 战北烈一怔,待明白过来这意思后,黑曜石般的眸子紧紧锁住她冷冽的面容,闪过几丝连自己都未发觉的热烈光芒,问道:“你介意?” 压下心头那丝异样的情绪,冷夏敛下眸子,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度,端的是嚣张无比,嗤笑道:“就凭你?” 这个女人,还知不知道自己是烈王妃!战北烈看着她这漠视的态度,险些气到暴走,咬牙切齿道:“慕容冷夏,搞清楚你的身份!” 冷夏悠然的挑了挑眉梢,轻笑道:“我倒是忘了,这烈王府中没搞清我身份的,倒是有不少。” 战北烈剑一样的眉峰微微皱起,以母狮子的性子,绝不会无端端的说出这种话,既然说了,就不是无的放矢。沉吟半响后,脸色阴厉下来,唤道:“周福。” 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侯在门外的周福迅速的跑了进来,恭敬行礼后,就听战北烈深沉的嗓音响起:“那些女人是如何进来的?” 周福略微思索片刻后领悟过来,心下一惊,赶忙答道:“王爷,奴才在她们进府之时曾汇报过王妃,之后将她们安置在停云阁,嘱咐过不要到处乱跑,待王爷回来后再行决断,之后奴才就不知道了。” 冷夏唇角一勾,不必再问了,若是无人指路,又怎能一路找到这偏僻冷清的清欢苑来。在这偌大的烈王府中,对自己有意见的也不过就是那四个女人。 想借刀杀人,也要看看对手是谁! 眼眸中一丝杀气闪过,清冷的嗓音吩咐道:“把梅兰竹菊四人叫来。” 四个一起上 不一会,周福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踟蹰道:“王妃,她们……她们说……正在整理十二金钗住的房间。” 后面越说越小声,梅兰竹菊身怀武艺,按理说她们算是王爷的侍卫而非丫鬟,就连当日被派到王妃这里来都是一肚子怨气,对于近些时日里侍卫们一直谈论王妃的彪悍,也是嗤之以鼻从不相信。这般心高气傲,又怎会为十二金钗那些侍妾整理房间? 这个很明显就是借口了,想必她们还不知道十二金钗已经从王府落荒而逃了,甚至王爷此时就在这清欢苑内。可是这些他也是绝对不能向四人透漏的,王妃此番明显是要找她们问罪,若是事先给四人通了气,王妃这里又如何交代? 战北烈脸色阴沉,他倒是从不知道,梅兰竹菊四人竟是这般嚣张。 方欲说话,就见竹榻上的冷夏悠然起身,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边走边道:“很好,山不来就我,我就山。” 烈王府,停云阁。 冷夏三人方一迈进院内,忽然,清梅讥诮的话语带着浓浓的不屑自内传来:“你们也太杞人忧天了,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周福一怔,这不是往枪口上撞么!冷汗顺着面颊瞬间滑了下来,面色紧张正欲开口喝住,却被战北烈一个冷意十足的眼神吓的立即噤声。 “不错,咱们可是王爷身边的人,岂能由得她呼来喝去?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清竹高傲的声音不服气的回应。 清兰嗫喏的声音小声说道:“再怎么废物,也是这府里的王妃……” 话未说完,就被清竹的高喝声打断:“呸!她算什么王妃,王爷根本就没跟她拜堂!” 战北烈沉下脸,鹰一般的眸子危险的眯了眯,就听见清梅鄙夷的笑声自殿内响起:“那个废物,听说至今王爷还未和她圆房呢!” 剑眉高高挑起,微眯的眼眸耐人寻味的在冷夏身上转了一圈,右手摩挲着下巴,圆房?值得考虑。 感受到他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冷夏撇撇嘴,优的翻了个白眼,那意思:做梦! 战北烈恨恨磨牙:早晚的事! 外边两人大眼瞪小眼,豺狼对虎豹,目似锐刃犀利对撞,刀光剑影火花四溅! 里面清菊不赞同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俩这张利嘴啊!那十二金钗怎么去了那么久,还没回来?” 清梅凉凉的语声得意道:“那些做白日梦的女人?不过挑拨了几句,就真以为以后能当上王府的女主人了!不回来才好,一个废物王妃,十二个白痴侍妾,就让她们狗咬狗去!” 周福看着前面“含情脉脉深情对视”的两个主子,暗自哀叹一声,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奶奶,这话也能大张旗鼓无所顾忌的说么! 待里面没了声响,二人同时收回和对方掐架的目光,锐利冷冽的视线射向内殿。冷夏唇角勾起一抹冰凉的弧度,听到这里也差不多了,虽然从来没将四人放在眼里,却也不介意顺手将她们收拾个干净,杀手之王的威严,还轮不到这些跳梁小丑来挑衅! 此时,殿内的梅兰竹菊嗑着瓜子饮着清茶,眉目间得意非常,好不快哉。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光而站,英武挺拔仿若天神降临,身后那万丈璀璨的阳光尽皆成为了他的陪衬。来人周身散发着冰冷阴鸷的戾气,噬骨的寒气以他为中心迅速向着殿内蔓延,只一刹那整个大殿中无处不充斥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阴森寒意。 待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四人顿时脸色惨白,惊惶失措的跪到地上,结巴道:“王……王爷?” 冷夏倚着门框双臂环胸,唇角轻轻扬起,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戏谑姿态,悠然看起了好戏。 战北烈面色阴沉不发一语,大袖一挥,迈步到殿内宽大的座椅上坐下,大刀阔斧的倚着靠背,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响声。 一时间,整个大殿内除了叩击桌面的声音外,再无一丝声响,本就沉默的房间内更显得森寒一片。 梅兰竹菊跪在地上,筛子一般颤抖着,周福几次想要开口求情,战北烈警告的目光扫过去,顿时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半响,清梅率先受不住这沉重的压迫感,试探着再唤了一声:“王爷……” “很好,你们还记得我这王爷,本王还以为……”战北烈锋锐的目光落在四人身上,低沉的嗓音道:“你们早就忘了这烈王府的主子是谁!” 四人心下一沉,同时回道:“奴婢不敢!” “不敢?怂恿十二金钗,嚼舌根,造谣生事,诽谤主子……”战北烈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己下去领罚,以后你们跟着钟羽,这烈王府里是容不下你们了!” 他每说出一条罪名,四人的脸色就再苍白一分,最后一句铿锵落地,四人齐齐大惊,不可置信道:“王爷?” 一侧的周福叹了口气,王爷手下的暗卫遍布五国,钟默、钟迟、钟银、钟羽,分别负责楚燕卫韩四国,并未将四人赶走而是派到了钟羽负责的据点,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梅兰竹菊跟了战北烈多年,也知道王爷决定的事多说无用,惨白着脸色领命谢恩,失魂落魄的爬起来向外走去。经过门边时齐齐顿住,那眼眸里的恨意犹如刀子一般射向冷夏,似是要将她撕成碎片! 要不是因为她,她们也不会被王爷发配到韩国,也不知耍了什么下作手段,竟然让王爷不顾她们多年追随之情! “可是不服?”冷夏挑了挑眉梢,那悠然的面色含着难以言说的傲然,目光扫过四人那愤恨的面容,冷笑道:“我给你们机会……” 她顿了一顿,下巴一扬,凤眸中射出凛冽的寒光,慢条斯理的一字一字吐出:“四个一起上!” 梅兰竹菊贝齿咬着牙关,玉手紧紧的攥成拳,被冷夏这狂妄傲慢的态度气到俏脸铁青。不过是一个废物,一丝内力也无,竟敢口出狂言? 见战北烈面色不变不置可否,四人对视一眼,豁出去了!今天不给她一点厉害瞧瞧,她就认不清自己的状况,除了空有一个王妃的头衔,什么也不是! 四人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屑道:“王妃,得罪了!” 清梅率先拔出腰间的长剑,清竹紧随其后,清兰清菊亦同时起手,四把剑尖闪烁着冰寒的利芒齐齐指向冷夏,气势如虹!眼眸中一丝戾气闪过,四人同一时间飞掠跃起,好似四只煞气凛然的鹰鹫,挟着滔天的嫉恨直袭冷夏! 四把长剑分别攻向冷夏全身四大要害,出手默契无比,狠辣之极! 而冷夏还一直保持着抱臂环胸的悠然姿态,目含轻笑。 周福胖硕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原本泰然的倚着靠背的战北烈,也微微蹙起了剑眉,梅兰竹菊习武多年,可并非是什么三脚猫的功夫,他知道冷夏身手凌厉,但是这般悠哉是不是太轻敌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冷夏动了…… 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冷夏唇角含笑,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衣袂摇曳间,那步伐快若闪电,竟像是在原地凭空消失了! 她鬼魅一般自四人身侧穿梭而过,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执起桌案上的茶盏,“砰”的一声,那看上去结实无比的杯盏顿时被捏个粉碎! 凤眸中闪过一丝冷冽的杀气,玉手一转,四片碎片仿似离玄之箭自五指中爆射而出,带着冰冷锋利到令人发颤的森然寒芒,朝梅兰竹菊四人呼啸而去! 电光石火间,碎片贴着那已经呆住的四人颈间大动脉,险险擦过,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梅兰竹菊脸色惨白,眼眸中盛满了不可置信,然而对方脖颈上那条猩红刺目的血痕,犹如一道惊雷在头顶轰然炸响,明晃晃的闪着她们的眼睛,容不得她们不信! 唇角扬起一个傲然的弧度,冷夏一袭宽大的白袍悠然而立,黑发如墨,肤白若玉,眼眸似星,目光清冽锐利好似神抵,俯视着满面苍白呆若木鸡的梅兰竹菊。 四人失魂落魄的倒退了几步,没有激烈的对打,没有兵器交戈的声响,什么都没有,她们甚至看不清她的动作,甚至不是她的一合之将!她挥手之间就能将自己等人的性命轻易收割,如今还活着,只是因为她不愿,她不想,甚至是……她不屑! 这样一个强大的女人被她们称作废物,那么她们又算什么?这巨大差距下的手下留情,简直比杀了她们还残忍! 和她为敌,她们……配吗? 梅兰竹菊面如死灰,目中再也生不起一丝嫉恨,魂不守舍的退出门外。 周福吞下一口唾沫,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幸好以前没有得罪过小王妃,这脑袋还结结实实的留在脖子上。 战北烈鹰眸中含着一丝赞赏,正欲说话,就见冷夏看也没看他一眼,悠然转身,走了…… 周福努力憋着笑意,使劲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的严肃面孔,快速说道:“王爷要是没什么吩咐奴才也下去了!”说完拖着那庞硕如山的身躯,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战北烈黑着脸,方要起身回军营,一阵狂风拂面,萧凤施展轻功狂奔而来,一进门顾不上其他先撸起袖子,摆出一副要掐架的态势,凶神恶煞的扯着嗓子大吼道:“那十二个狐狸精呢!敢抢老娘好姐妹的男人,让她们给老娘滚出来!” 边吼着边满殿风风火火的转了一圈,发现除了战北烈外别无他人后,冲到他面前叉着腰骂道:“你小子敢纳妾!” 战北烈白眼一翻,剑眉一挑,语气无波无澜:“大嫂可以回宫了。” 萧凤顿时一噎,杏目圆瞪,柳眉倒竖:“你小子敢转移话题!” 战北烈挑了挑另一只眉毛,沉声道:“大嫂可以回宫了。” 萧凤吞了口口水,眨眨眼,举着拳头色厉内荏的威胁:“你小子敢赶老娘走!” 战北烈大刀阔斧的倚着靠背,继续道:“大嫂可以回宫了。” 萧凤顿时耷拉下脑袋,凑到他跟前嘻嘻一笑,拍着他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商量着:“北烈,老娘一向对你很好,你不会赶我走吧?还有,不准告密!” 哪用的着我告密,那老狐狸估计连你早膳喝了几碗粥都一清二楚,战北烈敛下眸子里的笑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沉声道:“玩够了就早些回去吧,再有三个月五国大典就要举行,如今西卫找了咱们大秦做靠山,东楚虎视眈眈,北燕蠢蠢欲动,南韩欲作壁上观,坐收渔人之利。五国局势风云骤起一触即发,莫再给他添乱。” “老娘又不是不回去,再玩几天呗!”萧凤撇撇嘴,小声嘟囔着:“就几天,皇宫里闷死人,老娘过几天就回去,你先别告诉他!” 见他饮茶不语,萧凤顿时急眼了,杏目一转,俏皮一笑,讨价还价道:“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战北烈头不抬眼不睁,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无可无不可的应了声:“唔?” 萧凤气结,一咬牙一跺脚,笃定道:“你喜欢冷夏!” 战北烈端着茶盏的手顿时一抖,顾不上洒了满身的茶水,他错愕的抬起头,一脸的迷茫,喜欢?那是什么东西? 萧凤看着他这一副二百五的表情,就知道他还在状况外,战北烈自小被战北衍带大,长大些一直混在军营,从来没接触过这种儿女情事,虽有不少官家的千金小姐对他极为仰慕甚至秋波暗送,但他无不是冒着冷气板着一张煞神脸孔把人直接轰走。 总之,在他心里压根就没这些事儿! 萧凤无奈摇头,作为大嫂的无私母性被彻底激发,她一个高蹦到桌子上,摆了一个很爷们的蹲姿,俯视着战北烈,面色一肃,教书先生一般摇头晃脑道:“第一,你觉得她很美,看着顺眼看着舒坦,没有人比她更好看!” “第二,你时刻注视着她观察着她,目光总停在她身上,一天不见就没心思做别的事!” “第三,你不经意的就想引起她的注意,希望她也将你放在心上!” “第四,和她在一起,你会表现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第五,她的优点,你都欣喜赞赏,与有荣焉!” “第六,她忽视你,无视你,你会烦躁!” “第七,她若吃醋,你暗暗高兴!” “这第八条就是最重要的了,你想把她身边除你之外所有的男人都赶走……”萧凤轻咳一声,玉手一挥,补充道:“不论年龄!” 她每说一条,战北烈脸上的表情就古怪一分,八大条定义结束后,仿似受到了极大的冲击,面色呆滞的抽搐着嘴角,沉默不语。 萧凤见他这个样子,暗暗欣喜,总算将离宫出走的注意力转移了!她喜滋滋的向外走去,还未走出大殿,后面战北烈有些暗哑的声音半信半疑的问道:“有这八条反应……就是……喜欢?” “差不多吧,有个三四条,那就算喜欢了!”她边走边回答,头也不回的偷笑着离开,也就未听见后面独自发着呆的战北烈低声呢喃的不解话语。 “那若是……八条都有呢……” 逮着谁咬谁 长安城,四海赌坊。 长安城第一大赌坊易了主,人气却是不减反增,一方面,前些日子烈王妃大闹赌坊事件仿若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京都的各个角落,如今酒楼饭馆里说的谈的,皆是烈王妃如何大显乾坤,一柱擎天赢走了赌坊地契。 另一方面,当朝小王爷战北越亲自坐镇四海赌坊,每日里想要一睹越王英姿的百姓络绎不绝,毕竟这皇亲国戚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如今有了这“大秦一霸”的号召力,那自然是客似云来。 此时的赌坊二层包厢内,冷夏悠然而立,看着下方人声鼎沸一派热闹的场面,满意的点点头。 战北越立马乖顺的捧来一杯茶水,大眼睛忽闪忽闪,狗腿道:“二嫂,可还满意?” 冷夏接过茶盏微微啜了口,应道:“不错。” 战北越赶忙讨好一笑,露出两颗晶亮的小虎牙,再接再厉:“这拜师茶可还顺口?” 眉梢一挑,斜斜的觑了他一眼,冷夏问道:“拜师茶?” 战北越蹿到她身后,在她肩头卖力的敲着,一副小媳妇的模样:“二嫂师傅,你说看我表现的!这四海赌坊自我接手以来,可没砸了你的招牌!” 冷夏轻轻一笑,慵懒回道:“这才几日?” 战北越顿时急了眼,烦躁的挠挠头,嘟囔道:“那……赌坊已经上了正轨,我就不每天呆在这了行不?” 过去了最初的几日新鲜,他的热情早已经被赌坊里的嘈杂闷窒给磨没了,现在是一提到赌坊俩字就头昏脑胀,每时每刻都巴不得远离这人间炼狱! 冷夏凤眸微挑,唇角含笑,一边步下楼梯一边悠然回给他四个字:“西疆战场。” 战北越张着嘴巴回不过神来,半响捂着脑袋哀嚎一声,他算是看明白了,二哥二嫂俩人那简直是天生一对啊,整治起自己来都是绝对的手下不留情。当时是谁觉得二嫂仙子一样横空出世,把自己从铁血无情的二哥手里解救出来的? 单纯啊!太单纯了! 没办法,只得耷拉着脑袋继续回去当他的赌坊管理员。 长安城郊,军营大帐。 战北烈坐在巨大的桌案前,拧着剑眉阴着俊面,处理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军务。整个帐内都被他的低气压漫延的一片窒息,一旁肃然而立的手下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眼睫未抬,沉声问道:“牧天、牧阳,神医慕二可有消息?” 牧天牧阳是一对兄弟,接替了被分给冷夏的狂风三人的位置,二人长的极为相似,哥哥牧天较为憨厚,弟弟牧阳更机灵一些。 “爷,有消息了,神医慕二曾于半月前出现在吏城,十日前到达铎州,三日前在徐陵落脚……”牧阳肃然汇报,突然脑后一凉,瞥着桌案前王爷那阴森森的眼神,顿时抖了一抖,咽下了后面未说完的话。 战北烈冷哼一声,嗓音凉飕飕的问道:“查到了他的行踪,却找不到他的人?” 牧天赶忙为弟弟解围,斟酌着解释道:“爷,神医慕二行踪飘忽,一身轻功出神入化,属下追不上……不过按这路线来看,他的目的地应该是长安,不出五日,即可到达京都。” 战北烈压抑着心头无端窜起的怒气,执起茶盏喝了口,突然一呛,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砰”的一声,他将手中的茶盏重重地灌到桌案上,一张俊面阴雨密布,大喝道:“这是什么茶!” 钟苍嘴角抽了抽,板着脸无奈的回道:“爷,这是皇上派人送来的贡茶,您上次进宫喝过,说……味道不错。” 战北烈狐疑的瞥了那极难下口的茶一眼,再端起来抿了一口,面色不自然的轻咳一声,低下头处理军务折子,阴沉的嗓音应道:“嗯。” 手下三人暗暗互换了一个眼风,王爷这几日,逮着谁咬谁啊! 牧阳朝两人眨眨眼,意思是:想个办法啊!这么下去哪受得了? 钟苍朝王府的方向努嘴示意,牧天挑眉:莫非是因为许久未见小王妃? 牧阳耸耸肩,偷偷瞥了战神一眼:谁上? 钟苍板着扑克脸,牧天低头撵蚂蚁,齐齐假装没看见。 牧阳以手扶额:这俩人,不厚道! 牧阳装模作样的凑近钟苍牧天,以一个战北烈绝对能听见的声音,鬼鬼祟祟的说道:“不知道小王妃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三人偷偷瞥着战北烈的神色,果然,大秦战神处理军务折子的手微微一顿,随即立马摆出一副严肃专注的表情,耳尖却是悄悄一动…… 钟苍沉声回道:“听说这几日皇后迷上了赌骰子,小王妃应该陪着去了四海赌坊。” 牧天憨厚点头:“越王爷应该也在吧?同是王爷,看咱们爷忙的,连回府的时间都没有。”话风一转,问道:“越王好像说过要拜小王妃为师吧?” 这话落下,大秦战神的气息顿时再度阴森了几分,牧阳偷偷朝两人打了个眼色,一副羡慕嫉妒恨的语气,捶胸顿足:“还有狂风他们,跟着小王妃可就悠闲了……说起来,都已经好多日没见着那三人了。” 牧天暗暗竖了个大拇指,仿若无意的应道:“后院不是有信鸽吗?等空了给他们飞鸽传书联络下感情。” 三人见战北烈眸子一闪,正在心中暗暗欢呼之时,大秦战神又再度恢复了专注的神情,拧着剑眉处理军务。三人不住的打着眼色,怎么还没反应呢? 半响,战北烈抬起头吩咐道:“刚才那个茶还不错,钟苍再去宫里取点……还有牧天,电掣几日没有散心,你带着它出去跑跑……”话音落下,目光转向牧阳,眉头一皱,仿似正思考该以什么差事打发他出去…… 牧阳顿时自觉道:“爷,属下去城门口等着!说不准那神医慕二一路施展轻功,早到了几日呢!” 战北烈满意的点点头,孺子可教! 待三人离开后,他若有所思的望向后院的方向,将手中的狼毫搁置桌面,正欲起身,一阵脚步声自大帐外经过,那抬起的屁股瞬间坐回原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执起狼毫,摆出一副专心批示折子的姿态。 待脚步声远去,战北烈搁下狼毫烦躁的挠挠头,突然施展轻功迅速向外掠去! 不一会,大秦战神脸色尴尬的冲回大帐,从鼓鼓囊囊的衣袖里伸出手来,古铜色的大掌中攥着一只雪白的鸽子…… 我来开 军营大帐中,那原本空旷整洁的地面上堆满了一个一个皱皱巴巴的纸团,战北烈手执狼毫运笔如飞,半响,他大袖一挥将墨迹未干的信笺揉成一团,向后扔去。 “咕咕……” 鹰眸一瞪,那不住叫唤的鸽子立马噤声,睁着圆圆的大眼睛呆愣的看着他。 满意的点点头,战北烈再次抽出一张信笺,鹰目狠狠的盯着空白的纸张,一双俊眉紧紧的拧着,拧成了一股麻花绳般。 “咕咕……” 大手烦躁的摁下鸽子的头,鸽子顿时扑棱着翅膀奋起反抗,战北烈一边死死的摁着,一边阴森森的吼道:“再叫本王就炖了你!” 长安城,四海赌坊。 冷夏方欲下楼,就听到萧凤的一声震天怒吼:“奶奶的,老娘跟你没完!” 柳眉一皱,顺着声音向下看去,偌大的赌坊一层内,正中间赌骰子的长桌外密密麻麻围满了赌徒,人头攒动水泄不通。一身鲜艳红裙的萧凤双手叉腰,站在长桌一头,柳眉倒竖俏面寒霜,死死的瞪着赌桌对面一个大爷一样坐着的少年。 那少年身材矮小纤瘦,一身脏兮兮的青色短褂,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长的极为机灵,眼睛又圆又大神采飞扬。身前的赌桌上铺满了白花花的银子,乍一看足足有几万两不止,小山一样堆在一起,阳光照耀下反射着大片大片刺眼的银光。 而反观萧凤那边,却是一穷二白空空荡荡,连最初进门之时给她的十万两银票也不见了踪影。 冷夏凤眸一挑,已经猜出了一二,连续几日大杀四方的萧凤,遇见对手了! 少年懒洋洋的几乎是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颠来颠去,一副市井无赖的泼皮模样,听见她的叫嚣后鼻子里喷出个冷哼,唇上两撇小八字胡紧跟着一抖,挑衅的意味十足。 萧凤顿时大怒,玉手一拍桌子,底气十足的大喝道:“拿十万两银子来!老娘今天跟你拼了!” 一旁的小厮不敢怠慢,立马去取来了十万两银子,这个姑奶奶一连来此赌了几日,越王爷可是交代过要好生侍候着,就算不是皇亲国戚那也是非富即贵,得罪了她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撇了撇嘴,鄙夷的觑了她一眼,抖着二郎腿傲慢道:“想给小爷送银子,小爷欢迎之至!” 赌局开始! 少年纤细的右手在桌上一抄,六粒骰子“叮叮叮”地冲进了骰盅,扬起手飞快地摇了起来,里面的骰子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响,骰盅在他手里好似有了生命,串花一般飘逸旋转,在半空留下一片残影! “砰”的一声,骰盅稳稳地扣在桌面上,众人的呼吸都停顿了,纷纷伸长了脖子屏息瞧着。 少年揭开盖盅,咧嘴一笑,摇头晃脑的得意道:“六个六!” “喝!”围观赌徒的惊叹声顿时此起彼伏的响起。 萧凤深吸一口气,气势十足的抱起骰盅,突然就是一通猛摇,全无章法,好似将盅里的骰子当成了对面的少年,大力摇的咣当响,之后砰的一声将骰盅灌到桌面上,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 少年骄傲的享受着众人的喝彩,张牙舞爪的指着萧凤哈哈大笑,两撇八字胡一翘一翘的,喊道:“开啊!” 围观赌徒也纷纷跟着起哄,大喊着“开!”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惊天动地,几乎要冲开了屋顶! 突然,一声冷冽清亮的女音自二楼响起…… “我来开!” 这声音不轻不重,不激不昂,轻轻缓缓的吐出,却在这人声鼎沸的赌坊中清晰的响起,仿似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上,叫听着的众人感觉到无声的凛然! 一瞬间,赌坊内一片静谧,所有的人皆顺着声音看去…… 倾城绝色的少女顺着阶梯缓步而下,青丝如瀑,眉目似画,一袭白衣广袖飘飘,举手投足气度凛然,那周身散发的锋冽气息,犹若冷月照水,傲视众生! 她信步走到长桌前,袍袖撩起,露出白玉般纤细修长的素手,凤眸微眯环视四周,在少年身上略微停留后,傲然一笑,干净利落地揭开盅盖…… “哗!”围观赌徒们顿时沸腾了,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过去,又不相信的揉了揉眼,满面不可置信的发出声声惊叹。 只见那骰盅盘子里,哪里还有什么骰子,整整一盘子的粉末堆在上面,然而最令人惊讶的却是那堆粉末的上面,无数个“一”点完完整整的并排罗列着,这么看过去,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少年满脸呆滞的盯着那盘粉末,竟是将六颗骰子齐齐粉碎了,只留下骰子表面上的点数,六颗骰子足足有一百二十六点! “冷夏你太牛了!”萧凤仰天一声欢呼,随即嚣张的看着对面的少年,一拍桌子得意道:“老娘赢了!” 少年回过神来,呸的吐了口痰,衣袖一挥抹了抹嘴,指着冷夏气愤道:“你使诈!” 冷夏唇角一勾,冷冷笑道:“小子,愿赌服输!” 少年站起身,一只腿踩上赌桌,胳膊一挥将身前的银子推到冷夏面前,又圆又大的眼睛一瞪,高声道:“好!小爷我这次认了!你敢不敢跟小爷继续赌?” “赌!为什么不赌!”不待冷夏说话,萧凤已经挥着玉臂叫嚣道:“好姐妹,给老娘赢光了他的裤衩!” 冷夏眉梢一挑,清淡的觑着对面的少年,视线在他胸前微微一顿,勾起一抹笑意,问道:“小子,拿什么和我赌?” 此时他已经输光了之前赢来的银子,还真没什么赌注,少年俊面泛红,四处看看,一咬牙一跺脚,拇指指着自己,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小爷就是赌注!咱们赌牌九,小爷要是输了,今后就是你的人!” 冷夏看着这带着几分倔强几分张牙舞爪的少年,轻笑道:“好!我若输了,赌坊给你。” 这般说无疑是公开了她的身份……四海赌坊的老板,当朝烈王妃!霎时间,一片细碎的议论声热络的响起,众人纷纷含着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她。 少年也惊了一惊,随即吸了吸鼻子,一副“鱼死网破谁怕谁”的泼皮模样,抖着腿翘着胡子,鼻孔朝天的喷出了一个巨大的冷哼,那意思,你就是天王老子小爷也不怕! 冷夏凤眸含笑,待小厮捧来一副象牙牌九,利落的将三十二只牌齐齐码好后,朝少年随意道:“你坐庄?” “哼,跟小爷装大方!”少年再次喷出一个冷哼,嘴里嘀咕着却也没反对。 少年是庄家,先拿牌。 摸起四张牌后,摊开前面两张,牌面显示两张红8双人牌,他冲冷夏咧嘴一笑,得意洋洋,小胡子紧跟着一抖。 冷夏面色不变,随手也摸起四张牌,摊开,两张红6白6双天牌。 少年撇撇嘴,双手仔细搓挪着后面两张牌,突然面色一喜,猛的将两张底牌“啪”的拍在桌面上,哈哈大笑:“小爷就不信你是至尊!” 围观众人探着脑袋瞧去,竟是两张红2双地牌!惊叹过后不由得纷纷看向冷夏,那惋惜的目光仿佛在说:这刚赢来没几日的赌坊,还没捂热乎,就这么要易主了! 冷夏平静无波,微微一笑,少年顿时感觉不好,其他人亦是眼眸一亮,赶紧看向桌面上冷夏那最后两张底牌,莫非还真的是至尊? 所有人的视线都紧盯着底牌,一刻也不敢离…… 忽然,一道白光扑棱闪过,桌面上蹲着一只雪白的鸽子,一只爪子踩着一张牌,圆圆的大眼睛看了又看,在围观的赌徒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冷夏的身上。 “咕咕……” 敢抢小爷的茅坑 众人一时都愣怔住,此时正是节骨眼的时候,哪容得了这只鸽子? 萧凤撩起袖子二话不说,一把逮住鸽子雪白的翅膀朝外面丢去,看也不看那呈抛物线被扔走的白影,瞪着桌面上的底牌,紧张又期待:“开!” 正欲开牌,那被扔到半空的鸽子再次扑棱着翅膀蹲到了底牌上,极为人性化的瞪了萧凤一眼后,无辜的眼神锲而不舍的看着冷夏,那圆溜溜的大眼睛里写满了坚持,大有“你不看我腿上的纸条,我就不让你开牌”的架势。 “吆喝!”萧凤不信邪,玉手朝白鸽抓去,再次攥在手里朝后一丢,顺带着揪下它翅膀上的一根毛,威胁道:“再敢回来老娘拔光了你的毛!” 白鸽顿时一抖,在半空中转了一圈后飞到一侧的窗台上,委屈的等着。 萧凤满意的拍拍手,少年不耐烦的撇撇嘴,张牙舞爪的叫唤着:“是不是怕了小爷不敢开啊!” 一番插曲后,众人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赌桌之上,屏息凝目紧紧盯着。 冷夏平静无波,一边站起一边把剩下两张底牌翻开,朝对面的少年悠然说道:“小子,你看好了!” 围观赌徒们惊叹的抽气声齐齐响起,丁三配二四,至尊! 萧凤看着桌面上两张牌仰天狂笑,举着拳头冲少年嚣张道:“小子,看着没有!双天至尊!纸笔拿来,给这小子签卖身契!” 少年满脸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又圆又大的眼睛死死瞪着那两张底牌,好像多看一会那牌面就会变一样。忽然一拳砸向桌面,气愤的指着萧凤,火大道:“小爷又不是卖身给你!关你什么事!” 萧凤俏丽的下巴一扬,一副与有荣焉的自豪表情,声音更大的吼回去:“老娘是她的好姐妹!” 两个人瞪着眼睛互不相让,少年咬牙切齿,萧凤柳眉倒竖,皆是一副深仇大恨把对方当成了杀父仇人的表情。 冷夏好笑的摇摇头,伸手一招,蹲在窗台上的鸽子顿时眼睛一亮,扑棱着翅膀乖顺的飞到了她的掌中,顺带着用头轻轻蹭了蹭她的手掌,一副讨好模样。 将绑在它腿上的信筒取下,拿出里面折成条的信笺,悠然打开。 巨大的信笺上,字迹铁画银钩,运笔无处不透着一股狂厉霸道的铁血气息,一看就是出自战北烈的手笔,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 王府一切可安好? 冷夏柳眉一皱,眸子里泛起了几分不解,有这飞鸽传书的时间,随手招去一个暗卫都能答了,何必来问她? 反正那个人一向是没事找事的,不再多想,视线重新落回那梗着脖子扯着嗓子口水四溅激烈对骂的两人,此时少年正抱着手臂抖着腿,一副流氓泼皮的无赖模样:“小爷要去茅厕,不信你跟着啊!” 萧凤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劈头盖脸的喷着口水:“别以为老娘怕了你!有种报出名字来!” 少年一把抹去脸上的唾沫星子,“啪”的一拍桌子,拇指指着自己的鼻子,骄傲的回道:“小爷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年小刀!” 冷夏目光扫过他胸前,唇角一勾,点头道:“让他去。” “看到没有,这就是差距!小爷跟着她我心甘情愿,你这泼妇……”年小刀嫌弃的瞥了萧凤一眼,边撇着嘴鄙夷的说着,边大摇大摆的向后院茅厕的方向走去。 出了赌坊一楼大殿,年小刀吹着口哨一摇三晃,一双眼睛鬼鬼祟祟的闪来闪去,见四周无人,脚步一转向着赌坊后门摸过去,突然脚下一顿,摇摇头拐了回来。那女人是烈王妃,身边一定少不了侍卫高手,说不定现在就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小爷,想诈小爷,没门! 捏着鼻子进了茅厕,年小刀蹲在茅坑边儿上,盯着木门的门缝,一会挠挠头,一会眼睛一亮,一会再摇摇头继续思考。 突然,一阵凉风吹进,木门被从外面哗的一下打开,一个人影拽着他的胳膊猛然把他揪了起来,还来不及看清面目就已经被推出了茅厕,里面关门、别门闩、脱裤子、“扑哧扑哧”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一气呵成! 年小刀一双大眼睛死死的瞪着茅厕,半响,抿着唇狠狠的一点头,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茅厕里的人半分愧疚感都没有,痛快的舒出一口大气,系着裤带咧嘴一笑,两个小虎牙闪着晶亮亮的光。甫一开门,一阵毛骨悚然的不妙感觉瞬间从脚底升起,脚下一点正欲施展轻功,一盆冷水铺天盖地的迎面泼来…… “阿嚏!”猝不及防打了几个喷嚏后,恶狠狠的瞪着对面明显是罪魁祸首的少年,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哪个龟孙子狗胆包天,给本王报上名来!” 没错,这只火冒三丈一身狼狈的落汤鸡,正是“大秦一霸”战北越! 少年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抱着胸抖着腿,唇上两撇小胡子一翘一翘的,得得瑟瑟一脸嚣张:“小子,听好了你爷爷的名字,小爷年小刀!” 战北越在长安城里一向是横着走的,张扬跋扈耀武扬威,能收拾了他的也不过就是两个兄长,如今还要再加上一个冷夏,除了这三人之外,别人在他眼里那都是个屁,说放就放了。 “大秦一霸”的威严何时被这般挑衅过? “什么狗屁的小刀菜板,敢泼本王冷水,你找死!”战北越一声大喝,呲着两颗小虎牙飞扑了上去! 年小刀常年游走江湖,武功虽然是三脚猫,但逃跑的速度却是一流,两腿一蹬跑的比兔子还快,反正已经得罪了一个烈王妃,那个跟着她的泼妇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人,管他什么这个王那个王的!一边跑一边不怕死的叫嚷道:“你个龟儿子,敢抢小爷的茅坑,泼的就是你!” 战北越哪料得到这狗屁的小刀居然这么没气节,刚才还一副要和他火拼的嚣张德行,这会竟然……跑了! 一扑落了空,憋了一肚子鸟气发不出来,险些把鼻子气歪了,瞪着前面兔子一样满地蹦跶的年小刀,脚尖一点施展轻功再次追去! 战北越追的上蹿下跳锲而不舍,年小刀跑的狗刨打滚狡诈刁钻,两人一个追一个跑,所过之处仿若龙卷暴风肆虐而过,无不狼藉一片…… 鸽子可会迷路 长安城郊,军营大帐。 战北烈批示着如山堆积的军务折子,微微蹙着剑眉,那看似沉敛的英俊面容上,一双鹰眸不时的瞥向帐外,盛满了烦躁。 他放下手中的狼毫,高声唤道:“来人!” 待门外的勤务小兵进来后,战北烈轻咳一声,问道:“前线可有飞鸽传书回来?” 小兵顿时一愣,前线的传书都是直接飞到大帐,就算不是王爷那也是钟苍侍卫,何时轮的到他过问?小兵摇摇头,回道:“回王爷,没有。” 战北烈再次咳嗽一声,仿似不经意的问道:“除了前线的传书,可还有其他的鸽子传书回来?” 小兵看着面前王爷那微微含了几分期待的面色,认真的想了想,回道:“回王爷,也没有。” “没有?”战北烈顿时沉下脸,半响,又不死心的继续问道:“这鸽子……可会迷路?” 小兵挠挠头,憨憨一笑,回道:“瞧王爷您问的,咱们军营里的信鸽都是经过专人训练的,万万没有迷……” 战北烈摆摆手打断了他罗里吧嗦的回话,将注意力放回军务折子上,吩咐道:“本王不过是一时好奇,你出去吧。” 待小兵退出帐外,战北烈思忖半响,突然起身施展轻功向外掠去,嘴里不经意的呢喃着:“万一真迷路了呢……” 长安城,四海赌坊。 冷夏和萧凤到得后院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 整个院落里尘土飞扬,草叶飞散,地面坑洼不平,花架倒在一边,墙脚堆着的酒桶碎了一地,浓烈的酒香与掀了盖的茅坑徐徐腾升的臭气混在一起,那味道只能意会不可言说,提着裤子从茅厕中逃命而出的“屎客”们呆若木鸡,风中凌乱。 两个罪魁祸首一人盘踞着院子一角,半弓着身子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狠狠瞪视,嘴里跑火车一般骂着…… “杀千刀的……小王八蛋,你给……本王等着!” “只知道说的……龟孙子,你他妈……就长了一张嘴吧?” “……” 战北越一眼瞧见远处站着的冷夏和萧凤,顿时大眼睛里忽忽的闪着光,一副找到了组织的激动模样,泪眼汪汪的挥舞着手臂,吆喝道:“二嫂!小弟被人欺负了!” 年小刀暗道不好,这三个人可是一丘之貉,此时齐聚一堂,小爷焉有命在?脏兮兮的衣袖抹了抹沾满了泥渣的脸,突然撒开蹄子朝后门狂奔而去! 忽然,三道人影从天而降,一把抓住他背后的衣襟,提溜着远远的扔了出去,落下时正正好掉在冷夏的脚边。 年小刀“呸”的朝地上吐了口痰,坐在地上翘着二郎腿看向冷夏,一副豁出去了的死鱼模样,叫嚣道:“小爷今天点儿背,我认栽,要杀要剐随便来吧!小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萧凤忽然瞪圆了眼睛,猛盯着年小刀看了小片刻,指着他惊诧道:“你的胡子呢?” 年小刀暗道一声完了,抬起脏兮兮的手摸摸自己的脸,那一向引以为傲的胡子果然不知所踪,又圆又大的眼睛里划过一丝懊恼,梗着脖子冷哼道:“要你管!” 萧凤举起拳头朝他挥了挥,撇撇嘴嘟囔道:“这小鬼,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 目光扫过年小刀掉了胡子之后,虽然脏污不堪却五官清秀的面容,冷夏轻声一笑,悠然道:“机会只有一次,你错过了。狂风,押着他画押!” 狂风一声大喝,抓过年小刀的手在卖身契上摁了个手印,他也不挣扎,拾起地上一根踩烂了的狗尾巴草咬在嘴里,鼻孔朝天喷出一个冷哼,一副惫懒的流氓模样,要多无赖就有多无赖。 战北越兴奋的一跃而起,嘿嘿奸笑着跑过来,眼珠一转,露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牙,对冷夏狗腿道:“二嫂有事,小弟服其劳!这小无赖不如就放在赌坊吧,小弟帮二嫂看着他!” 说完后将年小刀上下左右的打量了一遍,眼眸闪过一丝邪恶的光芒,笑的鸡贼。 年小刀狠狠的翻了个白眼,鼻尖一嗤,嚣张的鄙夷道:“光长着一张嘴,就是不长脑子的。” “你这小无赖!等着本王收拾你!”战北越顿时大怒,恶狠狠的瞪着他,年小刀不甘示弱,挑衅的瞪回去,两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视线交汇处擦起噼里啪啦的火花。 “就这么决定。”冷夏思忖的目光落在年小刀胸前,说完后不管那瞪着眼睛针锋相对的两人,转身离开。 萧凤紧跟着跑上去,扯着冷夏的袖子,撇撇嘴道:“我看就该把他卖到小倌馆去!那个小无赖,留在赌坊有什么用?” 冷夏纤细的柳眉斜斜一挑,边走边道:“知道咱们三人的身份还敢结下梁子,胆色过人。输了赌局后以上茅厕为由伺机逃跑,却又猜得到周围有暗卫跟踪,狡猾如狐。最后看似一副不怕死的泼皮模样,却是看准了我会欣赏这样的性子,也算是另辟蹊径为自己寻了一个出路,心思缜密。” 萧凤水灵灵的杏目睁的老大,不可置信的鼓着腮帮子,道:“不是吧?这小泼皮有这么好?” 凤眸含着一丝神秘的笑意,总结道:“这个人,我喜欢。” 院子里的年小刀吸了吸鼻子,别扭的喷出一个冷哼,小声的嘟囔着:“谁要你喜欢啊!” 两人回到王府,萧凤那一刻不得闲的又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冷夏则独自回了清欢苑。 和苑外甩着蹄子溜达的风驰亲热了一会,忽然一阵扑棱翅膀的声响传来,冷夏转头看去,苑内的那树枝上蹲坐着一只雪白的鸽子,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她,一副“你不回信,我就在这住下了”的架势。 “咕咕……” 冷夏撇撇嘴,这人,养的鸽子都和他一个德行。 正欲朝房内走去,那鸽子死缠烂打的飞到她左脚边,尖尖的鸽嘴叼着她的裙角,死不撒口。柳眉微微蹙起,同一时间另一边的裙角也被叼住,转头看去,一只灰色的鸽子不知何时停在她的右脚边,同样的死皮赖脸。 两只鸽子一只叼着一边裙角,合作无间极有战术,那劲头,绝对的百折不挠勇往直前坚定不移持之以恒永不言弃绝不退缩! 右手一招,那刚来的灰色鸽子顿时飞到冷夏手上,将腿上的信筒取下打开,里面同样的信笺同样的内容。 王府一切可安好? 大秦需要你们 长安城郊,军营。 夜色深沉,月明星朗。 城郊原野上篝火点点,一片一片的营帐连绵交错,营帐内时时传出响亮的呼噜声,偶有未睡的士兵三三两两的围着篝火,或坐或卧,谈笑风生。 此时,其中的一堆篝火旁,一个老兵贼兮兮的招了招手,一脸神秘的小声说道:“最近后院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顿时,一群脑袋探了过来,一双双眼睛闪亮亮的瞧着,问道:“可是关于那后院的鸽子?” “嘿!”老兵奇道:“你们也听说了?” 其中一人叹了口气,正要说话,远远看见一个少年走了过来,挥手招呼道:“你小子也没睡呢,来来来!” 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五官清隽秀,尖瘦的瓜子脸上透着几分机灵几分坚毅,正是因“冷夏的人”而被大秦战神发配军营隔离一月的林青。 待他上前,老兵拍了拍他的肩膀,赞道:“一天比一天结实了啊!刚来的时候像个瘦鸡似的,又白又嫩风吹就倒,这会儿黑了也壮了,好,咱大秦的男人就该这样!” 林青也不介意这善意的调笑,拍拍胸口,心有余悸的道:“天天被钟苍侍卫特殊关照,想不壮实也难啊!”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哈哈大笑,这倒是真的,也不知道这小少年哪里得罪了王爷,每日的训练足足是他们这些老兵的十倍。也亏得这少年性子坚毅,小胳膊小腿的却一句苦都没埋怨过,还楞是坚持下来了,就连他们这些老兵都不由得对他另眼相看。 跟着咧了咧嘴角,林青转而奇道:“凑在这说什么呢?鬼鬼祟祟的。” 其中一人立马来了精神,撇着嘴回道:“咱们在说这后院发生的离奇事,那后院里养的鸽子好端端的,平白无故就不见了!” 老兵左右看了看,疑神疑鬼的小声应道:“这事啊怪就怪在,还不是一下子没的,每隔个半日功夫就少了一只,这三天下来,都丢了七只啦!” 林青摸着下巴思忖半响,笑道:“你们就别在这妖言惑众了,肯定是有人偷的!不过那贼也奇怪,偷了鸽子有什么用?” 另一人啪的一拍大腿,义愤填膺道:“要是让老子知道谁是这偷鸽贼,老子一定扒了他裤子吊起来打!他妈的,偷什么不好偷鸽子,太缺德了!” 众人齐齐点头,万分赞同道:“没错,太缺德了!” 忽然,一阵阴风徐徐吹来,众人不由得毛骨悚然的抖了两抖,纷纷抬头看去,大秦战神烈王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面色沉肃的俯视着凑在一堆的他们,阴森森道:“本王看你们是太闲了!” 众人垂着脑袋赶紧回了营帐,林青正欲跟着离开,还没走几步,就听后面战北烈凉飕飕的声音飘来:“剩下几日,训练再加倍!” 林青顿时泪流满面,我这是躺着都中箭啊! 军营大帐。 战北烈看着面前的信鸽饲养员,沉声说道:“如今五国局势蠢蠢欲动,战事一触即发,我大秦雄踞中原,版图辽阔,资源丰富,可以说是占尽了天时地利,其他四国早已虎视眈眈,虽畏我秦兵强将勇猛无匹,却也敌不过一争天下的狼子野心……” 饲养员满脸懵懂不解,王爷,您跟我这一个养鸽子的小兵说这个,我也听不懂啊! 战北烈轻咳一声,面色严肃,继续说道:“大秦以武立国,是从马上打下的天下,军事尤为重要,我大秦铁骑足有百万雄军,治军严谨,勇猛善战,战场之上,皆是以一敌十的勇**儿,所过之处摧枯拉朽鸡犬不留,堪称虎狼之师……” 饲养员一头雾水。 战北烈沉下一张俊脸,语重心长:“战场上尔虞我诈,一方变动牵扯的就是百万秦军的性命,情报传递极为重要!” 饲养员神色呆滞的点了点头。 “所以,这信鸽的训练可以说是举足轻重非同小可!轻则攸关百万战士的性命,重则……”战北烈“砰”的一拍桌子,见饲养员神色一惊瞪大眼睛集中精神后,满意的点点头,接着说道:“关系到我大秦的万古基业!” 饲养员抹了把额头上流下的汗珠,“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神色振奋,原来我可以……这般重要! 战北烈起身走到饲养员的身前,拍拍他的肩膀,总结道:“回去再接再厉,好好训练信鸽,大秦需要你们!” 饲养员深吸一口气,精神抖擞,高声应是,雄纠纠气昂昂的踢着正步向帐外走去,忽然,身后传来了战北烈仿若无意的问话:“咳,鸽子飞出去之后,确定可以飞回来?” 饲养员肃然回头,豪情万丈道:“回禀王爷,鸽子确定可以飞回来,不过属下会努力研究,让鸽子不但能飞回来,还能多带一只回来!” 战北烈被这突如其来的豪言壮语给震的错愕了一瞬,点头道:“很好,继续努力!” 待饲养员走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鸽子,表情郑重道:“鸽子不用你带,将信带回来就行!” “咕咕……” 烈王府,清欢苑。 清早,卯时方至,冷夏按照惯例起床晨跑,经过接近一月的体能训练,前世的身手已经恢复了七八分,照她的估计若是此时再和战北烈对上,不说能旗鼓相当打个平手,也绝对不会像先前的两次那般,在他用上内力的情况下猝不及防毫无还手之力。 方一迈出苑落,顿时无奈的叹了口气…… 只见那偌大的院子中,树上蹲着的,屋顶上坐着的,半空中扑腾的,地面上跳来跳去的,一共八只鸽子圆圆的眼睛齐齐一亮,不约而同的从四面八方朝她扑来,突然停在她身前一步的距离,耷拉下翅膀排排站好。 冷夏看着面前这八只耍萌卖乖死缠烂打的无赖鸽子,失笑摇头,萧凤提着一篮谷子大摇大摆的走出来,边往地上撒着边“嘿嘿”奸笑道:“多吃点多吃点,把你们喂的又肥又嫩,老娘才好下口!” 说完抖着手中八张一模一样的信笺拍到她怀里,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这人,真是别扭的可以,想问你好不好直说就是,还‘王府一切可安好’,看这话说的,要多扭曲有多扭曲,以后老娘见他一次笑他一次!” 冷夏悠然接过信笺,回到房里大笔一挥回了俩字,安好。 杀机 待鸽子飞走,冷夏淡淡的扫了眼站在门外一脸好奇的萧凤,抬脚关门准备换衣服。 门还没关上突然被一只芊芊玉手给拦住,萧凤探进脑袋,大喇喇的先她一步进门,上下左右的将她打量了一圈,“哼哼”笑道:“和北烈鸿雁传情?快给老娘从实招来!” 冷夏撇嘴不语,知道跟这女人说什么都没用,绝对会被她曲解成各种暧昧的答案,懒得理她。 萧凤还要纠缠,就见迎雪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手脚麻利的把一道道香喷喷的饭食摆上桌。 “皇后娘娘,王妃,厨房刚刚把早膳送来,总管大人吩咐过多做一些的,现在不比往日,皇后娘娘要多吃点才好。”迎雪一边为两人布菜,一边轻声笑道:“那小厮还侯在门口,娘娘觉得哪些菜合口,等会奴婢吩咐下去,以后就照着这些口味做。” “不错不错,北烈倒是不小气!”萧凤撸起袖子一道一道的尝了,竖着大拇指连连点头,突然杏眸一转,贼兮兮的提议道:“咱们去城郊军营看看吧?” 纤细的柳眉一挑,露出一个颇感兴趣的表情,她来到这个世界接近一月的时间,倒是一直没有机会去军营走一趟,正好她要训练那四百人,先去看看这里的训练方式也不错。 还有林青,也不知道那小子训练一月可有进步。 长安城郊。 时值正午,骄阳似火,炙热的阳光透过密林的缝隙,在地面形成一道道斑驳的光影。 两人一路缓步而行,享受着难得的清凉。 突然,冷夏前进的步子倏地一顿,猛然伸手拦住一侧的萧凤,凤眸中一丝凛然的杀气闪过,面色冷冽的高喝道:“出来!” 话音方落,那原本静谧而平和的密林突然变得一片阴霾,林中阴风呜呜呼啸如厉鬼夜啼,头顶大片大片的墨绿婆娑摇晃,发出沙沙的渗人声响,几只乌鸦自盘根错节的枝桠间惊起,扑棱着翅膀一哄而散。 山风阵阵,林色阴阴,风云暗涌间,隐约竟是杀机涌现! 短暂的沉默后,数十条黑影如鬼魅般从四面八方飞掠而出,周身杀气腾腾,将两人团团围住! 为首之人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定定的端详着冷夏,闪过几分疑惑不解的光芒,这个一点内力都无的废物公主,竟能看穿他们鬼神难测的潜伏。 在他的心里,此时对面的两个人已经是死尸一双了,在他们严密的围杀中绝无幸免的可能。正欲开口询问,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瞳孔骤缩! 一个冰凉的东西自脖颈由前向后贯穿而过,那缩小的瞳孔陡然扩大,猛的喷出一口鲜血,血雾喷洒间至死也没明白,为什么那废物公主比他们这些杀手还要杀手,在她手上竟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就丢了性命! 一击得手,冷夏猛然后退,唇角扬起一个傲然的弧度,杀手就是要觑准每一个机会,不择手段伺机而动,轻敌是大忌,无时无刻都应保持高度的警惕,即便对方再废物,也该拿出狮子搏兔的重视! 轻视一个杀手之王?简直可笑! 凤眸在四下里缓缓扫过一圈,唇角噙着抹嗜血而冰冷的弧度,她好似黑暗中屹立的死神,浓重而阴冷的杀气透体而出,在她的周身疯狂的叫嚣着! 突然,冷夏动了…… 脚尖一点,白色的袍角随风摇曳,在一众内力深厚轻功绝顶的杀手刺客间腾转挪移。 要么不出手,出手就是一击毙命! 她的速度极快,所过之处一个又一个的刺客瞪大了眼眶“噗噗”倒下! 没有激烈的对打,没有刀剑相撞的响声,有的只是手起手落结束生命,只是狰狞的杀气直冲苍穹! 一地尸首,漫天血色! 直到最后一个刺客倒下,冷夏悠然立于密林中央,一身肃杀,墨发飞扬! 看着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说不出话的萧凤,冷夏微微一笑,唇角勾起一抹略显无奈的清浅弧度。 萧凤一双杏目中情绪急速的变换,呆滞、惊惧、讶异、后悔、懊恼……突然,她狠狠的一敲脑袋,撒腿飞奔至冷夏身前,不顾她满身脏污而刺鼻的鲜血,猛然张开双臂紧紧的拥住她! “哎呀,老娘刚才就是被你吓着了嘛!就是一下下,就吓到了一下下,不准笑话我,更不准生气!”萧凤轻轻的抚着冷夏的头发,郑重道:“不管你是谁,是地狱罗刹也好,是黑暗死神也罢,反正老娘认定你了!” 冷夏白色染血的袍角和萧凤火红的衣裙交叠在一起,淡淡的弧度,漾在唇边,深深的坚定,含在眸中…… 地面上血色弥漫,空气中腥味刺鼻,衣衫上脏污不堪,然而一双挚友就在这令人作呕的环境中紧紧的相拥…… 萧凤一双杏目定定的看着冷夏的眼睛,咧嘴一笑,道:“好姐妹!” 冷夏凤眸含笑,正欲回话…… 突然,那眸色又是一冷,一把将萧凤扯过护在身后,面色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大喝一声:“暗卫何在?” 话音刚落,树林中一阵沙沙作响,铺天盖地的杀气氤氲在密林之上,无数的黑影紧跟着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涌来,不给她们一点时间! 同一时间。 长安城郊,军营大帐。 战北烈看着飞回来的鸽子,嘴角忍不住的向上翘。 直过了半响,才猛的反应过来,急忙将鸽子腿上的信筒取下,打开信笺。 只见信笺上龙飞凤舞的七个大字下面,多了两个随意潇洒的行书,字迹飘逸如浮云出岫,一笔一划无不淡远清,却又隐含了几分冷傲凛冽之感,矫若惊龙,腾飞九霄! 战北烈细细端详着回信,唇角翘起的弧度越来越高,胸腔微微震动发出低沉的轻笑声,声音渐渐扩大为爽朗满足的大笑,回荡在整个大帐内,狂烈之极。 突然,大秦战神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张俊面上脸色古怪,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反过来在纸张上找了个遍,终于确信,这回信真的……只有俩字! 一盆冷水当天浇下,鹰眸狠狠的盯着那两个字,“砰”的把信笺拍到桌面上,这个该死的女人! 战北烈猛然站起,大步流星向外走去,突然步子一顿,回头瞥了瞥那被拍到桌子上的信笺,别扭的皱了皱剑眉。 眸子一闪,飞速掠至桌案前,将信笺小心折好,珍而重之的放进胸前的衣襟里,如墨的鹰眸望向城内烈王府的方向,磨着牙唾弃道:“老子被你吃定了!” 话音落,袖袍一挥,仿若一支离玄之箭向帐外飞速飚射而出。 一阵脚步声传来,牧阳边掀开帐帘边禀报道:“爷,神医慕二……” 话未说完,一阵剧烈的狂风自身侧呼啸而过,一时衣袍鼓荡发丝飞扬,待那阵狂风远去,牧阳呆滞的对着空空如也的大帐,呢喃着后半句:“到了长安。” 敢伤本王的女人 树林中一阵沙沙作响,铺天盖地的杀气氤氲在密林之上,无数的黑影紧跟着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的涌来,不给他们一点时间! 同一时间,狂风三人与战北衍暗中派给萧凤的暗卫们自隐匿中现出身形,瞬间在空中与刺客交上手。 方才刺客临近之时,他们方要出手却突然被冷夏的一番狠戾手段震慑住,自愣怔中回过神的时候,那第一拨几十名刺客们早已经被冷夏尽数解决。如今这第二波刺客竟让他们全无所觉,他们来的速度奇快,像是早就隐藏在附近,又像是突然出现,武功之高隐匿水平之强非同一般! 暗卫们不敢怠慢,一边与刺客纠缠一边瞅准时机向冷夏和萧凤的方向退来。 寒光一闪,一把闪烁着冷冽杀意的长剑倏地刺来! 冷夏将萧凤向暗卫的方向一推,大喝道:“保护好皇后!” 纤腰一折,以一个惊人的柔韧度向后弯成一张弓,玉手一把截住长剑反手一个剑花,剑尖倒刺! “噗”的一声,瞬间封喉! 那人连惨叫都来不及,一道血线冲天而起! 时间缓缓的过去,天地间只余兵器交击的铿锵声响震彻苍穹…… 这第二拨与先前明显不是一个段数,武功高强不说,这些人仿佛没有痛觉,麻木的执行着命令,一个刚刚倒下另一个立刻补上来,杀不光,死不完。 不少暗卫的身上都已经挂了彩,萧凤被保护在一众暗卫之间并未逞强拼命,只尽力的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间隙处给受了伤没死全的刺客补上一刀,捡着漏子送他们归天。 横尸遍野,血色四溅。 冷夏手持兵刃一身肃杀,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在无数刺客中劈砍杀伐,没有表情,没有语言,有的只是冲天的杀气,一击毙命的狠戾! “吱……” 突然,远处山峰之上一声尖利的哨子乍然响起。 原本仿似僵尸一般麻木砍杀着的刺客们,悍不畏死的眼中齐齐一闪,得了命令迅速向后掠去! 冷夏柳眉微皱,此次围杀布局严密,准备周全,自己等人虽有轻伤却绝不致命,目的尚未达到,岂会这般轻易就撤退了? 突然,她耳尖一动,面色骤变,厉声大喝:“闪开!” 暗卫们听见冷夏的喝声想也不想“刷”的齐齐飞开! “咻!咻!咻……” 与此同时,大片大片的利箭铺天盖地的当空洒下,利箭密如风雨遮天蔽日,箭头上闪烁着幽亮而诡异的寒芒,一看就是淬了剧毒的! “铎!铎!铎……”如雨般密集的箭深深地插入地面,一滩又一滩浓郁的黑水渗出,带着腐蚀的刺激气味汩汩冒着泡。 暗卫们滚落地面,看着前方已经腐烂一片的地面缓缓地呼出一口气,若非小王妃提醒及时,此时后果不堪设想。这么想着,不由得纷纷向冷夏投去感激又崇拜的目光。 狂风三人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偶像就是偶像! 就在此时! “咻!” 又一只利箭自远处山峰方向射出,夹杂着急速的破空之声呼啸而来,锋锐箭尖直指萧凤! 刺客已退,箭雨方落,劫后余生的萧凤和一众暗卫皆处于最为放松的状态,目光还停留在冷夏的身上,对于那支迅若疾风的利箭浑无所觉。 利箭速度之快劲道之猛仿若一道闪电,眼看着就要刺进萧凤的心口! 电光石火间,一阵劲风刮过,冷夏后发先至飞身到萧凤身前,一脚猛的踢开箭头,自空中一个旋身悠然落地,忽然心中倏的一沉,不对劲!这是一种自生死线上摸爬滚打过无数次才会有的直觉,对于危险的直觉!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冷夏当机立断纤腰一扭,猛的歪向一侧,同一时间,肩头处骤然袭来一股剧痛! 身体向前一倒还未落地,猛然被拥进一个结实的怀抱,耳边响起的是战北烈惊慌失措的震天嘶吼:“冷夏!” 战北烈紧紧的抱着冷夏,看着她后肩汩汩流出的黑血,一双鹰目睚眦欲裂,声音略带颤抖的怒喝道:“你这个不省心的女人!” 方才他疾驰在军营到王府的路上,心中不断涌起忐忑不安的感觉,血腥的气息笼罩在密林中,身为大秦战神的他对这气息再明白不过,赶来时正巧看到那惊险的一幕!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若是毒箭再偏个几分……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二十年来从未有过的紧张在心内蔓延,战北烈一张俊面比黑夜还要阴沉,满腔怒火梗在胸口,死死的盯着冷夏。 此时的冷夏,肩头处一支半指长的小箭没骨而入,浓黑的毒血好似喷泉汹涌而出,方才她危急关头避开了后心处要害,否则这毒箭穿心必会即刻殒命! 腰间一双铁掌晕着股暖意紧紧的箍着自己,嗜骨的剧痛自后肩蔓延至全身,冷夏眉不皱眼不抬,扯了扯嘴角,语气依旧冷淡却没有了往日的凛冽:“吵死了。” 所有梗在胸口的怒火,因为这句冷淡的回话瞬间瓦解,愤恨,心疼,欣喜……这么多的微妙感觉满满的充斥在心间。 他紧紧的搂着冷夏纤细的身体,一双鹰一般的眸子一刻也不敢离,生怕错过她每一个表情! 一直呆滞着没有反应的萧凤,突然“哇”的一声扑了过来,杏目中喷薄的眼泪比冷夏肩头的黑血还要汹涌,哇哇大哭道:“冷夏……冷夏……都是我不好!那箭是冲着我来的!” 这话仿佛提醒了战北烈,头颅猛然转向对面的山峰,鹰一般的眸子射出凛冽的嗜血寒芒,很好,敢伤本王的女人! 那陡峭的山峰之上,一人周身笼罩在黑色的斗篷里,只露出了一双阴鸷的眼睛,他扬起手里的弓,再次从背后取出一支长箭,缓缓将箭架到弓上,那慢悠悠的动作中蕴满了挑衅的意味,拉弓,射箭! 利箭带着一束极强的肃杀之光,朝战北烈呼啸射来! 突然,一只白玉般修长的手好似凭空出现一样,猛然攥住了那支长箭的尾端,衣袂飘飘在半空划过一道青色的弧线,轻身落于战北烈身前。 那只伸开的骨节匀称肤色苍白纹路鲜明的手心中,一支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弓箭静静的躺着。 声音暗哑,语调刻板:“有毒。” 女人,你可满意 来人一身落落青衣,身姿峻拔,眉目疏淡,一张清冷的容颜上没有分毫的表情,他的话是对战北烈说的,那目光却落在冷夏的身上,浅淡似琉璃的眸子深邃却空洞,蕴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目下无尘。 战北烈剑眉微皱,虽然他刚才被冷夏的伤势所扰,没能集中精神注意周边的气息,但是能在这么近的距离而不被他发现,足以说明此人轻功之高神鬼莫测。 当世能有这般轻功之人不过一掌之数,再联系到他身后背着的黄梨木药箱,来人的身份呼之欲出,战北烈毫不犹豫接过他手中的长箭,充斥着狰狞杀气的目光转向对面山峰上的黑袍人。 唇角勾起,大手灌注内力猛力一挥,那支弓箭仿若风驰电掣倒灌而出,速度之疾足有先前那人以弓射出的百倍之快,破空之声呜呜呼号,惊若龙吟! 对面山峰上的黑袍人瞳孔骤缩,弓箭快的他连躲闪都不及,猛然钉上他的肩头处,贯穿骨头没入其中,飚射出大片的猩红血花,因着迅猛的冲力向后仰去滚落下山。 那伤口的位置,和冷夏所伤的位置分毫不差! 战北烈如墨的眸子缓缓眯起,唇角勾起一个狂妄霸道的弧度,沉声道:“女人,这个人本王留给你!” 战北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在那人手里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早晚要亲手把这场子找回来!冷夏凤眸微挑,含着几分笑意,回道:“多谢!” 两人一番对答已经决定了对面山峰上黑袍人的命运,可怜那人毫不知情尚在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命,一身狼狈的压着肩头被贯穿了骨头的伤口,踉踉跄跄的逃下山去。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看向身边的青衣人,他自战北烈出手后一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就连脸上那无波无澜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一分,只一双浅淡的眸子泛着澄澈的光,固定在冷夏的身上。 周身散发着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冷寂的气息,宛如一棵矗立于深山悬崖的奇松云竹,看尽了世态炎凉,蕴含了千百年的寂寞,遗世而独立。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中皆带了几分唯有对方才明白的深意。 还未说话,一边哭的稀里哗啦的萧凤一眼看到青衣人背后的药箱,惊喜道:“你是大夫?你能救她是不是,快救救冷夏!” 说着急忙伸手去拽那人的袍角,青衣人终于露出了一个人性化的表情,清淡的眉微微一皱,立即闪开,青衫一晃再次站定在离刚才有一步远的位置,不动了。 浅淡似琉璃的眼珠微微一转,落在冷夏肩头的伤,青衣人将背后的黄梨木药箱打开,取出一个玉瓶将药丸倒在手心,刻板道:“暂缓。” 冷夏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也不犹豫接过药丸含进嘴里,果然,只几个呼吸的功夫,那肩头处向周身蔓延的麻木感渐渐缓解了,想必这是个暂时压制毒性的药。 战北烈思忖半响,将怀中的冷夏交给萧凤,漆黑如墨的眼眸落到那群刺客撤退的方向,携着雷霆之势施展轻功,一马当先向后方追去。远远传来了他冷沉的声音:“狂风,闪电,雷鸣,跟本王走!” 闪电圆圆的眼睛眨巴眨巴,疑惑道:“爷要干嘛?” 雷鸣一掌拍向他后脑,鄙视道:“笨!” 狂风摩拳擦掌,热血沸腾道:“给偶像报仇!” 密林深处。 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林子里雾霭沉沉,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水汽,层层茂密盘桓的枝叶上方,闷雷滚滚发出轰隆巨响,闪电划出的白光一下一下的闪过,忽亮忽暗,一片阴森。 无数黑影在密林中穿梭闪现,行动间好似鬼魅一般,无声无息。 一阵狂风呼啸而过,黑影齐齐一顿…… 前方一个男子持剑而立,一身墨色的锦袍暗如黑夜,神情冰封霜冻,鹰眸戾气升腾,刀削斧刻的英俊面容含满了阴戾之气,仿若死神降临!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剑,锋锐剑尖直指前方,一身顶天立地的霸道气势彰显无遗,字字带着冲天的杀气:“伤她者,都要死!”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无数刺客们麻木的眼中寒光一闪,两方对峙,重重杀气几乎凝成了实质笼罩在上空,紧张的气氛一触即发。 “轰隆!” 随着一声震彻天地的轰响,粗壮的雷电闪耀着狰狞的白光当头劈下! 就在此时,男子唇角勾起一抹俾睨天下的弧度,黑袍翻飞仿若一只煞气凛然的夜枭冲入刺客群中! 与此同时,狂风闪电雷鸣三人也赶到了,瞬间加入到激战中……哦不,一面倒的屠杀中…… 闪电朝二人打了个眼色,那意思:看爷那狠劲,一剑一个,切西瓜似的。 二人齐齐点头:只要对手不是小王妃,咱们爷就还是那个勇猛无匹的战神啊! 三人仰望的目光投向密密麻麻的刺客群中,那抹的“切西瓜”的人影…… 只见刺客群中的战北烈,一双鹰眸迸射出凛然的嗜血寒芒,手持一把威风凛凛的重剑,劈刺砍杀下手毫不留情,一身杀气直冲穹苍! 凌厉的剑锋兜头斩下,一人瞳孔骤然收缩,顷刻间鲜血漫天挥洒,一颗人头骨碌碌的滚落地面到大片的血泊中! 剑势不减,顺势再出! 伴随着浓烈而嗜血的杀气,一人被重剑拦腰砍下,下身还稳稳的站着,上身好似断了线的风筝飘到空中,砰地一声砸落地面,尘土飞扬,血花四溅! 四溅的鲜血喷到脸上,战北烈眼睛都不眨一下,一双薄唇抿的死紧,勾勒出一个肃杀的弧度,在一众刺客间铁血杀伐,坚决的贯彻着刚才吐出的誓言,伤她者,都要死! 剑气呼啸间一个又一个的刺客冲上来,又倒下去,好似一股龙卷风似的风暴肆虐席卷,摧枯拉朽,一往无前! 山风飒飒,满目血雨腥风! 渐渐的,密林之中无处不飘荡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息,大片的血泊在地面蜿蜒流淌,汇聚成一地猩红的泥浆…… 碎尸遍地,血色漫天。 战北烈泰然立于横尸遍野的密林中,一身染血的黑袍冷酷肃杀,阴戾面容几如修罗! 站在他身后的狂风三人,看着仿若修罗一般杀人不眨眼的战北烈,再回忆起好似死神一样收割生命的冷夏,不由得吞了口口水,齐齐暗道:修罗配死神,果然是天生一对啊! 过了半响,战北烈缓缓收了眼眸中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浅浅的温柔之意。 女人,你可满意? 两个脚印 烈王府,清欢苑。 冷夏侧身坐于床榻之上,青衣人站在床前,修长苍白的五指将黄梨木药箱缓缓打开,取出其内一把精致的剪子,沿着她中箭的伤口周围将衣袍剪开。 此时房内除了萧凤迎雪两个女子外,便只有为她拔箭解毒的青衣人,和黑着一张脸仿若脚下生了根坚决不出去的战北烈。 战北烈站在一旁,头顶“嘶嘶”冒着冷气,俊面阴沉的好似能滴出水来,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青衣人的手,全身处于紧绷状态,做出了最好的攻击准备,只要他一有什么不规矩的举动,就立马冲上前剁了那只贼手! 冷夏倒是无所谓的,作为一个现代人,若是被人看看肩头都要磨磨唧唧大呼小叫,那也太可笑了。她对一旁眼泪汪汪的萧凤摇摇头,唇角一勾道:“无妨,一支毒箭而已。” 萧凤两手攥的死紧,眼睛红的兔子一样,眼泪又哗哗的淌出来,嘴里不住的安慰道:“冷夏,一会疼你就抓着我!” 随着肩头处的衣袍被轻轻剪开,露出一抹比月色更莹润的白,明珠美玉一般光泽流转,剔透无瑕。 战北烈的一张脸再次黑了几分,那头顶冒着的冷气已经凝成了实质,噼里啪啦“滋滋”作响,施展出“千斤坠”将双脚牢牢的固定在原地,死死忍着想冲上前去将那抹雪色流光遮起来的冲动! 青衣人褐色的眼珠没有一分变化,视线木然的盯着那支深入骨中的短箭,暗哑的声音吐出呆板的语调:“忍。” 话音落下的同时,用上内力的手掌倏地一拍她的肩头,随着短箭的震出另一只手飞快的捏住箭尾,猛力向外一拔,“噗”的一声,一股浓黑的毒血喷薄而出,飚飞四溅! 冷夏面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却从头到尾一声未哼,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尽量忽视着肩头处那已经疼痛到麻痹的感觉,这种痛对她来说并非不可忍受,杀手本来就是一个在刀尖上行走的行业,受伤流血不过是家常便饭,忍受疼痛更是一个合格的杀手必备的课程。 可是即便如此,也忍不住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这人简直二的可以,那一声提醒说了和没说有什么区别,那一下实在来的太快,连准备的时间都来不及。 战北烈鹰眸中划过一丝赞赏,不愧是本王的女人! 萧凤看着那血流如注的伤口心疼的直打颤,哇的一声扑到冷夏身上,嚎啕大哭:“冷夏你疼不疼,都是我不好!” “咣当”一声,青衣人将手中的短箭丢到迎雪捧着的托盘里,包扎完毕后,径自走到桌前执笔开方去了。 战北烈将托盘接过来细细端详,半响后剑眉含霜,唇角勾起一抹狠戾的弧度,缓缓说道:“连环子母箭,邓九指。” 冷夏凤眸一挑,这些日子她常常研究五国志,对于这个世界的历史和奇人异事也知道了不少。这邓九指是几十年前名震一时的兵器名家,所制造的兵器无一不是巧夺天工,做工精巧不说,往往别出心裁暗藏杀机。 就拿这连环子母箭来说,子箭薄如蝉翼镶嵌在母箭之内,如同一体,射出后在受到外来攻击偏离轨道的时候,便会触动其内的机关,将子箭突然发射向攻击母箭的方向,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冷夏正想着,一道毫无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休息。” 青衣人放下笔,将一张写满了药草的方子交给迎雪,执着的看着冷夏,静静重复了一遍:“休息。” 冷夏也不反驳,未受伤的肩头靠向床榻,微微闭目,今日连番激斗加上中毒拔箭,此时的确是有些累了。 青衣人满意的调转目光,浅淡的眸子落到战北烈的身上,干巴巴道:“出去。” 战北烈鹰眸微眯,冷夏柳眉一挑,萧凤嘴角抽搐,大秦战神何时被人这么不待见过…… 萧凤见战北烈隐忍着腾腾升起的怒气,知道此时若不是顾及冷夏,按他的脾气恐怕早就要和青衣人“联络联络感情”了,杏目一转,立刻拉着慕二道:“休息,休息,咱们都出去让冷夏休息!” 青衣人很快被萧凤转移了注意,直勾勾的盯着萧凤拉着他胳膊的手,清冷的眉狠狠的一皱,面上泛起一丝难以忍耐的神色,跟着出了清欢苑。 待二人离开,迎雪为冷夏点上一支安神香,也拿着方子出去煎药了。 微风徐徐,轻轻拂过纱帘飘摇,一抹淡淡的斜阳垂挂窗外,黄昏的日光自窗格流泻进来,为周围染上一抹柔润的暖色,一支方点燃的安神香静静的燃着,青烟似雾袅袅,光色如波淡淡,一地朦胧的氤氲,静谧和谐。 冷夏侧身倚在床榻上,凝脂白玉般的脖颈微微仰着,长睫弯弯好像扑闪的蝶翼,脸色略显苍白褪下了平时的冷若冰霜,显得格外柔和。 战北烈眸色一暗,顿觉口干舌燥,他别转开脸干咳一声,装腔作势道:“你……渴不渴?” 凤眸掀开一丝缝隙,对面的大秦战神面色微红的杵着,一张英俊如刀削斧刻的脸上没有了往日霸道狂傲,竟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别扭,冷夏嘴角勾起丝不易察觉的弧度,悠然道:“唔!” 说罢再次阖上眸子。 半响后,只闻一阵“砰砰砰”的声响铿锵震天,冷夏再次抬眸看去,满桌的茶杯通通被手忙脚乱的战北烈摔了个“碎尸万段”,滚烫的茶水溅了满桌满地,大秦战神一张俊面黑的堪比锅灰,鹰一般狠戾的眸子死死的瞪着杯盏碎片。 感受到冷夏的目光,他阴郁的面色上浮起几片诡异的红晕,手中的茶壶更是折腾的乒乓响。 冷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忍着肩头的剧痛起身,方走了两步,全神贯注捣鼓茶壶的战北烈眉心一蹙,猛然将茶壶拍在桌上,大步走至她身前,二话不说打横将她抱起来。 小心翼翼的不碰到她的伤口,战北烈边走边恶狠狠的道:“谁让你起来的!” 冷夏微微错愕,抬眸看去,战北烈面无表情的板着一张煞神脸,那副表情凶神恶煞满面狰狞不足以形容,然而一双鹰眸却是可疑的闪来闪去,看天看地四处乱看愣是不看自己。 冷夏唇角勾起一抹好笑的弧度,也不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抱回床榻。 待战北烈终于乒呤哐啷的倒好了一杯茶放到她手里,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之后,冷夏将目光转向之前拔箭时他一直站着的地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那里平缓的地面上足足凹陷下去一寸深,赫然两个巨大的脚印。 让你看上头母狮子 清欢苑。 朗月清风,碎星漫天。 一人八鸟站在偌大的院落中,大眼瞪小眼。 自从战北烈将鸽子一只一只的飞过来后,这八只鸽子就齐齐住下不走了,就连那只带着冷夏回信的鸽子,也在完成任务后自动的飞了回来,毫无疑问是决定在这里安家了。 战北烈剑一般好看的眉毛紧紧的拧着,纠结成一团,鸽子没迷路…… 一阵衣袍翻飞的声音响起,他迅速恢复了冷沉的面色,轻咳一声,问道:“何事?” 无影悄无声息落于他身前,行礼汇报:“爷,今日的第一拨刺客属下找到了线索,刺客身上没有任何标记,但他们所穿的是厚底马靴,部分刺客脚下沾有赤疆特产的红泥。” 厚底鞋是北燕人的习惯,主要是为了御寒,而厚底马靴只有以马代步的人才会惯穿,北燕战马天下闻名,赤疆又隶属秦燕交界,这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微微勾起,噙着一抹阴戾的冷笑,点头道:“连续两拨不是同一批人,继续查,还有销声匿迹了二十年的邓九指,本王要知道他的下落。” 待无影领命离开,他转身向冷夏的卧房走去,眼中的阴鸷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微不可查的满足笑意。 冷夏喝过青衣人开的药,身上的毒算是彻底解了。 下午战北衍那个老狐狸也亲自来了烈王府,打着慰问弟妹之名行掳妻回宫之实,毕竟今日刺客那一箭的目标是萧凤,再任由她留在宫外可以说是危险重重。 结局自然没悬念,千年老狐狸战北衍哄骗诱拐威胁利诱花招尽施,终于把张牙舞爪鬼哭狼嚎千般不从万般抵抗的傻大姐萧凤给扛走了,临走时不忘郑重的飘给冷夏一个感激的眼神。 冷夏点头回应,他谢的是什么两人都一清二楚,一则当初萧凤离宫之时她就知道这绝对是战北衍放任的结果,却并未拆穿。二则这一月来多番照顾,包括上次当铺黑了财神莫宣之事。三则今日那一箭若非冷夏相救及时,萧凤和肚子里的孩子恐怕只能一尸两命了。 萧凤是自己的好友,即便没有这个感谢她也定会相救,她接受的是战北衍作为一个丈夫的谢意。 此时,冷夏倚在**,看着旁边那张巨大的临时床榻,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 下午战北烈离开之后,不过小半个时辰又大摇大摆的去而复返,顺带着吩咐周福将这张床榻安置在她的旁边,振振有词道:“本王要照顾你!” 那架势,绝对的理直气壮义正辞严一锤定音毋庸置疑! 周福一边汗流浃背的指挥小厮将床榻搬进来,一边捂着嘴偷偷乐,直乐的她连连翻了两个白眼。 一阵脚步声传来,步力厚重呼吸绵长,带着清爽的沐浴香气,战北烈一袭合身的黑色棉袍,张扬的墨发微微带着湿气散在身后,烛火的映衬下褪去了平日里的铁血气息,反倒含了几分融融暖意。 冷夏眉梢一挑,带着丝戏谑的意味看着他,那意思:大秦战神不请自来,脸皮之厚令人发指。 战北烈鹰目一瞪,没有半分不好意思的看回去:整个烈王府那都是本王的! 他轻咳一声,大步流星走到冷夏的床前,径自脱下外袍仿似无意的仰躺下去,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几不可查的扬起一个轻弧,然后摆出一副沾了枕头即睡的模样,渐渐缓下呼吸…… 冷夏勾起唇角,凤眸中寒光一闪,一脚携着雷霆之势猛然踹过去! 躺在**装睡的大秦战神身体一绷,出于本能下意识的就要抵挡还击,又在一瞬间想到她的伤势,那已经曲起的膝盖倏地一顿,硬生生的挨了这气势汹汹的一脚! “砰”一声,战北烈整个人被踹下床榻,落地的瞬间还好死不死的撞到了床脚,呲牙咧嘴的握紧了拳头。 他黑着一张脸爬起来,恶狠狠的瞪着冷夏,咬牙道:“本王替你试试这床榻软不软。” 冷夏撇撇嘴,悠然一挑凤眸:“不劳大驾。” 两人眸光交织互不相让,在空中一阵噼里啪啦的激斗,半响,战北烈咧嘴一笑八颗牙齿齐齐露了出来,拍拍身上的中衣,大步一抬就倒在一边的榻上,道:“看你有伤在身,本王让着你。” 翻过身来的一刻暗暗唾弃,活该,让你看上头母狮子! 冷夏唇角不着痕迹的一扬,也缓缓躺了下去。 两人各自躺在**沉默无语,四周一片静寂,偶尔传来一两声低回的蝉鸣,喜欢的人就躺在旁边,此时的战北烈哪里睡得着,翻来覆去好像身上招了虱子,床脚吱吱呀呀作响,更添了几分烦躁。 半响,战北烈翻过身子,看着闭着眼睛静如处子的冷夏,心头猫抓一样的感觉,脑海里脱缰野马似的狂奔到了当日亲吻的那一瞬,不自觉的翘起嘴角。 正回味着,突然,下身一阵毛骨悚然的凉意…… 对面的冷夏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凤眸凉飕飕的瞥了一眼他的下腹处,警告的意味十足。 该死的,反应真快。战北烈干咳一声,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暗哑:“睡觉!不然我就过去了!” 冷夏狭长的凤眼微微眯起,一点都没把他色厉内荏的威胁当回事,慵懒反唇:“纸老虎。” 这母狮子,要不是看在你身上有伤,本王就地正法了你!战北烈气结,烦躁的一捶床榻,从齿缝里磨出一句话:“你是本王的王妃。” 冷夏自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自大婚到现在不说两人还未洞房,就连他碰自己一下都要顶着受伤流血的压力,身为一个现代人,若说到了现在还不明白他对自己的感觉,那未免也太可笑了些,可是她自有她的坚持。 微微一笑,带着几分近乎狂妄的傲然:“等你成了我的男人!” 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这句话大婚当日的第一次交锋她就说过,可那时他并未当做一回事,此时再次听见,他的心头微微有了几分触动,几分摇撼,几分渴望…… 两人不再言语,静静的躺在各自的床榻上,心事万千流转。 月光透过窗格流泻而下,清风微拂,摇曳一地莹白的光影,一室静谧…… 果然有些二 清早,一阵衣袂轻拂的声音传来,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睁开眼,眸中一片清明,锐利的视线射向房外。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推开。 青衣人于门口泰然而立,面无表情的神色中,没有半分闯入女子闺房的尴尬,一片坦然。 冷夏身为杀手的习惯,时刻保持警惕状态,就连晚上睡觉也不会褪去里衣,以便随时随地应付突然的刺杀,再说作为一个现代人,也并未有那么多的男女之防,所以对于他的冒然闯入,倒没觉得有太大的不妥。 而一旁的战北烈就没有这么淡定了,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个彻底,母狮子的闺房老子都没来过几次,昨天拔箭解毒就罢了,你还来上瘾了! 青衣人似是感受到他的敌意,偏了偏头,目光中一片茫然,也许是这个问题难住了他,眉毛狠狠的一皱。 半响,他将呆板的视线撤回,走到桌前将背后的药箱放下,取出纱布,缓缓转动脖子看向冷夏:“换药。” 柳眉一挑,冷夏露出一个颇感兴趣的表情,这人真是二的可以,想必对他而言男女之间并无性别之分,不敲门只是因为……不懂敲门。 战北烈也看明白了,这小子……那就是个缺心眼!鹰眸微微眯起,深沉的嗓音问道:“阁下可是慕二?” 这次青衣人没再迟疑,头颅微不可查的点了下。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了一眼,果然是神医慕二,早在他出现之时两人已经有了猜测,然而经过接触又不禁暗叹,这样的人也能成为神医,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战北烈继续问道:“阁下来此所为何事?” 慕二思考半响,微微转动眼珠看向战北烈,那双呆板的眸子中清清楚楚的传递出了一个名为鄙视的目光:不是你们叫我来的吗? 战北烈顿时一噎,脸上五光十色煞是好看,不再同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桎傀,阁下可解?” 这是冷夏第一次听说了官员所中毒药的名称,奇道:“何毒?” 身为皇室中人,竟会不知道“桎傀”?战北烈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解释道:“东楚皇室秘药,无色无味,中毒后没有丝毫征兆,若不切脉诊断仅从面色看不出任何迹象。需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一旦停药,半月后声息断绝!” 这次,慕二没有立即答话,而是将浅淡似琉璃的眸子转向了冷夏,目光依旧空洞,但那其中蕴含的意思却明显:你说呢? 顿时,那原本还压抑着火气等他答复的战北烈,气息骤然变得阴森无比,头顶青烟直冒,一口钢牙咬得咔嚓作响,你个缺心眼的竟然肖想老子媳妇! 冷夏柳叶般的眉毛也跟着蹙起,身体中残存的记忆是绝对没有这个人的,而且慕容冷夏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断然没有可能和他有过接触。可若是他的目标不是慕容冷夏,难道是穿越后的自己? 这个慕二突然出现,时机也太巧合了一些,总给她一个极为神秘的感觉…… 冷夏失笑摇头,不管怎么说,身为杀手之王的她,字典中从来没有怕字! 冷夏看向慕二,他对战北烈的杀气仿似浑无所觉,站定前方纹丝不动,只一双眼睛固定在她的身上,似是在等她的回答。她点点头,勾唇一笑:“请阁下出手相助。” 将落在冷夏身上的目光缓缓撤离,慕二无波无澜的点了点头。 战北烈拧着眉暗自思索,以母狮子的为人绝对不屑于说谎,她和慕二应是第一次见面,那么他的听从是为了什么?不论如何慕二此为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这个人情他记住了! 正想着,慕二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换药。” 战北烈收回思绪,走到桌前,正准备将慕二手中的纱布接过,给媳妇换药,老子当仁不让! 袖袍一闪,慕二退后一步,头颅略略歪着,嘴唇微抿,目光迷惘。 战北烈无奈一抚额,极力安抚下心头窜起的火气,跟个二百五置气,那绝对是没事找事,再度递去一个大度的眼神,声音不自觉的带了几分怜悯,难得的好脾气解释道:“我来换药。” 慕二眨了下眼,思考半晌,目光由迷茫转为执着,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斩钉截铁,言简意赅:“不!” 战北烈脸色铁青,怒道:“我是他夫君!” 慕二似乎明白了战北烈的意思,这次毫无迷惘,坚定的盯着手中的纱布,那意思很明显:我是大夫。 你他妈呆成这样,也好意思当大夫! 战北烈不再废话,铁掌一击他手臂,纱布便到了他的掌中,慕二反手一抄,纱布再次回到手里。 战北烈伸手欲夺,慕二紧握不放,掌推,腕击,指点,爪勾,两人两臂你来我往,就在这桌子上方以纱布为中心交起手来。 “刺啦……!” 迎雪进门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面,战北烈鹰眸微眯,慕二眉头紧皱,两人默默无语相对而立,一片片细小的棉絮漫天飘舞,仿似天女撒花落的两人满头满身。 冷夏俏面寒霜,目光跳过二人,对门外的迎雪吩咐道:“迎雪,给我换药。” “噢!”迎雪愣怔半响,忍受着两人的低气压小步跑到桌边,一边不客气的从药箱里拿出一块纱布,一边小声嘟囔道:“难道那块特别好?” 战北烈顿时一噎,气结的盯着满地的纱布碎絮,衣袖一拂,大步流星换衣服去了。 慕二低头看着满身的棉絮,更是一副忍无可忍的扭曲表情,脚尖一点刷的向房外掠去。 冷夏微微叹气,名字取的倒是有远见,慕二,果然有些二。 待迎雪将背后的伤口小心的换了药后,正好到了早膳时间,几盘色香味俱全的精致小点端上来,滚烫的粥熬得浓稠,散发着扑鼻的清香,冷夏简单的用了,如墨的目光落到清欢苑外,对迎雪吩咐道:“去把厨房的人都叫来,若有人问起,就说因着前几日皇后在此,我论功行赏。” 迎雪迈着碎步小跑的去了,虽不明白,却也知道不该自己问的不要问,王妃的吩咐照做就好。 小半刻后,一阵散乱的脚步声自外传来。 紧跟着一个人影挥舞着一把绿油油的菜叶自房外飞奔进来,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眼睛里忽闪的,尽是见了救星绝处逢生的欣喜若狂。 不服?打到你服1 一个人影挥舞着一把绿油油的菜叶自房外飞奔进来,披头散发满身狼狈,眼睛里忽闪的,尽是见了救星绝处逢生的欣喜若狂。 来人以饿虎扑羊的迅猛姿态扑向冷夏脚边,嘴里高声呼喊凄厉哀嚎:“干娘啊!” 冷夏脚下一转,避过来势汹汹的“饿虎”,挑眉道:“李公子这是唱的哪一出?” “饿虎”正是当日被狂风三人拖走的李俊,他一扑未成摔了个狗吃屎,仰起那张瘦出了尖下巴的脸,梨花带雨的哭喊道:“干娘啊,你不能不管儿子啊!” 此时的李俊哪里还有半分当初赌坊内那不可一世的嚣张嘴脸,完全一副受气委屈小媳妇样,冷夏唇角微勾,噙了一抹颇为意外的笑意,以恶制恶,那三人倒是当之无愧的一把好手。 正想着,狂风三人从天而降,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恶狠狠的教训道:“你这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才一会功夫没看着你,竟然敢骚扰小王妃!” 李俊顿时浑身一抖,咧开大嘴正要再次嚎叫的时候,雷鸣“啪!”的拍上他后脑,眼睛一瞪,斥道:“今天的活干了没有?洗个菜洗了一夜还没洗完?这么点事笨手笨脚磨磨蹭蹭的,扫地挑水劈柴洗衣服倒夜香刷茅厕……你准备干到什么时候?” 说完立刻换上了一张狗腿的笑脸,朝冷夏嘿嘿笑道:“王妃放心,咱们这就把他拖走!” 闪电从雷鸣身后探出脑袋,握拳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冷夏悠然抱臂,凤眸瞥了眼可怜兮兮被揪着耳朵的李俊,点点头:“做的不错。” 三人见她面色无常并未生气,齐齐立正,高声吼道:“为王妃服务!” 话落后不约而同的狠狠瞪了李俊一眼,偶像交代的第一次任务,你小子差点给咱们捅了娄子,回去有你受的!提留小鸡一样揪着他的衣襟,一眨眼没了人影。 “干娘啊……”清欢苑外,随着几根菜叶自空中飘舞下来,李俊凄惨的颤声哀嚎渐行渐弱…… 冷夏摇摇头,将目光转向侯在门口的一堆仆众,伙夫、婆子、丫鬟、小厮统共浩浩荡荡三四十人,皆局促不安的低头站着。 锐利的视线一个一个的扫过去,在一个青衣小厮身上微微一顿,那小厮黑黑瘦瘦,八字眉,细长眼,始终半敛着眼睫。冷夏唇角一勾,将视线自他身上撤回,对外面一众人说道:“这几日王府事多,厨房辛苦了。” 外面顿时响起一片“不敢不敢”的应答声,待声音消下去,冷夏继续道:“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在此,对厨房的膳食极为满意,昨日本宫受了点小伤,今日这膳食就清淡养生了不少,你们倒是有心了,行赏。” 迎雪立时会意,将准备好的红包拿出来,一张张红包内鼓鼓囊囊的,外面一众伙夫婆子们顿时乐开了花,脸上泛着喜色,无一不是红光满面喜气洋洋。 只有那青衣小厮,动作表情虽然和众人一致,但那细长的眼中却分毫欣喜都无。 红包一个一个的发到众人手里,待他们连连谢恩后,冷夏摆摆手让他们离去,浩浩荡荡的几十人眉飞色舞的向厨房走去。 冷夏将目光定在那青衣小厮上,唇角缓缓的一勾,心里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鱼就先让它游着吧。 烈王府,书房。 一身合体的黑色棉袍随意的披在身上,带着湿气的墨发散在脑后,战北烈周身散着微微的沐浴香气,坐在宽大的桌案后,看着面前的手下,问道:“可有线索?” 钟苍板着一张扑克脸,恭敬的汇报:“爷,钟默传来了消息,确认邓九指在十年前已经死了,死于东楚地界一个普通的山村,死因没有可疑,据说他在死前已经娶妻生子,有一个后人,不知所踪。” 战北烈点点头,这样说来,那连环子母箭极有可能是被那个后人带走了,只是这人是否就是当日山峰上射箭的黑袍人,还说不准。 继续问道:“第二拨刺客的尸首上可有发现?” 钟苍僵硬的嘴角迅速的抽了抽,一侧的牧天牧阳齐齐吞下一口唾沫。 三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爷啊,您好歹也给咱们留一个活口啊! 想起昨日去寻找线索的时候,整个密林里竟然没有一具完整的尸首,全被暴怒中的王爷切成了一块一块的,对着满地的碎尸,那还能有什么发现? 当然这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所有关于小王妃的事,那都能让爷不淡定,更何况还是毒箭没骨这样的重伤。 钟苍快速的组织了一番语言,回道:“刺客尸首上没有任何发现,不过在黑袍人所在的山峰发现了一点痕迹,属下在山腰处找到一支弓箭,箭头上沾有已干的浓黑毒血,还刮着一片布屑,相信就是爷伤了黑袍人的那支,弓箭贯穿骨头飞出最后掉落在山腰……” 牧天补充道:“属下已查明布屑是大秦所产的布匹,弓箭也是大秦所造,相信黑袍人在出手前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这也是属下认为两拨刺客不是一方人马的原因,北燕刺客很明显是日夜兼程匆忙而至,才会留下极大的疏漏。” 牧阳见战北烈拧起眉,暗道不好,这俩缺心眼的,明知道王爷急于查明刺杀小王妃的凶手,还在这东拉西扯些没用的。 他轻咳一声,赶紧汇报起最为关键的线索:“爷,咱们在弓箭上沾有的毒血内发现了问题,那毒中不仅含有和小王妃所中一模一样的毒素,还有一种东楚皇室控制手下所用的毒,和上次进宫途中刺客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话未说完,猛然卡了壳! 牧阳只觉得房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前方本来悠然而坐的王爷瞬间绷紧了身体,那阴森森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本王倒是不知道,何时我烈王府里倒有了毒药行家?” 不待牧阳答话,兄长牧天率先解释道:“王爷,咱们是去问了神医慕二,慕公子医毒双绝天下皆知,没想到这慕公子只看了一眼,就说出了……” “咳!” “咳咳!” 钟苍牧阳同时咳嗽的震天响,总算把牧天那含着崇拜的话给打断了,你这傻大个儿,这也是能说的么? 没听过“情敌相轻”吗! 看爷那脸色黑的,看爷那身体绷的,看爷那拳头攥的,就差冲出去和慕二火拼了! 三人偷偷瞄着前面王爷的脸色,见他烦躁的挥了挥手,顿时如蒙大赦“刷!”的没了人影, 待他们走后,战北烈一双好看的剑眉拧成一团,那二愣子,不会真要和老子抢媳妇吧…… 冷夏不知道战北烈这几日是怎么了,凡是有慕二在的地方总有他的身影。 大秦官员所中的毒已经解了,紧随而来的是五国大典的准备事宜,他既不去军营也不上朝堂,每日里所有的军务政务通通搬到王府的书房处理,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慕二出现在她周围十米之内,战北烈总能在十分钟内好似一阵狂风般赶到。 就拿此时来说,慕二面无表情的给她把着脉,战北烈就杵在她身侧,一双鹰眸探照灯一般盯着慕二,闪着“啪啪啪”的光。 半响,慕二收回落在冷夏皓腕上的修长手指,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刻板的字眼:“无碍。” 冷夏的身体本来就极为强健,再加上几日的卧床休养,这伤已经开始慢慢的恢复了。 见她朝慕二点头致谢,战北烈立刻警惕的眯起眼睛,深沉的语调吐出酸溜溜的话语,坚决捍卫媳妇主权:“神医相救之恩,本王替内子多谢了。” 话外之意,哪里凉快你就哪里去吧,这母狮子已经有主了! 内子…… 冷夏接过迎雪递过来的药,那端着碗的手顿时一个颤抖,摸了摸胳膊上“刷刷”立起的汗毛,优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慕二显然是听不出这其中博大精深的含义,冲战北烈微微点了下头,那态度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 就在战北烈感叹“二愣子也很识时务”的时候,他纠结的皱了皱眉,转动眼珠将目光定在冷夏身上,缓慢而呆板的说出了几日来最长的一句话。 “内子,还有何事需要我帮忙?” “噗!”冷夏忍不住喷出一口药汁,嘴角抽搐着回道:“没……没事。” 慕二轻轻呼出口气,仿似如释重负,浅淡似琉璃的眸子里一片明澄,那其中蕴含的清澈任谁都看的出来,当然,这个“谁”绝不包含此时吃醋吃的脸都青了的战北烈…… 内子! 他妈的二愣子,果然是要和老子抢媳妇!本王今天就跟你探讨探讨人生的意义…… 清欢苑外。 一个背着行囊的少年瞪着面前仿若蝗虫过境一般的残破苑落,大张着嘴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 此时的清欢苑,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高大的围墙正中空出来一个大洞,泥砾“扑扑扑”的落下来,主殿的屋顶上凭空缺了一块,几片砖瓦颓然的挂在上面,迎风颤抖。 少年“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我的妈啊,这简直比世界末日还要世界末日! 再看天空上方,两个身影你来我往飞沙走石,以二人为中心形成了一股龙卷风似的风暴,腾腾气浪一股接着一股扩散开来…… 气浪? 气浪! 少年惊恐的撒腿就跑,后面一阵推力猛然袭来,整个人在天空七百二十转体前空翻后,灰头土脸的跌落到墙角…… “哗!”的一下,瓦砾好似落雪一般砸下,好死不死的全砸在他的脑袋上。 少年拾起一块瓦砾,揉着脑袋欲哭无泪:“瞄准都没有这么准!” “林青,过来!”一道鬼鬼祟祟的声音自远处响起,闪电头顶锅盖躲在屋檐下,招着手唤道。 这个少年正是结束了一月特训的林青,他连滚带爬的朝闪电奔去,途中还要左挡右避闪开漫天落下的不明飞行物,一路披荆斩棘英勇无敌。 狂风很仗义的递给他一个锅盖,敲了敲自己头上的,示意:顶着。 人间自有真情在啊!林青泪流满面的接过,缩了缩脖子,躲开一块飞过来的石头,颤巍巍的问:“这唱的是哪一出?” 闪电双拳紧握,敬仰答:“探讨人生的意义!” 雷鸣双眼放光,激动答:“扫清幸福大路上的绊脚石!” 一个锅盖探了过来,藏在下面的狂风咧嘴一笑,憨憨答:“比武……” 嘴角抽了一抽,林青仰望着上空两个激战的身影,战神和神医,果然不是咱们凡夫俗子能明白的。 几人一边扣着锅盖悠哉观战,一边暗暗想着,跟着小王妃就是悠闲啊,没什么工作不说,还能观赏高手过招。 看爷和神医这一对掌的姿势,太帅了! 两掌相对,震荡的罡风猛烈扫过,四人身后的一棵大树拦腰而断,眼看着就要砸下,四人不约而同的向四个方向闪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嗯,悠闲是悠闲,就是危险点…… 正欲说话,就见冷夏自主殿内悠然走了出来,一袭白衣飘逸若雪,步履看似极为缓慢,云端漫步一般悠哉,然而一眨眼已经到了近前。 打量了一番一月未见的林青,二话不说倏然出击,林青大惊向后倒退一步,脚下一转避过这猛烈的一拳,还未回身脖颈已被她灵蛇般的手缠上! 冷夏收回攻势,微一点头:“还不错,跟我走。” 林青呼出一口大气,总算没让姑娘失望,这一月的训练好歹能躲过姑娘一招了。 冷夏径自向外走去,看也不看半空中为她打的天昏地暗的两人,边走边对狂风三人吩咐道:“我回来之时,回复原貌。” 三人眨眨眼,再眨眨眼,齐齐望天,刚才谁说悠闲来着? 去武器店将打造的腕器取回,冷夏带着林青一路向西郊别院走去。 此时那只特意打造的武器就在她的手腕上扣着,做工极为精巧,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普通的护腕,掩在飘逸广袖之下,毫不起眼。 林青心里猫抓一样的好奇,眼角时不时的瞄着她的手腕,一道凉飕飕的视线瞥过来,顿时虎躯一震,板起一张僵尸脸,摆出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开玩笑,他可没忘了当初是怎么被姑娘收做小弟的,那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的手段已经深深印在了骨髓里,万一姑娘一个不高兴把他当麦子收割了可不划算。 还未临近西郊别院,就能听到里面齐刷刷的跑步声和铿锵有力的大喝声,训练有素。 林青狐疑的鼓了鼓腮帮子,他在军营训练了一月时间,此时对于这些也算的上略知一二了,不由得疑惑道:“姑娘,这些人不像是游勇散兵,这训练听起来极有章法。”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唇角一勾,悠然向前走去。 很好,被搁置在别院整整一月自生自灭,依然斗志昂扬士气高涨,这些人就是她的第一支势力! 烈日杲杲,炎阳似火。 此时的别院内,四百名侍卫围着偌大的演武场一圈一圈的跑着,头顶火辣辣的太阳炙烤下,一个个汗流浃背。 突然,跑在最前方的一名身材健硕的汉子步子一顿,举起手臂示意后面停下来。 “刷!”整整四百人齐刷刷的自前进中顿住身形,面色肃穆的朝演武场的阶梯处看去。 一身白衣的少女泰然步来,眉目如画,面色清冽,衣袂飘飘间气度凛然,仿似踏花而来的林中仙子,步步生莲。 众人不由得一愣,安宁公主他们都是认得的,送嫁的路途中也不乏有人和她打过交道,胆小怯弱唯唯诺诺,绝不是如今这般样子。废物公主的大名传遍五国,又岂会是这等风姿? 最前的健硕汉子虽然心下不解,却也并未怠慢,皱着眉行了一个粗糙的跪礼:“属下侍卫统领池虎,见过公主。” 池虎看上去二十五六岁,身材魁梧,肤色黝黑,正是冷夏夜探别院那日的领头人。 冷夏微一点头,称呼公主而非王妃,这种不合宜的称呼,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份,唇角轻扬,问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 池虎起身,低头答道:“属下等追随公主远至大秦,自然是跟着公主的。” 冷夏将目光落在池虎身上,字字句句不忘提醒她的身份,心思缜密远非看上去的这般憨厚,直过了半响,她缓缓说道:“你该唤我为王妃。” 这话落下,不少侍卫抬起头来,将愤怒的视线投向她,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明明白白的控诉着她的忘本。 她悠然接着众人的注目礼,仿似浑无所觉,继续扔下一个炸弹:“你们送嫁来了大秦,就已经不再是卫国人了。” 四百人中顿时出现了一阵细微的**,一人最先沉不住气,高声喝道:“公主,你可还记得太子殿下?” 冷夏准确的在人群中找到了说话之人的位置,那是个二十岁左右的高瘦青年,长的极为英气,她上次来时见过,知道他名叫齐盛。 盯着他充斥着怒意的眼睛,冷夏一字一顿吐出:“我不记得。” “哗!”人群中顿时沸腾了,四百双眼睛齐刷刷的射向冷夏,那眼中饱含了惊怒和敌视,齐盛双眼通红的就要冲上来,被身侧的人一把拉住,那人冷夏也记得,是个方脸的中年男子,名叫周仲。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拽住齐盛,嘴里不住的劝道:“别冲动!” 周仲狐疑的目光瞥向冷夏,两人眸光相对的一瞬,他周身一颤,这是什么样的目光,冷冽慑人光华流转,这样的人绝非庸才,如何会是那个懦弱又木讷的废物公主? 冷夏将目光收回投向攥紧了拳头的池虎,说道:“不绕圈子了,从今往后你们跟着我。”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片嗤笑声,仅有少数几人皱着眉暗暗思索,这其中就包含了池虎和周仲。 “太子的仇,我抗下了。”冷夏也不介意这些讥嘲不屑的笑声,冷冽的声音径自说道:“不论我是否记得他,这仇我来报!” 顿时,人群中没有了声响,众人两两对视一时拿不定主意,短暂的沉默后,齐盛嘲讽的话语再次响起:“你来报?你凭什么……” “齐盛!”池虎和周仲同时高喝出声,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老子今天就是要说,谁也别拦着我!”齐盛英气的面容上挂着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睚眦欲裂的指着冷夏,粗声道:“说的倒是好听,你凭什么给殿下报仇?就凭你废物公主的名号?” 不错,她凭什么?众人眼中齐齐一闪,嘲笑的看着冷夏。 一个废物和亲公主,和他们同样是西卫的弃子,报仇? 冷夏也不恼,慕容冷夏的废物名号响彻五国,的确没什么信服度,既然如此,那就采取最直接的办法。 不服?那就打到你们服! 不服?打到你服2 冷夏面色冷漠,从地上随意捡起一根树枝,玉手朝对面四百人冷冷的一勾,狂妄至极,一起上! 短短的一个动作,霎时让对面的四百个侍卫铁青了脸,他们是太子殿下的护卫队,无一不是训练有素身手凌厉,如今这个一丝内力都没有的废物公主,竟要他们一起上? 以一敌四百? 这绝对是侮辱! 冷夏冷冷一笑,两眸射出灼灼寒光,轻启朱唇:“既然你们不珍惜机会,那就别怪我了!” 话音还未落下,整个人腾空暴起,手持树枝仿似一道流星跃至四百人中间,森严的杀气丝丝缕缕的弥漫开来! 四百人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各色兵刃反射着寒光,犹如一张大网铺天盖地的向她罩来。 自进来别院就侯在一旁的林青,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她一直知道姑娘的彪悍,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四百人的围攻姑娘只一个人如何能招架的住? 但是他却不知道,冷夏是前世的杀手之王,黑暗霸主! 她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走过来的! 若说其他,冷夏不敢夸口,可是杀人?她若论第二,绝没有人敢称第一! 冰冷的杀机在黑瞳中不住跳跃,冷夏行如鬼魅,在一众侍卫中穿梭辗转,一片刀光剑影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伤到她,手中的树枝仿似跳舞一般划出优美的弧线…… 小半刻后,冷夏衣袖一挥向后退去,一道白色的光影掠过,眨眼的功夫已经稳稳的站定在四百人的包围之外。 而对面的四百人,每一个人的勃颈处皆有一道树枝划过的浅浅血痕,无一例外! 冷夏浅浅一笑,一袭白衣,昂首伫立,那双凤眸中蕴含了漫天的璀璨,亮的人不敢鄙视,那唇边的浅笑暖意盈盈,哪里还有半分方才出手时的狠戾! 四百个侍卫面面相觑,骇然的盯着对方脖颈上的血痕,若是方才公主手中有什么利器,那他们…… “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没有人敢再想下去了,这样的身手,这样的手段,若是还不能为殿下报仇,那么还有谁能? 他们吗? 他们这群丧家之犬吗? “砰!”侍卫统领池虎率先跪地,高声道:“效忠我主!” “砰!”身后的众人一齐跪地,用力之大,地上尘烟轰的扬起,连地面也似乎震颤了几下,呐喊声声响彻云霄:“效忠我主!” 冷夏面色不变,将目光投向场中唯一站着的人……齐盛,此时他双拳紧握,脸上泛着汗珠,眼睛盯着地面,那面上的表情说不清是尴尬还是羞愤。 冷夏凤眸一挑,悠然道:“说。” “你……你……”齐盛支吾半响,终于一咬牙一跺脚,问道:“你真能为殿下报仇?” 冷夏傲然一笑,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傲然道:“我从不说谎,更不说没把握办到的事,我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质疑我!” 终于,最后一个刺儿头齐盛也跪了下来,高声宣誓:“效忠我主!” “很好,从今以后,我不需要你们有是非对错的概念,你们要做的只有服从!”冷夏满意的点点头,让他们起身,厉声说道:“我要你们绝对的忠心,绝对的服从!” 目光在四百人身上环视一圈,一个一个观察他们的面色后,冷夏大喝:“做不到的人,现在就站出来,要去要留,我绝不阻拦!我冷夏的手下没有废物!” 等了片刻后,见没有人出列,冷夏的声音中含着凛冽的煞气:“这是你们做出的选择,接下来的几个月,我会对你们进行严格的训练……” 她看着面前的四百人,眼眸中杀气冲天! “按规定时间操练,凡迟到者,斩!” “心有不满宣之于口者,斩!” “违抗命令者,斩!” “斩!” 一连串的“斩”说下来,四百人不自觉的感到热血沸腾,瞪着眼睛站的笔直,浑身的肌肉都紧绷到了一起,微微的颤抖着,望着面前那煞气凛然的小小少女,不自觉的带上了崇敬的意味。 一侧的林青看着四百个脸色通红的大个子,杵在娇小的姑娘身前好像见了狼的绵羊一样,捂着嘴笑的直打颤,这暗爽还没持续一会,就见冷夏微微转头将目光对准了他,悠然一笑道:“林青,你和他们一起。” 林青半张着嘴,脸上的笑意还没退去,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泪流满面的挪到队伍的最侧上乖乖站好,暗自唾弃,再让你偷着乐,自找的! 待他站好,冷夏面色回复肃然,继续说道:“现在,四百人分为分成两队,每队两百人,第一队我需要的是单兵作战能力强、身手出众的人,由齐盛担任队长;第二队我需要观察力敏锐,分析能力强的人,只要你除了身手外有一项擅长的能力,都归于第二队,周仲担任队长,总队长池虎,开始!” 周仲和齐盛狐疑的目光偷偷的瞥向冷夏,奇怪奇怪,姑娘怎么知道咱们的名字? 四百人中一阵喧嚣哗动,随即各自向着两人的身后靠拢列队,很快的分为了两个队伍,整齐的站好。 冷夏看着在两边队伍里犹豫不决的林青,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容,吩咐道:“你随便跟着哪一个队伍,但是两个队伍的考察你都要参加,若是不合格……” 林青捂着脑袋哀嚎一声,姑娘,咱今天才刚从军营回来啊,这算不算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无视掉他那副如丧考妣的德行,冷夏的目光在队伍里搜索着,然后定住在一个高大的男人身上,指着他问道:“方才打斗之时,你看我没有武器,也收起了手中的剑,很公平是吗?” 不待那男人得意,冷夏柳眉倒竖,大喝道:“战场之上还要讲公平的,一定第一个变成死人!” 见那人思索半响后垂下了脑袋,冷夏又指向了另外一人,问道:“我的树枝划上你脖颈之后,你主动站到了一侧,不再攻击,又是为何?” 那人高声回道:“若非姑娘手中的是树枝不是利刃,属下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很好,讲原则?”冷夏讥诮的眼眸觑着他,冷冷嗤笑,声音仿似寒风冷冽:“战场之上没有原则!想要保命,就要不择手段阴狠卑鄙,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给我想方设法让对手趴下!” 冰冷的目光在一众侍卫身上扫过,冷夏理直气壮,厉声道:“从今以后,你们没有是非没有对错,为达目的就要不择手段,丢掉什么所谓的公平原则,那些都不是能让你们活下来的东西!方才谁不够卑鄙,谁不够无耻,谁不够阴狠的,通通自己领罚!围着王府别院跑五十圈,不跑完不准吃饭!” 话音落下,四百人的面孔上齐齐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嘴角抽搐着向别院外跑去,这到底是认了个什么主子啊! 等不够卑鄙、不够无耻、不够阴狠的跑出去之后,偌大的演武场上就只剩下了三个人影,除去冷夏和林青外,唯一的那个自然是卑鄙无耻阴狠的……周仲。 唇角勾起抹戏谑的笑意,冷夏上下打量着周仲,年纪不到四十的样子,四方面,微微蓄了点胡须,一双狭长的眼中散发着沉着睿智的光芒。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仲轻咳一声,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要难看。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之所以选择池虎、齐盛和周仲,便是因为上次夜探别院时对于三人的印象。 齐盛虽然年轻气盛容易冲动,却贵在忠心,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你,终生都不会背叛,代表了这四百人的品格。 池虎想必担任了多年的统领,在四百人中威望最高,一身功夫也相当沉厚扎实,他是四百人的灵魂。 而周仲,不由得让她想起了战北衍那只老狐狸,他是这四百人中最先看的清形势的人,为人也懂得变通,不会拘泥于世俗礼教仁义道德,这样的人最适合做谋士军师,是这支队伍的脑子。 冷夏从衣袖中取出一张信笺,递给周仲,吩咐道:“今日他们回来之后就可以休息了,从明天起,卯时出发,全体围着别院跑五十圈,回来后按照这上面列的程序开始训练。晚上亥时学习基本战术,有没有问题?” 周仲果真是心思缜密,先将信笺上的内容反复思量之后,捋着下巴上那几根胡须,眯着眼睛道:“没问题,这个绝对没问题。” 林青探过来将信笺扫了一遍,狐疑的瞄了瞄冷夏,这么简单? 冷夏神秘一笑,笑的两人毛骨悚然汗毛直立后,悠然打了个响指,向别院外走去。 看着简单而已,真正训练起来,等着哭爹喊娘吧! 冷夏回到清欢苑的时候,狂风三人正顶着锅盖补围墙上的大洞,屋顶的是没办法弄的,因为天空上的两尊神……还在打! 终于搞定,闪电欢呼一声,三人一个击掌还没来得及欣喜,战北烈一个掌风扫过来,那刚刚摞好的砖块霎时轰然倾倒! 别说小王妃回来前完工,补到海枯石烂也经不住俩人的无间隙攻击啊!三人抖着嘴唇瞪着忙了一上午的工程,欲哭无泪,神啊,救救咱们吧! 就在此时,两道飞箭朝着天空上两人倏然袭去,位置刁钻直取二人咽喉要害! 战北烈和慕二一惊之下同时退开落到主殿的屋顶上,一只鹰爪临空灌出勾住屋顶的弯檐,另一头的少女猛力一拽顺着鹰爪的拉力飞上屋顶,稳稳落于二人中间。 狂风三人惊喜的吞下口口水,苍天啊,大地啊,神终于来了啊! 主殿屋顶上,三神鼎立,二人中间的冷夏柳眉一皱,收起鹰爪不耐烦的挥挥手,那意思很明显:该干嘛干嘛去吧! 慕二呆板的眼珠看了她一眼,再移到战北烈的身上,似在思考…… 冷夏嫌弃的目光在他沾满泥土的青色衣袍上扫过,慕二顿时被转移了注意力,低下头的瞬间猛然变了神色,仿若木雕般永远纹丝不动的脸上,沿着嘴角出现了一丝龟裂,脚下一点飞奔而去,想都不用想,换衣服去了。 冷夏满意点头,将目光转向自她出现就带了一分忐忑的战北烈,这次的效果很好,话都不用说,整个人已经不见了。 纵身一跃落下地面,狂风三人两眼放光的仰望着她,那眼中满满的凡人见了神抵的崇拜,冷夏白眼一翻越过三人向战北烈的书房走去。 三人一腔热血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灰溜溜的继续补大洞去了。 烈王府,书房。 战北烈洗完澡,一边愁眉紧锁的走到桌案前,一边嘟囔着:“本来就不受母狮子待见,这次更没形象了。” 半响又摇摇头,翘着嘴角道:“母狮子先把那二愣子赶走了,说明没把本王当外人啊!” “吱呀……”门被从外面推开,冷夏边迈进来边问道:“刺客一事,如何?” 战北烈心虚的瞄了她一眼,见她并未将自己方才的话听进耳里,轻咳一声回道:“第一拨北燕,第二拨东楚。” 冷夏点点头,勾起一抹冷笑,东楚……很好,慕容冷夏的死因有八分可能是因为东楚,如今再加上刺杀萧凤和伤了她这一茬,这梁子结大了! 战北烈看着她面上的神色,也猜出了一二,剑眉一皱,道:“此事有我,你莫要插手。” 冷夏微微侧身,漆黑如墨的眼眸自门外望向天空。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极远的北方一只雄鹰在空中振翅盘旋,发出清亮的鸣啼。 冷夏郑重唤道:“战北烈……” 这是冷夏第一次唤他的名字,战北烈心尖一颤,就听她清冷的声线继续说道:“我冷夏,不需要依附于任何人!” 她这番话说的毫不客气,战北烈却没有分毫的怒意,他定定的看着冷夏那张因箭微微伤失了血色的面孔,苍白柔弱的表象下是让他心颤的独立坚强。 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不自觉的勾起,他一直都知道冷夏是不一样的,不是需要攀附着别人才能生存的菟丝花,而是这烈王府内随处可见的松柏,姿态挺拔,风骨傲然。 然而如今才真正的明白,正是因为这个不一样,让他将冷夏放在了自己俾睨天下的眸中,更放进了那颗坚硬若铁热烈如火的心。 他开始认真的思考昨夜冷夏的那句话:成为她的男人! 冷夏回转头看着一瞬间变得清朗愉悦,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的战北烈,伸出白玉般的纤纤素手,提议:“合作?” “啪!”的清脆一响,铁掌毫不犹豫拍了上去,一黑一白,一纤细一厚实,两只手心相覆,掌纹纠缠在一起…… 此时两人皆未想到,这痛痛快快的一击掌,注定了五国大陆今后的不太平,这一双男女将会在今后的日子里,携手杀出一条血路,以雷霆万钧之势强势崛起,在这烽烟四起的世界中,掀起一番狂风暴雨! 这一执手,就是一生…… 直过了半响,这时间长到冷夏连抽了三次都没将手抽出来的时候,战北烈终于恋恋不舍的松开大掌,挑眉问道:“可会下棋?” 冷夏收回手抬眸一笑,傲然回道:“个中高手!” 战北烈让她气乐了,这母狮子,从来不知道谦虚为何物,下巴一扬,挑衅道:“本王让你三子!” 冷夏回以悠然微笑,那笑容之美仿若夜昙偷绽,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却怎么看都带着一分凛冽的杀气。 战北烈瞬间被她激起的战意,高声道:“取盘棋来!” 隐在周围的牧阳握拳叹道:“小王妃果然是偶像啊,爷的棋艺可是举遍天下也找不出一个敌手。” 牧天赞同的直点头:“知难而进永不言败自强不息百折不挠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任凭狂风起稳坐钓鱼船!” 待侯在外面的小厮取回一副棋盘,麻利的摆上桌案后,两人对桌而坐,冷夏执黑子,战北烈执白子。 冷夏也不推辞,白净纤细的手指拈起一子落下,棋落无声,战北烈缓缓一笑,骨节分明的大手也拈起一子,快速落下。 “五国大典,你待如何?”冷夏歪着头看向战北烈,边问边落下一子,干净利落。 “也到了回击的时候了。”战北烈一双鹰眸回视着她,说着也落下一子,斩钉截铁。 两人一边说一边飞快的落子,皆是下子如飞毫不犹豫。 冷夏身为杀手之王,信奉的是进攻是最好的防守,战北烈是大秦战神,那更是杀伐果断,铁血争锋。 “战事将起。”冷夏微微一笑,语气笃定的落下一字。 “不足为惧!”战北烈鹰眸含煞,话语铿锵回以一击。 世人皆知,内有战北衍贤明果决励精图治,外有战北烈横扫**所向披靡,一一武将整个国家治理的铁板一块,绝对是一统天下的最强劲敌。 由前日暗杀就能看出,两拨人不是一方阵营,却不谋而合的选择了大秦皇后和烈王妃。 风起云涌的局势,不远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棋盘上黑白子交错纵横,每每看似散漫无章,细细思来却是首尾兼顾暗藏锋芒! 两人不约而同的将赞赏的目光落向对方,皆含着一切尽在掌中的俾睨神情。 待冷夏悠然离开,战北烈望着伊人远去的背影,嘴角缓缓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偷偷的摸了摸手心,那一击掌的温热还残留其上。 就在此时,外面一阵谈话声偷偷的响起…… “你说,爷还是雏不?”这是牧阳鬼鬼祟祟的声音。 “必须的,到现在都没和小王妃洞房。”牧天带着三分怜悯七分恨铁不成钢。 大秦战神眉头一皱,阴森森道:“滚出来!” 牧阳牧天顿时吓得一抖,连滚带爬的掉下屋顶,一双眼睛到处乱转,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战神的那张煞星脸。 战北烈森寒的目光在恨不得把自己藏进地缝的两个手下身上扫过,声音冷沉:“嚼主子舌根……” 牧天小声嘟囔着:“属下也是为了王府的未来担心,这好好的媳妇怎么就变成合作关系了。” 牧阳拽了拽他衣袖,仿似无意的小声说道:“放心吧,小主子也是有可能诞生的。” 小主子…… 战北烈耳尖一动,不自觉的在脑中勾勒出一个小小的冷夏,莹白透嫩的肌肤,水灵灵的凤眼,长而弯的睫毛,圆鼓鼓的腮帮子,小短腿扑棱着叫出软软濡濡的……“爹爹……” 一时间,心都化了,不由得发出一阵带着几分憨意的轻笑…… 牧天偷偷瞄了眼大秦战神那诡异的表情,点了点头道:“是有可能,说不准再过个三五十年的,小主子也就出世了!” 三五十年…… 战北烈继续傻笑。 三五十年? 战北烈眸子一闪。 三五十年! 大秦战神顿时鹰目一瞪,拍案而起,这可不行! 战神追妻(一)1 清早,冷夏依照惯例起床跑步,方一迈出苑落,顿时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苑外新发枝的桃花树下,大秦战神以及其诡异的姿势翩翩而立,一臂背在身后,一臂直直的伸着,手掌撑着树干,头颅仰起四十五度角眺望天空,微风拂过,粉嫩的花瓣漫天飘洒,周身散发着深深的寂寥…… 听到声响后,战北烈优的转过头,一双幽深如广袤星空的眸子直勾勾的凝视着冷夏,眼波盈盈流转,如心事声声轻悠低诉,隐含惆怅。 远处隐着的闪电瞪着圆圆的眼睛,赞叹着:“瞧爷那姿势,太帅了,绝对拿下小王妃!” 雷鸣做西子捧心状,猛点头:“那一仰首的忧伤,我的心都要化了……” 狂风谨慎的打量了雷鸣一番,悄悄将身体向外挪了挪,这人,危险! 此时的战北烈已经完全入戏了,一双鹰眸内秋水无边,粼粼荡漾,带着一种缠绵的忧郁之态,交织成一张柔柔的网流泻向对面的冷夏。 两人眸光相对的一瞬,冷夏顿时抖了一抖,猛然向后退了一步。 沉默半响,战北烈勾唇一笑:“今天天气很好。” 冷夏望天,此时不过是寅末时分,天才刚刚亮了一点,你也能看出天气好? 战北烈继续笑:“你今天很美!” 冷夏低头看着自己那一身曾经被他批判为伤风败俗的紧身衣,戏谑的挑了挑眉,问道:“不丢你大秦战神的脸了?” 大秦战神面上半分尴尬都无,再接再厉:“别出心裁,独树一帜!” 冷夏终于受不了了,缓缓走到他身前,凤眸定定的看着他的眼睛,微笑建议道:“桃花不适合你。” 说完拼命压下手臂上立起的汗毛,脚下一抬从战神身侧迅速穿过。 错愕的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战北烈条件反射的问出:“那什么适合?” 这话落下,就感觉前方冷夏的身影再次跑的快了一些,望着大步逃窜的伊人背影,战北烈好看的剑眉拧成了一团。 明天找人把桃花都换成松树!大秦战神狠狠的鄙夷了一眼身后的桃花树,忆起昨日牧阳慷慨激昂、指点江山的情状…… “环境要浪漫!” “眼神要深情!” “说话要赞美!” part1,失败。 骄阳初升,还不算炙热的阳光洒在身上,暖意融融。 冷夏擦了擦额上微微渗出的细汗,突然旁边一阵舞剑的声音传来,转头看去,大秦战神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一侧的草地上,手持重剑舞的虎虎生风。 感受到她的目光,战北烈心尖砰砰直跳,坚决贯彻着钟苍的提议:广阔的胸襟加强健的臂弯…… 手中的重剑越舞越卖力,眨眼间数个变式,寒光闪烁的剑影在空中交织纵横,如银蛇狂舞。 他耍了一套自认为在所有的剑招里最帅的,临空腾转挪移,剑光海浪奔腾,将自己强健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终于在空中一个七百二十度回旋步后,落地收势。 战北烈于猎猎风中泰然而立,黑色衣袍翻飞鼓荡,身姿挺拔神情肃穆,手中剑尖直指云霄,一身顶天立地的霸道气势,彰显无遗! 完美! 左视图,右视图,俯视图,三百六十度无瑕疵表演! 唇角一勾,战北烈潇洒转头,转向冷夏所在的方向,露出一个极有魅力的表情,声音暗哑带着致命的**:“好巧!” 话音落下的瞬间,有魅力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那张俊面一瞬间出现了丝丝龟裂,黑了个彻底…… 只见那条羊肠小道上,空荡荡的一片哪里还有伊人身影,只余方才剑气挥洒间击落的花瓣无数,在空中漫天飘舞。 空寂无声的草坪之上,大秦战神暗恨的磨牙声咯吱作响。 用过早膳,冷夏牵着风驰在王府内散步。 远远就望见一队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的向这边走来,战北烈一马当先走在最前,身后跟着钟苍、牧天牧阳,和十几名府内的侍卫。 见到冷夏,牧天牧阳挤眉弄眼,钟苍暗暗握拳,终于不用顶着大太阳满府乱转了…… 战北烈四下里装模作样的看了看,表情之严肃简直堪比视察军营,指着远处一片苑落高声道:“那里,要加强防卫!” 暗地里却在不停的打着眼色:还有多远? “是!”身后手下喊的震天响,回以一个鼓励的眼风,就差将眼珠子抛出来了:就在前面,三十步,二十五步,二十步…… 到达! 战北烈猛然转头,目光落到她身上时摆出一副惊奇的模样,声音中极力压抑着兴奋,说道:“好巧。” 冷夏撇撇嘴,双臂环胸,好整以暇的问道:“烈王爷这又是在作何?” 战北烈轻咳一声:“视察王府,近日里刺客猖獗……” 看着冷夏那戏谑的笑意,战北烈这话也说不下去了,再次咳嗽一声,带着一众手下经过冷夏身边,黑着脸僵硬的向前走去。 身后的手下默默垂泪,王爷啊,咱这转了一上午,就说两句话,你不觉得亏吗? 冷夏不得不感叹缘分的奇妙,这半日下来,出门遇到树下仰望的战北烈,跑步遇到晨间练剑的战北烈,藏书库里遇到查找资料的战北烈,饭后散步遇到视察王府的战北烈,就连她在自己的卧房内,都好死不死的见到了前来送药的战北烈…… 此时,冷夏站在清欢苑一个角落里,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又是好巧?” 对面的大秦战神咧嘴一笑,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咱俩真是心有灵犀。” “唔。”冷夏点点头,眼中划过一丝笑意,道:“不知道接下来是不是同样的心有灵犀。” 战北烈一双鹰目顿时“刷刷刷”的放着光,面色肃穆,笃定道:“那是自然!” 冷夏再次深呼吸,脚下一转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战北烈急忙跟上,可不能让你给跑了,嘴里高声说道:“真是有缘!本王正要去那……” 这话说到一半,大秦战神顿时一噎,“咕咚”一声咽下了没出口的话,只见冷夏走到一座小屋子前,转过头微微一笑,那笑容真是要多和煦就有多和煦。 然后推开木门悠然走了进去,“啪!”的一声狠狠的关上门,木门和战北烈的嘴角同时颤了颤。 只见那颤抖不停木质的小门上,刻着两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茅厕。 战北烈风中呆立,听着里面哗啦啦的声响,忆起了昨日牧天憨厚的笑容。 “这女人啊,最相信缘分!” part2,失败。 翌日。 周福一阵小跑的截住了正要出门的冷夏,胖乎乎的脸上布满了大汗,恭敬行礼,焦急道:“王妃,王爷请您去书房一趟。” 那人,昨天就已经够不知所谓的了,今日一大早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冷夏柳眉一挑,问道:“何事?” 周福擦了擦脸上的大汗,想起方才王爷郑重的嘱托,一咬牙一跺脚道:“应该是极为重要的事,奴才不知,不过看王爷的面色紧张的不得了!” 又怕这力度不够,猛的握了握拳,重复道:“真的很紧张!” 见他这般模样,冷夏无奈的摇了摇头,一路向书房走去。 树荫中,牧阳看着远处走来的身影,双眼放光,激动不已,来了来了! 牧天脚下一点向书房内掠去,赶紧让王爷做好准备! 冷夏迈进书房的时候,战北烈正坐在桌案前,手执狼毫专心的批示着军务折子,神情认真而专注,眉峰紧紧的拧着,看也不看她直接说道:“坐。” 冷夏眉梢一挑,好笑的撇撇嘴,这是要反其道而行了? 一盏茶的功夫后,她无奈的抚着额头,看着前方专心批示军务折子的战北烈,深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窜起的邪火。 让周福把自己叫来,进了书房一句话也不说,只杵在书案后面埋头批折子? 冷夏终于受不了起身准备离开,战北烈却“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后,咳嗽一声,道:“再坐会!” 柳眉一蹙,冷夏眨眨眼倒也未反驳,径自去书架前挑一本书来看。 战北烈的书房极为宽敞,整个房间内装潢的刚硬而肃穆,足有一面墙大的书架上整整齐齐的码着各色军事书籍,冷夏挑出一本兵法,回到座椅上翻了起来。 战北烈松了一口气,继续坐下批示折子。 时间缓缓的过去,两人也不说话,各干各的,整个书房内一片静谧,只余狼毫在折子上刷刷书写和冷夏一页一页翻过书卷的声音。 终于,战北烈最先沉不住气,不时地拿眼角瞄着专注的冷夏,剑眉都拧成了一团,她怎么就不看过来呢? “砰!”的一声将手中的狼毫搁置桌面,战北烈极其严肃而认真的说道:“你别看书。” 冷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耸了耸肩,无奈道:“那作何?” 看我!战北烈以拳抵唇,轻咳了几声,张了几次嘴,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心里那句话,连肠子都别扭成了一团。 待冷夏像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摇摇头离开之后,战北烈盯着堆积如山的折子,泄气的坐回椅子上,再次的回忆起无影说那句话时深沉的样子。 “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part3,失败! 冷夏从书房出来,一招手,狂风三人顿时出现在了眼前,她吩咐道:“把李俊带去清欢苑。” 回清欢苑洗漱换衣后,用过早膳,恰巧三人提溜着李俊一阵风一样的飞过来,半空中一松手,李俊顿时颤声大叫着落到她面前。 今日的李俊比起前日倒是干净了不少,显然是来之前洗过澡的,着一身干净朴素的小厮衣褂,没有了当日的飞扬跋扈,乖巧无比畏畏缩缩的站在冷夏身前。 除了比起当日瘦了一大圈外,倒是没有什么伤痕,想来狂风三人心中也有数,好歹是丞相的外甥礼部尚书的儿子,身份摆在这,只是罚他做些苦力活而已。 “干娘啊!儿子终于又见……”李俊咧开大嘴刚说了一半,后面飞下来的狂风顿时拧上了他的耳朵,干娘也是你能认的!这小子,就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 冷夏双臂环胸,看李俊脸上疼的扭曲着还真诚无比甘之如饴的狗腿模样,轻轻笑道:“李公子这段时间在王府内,可还适应?” 耳朵被松开,李俊瞄了瞄旁边煞神一般的狂风三人,霎时缩了缩脖子,笑的比哭还难看,咧着嘴说道:“适应适应,非常适应。” 果真是一物降一物,恶人自有恶人磨,冷夏好笑的点点头,继续问道:“今后预备如何?” 听这意思可是饶了我了?终于不用再择菜扫地挑水劈柴洗衣服倒夜香刷茅厕了?李俊顿时双眼放光,挺胸抬头,高声宣誓:“唯干娘马首是瞻!” 此时的李俊就和当日的战北越一样,如果林青在此,定会叹一句:单纯,太单纯了!若是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将面临的命运,绝对是宁愿把手放在菜里洗化了,也绝不屈服! 狂风三人因为他的身份留了手,冷夏自然也是这个意思,李俊当日所为并未有多么不可饶恕的地方,不过是年轻气盛又生在显赫世家中,不懂得收敛罢了。 冷夏打了个响指,在一侧溜达着的风驰立刻乖顺的跑过来,边牵着它边向王府外走去,边对几分吩咐道:“干娘就不必了,狂风给他找匹马,跟我走。”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冷夏也看出来了,这小子虽然骄横放肆,却并非是一个蠢材,当日高高在上的李公子,能在第二天毫不顾忌颜面扑到在地唤自己“干娘”,之后一月的苦力活不仅坚持了下来,还分毫没有逃回李府找父亲撑腰的做法,足以说明他的机灵圆滑和识时务。 自然了,有李成恩那个溜须拍马到炉火纯青的父亲,又怎能练不出一点心思百转的本事。 出了王府,两人骑着马向西郊别院奔去,昨日一天的训练过后,不知道那四百人是个什么德行。 风驰自从认了冷夏为主后,就一直被闷在烈王府中,最多也不过是以清欢苑为中心四处溜达溜达,如今总算能出来放放风,撒开蹄子跑了个风驰电掣,一路无比的欢快。 四周景物一晃,已经到了别院外,冷夏下了马,拍拍风驰的屁股,让它在这林子里自在的跑去,风驰高昂的嘶鸣一声,顿时没了影,她带着李俊徒步向演武场内走去。 偌大的演武场上,四百名侍卫在身上、四肢和手腕上分别绑上了负重沙袋,正在重复进行着各种基础动作的训练,出拳,踢腿,肘击,屈膝…… 这看似简单无比的动作却做得众人汗如雨下脸色煞白,那击出去的手脚仿似筛子一般不住颤抖,让人不由得担心下一刻就会倒下。 昨日训练的开始,他们看到冷夏列出的计划还在心中暗暗窃喜,果然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公主,这些训练简单容易的很! 没想到整整一天结束下来,四百个虎背熊腰身体强健的侍卫们一个个就好像死狗一般,瘫在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整整四百人就没有一个还能站的住的! 最夸张的,甚至还有不少人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此时的周仲那真是欲哭无泪,自己简直妄为这侍卫队的军师,什么心思缜密什么沉着睿智,竟然也阴沟里翻了船!想到自己接近四十的人了,一把年纪还要受这非人的折磨,姑娘你怎么下的去这个手啊! 林青更是泪流满面,他跟着众人一起训练,只觉得这一手一脚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全身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酸痛麻痹的!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姑娘前日里那神秘兮兮的一笑,现在想一想,真是怎么看怎么奸诈啊! 冷夏自然不会让这四百人轻轻松松的,那一套训练计划可是冷夏前世里她自己曾经用过的,想想看吧,曾经训练出过杀手之王的方法,又如何会简单? 在四百人做完这些基础动作之后,接下来的训练便是诸如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倒吊等一系列的训练,这些看似没什么章法极为简单的动作,整整几个时辰坚持下来,到了最后身体内的每一块肌肉都会被训练到极致,同样的,也会累到极致。 然而这些也不过只是热身而已,紧跟着而来的是一些成套的拳法腿法,每一招每一式,都要全身的骨骼肌肉协调起来,所有的零件都参加运作,训练到的是周身的各个部位,相当于是用全身的力气来打出这一招。 每出一拳,每踢一腿,那尽的都是全力! 每天用尽全力的连续训练七八个时辰,完全是超出了一个普通人应有的负荷,又怎么可能不累到颤抖? 这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地狱式的训练,甚至可以说,真正试过这种训练的人,是宁可下地狱也不愿再来一次的。 此时,四百名侍卫刚刚结束这基础训练,一个个如同烂泥一样瘫软在地上,张着嘴呼呼喘着大气,看那样子就好像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战神追妻(一)2 冷夏站在门边已经看了许久,见到这满地横七竖八躺着的人,狠狠的皱了皱眉,厉声大喝道:“都给我站起来!” 众人闻言齐齐一颤,手脚并用的爬着,却是摇摇晃晃又跌了下去,死活都站不起来。 凤眸一凛,锐利的视线盯着他们这副没骨头的德行,冷夏柳眉倒竖,大吼道:“都他妈给我站起来!我数三下还趴在地上的,斩!” 话音落下,也不用她在数三下,所有人都如同弹簧一般猛然弹了起来,有好几十人几乎忍不住又要一头栽倒,却被身边的人扶住,一个个互相支撑着,咬着牙站的笔直。 “看看你们这副软趴趴的德行,都他妈别说自己是男人!”大步走到四百人面前,冷夏负手而立,冷冽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一扫过,冰冷的声音训斥道:“我告诉你们,别说什么为太子报仇,就你们这个废物样子,没有一个人配跟着我!” 众人被她说的羞愤难当,一个个喘着粗气,脸上通红一片。 突然,一个不服的声音喊道:“我们不是废物!这根本就是非人的训练,不可能有人能坚持的下来!” 冷夏看向说话之人……齐盛,再看看虽然没有说出来,但脸上的表情皆是赞同的其他人,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高声道:“我!” “我就是这么过来的!整整八年,我每日接受的就是这样的训练!”她昂起头,看着对面一张张不可置信的脸,冷声说道:“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无妨,明日开始我和你们一起,所有的负重我再加十斤,若是我可以,那么你们不妨好好的想想,自己是不是废物!” 四百人面带震惊的看着对面娇小的少女,皆都觉得这话也未免太过荒唐,八年? 如今年仅十五岁的公主难道在七岁时就能承受这样的训练? 开什么玩笑! 站在最边下的林青顿时急眼了,姑娘身上可还带着箭伤,如何能承受这么高强度的训练,更何况还要每一项负重多加十斤,这全身的负重加起来就要比他们都多五十斤啊! 他知道姑娘的意思是要立威,可是也不能拿命拼啊! 再说了,万一到时候没完成…… 方要说话,就见冷夏的目光扫过来,那眸光中盛满了信心与傲然,这样的目光顿时让他将还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也许他该相信姑娘的,从认识她至今,姑娘所说的每一句话,从来没有做不到的。 冷夏朝一侧候着的李俊递去一个目光,他顿时机灵的跑了过来,站在一侧听候命令。 “今天开始你在这住下,明日和他们一起训练。”冷夏侧头看了看他,吩咐道:“若是达不到要求,那就回去烈王府跟着狂风他们吧。” 李俊顿时浑身一抖,一副“打死也不要再择菜扫地挑水劈柴洗衣服倒夜香刷茅厕”的坚决表情,一溜烟的跑到林青旁边站好,他刚才可是看到王妃和这个小少年之间的眼神交流了,而且这个少年他还有几分印象,正是当日跟着王妃去砸了四海赌坊的人,和他套好交情准没错。 李俊偷偷向林青打个眼色,那意思:以后哥们就靠你照顾了。 林青点了点酸疼的脖颈:都是被姑娘摧残的人,客气客气。 冷夏眉梢一挑,看着站在一起的林青和李俊,二人皆带了几分机灵,然而又并不一样,林青机灵的同时极有原则,身上带了一股子正气和坚毅,而李俊年纪已接近二十,他的机灵更偏向于圆滑,带了几分世故之气,脸皮之厚非同一般。 安排好李俊之后,冷夏不再同众人废话,一边转身向外走去,一边冷冷的说道:“齐盛,明天告诉我,你是不是废物!” 方一出王府别院,冷夏便见到斜倚在一侧大树下的战北烈。 漆黑如夜的鹰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嘴角一抹霸道的笑意弯弯的挂着,见到她后更是愉悦的向上勾起了几分,旁边停着一辆马车,香檀木质车身,黑色帷幔铺顶,倒是很有几分战神的刚硬风格,明显是在等她。 冷夏翻了个白眼,这人,真是神出鬼没! 钟苍坐在车夫的位置上,见到冷夏后跳下车行礼问好,风驰电掣就在他的不远处吃着草,耳鬓厮磨好不亲热。 风驰昂首发出一声欢快的嘶鸣,打着响鼻“哒哒哒”的跑到她身前,亲昵的蹭着她的脖颈,甩着尾巴撒娇卖萌。 战北烈含了几分嫉妒的目光刀子一般剜着风驰,靠着老子媳妇那么近,本王早晚炖了你! 风驰不愧是马中之王,感受到他若有若无的敌意,踢动着蹄子喷出一个冷气,那双眼中满满的鄙夷。 冷夏眉梢一挑,问道:“又是好巧?” 这语气,任谁都能听的出来是极度的不欢迎,钟苍尴尬的咳嗽一声,偏偏战北烈浑无所觉,笑的见牙不见眼,嗓音极其柔和:“本王专程来接你。” 见她嫌弃的瞥了一眼马车,战北烈立即上前一步,谄媚道:“本王做了两手准备,供你挑选。” 冷夏眉头狠狠的一皱,豺狼拜虎,必有所图! 若是大秦战神知道他此时的“体贴”,被不解风情的母狮子给扭曲成了什么德行,定会以头抢地大呼冤枉! 脚下一点,冷夏纵身跃到风驰背上,挑衅道:“马车就算了,怎么样,赛一程?” 战北烈心下兴奋,施展轻功稳稳的落在了电掣的背上,只要能单独相处,骑马老子也勉强接受。 两人目光一对,不约而同的向前方飚射而出,卷起一阵狂风。 钟苍驾着马车慢悠悠的跑着,看着已经没了影子的前方,眸含热泪,双拳紧握:王爷,雄起吧! 身下的风驰电掣撒开蹄子在林间飞奔驰骋,耳边风声呼呼咆哮,速度之快堪比离玄之箭,扬起地面烟尘一片,酣畅淋漓! 战北烈偷偷的拿眼角瞄着冷夏,不自觉的勾着嘴角,突然,身下的电掣一个趔趄,疾驰的步子缓缓的慢了下来,腿脚虚软的向着一侧的草地迈去。 莫名其妙的看着座下萎顿的电掣,战北烈临空一跃,落在一旁。 没了身上的重量,电掣欢快的嘶鸣一声,撒开蹄子向那大片的草坪奔去,然后…… 然后大秦战神的一张俊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前方的冷夏奔跑间突然不见了身边的人影,调转马头回来查看,待见到无奈的站在路边的战北烈,和草坪内躲躲闪闪别别扭扭“扑哧扑哧”拉肚子的电掣,忍俊不禁的勾起了唇。 战北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忽然鹰眸一亮,好马! 他轻咳一声,这荒郊野岭的,母狮子总不会绝情到丢不下他不管吧?朝着冷夏走去几步,以一副无奈的口吻:“没办法,本王只好和你共乘一……” 话未说完,就见冷夏优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拍风驰转了个身,绝尘而去…… 风声穿过漫天扬起的沙尘,将她含着笑意的回答远远的送了过来。 “好在你有两手准备!” 战北烈挥着铁臂连连咳嗽,瞪着刚刚到达远远观望的钟苍,狠狠的咬了咬牙,回忆起临出王府前周福摇头晃脑的话。 “奴才那是最懂女人了,女人嘛,最是抵不住夫君的体贴!” “马车!一定要马车!狭小的空间里耳鬓厮磨,感情进展的不是一般的快啊!” part4,失败! 翌日。 冷夏依旧如平时般早早的起床,却没有沿着烈王府晨跑,而是出了王府一路慢跑向西郊别院。 卯时如期而至,此时四百侍卫刚刚准备好今日的训练,见到冷夏不由得暗自诧异,本来他们都以为姑娘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怎么可能真的和他们接受同样的训练,每项负重再加十斤,整体算下来就比他们足足多了五十斤! 而且他们训练的时间是卯时,从王府过来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那些闺阁中的千金少女娇生惯养,哪里受的了晨起的这么早。 再说以她的身份实在是不需要和他们这些侍卫一般见识,可是没想到,她真的来了,一分不早一分不晚。 四百人中霎时出现了一阵小小的喧哗。 有人朝着冷夏的方向努努嘴,带了几分敬意道:“瞧见没,真来了!” 也有人不以为然,嗤笑道:“即便是来了也不代表真的就能完成。” 另有人附和着,笃定道:“那还用说,单单围着王府别院负重跑五十圈,就不是一个女人能做到的!” 虽然他们都知道冷夏和一般的闺阁女子不同,身手凌厉狠辣之极,以一敌四百如探囊取物,可是这等绝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依旧是不相信的。 甚至有的人已经开始打赌:“她顶多跑五圈就放弃了!” “五圈?要我说也就是两圈!” 一个个嘻嘻哈哈的开着玩笑,但那半真半假的玩笑中,含着的却是实实在在的质疑! 王府别院有多大? 围着王府别院跑一圈是多远? 就拿现代的长度来比方,马拉松全程是四十二公里,而王府别院的一圈就是十公里,整整五十圈跑下来,那就是马拉松的十二倍! 冷夏耳朵里听着那些或嘲笑或质疑或不以为然的对话,面上神色没有半分变化,二话不说取来五套负重,依照承诺在每一套上都加了十斤,分别绑在背后、胳膊、手腕、膝盖、脚踝上。 所有的负重绑好后,足足比她本人的体重都要多了一百斤。 池虎掂了掂自己身上的重量,再看看娇小的冷夏,面色踟蹰的说道:“姑娘……” 他们这四百人武功高强,跑步的时候多多少少都用上了轻功,身轻如燕,然而没有一丝内力的冷夏要背着整整两百斤的负重,跑十二个马拉松,那绝对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 也难怪所有的人都坚信她,绝对绝对完不成! 冷夏挥手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一声大喝:“开始!” 两个字清脆坚定,铿锵落地! 冷夏一马当先,向着王府别院外跑去,纤弱的身体灵活无比,步子沉稳轻灵,哪里有背着两百斤负重的样子? 众人眨眨眼,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赶紧跟了上去,可不能输给一个闺阁少女! 一圈…… 五圈…… 十圈…… 整整十圈下来了,不少人都已经开始呼吸急促大汗淋漓,只有跑在最前的冷夏依旧呼吸流畅,步履稳健。 二十圈…… 三十圈…… 此时的四百人无一不是步子虚浮喘着粗气,身上流出的汗湿透了衣服,跑的歪七扭八踉踉跄跄,而冷夏依旧稳稳的跑在最前,步子强健有力。 四十圈…… 四十五圈…… 越往后跑就越是艰难,四百人中已经有了掉队的,东倒西歪的拖拉在后面,而前方的冷夏脚下的速度竟还和最初的速度一模一样,没有缓慢半分。 五十圈…… 时间缓缓的过去,烈日当空,炙暑难耐。 整整五十圈跑下来,四百人无一不是脸红脖子粗,那身上流下来的汗水已经沾湿了地面,开始时还较为整齐的队伍已经完完全全的散了,拉成一条长长的曲线,蜿蜒似蛇。 冷夏笔直的站在终点处,拭去额头上不断流下的汗珠,呼吸微微有些急促,看着一个个死狗一样连滚带爬的挪回来的侍卫们,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池虎是第二个到达终点的,也足足比冷夏晚了一炷香的时间,接下来是齐盛,这个昨日里高呼着不是废物的英气青年,眼睛躲避过冷夏的目光,红着脸站到了一旁。 周仲在所有人的中间偏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拈着几根胡须找了个阴凉地缩着去了。 倒数第二个到达的是林青,最后一个自然是李俊,两人皆不是受过正规训练的侍卫,同这四百人自然没法比。林青稍微好一些,毕竟在军营呆了一个月,双腿打着哆嗦,歪歪斜斜的跑着“之”字型。 而李俊完全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少爷,此时的他已经基本上只有呼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脸色煞白一个劲的翻着白眼。 待所有的人都回来,冷夏什么也没说,只用蔑视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然后径自开始了基础动作的训练,出拳,踢腿,肘击,屈膝,每一招每一式皆做的一丝不苟,虎虎生风。 望着前方那个身形纤瘦却充满了爆发力的身影,众人的目光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尊敬崇拜的意味。 自始至终,他们每个人都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会坚持不下来,说不准就会停在下一刻,然后尴尬的告诉他们,这样的地狱式训练的确不是普通人能坚持下来的。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她不但坚持下来了,还完成的这般轻松漂亮,让他们这些自诩为男子汉的侍卫们,尽数失了声。 池虎和齐盛默默的向前一步,紧随着冷夏开始了训练,渐渐地,众人一个一个的跟了上来,咬着牙忍着痛一分也不敢懈怠。 两个时辰过去后,冷夏收回猛力打出的一拳,再度开始了下一个训练,俯卧撑、仰卧起坐、蛙跳、倒吊…… 时间飞速流逝…… 红轮西斜,天色渐暗。 池虎半弓着身子剧烈的喘着粗气,齐盛半跪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周仲已经躺下了,连连翻着白眼,林青靠在李俊的身上,半张着嘴一副就要不行了的样子,李俊更是早就已经晕了过去…… 冷夏看着面前四百个横七竖八瘫倒在地上的废物,面色越发的冷冽,红唇抿成一条直线,二话不说转头就走。 池虎猛的直起腰,因起的太剧烈晃了三晃,扯着嗓子喊道:“姑娘,给属下一次机会!” 齐盛歪歪扭扭的爬起来,就要去拉冷夏的衣角,一个倾斜又“砰!”的扑倒在地,跟着嘶喊道:“姑娘,给属下一个机会!” 后面四百人喘着粗气,扯着嘶哑的声音,吼声震天:“姑娘,给属下一个机会!” 冷夏前进的步子一顿,并未转身,冰冷的声音问道:“凭什么?” 周仲压着旁边人的肩膀,勉强坐起摇摇欲坠的身体,道:“姑娘,前面都是属下的错,属下们保证,后面绝没有一丝怨言,姑娘叫咱们上刀山,咱们绝不下火海!” 冷夏唇角一勾,周仲果真是个心思缜密的,知道她真正气愤的并非他们完不成训练。 这套训练本身就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坚持下来的,尤其是刚开始的几天,要经历一个适应期。冷夏真正失望的却是他们没坚持过就认为自己做不到,更认为绝对不会有人做的到。 一个废物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群废物,而且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好在他们醒悟的不晚。 冷夏纤细的柳眉斜斜一挑,轻启朱唇:“七日后,我再来。” 说罢向前走去。 身后四百人不约而同的露出了几分惊喜之色,苍白着脸扯着喉咙,震天呼喊:“属下绝不会不让姑娘失望!” 战神追妻(二) 长安城,醉仙居。 此时四层偌大的厅堂正中,战北烈、战北越、萧非歌、莫宣,四人围桌而坐。 萧非歌一袭艳丽的玫红丝质长衫,没骨头一样倚着竹椅靠背,慵懒道:“北燕已经送来了国书,五国大典前来出使的是北燕太子。” 莫宣欣赏着自己腰间挂着的一架新打造的小金算盘,极尽赞叹的啧啧有词:“划算,真是划算,越看越喜欢。” 他恋恋不舍的从金算盘上移开目光,摇摇头鄙夷道:“那厮,傻了吧唧的,本公子是看他一次就想扁一次,没什么脑子还愿意充大头。” 战北越手里把玩着六个骰子,一连串的骰子抛一个接一个,玩的不亦乐乎。 “你们说的这都不新鲜了,北燕的国书早在前日就送来了,我刚从皇兄那里回来,可是得到了第一手消息……”他一边紧紧盯着被打着旋抛到半空的骰子,一边神秘兮兮的说道:“你们倒是猜猜,这次南韩来出使的是谁?” 萧非歌略略起身给自己斟了杯茶,轻啜一口,不语。 莫宣再度将注意力转移到小算盘上,摩挲着,不理。 再看向对面,大秦战神低垂着眼眸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但是很明显,绝对不是在想战北越提的这个问题。 战北越撇撇嘴,无趣的自问自答:“花千。” 话音落下,萧非歌手中的茶杯猛的一抖,洒了一身茶水,莫宣手下一个用力,刚打造了没几日的算盘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划痕。 两人纠结着眉头看向战北越,那意思很明显:不是吧? 战北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亮锃锃的小虎牙,点点头:就是啊! 说起这花千,他是韩国摄政王花重立的独子,年约二十,上有一姐花媚如今是韩国太后,父女两人挟天子以令诸侯,联手把持着朝中大权。这身份背景自不必说,然而这人真正声名在外,却是因为他的**…… 好龙阳之癖的男子不是没有,五国中就有不少小倌馆,但此事毕竟不是多么光彩值得炫耀,多多少少都藏着掖着。花千却不,他反其道而行,大张旗鼓招收美男,更是将手伸到了其他四国。 五国内凡是有几分姿色的出众男子,无一没有被他调戏过,自然,萧非歌和莫宣也曾是其中之二。 虽然之后两人曾狠狠的修理过花千,却无奈此人脸皮之厚令人发指,每每逢年过节必准备情诗一首,命小厮快马加鞭送至二人府邸,没错,是二人,同时追求两个人并且毫不避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以至于现在只要一提起这人的名字,萧非歌和莫宣两人那就是毛骨悚然食不下咽。 萧非歌再次啜了一口茶水,压下胃里翻腾的感觉,郑重道:“好久未见大哥了,过几日正巧有时间,去边关探望探望他。” 莫宣摸着金算盘上那道划痕,心疼的直打颤,点头应道:“北边最近不太平,生意也差了许多,我也去视察一番。” 战北越幸灾乐祸的捂着嘴,这花千也是个人才啊,能让“大秦第一风流才子”和“大秦第一财神”怕成这样。 三人聊了半天,突然发现从头至尾都是三缺一,大秦战神不知在纠结什么,那眉头紧紧的皱着几乎拧做了一团,让看到的人都忍不住想伸手给他熨平了! 直过了半响,一直处于神游状态的战北烈,终于发现了三人狐疑好奇的目光,轻咳一声,拿起桌上一个茶盏就往嘴边送。 一只手飞快的伸了过来,战北越将他手中的茶盏截过,换上了另一只,示意道:“二哥,拿错了,这个是你的。” 这下三人更是好奇了,三双眼睛皆晶晶亮的,名叫“求知欲”的光芒刷刷刷的射向他。 战北烈思索半响,重重的咳嗽一声,喝下口茶水润了润嗓子,鉴于整个烈王府内竟然完全没有一个靠谱的人,他毅然决然的决定向外取经。 三人顿时坐直了身体,一只只耳朵尖微微抖动,一副即将知道什么皇室隐秘的兴奋表情。 战北烈面色严肃,以一副研究军情的口吻,郑重问道:“如何追女人?” “砰!”一向重视形象的萧非歌,手中一个用力,整只茶杯猛的被捏成碎片,茶水四溅洒了一身…… “砰!”嗜钱如命的财神莫宣,手中一个用力,那架金光闪闪的珠玉小算盘,顿时被掰成了两半…… “砰!”迷上赌术的战北越,手中一个用力,六颗白玉象牙骰子皆粉身碎骨,无数粉末漫天飘洒…… 三人瞠目结舌的瞪着对面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战北烈,只觉得那一瞬间,天都塌了! 刚才他说啥?大秦战神说了啥?追女人? 战北烈以拳抵唇咳嗽一声,带了几分尴尬,随即鹰目一瞪,狠狠一拍桌子,凶狠道:“说!” 三人两两对视,终于从对方眼中的呆滞证明了自己没有听错,咕咚吞下一口口水,好家伙,百炼钢也有变绕指柔的一天! 萧非歌率先反应过来,风情万种的桃花眼一挑,他从腰间取下一柄扇子,道:“才子佳人才子佳人,佳人自然要才子配!哪有女人不喜夫君采风流?” 扇子“刷”的一下打开,露出其上素的山水扇面,他轻轻摇着一派风流倜傥:“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墙头马上,人约黄昏,赏月听风,吟诗作对,说不尽的缠绵,道不完的浪漫啊……” 萧非歌洋洋洒洒夸夸其谈滔滔不绝,大论“佳人爱才子论据之一二三”。 战北烈皱眉思索,才子…… 一侧的莫宣“砰!”的将手中的两半算盘往桌子上一拍,终于打断了萧非歌的长篇大论。 莫宣奸诈一笑,身后好似有一只大尾巴摇来摇去,指着桌上的算盘那闪亮亮的尸首,道:“纯金的!闪眼不?” 不待战北烈回话,他将金算盘中镶嵌着的碧绿珠子拨下来,在三人眼前晃了晃,道:“南海翡翠!闪眼不?” 紧接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足有拳头大的夜明珠,小心翼翼的捧在手里,继续道:“东海夜明珠!闪眼不?” “万年紫玉琉璃!闪眼不?” “闪眼不?” “……” 莫宣大摇大摆的站起来,那一身白衣上绣着的大片金丝祥云,闪的三人连连眨了眨眼,他指着桌子上堆积成山的宝贝,摇头晃脑,眼眸晶亮:“这是什么?金子?银子?” 他砰的一拍桌子,震得一堆小山连连颤了几颤,高声吼道:“不!” “这就是……媳妇!”莫宣向前探着身子,闪亮的眼睛看着三人,口若悬河:“哪个女人能受得了一掷千金的**?哪个女人不想坐拥金山卧枕玉河?看看东城那卖大米的李家富商,六十岁的老头子前天刚纳了个十六岁的小妾,为什么?看看西城那个姓朱的暴发户,一踏进后院几十个女人花枝招展的迎出来,为什么?看看……” 一番“金银财宝等于媳妇”的大论结束后,莫宣将面前的一堆小山猛然向战北烈身前一推,发出一片“哗啦啦”宝贝滚落的声响。 肉疼了看了几眼后,他转过头去,目光避过那让他心尖颤抖的宝贝,一咬牙一跺脚,气势汹汹:“拿去!给那女人看看,直接震倒她!” 战北烈继续皱眉,金银财宝…… 一侧的战北越嫌弃的撇撇嘴,翘着二郎腿鄙视道:“哪用得着这么麻烦?什么翩翩采博得美人青睐,什么一掷千金求得佳人一笑,这些太俗气了!” 这一竿子直接打翻一船人,萧非歌把手中的扇子摇的“呼呼响”,莫宣恨不得直接拿起一个宝贝砸他脸上,这小鬼,懂什么? 更有暗暗心动的战北烈尴尬的咳嗽一声,剑眉一挑,训斥道:“说!说不出个好办法,你就给我收拾东西,去西疆军营!” 战北越顿时缩了缩脑袋,收回那副霸王模样,呲着两颗小虎牙讨好一笑,这可不行,四海赌坊里还有个整日和他作对的小菜板呢!要是去了西疆,还怎么收拾他? 他忽闪着两只大眼睛,狗腿的朝战北烈眨了眨:“二哥,这个简单……” 见三人均眼都不眨的直勾勾看着他,战北越摇头晃脑:“霸王硬上弓!” “噗……”萧非歌和莫宣同时喷出一口口水,以一个看傻子的目光蔑视着他,居然说这个简单,那个彪悍的女人,还霸王硬上弓? 一个说不好,霸王都可能被弓给上了! 大秦战神的脑子里顿时浮现出这样一个画面…… 一身白衣的冷夏唇角含笑,眼眸带煞,玉手轻扬,将一把染血的匕首扔到地上,拍拍手悠然走了出去。 视角向下,地上的匕首滴着血躺在一滩血泊中,血泊的旁边,一个棱角如刀削斧刻的俊朗男子,凄厉哀嚎着翻滚在地面。 视角放大,那男子的下身…… 大秦战神顿时一个激灵惊醒过来,整个后背都汗涔涔的,湿了个彻底,他敛下眸子悄悄看了看自己的腰部以下腿部以上,深深的呼出一口大气,还好,还好。 狠狠的瞪了依然咧着嘴撒娇卖萌的战北越一眼,战北烈拂袖而起,大步向外走去。 三人被他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搞的一头雾水,就见还没走下楼梯的大秦战神,一个反身折了回来,大袖一挥,顿时将桌面上如山堆积的亮闪闪的宝贝们尽数收走,严肃而冷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最近国库紧缺,充公!” 话音未落,大步流星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莫宣对着卷走巨款的战神背影默默垂泪,痛心疾首的呢喃着:“不划算,不划算,不划算……” 冷夏给了四百侍卫七日时间,这几天几乎没什么事可做,每日除了自己的训练外,就是躺在苑落里,翻着从藏书库里找来的书。 正午时分,正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阳光照的人懒洋洋的。 清欢苑的树荫下,冷夏倚着贵妃榻翻看一卷五国历史,她接过一侧扇着风的迎雪手中的冰镇酸梅汤,微微啜了一口。 一阵脚步声传来,周福一边跑一边擦着大汗,到得冷夏身前后,看她头不抬眼不睁半分兴趣都没有的样子,行礼后小声说道:“王妃,外面有人求见,王爷吩咐的。” 冷夏翻过一页书卷,声音冷淡:“什么人?” 周福想起外面的场景,额上的汗更是“哗哗”往下淌,一时硕大的身子杵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这要是说了王妃不见,王爷抽我,这要是不说人进来了,王妃也饶不了我。 正左右为难的时候,就见冷夏微微抬眸瞥了他一眼,道:“带进来。” 周福如蒙大赦,圆滚滚的身子几乎是滚着出去的,一溜烟没了影。 倒是难为他跑那么快,冷夏将手中的书掩下,她倒要看看刚消停了两日的战北烈,又想了什么点子。 迎雪端起旁边的冰镇酸梅汤,回苑里殿内再盛了一些出来,刚一迈出主殿,顿时惊的一个趔趄,“哗啦!”一下将手中的汤碗摔了个稀烂,就差没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前方一人手捧一个硕大的托盘,其上金光闪闪的码着一排排一列列的首饰,步摇、发簪、钗、钿……堆的足足比他的人还高,金灿灿,黄澄澄,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简直要闪瞎了人的眼。 他的身后东扭西歪的跟着数十人,一连几十人鱼贯而入,均都手持堆的比人高的托盘,各色不同的饰物珍宝,一颗颗,一坠坠,一团团、一簇簇,玛瑙珊瑚红彤彤若火,翡翠珠玉碧莹莹如湖…… 瞬间让清冷的清欢苑内,流光溢彩明明赫赫辉煌耀目光华四射璀璨生辉! 亏得这些人被托盘上高如山的首饰挡着脸,也能准确的停在冷夏的正前方,看不见脑袋,只能隔着手中珍宝,齐声拜道:“小人奉王爷之命,特来送礼物给王妃。” 冷夏眯着眼睛看向灰溜溜躲在所有人最后的周福,他那胖硕如山的身子左右分别露出来一半,撅着屁股硬是不敢露头。 不待她说话,面前的人再次开了声:“还请王妃体谅咱们,若是王妃不要,小人们也不敢再出去,只好自刎于此了。” 缩在最后的周福顿时颤了一颤,再次露出半个屁股。 这些没脑子的,只知道王爷说完不成任务军法处置,不知道小王妃的彪悍程度绝对强过王爷吗?这半恳求半威胁的话说出来,你们还要不要命了! 你们不要命,也别牵连我啊,一把年纪了还要挨这担惊受怕的苦…… 冷夏唇角一勾,懒得和这些听差办事的人为难,冷声道:“东西放下,出去吧。” 那些人顿时半弯着腰喜气洋洋的跟着回过神来的迎雪,放首饰去了,待东西规整好,迎雪无奈的再去取了个汤碗,给冷夏盛冰镇酸梅汤去。 方一出主殿,“哗啦”一声,再次重蹈覆辙将汤碗摔了个粉碎,迎雪看看地上第二只碗的碎片,再看看再次挤满了人的苑落,欲哭无泪。 此时冷夏的面前,站着足有近百人,手中抱着各色各样的布匹,棉麻丝织绫罗绸缎,应有尽有,更夸张的是这些布匹的颜色,五颜六色绚烂的不得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个色系足有十几匹,想怎么选就怎么选! 冷夏眉梢一挑,凉飕飕的声音唤道:“周福。” 周福缩回屁股,探出来半张脸咧嘴一笑,挤得脸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难看的冷夏都有点于心不忍了。 “王妃,王爷说……”他指着前方每个人手中同样的两匹布,抽了抽嘴角,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以一种极嫌弃的微小声音说道:“选好了哪种,穿一匹,扔一匹,咱不差钱。” 冷夏唇角缓缓勾起,神秘一笑,道:“很好,既然不差钱,就把这些都留下吧,剩下的也不用一趟一趟的选了,还有什么直接送进清欢苑来。” 周福狐疑的偷偷瞄了冷夏一眼,小王妃今天心情很好啊?还以为不说丢命至少也少条胳膊断条腿的,没想到有惊无险,轻松过关。 待所有的东西全部堆到了清欢苑的主殿内,金银珠宝,首饰布匹,衣服鞋袜,玩具摆设,日常用品……整整塞满了主殿内三间大屋子后,周福终于精神抖擞的出了苑落,一路向战北烈卧房走去了,就连那粗壮如象的腿脚,迈出的步子都轻快了些。 战北烈听完周福的汇报,眉飞色舞的挥挥手,待他下去后,攥紧了拳头,脚下一点飞窜至内间,这莫宣说的果然有用,比起王府里这些不靠谱的,可是强多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战北烈焕然一新自房内出来,正欲出门去找冷夏,就见到在门口徘徊不前的狂风。 大秦战神面如春风心情舒爽,就连狂风此时那窝瓜一样扭曲的脸,也是越看越好看,问道:“何事?” 狂风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转过身方欲行礼,那窝瓜一样扭曲的脸顿时变成了老窝瓜,更加的扭曲! 只见大秦战神一袭黑色绣金丝滚金边璀璨豪华堪比莫宣的锦袍,腰间一条松绿色宽带,其上镶嵌了一颗巨大的蓝宝石,堪堪比了一比,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再看那腰带上挂着的,玉佩一枚,玉玦一块,玉箫一支,随着微风拂过,丁玲桄榔的好不热闹。 “咕咚”一声,狂风狠狠的吞下口口水,看着面前大秦战神高调的奢华,心里一阵纠结。 他从怀里取出张信笺,支支吾吾道:“王妃……王妃,让属下给您的!” 战北烈微微一愣,随即一阵暗喜,这可是母狮子第一次给自己写信,纸背还透着微微的墨迹,想是方写了等不到墨干就迫不及待送来了。 急切的拆开信笺,鹰眸盯着纸面快速的扫过,那张脸变的越来越铁青,越来越乌黑,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抽搐着…… 只见信笺上白纸黑字,三个矫若惊龙的行书跃然纸上:感谢信! 再后面,则是诚恳而真挚的感谢了他的慷慨赏赐,并真实再现了西郊别院的窘迫生活,最后,表示所有的赏赐会用于四百送嫁侍卫的军费…… 战北烈狠狠的将信揉成一团,刚要向外丢出又不舍的收回了手,将信一点一点展开再次折好,和上次冷夏所回的“安好”一起收进了胸口处。 一边黑着脸迈回房间,一边不住的想着,好歹这次回了很多字…… part5,失败。 翌日,清早。 冷夏起床跑步,就见迎雪站在苑落里,竖着手指一只一只的点着鸽子,然后摇摇头再点了一次:“一二三……七!” “王妃!”迎雪惊道:“鸽子少了一只!” 冷夏一眼瞥过蹲在地上啄谷子的七只鸽子,还未说话,一阵扑棱声自半空传来,第八只鸽子优哉游哉的拍着翅膀飞了回来,乖巧的停在她肩膀上。 “咕咕……” 玉手一招,肩膀上的鸽子顿时飞到她手心站好,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冷夏斜斜的眼风扫过苑外树上将呼吸极力放轻的三人,凉飕飕的声音对迎雪说道:“这清欢苑里出了内奸,可不是少了一只。” 这话落下,就感觉三人的呼吸再次轻了一轻,用上内力将自身的存在感减至最低弱。 狂风缩着脑袋,朝闪电雷鸣眨眨眼,那意思:小王妃会怎么处置内奸? 闪电咧嘴一笑,以示安慰:安心安心,有爷的飞鸽传情,小王妃甜蜜都来不及。 雷鸣摩挲着下巴,点头同意:小王妃这次一定拜倒在爷的采之下! 三人齐齐握拳:爷,咱们的小命,就靠你了! 将鸽子腿上绑着的信筒取下,打开里面的信笺,冷夏顿时错愕了一瞬,唇角抽了一抽…… 冷夏哭笑不得的将信笺递给迎雪,边朝外跑去边吩咐道:“找个地方收着。” 待她一路跑走后,三人心急火燎的从树上飞下来,小王妃那表情不对啊,这是成功了没有? 只见迎雪手中一张信笺迎风颤抖,其上龙飞凤舞的两行诗句: 青纱软帐,那抵铁马营伐, 软玉温香,可叹白骨砌堆! 中午,用过午膳,冷夏骑着风驰出发去了西郊别院。 基本训练结束,此时的演武场上再没有一个人躺下,除了在最边上歪歪扭扭倚着林青直翻白眼的李俊外,其他四百零一人即便四肢有微微的颤抖,依然咬着牙站的笔直。 经过七日时间,的确是长进了不少。冷夏满意的点点头,看着一个个面含期待的侍卫,高声说道:“明天开始,晨起的跑步改为绕西郊后山一圈,我会在里面用尽各种方式偷袭你们,一个时辰没到达终点的,下午的训练加倍!” 一阵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 四百人原本因为训练泛着红润的脸上,顿时白了一片,颤声道:“姑娘,后山上有野兽啊,而且山路崎岖……” 冷夏毫不容情的打断他们:“若是连野兽都打不过,你们干脆让它们吃了算了!我不客气的告诉你们,就凭你们现在的水平,若是对上我,一个都活不下来!没有经历过生死训练,你们就永远都是现在这个废物德行!” 对面的四百人一个个脸涨的通红,被冷夏说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不过心里也明白,他们若是对上冷夏,还真的只有等死的份! 锐利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身上扫过,冷夏厉声大喝:“你们最好祈祷我能偷袭到你们,以后早上的训练全部改为西郊后山,每日轮流一队跑步,一队偷袭,若一个时辰后,跑步的能按时到达,则偷袭的输,若是有任何一个人不能完成任务,就是跑步的输!每日输了的队伍,当日下午的训练全部加倍!” 这话落下,两个队伍之间明显的出现了一番名为“较量”的情绪,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不就是比赛,谁怕谁,到时候看着对方哭爹喊娘的加倍训练,爽!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下手或许会留有余地,但是一个不小心,也是有可能会送命的!”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冷夏柳眉一挑,阴森森问道:“明白没有?” 四百名侍卫顿时一颤,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脑后,全场大吼:“明白!” 吼声喊的震天响,在这别院上空久久回荡…… “啪!”半空中一只雪白的鸽子被这声音震的摔到地面,周身的羽毛都炸了起来,圆圆的眼睛惊惶的四处乱转,翅膀扑棱的毛都掉了几根。 众人一时错愕了一下,紧接着哈哈大笑。 可怜的鸽子终于看到了一个熟面孔,眼里委屈的闪着泪花,扬起翅膀就朝冷夏冲了过去。 站在一侧的林青摩挲着下巴,越看越觉得这只鸽子很眼熟,突然眼睛一瞪,这……这这这……这不是军营里失踪的鸽子吗? “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恍然大悟的瞄着冷夏,姑娘这爱好也太诡异了点,偷什么不好,跑去军营偷鸽子!怪不得当日王爷的脸色那么黑,原来是早就知道了,这是在包庇姑娘啊! 林青紧紧的攥着拳头,感动不已:爱情真伟大! 冷夏自然是不知道,在林青那奇特的脑回路中,她已经变成了有怪癖的猥琐偷鸽贼,而战北烈那罪魁祸首竟然上升为了“为爱牺牲”的伟大情圣…… 从鸽子腿上取下信筒后,心灵受伤的小白鸽自然是“刷!”的一下蹿了出去,一眨眼就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方,那速度,绝对的堪比飞鹰! 冷夏打开信笺一扫,再次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依旧是两行诗句: 花前月下,城头铁鼓声犹震, 夜黑风高,匣里金戈血未干。 回到清欢苑已经是晚上了。 依旧是那棵桃花树下,石桌上放着一个酒壶,战北烈一袭墨色祥云锦袍,微风轻拂,散在身后的三千发丝微微荡漾,泼墨般写意。骨节分明的大手执着杯盏,对月共饮,沐浴着迷蒙的夜色,英姿如画一派风流倜傥。 冷夏悠然走到门口,双臂环胸斜斜的靠在门栏上,好整以暇的挑眉一笑,唔,我倒是看看你怎么演。 仰首饮尽一杯,手中玉盏朝桌面随意一掷,“刷”的一下,战北烈不知从何处抖出一把折扇,扇面荷花竞相绽放,轻轻摇摆间微风送爽檀香扑鼻。 战北烈诗兴大发,咳嗽一声清了清喉咙,低沉暗哑的嗓音轻轻响起,如情人间幽幽低诉:“醇酒一杯,美人夜下轻笑……” 诵罢,大秦战神再次抓起酒壶猛的喝了两口,铁掌一挥,扇面顿时化为粉末,慷慨激昂、英武豪迈:“弯刀半截,战魂垄上嘶嚎!” “噗……” 远处的树荫中,喷笑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 战北越倒在狂风身上,笑的羊癫疯一样,一抖一抖的,高!实在是高!前一刻还是风流才子待佳人,后一刻竟又铁血战神诵断魂! 狂风一张脸憋的通红,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眼睛都憋的血红一片。 雷鸣肩膀一颤一颤的,可了劲儿的掐着自己大腿,疼啊,怎么不疼呢,再不疼就憋不住了! 闪电泪流满面的看着掐大腿的雷鸣,脸上又是笑又是哭,一片扭曲,你能掐准了点吗? 战北烈阴森的眼风朝这边一扫,四人赶紧噤声,偷偷的缩的低了点,继续观望。 冷夏无奈的撇撇嘴,优的翻了个白眼,转身朝殿内走去。 大秦战神顿时急眼了,哗的一下站起身,就要追上去…… 突然,腰部以下腿部以上某个部位猛的站起,周身传来一股烦躁的热意,抓心挠肝的难受。 战北烈锐利的目光落到桌上的酒壶,剑眉狠狠的一皱,随即看向远处的树荫。 战北越兔子一样蹦下树,咧嘴一笑,两颗小虎牙在月光下反射着邪恶的锃锃亮光,邀功道:“二哥,快去追啊!御医院周太医私人馈赠极品**,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弄到的!” 战北烈一双鹰眸瞪着这个小兔崽子,从喉间挤磨出几个字,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你给我等着!”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拂过,已经没了人影。 part6,失败。 战神追妻(三) 烈王府内,平静的湖面在月光下泛起波光粼粼,悠远静谧。 突然,一个急如星火的身影飞速掠来,离着湖面还有老远,在半空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迫不及待的一个猛子扎了进去,溅起湖面水花无数。 自然,这仿若火烧眉毛一般如饥似渴的投湖者,正是咱们饮下药的大秦战神战北烈。 此时的战北烈漆黑如墨的发丝散乱的浮在湖面,古铜色的健康肤色上带着几分潮红。 他用上内力竭力压抑着身体内源源不断发挥着的药性,狠心将脑子里不住蹦出来的冷夏挥去…… 在身中药的那一瞬,他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来此,湖水冰冽加上内力镇压,熬过一晚**自然可解。至于冷夏,他从未有过让她解毒的想法,大秦战神自有他的骄傲,强取豪夺?他不屑! 更甚者找别的女人解毒,那更是一丝一毫都没有想过,不是冷夏,他不要!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着牙,幻想着把那罪魁祸首给生吞活剥的场景,小兔崽子,你给老子等着! 夜凉如水,一轮明月高悬正空,洒下一片清辉粼粼,在湖面投下一个泛着涟漪的倒影。 湖面上方云遮雾罩着大片的霜气,然而战北烈所在的周围湖水竟咕嘟咕嘟的冒着气泡,冰火两重天的双重折磨,那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衫已经分不清是被湖水浸湿的,还是被如雨的汗水打湿的。 树叶上一滴露水悄悄的滑落,无声无息落入尘埃,那湿了一滴的地面上,一只脚尖轻轻转动,白色的衣袍一荡,随着一阵清淡的暗香浮动,向着远处走去。 没有人知道就在上一刻冷夏曾站在湖面的远方,淡淡遥望,待她离去,此地又化为了一片空寂。 然而冷夏的心里却如方才那片平静的湖面,一个人影猛的扎了进去,荡起浅浅的涟漪,化不掉,融不开,丝丝缕缕挥之不去。 将要迈进清欢苑的脚步微微一顿,柳眉缓缓的蹙起,脚下一转,向着慕二所居的苑落走去。 鹰眸中炙热的火焰烈烈燃烧,战北烈眼眸充血,双拳紧紧攥起,暴出条条青筋,唇上已经溢出了血丝,偶尔清明的眸子里暴射出凛冽的寒光,竭尽全力的压抑。 “咻!”一道急速的破空之声骤然响起,战北烈铁臂一勾,条件反射猛然接住疾驰而来的暗器。 转头看去,远处射出暗器的方向一片白色的袍角飘过,纤细的身影大步离去,没有一丝留恋,可那背影却是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战北烈摊开手掌,一粒晶莹剔透的药丸静静的躺在掌心,仿佛诉说着送药之人的尴尬别扭。 棱角分明的薄唇不自觉的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渐渐地,越来越高,越来越深…… 半响,战北烈爽快的大笑声在湖面上空轰轰回荡,久久不散。 身上的**终于解了,战北烈这一晚简直就像是地狱里走了一回,那个罪魁祸首自然是不可能放过的! 以他对那兔崽子的了解,现在一定是躲在养心殿的床底下不敢出来了。 皇宫门前,守门的侍卫们身背剑戟肃穆而立,突然,一人大张着嘴瞪着前方,结结巴巴道:“那……那是……” “警戒!”侍卫队长一声令下。 “吭!吭!吭……”无数拔剑的声音铿锵响起,侍卫们持剑防御如临大敌,一双双眼睛紧张的看着前方,好家伙,咱大秦的皇宫居然也有人敢来撒野! 只见远处一片黑云缭绕来势迅猛,以山呼海啸之姿向着宫门急速掠进,所过之处漫漫天地一片凝沉,阴风阵阵呼啸,狰狞的杀气凛凛翻腾…… 待得那片黑云近前,侍卫们目瞪口呆的立于原地,一个个树桩子一样杵着,却没有一个人胆敢上前阻拦。 大秦战神杀气腾腾气势汹汹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煞气冲天,一把重剑指天开路,势如破竹杀进皇宫! 大秦皇宫,养心殿。 “什么!”萧凤一蹦三尺高,杏目圆瞪发出一声激动的惊呼。 一旁的战北衍被她吓的一哆嗦,惊恐的瞪着双狐狸眼,哪里还有那副高深莫测运筹帷幄的腹黑模样,他一个高蹦到萧凤身前,立刻蹲下摸着她还不怎么明显的肚子,连连呢喃着:“胎气!胎气啊!” 战北越被他这副狗腿的模样震的半天回不过神来,他这段时间被二嫂扔在赌坊中,每日和那小菜板斗的不可开交,来皇宫的次数也少了很多,皇兄的宠妻程度竟然变本加厉,简直变成了二十四孝最佳相公! 没有最狗腿,只有更狗腿! 萧凤大洋洋的一摆手,完全被战北越的爆炸性新闻给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一脸兴奋的拽着他,张牙舞爪的问道:“你说什么?追妻行动?**?老娘怎么不知道?” 战北衍再次一哆嗦,赶忙跟上去搀着萧凤,连连哄道:“胎气!胎气啊!凤儿,咱们坐下说。” 萧凤一屁股坐到他递过来的椅子上,朝战北越勾着手,一副诱拐小白兔的大灰狼模样:“来来来,跟皇嫂详细说说……” 战北越凑过去,和满面振奋的萧凤叽叽喳喳的咬耳朵,旁边的最佳相公战北衍一边竖着耳朵听着,一边紧张的观察着萧凤,以备她一有什么动向可以随时候命。 就在此时,“砰!” 寝殿大门被从外面毫不客气的一脚踹开! 正嘻嘻哈哈说了个不亦乐乎的三人齐齐一抖,努力撑着嘴角面带笑容向门口看去…… 大秦战神满面阴森,一双鹰眸迸射着凛冽的森芒,手中的重剑上寒光闪烁,隐隐杀气缭绕,伫立门口几如修罗! 战北烈踏着夜色一步步走进,狰狞的煞气以他为中心向着寝殿内迅速蔓延,直逼缩头缩脑撅着屁股死死的往床底下拱的战北越。 战北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萧凤打横扛起,三步并作两步掠至寝殿的角落里,将她远离这危险的人,然后慢悠悠的走了回来,执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递到战北烈手里劝道:“北烈,别冲动啊。” 战北烈森然的步子一顿,“砰”的一声,将手中的剑重重灌到桌面上,灌的桌子颤巍巍一晃,灌的战北越撅着屁股一哆嗦,喝下口茶冷声道:“本王今天要生吞活剥了他!” 战北越已经抖的筛子一样了,死活不敢从床底下出来,这下完了完了,二哥吼一吼,他都要抖一抖啊! 战北衍摸着下巴,微微一笑,狐狸眼中一丝奸诈的光芒掠过,点头赞同道:“这小子是要收拾收拾了,这手段的确是卑鄙下流,厚颜无耻,阴险龌龊,下作**,为人所不耻……” 战北越听的心肝直颤泪流满面,皇兄啊,你不帮忙也别落井下石啊,小弟已经够惨了,你还要踩一脚! 战北衍笑的一派春风和煦,话风一转,接着道:“不过,这出发点总是好的!” 他对着角落里托着腮嗑着瓜子看的津津有味的萧凤,满足的傻笑了一下,轻咳一声,得意洋洋:“看着你嫂子没,朕也要有儿子了!” 战北烈眉头一皱,再次在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小小的冷夏,粉粉嫩嫩的肌肤,小刷子般翘着的睫毛,肉呼呼的手脚,那软软糯糯的声音…… 这么想着,棱角分明的唇不自觉的勾起一个弧度,瞬间觉得缩在床底下的那本该千刀万剐的小兔崽子,也不是那么可恶了。 战北烈懒洋洋的哼了声,剑眉一挑,冷声道:“还不给我滚出来?等老子背你?” 战北越偷偷瞄着他的神色,感觉似乎不是那么危险了,眼珠转了转,一咬牙一跺脚从床底爬了出去,一点一点挪到战北烈身前,可怜兮兮的叫道:“二哥。” 突然,大秦战神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 战北越心下一惊,暗叫不好,还没来得及跑,一记挟怒老拳已经结结实实的揍到了脸上,他连滚带爬的向外逃去,身后一双铁掌揪着他的腿一把提溜了回来,紧跟着…… 紧跟着,就是一顿胖揍! 接下来…… 接下来,皮肉交击的清脆响声混合着战北越呜呜呼痛的凄厉哀嚎,在大殿内久久回荡…… 战北衍和萧凤皆捂着眼不忍再看,惨,惨不忍睹! 这响声整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大秦战神酣畅淋漓的呼出一口大气,留恋的看了地上那浑身青紫比原来胖了一圈的小兔崽子一眼,心中还有几分对于停手的不舍。 最后忍着心底想要继续揍的强烈**,再狠狠的敲了他两脑袋瓜子后,满意的去桌边倒了杯茶,休息去了。 战北越“哎呦哎呦”叫唤着爬起来,露出披头散发下的一张脸。萧凤和战北衍顿时惊的齐齐后退一步,“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 两人将敬仰的眼神望向战北烈,那意思:下手太狠了,母后在世也认不出来啊! 待战北越被一副担架抬去了御医院以后,战北衍坐到战北烈一侧,执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女人嘛,总有点害怕的东西,冷夏那性子那身手,打架自然是不用别人上的,你要搞定她就先要了解她……”他拍拍战北烈的肩,摩挲着下巴,一副高深莫测情场老手的模样:“听皇兄一句,找出她的弱点,帮助她,保护她,让她感受到你的重要,没你不行!” 这个绝对靠谱!战北烈心中一动…… “啪!”的一声,玉手猛的一拍桌子,萧凤对着战北衍瞪眼道:“你经验挺丰富啊!” 战北衍顿时一个激灵,赶紧抓起她的手看了又看,扶着她坐下,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萧凤一声冷哼,转向战北烈,笃定道:“别听他的,追女人当然要问女人的意见,老娘告诉你!” 战北烈剑眉一挑,萧凤两眼放光,兴奋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越是美的东西越是令人赏心悦目心情愉悦!人也是一样,你承认不?” 战北烈回忆起第一次见到冷夏,那不着痕迹的慵懒风情,还真是让他惊艳了一把,点头同意。 萧凤再接再厉,摇头晃脑:“所以说,这件事再简单不过了,两个字!” 她伸出两根手指,在战北烈的眼前晃了晃,挑着一双杏眼,一锤定音:“se诱!” 战北烈眉头狠狠的一皱,那其中的纠结任谁都看的出来,他居然要沦落到se诱的地步? 萧凤看着他这副样子气不打一处来! “砰!” 玉手一捶桌子,震的桌上的杯盏都颤了一颤,她一把推开蹦起来抓她手直唤“胎气!”的战北衍,恨铁不成钢的训道:“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放不下你那大男人的面子是不是?” 萧凤站起来探过身子,直视着战北烈的眼睛,指点江山慷慨激昂:“什么是男人?敢爱敢恨!坦荡荡!” 萧凤撸起袖子,一脚踩在凳子上,噼里啪啦口若悬河,口水喷的到处都是:“你不就是喜欢冷夏吗?喜欢一个人有什么可丢人的?这有什么可犹豫的?你一个大秦战神上战场杀敌你眉头都不皱一下,让你se诱冷夏你给老娘把眉头拧成这副德行?” 战北烈眉头渐渐松开,只觉当头棒喝豁然开朗,不就是喜欢那母狮子吗? 为了“小冷夏”,老子拼了!他钢牙一咬,拍板道:“好!” 待战北烈雄纠纠气昂昂的向外走去,战北衍高声唤住他,语重心长的嘱咐道:“北越那小子,办法是馊了点,但是方向上是正确的!” 怕这铁汉理解不了这么隐晦的内容,萧凤直截了当,大喇喇一摆手:“就是说,圆房很重要!” 第二日一早,西郊别院内的四百侍卫开始了他们水深火热的后山大逃亡。 西郊后山本来就极为危险,山路崎岖地形蜿蜒不说,还有居于山中数之不尽的猛虎野兽,张着森森大口等待着食物的降临,即便是居于附近的百姓也轻易不敢上山。 山路上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水汽,雾霭沉沉,朦胧不清,池虎在前面带队,后面两人一排,排成一条浩浩荡荡的蛇形队伍,穿梭在林间。 四百名侍卫相互之间紧紧挨着,脚下的速度不敢慢,一个时辰内要绕着后山跑一圈,那几乎是半刻也耽误不得。 渐渐的,后面开始有人跟不上了,跑在尾部的一人半弓着身子大喘着气,一手扶上身边的树干。 忽然,手心传来一阵尖利的刺痛,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骤然一花,那原本看着普普通通没有一点异象的树干上,无数牛毛小针好似凭空出现一般,从树干中弹射而出! “刷!刷!刷……” 一片一片细小尖锐的小针仿似暴雨一般齐刷刷的射出,闪烁着让人心颤的寒芒漫天呼啸而去,射向跑在前方那几乎不设防的队伍中。 侍卫们被这一变故惊诧,大呼一声,纷纷各施神通抵挡迎面而来的大片针雨…… 此时的四百人已经分散成了两拨,前方的队伍受不到针雨的袭击,早已跑远,后方的队伍被针雨连番侵扰,全力抵抗。 针雨一波接着一波,有不少人已经受了轻伤,细小的血花在山林中不断爆出。 这针实在太过细小,只要不射到要害的地方基本是没有生命危险的,然而那尖利的针头擦过皮肤、穿进肉里,却是让人又疼又痒难受非常,一只蚊子咬一口没什么,那么成千上百的蚊子同时咬你呢?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针雨骤然停息,所有人抓耳挠腮的忍受着身上那奇异的痛痒感。 呼出一口大气正欲松懈,忽然林中一阵沙沙作响,一人猛然跳起发出一声颤音惊叫:“不好,血腥气会引来野兽!” 另一厢,有了后面的前车之鉴,前面离开的这拨队伍自然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速度不减的同时,一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蓦地,脚下猛的一空,脚底好似踩在虚空,失了重心猛然下坠,“轰隆”一声,原本已经跑过几十人的地面上,突然露出一个三米见方的沟壑! 十几人猝不及防在半空扑棱着胳膊腿轰然下落,灰头土脸的跌进沟壑内,好似叠罗汉一般一个压着一个。 而地面上方,“哗啦”一下,头顶出现一片纵横交错的阴影,无数大网遮天蔽日的从天而降! 众人还处于地面凭空出现沟壑的愣怔中,始料未及间只觉得脚踝一紧,整个人倒转着被带到空中,临空一个倒翻,已经头朝下被倒吊在了网兜内! 进入山中仅小半刻的时间,四百人已经完完全全的分散了。 不可理解的陷阱简直是无处不在,那邪门而诡异的程度,甚至比后山上的野兽都要危险。一时间,所有的人皆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小心谨慎的跑着每一步。 最要命的是还隐藏着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冷夏,随时随地都可能突然出现给予他们致命的偷袭。 那些邪门又诡异的陷阱,自然是冷夏吩咐狂风等人连夜布置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阴损卑鄙! 而冷夏偷袭的方式也是极尽阴损卑鄙之能事,只有他们想不到的,没有冷夏做不到的。 就比如方才,一名侍卫扭曲着脸,捂着肚子找了个隐蔽的草丛,只听其内“扑哧扑哧”的声响和舒爽的叹气声接连响起。 突然,他脑后倏的一凉,全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立了起来,这是一种对于危险的直觉! 一枚飞箭自远处呼啸而来,速度极快来势极为迅猛,箭尖闪烁着阴森森的寒芒,目标直射……**! 他弹簧一般猛的弹了起来,裤子都顾不得提,扯着裤带光着屁股撒腿就跑,那远非人类所能达到的速度让树上的冷夏都叹了一叹,人被逼到极限时,所能发挥出的力量果然是无限强大…… 再比如现在,几个人组成一个小队联合警戒着向山下跑着。 终点近在眼前,几人眼眸晶亮闪烁着喜悦的光芒,就在马上要完成任务的一瞬间,几枚石子“刷刷刷”的弹出,仿似长了眼一般弹向每个人的周身大穴。 顿时,几人齐齐顿住,保持着诡异的前进姿势,不动了。 众人定住,面部的表情也维持着最后的样子,有的张着嘴,有的带着笑,有的大睁着眼…… 那张着嘴的,连后槽牙里的一个蛀洞都露了出来; 那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像正在欲浪翻腾时被人狠狠掐住,扭曲的表情瞬间定格; 那大睁着眼睛的,瞳孔一点一点慢慢收缩,眼巴巴看着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终点,欲哭无泪! 一个时辰很快就到,冷夏轻身立于山脚下,对着空荡荡的终点叹了口气。 待狂风将被困在里面的四百人解救下来,一个个灰头土脸满身狼狈的侍卫互相搀扶着从后山内踉跄而出。 冷夏一袭白衣点尘不染,飘逸若雪风度宛然,整洁优的好似踏云而来的仙子,自漫天流霞中款款落足,高贵的踏上这一方尘世,和对面那犹如市井乞丐一般的四百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夏唇角一勾,微微一笑,那脸上的鄙夷毫不掩饰的挂着,明显之极,直让四百人几欲吐血,要不是姑娘你那么无耻,咱们至于全军覆没吗? “示范我已经做过了,后面该怎么偷袭你们心中有数,从明天开始轮流制……”冷夏直接无视掉他们怨念的目光,撇撇嘴说道:“最后提醒你们一遍,输了的队伍训练加倍!” 话音落下的瞬间,踏云而来的仙子优转身,飘然远去。 任务已经给那四百人布置下来了,在她的刻意引导下,相信他们偷袭的招数必会极尽阴损卑鄙之能事,无需担心。 翌日清早,冷夏按照惯例,沿着王府跑步。 盛夏的天更长了些,上午不过巳时太阳就已经火辣辣的了,晒的人心里烦躁。 她抹去额头上渗出的细汗,脚下一转,朝着王府的湖边走去。 自然,这片湖就是战北烈那日泡冷水的湖,几株垂柳随着微风缓缓摇曳,微起涟漪的湖面在阳光下泛着粼粼的波光,煞是好看。 冷夏的唇角好心情的一扬,悠然走至湖边,凤眸朝着四周扫过一圈,随即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响起,待四周暗卫全部识趣遁走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缓缓脱下衣服,露出一片瓷白如玉的莹润肌肤,在粼粼日光的照射下镀上了点点碎金,反射出一片耀目的明亮,远看夭夭碧枝,近处皎皎风荷,满头青丝婉转的流泻在香肩玉背,隐隐约约掩映了一抹清丽桃色。 脚尖一点,在半空划过一个漂亮而利落的弧线,跃入水面。 湖水清凉,她似一尾畅游的人鱼,穿梭摇曳于一潭碧绿之中,珠圆玉润,玲珑生姿。 忽然,冷夏耳尖微动,凤眸中一丝阴森森的煞气划过,身子向上一跃,深吸一口气后猛的潜入水中…… 时间缓缓流逝,隐藏于树上的“偷窥”之人再也按捺不住,心头一颤,自一丈有余的树稍直插入水中,猛的大喝出声:“冷夏?” 大秦战神合衣游在水底,鹰眸紧张而慌乱,他只觉得这一瞬间,心都快要跳了出来,什么“帮助她保护她”什么“英雄救美”通通被抛在了脑后。 水底很清,鱼儿受惊四窜。 将偌大的湖底彻底的搜索了一遍之后,一丝从未有过的绝望情绪在战北烈的心底浮起,终于在最后一口气用完之后,战北烈不甘心的浮出水面换气。 出水的那一刻,鹰眸顿时一瞪,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在其中,惊喜,恼怒,愤恨…… 这个该死的女人! 幸好,幸好。 湖畔一棵垂柳之下,冷夏一袭白衣斜靠在树边,姿态悠然,然而那面上的表情却并非这般,柳眉微微皱着,一双凤眸定定的看着他,那其中的复杂不比战北烈的简单多少。 然而这复杂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冷夏耸耸肩,撇了撇嘴,转身离去。 第二日,冷夏去别院看过四百侍卫,他们果然如她所料的那般,偷袭手段日趋阴损,怎么卑鄙怎么来。 回到烈王府,正朝清欢苑走着。 突然,树上一道巨大的黑影落了下来,冷夏条件反射脚下一转避开了黑影,转过身的一瞬,战北烈的一声大喝响彻苍穹:“不要怕!我来保护你!” 紧跟着一阵飓风袭来,战北烈急切的落于她身侧,一只铁臂横挡,将她圈在保护圈内,一只手臂搭上她的肩头,安抚道:“别怕,有我在!” 冷夏唇角一弯,瞥向那从天而降的黑影,那是一条蟒蛇,此时它长约三米的身子正盘旋在地面上,舌尖“嘶嘶”吐着信子,皮肤上布满青色的花纹,极为别致。 青花大蟒一双三角眼中布满了迷茫,想必连它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会出现在此地。 柳叶眉梢斜斜挑起,战北烈顿时有所感悟,搭着她肩头的手掌微微用力,沉声道:“不过是一条蟒蛇,不用怕,我来……” 话音说到一半,战北烈顿时咽下了没说完的话,呆滞的看着缓缓拨开他胳膊的冷夏,向前几步玉手轻抬,一手捏住蟒蛇的七寸,将它整个的提了起来。 冷夏将手中的蟒蛇掂了掂,重量不轻,足有四五十斤,这蟒蛇五毒且温驯,三角眼中温和一片,还带着几丝惧怕。 冷夏看着蟒蛇的眼睛,唇角一勾,道:“唔,这么羞涩,就叫小青吧。” 说完另一手捏住它的尾端三寸,扯着它的两端临空一挥,大喇喇的扛在肩膀上,蟒蛇长长的头尾好似围巾一般耷拉在身前,乖巧无比。 她回转头,对着还处在石化状态中的战北烈悠然一笑,眼眸中尽是戏谑的意味:“这个礼物我喜欢,多谢。” 说罢,扛着“小青”大摇大摆的向清欢苑走去,那姿态,要多爷们就有多爷们。 看着前方渐行渐远的伊人背影,战北烈嘴角抽搐,风中凌乱…… part7,失败。 到了晚上,冷夏洗漱完毕,在苑落伸展了一下身体,准备回房睡觉。 一阵有力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回头看去,柳眉顿时皱了一皱。 战北烈身穿一件舒适宽松的棉袍,衣襟半敞,露出大片古铜色的刚硬胸肌,满头墨发随意的散在脑后,带着致命的慵懒性感,大步流星的迈入苑落。 不待冷夏询问,他咧嘴一笑,低沉的声音说道:“本王来找你下棋。” 冷夏不语,知道即便说不,这人也是赶不走的,径自走进房间。 战北烈暗暗握拳,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突然,大秦战神面色扭曲的砸了咂嘴,看着冷夏卧房外那立着的一座巨大的笼子,还有笼子里的……小青。 凤眸划过丝笑意,冷夏无视他面上极速颤抖的肌肉,眉梢一挑:“不是下棋?” 战北烈应了一声,不经意的在行走间撩开衣袍的一角,露出下面结实强健的大腿,和大腿上毛茸茸的腿毛。 此次对弈不似上次那般风云暗藏,战北烈心思百转,身体更是变化多端,时而侧面斜躺,胸前一片春光若隐若现,时而面容如雾,脸上表情似惑似魅,时而长腿轻曲,肌肉强健且霸气十足。 就连说话交谈声,都极其暗哑性感,极尽**之能事。 战北烈剑眉一蹙,看着棋盘上纵横交错比他还要扭曲的局势,乍醒般不解道:“这棋怎的成了死局?” 冷夏眸中掠过一丝笑意,你一直在不停摆poss,心思都不知搁在哪里,你不死,谁死? 战北烈大臂一挥,衣袍顿时开到锁骨,露出半面刚硬的肩膀,道:“再来!” 无奈一扶额,冷夏看着窗外的天色,叹气道:“夜深,你该走了!” 战北烈轻咳一声,微微向前探了下身子,那松垮的衣袍瞬时又再敞开了些,露出里面一大片健康莹润的肤色,还有一块块性感的胸肌,他低沉的嗓音带着几丝暗哑,问道:“你确定?” 冷夏深吸一口气,直视他的眼睛,点头。 剑一般的眉毛皱了皱,战北烈再次向前探了探身子,衣袍内已经可以看见八块紧绷的腹肌了,看上去结实而有力,他的眼眸内一片深沉,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直欲将冷夏吸进去,再次问道:“你确定?” 冷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点头,非常确定。 剑一般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战北烈正欲再向前探一探身子,冷夏已经先他一步勾了勾唇,戏谑笑道:“你就是脱了,我也确定。” 大秦战神顿时一噎,黑着脸将衣袍拉好,磨着牙向外走去。 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part8,失败。 待战北烈步至门口,冷夏看着他含了几分沮丧的背影,心尖莫名的一颤,就好似那晚的平静的湖面,泛起了丝丝涟漪。 眉心蹙了蹙正欲开口,欲要拉开门的战北烈突然步子一顿,转头看着她,表情严肃,问道:“究竟怎样才能成为你的男人?” 他问这话的时候,剑眉微微蹙着,鹰眸漆黑如夜,鼻梁挺直,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一张俊美无匹的脸上,除了认真,还是认真。 冷夏敛下眸子思索着,战北烈也不催促,只一双眸子静静的锁着她。 两人一时无语,默默而立。 微风掠过,烛火忽闪明灭不定,冷夏一张绝美的面容笼罩在跳动的光影中,清晰而认真。半响,她抬起头郑重的说道:“我的爱很纯粹,它要丝毫没有杂质,百分之百的信任,你可做的到?” 战北烈敛下眸子,亦是思索了半刻,同样郑重的问道:“你是慕容冷夏?” 冷夏眉梢一挑,如实答道:“是,也不是。” 战北烈没有追究这个问题的模棱两可,其中深意总有一日他会知道,继续问道:“和亲可有其他的目的?你会对大秦不利?” 冷夏摇摇头,断然道:“没有。” 战北烈松了一口气,这是他一直担忧的两个问题,如今也算是得到了解答。他从未怀疑过冷夏的话也许是说谎,这个女人的骄傲不下于他,说谎这种事,她不会,也不屑。 唇角不自觉的翘起,战北烈点了点头,道:“我能做到,那么……” 冷夏看着他面上那含了几分纠结的神色,难得的好奇:“什么?” 他轻咳一声,抬起眸子,定定的看着冷夏的眼睛,极其认真而郑重,问道:“什么时候圆房?” 圆房…… 冷夏柳眉一蹙。 圆房? 冷夏眨了眨眼,少见的露出了一个呆愣的表情。 圆房! 反应过来的一瞬,冷夏顿时黑了一张俏脸,阴森的气息在她的周身蔓延,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重重的吐出…… 半响,一声震天狮子吼在清欢苑内炸响,轰轰回荡在烈王府的上空。 “滚……” 家规十条 烈王府,书房。 书房内宽大的桌案上,堆满了如山一般的军务折子,战北烈眉头紧锁,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完全无视了这些奏折,纠结不已。 那日和冷夏一场摊开来的对话,竟然光顾着开心了,完全没有说个清楚。 母狮子一句:“你可做的到?” 他答:“能做到。” 那后来呢? 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这几日,他每每出现在冷夏面前,妄图找机会接着那日的问题继续谈,这事总要谈出个结果来,行不行给个话啊! 但每每冷夏都会立马板起一副黑煞星脸,不论他威逼利诱死缠烂打,最后的结果必然是一声震天狮子吼:“滚!” 战北烈越想越郁闷,猛的拍案而起,不行,今天必须搞定她! 忽然,一阵衣袂轻拂的声音响起,就见钟苍飞奔而来,行礼后板着张扑克脸,汇报道:“王爷,皇后娘娘身边的明月姑娘到了,说有重要的事禀报,关于王妃的。” 战北烈眉心一蹙,按捺住急切的想要搞定冷夏的心情,转而去了客殿。 明月行礼问安后,受刑一般将手中一张折好的宣纸塞给战北烈,红着一张脸,小声说道:“王爷,皇后娘娘嘱咐,一定要您亲自转交给王妃,皇后娘娘还说……还说……王妃看了之后,一定会同意……圆……圆房的!” 说完后也顾不得礼仪,转头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圆房! 战北烈眼中一亮,一簇细小的星星之火霎时燎起整片荒原,那双鹰目中好似掬起了漫天的星光,亮的人不敢逼视。 捧着手中的“圆房法宝”,大秦战神雄纠纠气昂昂出了客殿,带着满腔豪情一路向清欢苑飞掠而去。 清欢苑。 战北烈一声大喝踹门而入,挟着雷霆之势将手中的宣纸灌注内力飞到桌上,对再次黑了脸的冷夏笑眯眯道:“看。” 冷夏狐疑的瞥了他一眼,自桌上执起宣纸,玉手翻看快速的浏览了一遍。 冷夏唇角一勾,回转头微微一笑,犹如春风拂柳,缓缓站起身,向着站在门口一脸得瑟的战北烈聘婷走去。 战北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笑惊的退后一步,反应过来顿时酥了一把铁血骨,由脚底板至天灵盖皆是一阵舒爽,果然有用! 大秦战神正欲再接再厉,他轻咳一声,将心中堆砌的满腔豪言壮语再次理顺了一遍,正要开口。 前方的冷夏已经走到他面前,柳眉一挑,袖袍一挥,将手中的宣纸拍在他的胸口,双臂环胸,作观望状。 战北烈满头雾水,将胸前那沾满了墨汁的宣纸抖开,其上四个大字顿时映入眼帘:家规十条。 “家规十条”之下,满满一张蝇头小楷密密麻麻整整齐齐的罗列着,战北烈剑眉一蹙,顺着读下去。 家规之一:王妃训诫时要两手贴紧,立正站好,不得有心不在焉之行为。 家规之二:王妃犯错时要引咎自责,自揽黑锅,不得有不情不愿之行为。 家规之三:王妃哀伤时要椎心泣血,悲痛欲绝,不得有面露微笑之行为。 家规之四:王妃睡觉时要炎夏扇风,寒冬暖被,不得有嫌弃敷衍之行为。 家规之五:王妃不在时要朝思暮想,守身如玉,不得有偷鸡摸狗之行为。 家规之六:王妃高兴时要张灯结彩,大肆庆祝,不得有泼洒冷水之行为。 家规之七:王妃打我时要任其**,以表忠诚,不得有还手瞪眼之行为。 家规之八:王妃无聊时要搏命演出,彩衣娱亲,不得有毫无所谓之行为。 家规之九:王妃临幸时要予取予求,持之以恒,不得有力不从心之行为。 家规之十:王妃不要时要泪往肚流,自行解决;不得有金钱买卖之行为。 十条读完,大秦战神的嘴角已经抽搐的有些酸麻了,一张俊面上红橙黄绿青蓝紫,五光十色变化多端,胸口急急的喘着,咬牙切齿道:“好你个萧凤,竟然摆我一道!” 待看到面前的冷夏那兴味盎然模样,忽然心中一缩,一股不好的预感直窜脑后,大秦战神气势渐渐消失殆尽,小心的试探道:“真是胡闹。” 冷夏眉梢一挑,慢悠悠说道:“唔,我倒是觉得很有趣。” 战北烈顿时一噎,狠狠的咳嗽几声,瞪着鹰眸,不敢置信的问道:“你真的觉得可以?” 冷夏凤眸含笑,悠然点头:“嗯,不错。” 清欢苑外,闪电托着下巴纠结不已:“签还是不签,这是个问题。” 雷鸣一巴掌拍向他脑袋,瞪着眼小声道:“这么丧权辱国,坚决不能签!” 狂风撇撇嘴:“有本事你大声说,让小王妃听听。” 雷鸣一脸疑惑:“说啥?我方才说话了?” 三人集体望天,要不还是签了吧…… 就在此时,房间内一声大喝猛然响起:“拿笔来!” 三人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王爷真的要签? 狂风脚下一点刷刷刷飞至侧殿,取了一支狼毫,以光的速度送至卧房。 大秦战神瞪着那十条家规,钢牙一咬,大袖一挥,三个铁画银钩的大字跃然纸上:战北烈。 冷夏错愕的眨了眨眼,她从未想过战北烈真的会签…… 冷夏眉头蹙了蹙,一丝复杂的情愫浮现,脑海中将近几日他所作的事情一一倒影,一丝暖意自心间散开,破天荒的,她走过去倒了杯茶递给战北烈,用自己也未察觉的温和语气,说道:“我要去一趟赌坊。” 说罢,冷夏急匆匆的出了清欢苑,她,需要想一想。 长安城,四海赌坊。 冷夏迈入赌坊时,一道厉声大喝正从二楼包厢内传来:“他妈的,你耍赖!” 声音之大竟盖过了这喧哗热闹人声鼎沸的一层赌客,赌客们挤眉弄眼指着二楼,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又开始了!” 甚至正中央已经有一个小厮手持鼓槌,在鼓面上“砰”的一敲,吆喝道:“买输买赢,买定离手了啊!究竟是越王被打的满头包,还是小刀被揍的满场跑?半个时辰见分晓!” 赌客们嘻嘻哈哈的跑至正中,纷纷将银子洒在桌面上分别显示战北越和年小刀的地方,交头接耳着等结果。 冷夏眉梢一挑,也不急于上去,拉了张椅子坐下,等着见分晓。 楼上再次传来一道嚣张的回应:“小爷我还说你耍赖!拉不出屎来怨茅坑,输不起啊?” “砰!”这是椅子砸向墙壁的声音。 “咻!”这是飞刀划过空气的声音。 “梆!”这是砚台砸在脑袋上的声音。 “桄榔!”这是满屋东西被连连推倒的声音。 接下来,二楼包厢的门轰然打开,年小刀一手挥开挤在门口的围观赌客,撒开两腿就往下跑。 接下来,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紧跟着出现在门口,半弓着身子捂着哗哗淌血的脑袋,喘着气吆喝道:“小兔崽子,你给本王站住!” 接下来,满场赌客发出了哄堂嘘声:“切……” 中间的小厮一边喜滋滋的收银子,一边咂着嘴巴怜悯道:“这次打的不轻啊,脑袋都被开了个瓢!” 冷夏一把揪住跑到她身边正要往门外蹿的年小刀,不顾他扑棱着腿张牙舞爪的德行,另一只手揪住赶了上来捂着脑袋抬脚就朝他踹去的战北越,一边一个提溜小鸡一样给提上了楼。 走到二楼包厢门口,里面二人交手的战场仿似废墟一般,抬脚绕过满地的断椅残桌,两手一挥,两只“小鸡”顿时被抛在了墙根下。 落地的一瞬俩人又厮打在一块,年小刀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优良传统,抓起旁边的砚台就朝战北越已经伤了的脑袋砸,连砸三下位置都是一样的! 战北越呲牙咧嘴的忍着痛,觑准时机一个鹞子翻身,狠狠的把他压在身下,抓起地上的靠枕就往他脸上闷,丫的小菜板,老子憋不死你! 冷夏面目冷冽,玉手一扬,两支袖箭自手腕脱离,朝着两人飙射而去! 战北越正闷的过瘾,脑后一阵凉风袭来,暗叫不好施展轻功在半空一个回旋,堪堪避开一支袖箭。 年小刀猛的将脸上的抱枕举起来挡在身前,另一支袖箭刷的射在抱枕上,抱枕轰然碎裂,扬起漫天鸡毛。袖箭被抱枕一挡,失了大半的力道,险险的擦过他的肩头钉在身后的墙壁上。 两人齐齐呼出一口气,随即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光顾着对付这小霸王(小菜板)了,竟然忘了还有这么个煞星。 战北越一声哀嚎冲到冷夏跟前,顶着前两天刚被战北烈打的鼻青脸肿的面孔,和方才被年小刀砸的哗哗淌着血的脑袋,可怜兮兮的卖乖:“二嫂。” 冷夏嫌弃的瞥了他一眼,唤过门口捧着纱布候着的小厮,战北越欢天喜地的包扎去了。 待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年小刀之后,冷夏的一双凤眸顿时一闪,此时的年小刀正蹲在墙根研究那支钉入墙面的袖箭,看了半响后大眼睛忽闪着,目光准确的找到了冷夏的手腕,咂了咂嘴。 冷夏眉梢一挑,问道:“有问题?” 年小刀也不客气,跑到冷夏跟前在她手上扣着的护腕上研究了半响,撇撇嘴道:“这肯定是那个脏巷子进去第三家的小老头做的。” 年小刀研究完了,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盘着腿坐在地上,鄙夷道:“做工倒是精巧,就是这实用度,差的远了。” 冷夏唇角一勾,也盘膝坐到她对面,扬着下巴道:“愿闻高见。” 年小刀反倒来了脾气,身子向后一仰,翘着二郎腿嚣张道:“小爷为什么要告诉你?” 冷夏也不气恼,同样的身子向后一仰,倚着后面的墙壁,抱着双臂道:“让我猜猜,你可是姓邓?” 这话落下,年小刀那双大眼睛顿时瞪了起来,忽的一下坐直了身子,激动道:“小爷姓年!鬼才姓邓!” 就在此时,一句深沉的男音自门外传来:“他随母姓。” 两人转头看去,战北烈一袭黑色锦袍,脚蹬同色长靴,一步一步的迈了进来,边看着年小刀边说道:“邓九指于二十年前销声匿迹,隐居于东楚地界结婚生子,仅过了十年便郁郁而终,那年姓女子带着唯一的孩子离开了隐居的山村,之后杳无音讯,你就是那个孩子,邓小刀。” “放屁!”年小刀一个高蹦了起来,扶着桌子大骂道:“小爷姓年!那个男人娶了我娘后每日怨天怨地,一心埋怨我娘因她连累不能游走江湖,我娘过的一点都不幸福,他死了之后害的我娘一场大病撒手归西。小爷才不认识他,小爷姓年,年小刀!” 战北烈面色无波无澜,径自说道:“可你带走了他所制造的兵器。” 年小刀倔强的仰着头,狠狠的逼回眼里冒出的泪花:“那是我娘带走的,她临终前还抱着那些破烂东西,小爷就是要卖掉它们!” 战北烈一双鹰眸锐利的射向年小刀,其内杀气冲天,逼问道:“你卖给了谁?你可知道那些东西差点害死冷夏?” 年小刀一惊,连忙解释:“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来找我的是一个披着黑斗篷的男人,我只知道他的主子是东楚皇室之人。” 战北烈冷冷的嗤笑一声,向前几步俯视着年小刀,俊面寒霜仿似三九严寒,连空气都凝固了起来,阴森的声音中含着毫不掩饰的煞气:“你倒是推的一干二净,邓九指设计的兵器差点害死了冷夏,你又这么巧出现在此地,本王如何相信你不是东楚派来的奸细?” “小爷不是!小爷根本就不知道……”年小刀大急,好不容易退开半步,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旁边一声清冷的声音笃定的响起:“我信他。” 两双眼睛同时看向说话的冷夏,战北烈一双鹰目中带着明显的不赞同,年小刀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瞪的更圆更大,布满了疑惑。 冷夏斜倚在墙壁上,缓缓一笑,对战北烈道:“我信他,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可信我?” 战北烈剑眉一蹙,思忖半响,看着年小刀的眼中带着浓浓的怀疑和杀意,最终无奈的叹了口气,只问冷夏:“你可确定?” 冷夏点点头,傲然道:“我确定。” 一边的年小刀咬着嘴唇,撇过头别扭的嘟囔着:“谁要你信我啊,大不了小爷走就是。” “走?”战北烈剑眉一挑,唇角带着几分讥嘲,嗤笑一声:“那也要走得了才行,你当这里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这四海赌坊之外守卫重重,若非有她保你,你今天插翅也难逃!” 年小刀低着头,脚尖在地上捻来捻去,半响憋出一句小声的咕哝:“谢谢。” 见冷夏拍拍身上的尘土,悠然站了起来,和战北烈向外走去,身后的年小刀一咬牙一跺脚,急道:“那个……” 冷夏回头,见他双目闪来闪去就是不看她,只一双手指着她手腕上那打造的武器,咬着嘴唇说:“小爷给你改改,那小老头的手艺可差的远了,袖箭和鹰爪的射程都不够。” 冷夏唇角一弯,也不跟他客气,将护腕取下随手向后一抛,边向外走着边悠然说着:“还有什么地方要改的,一块儿干了,我过两日来取。” 年小刀一把接住抛来的护腕,瞪着前面冷夏飘然远去的背影,恨恨一跺脚:“小爷欠了你的啊!” 出了包厢,满头纱布的战北越紧张的等在门口,见到两人猛的冲了过来,急急问道:“二哥,二嫂,那小菜板不是奸细吧?” 冷夏看着他那副心急火燎的样子,轻轻笑道:“唔,把你打成这样,是不是奸细都该活剐了他!” 战北越顿时一个哆嗦,赶忙解释:“我上次也揍了他了,平手,平手!” 战北烈剑眉一挑,面上带了几分了然之色,摇了摇头:“那小子硬气的很,受了那么大的刑硬是一声不吭。” “啊!受刑了?”战北越猛的蹦起来三尺高,心急如焚的冲进去,这可不行,那小菜板的砸脑袋之仇本王还没报呢! 包厢内,年小刀坐在地上,把玩着手里的护腕,正考虑怎么改进改进,一个人影“刷!”的冲到面前,大吼着:“怎么样?哪里受刑了?站的起来不?要不要叫太医……” 话还没说完,一个砚台当空砸下! 战北越晕乎乎的退了几步,捂着他刚包扎完的脑袋,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面前的年小刀扔掉手里的砚台,拍拍手站了起来,一脚踹在他腿上,恨恨道:“敢咒小爷!” 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摇大摆出了包厢。 长安城。 战北烈回忆起方才战北越那紧张的德行,剑眉微微一蹙,担忧道:“他可知道那年小刀……” 冷夏耸耸肩,歪着脑袋说道:“该是不知道的。” 知道了那还正常,不知道的话不是更奇怪?战北烈顿时急眼了,摸索着下巴惊道:“那小子,不会是断袖吧?” 冷夏轻轻一笑,不语。 战北烈也懒得再想那小兔崽子,一心锁住身边冷夏的笑颜,有一眼没一眼的仔细琢磨着她的每一个表情,右手张开又攥起,攥了两攥后,狠狠心搭上了一旁那单薄的肩头。 就是挨揍,老子也认了! 等了半响,一侧的母狮子好似浑无所觉,被他揽着向前悠然走着,战北烈晕乎乎的,只感觉右手下那软而温热的肩头,传出的热度沿着手心直达心尖,让他周身都颤了一颤,不知该怎么做是好。 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闪电暗暗握拳:“终于搂上了!” 狂风热泪盈眶:“这绝对是历史性的一大进步!” 雷鸣无语的叹了口气,撇撇嘴:“看咱们爷激动的,都顺拐了……” 冷夏被战北烈揽着,唇角弯起一个悄悄的弧度,敛下的眸子里含满了笑意,唔,就给他个试用期吧。 战北烈更是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任谁看见都得吓一大跳,这还是铁血争锋的大秦战神吗? 突然,前方城门口一阵喧哗传来,两人抬头看去…… 一队鲜衣怒马的异族装扮男子,骑着马呼啸卷来,城门口排队的百姓大惊之下纷纷后退,依然被刮倒了几人,孩童的啼哭声百姓的叫骂声不住响起。 战北烈剑眉一皱,低沉的嗓音冷冷道:“是北燕来使。” 冷夏眉梢一挑,离着五国大典还有近一月的时间,北燕这么早就来了? 这群人骑着清一色的北燕战马,身材高大壮硕,皮肤黝黑,高鼻褐眸,身着色彩明丽的锦袍,在这炎炎夏日里也披着半块兽皮,彪悍非常。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纯黑色高头大马,身上披着的是一块纯白的虎皮,他在这大街上扫了一圈,一眼看到并肩而立的战北烈和冷夏,打马向前,停在二人身前也不下马,拱了拱手,粗哑的声音含了几分盛气凌人:“烈王爷,有礼。” 战北烈象征性的拱手回道:“燕太子。” 冷夏观察着这人,经过这些时日,她对于这个世界的事也了解了不少,此人是北燕太子鲜于鹏飞,傲慢自大,刚愎自用,他的眸色比起后面跟着的北燕人还要再浅个几分,厚唇,鹰钩鼻,一副高高在上鼻孔朝天的姿态,让人心下厌恶。 就在此时,那队北燕人后方跟着的一架华丽马车也赶到了,金色的虎皮铺顶,车门上挂着以兽骨串成的车帘,马车一路横冲直撞飞扬跋扈向着城门掠进,一路刮倒无数进城百姓。 而那马车之内一串银铃般的嚣张笑声欢快的飘出:“再快点!再快点!” 战北烈和冷夏眉心同时一蹙,突然,一道骇然的惊呼自人群中撕心裂肺的响起:“我的孩子!” 只见那马车的前方不远站着一个吓得木然的孩童,孩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小小的身影在暴烈的巨大马车前显得尤为醒目! 马车中的女子再次兴奋的高喊道:“冲过去!冲过去!” 此时要闪避已经来不及,眼见车前的马蹄就要踏到那孩童身上,周遭的行人骇然惊呼,纷纷吓得面无人色:“天哪!” 我只会杀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两道身影自人群中飙飞而出,一黑一白,一英武挺拔,一玲珑纤细。 白色的身影纵身一跃,仿若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在半空中几个盘旋,抱起孩童翩然飞至了另一侧,一个回身似一缕青烟悄然落地,干净利落! 同一时刻,黑色的身影好似一只煞气凛然的苍鹰,张开双翼猛扑至马车之前,灌注内力的铁掌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一掌拍出,狂风鼓荡,发丝飞扬! “嘶……” 随着骏马的尖声嘶鸣,那马车仿似断了线的风筝倒灌而出,自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猛的摔落至老远。 这一番动作只发生在眨眼间,待围观的百姓反应过来之时,那孩童已经安全获救,那马车也已经散了架,七零八落的瘫在地面。 战北烈和冷夏在人群中长身玉立,一黑一白,一傲岸霸烈,一淡然冷冽,微风拂过,衣袂与发丝共舞,两人眼眸似星,黑发如墨,于人群中默然对视,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这两个身影,如仙如神,让人望而生敬。 一阵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暴发出轰然的欢呼! “我的孩子!”一个少妇拨开人群踉踉跄跄的挤了过来,眼中犹自带着泪花,将孩子揽过去抱在怀里,对着冷夏千恩万谢。 就在此时,一条鞭子仿似毒蛇一般临空而来,来势迅猛在空气中挥出了“咻!”的破空声响,直袭被少妇抱在怀中的孩童,力道之强劲之狠辣,别说只是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就是抽到一个成人的身上,也必会即刻殒命! 眼看着鞭子就要抽到这孩子的身上,围观百姓刚刚放下的心再次“呼”的提了起来,纷纷瞪着眼睛倒抽一口冷气。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一只白玉般的纤纤素手闪电而出,稳稳的拽住了长鞭的一头! 长鞭在空中被拽的笔直,一头是面色凛冽的冷夏,一身白衣泰然而立。 另一头是一个十六七岁的艳丽女子,一身张扬的火红色衣袍,在身后结了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浓眉大眼,高鼻褐眸,面色上带着几分狰狞几分跋扈,正是刚刚自马车中灰头土脸的爬出来的北燕女子。 女子狠狠的拽着长鞭的一头,贝齿紧咬着嘴唇,死命的和冷夏较着劲。 忽然,冷夏柳眉一挑,唇角勾起一个戏谑的弧度,冲着对面的北燕女子微微一笑…… 然后,松手。 随着她的骤然松手,那长鞭的另一头顿时失了着力点,北燕女子一个踉跄向后跌了几步,“砰”的一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好!” 鼓掌声,哄笑声,欢呼声……此起彼伏的在人群中响起。 北燕女子失了脸面,本就狰狞的脸上更是含着说不出的戾气,手中的鞭子用尽全力再次挥出,朝着冷夏的脸狠狠的抽去! 突然,黑袍翻飞间一只铁掌猛然接住了空中的鞭子,灌注内力的大手用力一攥,霎时,整条长鞭轰然碎裂,四分五裂成一截一截,自半空“扑扑扑”的散落地面。 那北燕女子惊愣间赶忙松开手,自地上仰头看去。 男人高大的身躯逆光而立,于地面上投下一片黑色的阴霾,自她的角度看去那眉眼几乎皆是模糊的,然而一片夏日灿阳中,他仿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辉,周身散发着强烈的光芒,周围的一切皆成了陪衬。 北燕女子看着看着,不觉痴了…… 柳眉微微一皱,冷夏看着眼睛黏在战北烈的身上,花痴一样拔不下来的北燕女子,心头升起一丝烦躁的情绪。 战北烈也发现了这一情形,眼角眉梢都没给那女人分个一分,迅速转头看向冷夏,以实际行动坚决表忠心,家规之五,守身如玉,不得有偷鸡摸狗之行为! 冷夏顿时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不过那唇角也浅浅的翘了一翘。 北燕女子咬碎了一口贝齿,眼中的嫉恨仿似刀子一般射向冷夏,若目光也能杀人,此时的冷夏早已被她千刀万剐! 就在这时,先前一直持着观望态度的北燕太子鲜于鹏飞,打马行了过来,依然不下马,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战北烈,鼻孔朝天喷出一个冷哼,粗哑的嗓音阴鸷道:“烈王爷,给本殿一个说法。” 冷夏柳眉一皱,无奈的摇摇头。 这北燕太子看着像个精明的,竟也是个蠢货,此事本是北燕有错在先,此时在大秦的地界引起民愤于他们有何好处,竟还不知收敛,妄图反咬一口。 战北烈一双鹰眸微微眯起,声音冷沉,含着无匹的霸气:“很好,燕太子要说法,本王也要!北燕使节于我大秦当街纵马,肆意伤人,可是当我泱泱大秦软弱可欺?” “今日燕太子若是不能给我大秦百姓一个合理的说法,那这长安城……”他大袖一挥,锐利的目光在四周百姓一张张面含期待的脸上扫过,猛然射向面前的鲜于鹏飞,气势惊人,字字铿锵:“来得,去不得!” 鲜于鹏飞被他的气势一惊,下意识的颤了一颤,顿觉失了脸面,双拳一攥就要反驳。 人群中不知是谁跟着发出一声大喝:“来得,去不得!” 紧接着,无数百姓齐声呐喊:“来得,去不得!” 看着在一众百姓的簇拥下,仿似神抵的战北烈,冷夏眼眸中一丝赞赏划过。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渐渐在周围聚集成密密麻麻的一圈又一圈,放眼看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声声呐喊几欲震天! 鲜于鹏飞一张黝黑的脸孔涨的通红,汗水已经渗出了额头,骑虎难下。 “皇兄……”一道清脆的声音自后方响起,北燕女子不知何时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甩着又粗又长的辫子妖娆的跑到他身边,扬着下巴不屑的哼道:“我们乃是你大秦的贵客,自然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用得着给这些贱民说法?真是可笑!” 北燕女子完全的无视了周遭百姓激愤的呐喊,只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紧紧的锁着战北烈,骄傲的扬着头颅,唇角一勾,露出一个带着野性的艳丽笑容,问道:“你是谁?” 战北烈眉头一皱,不欲回话,四周百姓已经高声呼出了他的名号:“战神!” 北燕女子将目光转向冷夏,大眼睛中含满了势在必得,挑衅道:“你的男人,本宫要了!” 战北烈一张脸完完全全的黑了,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低咒一声,转向冷夏正欲解释,就见她唇角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凤眸微眯,迸射出凛然的寒光。 他顿时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语,无比满足的咂了咂嘴,从脚底板升起一阵舒爽直窜脑门,看母狮子那样,莫非是吃醋…… 北燕女子带着无与伦比的自信,径自说着:“本宫是北燕高贵的公主,鲜于卓,报上你的名字,本宫要向你挑战!” 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这番自信,冷夏不欲多言,脚下一点,仿似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鲜于卓的身前,玉手灵蛇般捏住她的脖颈! 红唇轻启,吐出冰冷的森然话语:“上一次想挑战我的人已经下了地狱,你猜,我会不会杀你?” 鲜于卓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她细长的脖颈被冷夏捏在手里,那脸上却还带着十足的狰狞狠戾! 玉手渐渐用力,鲜于卓的脸已经憋的泛起了青紫,瞳孔大睁着,里面含了七分恐惧的同时依然带了三分狰狞,一侧的鲜于鹏飞迅速的滑下马背,指着她颤声厉呼:“我们是你大秦的贵客,你敢……你敢……” 冷夏手中的劲道没有松开丝毫,看也不看已经翻开白眼的鲜于卓,柳眉倒竖,厉声大喝:“我大秦百姓的说法,你给了吗?” 与此同时,战北烈大袖一挥,一声令下:“来人!” 话音落,四面八方忽然涌出无数身穿烈王府侍卫服的护卫,将北燕来使团团包围! 战北烈向领头的狂风三人递去一个赞赏的眼风,狂风三人顿时抬头挺胸精神抖擞,咱们可是大秦战神座下烈王府三大暗卫,早在看着苗头不对的时候就回去找帮手了。 围攻还是群殴,任君挑选! “吭!吭!吭……” 王府侍卫们齐齐拔出手中的长剑,剑戟出鞘声铿锵响起! 就在这时,周围已经聚集的密密麻麻的百姓们,再次发出了响彻云霄的声声呐喊:“来得,去不得!” 面对这煞神一般捏着鲜于卓脖颈的冷夏,这令其余四国闻风丧胆的铁血战神,这成百上千训练有素的王府侍卫,还有成千上万声嘶力竭的大秦百姓…… 没有人能不胆寒,没有人不心惊胆战! 鲜于鹏飞的脑门上已经汗如雨下,极力稳住自己不听使唤抖的筛子一样的腿脚,他身后的上百名北燕来使更是吓得肝胆俱裂面无人色! 时间缓缓的过去,北燕人面色惨白的挣扎着。 终于,高贵的来使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 鲜于鹏飞向着城门处曾被马匹刮倒的百姓,向着那个五六岁的孩子,向着四周所有被惊吓到的人,弯下了他高贵的腰…… 他攥着双拳,一个躬鞠到底,粗哑的声音从喉咙间磨砺出来,从齿缝里挤出来:“此事是本殿……有错在先,本殿向……诸位……致歉!” 冷夏悠然松手,将窒息多时早已经昏了过去的鲜于卓垃圾一般丢到地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片轰然的欢呼自人群中爆发而出,震天动地! 周围一双双眼睛仰望着一身霸气伟岸似神抵的战北烈,和站于他身侧竟是不输一星半点的冷夏,目中含着满满的崇敬。 这是他们大秦的战神,保护神! 这是他们大秦的王妃,烈王妃! 待守城的侍卫们将人群全部疏散了,接待来使的礼部才由李成恩带领着姗姗而来,一旁还跟了个穿的金光闪闪的大秦财神莫宣。 莫宣的母亲是先皇胞妹长公主,算起来他和战北烈三人还是表兄弟的关系,北燕来使由太子带队,大秦这边自然也要派出一个像样的人。 当然,莫宣像不像样这点不好说,但是身份可是明明白白的摆在那里,名副其实的侯爷。 其实他们早在出现之前,已经躲在角落里看了半天的好戏,莫宣本就极为鄙夷这蠢的要死的北燕太子,李成恩又是个极度溜须拍马阿谀圆滑的,两人一见如故一拍即合,带着一众礼部官员躲在墙根嗑着瓜子聊着天,看的是津津有味。 这边表演轰轰烈烈的落了幕,那边众人才整了整衣服擦了擦嘴,装模作样的迎接使团来了。 李成恩离着老远就笑的见牙不见眼,高声寒暄着:“燕太子有礼有礼,下官来迟恕罪恕罪!” 鲜于鹏飞攥着拳头,看也不看这些接待官员,鼻子喷出一个恼羞成怒的响亮的嗤声,让后面的人扶起昏迷在地上的鲜于卓,怒气冲冲的朝北燕所住的驿馆走去。 李成恩也不介意,春光满面笑容依旧,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嘴里高声说着:“燕太子慢走慢走,下官失职恕罪恕罪!” 莫宣被他一番谄媚的外交辞令,震的浑身都抖了一抖,放慢步子待所有人都过去了之后,退回战北烈和冷夏身边,摸着胳膊赞叹的呢喃着:“这老小子,我听着都慎得慌,他是怎么说出来的。” 战北烈剑眉一挑,问道:“今晚可有宫宴?” 莫宣看着前方北燕使者的背影,摸出腰间那把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边摇着头边幸灾乐祸的说道:“这买卖可不划算啊,他们想来耀武扬威一番,谁知道赔了夫人又折兵。就这狼狈的德行,估计今晚也没什么心思参加宫宴了,我回去跟那老狐狸说说,宫宴改明日吧。” 翌日,下午。 战北烈和冷夏准备好,进宫参加迎接北燕使节的宫宴。 此次是正式场合,战北烈玉冠束发,一袭暗花祥云绣边的墨色蟒袍,腰间系着黛绿色镶赤红宝石宽带,足蹬一双黑色的软皮长靴,一身雍容华贵,俊美英挺令人心折。 冷夏着玫瑰色绣凤宫装,裙摆曳地足有千层,曲线玲珑,缨络垂旒。芙蓉面上胭脂轻拭,满头青丝绾了个松松的发髻,插了一支别致而清幽的白玉簪子,仿若仙子出尘,美的不似凡人。 两人坐着马车一路到了皇宫,车帘掀开,顿时吸引了无数惊艳的目光。 战北烈头顶“嘶嘶”冒着冷气,鹰眸在四周低垂着脑袋半点也不敢再看过来的人身上一个个扫过,忍住想把冷夏塞回马车藏起来的冲动,大手搭上她的肩头明明白白的宣告着所有权。 跟在后面的钟苍嘴角连连抽搐,爷啊,不过是一些侍卫宫女……呃,还有太监,咱至于这样吗? 冷夏懒得理会这人心底那点阴暗的占有欲,也不反抗,任他揽着自己大摇大摆的向御花园走去。 此次的宫宴由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下午是节目表演等观赏性质的宴席,晚上才是两国之间你来我往的推杯换盏。 甫一迈入御花园,右边一排坐席顿时射来一排冷厉的目光,那里是北燕使节所在的位置,来者为客,坐在代表尊贵的右边。 目光中有两道最为锋锐,好似刀子一般割向二人,这两道目光的主人,一道是被战北烈逼得向百姓致歉,颜面尽失的北燕太子鲜于鹏飞,一道来自和冷夏抢男人不成反被捏住脖颈,窒息昏迷的北燕公主鲜于卓。 御花园正中的上方两个坐席尚且空着,战北衍和萧凤还未到,左边一排是大秦的官员,最前两个席位是战北烈和冷夏的,两人无视掉右边那排恨不得吃了他们的目光,径自向席位走去。 再向下分别是有侯爷之尊的莫宣,老丞相左中泽,还有代替父亲大将军萧镇乾出席的萧非歌…… 两人落座后,随着一声尖细的唱喏,战北衍和萧凤压轴到场,明黄龙袍和正红凤袍拂动而来,全场齐拜,山呼万岁。 待战北衍敬下一杯酒,这宫宴就算是开始了。 珍馐佳肴各式糕点流水一般被端上宴席,两方各自表演了几个武艺节目,马术射箭,舞蹈摔跤,园中的气氛不说融洽,倒也尚算平和。 时间缓缓的过去,冷夏百无聊赖的歪着脑袋,观赏着索然无味的各色表演,真心觉得古代的宫宴比起现代的宴会来还要无趣。 就在此时,一道粗哑的声音在园内响起。 “皇上,这一味的观赏节目未免无趣,不妨北燕大秦来个友谊赛,各自选出几个代表,大家下场一起玩玩,切磋一番。” 这道声音不用想也是出于鲜于鹏飞,昨日他们栽了那么大一个跟头,对于一向鼻孔朝天自视甚高的北燕太子来说,无疑是牛气哄哄的生涯中一道抹不去的污点。 此时还不想着找回场子吗? 战北衍眸中精光一闪,倒也没有反对,国与国之间总是存在着几分较量的,更何况是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今日的和平相处,明日就可能变成刀戟相对。 战北烈冷哼一声,大刀阔斧的倚在坐席之上,懒洋洋的一掀眼皮,道:“燕太子想怎么比划?” 这么问就相当于将选择权交给北燕了,燕国地处极北严寒之地,四季冰雪覆盖,燕人生的人高马大,所擅长的不过三项,骑马,射箭,摔跤。 鲜于鹏飞宽厚的嘴唇一勾,得意说道:“不如就比比射箭?” 战北烈冷冷一笑。 “此番本殿带来了北燕一等一的勇士,三局……”鲜于鹏飞竖起三根手指,面上含着无匹的自信:“三局中,只要有一局大秦能胜,就算是北燕输了!” 战北烈颇有几分意外的挑了挑剑眉,北燕虽说一直狂妄,却也没狂妄到这般地步,看来这次倒是信心十足。 他和首位上的战北衍交换了一个神色,点头道:“可以,燕太子好兴致,那么大秦就出三人陪着玩玩。” 鲜于鹏飞向着坐在后席的一个大汉打了个眼色,面含期待的坐下观战了。 那大汉刚一起身,所有人都惊了一惊,这人身形极为高大健硕,竟是足有七尺高,身披一块褐色虎皮,那露出的手臂上大块的肌肉堆砌着,一看就是臂力惊人! 他步子极大,几步走到御花园中央,走动间可见下盘极为稳健,向战北衍行了个粗糙的礼,之后兀自站定,扬着满脸横肉的头颅,骄傲的等待对手上台。 大秦这边派出了一名武将,单看此人亦是虎背熊腰身材健壮,然而和那北燕大汉站在一起,却是立时显得娇小了很多,身高仅到那人肩膀,身体更是只有他的一半宽。 大秦的阵营中,官员们顿时心下一沉,这么悬殊的差距,岂不是要输定了。 北燕指着站在大汉一侧显得矮小瘦弱的大秦武将,拍着桌子笑的趾高气昂! 待场中表演的人被清空,两人各自持了一把大弓,挥手摸出一支弓箭,弯弓而上。 “咻!”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支弓箭齐齐飙射而出! 两支利箭闪电般的射向百步外的箭靶,“砰砰”两声,同时击中红心! 左边大秦的阵营正欲呼出一口气,总算是打个平手,却见鲜于鹏飞半点也不担心的样子,琥珀色的眸子鄙夷的觑了这边一眼。 与此同时,“砰!”的一声! 竟见那北燕大汉射出的利箭在红心处留下一个箭头后,径自穿透了箭靶向着前方射去,箭靶轰然爆开! 利箭去势不减,最后猛然钉上再远处百米外的一棵大树之上,震得那树都晃了一晃,箭尾“嘭嘭”摇颤作响。 “好!” 右边的北燕阵营顿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得意洋洋的笑望着对面,一个个皆在嘴角扬着嘲讽的弧度,“哼!哼!”的喷着冷冷的嗤笑。以看似小声却绝对能让对方听见的声音,连连讥嘲着。 “什么大秦武将,一个脓包罢了!” “什么一个脓包,一群脓包才对啊!” 大秦官员们目瞪口呆的看着对方的神技,听着他们嘴里不干净的低声谩骂,一个个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脸都成了猪肝色,莫宣紧紧的攥着手中的金底珠玉小算盘,差点就要捏成了两半,萧非歌面色扭曲的几乎成了一团,也顾不得风流才子的潇洒形象。 战北衍眉毛微微皱起,萧凤自坐席前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和那大汉比个一比,战北衍赶忙扯住她,小声念着:“胎气!胎气啊!凤儿,你可小心着咱儿子!” 萧凤杏目圆瞪,气的直哆嗦:“老娘看着他们那副小人得志的德行就不爽!” 战北衍一边将她拉回坐席坐好,一边小声安抚着:“你去了也赢不了,这般高超精湛的箭术,除了北烈之外,无人能敌。” 萧凤也知道自己就是去了也敌不过那人,这大秦除了北烈之外,箭术一道还真的没人是他的对手,只是,高高在上名声遐迩的大秦战神,去和一个北燕的普通勇士比箭? 赢了那是应该的,然而此事定会被四国拿来嘲笑,泱泱大秦除了一个战北烈外再无他人! 萧凤看着北燕人那鼻孔朝天的嚣张嘴脸,越发的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抚着胸口连连顺气,硬是死活都咽不下。 一时,大秦官员皆都皱着眉头冥思苦想,唉声叹气,而对面的北燕阵营终于出了口恶气,一个个嘻嘻哈哈交头接耳,吐气扬眉,趾高气昂。 鲜于鹏飞咳嗽一声,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仰着鹰钩鼻,踌躇满志的哈哈大笑:“本殿平日欣赏手下演习箭术,总有一种惊心动魄之感,没想到这比起来,竟是如此简单,不费吹灰之力!” 待身后的手下拍着桌子笑的直不起腰来,他接着问道:“大秦可还有人出战?输了也就输了,无妨无妨,早前本殿就说,不过是友谊赛玩玩而已,若是大秦此时认输……” 突然,一声满含笑意的声音自对面响起,打断了他滔滔不绝的自得话语。 “本宫陪你玩玩!” 这声音在场的人都熟悉,战北衍和萧凤同时眼眸一亮,莫宣和萧非歌对视一眼,皆含了几分惊喜之色,竟然忘了她! 而北燕的阵营则是咬牙切齿,面色阴戾,鲜于卓玉拳紧攥,一排玉齿细牙紧紧咬着嘴唇,恨不得冲上去将说话之人给撕成碎片,鲜于鹏飞哈哈大笑,言语间**裸的讽刺着:“烈王妃可别说本殿欺负你一介女流,输了的时候泫然欲泣梨花带雨,本殿可不会怜香惜玉!” 冷夏无视他的冷嘲热讽,悠然走至北燕大汉身侧,凤眸一挑:“来者是客,阁下请。” 鲜于卓朝大汉打了一个眼色,眼角眉梢皆带着无法言说的嫉恨,大汉会意,公主要这烈王妃丢脸丢个彻底,自然是搏命演出,怎么精彩怎么来! 他命人将百米外的箭靶再次向后挪了两百米,摸出三支利箭弯弓而上,堆砌了大块肌肉的手臂使劲的向后拉着,弓弦被拉成一张满月。 “咻!”的一声,三支利箭同时射出,带着极速的破空之声向着对面三百米外的箭靶红心呼啸而去! 神乎其技,连珠迸发! 立刻引来了北燕阵营一片欢呼叫好声,掌声雷动! 大秦的阵营方一片抽气的声音紧随着响起,所有人皆紧张的屏息瞧着,只有战北烈自桌上慢悠悠的斟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丝毫担忧也无。 母狮子出手,要是能让你们赢了,老子把脑袋切下来给你们坐! 就在这时,北燕大汉射出的弓箭之后流星逐月般追上来另三支利箭,一支接着一支朝着前方激射而去! “嗖!嗖!嗖!”三声清脆的响声,三支利箭势如破竹的穿透了前方三支箭尾,带起一溜闪亮刺眼的火星,几乎和他的同时射在了箭靶红心之上! “砰!” 和方才同样的情形,那箭靶轰然爆裂,连着大汉射出的三支弓箭也在一瞬间碎成了渣子,粉末一般飘舞在空中。 箭势不减,三支利箭呼啸着向前方飞去。 “砰!砰!砰……” 利箭带着难以想象的无匹力量连续贯穿了其后整整一行树木,大树应声而断,漫天木片爆裂飞散! 最后…… “铮!”的一声,箭头深深地钉入极远处已经看不清楚的地面上,箭尾轰轰摇晃尖锐的破风声嘶鸣震天! 呼吸之间,高下立判!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秦这方的阵营已经完全的沸腾了,一个个官员手舞足蹈欢呼如雷,就连左中泽那把老骨头都“呼”的一下弹了起来,激动的跟着身边人欢呼着。 莫宣连手中的纯金珠玉算盘都顾不得拨了,连连点头呢喃着:“划算啊,划算啊!” 萧凤更是张牙舞爪,什么一国之后的礼仪体统通通丢到脑后,挥舞着玉臂高呼着:“冷夏!帅!” 战北烈一双鹰眸中含满了赞赏,紧紧的锁着园中那玫红如火的身影,生怕落下她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 而对面的北燕阵营,此时面如死灰神情呆滞,鲜于鹏飞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完全的失了色彩,嘴里颤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 鲜于卓双目中迸射出阴毒的嫉恨,尤其是看到战北烈那一眨不眨满是痴迷的眼神,她猛的拍案而起,将脑后那条又长又粗的辫子散了开,满头乌黑的青丝卷着大大的波浪流泻在玉背之上。 鲜于卓玉足点地,纤细的腰肢扭的好似灵蛇,聘婷摇曳着向战北烈一点一点舞蹈而去。 众人一时愣怔,搞不清楚状况,却也被她曼妙的舞姿吸引着,鲜于卓极尽**的舞至战北烈身前,满背波浪大卷随风摇曳,荡漾出狂野的弧度,小麦色的莹润肤色在金灿灿的夕阳之下,闪着诱人的光泽,野性惑人。 鲜于卓扭腰摆臀,围着战北烈一圈一圈的舞着,此时众人皆看了个八分明白,萧凤更是恨的猛捶桌子,柳眉倒竖:“这臭娘们,敢勾引老娘姐妹的男人!” 战北衍赶忙把手放在桌子上垫着,让她捶个够,一边宠溺的笑着一边劝道:“北烈若是这般容易就被勾引了,也不会二十年来都不近女色。” 他摇摇头,摩挲着下巴,狐狸眼中含满了讥嘲:“这样的女人,还不配。” 战北烈冷眼看着面前搔首弄姿的女人,一双鹰眸越来越阴沉,居然妄想破坏老子辛辛苦苦才建立起来的一点感情,战北烈运足内力正要出手将这女人一掌拍飞。 鲜于卓正正好跳完一支舞,琥珀色的大眼睛朝他飞去一个魅惑十足的盈盈眼波,翩然后退至御花园中央,享受着四周投射而来的欣赏眼光,傲气十足的瞅着冷夏,挑衅道:“本宫就以刚才那一支舞蹈和你比上一比,你可敢接招?” 不待冷夏说话,鲜于卓再次叫嚣道:“若你跳舞输给了我,就将男人也让给我!” 她偏转头看向阴森着一张脸的战北烈,浑然不觉他的杀气,傲然道:“这个男人,本宫要了!” 冷夏悠然一挑凤眸,凉飕飕的眼风转到战北烈的身上,唇角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那笑容看上去优无比,却让大秦战神猛的打了个寒战,赶忙咧嘴一笑,八颗牙齿皆露了出来。 冷夏翻了个白眼,轻哼一声。 这副神情在鲜于卓看来又是一番打情骂俏,她紧紧的攥着玉拳,俏脸铁青:“你不敢比?你不敢……” “不需要!”战北烈一声冷沉的喝声响起,打断了她还未说完的话,眼角都没给她一个,大步走向冷夏,那双鹰眸中含着的无边情意任谁都看的出来。 他大掌揽住冷夏纤细的腰肢,分毫难为情也没有的柔声说道:“累了就先回去,家规之一,家规之七,回去我两手贴紧立正站好,任你**。” “噗……” “嘶……” “咳咳……” 御花园中顿时响起一片一片的喷酒声,咳嗽声,倒抽冷气声,一个个嘴角抽搐着看向西边,这太阳今儿打哪出来了? 一个个的大秦官员们只觉得耳朵幻听了,脑子不够用了…… 他们听见了什么? 大秦战神说了什么? 家规? 两手贴紧? 立正站好?任你**? 偏偏那得此殊荣的人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冷夏撇撇嘴,极为不情愿的“嗯”了一声,被战北烈揽着悠然向园外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鲜于卓几近崩溃的尖声大叫再次响起:“你看上了她什么?她哪点比我好?她……” 话音戛然而止! 一支弓箭自前方的冷夏手中头也不回的掷出,那箭仿似长了眼一般,险险的擦着她的头皮,呼啸而过! 几缕头发悠然飘落…… 鲜于卓大张着嘴,脸上保持着那副扭曲的面容,眼睛瞪得铜铃大,额上渗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好似被突然捏住了喉咙的母鸡。 前方冷夏冷冷的声音轻飘却有力的传来:“跳舞我不会,我只会……杀人!” 第二天,清早。 冷夏方起床,就见狂风三人侯在门口,脸上的表情严肃而纠结。 眉梢一挑,不待询问,闪电已经急急的冲过来,禀道:“王妃,那北燕公主……死了!” 有这么傻吗 “死了?”冷夏一愣,原本悠然的神情瞬间敛了一敛,顿住步子,吩咐道:“详细说。” 闪电一张娃娃脸上布满了凝重,迅速将所知所闻组织了一番,回道:“昨日亥初时分,宫宴草草的结束,北燕公主因为御花园中一番出丑,回到驿馆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今日寅时,有婢女听到声响起床查看,竟发现她死在**,一支袖箭没入眉心。” 冷夏点点头,径自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啜了一口,问道:“现在各方分别是什么反应?” 雷鸣双眉紧锁,面上满是愤慨之色:“北燕太子第一时间带着使节冲到皇宫,一口咬定凶手是……” “是我。”冷夏唇角一勾,丝毫不意外的接着他的话,说出答案。昨日她以弓箭擦过鲜于卓的头皮以示警告,今日她便因一只袖箭插入眉心而亡,这凶手明显到不能再明显的暗示,没人会不联想到自己。 狂风看着冷夏面上的悠然神态,不自觉的沉重的神情也松了一分,紧接着汇报道:“北燕使节逼迫皇上将凶手交出以命偿命,现在皇上和北燕太子还在对峙当中,王爷得到消息已经赶去了驿馆,吩咐属下在此等候王妃,待您起床后再将此事汇报。” 闪电紧接着道:“北燕人欲将此事闹大,一部分使节已经堵在了王府大门外,齐声吵嚷着要缉拿凶手,如今此事已经闹的人尽皆知,围满了观望的百姓。” 三人说完后便不再言语,静静的等着冷夏的吩咐。 冷夏思忖半响,将手中的茶盏搁下,这等时候坚决不能示弱,若是缩在王府内反倒助长了北燕人的气焰,也就等于变相的默认了凶手是她。 凤眸中一丝狠戾的杀气闪过,不论凶手是谁,这屎盆子想往她头上扣,也要看看她接是不接。 冷夏一边起身向外走去,一边说道:“走,看看去。” 烈王府外。 身穿王府侍卫服的护卫们手持剑戟挡在王府门前,他们面前是上百个身披虎皮怒气冲冲的北燕使节,再往外围了一排排黑压压的人头,围观百姓一个个抻着脖子,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此时的北燕使节一个个凶神恶煞睚眦欲裂,嘴里不住的吐出各种高呼谩骂。 领头的正是昨日射箭的那个七尺大汉,他好似一座山一般屹立在前方,声若洪钟震耳欲聋:“把凶手交出来!” 而站在他面前的钟苍,板着张扑克脸表情纹丝不动,面对那如山强壮的大汉,在气势上没有落后半分,声音冷峻的回道:“凶手是谁现在定论为时过早,北燕使节还是回去驿馆等待结果的好。” 北燕大汉瞪着如铜铃大的眼睛,扯着嗓子高吼道:“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快把凶手交出来!我北燕高贵的公主在你们大秦的驿馆中被残忍的杀害,我达力第一个不放过她!” “把凶手叫出来!”身后上百名北燕人齐齐呐喊,横眉竖眼,咆哮如雷。 “吱呀”一声,烈王府宽大而沉重的古铜色铁门缓缓打开,露出了一袭白衣立于门后的冷夏,眉目冰冷,面色含霜。 霎时间,烈王府外的长安内街上,顿时沸腾了! 北燕使节脸红脖子粗,各种激动狠毒的谩骂潮水般向着冷夏涌来:“你这个歹毒的女人,杀了我北燕尊贵的公主,你不得好死!” “杀人凶手,给卓公主偿命!”那个名叫达力的北燕大汉一声震天高喝,抡起两个巨大的铜锤就朝冷夏砸去! 钟苍脚下一点,飞掠至冷夏身前,拔出长剑挡住来势汹汹的铜锤。 “铿!”长剑和铜锤交击到一起。 再后面,越来越多的北燕人亮出武器,挟着不死不休的惊涛气势,红着眼睛和王府侍卫们缠斗起来。一时这王府门前兵器铿锵,乱作一团。 围观百姓纷纷抱着脑袋向后退去,依稀能听到几声窃窃私语,一人愁眉苦脸的叹气道:“刚平静了没几月的局势,这下又要开战了。” 另有一人带着恨意的声音回道:“都是这个废物王妃,也不知是不是西卫派来的奸细!” 突然,一声坚决的女音在人群中响起:“北燕公主一定不是烈王妃杀的!烈王妃菩萨一般的人儿,绝对不是西卫的奸细!” 冷夏挑眉看去,说话的是一个二十余岁的少妇,眼中带了几分怯懦,然而两手紧紧的攥着,梗着脖子咬着嘴唇坚决的说着:“我相信烈王妃!” 这个少妇正是前日被她从马车之下救了的孩童的母亲。 在她这话落下之后,人群中再次有人应和道:“没错,烈王妃那是菩萨一般的人儿,为了咱们老百姓,不惜和北燕的使节对上,绝对不会干出对我大秦不利的事。” 接下来,越来越多的声音维护着她,冷夏一一看过去,大多都是前日城门口见证了鲜于鹏飞致歉的百姓。 他们开始向其他不知原委的百姓们描述着那日的情景,口口相传,一个个百姓眼中的怀疑和恨意,渐渐转变为相信和愧疚。 不知是谁先大喊了一声:“凶手不是烈王妃!”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人连声呼喊着:“凶手不是烈王妃!” 冷夏听着这一个个淳朴而坚决的呐喊,心头微微有了几丝触动。 唇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强烈的对大秦有了归属感,然而这归属感不是来自战北烈,也不是来自萧凤,却是来自这一张张平凡的脸,一道道维护的声音,一个个可爱的百姓。 半响后,冷夏高喝一声:“住手!” 冰冷的喝声满含煞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一时,王府侍卫和北燕使节都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激斗,随后反应过来的北燕人无一不是羞愤难当,正要继续攻击之时,冷夏的声音再次响起:“侍卫,退下!” 令行禁止! 王府的侍卫们没有丝毫的犹疑,坚决服从主子的命令,潮水一般“呼”的退下,立于冷夏两侧肃穆站好。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战北烈的手下果然训练有素,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双臂环胸,对着北燕人道:“不是要我偿命吗?来!” 这是你自己找死!北燕人目含精光,举起武器就朝着冷夏冲了上来! “王妃!”百姓群中顿时响起一片担忧的惊呼。 唇角含笑,冷夏仿似鬼魅一般掠至激斗的王府侍卫和北燕人之间,玉足轻抬,一脚一个…… “砰!砰!砰……” 只见一个个身材高大健硕的北燕使节,满腔雄心壮志还未表现出来,仿似断了线的风筝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又一道的弧线,轰然砸落向几米外的地面。 上百个虎背熊腰的北燕人,一个摞一个在地上叠罗汉一般压摔在一起。 百姓中顿时爆发出轰然的大笑声。 北燕使节们滚了几圈后踉跄着爬了起来,皆是灰头土脸,满身狼狈,几欲吃人的目光狠狠的瞪着冷夏,恨不得上去撕碎了她。 冷夏讥嘲一笑,冷冷的看着他们,森然道:“我若想杀了鲜于卓,有至少一百种方法让她死的神不知鬼不觉!让所有的人都怀疑不到我身上!” “不信,你们可以试试!”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两排森森玉齿,直吓得北燕使节一哆嗦。 “所有人都知道我曾警告于她,这个时候我还去杀人,用最明显的手段让人怀疑我?”她向前走了几步,蔑视的眸光觑着他们,挑眉问道:“我看上去,有这么傻吗?” 北燕使节齐齐愣了一下,眸光一闪,用他们不怎么常用的脑袋,低头思索着。 半响后,那北燕大汉达力,率先质问:“不是你,那是谁?” 冷夏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直看的达力向后退了一步,才撇撇嘴说道:“你问我?” 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哄笑声,早就听说北燕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果然如此。 哪知道,那达力虎了吧唧的点点头,执着的问道:“你说不是你,那是谁?” 冷夏无奈的耸耸肩,当先向着驿馆的方向走去,回头对着摸着脑袋想不明白的北燕人,大喝一声:“想知道是谁,还不跟上!” 待冷夏带着一群孙子一样跟在她身后的北燕人,大摇大摆的向驿馆走去,围观的众人皆瞪着眼睛,呆若木鸡。 钟苍站在王府门前,板着扑克脸,疑惑道:“王妃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几人点点头,的确如此,若是以前的王妃必定是玉手一挥,将这些北燕人集体剁吧了,管他什么使节什么战争,哪会跟他们讲道理? 闪电摇着脑袋,一语中的:“有人味了!” “哗!” 这话落下,所有人皆以光速闪开他三米远,眼中惊恐的意思,很明确:你完了,你说王妃以前没人味! 闪电瞪着眼,支支吾吾说不明白,狂风和雷鸣已经一步蹿出,向着驿馆飞掠而去,瞧热闹。 “等等我啊!”闪电大叫着跟上,身后钟苍的目光落在一群围观的百姓身上,眼中闪过了一丝了然。 北燕驿馆外。 鲜于鹏飞狠狠的瞪着迎面走来的人,气的七窍生烟咬牙切齿。方才有人来报,已经把那杀人凶手给带来了,他心中一喜赶忙出来等着,他要亲眼看见那个女人被五花大绑的扔到眼前! 谁知道出来见到的是这样一个让人吐血的场景。 只见冷夏一马当先,大步流星的走在最前,后面百名北燕使节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这情景看上去,简直就像主子带着手下出巡! 鲜于鹏飞气的面无人色,而一旁的战北烈等人,皆不由得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好笑的表情,这母狮子…… “达力!”鲜于鹏飞一声大喝,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是阴鸷,阴沉的声音冷冷问道:“怎么回事?” 达力肃然立正,向他恭敬的行了一礼,憨直回道:“她说凶手不是她。” 鲜于鹏飞运足了内力的一巴掌,猛然打过去,直打的那高壮如山的达力踉跄了几步,嘴角都流出了献血,才阴森的厉声骂道:“废物!” 冷夏柳眉一皱,这人和战北烈同时身尊高位,然而从两人对待手下的态度中,差距立判。一个能如此对待身边手下的人,总有一日众叛亲离。 战北烈大步走到她身前,眉头紧锁,沉声说道:“这事有点麻烦。” 冷夏看着他带了几分慎重的面色,不由的蹙了蹙眉,疑惑问道:“怎么?” “你进去一看便知。”战北烈铁臂搭住她的肩膀,两人并排向内走去。 突然,身后鲜于鹏飞一声叫嚣:“毒妇!她凭什么进去?本殿要这女人偿命!” 战北烈顿住脚步,并不转身,冰冷的声音仿似冰寒霜冻:“燕太子说话还是小心的点,此事尚未查明真相,本王的女人还由不得你随口污蔑!” 鲜于鹏飞颤了一颤,睚眦欲裂:“此事再明显不过,她嫉我皇妹心仪于你,趁夜潜入驿馆将皇妹残忍的杀害,这等毒妇心如蛇蝎,人人得而诛之!” 战北烈脸色阴沉,大袖一挥,隔空点了鲜于鹏飞周身大穴,带着杀意的声音,冰冷道:“再多说一句,本王要了你的命!” 身后的战北衍看着前面悠然走进驿馆的两人背影,再看看张着嘴石雕一般被点了穴的鲜于鹏飞,还有一群气的呼哧呼哧直喘气的北燕使节,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好歹也是一国太子,总要给点面子啊! 他将鲜于鹏飞的穴道解开,温和如春风拂柳的一笑,说道:“燕太子见谅,咱们进去看看吧。” 鲜于鹏飞解了穴道,双目喷火,紧紧攥着拳头,再次叫嚣起来:“你大秦欺人太甚!本殿是北燕太子,你们……” 话音戛然而止! 战北衍悠然收回点穴的手,摇着头向驿馆内走去,这人,还真是不能给他一点面子。 驿馆内,因为鲜于鹏飞坚决不同意低贱的仵作给高贵的公主验尸,鲜于卓的尸体还保持着死时的状态…… 衣衫凌乱的尸体半倚在床榻之上,双目大睁,脸色灰白,脸上被利刃划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顺着脸颊流了满床,眉心处一个圆而细的深洞,那支袖箭已经被取了出来。 冷夏看着被毁了容的鲜于卓,凤眸斜斜的一挑,凶手倒是准备充分,还考虑到了烈王妃对勾引自己夫君的女人的恨意。 牧阳将手中一个托盘送到她身前,汇报道:“王妃,这就是凶器。” 冷夏柳眉一皱,这袖箭…… 她看向战北烈,两人目光相对,眸中皆含了几分凝重,这袖箭,是她特意打造的那个武器中射出的,因为是她专程画图制造,所以绝对是独一无二! 就在这时,外面一声熟悉的声音叫道:“喂喂喂!不关小爷的事!你别拽小爷领子!” 牧天进门来,把手中的年小刀一把丢到地上,年小刀一抬头,正好看到鲜于卓的死状,猛的跳了起来,“啊!”的一声尖叫就躲到冷夏的身后。 战北烈大袖一挥,铁掌提溜小鸡一样将他拽出来,阴沉着声音说道:“袖箭!” 经过上次,年小刀还是有些害怕他,老老实实的将手中的护腕递给他,咬着嘴唇说道:“真的不关我的事,小爷昨天晚上和那小霸王打架来着,他给我作证!” 冷夏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我信你,你可有把袖箭放在什么地方,被人趁了机会?” 年小刀歪着脑袋想了会,郑重的摇了摇头,坚决道:“绝对没有!从我拿到就一直搁在身边,没事就拿出来研究研究,从没离过身!” “小菜板!”战北越一阵风样的从外掠进,急急忙忙将年小刀打量一番,见他没事呼出一口气,转而对战北烈和冷夏解释道:“二哥二嫂,小菜板昨晚和我打架来着,我作证,绝对不是他!” 冷夏听着两人这几乎是一模一样的话,再看战北越那副紧张兮兮的神色,柳眉挑了一挑,神秘不语。 “真的不是他,你们看,我胳膊上这一道一道的牙印,都是小菜板昨天咬的!”战北越顿时急眼了,赶忙撸起袖子给二人看,说完又怕他们还是不信,又把头发撩开,露出脖子后面一道深深的青紫,说着:“这里是他拿椅子砸的!真的不是……” “行了!”战北烈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恨铁不成钢的鄙夷道:“瞧你那点出息,被他揍成这副德行,还上赶着给他解释。” 战北越看他神情,也知道他们是信了,松了口气不好意思的往边上挪了挪,那是你们不知道,那小菜板,也被本王揍的不轻。 战北烈懒得再理会这没出息的小兔崽子,将护腕打开,剑眉顿时一蹙,里面完完整整的放着三十支和托盘内一模一样的袖箭,一支未少。 那这多出来的一支,是哪里来的? 是他!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抬头,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武器店!” 战北烈高声吩咐道:“牧天,牧阳!” 二人立时会意,衣袂一闪就朝着驿馆外武器店的方向飞掠而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两人风尘仆仆的赶了回来,喘着气道:“爷,那老头已经死了!” 你是人是鬼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衣袂一浮,两人急忙向外走去。 北燕驿馆门口,鲜于鹏飞刚好被手下解了穴道,看到两人出来,睚眦欲裂的冲上来,张开嘴的一瞬,战北烈袖袍一挥…… 凶神恶煞的北燕太子,再次成为了凶神恶煞的木雕一座。 一行人向着街市尽头走去,左拐进巷子第三家,武器店赫然在目,此时狂风三人守在门口,那扇灰扑扑的木门半开着,里面的温度很高,众人走至门口,滚滚热浪迎面扑来,在这炎炎夏日感觉尤为燥热。 里面的火炉依然燃着,映的房内红彤彤的一片,火炉旁那为冷夏制造武器的老头仰躺在地上,火炉的红光照的他脸上一闪一闪,极为诡异。 “啊!”年小刀瞪着眼睛发出一声惊叫,哆嗦着靠的冷夏又近了近。 战北越撇撇嘴,嘻嘻哈哈的嘲笑道:“你这小菜板,和本王打架的时候不是勇猛的很,竟然怕死人。” 年小刀懒得理他,只紧紧的拽着冷夏的衣袖,迈着小碎步朝前面一点一点的挪去。 待到走近了些,才看的清这老头的死因,竟是和鲜于卓完全相同,双目圆睁,大张着嘴,眉间一枚袖箭直插而入,露出一个猩红的染血圆洞。 战北烈一声令下,牧天牧阳在房内翻箱倒柜的搜了起来。 冷夏凤眸一闪,盯着老头尸体的姿势,缓缓的眯起了眼睛,老头的尸体仰躺在地上,两腿平伸,一手搭在火炉旁,然而另一只手臂却压在身子底下。 她上前几步,正欲查看,一只铁臂横了过来,战北烈显然也发现了问题,他拦下冷夏,亲自走到尸体前将他压着的胳膊拉出来,那粗糙黝黑的手中,紧紧的攥着一块玉玦。 战北烈将玉玦从他已经僵硬的手中取出,这玉玦只有半掌大,玉质光滑莹润呈褐色,阳光下可见浅浅的花纹,两端透雕着两座英武的狮首,极为精致。 “这是……”年小刀歪着脑袋,微皱着眉头,盯着战北烈掌心的那块玉玦,突然猛的一拍大腿,大瞪着眼睛惊道:“这是那个黑斗篷男人挂在腰上的东西!” 他上前几步,抓起玉玦再次仔细的确认了一遍,递还给战北烈,笃定的说道:“就是他,那个和我交易了那些破烂的人!” 冷夏自然知道他口中的破烂,指的是邓九指留下的那些兵器,那么他所说的黑斗篷人,也就是东楚皇室之人的手下,也就是当日山峰之上向她射箭的人! “爷!”突然,正在房中搜索的牧天唤道。 战北烈走上前去,牧天将脚下的地砖移开,露出一个一尺深的地下暗格,里面最下放了一本册子,册子上是和冷夏那只一模一样的护腕。 战北烈拿出那本册子翻了翻,将护腕交给冷夏。 她将护腕打开,柳眉微微一皱,里面依然是完完整整的三十支袖箭,一支未少。 难道还有另一个同样的护腕? 冷夏正疑惑着,一本册子递了过来,战北烈冷冷一笑,朝手中的册子扬了扬下巴,道:“看看吧。” 这是一本账簿,里面明明白白的记下了这老头每日接的生意,日期,武器,银钱。翻到最后一页,上面清楚的标记了这支护腕,三万两。 冷夏唇角一勾,如今算是都明白了,老头为她打造的这支护腕收了三千两银子,当日答应仅此一支,绝不会再打造出来卖给别人。然而黑袍人欲将北燕公主之死嫁祸于她,找到这个老头以三万两的高价要求再次打造一个。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老头抵不住银子的**,接下了这个买卖,打造的过程中又多造了一个藏在暗格里,没想到黑袍人取走护腕的同时却杀人灭口,老头只能临死之前趁机拽下他腰间的玉玦。 冷夏将账簿合上,讥嘲的摇了摇头,真是讽刺,他可会想到自己最后竟死于亲手打造的武器之下? 一行人刚一出武器店,就见远处两个身影悠然而来,一个玫红色衣衫袍角绣了大朵的牡丹,一个白色衣衫周身绣满了大片的金丝,两人的出现顿时闪的众人眯了眯眼。 来人可不正是第一风流才子萧非歌,和大秦财神莫宣! 战北烈剑眉一挑,嫌弃道:“你们来干嘛?” 萧非歌和莫宣同时黑了脸,悔的肠子都青了,来干嘛,要不是你这大秦战神有难,咱们至于大清早的就赶过来么。 两人昨日把酒言欢喝了个烂醉,今日一早还未起床,就有人来报北燕公主之事,朋友有难自然是义不容辞,两人风风火火的赶到烈王府,周福说:“王爷和王妃都去了驿馆。” 两人急忙赶到驿馆,战北衍说:“北烈和冷夏去了武器店。” 两人再赶到这里,正欣喜间骤然听见这句嫌弃到不能再嫌弃的话,满腔热血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冷夏眉梢一挑,凤眸中一丝狡猾的光闪过:“既然来了,回府用了午膳吧。” 这难得的温和立时令二人打起了十二分警惕,尤其是莫宣,他上上下下狐疑的打量了冷夏一番,这女人可是彪悍异常,上次十二金钗之事还得罪了她,豺狼拜虎,必有所图! 这目光顿时让一侧的战北烈狠狠的皱了皱眉头,以一百二十分警惕的目光打量了莫宣一番,一把揽过冷夏纤细柔软的腰肢,宣告所有权! 冷夏懒得理莫宣心底那点阴暗的揣测,耸耸肩悠然向烈王府走去。 “来都来了,那就一块回去吧。”战北烈瞥了俩人一眼,极为不情愿的砸了砸嘴,亦步亦趋的跟上前面的媳妇。 走到一半,战北烈步子一顿,回头对着牧天牧阳,吩咐道:“看着鲜于鹏飞。” 这话说的不清不楚,两人却立马明白了他话里的深意,领命而去。 烈王府,膳厅。 战北烈,冷夏,萧非歌,莫宣,四人围桌而坐,厨房的传菜小厮正将一道道珍馐佳肴摆上桌。 冷夏捏着那枚黑袍人的玉玦在手里把玩着,总感觉一道**裸的目光盯着自己的手,不,是手中的玉玦。 抬头看去,对面的莫宣双目放光的盯着那块玉玦,甚至还吞了吞口水,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 唇角一勾,冷夏将玉玦随手一抛,莫宣顿时紧张兮兮的接住,宝贝一般在手里摩挲着,连连赞道:“划算,真划算,查个凶手竟让你们碰上块稀世珍宝!” 冷夏挑了挑眉,不解道:“稀世珍宝?” 莫宣鄙夷的摇摇头,一副“你没见识你不识货你和我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表情,将玉玦两端透雕着的两座狮首朝她晃了晃,骄傲问道:“知道这个不?” “算了我就知道你肯定不知道……”不待冷夏回话,他已经摇头摆手,鄙夷道:“本公子解释给你听,这玉玦没什么稀奇的,但是这狮首透雕可就贵了!” 莫宣扬着下巴,再次问道:“知道玉雕名家齐恨水不?” 这次冷夏直接不理他,让他自说自话去,无视。 果然,莫宣也没指望她能回答,继续摇头摆手,鄙夷道:“算了我就知道这个你肯定也不知道,齐恨水,玉雕名家,玉雕大家!他所雕刻的玉品无一不是精致异常,活灵活现,尤以兽首为甚。由于近几年他已经洗手退休,所以他的作品,那绝对能卖到天价!” 他再次珍宝一般将玉玦在手里摸了又摸,总结道:“所以说,这玉玦本身不值钱,但是有了这齐恨水的雕刻,直接咸鱼翻身鲤跃龙门,这块玉玦年头也不小了,现在要是卖出去,绝对的天价中的天价!” 萧非歌桃花眼一闪,风情万种的问道:“那岂不是找到了齐恨水,就能知道这玉玦的主人是谁?” “这你可问对了人了,本公子生意做到大江南北,什么人不认识?齐恨水如今就住在这长安城,长安西街,东门齐家,知道不?”莫宣得意洋洋的咧嘴一笑,冲着战北烈摇头晃脑:“我今晚亲自去给你问个话,绝对给你查出来!别说这玉玦的主人是什么身份,就是他祖上十八代是什么身份,本公子也给你翻出来!” 同一时间,北燕驿馆。 鲜于鹏飞心烦气躁的在卧房内连连走了几圈,越想越愤恨,自从来了这见鬼的大秦,简直是祸事连连! “来人!”他猛的一拍桌子,恨恨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待达力等人进门后,吩咐道:“现在就收拾东西,这大秦本殿是住不下了,今日就走!” 达力踟蹰的问道:“殿下,五国大典不参加了?” 鲜于鹏飞一脚踹到他腿上,直踹的他半弓着身子连连退了两步,大喝道:“废物!让你抓那个毒妇,你也抓不来!什么见鬼的五国大典,若不是皇妹想来五国大典凑热闹,如今也不会死!” 他端起桌上的茶盏一饮而尽,顺了口气,琥珀色的眸子里含满了阴鸷,恨声道:“走,今天就走!去把皇妹的尸身带上,回国就开战,本殿要血洗了这大秦,以报本殿在这狗屁的长安受到的屈辱!” 待驿馆内的北燕使节将行李收拾好,拉着鲜于卓的棺材向外走去。 一队侍卫出现在门口,领头的牧天一臂拦下鲜于鹏飞,不卑不亢:“燕太子这是要去哪?” 鹰钩鼻喷出一个冷哼,鲜于鹏飞盛气凌人的昂着脑袋,阴森道:“本殿想去哪,难道要和你一个奴才汇报不成?” 牧天面色没有丝毫改变,声音冷沉:“燕太子自然不必和奴才汇报,不过今日奴才在此,燕太子也休想踏出这驿馆一步!” “铿!” 身后的侍卫齐齐拔出手中的长剑,长剑出鞘带着无匹的杀气,直指对面的北燕使节,分毫不让! 鲜于鹏飞嚣张的气焰顿时息了几分,颤声道:“你们……你们这是要软禁本殿!” “殿下此话差矣,北燕高贵的公主昨夜刚刚遇险,如今这驿馆可不太平,奴才奉命前来保护燕太子,何来软禁之说?”牧阳向前几步,站定在兄长一侧,咧嘴一笑,阴森森道:“不过若是燕太子不配合,到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可就怪不得奴才们了!” 这般**裸的暗示,鲜于鹏飞就是再傻也听明白了,双拳紧紧的攥了攥,“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衣袖一挥,对身后的北燕使节下令道:“回去!” 长安西街,东门齐家。 一个周身笼罩着黑色斗篷的人影自空中飞掠而至,半空一个翻转,轻飘飘落于院内一棵大树之上。 此时已经过了酉时,夜黑风高,月影婆娑。 两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子轻声说笑着自远处走来,一女含羞带怯:“你刚才看到了吗?第一财神莫宣公子来了!现在正在客厅饮茶呢!” 一女面泛桃花:“看见了看见了!莫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看的我心砰砰直跳。” “含羞带怯”说道:“不知道莫公子来做什么,老爷这会还没到吧?” “面泛桃花”回道:“老爷应该在书房,总管大人禀报去了。” 突然,一个黑影鬼魅般自树上落下,粗粝的大掌捂住两人口鼻,阴森森的逼问:“书房在哪?若是敢叫,我就杀了你们!” 二女浑身颤抖,大掌松开两人后,“含羞带怯”已经吓的脸色苍白说不出话了,“面泛桃花”指着西面那条走廊,颤声回道:“进去……直走……第……第三间……” 话音方落,两人脑后一痛,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身着黑斗篷的男人脚下一点,幽灵般向着西面掠去。 灯芯不时爆起一个烛花,发出噼啪的声响,书房内影影绰绰,在窗格上投下一个佝偻的影子,黑袍人贴在墙根,心下暗喜,正欲行动。 突然,“扑”的一声,房内烛火骤然熄灭,只闻几声低哑的咳嗽声偶尔响起。 天助我也!黑袍人脚下一点,冲开房门向着其内俯冲而去! 一座宽大的书案正对着房门,后面一个人影低垂着头微伏在桌案上,身材单薄,连声咳嗽看不清面容,但应该是齐恨水无疑。 剑光一闪,手中长剑反射着森冷的寒芒,朝那人趴伏着的头顶倏然刺去! 电光火石间,那人猛的起身,抓起桌案上一本书卷朝他扔了过来,书卷以极其刁钻的角度掩盖了视线,呼啸而来! 黑袍人一惊,剑锋凌厉猛然刺过书卷,内力灌注其上,书卷顿时四分五裂,漫天纸屑飞舞。 然而这心还没松懈下来,书卷爆裂后视线清晰,一支袖箭已到眼前,其势锐不可挡! 瞳孔骤然缩紧,黑袍人惊惧间下意识的一个鹞子翻身,脸颊一痛被袖箭擦过一道猩红的血线。 此时他已经知道这是落入了别人备好的陷阱,心下倏地一沉,落地的瞬间脚尖再点,向着大开的房门纵身跃出。 就在这时! 那原本大开的房门陡然紧闭! 就在这时! 原本昏暗的书房内亮如白昼! 就在这时! 房内一前一后出现了两个身影,前后堵截,两面夹击! 冷夏自书案后缓缓站起,战北烈自房门口前行两步,两人一前一后同时一挑眉,那意思:我等你很久了。 黑袍人气息阴沉,做出了破釜沉舟的打算,他猛然跃起,手中长剑向着看上去纤细瘦弱比较好对付的冷夏袭去! 唇角一勾,冷夏纵身而上,纤细却结实的双腿充满了力量,对袭来的剑尖视若无睹,不闪不避踢向那人咽喉! 狭路相逢勇者胜! 黑袍人瞳孔一缩,被她同归于尽的气势骇住,剑锋一收,猛然后退。 唇角噙着一抹嘲讽的弧度,冷夏的身子闪电般向外一侧,只差毫厘避过他收回的长剑,在半空中一个翻转,落地的瞬间腿风横扫! 黑袍人被冷夏一脚踢中腰侧,踉跄几步还未站稳,冷夏已经再次迎了上来,趁他病要他命! 再次一脚踢出,狠狠踢向黑袍人的脑袋,他被这一脚踢的在空中几个翻滚,跌落地面的一瞬方欲爬起,可是只爬到一半,身后战北烈的攻击已经到了! “咔嚓!” 伴随着两道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黑袍人杀猪般的凄厉嘶嚎响彻齐府,他半弓着身子在地上抽搐着翻滚着。 那双腿却诡异的一动不动,已经完全的废了…… 烈王府,暗牢。 此时,暗牢正中一方极大的刑台上方,铐挂着两个脸色苍白大汗淋漓的男子。 一人是今夜伏击的黑袍人,他的双腿已经废了,黑色的面罩取下后,露出的是一张普通到放在人堆里就认不出的平凡脸孔,周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特征,这样的人多半都是杀手刺客。 另一人则是上次因为密林埋伏冷夏萧凤报信,这次因为那块玉玦报信的厨房小厮,冷夏曾以行赏为借口认过他的样子,黑黑瘦瘦,八字眉,细长眼。 莫宣在一侧眯着眼睛笑的狐狸一样,连连说着:“真以为本公子认识什么齐恨水啊?那个齐府不过是本公子名下的一座产业罢了,真以为那玉玦上的雕刻出自名家之手价值连城啊?那都是本公子杜撰的,杜撰懂不懂,就是编的,编的!” 冷夏斜斜的觑了眼得意忘形的第一财神,莫宣顿时颤了一颤,不情不愿的加上句:“当然,主意是咱烈王妃随口提了提,本公子倾情演出的!不趁着你上菜的时候说这些,你又怎么给他报信,烈王妃又怎么能趁着本公子到访的时候,顺便设计一下埋伏。” 战北烈嫌弃的挥挥手:“这么晚了,还赖在这不走,该回哪就回哪去吧!” 莫宣无语的看着视他若垃圾的战北烈,再看看神色很有几分赞同的冷夏,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拂袖而去,小金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用我的时候当我是宝,不用我的时候我就是草!跟这些个过河拆桥的人交朋友,不划算,不划算啊!” 待他走后,钟苍将青衣小厮拖到隔壁的刑房,单独审讯去了。 暗牢内瞬间回复了平静凝滞,战北烈和冷夏也不急于审问,两人搬了两张椅子坐下,静静的观察着这个人。 他低垂着头被铐挂在半空,双腿轻飘飘的无力耷拉下来,脸上忍痛的表情很明显,闭着眼睛睫毛颤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大汗一滴一滴的自额头上流下来。 这些都足以说明,这人的心理素质是过硬的,但是忍痛的能力极差,他不是麻木赴死的死士也没接受过抗击打的训练,对付这种人,用刑就可以。 战北烈冷着一张阎王脸,森寒的声音吩咐道:“用刑。” 狂风三人顿时嘿嘿奸笑着向黑袍人走去,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黑袍人的面色到此时没有一分的改变,即便是听到用刑,脸上亦是无惧。 狂风抽过刑台上一条铁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手臂一挥,铁索挟着雷霆之势向黑袍人抽去! “嘣!” 铁索抽到身上的一瞬,发出了极为沉闷的声响,这不像鞭子迅捷清脆,而是含了极为沉重的重量,一下子将黑袍人胸前的衣襟抽了个稀烂,露出一大片被砸到青紫的皮肤。 一下之后,黑袍人闷哼一声,嘴角已经溢出了鲜血。 铁索一圈下来,再次发出哗啦啦的拖地声响,手臂再次挥出,铁索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再次向着黑袍人抽去! “嘣……” 一下一下的声响在沉闷的暗牢内响起,极致的规律使得这声音更显得毛骨悚然,森冷无比。 然而战北烈和冷夏依然倚靠在座椅上,冷夏紧紧的盯着黑袍人的面部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 战北烈则紧紧的盯着冷夏的表情,竟是觉得这母狮子不论是狂妄、彪悍、凌厉、冰冷……每一丝表情都独一无二,让他心颤。 忽然,冷夏唇角一勾,战北烈转头看去,紧接着黑袍人“噗!”的喷出一大口鲜血,血雾猩红在半空似爆开的花朵,他终于支撑不住,用低哑的嗓音吐出了第一句话:“是我杀的。” 战北烈冷冷的一笑,嗤道:“谁问你这个了,城郊密林,那次伏击。” 冷夏慢悠悠的接上,优哉游哉道:“我还是第一次在一个人手里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唔,你狠不错。” 黑袍人转动了下眼珠,将视线落到冷夏的身上,目光阴狠:“你早该死了!和亲之时我就杀了你,你明明已经没了脉息,你为什么没死?” 战北烈猛然一愣,之后很快的回复了平静,面上一丝多余的表情也无,深静如幽潭,好似黑袍人说出的这等离奇之事再也普通平常不过。 冷夏在黑袍人说出此话的第一时间,不由自主的转头看向他,见他这副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表情,反倒愣了几愣,冷夏眨眨眼,目中满含诧异,这人,不会怀疑吗? 感受到她的目光,战北烈偏转头看向她,忽然咧嘴一笑,那笑容明朗而热烈,好似太阳一般耀眼,晃的冷夏眼睛都眯了眯,其中包含了那么多满满的信任,除了信任,还是信任。 冷夏心尖儿一颤,迅速移开目光,唇角不自觉的溢出一丝暖暖的轻弧,在这幽冷潮湿的暗牢中,一直冷硬似坚冰的心,好似被战北烈那绚烂的一笑打开了一个缺口,温软了起来。 半空中的黑袍人越说越激动,他将手中铁链拽的哗啦作响,咬牙切齿的瞪着冷夏:“你到底……是人是鬼?你怎么可能没死?你明明死了的!” 冷夏悠然一挑眉,耸耸肩道:“唔,我好死不死的活了下来,反倒累你成了阶下囚,上天从来都不公平。” 黑袍人大笑不止,仰头笑的全身都一抖一抖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是不公平……哈哈哈哈……你明明死了……却活了过来……你明明已经……” “继续打!”战北烈大袖一挥,厉声打断了黑袍人的大笑,朝狂风吩咐道:“打到他说出本王想要的!” 黑袍人顿时慌了,艰难的收住笑声,连声道:“别打了,我说!” 战北烈剑眉紧拧,那个字说的他心尖不住的酸疼,他走过去铁臂狠狠的揽过冷夏,感受着她身上真实的温度,那温软的感觉沿着手臂传到周身,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是第一次,第一次他感觉冷夏离得他那么远…… 黑袍人垂下眼睑,沉默半响,低哑的嗓音认命般的招认道:“北燕公主是我杀的,上次密林伏击也是我,大秦皇帝和皇后夫妻情深,有探子回报皇后已经怀有子嗣,主子命我刺杀皇后,对大秦皇帝来说是个致命的打击。我是……东楚大皇子的手下。” 冷夏眉梢一挑,摩挲着手中的玉玦,轻笑道:“这个可是主子赏赐的?” 黑袍人眸色一闪,闭上眼睛不再言语。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也不再问,悠然出了暗牢。 但是两人那目光中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的表明了,在烈王府安插奸细,伏击冷夏和萧凤,暗杀北燕公主嫁祸冷夏,若是大皇子能有这等心机城府,那这东楚继承人之位,早没东方润站的地儿了。 北燕驿馆内。 战北烈将黑袍人招认刺杀鲜于卓的供词,和在武器店找到的证据一同摆在了鲜于鹏飞的面前。 鲜于鹏飞宽厚的嘴唇一撇,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翻着看了看,越看脸色越铁青…… 他一把将桌上的所谓证据给挥到了地上,不依不饶的大喝道:“你大秦欺人太甚!本殿的皇妹被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杀了,你们还妄想拿这些伪造的垃圾来唬弄本殿!” 鲜于鹏飞因着他的软禁之事,本来心中就积满了怨气,再看战北烈竟然将一个个的“证据”摆在了眼前,给“真正”的杀人凶手冷夏脱了罪,一时怒火中烧,义愤填膺。 战北烈剑眉一皱,阴沉着一张俊面,不语。 这副神情在鲜于鹏飞看来,无疑就是默认了,他自认占理,得寸进尺的吼道:“什么战神,你别拿着别人都当傻子!本殿可是北燕的太子,居然说什么东楚……” 话说到一半,鲜于鹏飞眼睛猛的瞪大,惊声呼道:“好啊,你们大秦就是想挑拨北燕和东楚的战争!好一个大秦,好一个战神,阴狠歹毒,其心可诛!” 战北烈冷冷的嗤笑一声,依旧不语。 鲜于鹏飞越看他那副表情越觉得自己猜到了点子上,他瞪着阴狠的眸子,声色俱厉:“没想到大秦皇室竟是这等卑鄙之人!等本殿回了北燕,你们等着开战吧……” 他说着突然停了停,看着战北烈嘴角勾起的嘲讽笑意,顿时想到了大秦战神横扫四国的名号,吞了口口水,色厉内荏的道:“经过五年前那场战役,我国休养生息一直未有战事,而大秦之后和各国皆交战过数次,此时打起来,谁胜谁败还说不准!你别以为自己是什么战神,本殿就怕了你!” 鲜于鹏飞说的是五年前大秦与北燕的一场大战,那也是战北烈的成名之战,那时他仅有十五岁,初上战场带领十万强军以少胜多,退了北燕二十万的兵马,将北燕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龟缩回秦燕交界的雪山天险屏障之后,再也不敢露头。 直到了近些时日,北燕人休养了五年,好斗的本性又再次萌芽…… 战北烈缓缓起身,不欲再在此多呆,大步向外迈去。 鲜于鹏飞心下一惊,他嘴上说着开战,但是心下也是没有底的,赶忙唤住战北烈,退了一步道:“也不是非开战不可,让那个女人给本殿的皇妹陪葬,让她偿命,本殿就考虑不再开战。” 战北烈步子一顿,终于缓缓的转起头,说了自进入驿馆的第一句话,语声森寒带着噬骨的杀气:“你说什么?” 偏偏死到临头的鲜于鹏飞还不自知,高昂着头颅喷出一个冷哼:“让那个女人给本殿的皇妹偿命!本殿要她死无葬身之地!否则,大秦就等着北燕的战书吧!” 第二日,长安城街。 北燕使节们因为北燕高贵的公主不幸身亡,也没了兴致再参加什么五国大典,只来了几日就早早的打道回府了。 上百名北燕使节素袍加身,拽布拖麻,队伍正中拉着北燕公主鲜于卓的棺材,漫天的冥币纸钱当空飘洒,最前方的北燕太子鲜于鹏飞,一脸悲戚的向着城门走去。 战北烈陪同在侧,两人偶尔低语几句,话语顺着风儿飘到围观的百姓耳朵里。 “燕太子,逝者已矣,节哀顺变。” “多谢烈王爷体恤,五国大典……” “无妨无妨,北燕发生这等令人哀痛之事,四国都能理解的。” 围观百姓心下疑惑,原本听说北燕公主是被烈王妃所杀,如今这祸事竟然这般和平的解决了,虽然不知道是如何解决的,但是这个结果自然是最好。 疑惑的同时,也不得不为两国之间这番难得的友谊,感动万分。 待到了城门口,战北烈和鲜于鹏飞双掌紧握,兄弟情深,北燕使节齐齐停在后方,等着两人话别,更是一副依依惜别之幕。 “烈王爷千里相送,本殿铭记于心。” “千里送君,终须一别,燕太子一路保重。” 这番两国情深的送别之谊,再次让围观的百姓们湿了眼眶。 待北燕使节出了城门,战北烈独自一人漫步向王府走去,百姓们看着他形单影只的背影,不由得再次感叹:“挚友离去,王爷伤心呢!” 战北烈步子一顿,看向前方悠然抱臂的冷夏,唇角勾起一个大大的弧度,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笑道:“你来接我?” 冷夏眉梢一挑,正欲说话,后面城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两人转头看去,北燕太子鲜于鹏飞心急火燎的竟又从城外回了来,站在城门口万分不舍的对二人挥着手。 两人不约而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鲜于鹏飞死死的扒着城门,眼里都蓄了泪,泪花闪烁间明明白白的表达出了那副不愿离去不舍亲人挚友的孺慕之情。 那副“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可怜兮兮的表情,直看的两人汗毛倒竖。 一炷香的时间后,后面的北燕使节赶上来将鲜于鹏飞向外拉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鲜于鹏飞踹飞了回来拽自己的北燕使节,死死的扒着城门。 一炷香的时间后,再次回来了更多的北燕使节,众人拉着鲜于鹏飞的手臂,将他向外拽去。 一炷香的时间后,鲜于鹏飞过五关斩六将,拳打脚踢死乞白赖的从众人手中逃出,飞奔至城门口,继续扒城门。 一炷香的时间后,北燕使节终于火了,点了鲜于鹏飞的穴道扛起他就跑,众人跑远的背影中,依然能看到鲜于鹏飞那双含泪的琥珀色眸子。 大秦百姓们不由得泪眼汪汪,这究竟要什么样的感情,才能这样啊! 烈王府,暗牢。 此时,那方巨大的刑台上,铐挂着的是三个身影。 除了黑袍人和青衣小厮外,另外的一人见到进门的战北烈和冷夏,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你竟敢……你竟敢……快把本殿放了,本殿是北燕高贵的太子!” 休想占我便宜 战北烈剑眉一挑,冷冷道:“钟苍,怎么将高贵的燕太子放在这里?” 钟苍会意,立即将他放下来,牧天牧阳拖拽着他的手脚,向着里面的牢房走去,他妈的,竟敢刺杀咱们的偶像,里面有超级豪华的贵宾刑房等着你! 鲜于鹏飞嘴里不住的叫着:“你快放了本殿……” 声音越来越弱,随着里面巨门的“哄”一声关紧,再也听不见了。 一阵脚步声自外面传来,周福捏着封信走进来,行礼禀报道:“王爷,神医慕公子房里的东西都不见了,只留下了这封信。” 战北烈将信封接过来,不情不愿的递给冷夏,那二愣子留的信,肯定是给母狮子的。 冷夏将信封打开,里面巨大的宣纸上只有两个大字:走了。 翌日。 长安城,四海赌坊。 二楼包厢的房门大敞着,冷夏正要进入,突然步子一顿,她挑了挑柳眉,双臂环胸倚在门框上,悠然看起了好戏。 里面年小刀坐在桌子一头,正低头摆弄着冷夏的那支护腕,神情认真的不得了。 另一头,战北越歪着脑袋托着腮,大眼睛盯着他发呆,神情亦是认真的不得了。 战北越一双眼睛几乎粘在了年小刀的身上,只觉得对面的小菜板越看越好看,那眼睛又圆又大神采飞扬,可爱,小鼻子微微皱着,可爱,皮肤白净五官俊美,可爱,二郎腿翘着抖来抖去,嗯……也可爱! 战北越撇撇嘴,这小菜板平时吃饭就极少,看他那副身材,瘦弱的虾米似的,不过打起架来倒是有力,一拳一拳挥在脸上,还挺疼! 战北越挑挑眉,瘦弱也没事,好在他机灵,打不过可以借助道具,什么椅子砚台的随手就来,再打不过还能跑,两腿一撒跑的比兔子还快,还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滑不溜丢的泥鳅一样。 战北越点点头,在心中总结道:这小菜板……真可爱! 年小刀终于受不了那两道**裸的猥琐目光,抬起头凶神恶煞的吼过去:“看什么看!” 战北越咧嘴一笑,露出两颗瓷白闪亮小虎牙,这吼人的样子,也可爱啊! 年小刀看着他这副贱兮兮的模样,就觉得手痒痒,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朝他脑袋上丢去,恶狠狠的吼道:“欠揍!” 战北越顿时舒爽了,脑袋一歪躲过砸来的砚台,撸起袖子嘿嘿笑道:“来来来,咱们打架!” 没见过这么贱的!年小刀撇撇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歪头看见斜倚在门框上满含戏谑的冷夏,“呼”的跳起来蹿过去,叫道:“女人,小爷都给你弄好了!” 玉手接过她手里递上来的护腕,扬了扬,冷夏笑道:“不错。” 年小刀咂了咂嘴,鼻孔朝天喷出了得意洋洋的冷哼:“那当然,也不看看小爷是谁!喂,你就不会说声谢谢啊!” 两人这副亦敌亦友的和谐气氛,顿时让一旁被冷落的战北越瞪起了眼,这小菜板,怎么和二嫂这么好?危机感骤起的大秦一霸赶忙跳过来,警惕的站在两人中间,先乖巧的朝冷夏一笑:“二嫂。” 待冷夏点点头后,他立马转了副霸王脸,酸气冲天的朝年小刀嚷道:“离本王二嫂远一点,站这么近,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啊!” 冷夏悠然的勾了勾唇,越看越有意思。 年小刀一脚踹过去,踹的战北越呲牙咧嘴嗷嗷呼痛,直接越过他,拽起冷夏的袖子就往外走,嘴里连连兴奋的叫着:“走,跟小爷试射程去!小爷在里面加了个机括,冲击力……” 待两人走远,战北越颤着受伤的腿,一跳一跳的跟上去,别想甩开本王,为了二哥,本王要好好的看着这小菜板!对,为了二哥! 赌坊后院。 “轰!” 一块巨大的石头轰然爆炸,无数细小的碎石爆裂四散,扬起漫天粉末飘洒。 几百米外的冷夏意外的瞧了瞧手腕上的袖箭,这不止射程提高了一倍,就连威力也加强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她朝远处抱着手臂抖着腿的年小刀点了点头,赞道:“干得不错!” 年小刀又圆又大的眼睛顿时瞪了个更圆更大,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你这女人,还真的不会说谢谢啊!” 冷夏失笑,朝他挑挑眉,就是不说谢。 这女人完全把小爷当手下了啊!年小刀无奈的撇撇嘴,大眼睛抛去一个“小爷很大度不和你计较”的眼风。 兔子一样蹦下来的战北越顿时急了眼,无数个词汇瞬间在脑子里浮现:情意绵绵脉脉含情柔情似水奸夫**!竟然敢光天化日之下公然眉目传情,简直没把二哥和本王放在眼里! 正欲冲上前去的战北越,突然石化了! 为什么要说“没把二哥和本王放在眼里”?二哥和二嫂是夫妻,那本王和他…… 一道天雷当空劈下,战北越风中凌乱了半响,好容易回神之后迅速将目光射向年小刀,眼睛又圆又大神采飞扬……可爱!皮肤白净五官俊美……可爱!满脸兴奋嘴巴一张一合说不不停……可爱!抱着胸抖着腿一副小流氓样……可爱!身材娇小瘦弱……可爱! “啪!”战北越脑子里的一根弦瞬间崩断…… 再可爱也他妈的是个男人! 战北越愈发的惊恐怀疑,莫非本王染上了那传说中的“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啪!”一声清亮的脆响…… 冷夏和年小刀同时看过去,只见大秦一霸面色惨白,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抖着嘴唇惊恐的看着年小刀,然后,转身,撒腿,以一副几欲崩溃的神情狂奔而去…… 年小刀抓抓脑袋,指着战北越已经不见了的影子,搞不清楚状况的问道:“这小霸王,犯什么病?” 冷夏眼中带出一分了然,神秘的笑了笑,直笑的年小刀鸡皮疙瘩都起了来,才歪着脑袋悠然回道:“唔,谁知道呢!” 出了四海赌坊,冷夏朝着王府西郊别院走去。 此时已经下午,四百人正结束了第一波基础动作的训练,今天早晨的后山跑步,是偷袭的队伍赢了,周仲正捻着那几根小胡须,带着身后的第二队集体坐在地上,笑盈盈的欣赏着第一队训练加倍。 齐盛带着第一队在演武场上开始了第二波的加倍训练,眼风一个劲儿的剜着周仲,这老小子卑鄙无耻下流阴毒,明日的偷袭有你们的好! 冷夏优哉游哉的漫步到周仲身侧,笑着问道:“怎么赢的?” 就在这时,第一队里不知是谁发出了一连串的“噼里啪啦”放屁声,声音方歇,再有一人紧跟着“噗噗噗”连放了三个响屁,连锁反应后,整个的第一大队集体捂着肚子放个没完。 “哈哈哈哈……”第二队的侍卫们轰然大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周仲笑眯眯看着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咱们在他们的饭食里下了巴豆,这才刚一进山,他们就集体找草丛去了。” 冷夏一挑眉,亦是**裸的赞赏道:“很好!” 站在最后的林青抹去额头上的冷汗,姑娘说随便跟着哪个队伍,幸好今天灵光一现跟着周仲,不然这会可就凄惨了。 冷夏将他唤来,问了问这段时间的训练,两个大队因为有了竞争意识,每日训练结束之后,皆会在晚上自发的组织会议,讨论这一天的得失经验,以及第二天要用到的手段战术,由于多多少少的带了几分报复心态,两队的偷袭手段日趋阴损,展现了在互相陷害方面的极高天赋。 总体来说,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两个大队不论在体力、速度、力量、还有阴险程度上,都有了极大的提高。 待第一队软手软脚白着脸把训练完成,冷夏站在四百人身前,看着一张张焕然一新的脸孔,点头道:“这段时间你们的进步很大,看的出来都很努力。” 四百人的脸上皆带了几分欣喜傲然,冷夏话风一转,声音中带了几分寒意,冷冷道:“但是离我的要求还差的太远!我不客气的告诉你们,如果此时对上我,你们依然只是四百个花架子,一招!只要一招,我就能要了你们的命!” 齐盛不服气的问道:“那我们还训练什么?” 冷夏知道他的脾气,也不介意,说道:“你们训练的是身手,但是你们缺少了方法和经验!要么不出手,要么一招致命,杀人不需要任何天花乱坠的招式,哪怕你手中的是一把钝剑,一根铁丝,一块石头,哪怕你没有武器,也要做到一招必杀!” 对于四百人来说,这是一个没有接触过的全新的领域,他们一个个屏息凝目,期待的看着冷夏,既然姑娘这么说,就一定是要教他们了。 冷夏负手而立,声音洪亮:“要杀人,首先要了解人!一个成年人全身的肌肉共有六百三十九块,骨头二百六零块,其中颅骨二十九块、躯干骨五十一块、四股骨一百二十六块……” 她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唤道:“林青,出列!” 待林青出列站定在她面前,冷夏以他为模型,开始对着众人授课:“首先,找出对手的致命点,给予致命一击!要害部位是人体最易遭受打击或挤压而致命的部位,只要轻轻压迫或打击要害部位,就可能使人致伤致死,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有太阳穴、咽喉、耳、腹部、裆部、肋部、腰部、脊椎……” 时间缓缓的过去,四百人目瞪口呆的同时也被冷夏深深的折服,越听越是热血沸腾,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漏掉了什么。 待冷夏讲解完最后一句话,看着瞠目结舌目中满是崇敬的四百人,说道:“今日就到这里,方法你们记下了,剩下的就是熟练和经验。明早开始你们的任务就是在大秦的地界内,找到所有穷凶极恶的盗匪,用我教你们的方法……” 冷夏悠然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玉齿:“剿匪!” 众人齐声大喝:“是!” 下午的阳光不是那么炙热了,暖烘烘的烤在身上,为众人镀上了一层灿金。 冷夏看着一个个跃跃欲试的侍卫,笑道:“很好,现在是申时,两队人马,第一队进后山打猎,第二队准备生火和进城采买,今晚允许你们狂欢,喝酒烤肉,不醉不归!” 随着一阵轰然的欢呼,四百人挂着惊喜的笑容,纷纷行动起来。 大秦皇宫,御膳房。 战北烈站在门口,不解的皱了皱眉。 无数厨子小厮围在御膳房门口,战战兢兢的半弯着腰,脸上的表情便秘一般纠结。 而御膳房内,大秦皇帝战北衍脱下了龙袍,围着围裙操着菜刀和菜板上堆积如山的青菜斗争着,一脸的甘之如饴。 他一眼瞥到站在门口的战北烈,半分不好意思的情绪都没有,招招手道:“你武功好,快来帮忙!” 战北烈抽搐着嘴角迈进去,扫了眼他手中的菜刀,鄙夷的撇撇嘴,执起重剑噼里啪啦一顿斜斩,菜板上那小山一般堆着的青菜顿时一条条一列列整齐的码好。 “嘿!”战北衍用沾满了面粉的手掌拍了拍他的肩,惊喜道:“有天分啊!” “你来干嘛?”问完将他往旁边一推,专心和面去了。 战北烈看着大秦皇帝这副德行,到了嘴边的政务也懒得汇报了,奇道:“什么时候这御膳房里的面粉,竟要你这批示折子的手来和?” 战北衍一边和手中的面团奋战,一边解释:“凤儿近日孕吐的厉害,吃什么都没胃口,等着我这爱心晚膳送上去,她怎么可能不感动?怎么可能不开心?怎么可能不多爱我一分?” 战北烈抚下胳膊上瞬时立起的汗毛,鄙夷道:“这是什么道理?” 战北衍咂了咂嘴,一副“你不懂女人”的表情,语重心长的教育道:“这要抓住女人的心啊,首先就要抓住她们的胃!怪不得你那么久了都没和冷夏圆房,学着点吧!” 战北烈醍醐灌顶,漆黑的鹰眸内精光一闪,沉默半响,咳嗽一声,道:“府里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战北衍也顾不上他,随意的一挥手,这手还没落下,大秦战神已经一阵风样的飞出了御膳房,带起无数面粉飞扬。 战北烈心急火燎的一路狂奔,回到烈王府后二话不说直奔厨房! 半柱香的时间后,厨房内所有的婆子小厮集体被赶了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后,只闻里面一声山崩地裂的巨响,随即一阵青烟顺着厨房袅袅升上天空。 反应过来的小厮们集体冲到井边打水,听到声音赶来的周福、钟苍、牧天牧阳等人,无不嘴角抽搐、眼皮狂跳…… 然后,一个自头发到脚底周身黑乎乎连脸上都没露出一分肉色的人,阴沉着气息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的嘴角已经抽搐的歪了几分,那眼皮也跳得眼珠都快掉了出来,纷纷垂下眼睑摆出一副“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梦游一般僵硬着腿脚向外走去。 就在众人马上就要走出厨房的院子,窃喜之时,身后大秦战神的一声厉喝骤然炸响:“都给本王回来!” 众人一抖,颤巍巍的转过身去,战北烈黑着那已经看不出脸色的脸,阴森的吩咐道:“一炷香之后,本王要厨房恢复原状!” 齐齐哀嚎一声,众人立马奔进那人间地狱一般的厨房,开始休整。 一炷香之后,大秦战神洗完了澡换好了衣服,满意的看着焕然一新的厨房,再次雄纠纠气昂昂的带着满腔豪情大步迈进去了…… 钟苍侯在门口,板着张扑克脸,叹气道:“都把材料准备好,一会还不知道要休整几次。” 牧天牧阳对视一眼,泪流满面的呢喃着:“闪电啊!你可知道自己是多么的幸福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鲜于鹏飞”猛的打了一个喷嚏,琥珀色的眸子望向长安的方向,双目含泪…… 西郊别院。 皎月当空,星子闪烁。 夜幕下的西郊别院被一片片红彤彤的篝火映的暖意融融,朗风拂过,空气中阵阵醇厚的酒香混合着浓郁的烤肉香气,飘散在热火朝天的别院上空。 众人一堆一堆围着篝火拼酒划拳,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冷夏被围在正中,褪去了给他们训练时的冷冽,同样的面色含笑手执酒坛,豪爽的和一个个侍卫们划拳拼酒。 这些人是她的第一支队伍,是将来要跟着她驰骋五国的,男人间的友谊大多是在酒桌上拼出来的,这点混迹在现代的冷夏比谁都明白,该放松的时候她也没必要拘谨。 四百人开始还有些忐忑,随着烈酒一坛一坛下肚,也跟着轻松下来,齐盛从人群中晃晃悠悠的走到冷夏面前,大喝道:“姑娘!我齐盛来敬你一坛,先干为敬!” 说罢一仰头咕嘟咕嘟将满坛子酒喝了个干净,被酒意和篝火映的通红的脸上,一片兴奋,哈哈大笑着将另一只手中的坛子朝她一伸,怂恿道:“姑娘,干了它!” 池虎喝的晕晕乎乎的,紧跟着一声大吼:“像个爷们一样,干了它!” 周围的侍卫也纷纷跟着起哄,大叫着:“姑娘,干了它!” 冷夏也不扭捏,一把接过齐盛手里的坛子,仰头就喝,咕咚咕咚一坛子下肚,脸色带了几分绯红,玉手将酒坛向外一倒,一滴不剩。 侍卫们纷纷拍着掌欢呼,气氛一下子炒到了最烈,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姑娘,够爷们!” 众人纷纷捡起根树枝,敲着坛子大嚷着:“姑娘,够爷们!” 周仲七扭八扭的挪过来,“扑通”一声瘫在地上,捻着胡须嘿嘿笑着:“姑娘,给咱起个名吧,马上要去剿匪了,总要报出个名号来!” 众人一听,纷纷瞪着眼睛兴奋不已,七嘴八舌的讨论道:“团结一心军团!” “呸,这名字太不霸气了,就叫天下第一舍我其谁牛气哄哄光耀门楣唯我独尊军团!” “我才呸呢!一点特色都没有,还不如叫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一树梨花压海棠人称玉面小白龙的白龙帮!” 冷夏一脚踹过去,笑骂道:“等你们那个名字念完了,天都黑了,还打个屁!” 人群中爆发哈哈大笑,冷夏想了半刻,提议道:“弑天?” “弑天?”众人眼睛一亮,再次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齐齐点头,豪气冲天的叫道:“这个霸气,霸气又好记,以后咱们就是大名鼎鼎的弑天军团!” 池虎抱着酒坛子,咧嘴笑着:“姑娘,为了弑天,再干一坛!” 那边厢众人同乐不醉不归,好不快哉,而这边厢的战北烈却是形单影只,独自一人坐在清欢苑里等着冷夏。 大秦战神黑着一张阎王脸,瞪着桌子上那盘黑乎乎灰秃秃脏兮兮渣子一样的糕点,不住的看向门外,这么晚了母狮子还不回来。 半响,战北烈“砰!”的一拍桌子,震的那盘勉强称之为糕点的糕点都颤了一颤,高声唤道:“钟苍!” 待钟苍进来,战北烈皱着眉头,问道:“王妃在哪?” 钟苍看着他那郁闷的神色,不敢怠慢,赶紧回道:“爷,王妃下午去了西郊别院,这会应该还在那里。” 战北烈烦躁的挥挥手,钟苍呼出一口大气,小心的退了出去,外面牧天牧阳紧张兮兮的看着他。 钟苍无奈的摇摇头,朝西郊别院的方向努了努嘴,除了那位,还有谁能让爷这么不淡定。 牧天耸耸肩,担心的瞟着里面,该不会炸完了厨房,再炸清欢苑吧。 牧阳摊手望天,这可说不准,咱们夹起尾巴做人,准没错。 三人竖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声响,大秦战神“铿铿铿”的脚步声在殿内空荡回转,那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急躁…… 忽然“呼啦”一声,大门被从里面猛然拉开,露出站在门后一脸阴郁的战北烈,只见他脚下一点,朝着城西飞速掠去。 战北烈一路施展轻功,还未临近西郊别院就闻到空气中浓郁的酒味,剑眉一皱,速度又再快了些。 此时的西郊别院,众人已经喝的差不多了,一个个喝的烂醉如泥,横七竖八的瘫在地上,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呼噜声打的震天响。 战北烈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气息越来越冰冷,在满地如尸体的人中寻找着冷夏。 突然,他鹰眸一瞪,睚眦欲裂…… 只见冷夏歪歪扭扭的倚在一棵大树上,屁股底下坐着一个趴着睡死了的侍卫,手中举着一个酒坛,仰头一阵猛灌,那脚下的酒坛密密麻麻的排出去老远,只远远的一打量,少说也有上百个坛子…… 战北烈“呼”的一下冲过去,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坛子,凶神恶煞的吼道:“你这个女人!” 冷夏歪着脑袋看着他,迷蒙的凤眸微微眯着,脸色酡红,口齿尚且还算清晰:“战北烈!你怎么在这?” 被这双狭长而氤氲的眸子一看,战北烈的满腔怒火瞬时消了几分,将冷夏拉起来,一脚踹飞了被她当板凳坐着的侍卫,那侍卫在远处滚落,睁开眼四处看看,又接着睡了过去。 冷夏被他拽着踉跄了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 战北烈无奈的抚着额头,蹲在她面前,将她垂下的发丝拨开,气恨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冷夏伸直了胳膊向后一仰,躺在草地上,傻傻的笑了两下,虎了吧唧的说道:“你猜。” 战北烈何时见过这样的冷夏,不彪悍,不冰冷,不狠戾,带着几分憨憨的可爱,满心的气恨一时间消失了个无影无踪,挪到她一侧也跟着躺下,偏转过头锁着她的眼睛,大灰狼引诱小白兔一般,笑道:“猜对了可有奖?” “小白兔”警惕的看了他几眼,一把推向他的脑袋,一语中的:“你想占我便宜!” 战北烈被他推的歪向一侧,诧异的挑了挑眉,这母狮子,到底是醉了没醉,他再接再厉,向着冷夏靠了靠,鼻息相闻,嗅到了她浓郁的酒香,点头道:“唔。” “小白兔”再次变身母狮子,恶狠狠的揪住战北烈胸前的衣襟,凤眸冰冷的瞪着他,阴森森的问道:“你想占我便宜?” 战北烈“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硬着头皮点点头,还未说话,烈焰红唇已经迎了上来! 战北烈整个已经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已经被骤然封住,带着几丝酒香的香醇气息侵入了口间,冷夏的唇很软,微微冰凉,在他的唇上狠狠的辗转厮磨,带着惩罚的意味…… 战北烈鹰目一瞪,这个时候怎么能让母狮子主动! 正要揪住香舌吸允的时候,唇瓣一痛,两排玉齿狠狠的咬了他一口,玉手猛然推向了他的脑袋,战北烈被推向后,冷夏的唇已经离开,揪着他胸前的衣襟,恶狠狠的吼道:“他妈的,竟然想占我便宜!” 说完,咂了咂嘴,向后一仰,睡着了。 两声尖叫1 战北烈眉毛狂跳,无语的看着仰倒大睡的冷夏,半响,嘴角一弯,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容,“嘶……”摸了摸又痛又麻的嘴唇,这母狮子,下嘴真狠! 他站起身,小心翼翼的抱起熟睡的冷夏,打包回家…… 臂弯中的美人分量很轻,仿似小猫一样蜷缩在怀中,可能是走路的颠簸让她有点不习惯,抿了抿唇,万分不客气的朝他怀里拱了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 战北烈鹰眸含笑,走的慢了一点,再慢了一点,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怀中的人,嘴角忍着剧痛咧到了耳后根。 半个时辰的路程,足足走了两个时辰,大秦战神以龟速前行,终于不情不愿的回了王府。 隐在树上的狂风雷鸣远远看见迈着小碎步,仿似处于梦游状态傻笑前进的战北烈,差点没惊掉了下巴,两人一声也不敢出,用尽一切办法将存在感降至最低,生怕惊醒了那块望妻石,一怒之下将他们给咔嚓了。 战北烈恍恍惚惚的抱着冷夏进到清欢苑,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到床榻上,脱下鞋袜盖好被子,不舍的看了又看,才转身向外走去。 步子一顿,鹰眸闪了闪,他缓缓转过头瞄了眼依旧熟睡的冷夏,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做贼一般挪到床榻前,轻轻的躺了上去。 冷夏的睡颜很美,凤眸紧闭,眼角微微上挑,刷子一般浓密的睫毛长而弯,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个柔和的阴影,醉酒的脸颊晕着几分酡红,唇瓣不点而朱,微微的抿着,极有风情。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悄悄的俯下身在那朵樱粉的唇上,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满足的眯起眼睛,铁臂搭上冷夏的腰肢,翘着嘴角熟睡了。 微风轻拂过纱帘,月光透过窗格流泻了一地莹润的光影,光色如波摇曳,朦胧而氤氲…… 翌日,战北烈是被一只连环无影脚踹醒的,腰部同一位置被连着踹了三下,力度强悍,准头惊人! 鹰眸睁开的一瞬,正迎上冷夏阴冷的森森目光,战北烈咧嘴一笑,“嘶……”唇上的伤口已经高高的肿了起来,又疼又麻。 冷夏眼眸一闪,盯着那道细小的伤口越看越眼熟,只觉得有什么被她忽略了,狐疑的回忆了半响,突然眨眨眼,再眨眨眼,玉齿咬了咬嘴唇,轻咳一声,凤眸中各种情绪飞速闪现。 一瞬的功夫后,冷夏回复平静,冲着战北烈微微一笑,要多优就有多优,起床,洗漱,出门,跑步。 整个过程冷静镇定、一气呵成! 冷夏仿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大步出了门口,但是战北烈的唇角已经翘的老高,笑的眯了眼,唔,若是真的不记得,这母狮子早就对我大刑伺候了! 还有那背影,真是怎么看怎么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回到清欢苑,战北烈已经走了,迎雪正在殿内打扫房间,突然指着桌面惊叫了一声:“这是什么?” 冷夏转头看去,一盘黑乎乎灰秃秃脏兮兮渣子一样的东西,静静的躺在桌面上,她走进几步,玉手端起盘子嗅了嗅,嫌弃的撇了撇嘴,定义道:“糕点。” “噗……”迎雪忍不住喷出口口水,指着那盘所谓的糕点惊道:“奴婢还以为是煤渣呢!” 说着端起来就要倒掉,冷夏转身的步子突然一顿,拦下她,问道:“谁送来的?” 迎雪摇摇头,突然惊呼一声,眨眨眼,说道:“昨天晚上,王爷一直在这等您呢!听说昨日里王爷不知道做什么,把厨房都烧了好几次……” 话外之意,这不会是王爷做的吧? 冷夏再次嫌弃的瞥了那盘东西一眼,垂下眸子想了想,点头吩咐道:“先搁着吧。” 待迎雪退了出去,她狐疑的瞄了瞄,拈起一点皱着柳眉如临大敌般尝了一口,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放弃! 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留恋的端起盘子,正准备将整盘糕点倒进垃圾桶。 外面战北越的一声怒吼传了进来:“年小刀!你给本王出来!” 冷夏将糕点放回桌子上,战北越一袭紫色蟒袍狂风骤雨般冲了进来,风风火火的在房子里四处查看了一圈,大眼睛内一片惊怒,也顾不得什么害怕崇拜了,一手颤巍巍的指着冷夏,气虚的吼道:“奸夫**!” 冷夏颇为意外的挑了挑眉毛,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战北越,就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小霸王的时候,他也是乖巧可爱的,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你……你……”战北越气的结结巴巴:“快把那个奸夫交出来!” 冷夏叹了口气,悠然坐在椅子上,和对面气的暴跳如雷的小霸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勾了勾唇角,笑道:“说清楚。” “嗯,说清楚!”一声男音自外传来。 战北烈一边说着一边大步迈进门,一眼瞥到冷夏面前的桌子上那盘乌漆抹黑的糕点,尴尬的轻咳一声,随即鹰眸内骤然升起了几分欣喜,母狮子果然是在乎我的,这么……稍微有点难看……的糕点,也没倒掉。 冷夏看他那副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大的翻了个白眼,没来得及而已。 战北烈咳嗽一声,将温柔的目光恋恋不舍的转向战北越,顿时变成了一片冷硬,方才他刚回书房,就听见周福来报,这小兔崽子又不知道闹什么妖,大清早的直接冲进了王府,直奔母狮子这来,他一时担心,过来看看,竟然在门口听见什么“奸夫”。 战北越本来就带了几分紧张,来找彪悍的二嫂问罪,那得鼓起多大的勇气啊!这会二哥又这么盯着他,更是头皮都开始发麻了。 昨日他从赌坊离开之后,原本还有几分惊惶,大秦一霸怎么可能喜欢个男人?纠结了一天后,正决定以后都远离那害人不浅的小菜板,没想到刚回赌坊就听说小菜板出门了。 他整个晚上魂不守舍牵肠挂肚,直到过了三更,那小菜板还没回来,他顿时慌了! 战北越梗着脖子,瞪着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结结巴巴:“昨晚小菜板没回赌坊,肯定……肯定是在这里!” 战北烈剑眉一皱,声音冷沉:“他没回赌坊,你怎么肯定在这里?” 想起昨日年小刀和冷夏的“眉目传情”,战北越越发的肯定,又探头探脑的在屋里看了个遍,不信邪的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终于确定没有之后,耷拉着脑袋沮丧道:“那小菜板能上哪去?” “小爷去哪关你屁事!”就在这时,一声恶声恶气的大喝在苑外响起。 年小刀迈着大步晃晃悠悠的走了进来,流里流气的靠在门楣上,斜着眼瞥着战北越,正要再骂,待发现他眼底那一抹明显的黑圈后,眸色闪了闪,说话的语气也缓了几分:“找小爷干什么啊?” 见他安然无恙,战北越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在这小菜板没出事! 随即怒从心起,恶狠狠的瞪着他,呲着两颗小虎牙,声色俱厉的吼道:“你昨晚去哪了?” 说着一步蹿到他身前,皱着鼻子嗅了嗅,确定了没有胭脂水粉的味道之后才放了心,撇撇嘴,他妈的小菜板,害的本王弯了,要是你敢去花街柳巷,本王就和你同归于尽! 年小刀一把推开他的脑袋,抬脚就踹了过去,烦躁的吼道:“滚远一点,小爷爱上哪就上哪,关你个小霸王屁事!” 想起这个他就郁闷,昨日是他娘亲的祭日,他带着祭品独自去后山坐了一晚,刚一回赌坊就听说这小霸王到处找了自己一晚上,甚至已经冲到烈王府来了,他一宿没睡还要一路紧赶慢赶的跑过来,眼皮都快睁不开了。 战北越瞪着眼睛正要再骂,就感觉身后两道凉飕飕的目光瞄着自己,浑身一个颤抖,赶紧咧开嘴角露出一个狗腿的笑容,两颗小虎牙闪着亮晶晶的光转过头去,可怜巴巴的唤道:“二哥,二嫂。” 战北烈冷哼一声,看着他那副没出息的德行就来气,沉声喝道:“还不滚!” 战北越哆哆嗦嗦的准备立刻就滚,年小刀伸着懒腰打了个哈欠,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朝冷夏不客气的说:“女人,小爷还没吃饭呢!” 冷夏摇摇头,笑道:“自己去厨房找。” 年小刀顿时满意了,抖着腿打了个响指,大摇大摆一步三晃的朝苑外走去。 “本王也去!”战北越眨眨眼,这小菜板,我得时刻看着他!高呼一声,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再次有两个风风火火的身影疾风骤雨一般自外面冲了过来,老远就见到一片金闪闪的光和艳丽的玫瑰锦袍。 莫宣和萧非歌整个跑的没了形象,跌跌撞撞的停在四人身前,半弓着身子喘着粗气,急忙问道:“有没有地方躲一躲?”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今天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全凑到一块儿了。 萧非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壶径自给自己倒了杯茶,一仰头灌了个干干净净,再给莫宣也倒了一杯递过去,才微微喘着气说道:“那……那……” 莫宣接过茶盏牛饮而尽,也拉起一把椅子仰倒在上面,接着他的话说道:“那娘娘腔来了!” 战北烈和冷夏好笑的摇摇头,今日是韩国使节来访的日子,这娘娘腔指的自然是那个以断袖闻名天下的花千。 此事还要追溯到四年前的五国大典,五国大典每四年举行一次,那次就是由韩国举办,莫宣和萧非歌代表大秦共同出使,接待之人正是如今的韩国国舅,花千。 两人因貌美一眼就被以网罗天下美男为志愿的花千看中,百般逢迎千般讨好万般调戏,被两人狠狠的修理过几次之后,非但没有胆怯反而更加的变本加厉,一直纠缠了有四年之久。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周福胖胖的身躯出现在门口,脸上惊魂未定,躬身禀报道:“王爷,韩国使节花……花公子来访。” 话音未落,另一个似男似女的声音紧跟着响起:“你们胆敢拦着奴家?非歌,阿宣……” 这声音千娇百媚,语调软糯温柔,尤其是最后四个字,念的是蜿蜒迂回抑扬顿挫千回百转,似在舌尖颤了不知几颤才依依不舍的吐了出来,麻酥酥让人鸡皮骤起。 人未至,声先到。 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各种聒噪的声音一同作响,直吵的众人眯着眼睛退了两步。 一片刺眼的翠绿色袍角一闪,妖媚的男子甩着长发扭腰摆臀跑了进来,曳地长衫衣襟大敞,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露出大片白皙的前胸和精致的锁骨,腰间一条一条艳红色的缎带松松的挂着。 随着跑步的动作,翠绿舞动,艳红跳跃,蝴蝶扑花一样扑了过来,一阵阵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 发出声音的是他脚下踢着的一双木屐,和脚踝上拴着的一串硕大的铃铛。 花千捏着条和衣服同样颜色的翠绿帕子,兰花指一翘,狭长的眸子以极快的速度眨巴着,对每个人挑了个飞眼,一个都没落下,掩嘴轻笑:“奴家有礼。” 众人的眉毛齐齐跳了几跳,抚摸着胳膊压下一瞬间齐刷刷直挺挺立起的汗毛,果然闻名不如一见。 这花千长得极为妩媚,由内而外的透着一股子妖异,那周身自然散发的娘里娘气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冲上前去踹他一脚。 这忍不住的人,自然是莫宣和萧非歌,两人二话不说扑上去逮着花千,噼里啪啦一顿胖揍,下手毫不留情! 花千抱着脑袋缩在地上,操着那把娇媚的嗓音,连连叫嚷:“别打脸,别打奴家的脸!” 半响后,莫宣拍拍手,痛快的呼出一口大气:“他妈的,老子忍你很久了!” 萧非歌刚欲转身,实在忍不住脚尖的**,又回头狠狠的补了一脚,才走回桌边坐下,端起茶盏啜了一口。 花千从捂着脑袋的胳膊缝隙里探出一点,看见危险解除,不知从哪里摸出把小铜镜,第一时间上下左右的照了照,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胸口,小声嘟囔道:“还好奴家护住了脸。” 战北烈剑眉一皱,上前两步,沉声说道:“国舅爷到访……” “唤奴家花姑娘。”花千掩着口鼻轻轻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手帕一甩,风姿绰约。 “噗……” 萧非歌一口喷出口中的茶水,这娘娘腔,真是不管什么时候,都有让人抓狂的本事。 剑眉再次跳了几跳,几乎拧成了一团,战北烈从善如流:“花……咳……花姑娘,不知姑娘来此所为何事?” 莫宣捏着小金算盘的手抖了抖,崇拜的眼神仰望着他,果然不愧是战神啊,这么恶心的话你是怎么以这种淡定的口吻说出来的? 花千将目光在众人身上一打量,待落到冷夏的身上后,再次拿起小铜镜照了照,确定自己比她美之后撇撇嘴,昂首挺胸,娇笑道:“奴家听闻非歌和阿宣来了王府,他们到哪,奴家就到哪。” 冷夏失笑,柳眉一挑,这花千……有意思。 花千顿时瞪起了眼,甩着帕子嫌弃道:“莫要冲我笑,奴家可不喜欢女人。” 冷夏也不介意,起了戏谑的心思,冲他飞去个眼风,笑道:“自然,花姑娘的**天下闻名。” 花千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几下,见她虽然嘴上说的戏谑,眼中却没有分毫嘲讽鄙夷的神情,好像自己和别人没有分毫不同,心下诧异的同时不由得舒服了几分,也大度的不再计较她是个女人的问题了。 转而眯着狭长的眸子含情脉脉的看着莫宣和萧非歌,以那千回百转揉断心肠的语气,麻酥酥唤道:“非歌,阿宣……” 两人攥着发痒的拳头,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一眼瞪过去,花千顿时咬了咬唇,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萧公子,莫公子。” “你给小爷闪远一点!找揍啊!” “来来来!来打架!” “欠揍!” 随着战北越和年小刀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俩人吃饱了饭大摇大摆的回来了。 花千回头看去,目光落在年小刀的身上,嫌弃的撇撇嘴,无视。再转到战北越,顿时眼冒星星,好一个可爱小少年! 两道**裸的目光粘在自己的身上,战北越不舒服的摸了摸胳膊,立时警惕的看去。 翠绿长衫,艳红缎带,花香,帕子,兰花指…… 不男不女! 花千! 脑子中一瞬间转过这些心思,判断了来人的身份后,战北越非但没有厌恶,反倒惊喜的眨了眨眼,以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亲近,凑上前去扯着他的袖子,小声耳语道:“……” 花千听完他的话,眼眸一闪,目光再次转向年小刀,恨恨的一跺脚,趴到战北越耳边,“叽咕叽咕”咬耳朵:“……” 战北越越听眼睛越亮,欣喜点头,崇拜万分,暗暗握了握拳,露出两颗小虎牙,机灵道:“多谢花花姐。” 花千顿时眉开眼笑,全身自毛孔到骨头都酥酥麻麻的舒爽了,偷偷塞给他个小纸包,鼓励的眨眨眼:“加油!” 众人终于受不了了,战北烈轻咳一声,右手扬起,送客的态度很明显,客气道:“花姑娘不妨早些回驿馆休息,晚上宫内会有接风宴。” 哪知道花千玉手一挥,眼睛在萧非歌、莫宣、战北越身上转来转去,纠结无比,眸子一转径自说道:“不必麻烦了,奴家看这烈王府就不错,接风宴就在这吃吧,就咱们几个简单的用一餐即可。” 一瞬间的沉默之后,众人集体在心中大骂,这不要脸的,谁跟你麻烦! 花千将留在烈王府的意愿往宫里一传,战北衍顿时喜笑颜开,萧凤的肚子已经有了微微的弧度,这些天整日埋怨着身材走样,闷在房里不见人。 哄媳妇的时间都不够呢,你不来,那正好! 大笔一挥,直接下了一道圣旨,由烈王府负责接待韩国使节,务必办的简单而隆重,让花千宾至如归。 这下可苦了王府总管周福,简单而隆重,简单是指的参与人数少,那隆重又要怎么办?这只有小半天的时间,怎么个隆重法?想破了脑袋想不出个子午卯丑,战战兢兢的向战北烈汇报了这一问题。 最后还是莫宣大袖一拂:“隆重个屁!那娘娘腔有的吃就不错了,不管!” 看王爷那默认的姿态,周福心里有了底,就简简单单办一个家宴吧。 到了晚上,这简单而隆重的家宴,就在烈王府的会宴大殿里开始了。 最上首是主人家两个席位,战北烈和冷夏,接下来左边一排分两个双人席,战北越和年小刀一个席位,萧非歌和莫宣一个席位,右边就只有一个硕大的席位,坐着孤零零的花姑娘。 花千瞪着对面三个闪着他老远的美男,绞着帕子,咬着衣领,脚都快跺肿了。 宴席上,战北烈一身黑色锦袍,执起酒盏,起身朝花千敬道:“酒微菜薄,招待不周,花……姑娘见谅。” 花千同样执起一杯酒,以帕子掩着口娇羞饮尽,话是对着战北烈说的,眼睛却一直粘在三个美男的身上,兰花指一翘,笑回:“哪里哪里,奴家满意的很呢。” 众人浑身一抖,开始就着鸡皮疙瘩喝酒。 主席位上,冷夏因着昨天晚上一番醉酒,今日喝起酒来倒是含蓄了几分,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盏歪着头看向那花千,此时的花千眼巴巴的盯着对面,不时唉声叹气的灌下一杯闷酒。 两声尖叫2 感受到她的目光后,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一看是女人,顿时甩过头冷哼一声,鄙夷万分。 这人娘是娘了点,却自有一番可爱,冷夏失笑调回目光,突然一愣…… 这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刚喝完的酒杯里,竟然又被添满了。 眼尾斜斜的扫了眼在旁边坐的笔直,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关我事”的战北烈,撇撇嘴,将桌上的酒盏端起来再次一饮而尽。 棱角分明的唇不着痕迹的咧了咧,战北烈眉毛一挑,起身端起酒杯,说道:“花姑娘远道而来,本王与王妃再敬你一杯。” 冷夏白眼一翻,再次斟满了杯,陪着战北烈起身,一饮而尽。 勉强的牵了牵唇,幽怨的眼神瞧了瞧离着他八丈远的萧非歌和莫宣,花千站起身,捏着帕子说道:“远是真的远了点!” 言外之意,若不是为了你们,奴家来一趟大秦容易吗? 两人视若无睹,继续埋头吃菜! 嘴唇颤了一颤,悲悲戚戚的将酒一口灌下,放下酒杯的一瞬就听战北烈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杯,本王和王妃预祝五国大典顺利举行。” 花千狐疑的瞥了瞥上首的战北烈,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自然不能推辞,举杯饮下。 方要坐下,战北烈咧嘴一笑,再次说道:“贵国皇上下月寿辰,本王和王妃在此遥祝韩皇生辰愉快。” 我们国家的皇帝下个月生日,关你什么事?关这个月什么事? 这次花千连坐都不坐了,直接等着战北烈的下一句。 “听说令尊前些时日娶了一房小妾,佳人相伴,恭喜恭喜。” 提起花重立,花千的眸色冷了一冷,随即仰头饮下这杯酒。 咂了咂嘴,此时要是再看不出这战神王爷另有图谋那也太傻了,他狭长的眸子在喝酒的二人身上转了圈,一眼瞥见猛翻白眼的冷夏,明白了个七分,掩口轻笑:“烈王妃真是好福气。” 另一对坐席上,战北越圆圆的眼睛忽闪忽闪转来转去,甚至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紧张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年小刀狐疑的瞅着他,突然将脑袋探上去,又圆又大的眼睛紧紧盯着他那双微微闪烁的眼睛,啧啧说道:“你你你……有问题!” 战北越吞了吞口水,一把端起桌子上的酒盏仰头喝了个干净,深吸一口气,鼓着腮帮子心虚道:“什……什么问题?” 听着他说的拌拌磕磕结结巴巴的话,年小刀更是确定了怀疑,这小霸王一直跋扈的很,说话声音吼的比谁都大,没理也能吼出三分理来,这会竟然这么个色厉内荏的模样。 年小刀点点头,嗯,绝对有问题! 战北越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将手里的小纸包攥的紧紧的,甚至已经湿出了汗水,用是不用,这是个问题。 对面的花千看他这副纠结的样子,风姿绰约的握了握拳,一个媚眼抛过去,以示鼓励。 今日一定要搞定小菜板,弯就弯了,可不能就本王一个人弯!战北越点点头,想起下午花千告诉他的那句话,再次回复了几分信心,豪情大起。 “不就是搞定一个男人吗?奴家告诉你,别说是男人,就是贞洁烈女喝下这个,也立刻变身母色狼!” “啊!”战北越倾情演出一声大叫,惊的年小刀一哆嗦,转头吼道:“干嘛!” “二嫂……”战北越指了指冷夏的方向,半点都不心虚的睁着眼睛说瞎话:“二嫂在叫你。” 年小刀半信半疑,一摇三晃的溜达到冷夏身前,歪着脑袋问道:“女人,叫我干嘛?” 冷夏微微一挑眉,看了看远处鬼鬼祟祟做坏事的战北越,心下一笑也不揭破,悠然道:“方才有点事,现在已经解决了。” 待他又吊儿郎当的离去之后,冷夏看向桌上那只满满的酒杯,好笑的摇摇头,瞅着战北烈戏谑道:“再喝一杯?” 战北烈笑的极其无辜,道:“随意。” 大秦战神是打死都不会承认之前那些酒都是他趁着冷夏不注意,偷偷摸摸给添满的,他拿眼尾瞄着一侧的冷夏,只要见她酒盏里的酒空了,就立时给她添上,神不知鬼不觉。 回忆着昨晚那火辣辣的烈焰一吻,和虎了吧唧可爱的不得了的母狮子,战北烈不自觉的舔了舔嘴唇,唔,多喝点,多喝点。 年小刀回到坐席上的时候,战北越的脸已经红的好似煮熟的虾子了,双眼直愣愣的盯着桌上的一杯酒,呆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年小刀将手搭上他肩头,他吓的一个哆嗦猛的站起来,大惊之下不打自招:“发现了?” “发现什么了?”年小刀将脑袋凑上去,两眼紧紧的盯着他,两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着对视,倒是很有几分夫妻相。 他逼问道:“快说,你干了什么事?” 战北越闻着小刀身上好闻的香气,皱了皱眉,这小菜板,长的瘦弱就算了,竟然还用香粉。 想到这里,战北越恶狠狠的瞪回去,直瞪的年小刀莫名其妙,这小霸王,自己鬼鬼祟祟的还这么理直气壮。撇撇嘴端起桌上的酒盏一饮而尽。 “啊!”战北越瞪着眼睛,眼睁睁的看着小刀把加了料的酒一举喝下肚,半张着嘴呆若木鸡,这下完了,**之事势在必行了! 战北越越想越郁闷,万一很疼呢,这么想着偷偷把那小纸包拿出来,要不本王也喝点吧…… 战北烈皱着眉观察了执着酒盏,一口一口浅浅饮啜的冷夏,半响,将钟苍唤来吩咐道:“直接上酒坛!” 钟苍抽搐着嘴角呆滞了半响,终于确定自己没听错,带着满腔疑惑上酒去了,爷这般疼宠小王妃,怎么会想灌醉她呢。 半响后,钟苍带着一队队的小厮回来,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硕大的坛子,一排排的摞在首席位一侧。 战北烈将目光转到独自一人形单影只灌着闷酒的花千,沉声道:“这可是专门为花姑娘举行的接风宴,姑娘可要喝个尽兴。” 这大秦战神也是个腹黑的,想灌醉你的女人,还要拽上我,花千努了努嘴,乐意帮他一把,扭着腰肢走到两人身前,脚踝上铃铛相碰,丁玲咣当好不热闹。 帕子一甩,轻笑道:“没有人陪奴家饮酒,如何尽兴?” 战北烈唇角一勾,上道! 大手抓起一个坛子,“砰!”的放到桌面上,战北烈扬了扬下巴,挑衅道:“敢不敢?” 花千娇笑着将酒坛开封,玉手执起酒坛咕咚咕咚仰头就干,整整干了一坛子后朝外随手一扔,用帕子优的拭了拭唇,抓起另一坛,朝着冷夏挑衅道:“你呢?” 冷夏柳眉一挑,心下明白这两人的那点小配合,却也懒的揭破。二话不说揭开酒封,仰头干了一坛子,玉手再抓起一坛,朝战北烈撇撇嘴:“来?” 有门!战北烈兴奋的心尖儿直颤,为了把母狮子灌醉,拼了! 牧天牧阳对视一眼,招呼来钟苍,指着三人小声道:“猜猜,最后谁把谁撂倒?” 钟苍望天,笃定道:“反正输的肯定不是小王妃。” 三人齐齐握拳,朝着战北烈投去一个集同情、怜悯、敬佩于一身的目光:爷,吃了这么久的瘪,您怎么就看不透呢? 时间缓缓的过去,众人都喝了不少。 花千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衣襟松松垮垮的挂在肩头,露出大片的白皙肌肤,春光无限媚眼如丝,一步三晃的走着“之”字步,轻声呢喃着:“奴家喝多了,头好晕。” 终于走到了萧非歌的身前,“啊”的一声娇媚轻呼,风姿妖娆的倒了下去。 砰! 花千以极其妖娆妩媚的姿势……趴在了地上。 萧非歌拍拍衣袍,潇洒的一挥袖,悠然而去。 花千也不起身,一个翻身仰卧在地上,一手撑着地砖,一手一点一点向一旁坐着的莫宣移动,只差一点点! 只差一点点就勾到了莫宣的脚边,他再接再厉,手指一点一点朝着那只脚移去。 那只脚…… 那只脚缓缓抬起,重重放下,在地上碾了几碾之后,泰然站起朝着已经走远的萧非歌跟去。 狭长的眸子含着泪,花千盯着自己被碾的红肿还印着鞋底纹路的玉指,鼓了鼓腮帮子,朝战北越看去。 “花花姐,后会有期!”战北越“腾”的站起来,脸色潮红眸子迷离,强撑着意志说完这句话,猛的打横抱起一旁满脸是汗,眼睛都红了的年小刀,呼的向外飞去。 花千自然知道战北越今晚的任务,低低一笑,转而望向上首战北烈的方向,幻想了一番大秦战神被自己占便宜的情节,猛的一惊,迅速摇了摇头。 这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还是不要挑战极限了! 大秦战神不行,那他身后的那个面瘫脸小酷男…… 立于战北烈身后的钟苍突然感觉毛骨悚然,自脚底升起一丝阴森森凉飕飕的冷意,狐疑的到处看了看,一眼看到前方朝着自己一扭一扭走来的花千,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钟苍的扑克脸出现了一瞬间的龟裂,嘴角抽搐眼皮狂跳,求救的目光迅速投向前面的主子。 战北烈显然也看见了这一情形,站起身对着婀娜多姿仪态万千的花千微微一笑:“本王酒量不适,就先告退了,花姑娘自便。” 说罢,揽着冷夏带着钟苍大步流星的出了会宴大殿。 花千看着除了丫鬟小厮外都走光了的大殿,咬着帕子恨恨的跺了跺脚,突然,狭长的眼眸闪亮闪亮的看着殿门口,那里昏暗的月光下,一个身材健壮的伟岸小厮背对着他,泰然而立。 看那虎背,花千眼眸闪闪发光…… 看那熊腰,花千心肝砰砰直跳…… 看那象腿,花千只觉头晕目眩…… 花千做西子捧心状,高呼一声:“壮士,送奴家去客房。” 战北烈揽着冷夏的腰肢出了会宴大殿,一路上都鬼鬼祟祟的瞄着她的神色。 脸色酡红,像是醉了…… 举止冷静,像是没醉…… 凤眸迷离,像是醉了…… 战北烈在心中纠结挣扎着,到底是醉,还是没醉呢? 大手试探的搂紧了一分,身子微微俯低一些,鼻间闻到冷夏发间的馨香,低声道:“今晚的酒……不错。” 冷夏眼眸含笑,点头同意:“唔,是不错。” 口齿清晰,语句调理分明,战北烈眉头一皱,没醉? 继续试! 战北烈再接再厉,大手再次紧了一分,在她耳边轻轻说着,声音暗哑:“你现在有没有头晕?” 冷夏失笑摇头,认真的告诉他:“我没醉。” 战北烈拧着剑眉,看着冷夏酡红的面色,半信半疑,通常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 冷夏眼含戏谑,悠然翻了个白眼,不语。 战北烈决定使出杀手锏! 他轻咳一声,顿住步子,将冷夏一点一点扳过身子,面对着自己,鹰眸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郑重说道:“我想占你便宜!” 说完后,大秦战神期待的盯着那张樱粉的红唇,吞了吞口水,这次一定要反客为主! 冷夏微微一笑,那笑容优而迷人,险险让战北烈看呆了去,然后,转身向着清欢苑走去,纤细的身影在地面投下一道玲珑的影子。 大秦战神顿时热血沸腾了,心尖微微颤抖,难道母狮子今晚的惩罚方式是……圆房? 战北烈压下快要跳出心房的紧张激动,亦步亦趋的跟在冷夏身后,只见前方那纤细的身影迈进清欢苑,转身,对视,微笑。 “砰”! 大门紧闭。 “咔嚓!” 门闩落锁。 大秦战神黑着一张俊脸,盯着面前的清欢苑,半响,无奈的点点头,终于确定:没醉。 翌日,清早。 东方欲晓,晨曦初露。 朝晕穿透了树荫照射在地面,形成了一片一片斑驳的灿灿阳光,烈王府中一片安然静谧。 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喜鹊,啾啾叫了几声,声音欢快动听回荡在静悄悄的院落里,周福神情一阵紧张,立刻挥着手将它赶走,生怕这叫声吵醒了还在睡觉的主子们。 喜鹊扑棱着翅膀飞走,周福长吁出口大气,可气还未顺…… 突然,两道撕心裂肺的惊声尖叫骤然炸响在整个烈王府内,穿云裂石,直冲天际! 做人可不能忘本1 烈王府,客房。 战北越看着站在床下赤身**的年小刀,惊恐的发出一声尖叫。 此时的年小刀面色木然,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睛中失了神采,就那么**裸的站在床下,机械的抓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极为缓慢的穿到身上。 整个过程没有一丝表情,也没看向战北越一眼。 穿好衣服后,苍白着脸色一步一步的走向门口,拉开房门,还不忘回头把门关上。 年小刀一边向外麻木的走着,一边极为镇定的看了眼听到声音赶来的冷夏,调回目光,向着厨房的方向走了出去。 冷夏意外的挑了挑眉,随即了然的笑了笑,也不跟着,径自推开房门走进了房间。 房间内,战北越抱着被子缩在**,整个儿已经懵了,小菜板是…… 他抬起头急切的朝冷夏确认道:“二嫂,她……她是……” 冷夏点头,接上:“女人。” 战北越一个高蹦起来,眼睛一瞪又赶忙缩回被子里,带着几分尴尬和羞涩,兴奋的问道:“你……你早就知道了?” 冷夏勾了勾唇,鄙视的撇撇嘴:“除了你,恐怕没人不知道。” 她将地上凌乱躺着的战北越的衣服捡起来,随手丢到**,神秘一笑,提醒道:“再不穿,就没机会了。” 说完一手拉开椅子,悠然坐了上去,看戏。 沉浸在极大的惊喜中的战北越,完全忽略了她那句极富深意的话,咧着嘴笑的见牙不见眼,两颗闪亮亮的小虎牙都散发了几分幸福的气息。 小菜板是女人! 本王昨天晚上和她……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敞开,露出手持菜刀立于门口的年小刀,她秀气的脸上一片阴森狠戾,从牙缝里恶声恶气的挤出三个字,一字一顿:“战北越!” 战北越终于从旖旎的回忆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一眼见到站在门口的年小刀,咧着嘴兴奋的唤道:“小菜板!” 年小刀睚眦欲裂,脸上疯狂而扭曲,带着冲天的杀气,高声嘶吼:“小爷他妈的剁了你!” 话音未落,已经挥舞着菜刀冲了过来! 战北越惊恐的裹着被子,跳下床就跑,一边围着房间躲着菜刀的袭击,一边高声商量着:“小菜板,别冲动!你冷静!冷静……” 年小刀倏地停下,对着战北越阴森森的一笑,猛然把手中的菜刀丢了出去! 菜刀呼啸着就朝战北越的脑袋飞过来! 他抱着被子缩了缩脖子,险险的躲过空中急速飞舞的菜刀,菜刀擦着耳朵刮下了几根头发,“砰!”的一声深深的插到他后面的墙壁上,惊的他出了一身冷汗。 “咕咚”一声吞下口唾沫,刚要说话,年小刀已经疯狂的冲了过来,咬牙切齿的大吼道:“小爷去你妈的冷静!” 年小刀一步蹦到战北越身前,揪住他的头发就是一顿胖揍,拳头一下一下的砸在他脸上,脚下也不闲着,一脚一脚狠狠的用力踹着! 战北越趴在地上,感受到从头到脚各个部位的疼痛,也不敢还手不敢反抗,心甘情愿的当着沙包供她发泄,嗷嗷呼痛的间隙处终于高喊出了一句:“本王娶你!” 雨点般落在身上的疼痛骤然停歇,战北越惊喜的转过头,仰视着年小刀,她背着光站着,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是有两束森然的视线阴冷的停在他身上。 战北越危机感骤起,眼皮狂跳着将腰部以下腿部以上保护好,结结巴巴的说道:“小……小菜板……这个……这个可不是开玩笑的……” 年小刀裂开嘴,露出两排闪烁着凛凛寒光的森森白牙,抬起一脚狠狠的踩在他的屁股上,使劲的来回碾了碾,碾的战北越啊啊大叫,痛的四肢都翘了起来,紧紧蜷缩着脚趾,扭曲着脸嘶嚎着。 “娶小爷?”年小刀终于觉得爽了,蹲下身拍了拍战北越的脑袋,脸上的表情鄙夷无比:“我呸!” 说完拍了拍手,冷笑着转身离开。 冷夏自座椅上看完了好戏,起身绕过趴在地上嗷嗷直叫的战北越,悠然走出了房间。 同一时间,另一间客房。 花千揉着脑袋从**坐起,眨眨眼,再眨眨眼,陡然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 他的腿上呈大字型横躺着一个膘肥体壮的人,“嘎吱嘎吱”的磨着牙,惊雷一般的打着呼,呼声极富节奏感,一声比一声响亮,惊天动地如雷贯耳! 嘴角一条哈喇子在他裤子上流了一滩湿乎乎的痕迹,咂了咂嘴,脑袋在他的大腿蹭了蹭。 这些都不可怕,最可怕的是…… 女人! 花千瞬间炸了毛,受不了的将**的人一脚踹了下去,张着嘴发出了第二声尖叫:“女人啊!” 地上的人挠挠头,拖着五大三粗的身材,换了个姿势,抱着床脚继续睡。 花千两腿“蹭蹭蹭”在**蹬着,抓狂的把**的被子枕头全扔到地上,盖住了那个虎背熊腰的女人之后,打了个寒颤,呼出一口大气。 他将自己全身检查了一遍,终于确认没**之后,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胸脯,自言自语:“好在奴家保住了贞操。” 地上的女人用昨夜让他头晕目眩的象腿,一脚踢开捂着在身上的被子,胖乎乎的手伸到后面,抓了抓让他眼眸发光的虎背,然后扭着让他心肝直跳的熊腰,一屁股坐了起来。 女人抬起一张十足爷们的脸,柔着嗓子唤道:“花郎。” 花千顿时麻爪了,爆发出了第三声崩溃的尖叫:“你叫奴家什么!” 女人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会,咧开大嘴笑了笑:“花郎昨日好温柔,抱着人家……睡觉。” 花千瞬间暴走,一脚蹬上她那张人神共愤的脸,也顾不得穿靴子赤着脚一步蹿到门口,撒开两腿就奔了出去,一边狂奔一边反着酸水,终于奔到一棵大树下,一低头胃里的隔夜饭“轰隆轰隆”全喷了出来,狂吐不止。 听见声音赶过来的战北烈剑眉一挑,抱着手臂站在院门口,和另一边厢的冷夏一样,看好戏。 待他把昨夜吃的喝的都吐出来之后,才慢慢的直起身子。 身后一个高大健壮的影子突然出现,娇柔的声音唤道:“花郎,你没事吧?” “噗……”花千猛的喷出一口酸水,弓下身子撑着树干,又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狂吐。 直到连胃都快吐出来了的时候,他晃晃悠悠的扶着树干站好,一转头看见五大三粗的女人依旧站在背后做羞涩状,花千一个高蹦开两米,玉指颤巍巍的指着她,惊叫道:“你不要跟着奴家!” 女人顶着一张纯爷们的脸泫然欲泣,泪眼朦胧,可怜巴巴的哽咽:“花郎……” “呕……”花千干呕一声,终于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战北烈,狭长的眼睛刷刷刷的眨呀眨,脚下如飞挥舞着手臂就扑了过去:“烈王爷,救奴家!” 战北烈身子一晃,躲过了来势汹汹的花姑娘,鹰目一瞪,正要再次扑过来求救的花千顿时停下,颤巍巍趴在一侧树干上。 战北烈将目光落到膀大腰圆的女人身上,暗自惊诧了几分花姑娘奇异的重口味,沉声问道:“昨晚怎么回事?” 女人“砰”的一声跪到地上,象腿震得地面都颤了几颤,仰起头来。 大秦战神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这次看向花千的目光已经不是诧异了,鹰眸内满满的含着敬意,你究竟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花姑娘抱着树干,咬着帕子直摇头,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雾气蒙蒙,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女人抬着堆满了横肉的脸,娇羞一笑,柔着嗓子禀报道:“回王爷,奴婢水仙……” “呕……”远处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呕打断了她的话,水仙担忧的看了那边一眼,接着说道:“昨夜花郎……” “呕……”远处的花姑娘呼天抢地痛不欲生,水仙接着说下去:“花郎喝醉了,唤奴婢送他至客房,花郎抱着奴婢睡了一夜。” “呕……”远处的花姑娘已经干呕到没有东西可吐了,脸色比纸白。 战北烈咂了咂嘴,不得不感叹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他转身对花千勾了勾唇角,笑道:“既然花姑娘对鄙府的丫鬟有意,这水……仙本王就割爱相送了。” 花姑娘顿时惊大了眸子,惊惶失措的看着水仙,颤抖着嘴唇,突然“嗷”的一声,甩着帕子跑了。 “花郎……”水仙一声如泣如诉的呼唤,就见已经跑远的那个身影速度又快了一些,“刷”的没了人影。 战北烈剑眉一挑,漆黑的眸子看着花姑娘逃跑的方向,含了几丝戏谑,悠然对水仙说道:“唔,此事本王替你做主。” 伴随着战北越哀哀呼痛的嚎叫,冷夏从一片狼藉的房间中走出,正好看到从莫宣那边过来的战北烈。 两人对视一眼,眸子里皆带了几分好笑的意味,真是一个精彩纷呈的早晨。 就在这时,周福拖着庞大的身子呼哧呼哧的跑过来,躬身禀报道:“王爷,王妃,宫里来人了,皇上宣召,西卫使节到了长安。” 冷夏柳眉一挑,西卫来的果然三皇子,她早就猜到这个可能,所以早早的将弑天派遣出去,避免和他的正面交锋,太子的仇她答应过会报,不过绝不是现在。 如今东楚和北燕态度不明,五国大典之后极有可能会有战事,此时对付身为盟友的西卫,实属不智。 战北烈看她的神色,也猜出了几分,不由得心下激动,母狮子这是将自己放在了大秦的位置,可是为了我?这么一想,不自觉的傻笑起来。 冷夏看着一侧笑的莫名其妙的大秦战神,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人最近是越来越奇怪了。 两人回房间换了正式的宫装,由钟苍驾着马车向皇宫驶去。 马车内。 战北烈一袭墨色蟒袍,手中拿着卷兵书低头看着,眼角却一直瞄着对面闭目养神的冷夏。 半响,他深吸一口气,将书卷合起来放回桌子上,以极为自然的动作坐到冷夏身边,大手搭上她肩头,搂着。 见冷夏没有反应,战北烈笑的见牙不见眼,嘴角都咧到了耳后根,将她的头朝自己肩膀上一摁,心满意足的当着冷夏的枕头。 冷夏暗暗的弯了弯唇角,突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猝不及防她整个人向下歪去,大秦战神鹰眸一闪,手脚奇快的扶住她,一瞬间抱了个满怀。 软玉温香,美人在怀! 大秦战神的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吞了吞口水,紧紧的抱着怀中的美人,感受着她温软的身体,眉飞色舞。 忽然,肋骨骤然一痛,战北烈揉着肋骨看着冷夏收回的手肘,再看看她那凉飕飕的脸色,不情愿的以极慢的动作,将她扶回坐好。 时间缓缓过去,战北烈的脑中飞速运转,鹰眸一亮,他挑了挑剑眉,从车帘上偷偷拽下来两颗珠子,捏在手里。 冷夏闭着眼睛,搜索着慕容冷夏身体中残存的记忆…… 突然,马车再次一个剧烈的颠簸,她身子骤然向前一倾,还未倒下,战北烈已经纵身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她被战北烈一双铁臂紧紧的箍着,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此时也明白了,悠哉提醒:“差不多就可以了。” 战北烈松开她坐回原位,笑的极其无辜。 冷夏懒得理他,也不揭穿,任他占点小便宜乐的傻子一样。 就在这时,随着外面拉车的马高声嘶鸣了一声,马车再次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战北烈做好准备猛然蹿上前,突然一只无影脚飞了过来,正中胸口! 大秦战神被踹的“砰”一声仰倒,就见座位上的冷夏微微一笑,比他还要无辜:“我提醒过你了。” 战北烈咧了咧嘴角,也不气恼,爬起来坐回椅榻上,暗自安慰着,反正珠子也用完了。 马车外面,驾车的钟苍嘴角抽搐,眼皮狂跳,爷,马蹄子都要瘸了。 偌大的皇宫正殿内,战北衍在黄金龙椅上巍然而坐,下方整齐的站着两排面容肃穆的武臣子。 殿正中一个仪表堂堂的男子长身玉立,身着一袭藏蓝色的华贵蟒袍,长的和冷夏颇有几分相似,只是那五官少了几分妩媚,多了几分俊朗。 正是西卫三皇子,慕容哲! 慕容哲行过礼后,以一个十足谦恭的语气,说道:“皇上,哲自西卫带来了我国独有的特产,金花琥珀,望皇上笑纳。” 两手一拍,身后站着的西卫使节中顿时有一人迈出一步,高高的捧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来,托盘之上,一块硕大的琥珀安静的躺着,晶莹剔透,其内一朵朵饱满的金色花蕊闪着灿亮的光芒。 只要是别人送的,一律来者不拒!战北衍秉承着“有的拿就拿不拿白不拿”的优良传统,笑眯眯的把宝贝收下了,声音都柔和了几分:“三皇子远道而来,周车劳顿,不若回驿馆休整半日,今夜朕举办了宫宴为西卫使节接风洗尘。” 就在这时,殿外一声尖细的唱喏传了进来:“烈王觐见,烈王妃觐见!” 战北衍温和的嗓音,说着假的不能再假的客套话:“三皇子和冷夏兄妹情深,多日不见定是想念。传!” 慕容哲微微一笑,俊朗不凡,顺着杆子就往上爬:“哲的确是想念皇妹,多谢皇上体恤。” 转头看去,那双和冷夏有几分相似的凤眼顿时闪了一闪,只见战北烈和冷夏二人从殿外缓缓走来,冷夏一袭玫红色华贵宫装,面色冷冽,昂首挺胸,和他印象中那个已经有些模糊的胆小怯懦的废物公主,判若两人。 待战北烈和冷夏行过礼后,慕容哲上前几步,亲切寒暄:“皇妹,几月未见大不一样了,为兄甚为欣喜。” 这慕容哲嘴上说着欣喜,眼中却明明白白的闪着不屑和狐疑,冷夏淡淡的扫了他几眼,心下嗤笑,冷淡的回道:“三皇子。” 这一说便是与他明明白白的划清了界限,慕容哲眼中一丝阴狠闪过,面上的亲切分毫不变,笑道:“皇妹见外了,还是和从前一般唤我三哥就好。” 从前?慕容冷夏的记忆中可从来没有过和他的从前,便是见面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冷夏嘲讽一笑,不语。 殿内的气氛顿时变的尴尬无比。 午时将近,战北衍急着去给萧凤准备爱心午膳,急忙几句话结束了这次会见:“三皇子和冷夏难得一聚,就一起留在宫中用膳吧。” 大秦皇宫,珍馐殿。 做人可不能忘本2 慕容哲看着对面殷勤体贴的战北烈,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睛里满是不敢置信。 虽说当日将这废物送来和亲,是盼望着她第一美人的名号能让大秦战神手下留情,可这废物无才无德,性子又懦弱,本以为能保住王妃之位偶尔得到战神的稍许眷顾就不错了,他又哪里敢想,竟是现在的这样一幅画面。 对面的战北烈一双鹰眸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冷夏,只要见她在哪道菜上多瞧了一眼,下一刻那道菜立刻就出现在了冷夏的碗盘里,附带上八颗牙齿齐露的可亲笑容一枚。 冷夏安然的享受着战北烈的夹菜服务,完全无视了坐在对面那道怀疑探究的视线。 慕容哲轻咳一声,方欲说话,战北烈的声音已经率先响起:“大秦的美食和西卫南辕北辙,不知三皇子用的可顺口?” 慕容哲不敢怠慢,立即回道:“自然是顺口的,比起西卫的辛辣,大秦的美食更加鲜香,别有一番风味。” 继续用膳。 慕容哲心急火燎,再欲开口,战北烈微微一笑,筷子指着一道水煮小白虾,介绍道:“宫里的厨子对这海鲜的烹饪最为拿手,西卫极少吃到这些,三皇子可要多尝一尝。” 慕容哲唇角一抖,笑的极其牵强,只能顺势夹起一只小白虾,开始剥皮。 战北烈也夹起一只,麻利的剥好后放到冷夏的碗里,那样子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 继续用膳。 慕容哲食不知味,放下筷子,趁着战北烈正与冷夏低声说着话,瞅准了机会正要开口。 谁知道对面的战北烈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声音再次适时的响起:“这水煮小白虾看着简单,做起来亦是极费功夫,想必三皇子是不知道的。” 战北烈也不管慕容哲的反应,径自说着:“先以每日早晨收集的甘露水浸泡,辅以葱姜蒜煮过第一遍,才能去了这虾中的腥气,而这煮的火候亦是多一分则太老,少一分则肉质太软,不够爽滑。这煮虾的水亦是极有学问,井水河水都不可,要以山泉水为上,所以这虾肉咸中带甜,别有一番滋味。” 慕容哲拿着的筷子手忍不住抖了抖,笑着再次夹起一只虾,憋成茄子似的脸颊都快笑的僵硬了,嘴角不住的抽搐。 你说你一大秦战神,跟我讲什么煮虾,你不觉得寒碜么? 继续用膳。 慕容哲几次想要说话,都被战北烈极为凑巧的给岔了过去,只觉得这顿饭吃的简直好像吞了一肚子苍蝇。 冷夏暗笑着放下筷子,终于在没人打扰的情况下舒服的用完了午膳,朝战北烈投去一个“做的不错”的眼神,顿时让大秦战神春风拂面,心旷神怡。 擦了擦嘴,悠然起身,战北烈对慕容哲勾了勾唇角,道:“三皇子慢用,本王和冷夏就先告辞了。” 慕容哲气的肠子都在抽,深呼吸了几口,摆出个及其亲切温暖的笑容,回道:“烈王,哲还想与皇妹叙叙旧,此次出使大秦,皇妹的舅舅也跟着来了,皇妹一直居于宫中,还未有机会见一见这至亲,想来也定是想念的紧。” 一声皇妹,叫的要多亲切有多亲切,生怕冷夏想不起她的身份。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眸中都带了几分冷意,她回过头冷冷的勾了勾唇,淡淡道:“既然三皇子要叙旧,那就到烈王府坐坐吧。” 烈王府,客殿。 冷夏看着面前这个自称舅舅的人,嘲讽的挑了挑柳眉。 这人长的和她有七分像,四十多岁,看上去却像五十岁一般苍老,脸上带着几分惶恐几分鬼祟,不住的拿眼角瞧着慕容哲的神色。 慕容冷夏的亲生母亲名叫何琇,只是西卫的一个宫女,因貌美被卫皇看中收进了后宫,然而皇帝的后宫中最不缺的就是美人,这样一个无权无势身份低贱的美人,随着年华远逝青春不再,又只生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公主,没几年就被卫皇丢到了脑后。 不受宠的女人在后宫中是毫无地位的,甚至连宫女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日子一天比一天窘迫,没几年也就撒手西去了,留下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女儿,自生自灭。 而慕容冷夏的美貌大多皆是源自于那个可怜的美人,何琇一母同胞的兄长何永生自然也是貌美之极,更是和慕容冷夏长了个七分想象。 一个宫女的兄长没权没势,一直混迹于市井之中,随着慕容冷夏被送到大秦和亲,才鸡犬升天被封了个不大不小可有可无的闲散官职,这其中的曲折明眼人都能看个明白。 何永生局促的站在冷夏面前,瞄着慕容哲那阴沉的脸色,突然“砰”的跪到地上,痛哭流涕:“外甥女啊,舅舅没见着你娘最后一面,如今可算是见着你了,见你过的好,我和你舅母也就放心了。” 这番声泪俱下的演出没让冷夏面上的神情改变一分,她端起桌上的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才缓缓抬起头,慢悠悠的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三皇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究竟有何贵干?” “夏儿!”何永生瞪着眼大喝了一声,紧张的训斥道:“怎么能和三皇子这么说话?咱们一家可都受了三皇子的大恩大德,你不能来了大秦就忘了本!” 冷夏唇角勾着个嘲讽的弧度,慕容冷夏有这样的一个亲人,真是可悲。 慕容哲面色阴戾,此时只有三人在此,他也懒的摆出一副趋炎附势的模样了,原形毕露,讽刺道:“皇妹来了大秦,果然是不一样了,从前的胆小分毫不见,就是不知道还记不记得自己到底姓的是什么?” 他往前走了两步,紧紧盯着冷夏的眼睛,逼问道:“是慕容?还是姓战?” 冷夏继续喝茶,不语。 这番表情在慕容哲的眼中,立时被理解为了示弱,冷笑一声,胆小怯懦的废物果然还是那个废物。 他缓和了几分语气,语重心长:“皇妹,你在大秦就是再得宠,那也是咱们西卫的公主,这一点你要永远的记得,若是没有西卫,哪里来的烈王妃风风光光的今日。” 说完,朝何永生瞥去一眼。 何永生接收到他的一个眼风,立即会意,跟着叹气道:“夏儿啊,若是没有三皇子,咱们一家哪里有今天这般风光?做人可不能忘本啊!” 冷夏唇角含着抹冷笑,看着两人这一副唱念做打俱全的戏码。 很好,打起了亲情牌,给一巴掌送一个甜枣,这慕容哲倒是运用的炉火纯青。 慕容哲一副吃定了她的表情,向后一仰坐到椅子上,慢悠悠的说着:“皇兄此次出使,带来了两个美姬,本来是想送给烈王的,你琴棋书画没有一样拿的出手,又在这烈王府里无依无靠,总要有几个人帮衬着……” 他停在这里,等着看冷夏焦急的反应,等了半响见她依旧面色泰然,专心致志的喝着手中的茶水,心里暗骂一声废物,咳了咳径自说着:“不过如今看到烈王对你宠爱有加,皇兄也就放心了,这两个美姬就留着晚上宫宴送给大秦皇帝吧!” “听说这大秦皇后极为善妒……”他皱了皱眉,一边站起身一边不客气的吩咐着:“到了晚上你多长长眼色,该开口搭腔的时候,可别傻乎乎的呆愣着。” 说完拂了拂衣袖,大步向外走去。 “夏儿,可记得三皇子说的什么了?”何永生急忙爬起来,不放心的嘱咐了一句后,紧跟着慕容哲向外跑去。 冷夏看着两人的背影,冷冷的勾了勾唇,噙着一抹讥嘲的笑意。 这慕容哲倒是打的好算盘,一边对自己施压,一边送美姬给皇帝,这样一来战北烈和战北衍身边都有他的人,到时不管是西卫那边的夺储之争,还是整个西卫在五国中的地位,都能得到大秦的支持。 只是他这算盘打不打的响,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到了晚上。 和风朗星,皓月当空。 战北烈和冷夏从马车中走出来,不约而同的挑了挑眉。 只见远处一个浩浩荡荡的马车长队缓缓的驶来,只远远的一打量,少说也有二十辆马车。 最前方领头的马车极为华丽惹眼,翠绿的帷幔铺顶,艳红的轻纱罩帘,巨大的车厢上挂着满满的各色鲜花和铃铛,跑动间浓郁的花香弥漫四溢,刺耳的声响惊天动地。 不用看里面,只瞧着这马车的装潢,也知道绝对是花姑娘无疑了。 马车在战北烈和冷夏的身前缓缓停下,一只翘着兰花指的玉手缓缓伸出,将车帘轻轻掀开,花千妖娆的脑袋顿时探了出来。 他冲着战北烈娇媚一笑,然后冲冷夏喷出个冷哼,甩着帕子跳下马车。 随着他下了车,后面紧跟着走下来四个衣襟大敞的小厮,妖媚的,魁梧的,阳光机灵的,温尔的,四个小厮四个类型,一应俱全。 战北烈朝着后面的一队马车望了望,还未说话,那个阳光机灵的小厮已经会了意,一边点着后面的马车,一边解释道:“这些都是咱们姑娘的日常用物,十车衣裳冠带,五车珠宝首饰,五车古玩玉器,五车日常器皿,一车琴笛乐器,一车胭脂水粉……” 战北烈和冷夏了然的点点头,镇定非常:“花姑娘,请。” 花千掩着帕子笑的花枝乱颤,一边扭着腰肢朝里面走着,一边轻笑道:“奴家就喜欢和你们这样的人打交道,不像那些个少见多怪的,最是无趣。” 说着朝战北烈靠了靠,再靠了靠,一点一点靠的近了一些,花千心尖直跳,暗暗激动,眼看着就要贴上…… 一侧的大秦战神悠哉的吐出两个字。 “水仙。” 花千顿时一个趔趄,一头栽向前面,幸好被健壮的小厮扶着,稳了稳身子,翘着兰花指拍拍胸口。 他惊魂未定的瞥着前方两个已经走远的身影,恨声嘟囔着:“这战神,也不是什么厚道人。” 甫一迈入皇宫御花园,便感觉到一道热切的目光向着自己投来,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容哲,冷夏心下冷笑,目不斜视一路走到自己的席位。 “二嫂……”一道恍恍惚惚的声音自一侧响起。 冷夏转头看去,只过了一日,战北越已经瞧不出那机灵可爱的模样了,脸色灰白,大眼睛里也失了神采,一反平日的飞扬跋扈,蔫了吧唧的耷拉着脑袋。 他朝冷夏这边挪了挪,叹了口气,沮丧的说着:“小菜板失踪了。” 冷夏挑了挑眉,情理之中,那姑娘看上去没心没肺吊儿郎当,其实女儿家的心思是极重的,自然容不下战北越用这样的法子。 不过…… 想起两人平日的相处方式,再将目光落到远处的慕容哲身上,冷夏嘴角一勾,笃定道:“跑不了,三日之内,必定回来!” 战北越一双大眼睛瞬时有了神采,急忙问道:“二嫂,你怎么知道?” 冷夏神秘一笑,不语。 随着大秦皇帝战北衍的姗姗来迟,一杯酒敬下,这宫宴总算是开始了。 酒过三巡,御花园中的气氛还算和谐。 突然,一阵悠扬的琴声响起,乐声婉转犹如天籁,丝丝缕缕的荡漾在御花园的上空。 紧接着琵琶相和,轻吟浅拨,曲调缠绵,似湖畔水面荡漾着的鱼鳞波纹,绵绵不绝,又似情人间的含蓄低语,如泣如诉。 这乐声好似撩拨在众人的心尖儿,一时都听的痴了。 冷夏循着声音望去,远远的可以看见御花园最外一座凉亭内,两个妖娆的身姿若隐若现,曼妙轻抚。 再看了眼慕容哲那隐含得意志在必得的神情,心下了然。 待乐声落下,慕容哲拍了拍手,两个轻纱遮面的女子从凉亭内缓缓走出,如水的眸子似含了千言万语,含羞带怯的望着首席上的战北衍,一步一步轻扭着走来。 两人停在御花园中央,齐齐跪拜,音似黄鹂:“奴婢云霓、月舞,参见皇上。” 冷夏朝战北衍瞥去一眼,只见他眯着狐狸眼笑的高深莫测。 她摇摇头,唇角一勾,若是看不出慕容哲那点小心思,战北衍也就算不上是千年笑面老狐狸了。 “皇上!”慕容哲志得意满的站起身,拱了拱手道:“此二女是哲精心培养的两个美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无所不能。” “还有这样貌……”他说到这停了下来,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的神色。 二女会意,将面上的轻纱缓缓取下。 “嘶……” 随着两块面纱的掉落,御花园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响,真正是两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不少人抻着脖子想看的清楚些,眼睛里满是痴迷。 倒是有四个人,完完全全的将两女视为空气。 花千两只玉手狠狠的绞着帕子,羡慕嫉妒恨的跺了跺脚,冷哼一声:“呸,什么东西。” 战北越依然沉浸在小菜板失踪的沮丧中,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目光涣散没有一分心思去注意美女。 战北烈专心致志的帮冷夏夹菜,自始自终没有抬眸看过一眼,甘之如饴的将家规之五贯彻的淋漓尽致,守身如玉,不得有偷鸡摸狗之行为。 战北衍狐狸眼一闪,摩挲着下巴微笑不语,眼睛里闪烁着促狭莫测的光芒,这戏你要唱,那就唱个够吧。 慕容哲眼睛扫了一圈众人的反应,见几个主要人物眼皮抬都没抬,不由的暗恨的皱了皱眉,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哲特将这两个美姬,觐献皇上!” 战北衍微微一笑,犹如春风和煦,温声细语的问道:“献给朕,那就是朕的人了?” 有门!没想到这么容易,慕容哲急忙回道:“自然自然!” 他心下欢喜,然而这喜还没表现到脸上,战北衍的下一句话直接一盆冷水浇到了头顶。 “那就由朕赐给烈王吧!” 慕容哲嘴角一阵抽搐,但随即想到了战北烈的身份,也暗自安慰着,烈王就烈王,反正原本的意思也是要送给烈王的。 战北烈头不抬眼不睁,谁的面子也不给,丢垃圾一样挥了挥手,嫌弃道:“不要!” 慕容哲发现戏码完全偏离了轨道,攥了攥拳头,在所以人都看不到的角度,朝冷夏打了个眼色,那意思,上! 冷夏冷笑一声,无视他那直恨不得甩出来的眼珠子,看也不看他,悠然享用着战北烈夹过来的菜,那副事不关己的悠然神情,让慕容哲一顿血气上涌! 战北衍在战北烈那里吃了个瘪,也不气恼,摸着下巴在众人身上打量了一圈,提议道:“花姑娘?” 花千一个高蹦起来,翘着兰花指退了两步,踩了大便一样,拍着胸口连声叫道:“你们不要的垃圾都塞给奴家,奴家可不依!” 慕容哲的脸彻底的黑了,继续使着劲的给冷夏打眼色,可对方纹丝不动,完全当他不存在。 战北衍仿似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面色为难又极其善解人意的看着慕容哲,轻声安慰道:“三皇子莫急,朕一定帮你把她们送出去。” 这话落下,慕容哲的脸顿时铁青一片,气的肠子都在疼,什么叫帮我送出去?好像真是两个没人要的垃圾一般。 那两个美姬更是羞愤的眼泪都掉下来了,脸色涨的通红。 战北衍将目光落在低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战北越身上,问道:“越王?” 战北越正要回绝,旁边冷夏的一句小声吩咐传了过来:“收下。” 信任,我做的到 收下? 战北越顿时跳了脚,开玩笑,本来小菜板就恼恨我,这要是收下,她还不得杀了我!不行,他刚要说话…… 冷夏冷哼一声,不语,只拿眼睛斜斜的看着他,但那意思很明确,收下! 二嫂你这不是害我吗?战北越郁闷的挠挠脑袋,不行,坚决不行,他刚要说话…… 一侧的战北烈已经点了点头,坚决贯彻媳妇的一切提议,沉声道:“就这么定了,北越把这两个女人带回府。” 战北越瞪着大眼睛,二哥啊,你不能见色忘弟啊!不行,就是被二哥揍成猪头,也不行!他刚要说话…… 对面的花千松了口气,翘着兰花指拍了拍胸脯,同意道:“这个主意好,奴家可不要她们,就越王把她们打包回家吧。” 战北越急的直瞪眼,花花姐你怎么也跟着瞎搅合啊,不行!他刚要说话…… 上首席位上的战北衍摸着下巴,径自决定道:“很好,北越就把她们带走吧,传朕口谕,云霓、月舞儿女才貌双全,赐予越王。” 圣旨已下,战北越以头抢地欲哭无泪,呆滞的看着直接给他下了决定的一圈人,你们……能问问我的意见吗? 众人面色坦然,分毫愧疚也无,瞬间恢复到那副和谐的场面,敬酒的敬酒,夹菜的夹菜,至于战北越?无视。 半响后,只闻“砰!”的一声…… 战北越一拳捶向桌子,以一副慷慨就义凛然赴死、壮士一去兮不复返的壮烈表情,高喝道:“死就死吧!” 顿时,原本就梨花带雨小声抽泣着的两个女人,更是眼泪哗哗的往下淌,太伤自尊了! 慕容哲黑着脸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个人选不如意,但好歹也送出去了……这么想完,他简直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暗自唾弃,什么叫送出去了! 随着慕容哲的食不知味,花千的羡慕嫉妒恨,战北衍的悠哉看好戏,战北烈的倾情夹菜服务,冷夏的理所当然享受服务,战北越的欲哭无泪,两个女人的羞愤欲死…… 宫宴终于结束了。 战北烈殷勤的揽着冷夏嘘寒问暖,一路向皇宫外走去。 战北越耷拉着脑袋跟在两人身后,两个美人就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偷偷的拿眼角瞄着他。 战北越的大眼睛扫过去,美人们瞬时咬着嘴唇低下头去,那副含羞带怯的模样,直看的他全身汗毛倒竖,不由得在心里暗暗鄙夷,小菜板就不会摆出这么一副恶心的德行。 她一脚踹过来的姿势,多有魅力! 冷夏和战北烈方一坐上马车,身后帘子哗一下掀开,战北越探着脑袋钻了进来,讨好的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二哥,我今晚去你府上睡。” 知道他是躲那两个女人,战北烈也不计较,反正烈王府里有的是客房。 只是…… 战北烈恶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小兔崽子赖在这,和母狮子不就没了独处的机会,一脚猛的踹过去,意思很明确:马车外边呆着去! 只要让我跟你回去,别说马车外边呆着,马蹄子底下呆着都没事!战北越吞了吞口水,由着方才那一脚怀念了一番小菜板,屁颠屁颠的钻出去陪钟苍了。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驶回了烈王府。 突然,里边爆发出一阵乒呤乓啷丁玲桄榔的声响,随着车厢的剧烈摇晃…… 砰!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车厢内骤然飞出,滚到地上。 从高扬着蹄子尖声嘶鸣的惊马旁爬起来,大秦战神顶着一只硕大的黑眼圈,镇定万分:“马车里憋闷。” 战北越和钟苍抽搐着嘴角,看着前面的大秦战神悠然转身,向着王府内走去,以及,那屁股上一个清晰的脚印…… 车帘掀开,冷夏的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冲着两人悠然一笑,直笑的两人抖了两抖,抬头望天,咱们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真的不需要灭口。 半夜里,冷夏是被一阵尖锐的摩擦声吵醒的,起身下床,走出卧房…… 此时夜幕沉沉,星火惨淡,墨色的夜笼罩在清欢苑里,微风吹过,大片的树叶婆娑摇晃沙沙作响。 院子的正中央,年小刀正半蹲着磨着把菜刀,那尖锐的摩擦声正是由她而来,听到声响,她抬起头来,手中的菜刀闪着狰狞的白光映照在脸上。 冷夏挑了挑眉,悠然问道:“回来了就好,这是做什么?” 年小刀目露凶光,在漆黑的夜色里刷刷放射着幽绿的光芒。 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凉飕飕的眼眸望向客房的方向,哼哼着走出了清欢苑:“磨刀霍霍向……” 冷夏撇撇嘴跟上去,这个好戏可不能不看。 跟到客房的时候,年小刀已经一脚踹开战北越的房门,举着菜刀冲了进去,那气势说莫说砍人,就是杀人她也信! 冷夏正要跟着进去,几秒钟之后,少见的露出了一个愣怔的表情。 只见穿着睡衣的战北越一手攥着那把菜刀,一手拎着年小刀的衣领提留小鸡一样大步走了出来,手中菜刀一丢,砰的一声插进了远处的一棵树干上,刀柄颤巍巍的摇晃着。 战北越面色严肃,凶狠的瞪着年小刀,目露寒光,恶声恶气的训斥道:“要不是本王一直让着你,你早就被本王给收拾了!” 年小刀张牙舞爪的被他拎着,高声嚷嚷:“龟儿子,你他妈的放小爷下来!” 战北越将手中的小菜板朝地上一扔,以一副冷夏从未见过的阴冷表情看着她,周身气势冷冽如三九严寒,指着年小刀的鼻子,沉声喝道:“玩失踪?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失踪?本王今天就要收拾收拾你,不知好歹的东西!” 年小刀坐在地上傻愣愣的看着他,被他这副神情给惊到,一直以来这小霸王都是被她欺负的,今天居然这么男人,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又圆又大的眼眸一闪,竟然为自己的失踪一事开始心虚…… 战北越越说越有势,越说越来劲,本王总算是雄起了一回! 他瞪着眼睛气势汹汹,手掌极有男子气概的攥了攥,声色俱厉的恐吓道:“本王今天就告诉你,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辈子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不提嫁人还好,一说嫁人年小刀蹭的一下跳了起来,心里的火比她个头蹿的还高,血气上涌,柳眉倒竖,大喝道:“你他妈的先把王府里两个女人给小爷解决了!” 战北越浑身一抖,紧绷的身体,被她一吼顿时软了下来,眨眨眼,再眨眨眼,看着年小刀…… 年小刀不解气,一脚踹过去,一声狮子吼:“小兔崽子,吃了雄心豹子胆,敢跟小爷叫板!” 接下来,就是冷夏极为熟悉的场景,被吼懵了的战北越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被处于暴走状态的年小刀一顿暴打! 间歇处还能听见小霸王嗷嗷直叫的呼痛声,和年小刀骂骂咧咧的厉声大吼…… 同一时间,西卫驿馆。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几道黑影自驿馆外飞速而来,顺着高墙无声无息的落入院中。 落地的瞬间分散开来,一人朝着一个方向掠去,动作迅捷,犹如鬼魅。 其中一道黑影一路疾行,悄无声息的摸索到一个房间门口,灯影下的一个男人伏在案几上写着什么,黑影幽灵一般飘了进去,男人一惊抬起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叫道:“是你!” 砰! 男人被一榔头干净利落的敲在脑袋上,白眼一翻昏倒在地。 粗鲁的抓起他扛在肩膀上,黑影敏捷的朝着来时的方向飞掠而去。 空无一人的房间中,那案几上一张雪白的信笺上,灯光之下隐约可见三个大字,静静的躺在上面:查,安宁! 一炷香的时间后,几人在来时的地点汇合,阴戾的目光落在扛着的男人身上,脚下一点,灵猫一般蹿出了驿馆。 整个驿馆内静悄悄一片安宁,没有一个人发现这几名不速之客的到访。 而驿馆中的地面上,躺着几个守夜的巡逻侍卫的尸体,无一不是喉间一道血痕,一击毙命。 翌日,清早。 冷夏出了清欢苑,就见到站在门口的战北烈。 柳眉一挑,还不待说话,他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迎了过来,眼角眉梢皆带了几分笑意:“我陪你。” 冷夏微微一笑,并不拒绝,由得战北烈乐呵呵的跑在自己身边,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挺拔傲岸,一玲珑纤细,在地面上拖了两道长长的影子,极为和谐。 突然,两人跑着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下,转头看去。 “爷,”钟苍脸色严肃的飞掠而来,禀报道:“西卫三皇子昨夜不见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目光悄悄的瞄了冷夏一眼,才继续说道:“驿馆内的巡逻侍卫皆被一刀割喉,手段利落,现场没有一点痕迹。” 凡是熟悉冷夏的人都知道,这等一击毙命的狠戾手段除她之外再无他人,而三皇子又和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这等时候很难不往她的身上猜测。 冷夏敛下眸子,神色莫测。 半响她抬起头,凤眸之下寒意渐升,往西边的方向寂然静冷的望着,冰凉的嗓音对战北烈说道:“午膳之前,我把他送回来。” 玉手一扬打了个响指,在苑落里溜达着的风驰立刻乖顺的跑过来,冷夏衣袖一挥,纵身跃到风驰的背上,向着王府外疾驰而去。 钟苍板着扑克脸踟蹰的问道:“爷,要不要派人去找?” 战北烈摇摇头,望着已经看不清楚的冷夏背影,沉声道:“不必了,王妃会处理。” 冷夏骑着风驰一路赶到王府别院。 此时的别院内静悄悄的,打眼一看没有任何人来过的痕迹,但是她是什么人,在四周打量了一番,凤目微凛,目光逐渐变得冰冷,顺着一些微不可查的细小线索,向着后院走去。 停在一座屋舍的门前,玉手轻轻一推。 吱呀…… 房门敞开,里面的人顿时一惊,齐齐拔出兵刃,如临大敌。 冷夏面色冷冽,目光锐利,看着屋舍内站着的五个人,和躺在地上五花大绑已经气若游丝的慕容哲,冷冷一笑。 五人神色惶恐,心虚的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的眼睛,尤其是带头的齐盛,面色已经涨的通红。 慕容哲看到她,眼中一瞬间闪过无数的情绪,惊喜、迷茫、怀疑、了悟,愤恨,他被封住的嘴支支吾吾的叫着,发出杀猪一般的声音。 冷夏二话不说,走前两步朝着他脑袋一脚踢过去,干脆利落的踢晕了他,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冰冷道:“说。” 炎炎夏日,房间内的温度却冰寒如霜,冷夏锐利的目光落在五人身上,直让他们芒刺在立,惶恐不安。 他们面色紧张的踟蹰着,冷夏也不催,丹唇含笑静静的等着,眸心却是冷冷的一旋幽深。 半响后,齐盛向前一步,嗫喏的解释道:“姑娘,我路上听说了西卫使节是三皇子,一时忍不住偷偷的潜了回来,想替……替殿下报仇。” “你?”冷夏嗤笑一声,向后倚了倚,将目光在其余四人身上扫过:“你自己干的?自己从驿馆里杀了西卫的侍卫、掳回了三皇子?” 眼眸轻转,将目光转到地面上已经昏了过去的慕容哲,不见温度的神情犹如冰封霜冻:“这满身的伤也都是你自己虐打的?” 齐盛大急,不由分说揽下了一切的过错:“是我怂恿他们回来的,姑娘,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身后一个极为颀瘦的青年急忙上前一步,指着自己嚷道:“姑娘,不是齐盛怂恿咱们,咱们也想为殿下报仇!” “姑娘,咱们都有份参与,姑娘要罚,咱们一起受罚!”另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跟着吼道。 冷夏看向两人,点点头,叫出他们的名字:“瘦猴,钟大奎。” 那被称作瘦猴的颀瘦青年面上一喜,弑天**有四百零二人,没想到姑娘还认识他。 名叫钟大奎的粗壮汉子憨憨的点了点头,还欲再说,冷夏已经扬起手拦下了他的话。 “忠心为主,兄弟情深,好,很好……”她冷冷的牵起嘴角,清利的目光讽刺的看着他们,声音含着雪样的冰:“你们将我置于何地?” 齐盛面上含了三分愧疚,却也硬着头皮,梗着脖子,死不认错:“姑娘,你答应过会给殿下报仇!” “是,我答应过,但不是现在!”眼底幽黑无垠,一张玉面寒意凛然,冷夏冷冷的说道:“如今这个时机,他还不能死。”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含了几分无奈,站起身解释道:“如今五国中北燕、东楚皆心怀不轨,这五国大典就是个引子,战事一触即发,如果这个时候再与身为盟友的西卫结下仇怨,大秦很有可能面临的就是三面夹击,南韩呢?可会不来插一脚?” 齐盛不服气的咕哝了一句:“那也是大秦的事,关咱们什么事。” 看向他身后的四人,虽然没有言语,可那脸上的神情亦是满满的赞同,冷夏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娇小的身躯在五个高大的男人面前,气势如渊。 她负手而立,柳眉倒竖,厉声喝道:“今天我就跟你们这些不长脑子的说说道理!” 冷夏走到齐盛身前,声音冰冷而凌厉:“关你们什么事?你们还当自己是西卫人?从被派往和亲开始,你们就和我连在了一起,和大秦连在了一起,你们现在接受的是大秦的庇佑!你们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做事要懂得顾全大局!” 一挥手阻止了齐盛的辩驳,冷夏一声轻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就算大秦灭亡了也不见的你们就有事?齐盛,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五人低着头,若有所悟。 半响,齐盛如刀子般的视线剜在地面昏倒的慕容哲身上,底气不足的喝道:“那难道……我们眼睁睁的看着这个杀害殿下的凶手逍遥得意?他就在眼前,我们却不能杀?我们等不了!” 身后四人亦是愤恨的瞪着慕容哲,高声道:“我们等不了!” 冷夏她摇了摇头,面色如笼薄冰,声音淡淡:“你们现在跟着我,我是大秦的烈王妃,在大秦的地界上执意要杀他,你们把我放在哪里?” 她转过身,俯视着地上的慕容哲,俏脸如霜,眉峰冷厉:“我说过会杀他,就一定会,我冷夏从来说一不二!可是现在的情势慕容哲还不能死,既然这次你们五个人能潜进驿馆,那么下一次就不能潜进西卫皇子府?你们就这么急不可耐的违抗了我的命令?” 五人面含愧疚,讷讷不能言。 冷夏不再言语,看向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慕容哲,此时的他面色惨白,满脸鲜血,气息微弱,若是再晚个几分,恐怕就真的要死在这了。 她一把拽起地面上昏倒的慕容哲,在地上拖着就朝外走,失望的声音淡淡的响起:“齐盛,当初我看中你,便是因为你的忠心、你的义气……” 冷夏的步子一顿,眸中阴沉的戾气飘扬,讽刺的笑了笑:“可是如今,我后悔了,用我教的手段,做让我为难的事!齐盛,好一个忠心!” 说完,拖着慕容哲头也不回的朝着风驰走去。 齐盛顿时慌了,看着前面冷夏的背影急忙喊道:“姑娘,这次是我们冲动了,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上一次在演武场,你们求我再给一次机会,我给了,是你没有抓住。”声音冷酷如冰,她将慕容哲一把丢到马背上,纵身一跃跳到风驰身上。 调转马头,疾驰前行。 回到烈王府,冷夏将手中奄奄一息的慕容哲朝钟苍一丢,并不解释。 战北烈面色肃然,不论是她怎么找到了慕容哲,还是慕容哲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什么也没问,点了点头朝钟苍吩咐道:“御医。” 早在她离开的时候,宫里的御医已经在第一时间被召了来,随时候命。 钟苍接过昏迷不醒的慕容哲,招来头发花白的一群御医,进客房去诊断。 冷夏叹了口气,看向自始至终没有一分质疑的战北烈,问道:“你不问我?” 漆黑如墨的鹰眸落在她略显疲惫的脸颊,剑一般好看的眉毛一挑,一把搂过她抱在怀里,见她没有反抗,战北烈的唇角不自觉的翘的老高,嗓音低沉:“百分之百的信任,我做的到!” 唇角勾起一个轻缓的弧度,冷夏眯了眯眸子,就听头顶的战北烈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家规之二,王妃犯错时要引咎自责,自揽黑锅。不管这事究竟如何,都是我的错。” 冷夏摇头失笑,这人,何时将卖乖一招练就的炉火纯青。 战北烈紧紧的搂着她,享受着母狮子难得的温柔顺从,嘴角越咧越咧大。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冷夏被战北烈抱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冷夏伸手推了推,战北烈纹丝不动,无视,继续抱着。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冷夏再推了推,没反应,继续推,依然没反应。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 冷夏翻了个白眼,柳眉斜斜的一挑,娇小却有力的拳头猛然挥出,一拳砸到战北烈的后心! 战北烈吃痛,闷哼一声,白着脸松开手臂,暗暗磨牙,这母狮子,下手真狠。 冷夏优的耸了耸肩,向客房里走去,转过身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眼眸含笑。 战北烈望着前方佳人的背影,怀念了一番方才怀中的温度,瞬间将后心处的疼痛抛在了脑后,咂了咂嘴,好歹这次抱了四盏茶。 房间内,一个个头发花白胡子老长的御医正轮流给慕容哲把着脉,脸上冷汗直流,无奈的摇着头。 冷夏柳眉一皱,这个时候这慕容哲可不能死,紧跟着进来的战北烈亦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就在群医束手无策的时候,门外周福的声音焦急的传了进来:“慕公子,咱们快点行吗?”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皆松了一口气,就见门口一个青色的身影缓缓的走了进来,身后背着一个黄梨木药箱,神色呆板,正是慕二。 身侧的周福急得满头大汗,还神医呢,这磨磨蹭蹭的性子,等你走到了,人都断气了! 两人也不管他怎么走了又回来,还是在这么巧的时候,战北烈朝御医挥了挥手,吩咐道:“都出去。” 等到御医们如蒙大赦走出了房间,慕二也迈着那缓慢的步子挪到了近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搭在慕容哲的手腕上,开始把脉。 半响后,他将身后的药箱取下,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冷夏,没有起伏的声音说道:“一粒。” 然后缓缓的转过身,径自走到桌案旁,执起毛笔开方子去了。 冷夏从瓷瓶中取出一粒药丸,毫不温柔的塞进慕容哲的嘴里,就发现了一道酸溜溜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抬头看去,大秦战神一双鹰眸内酸气冲天,脸色灰黑。 冷夏迷茫的眨了眨眼,随即将目光转向慕二,了然失笑,这人…… 正将毛笔搁置桌面开好了方子的慕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出现立时引的大秦战神危机感骤升,呆呆的看着笑的莫名其妙的冷夏。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战北烈更是嘎吱嘎吱的磨起了牙,这二愣子! 就在这时,服下药丸的慕容哲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三个人,几丝迷茫闪过,然后突然一惊。 战北烈睁着眼睛说着瞎话,毫不惭愧:“三皇子无恙就好,也不枉冷夏将你救出来。” 慕容哲攥紧了拳头,冷笑一声,虚弱的声音回道:“多谢皇妹。” 就凭冷夏昨日单枪匹马进了王府别院,还有那五个人的神情,慕容哲就知道这事一定和她有关,否则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弱质女流又如何将他带出来。 还有脑袋上那一脚,更是明明白白的说明了她和此事的关系。然而对于西卫来说,刚刚受到过重创,和大秦结怨实属不智,只能泪往肚子里咽, 这里谁也不是傻子,战北烈和冷夏也没指望他会相信,当然也清楚的明白,现在的两国都不希望出现隔阂,尤其是西卫。 三人对视一笑,慕容哲笑的勉强,扯着嘴角比哭还难看,战北烈和冷夏却是一片坦然,坦然的直让他七窍生烟。 一旁的慕二对于人情世故懵懵懂懂,但是感觉确敏锐的很,将呆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一转过,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写了一个鄙夷的字眼:假。 战北烈看着脸色苍白的慕容哲,沉声道:“三皇子就在这王府中好好休养,不必客气。” 慕容哲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面上的神情尴尬而愤恨,客气!谁跟你客气! 既然他醒了,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战北烈铁臂一揽,搂着冷夏的腰悠然走了出去。 身后的慕二微微歪着脑袋,思考着这其中的曲折,半响后狠狠的皱了皱眉,想不明白,跟了上去。 三人走到门口,周福迎上来禀报道:“王妃,外面有五个人,身背荆杖跪在王府大门口,赶也赶不走。” 冷夏面色无常,冷冷的牵了牵嘴角,淡淡道:“不用管他们。” 房间内,慕容哲听着外面的谈话声,紧紧的攥着拳头,爆出了条条青筋,脸色阴戾狰狞,这个仇,本皇子早晚要报! 拔凉拔凉的 到了下午,清欢苑里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周福带着何永生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侯在门口,初秋时分的正午依旧燥热,何永生几次三番按捺不住,皆被周福一声警告的咳嗽摁了下来。 冷夏午睡醒来,先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浅浅的啜了一口,朝周福点点头。 待他恭敬离去后,何永生急忙走上前几步,拉着那个女人介绍道:“外甥女,这是你舅妈。” 冷夏目不斜视,低垂着眼眸淡淡的应了一声,不语。 何张氏看着面前这贵为公主王妃的外甥女,一时带了几分局促,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何永生见房内除了他们三人外,再无他人,也没了顾忌,径自走到桌边的客座上坐下,翘着二郎腿问道:“三皇子的伤,可是跟你有关?” 他今日得知三皇子失踪受伤,连忙前来探望,谁知三皇子竟是对他转了态度,不但不见,还派人传了话来, 何永生能有今日,是因着谁的光他是心知肚明,若非冷夏一朝和亲,他也不会鸡犬升天跟着做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从前的三皇子不说对他多么器重,但好歹也给了他几个好脸色,如今一转脸竟然跟他划清了界限,不用想也知道,定是这个外甥女做了什么将他激怒了。 脑子一转已经猜到了和他受伤之事有关,当下就拉着何张氏来了,不说给这外甥女敲敲警钟,好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得让她明白了这其中的曲折。 有些人,可不是你想得罪,那就能得罪的! 冷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何永生把二郎腿放下,咳嗽了两声,说道:“夏儿……” “你应该称我……”冷夏打断了他还没说完的话,轻启红唇,缓缓的吐出两个字:“王妃!” 何永生怒从心起,原本决定的什么怀柔政策霎时抛在了脑后,一掌拍向桌子,喝道:“夏儿!你太让我失望了!如今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如果没有三皇子,你当的成这个王妃吗?” 冷夏眉梢一挑,很好,原来慕容冷夏和亲一事,竟也有慕容哲撺掇在里面。 何永生缓了口气,再次翘起了二郎腿,苦口婆心的说着:“夏儿,三皇子之事,是不是和你有关?你怎么这么糊涂啊,三皇子那也是你能得罪的?他连太子都扳倒了,如今极受皇上的器重,在西卫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就你一个弱质女流,也敢跟他作对?你以为你到了大秦天高皇帝远,西卫就没你什么事了?要是没有西卫你能有今天吗?” 何永生见冷夏低头不语,脸上露出几分自得,这小女娃毕竟年轻,这么吓她几句哪有不怕的道理。他板起脸,语重心长:“舅舅教你,你现在就去给三皇子道个歉,什么人掳走的三皇子一律全斩了!一个都不能放过!好歹让他先消了气。” 冷夏唇角一勾,唤道:“来人!” 狂风、雷鸣顿时出现在了屋中,摩拳擦掌,偶像有什么指示? 冷夏冰凉的眼眸落在何永生的身上,红唇一张,冷冷道:“这烈王府中,我不想再看到他们。” 何永生瞠目结舌,这个外甥女虽说没有见过面,但言行性格他是绝对知道的,废物公主无才无德胆小懦弱,整个五国谁人不知?他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赶自己走,原本预想的,她肯定是连大声说话都不敢,唯唯诺诺的受他的摆布! 他气的浑身颤抖,一手指着冷夏,还不待破口大骂,狂风士气高涨的一声大喝,捂住何永生的嘴拖着就朝外走,指缝里溢出他支支吾吾的哼唧声。 冷夏将目光落到已经吓的木然的何张氏,她一屁股瘫倒在地上泪眼婆娑。 雷鸣二话不说,拽起他两只胳膊破布娃娃一样拖走。 翌日。 战北烈迈进清欢苑的一瞬,嘴角抽搐,眼皮狂跳。 苑落一侧,冷夏躺在一棵大树下晒太阳,姿态舒然,凤眸微闭,听到声响掀起了眼皮,朝他看了看算是打过招呼。 而她的上方大树上,一只三米长的青花大蟒盘旋于树干,缓缓的穿梭挪移,不时的“嘶嘶”吐着信子,那懒洋洋却又时刻散发着的冷意,与它的主人真是越来越像。 三角眼和冷夏一般,朝这边看了看,“嘶嘶”两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又重新盯回了原本一直盯着的……鸽子。 这青花大蟒,正是小青。 战北烈看看地上憨不拉几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的鸽子,再看看双目放光贼头贼脑的小青,心里一阵满足,不管是青花大蟒,还是八只鸽子,都是本王送的! 战北烈顿时舒爽了,大步走到冷夏身前,问道:“可要出去逛逛?” 冷夏掀起眼皮瞧着他,今日的战北烈一身黑色暗纹锦袍,腰间斜斜的系着一根同色衣带,阳刚贵气中透着几分儒洒脱,眯着含着笑意的眼睛看着她。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伸出玉臂搭到树干上,小青顿时一点一点的顺着胳膊爬了上去,只是那对小三角眼,自始至终都依依不舍的望着鸽子们。 战北烈看着小青滑过冷夏的手腕、手臂、肩头、脖颈,心里的妒意蹭蹭蹭的向着头顶窜,面上却不显露分毫,他坚决不承认自己竟然吃了一条蛇的醋。 待冷夏进屋去将小青收进笼子,战北烈蹲在地上瞅着八只被小青吓得毛都炸了的鸽子,然后,一一顺毛。 吱呀…… 战北烈抬头看去,不自觉的手下一重,一只鸽子扑棱扑棱飞起,几根羽毛从半空落下。 随手一挥,将八只鸽子划拉开,站起身揽过冷夏纤细的腰肢,志得意满的向外走去。 两人出到王府门口,一眼便瞧见了身背荆杖跪在门口的五人,此时烈日当空,五人跪了一天一夜,腿下的地面明显的一滩痕迹,那是汗水流到地面又被太阳蒸干的,五人神情肃穆,跪的笔直。 见到冷夏,眼中不约而同的划过丝惊喜,齐盛唤了一声:“姑娘!” 冷夏将目光从五人身上移开,恍若未闻,径自绕了过去。 齐盛眼中的惊喜瞬时湮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坚毅的斗志,只要坚持下去,姑娘总会原谅咱们的。 长安大街上。 冷夏与战北烈一前一后,漫步在热闹繁华的街市上,上一世的冷夏从未如此的惬意,如普通女子一般逛街,来到这个世界后更是第一次,没有目的的,只为了逛街而逛街。 不由自主的,她的视线在街边叫卖的摊贩上一一扫过,发簪、布料、绢花、糖人,一时也看了个新鲜。 而后面护花使者一般跟着的战北烈,一双鹰目探照灯似的在大街上刷刷刷的扫射着,只要有人多看了冷夏一眼,那必定是得到大秦战神的黑脸一张,并回以牛目,瞪之! 战北烈步子一顿,发现冷夏饶有兴致的看过一排玉簪,大秦战神大手一挥,那贩商立刻飘了过来。 付了银子,将一排排的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入囊中,没事人一样跟了上去。 一刻钟的时间下来,大秦战神的身上已经鼓鼓囊囊的藏满了各式礼品,只要是冷夏在哪样东西上扫过一眼,战北烈必定是大手一挥,买! 待到他的身上装不下了,暗卫的作用也就体现了出来,牧天牧阳被战北烈的一个眼风,从隐匿着的树上召唤下来,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战北烈时刻观察着冷夏的视线,但凡冷夏看过的,立刻指挥着两兄弟行动,绝对的一个眼神,一个指令。 “糖葫芦啊!又酸又甜的糖葫芦啊!”远处传来一道叫卖声。 牧阳眼珠一转,偷偷朝战北烈传音道:“爷,糖葫芦,姑娘家都爱吃!” 战北烈半信半疑的瞥了眼看上去脏兮兮的糖葫芦,冷夏是一般姑娘家吗? 冷夏走着走着,不由的奇怪,这人不是说出来逛街,老跟在后面干什么。 回头一看,顿时懵了一懵。 只见身后的战北烈比出门的时候整整胖了一圈,而他身后站着两个人,单看身形似乎是牧天和牧阳,却是绝对看不见他们的脸的,手中抱着各式各样的东西足足比他们的身高还要高出几分,东扭西歪的一个摞着一个。 冷夏看向他们手中的东西,了然失笑,带了几分自己都不自觉的暖意。 战北烈手中举着一串硕大的糖葫芦,尴尬的看着她,然后虎了吧唧的朝她面前一竖,那意思:吃! 冷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以一种鄙夷的眼神瞅了他一眼,糖葫芦?当我还小吗? 面子上挂不住了,战北烈顿时以阴森的目光朝后看去,牧阳可怜兮兮的望天,小王妃果然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啊! 回到王府,已经是晚上了,冷夏依旧绕过直挺挺的跪在府门前的五人,忽略掉他们期待的眼神,目不斜视。 翌日。 晴空耀日,碧蓝如洗。 闲秋湖是长安八景之一,笼在层层苍翠之间,一望无际的闲秋湖中接天碧荷,一棵一棵的垂柳依岸而舞。 今日的阳光极好,湖光潋滟,倒映着琉璃般的天色,阳光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洒下一片细碎的明媚,暖风拂过,柳色舒展,微波泛起点点涟漪,层层向着远方晕染开来。 湖中心飘摇着一叶小舟,小舟不大仅容两人。 小舟之上,战北烈手持桨杆充当船夫,卖力的划着,另一头的冷夏悠然躺着,晒太阳。 冷夏索性褪去鞋袜,赤着脚在湖水里泡着,淡淡问:“东楚使节这几日也该到了,朝堂上上下下忙作一团,你怎的这般清闲?” 今日一早,战北烈兴致高昂的出现在清欢苑,二话不说拉着她出来,游湖。 战北烈瞄着冷夏那双白玉般的纤足,五个脚趾珠贝一样,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做贼一样四处警惕,生怕哪里出现一双眼睛把媳妇的脚给看了去。 其实战北烈的想法很简单,恋爱的时候,当然要约会。大秦战神大洋洋的一摆手,豪气万丈:“带你出来散散心!” 日头高挂,烤在身上暖洋洋的,闲秋湖上水光淡淡,小舟飘飘摇摇,安闲自在。 冷夏缓缓的阖下眼睑,在小舟的荡漾中渐渐睡着了。 冷夏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西天的落日轻盈的洒下一层绯红的薄纱,在湖面投下泛着涟漪的婀娜倒影,晚风徐徐,与水草、芦苇合着暮色摇曳起舞。 四顾一看,此时的小舟已经不知道被战北烈划到了哪里,远远的只能看见岸堤上一片模模糊糊的影子。 凤眸微眯,冷夏斜斜的瞅着战北烈。 大秦战神笑的无辜,趁着母狮子睡觉的时候使劲划,总算划到这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地方。 她轻叹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有这人在身边,竟然能睡的这么踏实。 战北烈变戏法一般变出一碟糕点,递给冷夏,道:“饿了吧。” 眉梢一挑,接过碟子,黄橙橙的糕点只有一个银锭大小,做的剔透玲珑,让人观之心喜。她此时方觉的真有些饿了,拈起一个尝了尝,清甜而不黏腻,很好。 冷夏一边吃着一边拿眼睛瞅着战北烈,这人,准备的倒是充分。 大秦战神笑的见牙不见眼,乐呵呵的放下桨杆,飘到哪算哪,多和母狮子呆几晚。 他走到冷夏身边坐下,两人并肩盘膝,一时无话。 渐浓的夜色中,一轮明月滑上夜空,月光好似轻纱般朦胧缭绕,湖面上雾气如烟笼罩,层层漪涟,雾气迷蒙,如诗如画。 战北烈仰头看着月亮,突然笑着说道:“我小时候总会想,月上可会住着神仙。” 冷夏歪着头看他,没想到他小时候竟这般可爱,一时起了戏谑的心思,打击道:“不会,那上面坑坑洼洼的,什么都没有。” 战北烈好看的眉毛挑了挑,傻乎乎问道:“你去过?” 冷夏撇撇嘴,神秘的笑了笑,不语。 战北烈盯着她的侧脸,一时再次响起黑袍人所说的话,此时的冷夏就在他的身侧,可是这距离竟感觉那么的远,远到……远到他甚至觉得,这不是人力可为的距离。 铁臂一伸搂过她,转了个话题:“小时候,父皇和母后感情极好,我们三兄弟自小由母后养育……记得有一次父皇领着我们三人,也如今天这般游船泛湖,北越年纪小不停的从船头爬到船尾,我和皇兄则学着父皇钓鱼,不知什么时候一回头,竟没有看到北越,那时我们三人都慌了,皇兄想也不想,就扎进湖里,初春的湖水刺凉,皇兄在湖里拼命的找,冻的嘴唇发紫也不上岸,父皇更是要亲自下去,我拦住他随着皇兄扎进水里……” 他唇角噙着笑,远远望着闲秋湖,湖波清远,月华如练映在湖中,带着清隽的柔和。 “万幸的是,北越被救上来只是昏迷了几日,自那以后他再也不敢碰水……后来,父皇一场大病仙去了,母后也紧跟着走了,那个时候皇兄只得十二岁,我七岁,北越最小还是个牙牙学语的三岁孩子。” “父皇临去前,抓着皇兄的手,一心念着的是大秦的百姓,五国的战乱。自那以后,皇兄即位勤勉执政,一方面也担起了教育我和北越的责任……” 战北烈静静的说着,眼角含着笑意,话语中讲述的通通是他们父子兄弟间的感情,他想把自己的童年,自己的回忆一点一点,全部告诉冷夏。 月色浓郁,清辉银光落在水中如碎玉浮动,粼粼点点,湖面似被镶上了一层淡淡的珠光,光彩氤氲,清灵中别添了三分妩媚。 冷夏歪着头看他,伸出手撩了撩舟边的湖水,问道:“所以,一统五国也是你的目标?” 战北烈点点头,缓缓说道:“不光是因着父皇的心愿,五国战乱一日不熄,百姓就一日生活在烽火中,我处在这个位置,就要做该做的事。” 冷夏眨眨眼,满湖清辉好似都投到了她含笑的眼中,化作深浅不一的光泽。 战北烈看着那双翦水双瞳,问道:“你呢,你的目标是什么?” 她仰起头看看天空,想了一会,回道:“活着已经不易,我只想肆意的活着,该死的人都死光,我却还活着。” 战北烈一时被这番话给说懵了,愣愣的点了点头,待看见她眼中的认真之后,狠狠的抽了抽嘴角,果然是母狮子,与众不同。 夜风清冷,送来湖水潮湿的味道,牵起两人广袖飘逸,战北烈紧紧的搂着冷夏,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难得的静谧和谐。 就在这时,一颗耀眼的白色流星直冲天际,“轰!”的一声,骤然在夜幕中炸散开来,绽开一片灿烂耀目的烟火! 金银两色交织,映的四方夜色有如白昼。烂银碎金,炫耀长空。 冷夏仰头看去,彩亮光明洒照长空,绚丽多姿,美的惊人。 光影此起彼伏,在战北烈的眼中投下一片若隐若现的笑意,他的目光却一直紧紧的锁着冷夏,娇媚的脸颊映着淡淡的火光,这一瞬间,似乎一切尘世喧嚣都寂灭在她这一仰首的侧面,亦是美的惊人。 烟花层层开放,火花似流星雨坠落而下,在天空中晕染出一道一道娇媚的光,映照着湖水山岭,星辉流火,将最灿烂辉煌的一刻尽情绽放,一丛丛一簇簇,如此的夺目明亮! 咻! 一朵一朵巨大的烟花自远处高高升起,蹿直天空,就在烟花即将爆开的一瞬…… 哗! 瓢泼大雨兜头浇下! 那正要爆散而开的层层烟火,瞬时被大雨浇了个灭,也将战北烈的心浇了个拔凉拔凉的…… 只一眨眼的功夫,两人的全身都湿透了,看着冷夏翻起的白眼,战北烈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迅速的将身上的衣袍脱下来,披在冷夏的身上。 “那个……咳咳……”战北烈顶着漫天的大雨,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冷夏:“这里离望秋别庄比较近,去那边先避一避吧。” 冷夏戏谑的目光直看的战北烈毛骨悚然,才点了点头。 大秦战神如蒙大赦,低咒了一声,开始划船,谁能想的到,他一番精心的设计,竟被这该死的大雨坏了事! 雨幕越来越急,将天地都连成了一线,雨点落了满湖,溅起片片澎湃的水花。 大秦战神使劲儿的划着小舟,朝着远方别庄的方向……龟速前进。 闲秋别庄是战北烈儿时常来的地方,随着他渐渐成年,这里几乎也没什么时间过来了。 别庄内佣人不多,只有一个管家,几个小厮看着庄子,见到落汤鸡一般的战北烈和冷夏,绝对是惊大于喜的,什么时候竟然能看到大秦战神这般狼狈的样子。 两人黑着脸去厢房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再出来时,管家和小厮皆无故失踪了。 战北烈暗暗在心里表扬了牧天牧阳一番,好手下,长眼色! 面上却是不显露分毫的,一脸的疑惑不解,满面的愤慨:“这些奴才,太不像话了!” 冷夏白了他一眼,撇撇嘴,懒得理他自编自导的独角戏。 既然这佣人没有了,两尊大神想吃饭,那就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在战北烈想到这一茬的时候,霎时蔫了,他还没忘了上次做的那碟子灰不溜丢的糕点。 厨房里什么都准备的齐全,青菜和肉一样样码好了放在案板上,冷夏一边捏着瞧,一边问:“你带上船的那些呢?” 战北烈一边拿起菜刀,“砰砰砰”的开始剁,一边耸耸肩答:“湿透了。” 冷夏无奈,将袖子卷了卷,跟着帮忙。 闲秋别庄远处,几个小厮聚集在一起,牧阳挨个拍拍他们的肩,赞道:“做的好。” 牧天望天,半信半疑:“爷和小王妃,搞不搞的定啊?” 牧阳挥挥手,一副“我出的主意你放心”的模样,信心满满:“爷搞不定,不是还有小王妃吗?” 这话刚落下,就见面前的兄长牧天目瞪口呆的望着山庄厨房的方向,脸上出现了一丝龟裂,眼皮狂跳。 真乃神人 牧阳头皮发麻,心叫不好,转头看去,厨房上空一缕黝黑的青烟袅袅升起…… 轰! 整个厨房轰然炸开,随着黑色的烟雾漫天席卷,砖瓦四散,肉菜飞扬,两个黑影自爆炸的厨房内“刷!”的一下飞了出来。 然后,灰头土脸的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缓缓的站起身,露出两张烟熏火燎的煞神黑面。 其中一个挺拔的身影头顶“嘶嘶”冒着冷气,仰天发出一声暴喝:“都他妈给本王滚出来!” 另一个娇小玲珑的身影,白色的衣袍已经完全的变成了黑灰色,伫立于燃着熊熊大火的厨房外,虽说没有言语,可那头顶散发出的冷意,沿着全身向四周迅速蔓延,所过之处一片凛凛阴森,就连厨房内的火苗都被压的熄了熄。 牧天牧阳吞下一口口水,同时升起了一种近乎恐怖的直觉,总觉得他们俩以后,好日子到头了! 得罪了王爷还有的救,得罪了小王妃…… 不敢想,不敢想…… 两人不敢怠慢,连滚带爬的向着战北烈和冷夏跑去,事实证明,小王妃真的不是一般的姑娘家啊! 待二人奔到战北烈和冷夏面前,收到的自然是大秦战神的一顿狠呲,还有冷夏一个冰凉凉阴森森的背影。 牧天牧阳一颗心都被这个背影给轰的细碎细碎的,小风一吹,化成了粉末,飘走了。 战北烈和冷夏再次洗了澡,换了衣服后,终于吃上了色香味俱全的一顿正常饭,自然,这顿饭是山庄里被牧天牧阳忽悠出去的小厮们,灰溜溜的回来做的。 饭后,战北烈看着黑着张俏脸,气息阴沉,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冷夏,想主意想的肠子都绞了。 忽然,大秦战神剑眉一挑,拉起冰山美人向外走去,边走边含着笑意说道:“本王给你看个秘密。” 战北烈带着冷夏左拐右拐找到了一间厢房,推门而入。 这是一间不大的厢房,装潢温馨没有了烈王府中的冷硬,墙壁上还贴着一张笔法稚嫩的临帖,柜子上更是摆了几个拨浪鼓一般的孩童玩具。 冷夏四处看了看,想来这是战北烈儿时曾住过的房间。 战北烈走到房间正中,在地面上敲了几下,一块地砖发出了空心的声响,冷夏眉梢一挑,暗格。 将地砖打开,战北烈咧嘴一笑,捧出一摞旧书卷,献宝一般的朝她扬了扬,笑道:“儿时父皇要求极为严厉,便是这度假的山庄内,也每日都要读书习字,这是我偷偷藏起的连环画,一但父皇没在这看着,我就把这些拿出来看。” 战北烈说这些的时候,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意,想是回忆到了幼时的乐事,不自觉的翘着嘴角。 冷夏将那摞旧的不能再旧的书扫了一眼,随手从中间抽出来一本,悠然的翻开。 然后…… 然后冰山美人的脸再次的黑了…… 她缓缓抬头,以一种极端匪夷所思的语气,问道:“这是你幼时看的书?” 大秦战神兀自停在美好的回忆里,完全忽略了她话中的深意,老实巴交答:“唔,我想想,那时是五岁吧。” 冷夏的眼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情绪,惊奇,不解,鄙夷……最后转变为……敬意! 她将手中那本连环画拍进战北烈的怀里,抿着唇点点头,严肃道:“大秦战神,真乃神人!” 说罢,转身走出了厢房。 此时的战北烈终于发现不对了,狐疑的将怀中的书打开,顿时铁青了一张脸,嘴角不停的抽搐,眉毛都皱成了一团。 大秦战神手中的书卷上,三个大字显眼耀目:春图。 一夜泛舟游湖,又淋了几个时辰的雨,到了傍晚冷夏就早早的睡了。 自然,战北烈是绝对睡不着的,整个房间内发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大秦战神咬着被角冥思苦想,怎么想都想不出到底是如何出现的那本春图,不由狐疑的忘了忘天,天亡我也? 就在这无限的怨念中,战北烈顶着黑眼圈思索到了第二日。 起床后向着冷夏所在的厢房走去,无论如何先解释清楚再说,不能让母狮子误会!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冷夏却第一次没有起床跑步,她躺在**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公主的身子还是需要锻炼,从没生过病的她竟然在古代淋了一次雨,就发烧了。 这简直是杀手之王的耻辱! 战北烈在门口深呼吸了几次,挺起胸膛,迈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柳眉皱的死死的冷夏。 她的脸上带着不健康的潮红,额角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初秋时分依旧带着几分燥热,她竟盖了两床被子。 战北烈心下一沉,已经猜出了问题所在,朝外面沉声大喝一声:“牧天,回王府把二愣子找来!” 说完,去桌子上倒了一杯茶水,大步走到冷夏床前,拭去她额上的细汗,轻声问道:“如何?” 冷夏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半坐起来一口饮尽,摇头道:“无妨。” 战北烈将冷夏压回**躺好,掖了掖被角,安抚的一下一下拍着她,看着她的脸颊,心头升起了从未有过的悔意,若非他安排什么约会,又岂会如此。 待慕二慢悠悠的来了别庄,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 慕二以那独有的慢速度,一步一步走进厢房,呆板的目光转向冷夏看了一眼后,说道:“风寒。” 战北烈顿时面色铁青,大喝道:“本王知道!开药!” 慕二直接无视掉旁边战北烈阴沉暴怒的神色,从背后的黄梨木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丢给他,然后转身,慢悠悠的走了,那背影明明白白的写着:芝麻小事。 战北烈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蹭蹭向上窜的怒火,取出一粒喂到冷夏嘴里。 然后不放心的走出去,吩咐牧阳道:“再去找个大夫来。” 说完之后,又郑重的强调了一句:“找个靠谱的!” 待靠谱的大夫找来,给冷夏把了脉之后,开了一副药方子,抓好了药之后,战北烈捏着方子进了厨房。 远处的牧天牧阳和小厮几人,纷纷颤抖着紧紧盯着厨房,王爷啊,您这一天到底要来几次啊,这陈年老厨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啊! 大秦战神自然是不知道外面手下强烈的怨念的,从来没做过煎药的活,但是为了母狮子,拼了! 一个时辰后,战北烈端着药碗踌躇满志的昂首步出,首次尝试尚且过关,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当然了,除了手上被烫了,鼻子被呛了,药煎的特别苦之外,其他的都还说的过去。 傍晚,冷夏醒来,周身轻快了很多,想是没什么大碍了。 正要起床,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战北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霎时,房间中皆被一阵苦涩的气味弥漫着。 冷夏伸手接过,眉头都不皱一下,很爷们的仰头就要一口灌下去,一只手挡了过来。 战北烈再次将汤药接回到手里,变出一把小瓷勺,唇角一勾,决定道:“我喂你。” 这次冷夏的眉毛皱了皱,这等苦药直接喝下去还好,若是一口一口的喝…… 再见到战北烈硕大的手掌中,夹着一只指甲盖般大小的袖珍银勺后,更是嘴角一阵抽搐。 某人完全沉浸在喂药的喜悦中,舀起一勺,吹了吹,送到冷夏的嘴边,附上八颗牙齿齐露比那勺子还要亮了几分的笑容一枚,要多体贴就有多体贴。 冷夏想要拒绝的**,在他这泛着傻笑的喜意中突然被磨灭了个一丝不剩,对着那喜不自禁的目光,认命的叹了口气,张嘴,喝下。 战北烈唇角越勾越大,那耳朵都快挡不住了,一双鹰眸眯成了月牙,继续,舀药,吹药,送药。 冷夏回味了一番刚才那勺药的苦涩,只觉得胃里都搅得难受,方一抬头,战北烈那憨的不能再憨的灿烂笑容,将她耀的眯了眯眼,硬着头皮再喝下一口。 时间缓缓的过去,一碗汤药战北烈硬是喂了小半个时辰,才下去了三分之一,战北烈乐呵呵的变出一颗梅子,塞进冷夏的嘴里,眉飞色舞:“缓一缓,等会再喂!” 冷夏的后脑勺直跳,额头上青筋都快蹦了出来,压住腿上想将他一脚踹飞的**,当机立断,一把抢过药碗大口灌下,碗底对着他,忍无可忍的厉吼一声:“看你的春图去!” 战北烈瞬间晴转多云,无可奈何失望连连唉声叹气的端着空碗走了,那背影竟让冷夏不自觉的心尖儿颤了颤。 待他走后,冷夏含着口里的梅子,细细的品了品。 这是从前的她从来不会碰的东西,如今竟觉得也并不是那么难以接受,酸酸甜甜中和了胃里的苦涩,苦中回甘,别有一番滋味。 两日后。 长安城,烈王府外。 “哼!跪着负荆请罪?你们以为,负荆请罪我就会原谅你们,真是妄想!”慕容哲阴冷的目光,像暗箭一般射在长跪请罪的五人身上,狠不得立刻将他们撕碎捏扁了! “向你请罪?”齐盛脖子一硬,不服输的抬起头,苍白的脸上嘲讽的一笑,鄙夷道:“你还不配!” 其他四人的脸上皆是同样的神色,虽虚弱而惨白,却使劲的撑着身子跪的笔直,脸上的讽刺清清楚楚的挂着,你也配? 慕容哲恼羞成怒,从没有像现在这般后悔,如果当初在解决了太子的时候,把他们也连根拔除了,又怎么会有今日的憋屈!都怪他当日太自负了,总以为几百个奴才翻不起什么浪来,尤其是跟着个废物远嫁大秦,更是绝对没有翻身的可能。 他狠狠的挥了挥衣袖,咬着牙大喝道:“来人!给本皇子打!打死这几个奴才!” “三皇子!”胖总管周福自王府内走出来,劝道:“三皇子息怒,这五人可是咱们烈王府的人,他们有什么错是不是等着王爷和王妃回来处置?” 周福虽然不了解事情的具体,但是这五人是小王妃的手下是清楚的,小王妃的护短王府里人尽皆知,当初方来和亲就能为了林青和王爷对上,如今不论这五人犯了什么错,名义上还是王妃的手下。 这么一说,慕容哲更是怒不可遏,神色扭曲的高吼道:“什么时候你一个奴才也能在本皇子面前说话?本皇子教训几个奴才,你也敢插嘴?” 周福作为烈王府的总管,自然大大小小的场面也见了不少,当下皱了皱眉,不卑不亢:“三皇子教训奴才自然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奴才是我大秦的奴才,就另当别论了,三皇子还是三思的好。” 慕容哲一把推开他,指着身后的西卫侍卫道:“没听见吗?还不快去!” 周福胖胖的脸上扯出一个冷笑,也不再劝了,既然这西卫的三皇子找死,他也没理由拦着,等到小王妃回来,自然有他的明白! 侍卫们一声高应,上前两步一拳挥在齐盛的脸上,打的他晃了一晃,嘴角溢出了几丝鲜血。 五人在烈王府外不吃不喝纹丝不动,足足跪了有五天,即便是对于身有内力的他们来说,也已经是极限了,只凭着一口气硬撑着等冷夏回来。 经过这次,他们是真的害怕了,慌了,对他们来说,冷夏不亚于再生父母,若是以前的他们哪里想得到真的有能为殿下报仇的一天,就在将慕容哲掳走的时候,他们兴奋感激的同时,不是不愧疚的。 冷夏教他们的手段,训练他们的方式,还有那次和他们同醉的豪爽,无一不让四百人将她当做神抵一般崇敬,更当做了真正的主子一样忠心。这次不遵命令返回长安,也是真正的心怀愧疚,就在冷夏将慕容哲带走的时候,几人才幡然醒悟,暗暗发誓一定要让姑娘原谅他们,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雨点般的拳头毫不留情的落在身上,五人挺着身子攥着拳头死死的咬着牙,忍着!不能让姑娘失望! 连番暴打,齐盛的脸上鲜血淋漓,眼睛已经睁不开了,瘦猴更是虚弱的浑身抽搐,钟大奎的嘴里不住的往外吐着血,五人跪着的地方却自始至终没有挪动一分一毫! 周福转过脸去不忍再看,这么下去会活生生的打死的! 他急忙说道:“三皇子!打死了他们三皇子怎么和王爷王妃交代?” 慕容哲爽快的看着被打的体无完肤的五个奴才,眼中划过一丝阴狠,森森笑了笑:“停手!” 慕容哲一脚猛的踢向齐盛下巴,已经虚弱到浑身无力只有一口气的齐盛“噗”的喷出一口血,滚了几滚,仰倒在地,紧跟着慕容哲的鞋底踩在了他的脸上。 慕容哲用力的碾了着齐盛的脸,只觉得痛快无比,心头一直憋闷着的一口大气总算舒了出来,冷笑着说道:“给本皇子磕三个响头,今天就饶了你们!” 他的心里也明白,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要看战神烈王的意思了,往小了说无非是西卫的皇子整治了几个大秦的奴才,大处却是西卫和大秦的邦交问题。 此事他还真的估摸不准,索性先给个教训,慕容哲眼中一丝杀气划过,以后总能再寻了机会,杀了他们! 他将踩在齐盛脸上的脚抬起来,半蹲下身子拍了拍他血肉模糊的脸,哼哼笑道:“怎么样,本皇子大人大量,磕三个响头就原谅你们。” 齐盛血红的眼睛狠狠的瞪着他,猛的吐出一口血水,吐了慕容哲满脸,大喝道:“呸!王八蛋,你他妈……还不配!” 慕容哲血气上涌睚眦欲裂,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抽出身后侍卫腰间的刀,阴狠的话语自喉咙间磨出:“去死吧!” 刀光一闪,眼看着就要劈下,齐盛仰着面目全非的脸,发出了一声声嘶力竭的嘶吼:“姑娘!咱们知错了!” 电光石火间…… 咻! 随着空气中一阵疾速流动的破空声,一支袖箭闪电般划空而来! 慕容哲高高举起的手再也落不下一分,只与齐盛差之分毫的刀刃,“吭”的一声四分五裂,碎片四射划过慕容哲的脸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痕。 众人转头看去,一辆纯黑的马车向着王府缓缓驶来,香檀木质车身,黑色帷幔铺顶,周福眼中一瞬间划过惊喜,王爷,小王妃! 齐盛五人也艰难的转头看去,直觉上是他们期盼的那个人,望眼欲穿的看着马车,一眨也不敢眨。 马车停在烈王府门前,白玉般的手伸出,车帘掀开,冷夏纵身一跃轻身落于面颊流血的慕容哲身前,冷冷道:“三皇子,我冷夏的人,还轮不到别人来教训!” 慕容哲气的呼哧喘着气,一手指着她破口大骂:“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宫女生的野种,倒是嫁到大秦来了,竟学会了狗仗人势!哼……你纵是登天了,你的血液里一样留着的是卑贱的血……” 啪!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巴掌震天响起,众人还没看个清楚,慕容哲已经摔到了地上,他抬起来的脸上五个猩红的指印清晰夺目,一张口,涌出大口大口的鲜血。 “三皇子,有的事情我们总会有个结果,但不是现在,”冷夏唇角一勾,含着冰雹的声音缓缓说道:“若你着急我就成全你,现在就给你一个……” 鲜艳的唇瓣张开,一字一顿的吐出:“……结果!” 紧跟着战北烈自马车中走下来,站定冷夏的身侧,一手揽住她的纤腰,鹰眸中明明白白的写满了支持。 慕容哲和冷夏有三分相似的凤眼中闪过了几丝慌乱,五内俱焚,攥紧了拳头,却不敢再有分毫的举动,这里是大秦,若是他们真的拼了和西卫决裂,那他…… 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紧跟着…… 丁玲桄榔…… 嗒嗒嗒嗒…… 花姑娘扭着纤细的腰肢曼妙自远处跑了来,身后依然跟着那四个或妖媚,或魁梧,或阳光,或温的小厮。 “呦呦呦,这是在干什么?”帕子一甩,花千翘着兰花指,娇笑道:“三皇子不慎跌倒了?还不扶起来。” “是,姑娘。”四个小厮同时应声,将“不慎跌倒”的慕容哲扶了起来。 花姑娘先朝着冷夏哼哼一声,再朝战北烈飞了个媚眼,最后才转向慕容哲,亲切的掩着口轻笑:“三皇子身子可大好了,正好奴家路过此地,就扶着皇子回去吧?” 慕容哲正骑虎难下,此时花千的到来正好给了他一个台阶,完全没有犹豫,顺着杆子爬了上去:“多谢花国舅。” “唤人家花姑娘。”花千跺了跺脚,说罢扯着脸上含笑目中喷火的慕容哲,一阵风样的扭着走了,远远的还不忘再回头冲战北烈眨眨眼,那意思:欠奴家一个人情。 冷夏摇头笑了笑,这花千不知在这看了多久,才在最后时刻挺身而出,帮了两边一个大忙,给慕容哲的台阶何尝不是给大秦的,此时大秦的确不适宜和西卫决裂。 这番举动之后,慕容哲又怎会不把他当做救命恩人,就是自己和战北烈也对他添了几分好感,是个聪明人! 冷夏将目光落在已经说不出话一动不能动的五人身上,五人皆气若游丝,强撑着看着她,尤其是齐盛,硬撑着一口气满含期盼。 微微点了点头,她对周福吩咐道:“抬进去,找慕公子诊治。” 终于,五个人松了口气齐齐昏了过去。 待五人被王府的侍卫抬去了慕二所住的客房之后,战北烈也揽着冷夏往府内走去。 突然,两人进入王府的步子,不约而同的顿住,身后一阵如芒在背的感觉升起,两人的身上同时落下了一道视线,仿佛光束般能照进人的心底! 两人同时转身,顺着视线射来的方向,抬头看去…… 远处的酒楼二楼上,一双深邃似湖、空濛如雾的眸子,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向着两人望来,那双无边氤氲的眼眸中,隐约遮挡了一切的情绪。 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那人眼中一抹淡淡的清光掠过,转瞬变成了盈盈笑意,似雨落深湖,荡开一圈圈涟漪,朝着二人遥遥举杯…… 烈王妃好兴致 冷夏和战北烈双双眯起了眸子,对视一眼,勾了勾唇,然后转身,向烈王府内走去。 进门的一瞬,冷夏步子一顿朝那边看去,微微皱了皱眉,远处的酒楼二楼上,已经空无一人。 她不再想,径自去了慕二的客房。 此时的客房之外,身有洁癖的慕神医以那双呆板的浅淡眸子,对着僵持在门口的周福,坚决的表达出了一个意思,就在门外看。 周福看着担架上昏迷的五人,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抽,这究竟是什么神医! 五人被排成一列放在门口,气息微弱,慕二慢悠悠的走到受伤最重的齐盛跟前,盯着他染满了鲜血和脏污的手腕,死死的皱了皱眉,修长的手指搭了上去。 一会儿后,对着方进门的冷夏,启唇道:“有救。” 冷夏点点头,见他从背后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古朴的匣子,里面一根一根长短粗细不一的银针,从左到右依次排开井然有序,就似他这个人一般,整齐的,刻板的,一丝不苟的。 慕二眸子发直,准确的取出一根根银针,夹于修长苍白的指尖,依然是那个慢吞吞的动作,悠然稳健的朝着齐盛周身大穴扎了下去,一捻一搓,银针便顺畅刺入穴位,高低错落深浅不一。 银针落下后,齐盛紊乱而虚弱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的苍白也一点一点的回复了血色,这命的确是保住了。 天青色的衣袖流云般一拂,他体内的银针瞬时齐刷刷的倒飞而出,慕二将银针收回手中,转而走向了齐盛旁边的瘦猴,继续下针。 担架上的齐盛缓缓的睁开眼睛,一丝迷茫闪过后看见了面前站着的人,赶紧撑起身子,就要爬下担架跪地请罪,刚爬起来又扑通一下跌了回去,急的满脸是汗,嘶哑道:“姑娘……” “躺着吧,好好养伤。”冷夏见他们已经无碍,面无表情的向外走去,边走边说:“养好了伤就赶紧滚蛋。” 齐盛眸子一暗,脸色变的惨白,正要再说,就听已经走远的冷夏,带着笑意的声音再次传来:“滚去剿匪!” 他懵了一懵,待明白了这话里的意思,喜不自禁,挠着头不住傻笑,姑娘原谅咱们了! 烈王府,书房。 另一边,战北烈回到书房,合着眼睛倚在桌案后,听着面前手下的汇报。 牧天牧阳和钟苍立于桌案前,恭敬说道:“爷,东楚使节已经于昨日到达长安,此次来使的是七皇子东方润还有大皇子东方鲁。” 战北烈的眼睫微微一动,沉声道:“本王已经见过他了。” 他的话不明不白,三人却知道他指得一定不是那个平庸无能的大皇子东方鲁,能让王爷当个对手的,也只有那个城府深沉的东方润了。 钟苍一张扑克脸上含着笑意,接着道:“北边传来消息,北燕太子回国途中于燕秦交界被那股不明流匪劫杀,百余北燕使节和太子尸骨无存。” 牧阳咧着嘴继续说道:“北燕皇帝大怒,如今已经出兵剿匪!” 战北烈唇角一勾,点头赞道:“做的好。” 三人满含崇敬的望着战北烈,就差冲上去抱大腿表达自己的敬仰膜拜之心。 钟苍的嘴角微微抽搐,朝着牧阳打了个眼色,爷这一招一箭双雕,一雕解决了北燕太子之事,一雕不费一兵一卒解决了那股流匪…… 牧阳猛点头,总结着:实在太阴险了! 牧天向着东楚驿馆的方向投去一个怜悯的眼神,东方润方来大秦就收到这么大的一个礼,不知道鼻子会不会气歪了。 桌案后闭目养神的战北烈缓缓的睁开眼睛,一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里战意炙热,他等着对方的回礼。 清欢苑内传出来两个熟悉的声音,一个清亮跋扈,一个中性嚣张,揭短挖苦毫不嘴软。 “啧啧啧,竟然是个小姑娘,老娘就说你这小无赖整日鬼鬼祟祟的,一定有问题!” “小爷是男是女关你什么事?看你那身材,一个箩筐高,两个箩筐宽!” “你说谁是箩筐?你这小菜板平胸扁屁股,就该做男人!” “那也必你水桶腰好,腰围有我三个大!” 冷夏进门的时候,正见到身穿宽松火红衣裙的萧凤一掌拍到桌子上,大吼道:“老娘治你的罪!” 年小刀依旧是男式青色短褂,梗着脖子喷出个冷哼,撇撇嘴:“小爷怕你不成?” 两人撸着袖子狠狠互瞪,瞪了半天同时“扑哧”一声笑出来,再次互瞪一眼,撇过头不理睬。 冷夏唇角敛着笑意,走到两人中间,端起茶盏倒了杯茶,悠然坐下啜了一口,看着这未来的妯娌二人互相掐架,眉梢一挑,那意思:你们继续! 萧凤眨眨眼,装作无意却满脸鬼灵精怪的表情:“不知道北越在干嘛呢?” 年小刀撇着脑袋,东张西望,一副“和我无关我一点都不想知道”的样子,管那小霸王在干嘛! 冷夏眼眸一挑,也附和着萧凤一唱一和,戏谑说道:“越王府前些日子被赐了两个千娇百媚的美姬。” 年小刀撇着的脑袋再朝外扭了几分,从桌子上抓起一个杯子紧紧的攥着,嘴里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咬牙声! 两人心里暗笑,若是现在战北越在这,准能被她一把拧断了脖子。 萧凤捂着嘴直乐,再接再厉:“那他这会肯定是左拥右抱喝酒调笑……” 左拥右抱! 年小刀“呼”的一下站起来,该死的小霸王! 一想到战北越真的可能在左拥右抱,火气蹭的一下从脚心蹿到天灵盖,年小刀忍无可忍,将茶杯“砰!”的灌到桌子上,咬牙切齿的大喝道:“他敢!” 萧凤直接无视了她的怒意,奸笑着提议道:“走走走,看看去,老娘还没见过那俩弟妹呢!” 两人手挽手悠然远去,还能听见屋里呼哧呼哧直喘气的声音,还有恨声很气的嘟嘟囔囔:“小爷才不去!” 年小刀瞪着前面两个背影,咬着嘴唇跟自己赌气,直过了半响,又大又圆的眼睛眨了眨,点头道:“小爷就是去看看,对!就是去看看!” 说完,兔子一样蹿了上去。 长安城,越王府。 战北越一袭紫色华贵锦袍,傻呵呵笑着往外走,正要出门去找小菜板,一阵香风拂来。 云霓月舞两个美人一身轻纱半遮半掩,手里一人捧着一个白瓷盅,款摆着腰肢,娉婷走了过来。 战北越两眼一瞪,脚下飞速前进,这几日越王府简直就是他的地狱,这两个女人每天变着花样的来纠缠,以一副含羞带怯之姿,行各种**荡漾之事! “王爷……”两声堪比花姑娘的软糯语调,音尾千丝缠绕着向他席卷而来。 战北越后脑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鸡皮疙瘩刷刷刷起了一身,一边打着寒颤一边朝着门外撒腿狂奔。 两个姑娘老道圆滑,对付男人更是有一套,尤其是战北越这种稚嫩型的。 只见云霓以及其诡异的速度,唰的一下堵在门口,纤手一扯,“呼啦”一下,本就极低的领子,顿时露出高耸雪白一片! 战北越哪见过这等阵仗,慌乱的眼睛一闭,这边月舞配合极其默契,“砰!”的一声,房门被关的严严实实! 这叫…… 关门……放美人! 战北越抬手抚额,心理直打鼓,完了完了,要是小菜板知道我看了别的女人,一定把我咔嚓剁吧了喂狗! 云霓羞涩的朝他飞去一个媚眼,娇柔道:“王爷,这是奴婢亲手为您熬的燕窝粥……” 月舞如水的眸子眼波盈盈,紧跟着接上:“还有奴婢的水果羹!” 战北越狠狠的瞪着两个人的脖子以上,目光坚定绝不往下挪一点,颤巍巍的指着她们,结巴道:“滚开!本……本王……” “王爷……”话没说完,两女再次以千回百转之音堵了上来,泫然欲泣:“奴婢……奴婢只愿王爷收下奴婢的心意,每日端茶递水侍候王爷……” “滚开!”战北越心急去见小菜板,烦躁的一把推开两个女人。 年小刀别别扭扭的跟着冷夏和萧凤来了越王府,心里不自觉的也含了几分期待,当然,嘴上是绝对不承认的! 突然,一间房内一声娇柔妩媚的轻呼随着风儿直直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啊……王爷你轻点……你弄疼人家了……” 然后…… 年小刀呆住了! 年小刀瞪眼了! 年小刀黑脸了! 年小刀颤抖了! 年小刀暴走了! 年小刀仰天发出一声挟怒嘶吼:“王八蛋!小爷他妈的废了你!” 只见那身着青色短褂的纤弱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到了房前,一脚雷霆之腿轰然踹开了房门,然后秉承着“无地没有武器无物不是武器”的优良传统,横扫了整间屋子,左手折椅,右手砚台,瞪着血红的大眼,一步一步向着呆若木鸡的三人走去…… 战北越终于反应了过来,一脚踹开旁边的女人,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小菜板,你听我……” 砰! 脑袋上挨了一折椅! 战北越捂着满头哗哗往下淌的血,急道:“你听我……” 咣当! 脑袋上再挨了一砚台! “你听……” 轰! 肚子上挨了一拳! 战北越仰倒在地上,忍着痛颤颤巍巍的还要再解释:“你……” “啊!” 年小刀一脚踩在他身上,喷着火的双目转向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抖得筛子一样的两个女人。 此时的云霓月舞已经吓的连哭都不会哭了,女人间的争宠通常都是面前谩骂背后陷害,就是偶尔掐掐架也不过是扇个耳光揪个头发,哪里见过这样暴力又直接的阵势? 她们怎么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攀上个高枝,还要和一个男人做情敌!看看王爷那满身是血一副就要被打死的样子,看看这个少年眼冒绿光面色扭曲睚眦欲裂的凶狠…… 云霓月舞颤抖着发出了一声惊天尖叫,手脚并用张牙舞爪连滚带爬的就朝外面逃去。 忽然,两人脑袋向后狠狠的一仰,身后的年小刀拽着两人的一把头发,拖在地上就朝屋里走,眼睛四处搜索着可用的武器…… 冷夏和萧凤被刚才那声娇媚的轻呼给呼愣了,然后又被年小刀的嘶吼给吼懵了,紧接着被房间内乒呤哐啷的响震给震惊了。 好在最后战北越和两个女人一前一后的尖叫,终于让她们醒了过来。 萧凤高呼一声,满脸兴奋唯恐天下不乱的拽着冷夏朝前跑,嘴里不住的念叨着:“亏了亏了,好戏都快落幕了!” 进到房内,冷夏柳眉一挑,萧凤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一张俏脸上满满的崇拜。 此时的房间里简直堪比灭门惨案,满地的血,满地的衣服碎片,满地的头发飘来飘去,年小刀坐在张椅子上喘着粗气,冷眼看着一身是血躺在地上嗷嗷叫的战北越。 那两个女人…… 脸上胖了一大圈青青紫紫,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几乎被揍的面目全非,头发都快被薅光了,参差不齐长短不一的耷拉在脑袋上,那半遮半掩的轻纱被扯的没剩下几片,破布一样挂在身上。 两人抱着脑袋哇哇大哭,哭的是惨绝人寰撕心裂肺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冷夏拉开张椅子坐下来,朝战北越问道:“怎么回事?” 战北越哼哼唧唧的将刚刚的事情如实说了一通,直听的年小刀脸上一抽一抽的,咬着嘴唇在他和两女身上狐疑的瞥来瞥去,难道真的错怪他了? 两个哇哇大哭的女人被她一瞥,更是天崩地裂鬼哭神号,哆哆嗦嗦的往墙角缩。 冷夏走到云霓月舞身前,冷冷的吩咐道:“我给你们两条路,一条是继续呆在这,让她没事拿你们当当沙包出出气……” 两女猛的仰起脑袋,惊恐疯狂的摇着头,摇的胖了一圈的脸都一颤一颤的,拿被揍的只能张开一条缝的眼角,偷偷的瞄着年小刀,堂堂大秦的王爷,竟然会是这么个调调,好男风啊! 冷夏眉梢一挑,满意的点点头:“第二条就是给你们找个容身处,出府养病去吧。” 待两个女人被送走,年小刀那双大眼睛心虚的四处乱瞄,就是不敢往战北越那里看,听着他躺在地上哼哼唧唧的惨叫,更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冷夏和萧凤对视一眼,萧凤无趣的撇撇嘴,好戏结束了,那就散场吧! 傍晚时分,一轮新月与夕阳对应在天际。 冷夏出了越王府,将萧凤送到宫门口,被拽着胳膊好一顿依依不舍之后,独自一人朝着烈王府漫步。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可街上依旧热闹的很,铺面毗连,旗幡飘扬,宽阔的青石街道两侧满满的挤着摊贩,喧嚣尘上。 路人三三两两的行人在街市上穿梭游走,熙熙攘攘,各方来客或行色匆匆,或讨价还价,空气中飘荡着各种糖糕小吃的香气。 冷夏漫无目的的逛着,不由得想起和战北烈一同逛街的情形,那鼓鼓囊囊的衣兜和手里尴尬举着的糖葫芦,嘴角缓缓噙起了一抹笑。 突然,一个人猛的撞向她,随即就感觉袖口处一轻,人头攒动的大街上,一个灰衣青年从她的身侧跑了过去。 冷夏唇角一勾,玉手闪电般伸出,好似灵蛇一般在那人身上悄无声息的一摸,收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叠银票,正是刚才被这灰衣青年偷走的。 青年快速朝前面跑去,拐了一个巷子后,乐呵呵的朝怀里一摸,随即瞪眼了。 垂着头思忖了一会,猛的一拍大腿,知道这是遇上行家了,胸腔中瞬间涌起了斗志,不信邪的又绕了回去。 冷夏柳眉一挑,感受到身后跟着的人,起了戏谑的心思,放缓了步子等着他上来,杀手之王可不只会杀人,偷东西?她可是小偷的祖宗! 就在这时,还是那只手朝着袖口探了过来,手法灵活两指一夹就摸走了大把的银票,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怀里,得意洋洋的朝前快步走了。 灰衣青年再次转过一个巷子,朝怀里嘿嘿笑着摸银票的时候,再次瞪眼了! 没有? 空的! 青年在身上反复的找,甚至将衣服都脱了下来,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恨恨的磨着牙,这人太损了!把自己的银票拿回去就算了,连我的银票都一块给摸走了! 此时的冷夏心情极好的拍着手里厚厚的一沓银票,这小偷也不知偷了多少富贵人,足足有几万两银子。 突然,她柳眉一挑,一把捏住那只再次伸过来的手腕,对着身侧死命的往外抽手的青年,轻笑了一声:“还想继续?” 灰衣青年这下是真的后悔了,千偷万偷不但偷到了一个行家里手,搭进去自己忙了一天的银子,这个行家还好死不死的会武功! 他冲着冷夏笑笑,另一只没有被钳制住的手飞速的摆了摆:“不想,不想了……女侠大人大量,饶咱一次呗?” 冷夏松开手,在他眼巴巴的盯着的目光下,将那沓银票收进了怀里,悠然一笑道:“事不过三,再让我看见你的话……” 灰衣青年含着泪在她胸口放银票的地方盯了几眼,赶忙一哆嗦收回目光,连连点头,灰溜溜的跑了。 就在这时,身后一道清润的嗓音带着笑意轻轻响起,湛湛嗓音如盘旋在舌尖心底的早春清茶,丝丝缕缕沁心入脾。 “烈王妃……好兴致。” 冷战,进展1 冷夏回转头,瞬时陷入了一双空濛如雾的眸子…… 这双眸子狭长若柳,眼尾微微上挑,其内仿佛有水流静静涌过,氤氲成河,漾开一丝一丝的涟漪,而后无声潜入心肺。 似曾相识的眸子! 冷夏缓缓勾唇,看着来人,淡淡道:“又见面了。” 来人丝毫不意外,眉梢淡淡上扬,嘴角牵起一抹温软的弧度,那双空濛的眸子中瞬间盈满了笑意,清润的嗓音亦是笑回:“一日两次,当真有缘。” 冷夏挑了挑柳眉,这人五官并不多么出色,似是随便拿来拼凑在了脸上,然而组合在一起却蕴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华,这般随性的写意,笔墨难及。 尤其是这一笑,在这暮色沉沉的傍晚,柔若暖阳,好似一切红尘浮躁均自然而然融化湮灭,一派悠闲洒逸。 “就是不知七皇子这缘分,是天意……”冷夏直视对方的眼睛,分毫不让,轻启红唇:“还是人为?” 东方润亦是回应着她的目光,眼中的笑意越来越深,半响后,仰首看了看天色,并不回答,转而问道:“一起用晚膳?” 说罢,也不担心冷夏会拒绝,转身朝着一条巷子走去,月白底纹暗银锦袍翩然浮动,长袍如水,在夜色下湛湛流淌。 冷夏也不想拒绝,暗暗交手了几次,今日终于有机会打一番交道,她对这人极有兴趣,眉梢一扬跟了上去。 东方润给她的感觉,就好像极冻雪山上的一方温泉,温暖、清润,舒缓,然而周身却萦绕着一丝说不清的寒凉,浸润其中,暖得了身,却暖不得心。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而远处隐着的狂风雷鸣,此时满脸呆滞的看着冷夏跟在一个男人后面拐进了一个巷子…… 雷鸣两排白亮的牙齿不住的打着颤,甚至发出了上下相碰的“咔咔”声响:“王妃……出……出墙了?” 狂风半张着嘴,神色惊恐,口齿不清的回道:“这……要不要……” 雷鸣抖了一抖,结巴着:“要……要的吧……” 两人同时望向北方的天空,欲哭无泪的呢喃着,闪电啊,你是多么的幸福啊! 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人,乐呵呵喜滋滋的完成了任务,背着行囊快马加鞭朝大秦赶去,突然猛的打了个喷嚏,狐疑的四处瞅了瞅,谁?谁想我? 烈王府,书房。 战北烈看着面前这两个咕咕哝哝支支吾吾吞吞吐吐说了半天说不清楚一句话的手下,嫌弃的皱了皱眉,冷声大喝道:“一句话,给本王说个明白!” 雷鸣顿时撇着脑袋看向窗外,一副没我啥事的模样,那意思,死道友不死贫道! 狂风狠狠的瞪了他的后脑勺一眼,硬着头皮深吸一口气,以极快的语速噼里啪啦说完了一句话:“小王妃碰见了东楚七皇子东方润两人有说有笑进了一个巷子听说是要一起用晚膳碰见他之前正从越王府出来还顺手整治了一个偷王妃银票三次的小偷!” 雷鸣刷的一下将脑袋撇回来,满脸崇拜:好样的,模糊重点! 当然了,大秦战神是没有这么容易被模糊了的。 他以极快的速度消化了这番话,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将句子里没用的东西分离出去,一瞬间……抓住了重点! 东方润! 有说有笑! 一起用晚膳! 然后,大秦战神颤抖了,焦躁了,炸毛了,暴走了,不见了…… 这边厢,东方润熟门熟路的穿梭在灰扑扑的小巷子里,左拐右拐七扭八弯后,门儿清的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馆。 灰色的墙面,没有门头,里面透着昏黄氤氲的灯光,门口的一方花圃里种了几架葡萄,藤蔓缠绵的绕着架子妖娆摇曳,几株短命的牵牛干瘪的匍匐在藤蔓的脚下,一切朴素而自然。 东方润姿态悠然的倚着那棵葡萄藤架,高华里生出了几分散漫,酒馆内浅浅的灯光映照脸上,一双空濛如雾的眼眸迷离流转,合着一身月白衣袍,在夜色下竟生出几分流光飞舞般的旖旎,写尽风流。 待冷夏走了上来,东方润推开古朴的小木门,绅士之极的做了个“请”的手势,笑的一派温软:“上次来长安,无意间发现了这间馆子,不想菜色极好,今日正好借花献佛。” 冷夏眉梢一挑,也不客气,走了进去。 她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遍眼前的酒馆,馆子里倒是并不小,摆了七八张四四方方的桌椅,破落零旧但还算整洁,三三两两的酒客围桌而坐,几个桌子皆是满满当当,生意兴隆的很。 年轻的小二用搭在肩上的布巾划拉了一下桌子,殷勤的将两人迎了过来。 东方润驾轻就熟的点了几个家常小菜,要了一壶据说是酒馆自酿的葡萄酒,和小二闲聊了几句后,静静的倚着简陋的椅子,笑望着冷夏。 这之间两人并未言语,而是互相打量着,掂量着,琢磨着。 小二上了几样小菜,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同于酒楼的精致华丽,分量倒是足,满满的一大盘,到真有些“家常”的感觉。 冷夏执起筷子夹了点菜尝了尝,味道果然不错。 待酒上来,东方润执壶看向冷夏,清润一笑,缓缓说道:“这酒虽包装粗劣,但入口清甜,很适合女子饮用,王妃可尝尝。” 说罢,给她满了一杯。 冷夏不置可否,接过酒杯,勾着唇看着一身华贵鹤立鸡群的东方润,淡淡道:“多谢!” 东方润好似了解冷夏惜字如金的作风,也不奇怪,端了酒杯极其优的喝了一口,满眼的满足和惬然。 冷夏敛目扫了眼杯中褐黄色、色泽浑浊的酒,并没有动。 并不是她顾虑什么,只是喝酒分很多种,独自喝闷酒,或者与知己畅饮,再不济也是酒桌应酬逼不得已,而眼前这人,她想不出与他同饮的理由。 “王妃可是不习惯?倒是润唐突了,本应去王府邀请烈王,却不想巧遇王妃……”东方润的声音,让人听不出话里的情绪,他再次斟满一杯,朝冷夏举杯示意,清润有礼:“润以此酒赔罪。” 冷夏拿起酒杯,这话说道这个份上,势必是要喝了,她不似东方润那样小口啜着,仰头饮尽杯中的酒,干净利落,然后放回桌面。 待这杯酒饮下,两人皆不再说话,你喝你的酒,我吃我的菜,气氛极其诡异。 战北烈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熙熙攘攘的小酒馆中,东方润和冷夏对桌而坐,饮酒品菜,其乐融融,两人皆是一袭白色长袍,放在一起竟是万分的和谐……而刺眼! 酒馆内昏黄的灯光映在脸上,为冷夏染了几丝平日极少见到的柔和,而东方润的眼角眉梢,皆带着几分怡然的笑意。 这副和谐的画面,立时刺瞎了大秦战神的眼睛,鹰一般锐利的眸子刷刷刷射向二人,冷气“嘶嘶”的从头顶向上窜着。 这般带着明晃晃的敌意的目光,东方润自然感受的到。 这般带着**裸的酸气的目光,冷夏也自然感受的到。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动作一致,默契万分! 大秦战神再次炸毛了,下了狠劲儿压住心头又酸又疼的感觉,面上却不表露出一分,背脊挺直,大步流星朝着两人走去。 东方润缓缓站起身,空濛的眸子中一丝精光掠过,随即转变为盈盈笑意,优的拱了拱手,清润的声音问候道:“烈王爷,多日不见风采依旧。” 战北烈鹰眸如墨,微微点了点头,冷沉的嗓音说着,亦是拱手回道:“七皇子贵人事忙,想是忘了咱们今日才见过。” 两人四目相对,暗流碰撞,火花四溅! 冷夏冷眼瞧着,战北烈身为大秦战神横扫**所向披靡,而东方润在东楚亦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两个当世奇男子在这简陋的小酒馆内隔空对视,寒暄客套,是给予一争五国最强对手的尊重。 两人像故交好友般招呼过,双双落座。 东方润修长玉润的手执起酒壶,优无比的为战北烈斟满,清润的面容上却没有任何不适,介绍道:“这酒馆自酿的葡萄酒,入口清醇,酒香甘冽,余韵悠长,亦是别有一番滋味。” 战北烈眸色深邃如一汪墨潭深不见底,眸子微眯了眯,端起酒杯,浅浅的啜了口,搁置回桌面,沉着语气里有着毫不掩饰的不以为然:“香甜有余后劲不足,战场厮杀、将士痛饮,本王喝惯了烈酒,这等弯弯绕绕的甜腻,未免失了丈夫本色。” 东方润如柳丝般的眼眸挑了挑,嘴角含着温软的笑,反唇相讥:“烈酒固然令人生出许多豪气,饮多易醉,却也令人失去了许多劲气。” 战北烈食指轻曲,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深刻的俊容看不出喜怒,略作遗憾,叹息道:“本王险些忘了,七皇子近日转了口味,独爱这弯弯绕绕千回百转,可惜,这等劣酒始终端不得酒宴之上。” 两人话中有话唇枪舌剑,冷夏颇为意外的瞅了眼战北烈,这人一向铁血争锋手段霸气,没想到讽刺起人来也是字字珠玑,东方润以酒比人,讽刺他大秦战神不过是个莽夫,逞匹夫之勇,他的下一句就暗讽回去,东方润的手段上不了台面。 她这边思索着,看得有趣。 另一边东方润轻笑几声,再次将战北烈饮了一口的酒杯添满,举杯示意,虽然在笑语,那声音却极冷,淡淡道:“烈王又何尝不是如此,今日亦随着润在此对饮了。” 战北烈知道他指的是北燕太子之事,嫁祸流匪,借北燕之刀杀人,然而面上没有分毫的尴尬,悠然回着:“和什么样的人对饮,就要喝什么样的酒,七皇子来者是客,本王主随客意,只好奉陪。” 彼此彼此! 他看了一眼被斟满的酒杯,却不喝,只冷冷一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听出他话中深意,东方润转而望向酒馆的小院内,此时正有一只鸡与一只鸭子呱呱乱叫,可惜的是都不知对方在讲什么,他一饮而尽杯中酒,轻叹一声:“若是话不投机,有时自斟自饮亦是一件乐事。” “这点本王倒是和七皇子取得了共鸣……”战北烈将他斟满的酒杯举起,随手泼向了地上,朗声道:“喝酒,喝的不过是个心情,酒中滋味尚是其次。若是碰不上一个投机的酒友,那即便是天下无双的好酒,亦是不喝也罢。” 说罢,揽起托着腮悠然看好戏的冷夏,大步朝外走去。 身后东方润轻缓的声音,随着风儿飘飘然传来:“烈王说起天下无双的好酒,我曾听闻有一种酒,北至雪峰,南到琼林,东到云海,西至崎兰荒漠,搜集百余种奇花异果,配以五粮之精酿造。” 他顿了一顿,带着笑意的声音接着说道:“润……心向往之。” 战北烈揽着冷夏的腰身,步子没有一分减缓,边走边冷声回道:“七皇子既喜这甜腻葡萄酒,又向往那天下无双之酒。可惜,那酒既然是天下无双,想来若是有魂,也不愿与这等葡萄劣酒相提并论。” 冷夏撇了撇嘴,东方润这是以酒喻战,此酒酿造之材将整个五国都囊括了,这是明明白白的在对战北烈宣战,轻缓的语气中含着俾睨的狂傲,五国天下,他要了! 而战北烈的回击亦是顶天立地言之有声,凭你东方润的那等卑劣手段,也配? 待两人并肩出了酒馆,东方润收回看向二人背影的目光,再次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喃喃笑着:“有意思,有意思……” 长安大街。 冷夏的肩头被一只火热的大手揽着,手掌温热有力,紧紧的贴着他的肌肤,然而身侧的人却是浑身上下冒着嗖嗖的冷意。 身侧那人突然步子一顿,转过身,如墨的鹰眸直视她的眼睛,低沉问道:“这什么葡萄酒,很好喝?” 这语气,比那酸葡萄还要再酸上几分,冷夏失笑,歪着头欣赏大秦战神那泛着青绿的脸色,戏谑回道:“是还不错。” 青绿直接变成了翠绿,战北烈咬着后槽牙“吭哧吭哧”的磨着,火大的低吼道:“东方润是什么人,你也敢和他单独去那么偏僻的地方?” 冷夏撇撇嘴,虽然知道他的担心,但是全没当一回事,这个世界上能杀了她的人还没出生! 战北烈看着她那副无所谓的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东方润那人阴险狡诈一肚子坏水,连肠子都是乌黑乌黑的,若是那里早已设置了埋伏,若是酒中有毒,若是…… 他已经不敢再想下去了,他承认冷夏手段凌厉,但人有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是她这么个随意的性子,只凭自己的喜好行事。 战北烈面色肃冷,不再言语,大步转身,拂袖而去。 冷夏眨了眨眼,一时竟愣怔住了,这人,是生气了? 半响后,她冷冷的牵了牵嘴角,向着烈王府慢悠悠的走去。 这几日,战北烈好似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冷夏的跟前。 冷夏自开始的不以为然,到后来的不习惯,再到如今,心里竟好像缺了点什么,空落落的。 她倚在院子里的竹榻上,敛着眸子,一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旁边懒洋洋盘旋着的小青。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性子,她独来独往,以自我为中心,没了谁都依然能活得潇洒肆意,从来不会将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上。然而来了这个世界,她的心里开始有了牵挂,萧凤是一个,战北烈…… 冷夏坚决不认为战北烈也是她的牵挂,然而心里的感觉却给了她狠狠的一击,不得不承认,也许那个铁血刚硬的男人真的在不经意间,住进了她的心房。 前几日萧凤风风火火的冲到了清欢苑,张口就是一阵大骂,责怪她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直骂的口沫横飞筋疲力尽,才被战北衍扛着回了皇宫。 那日之事,冷夏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是杀手之王,别说是东方润,就算身为大秦战神的战北烈,想要她的命也得掂量掂量,就是拼个不死也要重伤。 然而经过这些时日两人之间的冷战,经过萧凤声色俱厉眼中却明明白白写满了担心的斥责,冷夏开始认真的思量,自己是不是过于肆意了,忽略了周围人的感觉,无形中她的肆意而为,让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担惊受怕。 冷夏闭着眼这般想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是爆竹。 响声震天,惊的院子里的八只鸽子扑棱着翅膀到处乱蹿,冷夏掀了掀眼皮,懒洋洋的唤道:“迎雪。” “王妃,今天是中秋呢,外面张灯结彩可热闹了!”迎雪自殿内一阵小跑到她身前,笑嘻嘻的说着:“王府里都挂上灯笼了,还有街市上好些灯会什么的,团圆的日子……” 这话说道一半,她赶紧捂住嘴,怎么忘了,王妃独自一人远嫁大秦,这个日子和她说什么团圆,这不是给王妃添堵吗! “团圆……”冷夏没在意她的纠结,只轻轻的呢喃了一句,目光瞥到瞪着惊恐的圆眼睛满院子扑腾的鸽子,和一旁懒洋洋趴着不时将精光掠向鸽子的小青,缓缓叹了口气。 她自竹榻上起身,手一招,狂风雷鸣立马出现在身前,缩头缩脑的候着。 两人这几日一直都是过的心惊胆战的,努力将自身的存在感降到最低,生怕被小王妃惦记上。 王爷王妃具体因为何事冷战,他们并不知道,但是自发自觉的把这事归在了王爷的吃醋上,这下,两人的小心肝开始颤抖了,若不是他们去报信,王爷又怎么会知道小王妃和东方润用膳,更不会和小王妃吵架。 冷战,进展2 狂风雷鸣低着脑袋,心里连连高声哀嚎,完了完了,该来的还是要来了,等着褪层皮吧! 两人正哆嗦着颤抖着惊恐着战栗着,就听面前的小王妃淡淡的问了句:“他在哪?” 谁?俩人没反应过来,睁着迷茫的眼睛瞄去,一对上冷夏锐利冷冽凉飕飕的眼神,顿时一个激灵,赶忙立正站好,高声答道:“王爷在书房!” 答完后颤巍巍的露出个讨好的笑容,就见小王妃翻了个白眼,慢悠悠的朝着书房溜达去了。 雷鸣歪着脑袋,奇道:“小王妃这是要去找王爷……和好?” 狂风不明所以的摇摇头,更是奇怪:“不是去火拼吗?” 烈王府,书房。 战北烈沉着一张俊脸,翻看着钟苍递上来的情报,东方润这几天每日饮茶,赏景,四处乱逛,还见了个不痛不痒的熟人,可以说是优哉游哉,要多清闲就有多清闲。 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清闲本身就有极大的问题。 五国大典再有三日就要开始了,不说他要绞着肠子想破了脑子使什么阴谋诡计,现在哪国不都在抓紧时间做做准备工作,就只有他,所有的事两手一推,都推给了一同来秦的大皇子东方鲁,悠然当着他的闲散游客。 就在这时,周福自外面小跑着进来,躬身问道:“王爷,宫里来了人传话,今晚中秋宫宴……” 不待他说完,战北烈大手一挥,烦躁的打断:“不去,推了!” 待周福和钟苍恨不得立即消失一般的跑了出去,他将手里的情报朝桌案上一丢,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这个时候母狮子在干嘛呢? 战北烈这几日过的实在是不比狂风和雷鸣好多少,见不到冷夏的日子对他来说,那就是地狱的煎熬,暗无天日! 一方面,他对冷夏肆意妄为不将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还生着闷气,一方面又忍不住想偷偷的去瞧瞧她,哪怕是就看一眼也好。 当然,这个想法每次一出现的时候,就立即被大秦战神狠狠的捏死在了萌芽状态! 不行,坚决不行! 这事没的商量,必须要等母狮子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主动来道歉! 然后大秦战神又开始纠结了,万一她认识不到错误,或者知错不改呢? 万一她一辈子不思反省,难道要一辈子不见她? 万一她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凭母狮子那身手,那手段,那能耐……若是想不被自己找到的话,他还真没啥把握。 大秦战神扭曲着一张苦瓜脸,思来想去,“砰!”的一声,铁掌猛拍向桌子,毅然决然的决定…… 主动示好! 战北烈一边暗自唾弃着自己,一边换了身衣服朝外走着,想着等会怎么开这个话头会比较好,比较不丢面子。 突然,“吱呀”一声,房门被从外面缓缓的推开。 冷夏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目不斜视,径自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沉默不语。 战北烈顿时乐了,胸房中的小心脏欢快的跳动着,你别扭吧别扭吧,你不说话我也不说,大秦战神心里美滋滋的,面上却摆出一副煞神脸,冷酷无比的走到桌案后坐下,同样不语。 战北烈心里得瑟着,使劲儿绷着那张就快要绷不住的脸,坚决不露出一点儿痕迹。 此时的冷夏也在奇怪,她鬼使神差的就过来了,到底过来干什么还真没想好,这么坐着坐着,不由得泛起了几丝尴尬。 时间缓缓的过去,两个心理无比扭曲的人默默无语,各自在心里打着小算盘…… 一个想,你人都过来了,你还不赶紧的! 一个想,我台阶都给你了,你还不赶紧的! 眼看着两人静坐了有小半个时辰,冷夏的一张俏脸越来越冰冷,很好,你就在那坐着吧! 冷夏拂袖而起,大步流星就朝外走去,战北烈顿时慌了,“呼”的一下站了起来,急声大喝:“站住!” 冷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步子不停,战北烈三步并作两步跟上来,一把拉住她,恨声很气的问道:“你来干什么?” 原本已经有几分软意的冷夏,被他这语气一激,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的小火苗蹭蹭蹭的往上窜,玉手猛的一挥,就要朝前走去。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拉力,她猝不及防朝后一仰,跌进一个火热的胸膛! 紧跟着,两只铁一般的结实双臂紧紧的箍了上来! 大秦战神低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今天中秋节,出去看花灯吧。” 冷夏被他搂在怀里,唇角悄无声息的弯了弯,含着笑意的声音淡淡回道:“唔,那就看吧。” 这话说完之后,战北烈依旧不动,搂着怀里温软纤柔的身子,只觉得这几日来的心急焦躁全部飘了个烟消云散,浓浓的满足感自心底升起。 冷夏也不推他,就任他静静的抱着自己。 就在这难得的静谧温馨中,时间仿似也不想打扰两人,悄悄的溜走…… 突然,冷夏眉梢狐疑的一皱,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坚硬的东西,直直的抵着,只一瞬她就明白了这是何物,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个彻底! 美人在怀,温香软玉,大秦战神眼中充斥着炙热。 就在这时,一个倒钩拳从前方轰然袭来! 砰! 冷夏回过头,刀子一般的目光在他身上轻轻扫过,捂着熊猫眼的大秦战神顿时哆嗦着退了一步。 就见面前的冷美人缓缓一笑,淡淡道:“一炷香的时间,我在王府门口在等你。” 说完,优转身,走了出去。 反应过来的战北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书房,一炷香的时间,泡冷水澡! 此时已是黄昏,大街上比起平时要热闹的多,街市两边一排一排的商贩毗邻而依,人头攒动,人山人海。 大多的摊贩上都挂着各种形色不一的花灯,明丽绚烂,五彩缤纷。 冷夏穿梭在人群之中,看着眼前一副嬉闹景象,心情也不由的大好。 自然了,战北烈的心情可就没这么好了,方才一个战斗冷水澡总算将周身火热给压了下去,出来之后满街的人磕磕碰碰,难免就会有人和冷夏摩擦着走过,这直让大秦战神脸色漆黑,眼冒绿光,一双牛眼狠狠的瞪着敢凑近冷夏的所有异性! 这样一个煞星跟在旁边不是没有好处的,导致了后来满满的拥挤热闹的大街上,以冷夏为中心三步之内,皆是……空的! 就在这时,不知谁家小儿极有勇气,冲过来拦住他们,很有眼色的上下打量了他们的气度穿着,在心里暗暗评价,非富即贵啊! 战北烈伸手一挡,将小儿挡在三步之外,剑眉斜斜的挑着,那意思:小孩也不行,只要是雄性都不可以靠近! 小儿长的眉清目秀,很是机灵,先是慌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笑眯眯的脸色,清脆说道:“贵人,夫人,买盏同心灯,去木清河放了就可以白头到老,子孙绕膝幸福一生!” 战北烈收回手,漆黑的脸色顿时红润了,眼中的绿光顿时变成星星了。 白头到老…… 他开始在脑中想象着冷夏老了的样子,两人满头白发,牙齿掉光,一对老夫妻每日下下棋,游游湖,恩,还可以过过招,虽然只有他被打的份! 快哉! 子孙绕膝…… 他再次想象着那个小小的冷夏,肉包子一样的粉嫩小脸,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藕段儿般的小胳膊小腿,软的让他心都化了的声音唤着“爹爹”,没错,还要扎着两个羊角小辫! 一个不够,多生几个,不过……他看看冷夏,可能还是会被打! 打也是老子媳妇! 快哉! 战北烈笑的牙齿明晃晃的,比那花灯还要亮上几分,二话不说,从兜里逃出来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大洋洋的塞给小儿,强盗一般将他怀里抱着的同心灯抢过来,咧着嘴就朝木清河大步走去。 走了几步,赶忙顿住,回来拉着依然站在原地的媳妇,放花灯! 冷夏被他拉着跑到木清河,此时河面上闪动着无数的花灯,一盏盏一朵朵绚烂夺目缓缓的随波流荡着,天上硕大的圆盘投射下一片清亮的银辉,耀的木清河面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战北烈正要点花灯的手突然颤了颤,才发现自己牵着冷夏的小手跑了一路。 战北烈将她的手拉到近前,细细的看着,这只手柔嫩而娇软,指甲犹似五只透亮的珠贝,干净莹润,指骨玲珑,纤长的五指好似葱白,静静的躺在他的手掌中。 战北烈的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呵呵傻笑着。 冷夏大大的翻了个白眼,也不忍心将手抽回,任他牵着将同心灯点上,放进河里。 两人望着那只同心灯,在河面上静静的静静的漂着,直到看不见了,战北烈才牵着她缓缓的朝回走去。 两人回到烈王府之时,周福正等在门口,看见二人急忙迎了上来,说道:“王爷,王妃,西卫使节侯在客殿内。” 此时这个关系,慕容哲是绝对不会再来的,能出现在这里的除了那个所谓的舅舅,也不会再有别人了。冷夏眉梢一蹙,道:“我不是吩咐过,以后都不想再在王府见到他们。” 周福赶忙解释道:“回王妃,他说……他说今日是王妃母亲的忌日。” 这话说完,周福小心的瞄了瞄冷夏的神色,心里暗自猜测,据王妃的舅舅说今日是王妃母亲的忌日,只是现在小王妃神色到没有多忧伤,许是主子知道这事,特意陪王妃出去散心,以免她伤心思母! 战北烈挥了挥手,让周福退下去,他在心里对冷夏的来历已经有了几分猜测,当下也不多问,牵着她的手朝客殿走去。 此时的客殿内,何永生和何张氏正局促的坐在椅子上,喝着小厮送上来的第六盏茶了。 何永生心头烦躁,三皇子给他的这个任务实在不好办,一方面他能升官发财全指望了这个和亲的侄女,一方面西卫只手遮天的三皇子他也不敢忤逆了,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另一头的何张氏紧张兮兮的捧着茶盏,她还没忘了上次那个侄女的冷淡和凶狠,一想到这次来此的任务,更是吓得浑身颤抖。 待见到进门的冷夏和战北烈时,何永生心头咯噔一下,没想到烈王爷竟也跟着来了。 他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里的紧张,摆出一副摆出一副伤心失望的表情,忧愤哀痛高呼道:“夏儿!今日是你娘的忌日,你可记得?” 冷夏眸色一冷,和战北烈一起坐到主座上,冷冷的看着他们,并不做答。 这样的人,若真有这份浓厚的亲情,也不会在外甥女被强迫和亲之后,投靠那始作俑者罪魁之首,还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慕容冷夏好,这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恐怕他们自己也心虚的很。 战北烈看着面前跳梁小丑般的何永生,鹰眸如利刃般让何永生一抖,才沉声说道:“西卫使节在我烈王府里,还是收敛的点好,本王的王妃,可容不得你大呼小叫!” 何永生被战北烈的气势压的连呼吸都快忘了,早就听说大秦战神神勇无比,这样的气势,三皇子是绝对绝对没有的,当下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带着分讨好的意味,道:“烈王,我好歹是夏儿的舅舅。” 战北烈嗤笑了一声,舅舅? 冷夏和亲数月也不见家书一封问候冷暖,如今到舅舅长舅舅短,倒是真正可笑。 战北烈并不理睬,径自端起茶壶给冷夏倒了杯茶,体贴的递了上去。 冷夏接过茶盏,微微啜了一口,不想再在这样莫须有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语气强硬不容置疑:“开门见山。” 何用生被她这傲慢的态度,气的鼻子不来风,却也无奈,毕竟身在烈王府,只能压着火气道:“夏儿,今日是你娘的忌日……” “我已经说过了,你应该称我王妃,这事我知道,你还有什么要说?”冷夏看也不看他一眼,直接出口打断了他,冰冷的问道。 何永生叹息了一声,面上神色悲悲戚戚,哽咽道:“你娘叫何琇,刺绣一直是极好的,临进宫前她绣了一张帕子,给我留做纪念,这二十年我一直小心的收着,想念你娘了就拿出来瞧瞧,这次我特意带来了,想着她的忌日,你应该会想看一看,怀念一番。” 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块陈旧的帕子,极尽珍惜的递给冷夏。 冷夏接过来扫了一眼,其上绣了粉色盛开的水芙蓉,冷夏模糊记得那是何琇最喜欢的花,只是这帕子虽旧,针口却明显是新的…… 眼眸渐渐变得冰冷,她凉凉的勾了勾唇,淡淡道:“没事你们可以回去了。” 何永生仿似没听见一般,沉浸在回忆中,自顾自接着说道:“那年你娘只有十二岁,家里穷,没办法你外祖父只能把她送进宫里,当个粗使丫鬟,好在……好在她有福分,没两年竟当上了贵人,后来又生了你,如今看到你出息了,有了个好归宿,舅舅也就放心了。” 他说完后直勾勾的盯着冷夏,就连那一直低着头闷声不响的何张氏也偷偷的拿眼角瞄着她,似是想从她的面色上找出点什么端倪。 冷夏沉默了半响,战北烈一边拉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一边不耐烦的沉声大喝:“送客!” 何永生面上一惊,眼中划过一丝精光,眼见有侍卫进来,极其识趣的拉着何张氏走了出去,那条声称小心保存了二十年的帕子,早抛诸脑后,也不要了。 待他们走后,冷夏和战北烈也走出了客殿,心头凭空缠绕了一丝烦乱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次何永生来,明显是一个试探,试探的是什么她也心里有数,慕容冷夏的记忆残缺不全,关于母亲何琇只有一个大概,想来何永生今天所说的这番话该是半真半假的。 再有三日五国大典就要开始了,他们最好到时候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冷夏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旁边战北烈的大手紧紧的握着她的,粗糙,干燥,温暖。 她仰头看了看天色,天色渐渐变得阴沉,大片的阴云堆积在上空层层翻卷着,压的天际一片灰蒙蒙的阴霾,一轮圆月于层层阴云中迷迷蒙蒙的露出一个轮廓。 沉沉夜幕笼罩在长安城的上空,显得狰狞而压抑。 危险的感觉 三日后,五国大典如期举行。 这个世界,五国之间一直烽烟滚滚战火不断,然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延续下来的历史,每四年就要在一个国家中举行一次五国大典,说白了也就是五个国家来一场友谊交流赛。 既然哪个国家都觉得自己能称霸五国,那好,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这场友谊交流赛已经持续了几百年,五国胜多胜少的都差不了多少,比如比武,若是以民风彪悍著称的大秦或北燕夺魁,那么国内人才子辈出的东楚和南韩,总能在比中胜出,倒是西卫不出类武不拔萃,不论武皆处于一个中庸之位,反倒是这里面胜的次数比较少的。 巳时,大典开始。 开典的仪式索然无味,冷夏站在战北烈一旁,听着金銮殿前的战北衍抖出一块又臭又长的裹脚布。 突然,她脸色一冷,感受到几道深意无限的探究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缓缓抬起头,不着痕迹的扫过那几道视线。 首当其冲是带着恶意和恨意的慕容哲,俊朗的脸上挂着扭曲的笑,眼中含着几分莫名的兴奋和爽快,毫不掩饰的射向冷夏。 冷夏皱了皱眉,前几日那种烦乱的感觉再次缠绕上心头,好似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危险正一步一步朝着她靠近,这种无法把握的感觉,很不好。 第二道目光似能看进人心的深处一般,带着洞悉一切的神秘,深邃似湖却又空濛如雾,让人捉摸不透。 今日的东方润身着一袭银白华袍,绣着银线祥云暗纹,阳光下纹彩丝丝闪烁着如波光般的璀璨,整个人清贵而优,给人一种姿态如云的悠然。 最后那道来自东方润上首的一个着藏蓝华贵锦服的男子,和他长的有几分相像,却少了七分悠然多了三分轻浮,眼袋浮肿目中无神,一双狭长的眼睛带着weixie的目光射向冷夏,闪烁着志在必得的阴鸷。 眼眸中划过一丝狠戾的杀气,冷夏冰冷的扯了扯嘴角,这东方鲁身为一国皇子,竟然就这般明目张胆的表现出色yu熏心,难怪被东方润耍的团团转。 身侧的战北烈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东方鲁色迷迷的视线,气息一瞬间沉了下来,锐利鹰眸含着嗜血的杀气扫过去一眼,顿时让东方鲁颤了一颤,快速的移开眼睛,这是那余光还若有若无的总朝着冷夏飘去。 龙椅上的战北衍懒洋洋的眯着双狐狸眼,将一块裹脚布一点一点的抖开…… 时间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龟速前进,满殿来使打着哈欠捂着肚子,一个个又累又饿,顶着张惨绿惨绿的青菜脸狠狠的拿眼朝上剜着,这么剜着剜着,就剜到了午膳时间。 战北衍对于各方那如狼似虎的凶狠眼神视而不见,你们瞪吧瞪吧,什么时候朕的媳妇睡醒了,什么时候这裹脚布就可以收起来了。 萧凤昨夜临睡前表示今日一定要起床看比赛,不过孕妇这种生物最是朝令夕改变化莫测,昨日的雄心壮志到了今日完全蔫了,粘在枕头上呼呼大睡,坚决不起床。 战北衍充分发挥二十四孝优秀丈夫的作用,极尽东拉西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絮絮叨叨之能事,务必想尽一切办法把比赛延迟,好让睡饱了懒觉的萧凤看上比赛。 首先,他热切的表示了对于三国来使的热烈欢迎。 其次,对于北燕使节的率先离去表示了深深的遗憾。 再次,向着每一方来使说了几句假的不能再假的客套话。 然后,表达了希望五国大典在大秦能够顺利进行的殷殷期盼。 最后,以真挚而诚恳的微笑,祝愿每一个国家都能取得优异的成绩。 终于,在这美好的祝福结束之后,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这皇帝,平日一定是太寂寞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吐出来,一个个又再次瞪着眼睛吸了回去! 大秦皇帝战北衍眯着弯弯的眼睛,在最后之后,又再次回到了首先,热烈欢迎各国来使…… 一个一个的使节吹胡子瞪眼,在肚子里面指着他的脑门破口大骂,这脑子不好使的大秦皇帝,到底要重复几遍! 此时的冷夏,早就已经回了清欢苑,坐在殿内享用一桌丰盛的午餐,战北烈早在发现苗头不对之时,就二话不说将她送了回来,开玩笑,你为你媳妇东拉西扯几个时辰,那也不能累坏了我媳妇! 用完午膳,到了下午,冷夏在院子里优哉游哉的晒着太阳,至于那比,也没有再去参加,那些琴棋书画诗词歌赋让她产生不了半点兴趣。 狂风每隔一个时辰就来清欢苑给她汇报一次,一个下午过去,萧非歌代表大秦参加了比赛,连赢两场,尤其是比画的那一场,更是一手丹青挥毫泼墨,栩栩如生神韵自成。 其他六场则是由东楚胜出四场,南韩胜出两场。 晚上,战北烈踏着月色回了烈王府,走到清欢苑的门口时,满身的疲惫瞬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此时的清欢苑内透着昏黄的灯光,油灯影影绰绰,合着月色映的苑内一片温暖静谧,房间内的窗纱上投下了一个纤细的模糊身影,只是一个影子,战北烈站在原地看了半响,直感觉心头满满的涌上了满足。 他惬意的眯了眯眼,放轻了声响,大步向着苑内走去。 卧房的门没关,冷夏披着一件宽松的白色长袍,半倚着床榻翻着一卷书卷,想是刚刚洗完澡,瀑布般的乌黑长发零零散散的落在身后,带着些许的湿气。 好似凝脂白玉一样的脖颈微微垂着,弯起一个天鹅般优美的弧度,一张精致的脸孔上专注而认真,氤氲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感受到一道炙热的目光,她抬起头,就见到斜倚在门楣上的战北烈,一袭黑色锦袍风尘仆仆,鹰一般锐利的眸底深处暗流涌动,仿若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直要将她吸进去。 冷夏合上手中的书卷,凤眸一挑,声音中带了几分不自觉的轻柔:“如何?” 战北烈大步走进门坐下,不愿在这个时候谈一些煞风景的话题,弯着唇角,极有磁性的嗓音问道:“用过膳了?” 看着他眼底明显的疲累,冷夏也不再多问,若是真的有事,想来战北烈也不会瞒她。点了点头,回道:“唔。” 战北烈一双鹰眸内闪来闪去,直闪的冷夏眉头都皱了起来,狐疑的瞅着他。 他轻咳一声,目光灼灼的盯着冷夏的眼睛,以一种满含期待的小眼神,缓缓吐出一个惨兮兮的字眼:“饿。” 冷夏顿时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这人,近日是越来越不把战神的威望当回事了,嫌弃归嫌弃,倒也经不住他那大型流浪犬似的可怜巴巴的模样,自动自觉的唤了声:“迎雪。” 待迎雪小跑着进来,她想了想,吩咐道:“准备几个小菜,快一点。” 大秦战神瞬间满足了,咧着嘴得寸进尺:“你陪我。” 下午的饭吃的比较早,这会倒是真有些饿了,冷夏点点头,自床榻上走下来,坐到桌子一边。 战北烈顿时眉毛眼睛都笑的弯弯的,就连身上的汗毛都卷成了一个一个幸福的小圈圈,露出亮晶晶的两排牙齿。 两人有一茬没一茬的聊着,大多时候都是战北烈绞尽脑汁想着各种话题,冷夏偶尔悠悠然答上一句,就能让他乐个半天。 就在这时,一阵饭菜的香气飘来,迎雪拖着一个托盘走了回来,手脚麻利的摆了满桌。战北烈看着桌面上平日常吃的几个菜色,竟觉得分外的好看,从没有过的好看! 口口声声喊着饿的某人,筷子并没有动几下,晚上大典比赛完毕宫里备了晚宴,堂堂大秦战神烈王爷又怎么可能饿着肚子就出了宫,只是宴席上因为身边少了冷夏,竟是觉得吃什么都没了滋味,如同嚼蜡。 他只每样尝了尝后就一如既往的开始了夹菜服务,务必体贴周到让媳妇满意,自然,冷夏分毫不客气的享受着他的服务,终于吃饱喝足。 待两人吃完后,战北烈面色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视线扫过房内的床榻,又再次摆出那副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眼巴巴的瞅着冷夏,清晰明确的表达出了内心深处的小渴望:成不? 冷夏不为所动,唇角一勾,眼睛淡淡的直视着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毫不犹豫的表达出了她的拒绝:做梦! 大型流浪犬就在这样一个坚决果断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目光中,耷拉着脑袋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清欢苑,流浪去了。 冷夏望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浅浅一笑,熄灭了油灯,上床,睡觉。 第二日,有了昨天的教训,冷夏到了下午才换了身正式的宫装去观赛了,今天竞逐的是武,骑射、摔跤、蹴鞠,这些跟昨日的斗酸诗比起来,对于她来说更有可看性。 还未入围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已经传了出来,这次五国大典多半是由莫宣负责的,倒也不负他第一财神之名,围场实行半对外开放,以观赛座位的前后收取银两,一时城中的富贵人家皆趋之若鹜。 一个五国大典的座位竟被炒到了数万金一座,让大秦的国库狠狠的充实了一笔,直乐的大秦皇帝眯着一双狐狸眼,看谁都是两个金元宝。 自然了,莫宣那个一毛不拔有便宜就钻的会不会从中贪污个几分,那就不得而知了,就看他双目放金光的那欢实模样,想来也是赚的不少,对于此事大秦皇帝采取了宽容大度的默认姿态,你大口大口的吃着肉,也总要给功臣留点汤喝不是? 大典的比武是在西宫围场举行,远处一座巨大的跑马场,围场内庞大之极,整个广场由一水儿的青玉石板铺盖而成,恢弘气势彰显无遗。 围场上方是大秦皇帝官员,和四国来使的席位,下方呈扇形排列了满满的观众席,远远看去,浩浩荡荡黑压压一片人头,不下万人,人满为患的观众席上,富商百姓脸上纷纷带着激动兴奋的神色,大声吼叫着为大秦的选手助威,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这震天的欢呼呐喊声,直让坐在上方席位的四国来使狠狠的撇了撇嘴,一副受不了的模样连连翻着白眼,这没操守的大秦,想钱想疯了! 冷夏自围场一侧走向上方席位,萧凤欢快的蹦到她身边,拉着她坐下,满脸兴奋的说着:“你怎么现在才来,你不知道刚刚北越怎么赢的韩国,真没想到那小子平时一副怂包样,蹴鞠到有两下子!” 冷夏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寻找着战北烈的身影,然后在场中围栏旁顿住。 此时的战北烈沉着一张俊脸,面无表情的看向场中,感受到她的目光,转过头对她勾了勾唇,眼中瞬时盈满了暖意。 一番深情对视一点不漏的落在了远处席位上的东方润眼里,狭长的眸子眯了眯,神色莫名。 围场中,骑射摔跤都已经落下了帷幕,正进行着蹴鞠比赛。 在第一场大秦完胜了韩国,第二场东楚险胜了西卫之后,两方赢家正在进行着第一的角逐。 大秦这边以战北越为首,摆出的阵型是二一二式,而东楚那边的东方鲁则是二二一,双方在一声清脆的鸣锣之后,比赛正式开始。 客场发球。 东方鲁右脚一拐,使出一个转乾坤将球传给左侧队员,配合默契速度极快。 战北越飞身上前,一记斜插花将球硬生生从对方脚下蹬出,球自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他避开一个抢球的对方队员,半空一个倒翻,轻松将球夹到了双脚中。 他泥鳅一般滑不溜丢的穿梭在对方球员之中,丝毫没有刚刚才大斗一场的疲累。 场外大秦的百姓屏住呼吸,等待他们的越王爷来个开门红。 突然一声震天高呼,战北越一个金佛推磨,以及其刁钻的角度躲过所有人的围堵,脚踢,进球! 哗! 场内顿时沸腾了,百姓欢呼呐喊的声响震耳欲聋。 东方鲁眸光阴冷,狠辣的视线一一扫过自己的队员,隐蔽在身侧的左手做出一个诡异的动作,队员心领神会,各自散开。 比赛继续。 东楚队员在连吃几次暗亏后,忽然像是商量好的一样,同时聚集到站北越身侧,围堵防护不留一丝一毫的缝隙。 忽然,其中一个队员的身体向内一侧,恰好挡住场边裁判的目光。 战北越心下一沉,还没来得及反应,只听下方传来一声脆响! 咔嚓! 紧接着,右腿处一阵撕裂的噬骨巨痛骤然袭来,向着全身飞速蔓延。 战北越抱着腿苍白着脸翻滚在地上,没想到东方鲁会使出这么阴损的招数,竟然在队员的腿上绑上铁棍! 一声鸣锣,比赛暂停。 大秦百姓纷纷诧异对视,虽然蹴鞠比赛碰撞中受伤比较常见,但看越王爷冷汗如雨,面无人色,这伤也太重了! 一时间质疑声激愤声此起彼伏,纷纷要求裁判验查,场面混乱不堪。 “肃静!” 一道低沉的大喝骤然响起,那嗓音沉如洪钟,威严而霸道,轰然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让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噤声,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战北烈大步流星走至场中,站定在东方鲁的面前,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的情绪,一双鹰眸直直的射向他。 沉重的压迫感压在身上,东方鲁忍不住慌乱倒退了一步,狭长的眸子心虚的闪了闪。 “大皇子技术果然了得,北越球技不佳扫了大皇子的兴……”战北烈冷笑一声,俊面沉沉含着霜气,一字一顿,缓慢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本王陪你玩玩!” 铜锣再一次响起。 自战北烈上场之后,东楚就再也没进过一个球。 他如飓风一般横刮全场,所到之处烟尘弥漫,东楚队员还未近身就已经被他震出一米开外,莫说阻截夺球,那球,他们连看也看不到! 东方鲁阴冷的看着战北烈,在他进第四个球时,眸色再次阴郁,暗中变换阵型,以一一三的方式开始防守。 战北烈气势如虹携球而来,东方鲁暗中一个响指,手下立刻故伎重施。 这种伎俩自然不放在大秦战神的眼中,身形如电,脚下如飞,一瞬间已经穿过了围堵,燕归巢,佛顶珠,球自他的脚下飞出,在空中飞速旋转着,轰然撞进东楚的球门! 欢呼沸腾的观众席上,冷夏一边和萧凤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勾着一丝欣赏的笑意,双臂环胸悠然观战。 忽然,她脸色倏地一冷,凤眸中含着冰冽的杀气,射出凛凛寒光。 场中的东方鲁自腰间飞快的取出一个纸包,捏在手里向着战北烈移动去。 而另一边的战北烈正全心应付作战,分毫没有注意到他这个细小的动作。 东方鲁咬着后槽牙,朝着战北烈一点一点靠近,面上一丝阴狠的神情划过,捏了捏手中的纸包,正要动作…… 咣! 一声鸣锣清脆响起,比赛暂停! 场中的人皆顿住动作,转身看去。 远处锣鼓旁,一个身着白衣队服的男子,踏着金灿灿的万丈阳光,一步一步缓缓走来。 天衣无缝 战北烈亦是转身看去,锋锐的鹰眸中顿时一亮,棱角分明的唇勾了勾,满含宠溺的看着走来的人。 迎面而来的男子面容隽美,气质冷冽,一身和大秦队员相同的白色队服,穿在身上清爽利落,英姿飒飒,一双微微上挑的漆黑凤目中,含着拒人千里的冰冷,直到与他的视线相交之时,才渐渐的染上了几丝暖意。 “怎么来了?”战北烈咧着嘴大步迎过去,以为冷夏来给他加油打气,心里咕噜噜的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冷夏负手而立,冰冷的目光在东方鲁紧紧攥着的拳头上淡淡扫过,悠然回道:“唔,来玩玩。” 战北烈剑眉一皱,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鹰眸内闪过一丝了然,轮廓刚硬的面容上隐隐的含着几分嘲讽,转向冷夏,声音中立即回转了暖意,应道:“好。” 不认识冷夏的,只以为她是个美少年,没有人会想到眼前如此风采的男子竟然是战北烈的王妃,自然也没有人质疑她是女子的身份,不可上场比赛之事。 冷夏没有刻意的掩饰容貌,只换了身男装就下场来了,凡是见过她的人自然都认得出来,东方鲁猥琐的笑了笑,越发的对她感兴趣,没想到这个女子不但貌美,还如此彪悍,竟然敢女扮男装下场蹴鞠,与男人们一较高下! 冷夏挥手让一个刚才已经受了轻伤的队员下场,稳稳的走向前锋的位置,傲然而立。 东方鲁虽然忌惮战北烈,对冷夏却是不以为然的,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罢了,想出出风头耍耍性子,既然她想玩那就让她玩,顺带着将大秦的整体水平拉下去一大截。 甚至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想象,等会儿蹴鞠的时候肢体接触碰撞,那玲珑柔软的身体和他撞个满怀的情景,这么想着,那猥琐的笑容更添了几分不怀好意的**邪。 这笑落在战北烈和冷夏的眼中,两人均没做出什么表示,只是那眼眸双双的冷了几冷,闪过几丝狠戾的杀气,笑吧,等会有你哭的时候。 此次比赛的裁判由西卫派出,这样才会显的公平,两边皆不偏帮。 但是对于这样的阵容,两边不是王爷就是皇子,作为裁判也只有观望的份,一旦哪句话说个不对惹了这些个大人物,他那条小名可就不保了。 此时的大秦烈王和东楚大皇子都已经默许了这个少年的上场,那就是再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甩出红巾表达不满罚人下场。 咣! 随着锣鼓被敲响,被迫暂停的比赛继续进行,可锣音还未消,比赛又再次暂停了。 远处东方润换了一身黑色的队服,唇角含笑,踏步而来,浓重的黑色让他褪去了那随性洒逸的悠然,取而代之的是几分神秘莫测的高贵清峻。 显然,他和冷夏一样,也是要参加比赛。 他踱步走到两人身前,如柳丝般的狭长眸子轻轻眨了眨,嘴角含着温软的弧度,清润一笑:“今日这比赛有趣的很,润也来凑凑热闹。” 冷夏翻了个白眼,战北烈扯了扯嘴角,两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神色,不语。 随着鼓声大作,比赛正式开始,场中呐喊助威声混作一团,一片草飞尘扬,拉开大战! 东楚那边是东方鲁与东方润双人前锋,与冷夏和战北烈开始了激烈的角逐!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半,场中奔星追月,脚风罡风扫动的全场横飞,却没有一人得手,两方都没再进过一个球,彼此皆不相让,渐渐形成了胶着之势。 东方润步伐轻盈矫健,身影如剪燕在场中翩飞着,战北烈动作迅猛有力,堪比迅捷虎豹,两人正面交锋,暗中交手! 战北烈脚下如飞,带球前攻,却被东方润如影随形附身拦阻,东方润右腿极为巧妙的前横一扫,球随脚出,已到了他的脚下,战北烈反身而上,脚下如钩,藤球再次回归! 球在二人的脚下转来转去,两人围绕着藤球你来我往,胶着在一起。 突然,战北烈左右突击,一个假动作将球带出,腿风横扫,作势攻门,忽然微微牵了牵唇角,在半空划了个灵巧半弧,竟出其不意的往后踢去,藤球猛然向着远处飞去,球在空中遥遥化作一道远弧。 踢鞠之戏,用兵之技! 东方润眉梢上挑,这武夫有时也奸诈的很。 在东方润的腹诽中,藤球落处好似众矢之的,两队同时多个队员朝着那方飞速冲击,东方鲁带着两个东楚的队员率先到达,紧接着大秦队员的攻势也到了,场中围着那个小小的藤球,四五个黑白相间的身影往来交纵,激烈竞逐。 突然,一道雪色流光横空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断开两名东楚的队员,擦过东方鲁的身侧勾唇一笑。 身形如电脚下如雷,眨眼的功夫踢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藤球高飞直落中场,早有准备的战北烈腾空而起,衣袂飞舞间那球直直撞上他飞踢的迅猛一腿,藤球携着风驰电掣之声以强劲之势,轰然射入东楚球门! 哗! 万众齐呼,大秦已领先五球! 东方鲁气恨的瞪着自他脚下夺过球的冷夏,竟然被一个女子给抢到了球,东楚大皇子自觉颜面尽失,恨不得上去咬她一口。 东方润依旧悠然立于场中,眼角眉梢含着的笑意没有减缓一分,望着那个敢与男人一争的女子,笑意更浓,似乎真的只是来凑个热闹,无关输赢。 飞身落地的战北烈和冷夏隔空对望,一瞬后,同一时间回身再次做好攻防准备。 这样的默契,好似演练了千百回,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众人士气大振,擂鼓声中摇旗呐喊,一时久久不息。 战北烈与冷夏配合默契,你进我退,你守我攻,而反观东方鲁只能如尾巴一样,跟在东方润身后,不然亦如没头苍蝇一样,满场乱蹿,全然失去了前锋的力势。 东方鲁带球前攻,突然,凌厉的攻势如遇铜墙铁壁般,顿时一滞。 冷夏不知何时已经近到前来,忽然再次断球,脚下从容一挑,再东方鲁铁青的脸色中,藤球向着天空飞出! 后方战北烈仿似一只张开双翅的苍鹰,凌空飞跃而来,即刻接球,紧跟着半空中黑影一闪,东方润和战北烈斗在一起。 就在这时,两人中间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横空划过,一个流星飞月将藤球直射东楚球门! 藤球如流星锐现,在长空下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轻盈越过众人头顶,带出呼呼入耳轻啸,一球得中,干净利落! 方才那一瞬间球过全场,连转四人一气呵成,快的几乎叫人来不及反应,观战众人都愣了片刻,才猛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这球进的煞是漂亮! 战北烈和冷夏相视一笑,信任和默契在两人的视线中萌芽发酵,一击得手迅速回防。 东方鲁神色阴鸷的扫向两人,再次捏了捏藏在手中的纸包,眼眸中划过一丝森冷的阴光。 时间缓缓的过去,球场上两队队员的纷纷合围之中,藤球附地滚动穿花乱眼,战北烈和冷夏配合的天衣无缝,瞬间跨越半场。 就在这时! 战北烈与东方润缠斗交手,不知何时东方鲁悄然临近二人,趁着战北烈无暇分身的时候猛然上前以肘曲顶,另一只手向着他轻轻一扬,无色无味的粉末瞬时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飘散在空气中。 东方润眉头一皱,盈盈笑意的狭长眸子转向东方鲁,划过一丝冰冷。 已经在冷夏进场之时就被提醒过的战北烈早有准备,面色沉肃,迅速屏息闭气。 与此同时,远方的冷夏脚下飞踢,藤球带着极速的破风之声呜呜呼啸! 藤球去势森森,好似长了眼睛一般,直勾勾的向着东方鲁而去! 然后,活生生的砸在了他的…… 腰部以下,腿部以上! “嗷!” 东方鲁双目突出,瞳孔骤缩,原本已经屏住呼吸的他不由自主的深吸一口气,爆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痛呼,整个人向后仰倒,脸色紫胀紫胀的蜷着身子在地上翻滚着。 这一变故瞬时惊得众人呆愣了一刻。 观众席上,有的眼睛瞪成一个灯泡,有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有的那欢呼的动作停在半空…… 所有的一切皆在这一瞬间定格了,万籁俱寂的围场中,只有东方鲁嗷嗷惨呼的声音缠绵悱恻的飘荡着。 在众人的呆滞中,冷夏悠然踱步到地上翻滚着的东方鲁身前,无辜一笑,语气轻柔:“抱歉,技术不佳,藤球脱脚了。” 噗…… 无数喷笑声自观众席上齐齐响起。 藤球脱脚了? 然后飞跃了大半个场地脱到了东方鲁的身上? 好死不死的就那么巧脱向了他的雄性标志男人最痛? 瞧瞧这面目俊秀的美少年这瞎话说的,脸不红心不跳,那无辜的表情,谁看着会不相信? 瞧瞧那在地上滚来滚去的东楚大皇子,那小脸儿白的,那小汗流的,那小惨叫嚎的,那小牙齿吭哧吭哧咬的,这不是倒霉催的吗? 大皇子,这口气你就咽了吧,蹴鞠场上受伤在所难免,虽然这伤那啥了点儿,咱越王那腿不是也断了么? 咳咳,这叫啥?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苍天有眼啊……啊,不,藤球有眼啊! 场外爆发出一阵轰然喝彩,好,好一个藤球脱脚! 东方鲁蜷缩着身子在地上翻滚着,钻心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冷汗淋淋,紧接着,全身竟无缘无故的好似被抽干了力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了。 东方鲁僵硬着躺在地上,已经知道是自己准备的那包软筋散无意中吸了一口,药效发作了,他心中的恨意仿似熊熊大火烈烈燃烧,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竟然让这个女人上场比赛,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就在他恨的五内俱焚之时,骤然听见冷夏这句道歉,满腔怒火梗在喉咙里,差点气的一口气没提上来。 东方润眼中含着浓浓的笑意,优清润的回道:“蹴鞠场上偶然受伤本就在所难免,皇兄不过小伤而已,无妨。” 小伤?小你大爷!东方鲁想要破口大骂,奈何浑身上下虚软无力,甚至连张嘴的力气都使不出了,瞪着眼忍痛一个劲直哼哼。 这时一个个满头白发的太医们终于赶到了,轮流紧张兮兮的给他把完脉,捋着胡子踟蹰道:“大皇子的伤倒是没什么大碍,不过……三年之内是不能行**了,得养伤……” 这下,东方鲁是真的一口气没提上来,白眼一翻,气昏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东方鲁被一副担架抬了下去,这蹴鞠赛也基本落幕了,战北烈和冷夏配合默契,以六个球的领先优势稳稳胜出! 冷夏和战北烈回到坐席上,一众大秦的官员看着她的眼神儿都变得不一样了,带着几分与有荣焉,本以为烈王娶的是个废物,没想到上次北燕挑衅替咱们大秦争了光,这次蹴鞠比赛又和烈王双剑合璧拿下冠军,这西卫公主配咱们烈王,倒是登对的很。 萧凤挥舞着双臂迎了上来,满脸兴奋的大叫道:“好姐妹,你太棒了!” 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晚上宫里依旧是有宴席的,还是要换回正式的宫装,冷夏唇角弯了弯,随着萧凤朝她的宫殿走去。 两人并肩走着,萧凤捏着玉拳恨声很气的道:“那个东方鲁太卑鄙了,竟然使出那么无耻的招数,害的北越现在还躺在**!” 冷夏蹙了蹙眉,想到战北越之前的惨状,忽然觉得自己那一球踢的实在太轻了…… 就在这时,凤栖宫内偏殿处一声哼哼唧唧的撒娇传了出来:“疼……” 冷夏眉梢一挑,好笑的看向萧凤,以眼神问道:是北越? 萧凤暧昧的朝她眨眨眼,两手比了个切菜的姿势:还有小刀! 冷夏摸索着下巴循着发出声音的房间悠然走去,萧凤杏眼闪闪的跟上,这样的好戏可不能不看。 房间内,战北越躺在**哼哼唧唧,一副离死没多远的样子,腿上已经上了厚厚的一层金疮药,年小刀一脸紧张的攥着手里的纱布,抖着手就要给他包扎。 纱布刚刚贴到皮肤上,战北越立马发出一声可怜兮兮的呼痛:“哎哎……疼啊……” 年小刀手一抖,又再轻了几分,正要将纱布缠到他的腿上,这边她紧张的要命,那边战北越一个劲的发出各种夸张的惨叫:“啊……疼啊……轻点……” 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心中暗乐,其实这金疮药敷上之后已经不怎么疼了,小菜板难得这么温柔啊! 战北越尽情的欣赏着年小刀为他担忧的神色,嘴里不停呼痛极尽夸张之能事,喊的是要多凄惨就有多凄惨,杀猪一般哇哇大叫。 年小刀终于受不了了,深吸一口气,一把把纱布丢到他脸上,瞪着眼睛大喝一声:“给小爷忍着!” 立竿见影! 战北越顿时噤声,紧紧的闭着嘴巴大气都不敢出一下,鼓着腮帮子安安静静的躺着,不敢再装了。 年小刀见他闷声不吭老实了,暗暗骂了句“贱骨头”,又再次将纱布拿回手里,手下却也不自觉的放轻了几分,一点一点的给他缠到腿上。 房外的冷夏和萧凤没有打扰两人,战北越难得有了点进展,这二人世界就留给他撒娇卖萌吧。 萧凤嘻嘻哈哈的拉着冷夏进了她的卧房,冷夏将衣服换好,两人又再次朝着宴席大殿走去,这个时间宫宴应该要开始了。 大殿内,上首的战北衍举杯敬酒,下方坐着的大秦官员和三国使节亦是共同举杯。 各式珍馐佳肴流水一般被端上了宴席,众人一时静静的品着,谁也没有先言语,官员和使节皆低垂着脑袋,闷头吃菜。 战北衍惦记着媳妇,也没有心情同他们客套,东方润手持酒盏一小口一小口浅浅的啜着,花千甩着帕子和立于身后的四个小厮调笑,慕容哲脸上一直压抑着莫名的兴奋,一副即将把敌人置于死地的激动模样。 战北烈察觉到慕容哲的表情,暗暗皱了皱眉,总觉得他今日是针对着冷夏而来。 按理说,这殿内的气氛不说和乐融融也该有个表面上的融洽平和,可是今日不知为何,平静中总给人一股暗流涌动的感觉,诡谲而压抑。 不知身后的小厮说了句什么,花千翘着兰花指笑的花枝乱颤,待笑意停歇他转过头,妩媚婉转的声音悠悠叹了一句:“不知这四年后的五国大典,可还有五国齐聚?” 这话落下,原本就气氛尴尬的大殿内,顿时静谧了一阵。 大臣使节本来就低着的头再次低了几分,就差没拱到盘子里了,这断袖娘娘腔真是什么都敢说,现在五国局势不明,想来大乱也就是不久的事了,可这事谁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东方润笑的温软,悠然饮下一杯酒,接着花千的话头说道:“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五国也分了这么久……” 这话只说到一半,他就笑着停下了,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倚着靠背观赏殿内各人的脸色。 官员使节的脑袋垂的更低了些,自上看去,只能见到一个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好似盘子里有啥好东西一样,眼睫毛都快贴在了菜肴上,看这七皇子不声不响一副软柿子的模样,没想到也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 慕容哲俊朗的面容笑了笑,摆出一副仁心仁德的姿态,叹息道:“战乱中,最受苦的还是五国的百姓啊!” 殿内众人纷纷冷笑,当了表子又想立牌坊,嘴上说的好听,谁不知道西卫的皇帝专横残暴、野心勃勃。 当年为了芙城的财宝,用卑鄙的手段将芙城城主劫掳要挟,没想到进了城后银库中竟是空空如也,最后一气之下将整个城镇的百姓一屠而空,使得那富可敌国的芙城如今竟成了死城一座。 花千嬉笑着饮下身后小厮递上来的一杯酒,顺便摸了小厮的手一把,才满意的转回头,继续他挑拨是非的大任,托着脑袋笑眯眯的道:“也不知那藏宝图如今去了哪里。” 他这话没有明指任何人,然而一双妩媚的眸子朝着慕容哲眨啊眨的,那意思很明确:在你们西卫不? 这娘娘腔,分明在讽刺他们西卫赔了夫人又折兵!慕容哲暗暗攥了攥拳,早就将花千上次的相救之恩给抛在了脑后,恨不得将他揪出来暴打一顿,面上却朗笑着回答:“这事本就子虚乌有以讹传讹罢了,这藏宝图之说究竟是真是假,谁能定论?” “润倒觉得此事最少有八成真……”东方润夹了一筷子菜,满足惬意的尝了尝,笑的人如沐春风,一双空濛的眸子却含了几分冷意,轻启唇瓣:“无风不起浪。” 慕容哲没想到今晚的宴席,东楚南韩竟统一将矛头对准了西卫,一时也没了应对,急忙朝着盟友看去。 战北烈完全的无视了他求救的目光,专心致志的看着门外,母狮子怎么还没回来。 战北衍眯了眯狐狸眼,缓缓站起身,端着酒杯一派清贵,敬道:“朕再敬各位一杯!” 众人举杯同饮,怀揣心思各异。 如果不是那个女人,战北烈又如何会对他是这般态度!慕容哲心下恼恨,仰头“咕咚咕咚”饮尽了一杯酒,“呼”的站起来,朝上方战北衍拱手道:“皇上……” 这话说到一半,外面一声尖细的唱喏传了进来:“皇后娘娘到,烈王妃到。” 战北衍和战北烈同时欣喜的朝外看去,冷夏和萧凤并肩而来,两人皆穿了一身正式的宫装。 萧凤因为怀孕丰润了不少,一身绣凤正红色曳地长裙熨帖的穿在身上,珠圆玉润、丰韵娉婷,行走间神采飞扬,姿容飒爽,如火一般热烈绚丽。 旁边的冷夏身着玫红色流彩暗花云纹锦裙,身姿窈窕,气质出尘,举手投足气度凛然,眉目如画,似一枝孤傲的红莲立于雪山之巅,一身风华让人不敢逼视。 冰冷的凤眸对上战北烈,唇角勾起一个极浅极淡的弧度,这一笑仿似冰雪消融,说不出的动人,便是殿外那沉沉的夜幕也似被染上了颜色,绽出耀眼的璀璨。 东方润狭长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艳,只在一瞬间再次回复了平静,盈满了高深莫测的笑意,端起酒盏,轻啜一口。 忽然,冷夏的步子一顿,将目光落向慕容哲,自她进殿开始,慕容哲的目光就没离开过自己,那毫不隐藏的恶意视线让她想不发现都不可能。 慕容哲和她目光相对,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笑容,棉里藏刀。 他再次对着战北衍拱了拱手,接着方才没说完的话继续道:“皇上,哲自来秦的路上救了一个女子,皇上和烈王定会想要见一见她。” 战北烈和冷夏的眉头同时一皱,莫名的预感此事定是和她有关,两人不动声色,看慕容哲耍什么把戏。 战北衍朝着萧凤迎了几步,牵着她的手回到坐席上,才缓缓问道:“朕和烈王?” 慕容哲自信的昂着头,笑的俊朗不凡,拼命压抑着因为兴奋而快要跳出心房的心脏,高声回道:“不错!此女如今就侯在大殿之外,想来皇上和烈王会有兴趣的!” 战北衍摩挲着下巴,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慵懒道:“宣。”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报,一个着面纱的年轻女子出现在了殿外。 女子一袭烟云月华苏绣妆花裙,带着面纱的面容看不清晰,身姿如弱风拂柳楚楚动人,头微微低垂着,迈着聘婷的碎步朝着大殿中央缓缓走来。 他先对着最上首的战北衍行了一个礼,轻声细语:“参见皇上。” 战北衍皱了皱眉,只觉得这声音有几分莫名的熟悉,似曾相识,他打量了女子半响,直打量的女子开始瑟瑟发抖之后,才让她平身。狐疑的撇了撇嘴,这女人也太胆小了。 女子轻身爬起来,缓缓抬起头,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目怯怯的朝着上方看了一眼后,情意绵绵的落到了侧面的战北烈身上。 战北烈厌恶的看着她那**裸的爱慕目光,立即转向冷夏,以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一心一意! 女子的一双凤眸顿时泪眼朦胧,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的样子让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都心尖儿揪了揪。 殿外明月如盘,秋夜的微风轻轻吹进大殿,拂过女子的裙角、发丝、面纱…… 微微掀起的面纱一角,依稀可见莹白如玉的面颊,不知是谁倒抽了一口冷气,不知是谁猛然惊呼了一声,不知是谁狠狠的皱起双眉,不知是谁攥裂了手中杯盏,不知是谁瞬时杀气涌动! 那娇弱的面纱飘飘摇摇,缓缓自面颊脱落,一点一点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柳叶弯眉,微挑凤眸,琼鼻朱唇,五官精致似玉,如诗如画。 顿时,空气静滞,针落可闻! 一张和冷夏一模一样不差半分的面容! 爱慕 在一阵吸气声后,大殿中进入了一种诡异的静谧,众人在冷夏和这个女子的身上徘徊着、比较着,这天下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面容……简直就是两个长的一模一样的人! 若不是两人的气质天差地别,单凭那张完全相同没有一丝差别的脸孔,恐怕没有人能区分的开。 战北烈的鹰眸瞬时虚眯起,大步走到大殿中央,看也没看那个女人,利剑一般的锋锐视线扫过慕容哲,直接牵起冷夏的手朝着坐席走去,那意思:唔,带媳妇回去看戏,看看这慕容哲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冷夏的目光在那个女人脸上扫过,悠然一笑,随着战北烈一同回到坐席上。 那女子霎时间又缩了缩,低垂着头朝后退了几步,靠近慕容哲身边,仿似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然而在众人看不见的视线下,那眼底的恨意犹如刀子一般射向冷夏。 慕容哲安抚的拍了拍女子的肩,满意的看着殿内众人或惊讶,或疑惑,或猜测,或忖度的神色,眼角含着一丝得意的笑容,拂袖朝着上方拱了拱手,朗声道:“皇上……” “咳咳咳咳……”萧凤正将一块糕点送入口中,待看清那个女子的面容后,顿时噎住,素手扬起指着那女人直咳嗽,打断了慕容哲的话。 好不容易拍着胸脯压了下去,萧凤甩开宫婢顺气的手,在战北衍写满了“胎气啊!”的紧张目光中噔噔噔的跑下来,围着那女子周身打着转,然后再看着冷夏确认了一遍,奇道:“冷夏,这女子竟然和你这么像,难道是你的双生姐妹?” 她说完又歪着脑袋想了想,狐疑的小声呢喃着:“不对啊,老娘怎么没听过安宁公主有双生姐妹的……” 冷夏缓缓端起桌上的一个茶盏,送到嘴边吹了吹后,浅浅的啜了一口,才淡淡的回道:“我自然是没有双生姐妹的,这事不妨问问三皇子!” 众人又将视线从那女子与冷夏身上移开,看向满腔急切的心情被萧凤打断了的慕容哲,他很满意众人的态度,接着方才没说完的道:“本殿自然是没有双生皇妹。” 上首的战北衍狐狸眼微眯,怪不得方才的问安听起来似曾相识,竟连声音都和冷夏一模一样,他摸索着下巴笑的高深莫测,问道:“三皇子何意?” 慕容哲大步上前,大义凛然的站在大殿正中央,高昂着头指着冷夏,愤然喝道:“因为,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我的皇妹!” 哗! 这句话所产生的威力,绝对不亚于一枚炸弹在大殿中炸开,众人还没来得及从同样面容的诧异中回神,又被这更大更惊悚的消息震住,堂堂烈王妃竟然是个冒牌货? “哦?三皇子如此说可有根据?”战北衍情绪没有丝毫波澜,捧着酒杯虚靠在龙椅之上,眼眸微眯视线清冽中已有明显的不悦。 慕容哲不知是没有看出,还是故意无视,他只顾狠狠的瞪着冷夏,等待她脸上出现惊惶失措,出现慌乱心虚,出现一系列冒牌货该有的表情。 可等了小片刻,对方竟然是毫无反应,就连本应怀疑的战北烈,也是老僧入定般面无表情,无喜无怒。 慕容哲心下沉了沉,自尊受挫,言辞更是毫不留情,声色俱厉:“在座的各位皆是手眼通天,自然知道我皇妹在远嫁途中,曾有一个丫鬟莫名死于长安城外的木清河,那婢子与皇妹一向主仆情深,贴身婢女无辜横死,可她……” 慕容哲颤抖着手指指着冷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悲悲戚戚道:“她竟连那婢女的尸首也没收!这等丧心病狂冷血无情之人,如何会是我的皇妹!再结合她来到大秦之后的种种作为,分明是性情大变,和在西卫之时南辕北辙全然迥异!” 不少人听见这分析都开始在心里暗暗琢磨着,慕容冷夏那个公主的“废物”可是天下皆知,性情胆小,无才无德,可是大秦这个烈王妃却是胆识过人,淡定从容,身手凌厉,还有那赌术、射箭、蹴鞠等一系列技艺,那是一个养在宫闱深闺中的公主绝对绝对不可能精通的。 慕容哲见各方势力已经开始怀疑,紧跟着叹道:“我那时并未多想,直到此次来大秦途中,竟无意在一农户家中见到此女子,本殿当时也与各位是一般想法,世上怎么会有第二个安宁公主?谁料皇妹见到我后哭诉她的一路遭遇,我这才得以肯定,这位才是我的皇妹,而长安城里的烈王妃,根本就是一个假冒之人!” 慕容哲一手拉着那瑟瑟发抖“慕容冷夏”,一手指着冷夏义正言辞:“若非那个婢女忠心以命相搏,我皇妹早就死在了这个恶毒的女人手里!” 战北烈杀气渐渐散开,桌下的大手毫不犹豫的握住冷夏的,信任和爱意由温暖的体温传递着,坚定而厚重。 冷夏看向战北烈,在他的眼中未找到任何质疑,哪怕连一丝的好奇都不曾有,一颗心就如照射在了暖春艳阳般的温暖和炙热下,回以微笑,无需言语! 萧凤越听越震惊,不敢置信的在冷夏身上寻索,盯着她瞧来瞧去,好像发现了一件多么奇怪的宝贝一样。 冷夏并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她,也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揣测,但是萧凤不同,她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心的郑重的放在心尖的朋友。 萧凤看了小片刻,终于研究完了,撑着腰站起来,像是失了兴趣一样,撇撇嘴说道:“冷夏,幸亏是你来了,看那女人那个样子,老娘就气不打一处来,那女人虽然和你长的有些像,但是我还是觉得你最好看,真的假的老娘可不管,反正我就认定一个你!” 冷夏勾了勾唇,正要说话,就见萧凤探着脑袋凑到她耳边,小心的瞄着上首战北衍的神色,唧唧咕咕的说着:“那你家是哪里的?你还回去不?回去的话记得捎上老娘一起啊,老娘不想生孩子了,咱们找个时间跑路吧……” 某人坚决贯彻了以往的发散性思维,噼里啪啦说着一堆对于跑路之后的美好幻想,对于三皇子的质疑,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 冷夏的嘴角抽了一抽,失笑摇头,一双凤眸中暖意融融。 就在这时,战北衍悠然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三皇子不过是一面之词,人都是会变的,冷夏到了大秦改变了在西卫的胆小,唔……” 他摸摸鼻子,笑的一派高深,眯着双狐狸眼说着瞎话:“也许是大秦的风水比较好。” 开玩笑,冷夏那可是救过咱媳妇的命的,他可不想晚上回去跪搓衣板,再说了,看看北烈和她那副情深似海的模样,拆不得,拆不得! 退一万步讲,哪怕冷夏真的是个冒牌货,她为大秦做的却是没的说,品性放在那里,她是真心还是假意,战北衍若是看不出来,也就算不得千年老狐狸了。 慕容哲一愣,随即自信满满的解释道:“皇上,这可不是哲的一面之词,皇妹的舅舅舅母可以作证,别人都有可能认错,可这至亲血脉就肯定不会错!” 说罢,朝后面东楚使节的坐席打了个眼色,坐席中立时站起来两个人,躬身小跑到大殿中央,正是何永生和何张氏。 两人行过礼后,何永生恭敬的说道:“皇上,下臣曾以言辞试探,下臣的妹妹何琇进宫之时只有七岁,父亲早在多年前已经逝去,而下臣当日故意将时间模糊到十二岁,并言父亲因家贫将妹妹送进宫中,烈王妃竟是毫不知情!” 这话无疑是说明了,她对慕容冷夏的一切毫无所知,不过是一个替代了公主前来和亲的西贝货! 慕容哲指着冷夏,目光得意洋洋,表情悲愤难当:“你还有什么话说!竟如此胆大假冒我西卫公主,是不是意图破坏大秦和西卫的关系,你若现在说出来,我与皇上,烈王爷可饶你不死!” 他想当然的说着,此时已经证据确凿,只要皇上和烈王对她身份产生哪怕一丝的质疑,他都有机会偷梁换柱,只要将这个女人攥在手中,那个秘密就是他的! 冷夏看也不看他,悠然饮着手中的茶,她是不是西卫的公主如今已经不重要了,慕容哲在大殿上的这一番质疑,对她来说,对战北烈萧凤战北衍来说,不过跳梁小丑而已。 只是有一点她心下有些想不明白,那个试探自己的帕子,她知道那个帕子有问题,却猜不出这问题到底出在哪里,今日何永生也未将此事说出来。还有慕容哲的态度,感觉他的目的并非全然是要将自己置于死地,而是……挑拨她与大秦的关系,让他们对自己产生怀疑。 慕容哲见冷夏的面上悠然沉着,未有半分慌乱,再看殿内其他的人,战北衍眯着眼睛倚在龙椅靠背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萧凤还在嘻嘻哈哈的趴在冷夏的耳朵边说话,战北烈更是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冷夏,对他说的是什么全然不在意。 慕容哲攥紧了拳头,心下暗恨,若是这个行不通,就先把“慕容冷夏”送进烈王府! “本来这是你们两国的事,和奴家没有关系,只是……”就在这时,一直悠然看着好戏的花千托着腮纠结道:“奴家也好奇的很,三皇子说这女子才是真的安宁公主,那三皇子的意思现在要怎么做?” 他抖着手里的帕子站起身,扭腰摆臀的走到大殿之中,对战北烈娇媚的眨了眨眼,轻笑道:“难道,真假公主都嫁给烈王爷?” 花千嘴上说着和他没关系,可是那眼睛在战北烈和两个冷夏之间瞄来瞄去,论谁都能听出其中八卦的味道。 “慕容冷夏”咬着嘴唇再向后退了一步,完完全全的缩在慕容哲身后,脸上羞红了一片,那娇滴滴的怯意直让在场的众人看的直点头,这个胆小懦弱的绝对是真的“废物公主”,没跑了! “娥皇女英,倒也是一桩千古佳事。”突然,自这女子进殿后就没说过一句话,悠然饮着酒的东方润将目光落到“慕容冷夏”的身上,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后,温和笑语:“也该问问公主的意思。” 她着重强调了公主二字,然而这两个字听到“慕容冷夏”的耳里,却让她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同之前的故作姿态不同,她的眼睛跟着闪了闪,避过东方润的目光,悄悄的攥起了拳头。 慕容哲虽觉得疑惑,却没多想,拍着她纤柔的肩膀,劝慰道:“皇妹不用怕,说出你的想法,相信皇上和在座的诸位会还你一个公道!” “慕容冷夏”低着头,由上至下从内而外都给人一种羞羞怯怯唯唯诺诺的感觉,以一把和冷夏完全相同的嗓音,蚊子一样细语道:“本宫……本宫……愿意。” 愿意?最后这两个字说的众人一阵莫名其妙,然而心思转了转迅速明白了过来,这愿意是愿意的前面两个提议,嫁给烈王啊! “呸!”萧凤正和冷夏叽咕叽咕的咬着耳朵,骤然听见这句话,呼的一下站起来,一双杏目狠狠的横了“慕容冷夏”一眼,高声道:“想的倒是美,你愿意,北烈有了冷夏,还用得着你愿意吗?” 慕容哲脸色铁青,在心里破口大骂这大秦的皇后没素质,恨恨的一拂袖,高声说道:“皇后此言差矣,皇妹金枝玉叶又如何能同那个女人相提并论!” “不错!”萧凤还未说话,一声低沉的声音率先响起。 此时众人才反应了过来,这一直以来两个当事人竟没发表过丝毫的意见,好似两个看客一般,观赏着殿内诸人的表演。 “和本王的王妃相提并论……”战北烈站起身,负手而立俯视着慕容哲,一双鹰眸内冷意蔓延,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勾了勾,才冷声嗤笑了一声:“她也配?” 战北烈说这话的时候一丝目光都没分给“慕容冷夏”,狰狞沉厚的杀气压在慕容哲的身上,直压的他喘不过气流下了一滴冷汗。 大秦战神冷冷一笑,温柔的牵起冷夏的手,径自朝着外面大步走去,这戏也看完了,天色也不早了,媳妇该困了。 身后的萧凤看着两人并肩相携的背影,挥舞着拳头欢呼了一声:“北烈好样的!” 再后面的大殿内,每个人心思各异,复杂的目光在两人的背影上掠过,深意无限。 大殿外,钟苍和狂风雷鸣侯在马车前,正讨论着殿内发生的事。 狂风一张刚毅的脸上布满了疑惑:“这个世界竟然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钟苍板着一张扑克脸摇了摇头:“应该是易容术。” 雷鸣撇嘴,以看傻子的目光鄙视着狂风:“哪里一模一样了,小王妃美多了!” 说起这个,狂风连连点头:“这是自然,偶像绝对是独一无二的!” 三人一见到出来的冷夏和战北烈,顿时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狐疑的在冷夏的面上瞄来瞄去,然后再次点点头,果然偶像美的多了! 还有小王妃究竟是不是西卫的和亲公主呢? 冷夏直接无视了三人那三道火辣辣的好奇视线,掀开帘子跳上马车,战北烈顿时被三人直勾勾的眼神引出了警惕性,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 三人望天,王爷,咱们可没肖想偶像的意思。 马车缓缓前行,冷夏将心里的揣测说出来:“慕容哲今天的举动不对劲,不只是想将我这个不受控制的公主赶走,而是……” 战北烈倚着车厢,点头接上:“而是在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 冷夏郑重其事的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我是慕容冷夏。” 这是母狮子对他的解释!战北烈缓缓的弯起了棱角分明的唇,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掌里,轻轻摩挲着,道:“你说过的,你是,也不是。” 这个问题他并不想追根究底,他对冷夏的身份已经有了一个猜测,虽然这个猜测有点匪夷所思,他在等,等冷夏完全的敞开心扉,完完全全的接受他,亲自将这件事告诉他。 战北烈以指腹顺着冷夏手心的掌纹描绘着,声音中含着掌控一切的笃定:“静观其变。” 冷夏歪着头笑了笑,调侃道:“唔,不若将那个女人收进来,一模一样的娥皇女英,战神好福气。” 战北烈顿时黑了一张脸,这母狮子,一点醋都不吃! 他一方面为冷夏对他的信任满心的欢喜,又在另一方面因为冷夏无所谓的态度觉得郁卒,自从喜欢这母狮子以来,他的心眼儿是越来越小了。 战北烈无视掉冷夏话中的戏谑,模糊重点的嗤笑了一声:“一模一样?一个西贝货罢了。” 冷夏看着他这副别扭的模样,越发的觉得有趣,凤眸危险的眯了眯,道:“真的是一模一样,就要收进房里了?” 某人将后槽牙咬的嘎吱嘎吱响,转瞬突然鹰眸一亮,双眼放光直勾勾的瞅着冷夏,母狮子难道是因为吃醋,所以故意在这样激他? 大秦战神惊喜万分,幸福了,傲娇了,小心肝颤抖了,他凑近了冷夏,试探道:“你……在吃醋?” 冷夏轻嗤了一声,懒得理他,闭目养神,开玩笑,杀手之王坚决不能承认自己吃醋! 回到烈王府,冷夏对着跟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十分自觉的迈入卧房的战北烈,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战北烈直接无视了这白眼中蕴含的各种负面情绪,径自走到床榻边上,对着她咧嘴一笑,坐下,再咧嘴一笑,向床内挪了挪,还是咧嘴一笑,脱靴子。 冷夏悠然抱着手臂,也不言语,就看大秦战神靴子脱了,袜子脱了,外袍脱了,只着了件薄薄的里衣掀起被子,钻进去,躺下,然后以那漆黑如墨的眼眸,摆出一副大型流浪犬的无辜小眼神看着她。 冷夏一步一步朝着床榻走去,每一步都似踏在了战北烈的心尖儿上,那颗小心脏忽上忽下扑扑腾腾就快跳出了心房。 看他方才表现的那么淡定,心里绝对是紧张又忐忑的,生怕母狮子一个袖箭飞过来,然后冷着张俏脸大喝一声让他滚蛋。 冷夏走到床边,撇了撇嘴,和战北烈方才一样,径自把鞋袜外袍脱下来,躺了上去,闭眼,睡觉。 嘶…… 战北烈倒抽一口冷气,他这么做不过是同平日一样,携着美好的小愿望试一试,却也知道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他从来没想过母狮子真的会同意他留下来。 手臂一挥,一股内力将烛火熄灭,噗的一声,房间内顿时一片黑暗。 黑暗中,两排白牙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战北烈乐的嘴巴都合不拢,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在咕噜噜冒着幸福的粉红小气泡,喜滋滋的感受着躺在身边的冷夏,这是老子媳妇! 自然,其他的小心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动作是万分不敢有的,他小心翼翼的伸出铁臂,搂着冷夏的腰,另一只大掌找到她的手握在手里,满足惬意的闭上了眼。 唇角缓缓的勾起一抹淡淡的轻弧,冷夏感受着枕边那人的火热温度,也渐渐睡去。 微风轻拂,纱帘飘摇,月光寂寂,满室温馨…… 翌日一早,冷夏就在战北烈火热的怀抱中睁开了眼睛。 身侧的人睡姿极为老实小心,还保持着昨夜睡前的姿势,一臂搂着她的腰,一掌握着她的手,唇角犹自弯着,带着几分满足的笑意。 冷夏的心竟一时因着这笑颤了一颤,这人,自从和自己相处以来一直小心翼翼,从不越界分毫,昨夜只是同榻而眠,就让他开怀成这样。 冷夏轻轻叹了口气,被战北烈握着的手紧了紧,也不再起床跑步,又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床榻上的战北烈缓缓睁开眼,一双鹰眸内喜不自禁,绵绵爱意毫不掩饰的流淌着,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嗯,继续睡觉,抱着媳妇睡觉。 清欢苑外,狂风狐疑的看了看天色,疑惑道:“怎的今天这么晚了,小王妃还没起床跑步?” 雷鸣双拳紧握,目含热泪,感叹道:“这就是爱的力量!” 狂风挠头,不解问道:“啥……啥力量?” 雷鸣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这虎了吧唧的,只有闪电能和我产生共鸣! 狂风回以鄙夷的一瞥,吧唧吧唧的撇了撇嘴,那你还老是拍他脑袋! 战北烈和冷夏再次起床之时,已经快到晌午了,两人之前各自醒了几回,都因为不愿打扰到对方,不敢变换姿势,接着又睡了过去。 战北烈身为大秦战神,自是从来没有过睡懒觉的时候,每天大事小事一大堆,哪里曾这般清闲过。 冷夏上一世身为杀手之王,更是从不会放任自己大睡特睡,每日早晨固定的时间起床开始各项训练,只有保持了身体的最佳状态,才能保住自己的命。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周福站在门口,小声的问道:“王爷,您起了吗?” 听到战北烈应了一声,他在脑子里寻思了半天没想到该用什么来称呼那个女人,只好说道:“西卫找的那假公主……来访。” 皇宫向来是个藏不住秘密的地方,每日皇宫内发生了什么大事,第二日一早准会插上翅膀飞到百姓的茶余饭后去。昨夜宫宴上的事那么严重,今日一早就在长安城中传遍了。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皱了皱眉,问道:“一个人?” “是,丫鬟车夫都被留在了门外,她一个人进来的。”周福撇撇嘴,那个女人还真是和小王妃长的一模一样,摘下面纱的时候可吓了他一跳。小王妃不是真的西卫公主?他对这个是无所谓什么想法的,反正小王妃是咱小王妃就成!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既然那个女人一口咬定自己才是真的公主,自然要来和未来夫婿联络感情,但是她是不是西卫公主自己可是心知肚明的很,竟然还敢单枪匹马的跑到烈王府里,不可谓不是胆识过人。 冷夏轻轻勾起嘴角,笑道:“唔,我去会会她。” 说着就要起身,起到一半突然又倒了下去,揉着酸麻的手臂翻了个白眼,昨日一整夜加今天一早晨,就没换过姿势! 战北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更何况是媳妇不舒服,几乎在冷夏倒下去的一瞬间,他一把将冷夏搂进怀里,眼神真诚无比,一副绝世好丈夫的模样,郑重其事道:“娘子胳膊酸,为夫替你捏捏!” 说完,以极其虔诚的态度上下打着旋给冷夏捏着,那力道不轻不重,那姿态要多低有多低,那眼神儿幸福的冒泡。 冷夏翻了个白眼,一把挥开他趁机吃豆腐的手,在大秦战神无限哀怨的目光中,起身,换衣服。 战北烈回去他的卧房洗漱换衣,冷夏独自去了客殿。 客殿内,身着软银轻罗百合裙的女子轻轻啜着手里的一杯茶,惬意的观赏着烈王府内的装潢摆设,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过头来,那张和冷夏一模一样的脸上带着抹腼腆的笑容。 冷夏不舒服的压下了胳膊上站起的汗毛,骤然见到“自己”这副模样,实在是一个很诡异的感觉。 “慕容冷夏”见到她自己单独来此,脸上的腼腆顿时收了起来,眼中的怯意极快的转变为一种似恨似怨的复杂目光,变脸功夫非同一般。 冷夏没有丝毫的意外,昨日见她在大殿上那般表现,就猜到了她是特意的演出废物公主的胆小懦弱,演技这般好的女人又岂会是个善茬。 冷夏直觉这个女人曾与自己有过交道,这张脸想必是易了容的,可她眼中给自己了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 冷夏直视着她的眼睛,想从中找到几丝端倪,“慕容冷夏”迅速的掩下了眸中的情绪,端着茶盏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冷夏径自走到主座上坐下,并不说话,冰凉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徘徊着,客殿内的气氛一时极为诡异。 “慕容冷夏”在这冷冽逼人的目光下,渐渐开始有些焦躁,她将手中的茶盏放到桌子上,轻轻的吸了口气,转向冷夏,以那和她完全相同的嗓音,率先说道:“本宫……” 这话只说了两个字,就被冷夏唇角的一丝讽刺给打断,“慕容冷夏”紧紧的攥了攥拳,又是这副表情,永远一副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表情,仿佛在她的脚下,其他人皆是蝼蚁! “慕容冷夏”压下心头的羞愤和酸楚,此时只有两个人在此,她也没有必要再装,微微不稳的声音继续说道:“本宫今日是来拜会烈王爷。” 冷夏觉得有趣,她挑了挑柳眉,轻笑了声,语调悠长的问道:“我们认识?” “慕容冷夏”的手指轻轻颤了颤,避过这个话题,径自说着:“本宫一直生活在西卫,又怎么与你这种人相识?” “我这种人……”冷夏唇角弯了弯,轻轻呢喃了一遍,话中有话:“好像你很知道我是哪种人……” 这句话说的极轻,仿似叹息,“慕容冷夏”抬起头,有几分迷惘的眼睛看着她,眼中朦朦胧胧似有水流轻轻涌动,她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斜开眼眸掩饰着自己眸底的情绪,硬声硬气的讥嘲着:“本宫的意思是,你这种卑贱的人!” 冷夏微微一笑,轻缓的声音凉凉的说道:“你的脸是我的,声音是我的,名字也是我的,一个没有自己的人,冠着我的身份的人……” 冷夏每说一句,“慕容冷夏”的脸就白了一分,她突然恨恨的瞪着冷夏,从牙缝里挤出:“谁都能说这句话,只有你不行!” 冷夏笃定的陈述:“你恨我。” “慕容冷夏”冷冷的嗤笑了几声,笑声中带着几分自嘲的味道,既似对冷夏的怨恨,又似对她自己的悲悯,咬牙切齿的说着:“是!我恨你!我要抢走你的一切,你的身份,你的荣华,你的男人,只要能让你不痛快,我就是痛快的!” 她的目光仿似利刃射在冷夏的身上,只是那目光中,冷夏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她竟感觉到了…… 爱慕。 什么东西 冷夏皱了皱眉,有些莫名其妙的审视着她。 方才那一瞬的感觉太过清晰,虽然很匪夷所思,但是她确信自己的直觉,那是爱慕,没错,但是在爱慕中又掺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迷茫,痛苦,怨愤,还有极端的忿恨! 就在这时,客殿外一阵稳健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战北烈到了。 “慕容冷夏”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迅速敛下眸子调整情绪,再次端起桌上的茶盏捧在手里,以防止双手的颤抖露出破绽。 她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眼中的一切已经转变为了楚楚可怜的腼腆羞怯,脉脉含情的目光投向自门口迈进的战北烈。 冷夏眉梢一挑,不由得在心中给了她一个“赞”字,好演技! 战北烈厌恶的无视了那道穿透力极强的目光,大步走向冷夏,坐到她的一侧后,才冷冷的开口:“你来干什么?” “慕容冷夏”眼中含泪,仿似不自禁的轻颤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咬着下唇委屈之极,轻声细语:“王爷……” 战北烈亦是不自禁的颤抖了一下,这是被她给吓的,虽然知道这个女人是个冒牌货,但是她顶着和母狮子一模一样的脸,做出这副娇娇柔柔的样子,实在是让他不能接受。 “慕容冷夏”柔柔起身,泪眼朦胧的看着战北烈,轻语道:“本宫只是想告诉姐姐和王爷,即使姐姐顶着本宫的身份,本宫也不会再追究,三皇子那里,本宫也会好言相劝,断不能因为本宫而伤了两国之间的和气。” 这番话说的是深明大义顾全大局,若是战北烈和冷夏之间有分毫的不信任,都会为这推心置腹的一派心意感动不已。 战北烈只讥嘲的看了她一眼,冷声道:“既然说完了,公主可以走了。” “慕容冷夏”暗中紧紧的攥了攥拳,她就不相信这个男人对她的感情这么深,这么坚定! 她低下头,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漫过尖尖的下巴,悄然滑落,红红的眼睛看向战北烈:“本宫告辞了,希望姐姐和王爷恩爱长久,不要因为本宫而出现了嫌隙,那本宫就愧疚了!” 说完,转身迈着小碎步朝门外走去,那速度比那龟速还慢了几分,那姿态弱风拂柳,那眉梢眼角含情依依,若是外人来此,肯定会以为,冷夏夫妇怎么着欺负她了。 “慕容冷夏”临出门口,又再含羞带怯的回头看了一眼战北烈,那迷迷蒙蒙的羞涩眼神,直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半盏茶后,她又在瞟了战北烈三次、冷夏八次后,终于消失在了王府内院。 战北烈忍住身上毛骨悚然的感觉,狐疑的朝冷夏看了看,他总感觉这个女人看着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酸气,而且是酸气不是因为他而发出,倒像是…… 大秦战神咬着后槽牙狠狠的皱了皱眉,这王府里还有个二愣子没解决,现在竟然连女人也想跟老子抢媳妇? 战北烈磨着牙看向冷夏,老子怎么找了这么个招蜂引蝶的媳妇?还他妈公的母的都有! 冷夏此时也郁卒的很,被一个女人爱慕,实在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顶着战北烈那探照灯一般的眼神儿,翻了个白眼低头喝茶。 “慕容冷夏”前脚出了门,后脚周福就跑进来递上了一张帖子,慕容哲在西卫驿馆内设宴,邀请战北烈赏光出席。 冷夏将请帖合上,塞进战北烈的手里,冷冷笑了笑:“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不单独一人出席,又怎么给他机会?” 战北烈捏着请帖沉吟着,五国大典足足七日时间,如今还是第三日,这慕容哲还真是阴魂不散,昨晚闹出真假公主之事,今日参加五国大典,到了晚上又要在驿馆中摆什么宴席,到底是什么事让他这般迫不及待。 到了傍晚,战北烈换了一身黑色的锦袍,一步三回头的朝着西卫驿馆走去,那看着冷夏的留恋目光,直让她连连翻了两个白眼。 西卫驿馆。 战北烈由迎宾的小厮带着朝内走去,走到宴席大殿的门口,一双鹰目中冷意飞速蔓延,嘴角勾起个冰冷的弧度,好一个宴席,竟是只有他一个人! 偌大的殿内,处处垂着烟碧色的纱幕,晶莹剔透的贝珠帘,微风一起,珠帘叮咚曼妙,轻纱摇曳飘荡,浓郁的香气在殿内弥漫着,充满了旖旎暧昧的味道。 一方巨大的紫檀木圆桌摆在正中央,三个席位紧紧的挨着,这是家宴才会使用的布置。 其中一个席位上,慕容哲着一袭藏蓝色的华贵锦袍,仪表堂堂,英气不凡。 他和冷夏有几分相似的凤眸闪了闪,随即含笑朝战北烈拱手,寒暄着:“没想到烈王爷来的这般早,哲竟没有出去迎接,实在罪过。” 战北烈走到大殿中央,环顾四周,讽刺道:“本王也没想到,这宴席竟是只有三个人。” “自然,这宴席是专程为烈王和皇妹而设……”慕容哲拉开最中央一张席位,做了个“请”的姿势,边说着,边看向大殿后方一座屏风处。 那座硕大的十六扇山水屏风后,一只手拨开长垂的幕纱,绝美的少女轻缓步出,上身只着了一件曳地的细纱抹胸,长长的裙袂随着行走间飘逸如云。 瀑布般的乌发流泻在肩头,半遮半掩住一片朦胧雪白,她的头微微低垂着,一排细齿玉牙轻轻咬着下唇,面颊上升起一层淡淡的红晕,一副美而不自知的羞怯,撩人心弦。 战北烈收回目光,径自坐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面上表情纹丝不动,就连那眼眸中也是除了冷沉还是冷沉,没有一丝的波澜。 “慕容冷夏”心中暗恼,面上不露出分毫,迈着细碎的步子向着两人盈盈走来,款款行了一礼,细声细气:“皇兄,王爷。” 慕容哲咕咚一声吞下口口水,喉结来回滚动着,眼睛黏在了她身上,拔都拔不下来。 “慕容冷夏”朝他递去一个眼色,慕容哲一个激灵醒转了过来,见战北烈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后,极其真诚的执了酒杯,亲自为他斟酒布菜,热络的很:“哲请王爷过来,一是想与王府叙叙旧,二嘛,昨夜殿中出的事情,哲想问问王爷的意思。” 战北烈似笑非笑看了眼酒杯,不做停顿仰头将酒喝下。 慕容哲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一丝得逞的笑意迅速掠去,接着说道:“皇妹的事情没有定论,一直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那假的公主住在王府,也不知她是何人派来的,若真有什么举动,届时你我措手不及啊!” 他言辞凿凿,苦口婆心,战北烈却一句都不接茬,好似他刚刚的话,像是一团气响都没响就放了。 “慕容冷夏”见此,盈盈执起酒杯,乌发自肩头垂落,露出一大片雪白的春光,声音软软的,欲语还休:“夏儿……再敬王爷一杯。” 战北烈唇角勾了勾,顶着母狮子的脸卖弄**,眸中杀气汹涌,再次冷了几分,他浅浅啜了口杯中酒,一边拂袖站起,一边声音冷厉的说道:“酒也喝了,本王……” 这话说到一半,战北烈站起的身子晃了晃,“砰!”的倒在了桌子上。 慕容哲和“慕容冷夏”对视一眼,眼中皆是得逞的狠戾。 此时战北烈已经昏了过去,慕容哲再也受不了了,一把拽过“慕容冷夏”,粗暴的扯开那薄薄的细纱抹胸,迫不及待的翻身压了上去,沙哑的声音喘息道:“妖精!” “慕容冷夏”的眸中含着满满的厌恶,脸上却带着假意的笑容问道:“那个药……他多久能醒?” “最起码还有三个时辰,咱们有的是时间!” “……”大殿内处处充斥着**的味道,喘息声娇yin声声声炙热,此时正忙着的两人,皆没看见那已经昏过去的战北烈,唇角那抹嘲讽的弧度。 烈王府,清欢苑。 冷夏抬头看了看天色,此时已经是亥时了,夜幕深沉,万籁俱静,战北烈居然还没回来。 她蹙了蹙眉,心里不知怎的升起一股烦躁的感觉,猛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一路疾行至西卫驿馆,此时里面静悄悄的,全然没有举办宴席的热闹,门口一个侍卫正嘱咐着两个小厮:“一定把烈王妃请来,就说烈王喝醉了,机灵着点。” 小厮牵着马点头称是,刚走出门,就看见自暗影中大步走来的那个纤细身影,他先是一愣,待看清来人后,面色一瞬间僵住,像是吃了一碗的苍蝇,噎着喉咙又惊又骇。 冷夏面色冷冽,大步从那小厮身侧穿了过去,终于那小厮醒过神来,扔了马大声叩拜道:“奴才参见烈王妃,小的正领命去请您呢,这不您来了,可三皇子还有客,小的先服侍你去偏殿休息片刻吧!” 他低头说着,慌乱的也不敢看冷夏,等他说完并未听到有人回话,这才悄悄抬起头,可哪里还有烈王妃身影! 冷夏一路走来,路上侍卫各个面露骇色,有人大步跑走偷偷去报信,冷夏也不阻拦,只噙了抹冷笑朝里走。 还未进内院的门,就看见一侧房门急乱打开,一个男子一边提着裤子,一边鬼鬼祟祟跑了出来,那狼狈的背影,可不就是慕容哲。 冷夏眼眸眯了眯,纤脚一抬将房门重新踹开。 这是一间相当豪华的厢房,以一架八扇写意屏风分开了内外两间,房内依稀还能闻的到**的气息,外间的床榻上,战北烈和衣仰躺着,眼眸紧闭似是睡着了。 内室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慕容冷夏”罗裳半解衣衫不整快速的朝着外面跑来,脸上犹自带着几分潮红,凤眼迷离,露出的脖颈上四肢上,尽是痕迹。 她一见到在门口的冷夏,眼中的迷离瞬时转变为狼狈和恨意,她一瞬间将情绪掩盖好,撇过头看着战北烈,以一种柔柔媚媚的暧昧语调说着:“王爷他……喝醉了。” 说完,咬着唇低下头,一副难为情的模样。 冷夏冷冷一笑,扫了眼躺在**的战北烈,一步一步走到椅子上坐下来,冷眼看着她,并不说话。 然而那眼中的冷意有如实质一般压在“慕容冷夏”的头顶,一瞬间让她堕入了冰窖,从头到脚被这巨大的冰冷的压迫感,压的冰凉僵硬,压的几乎就要窒息! “慕容冷夏”一颗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从来没有感觉过死亡离她这么近! 她再一次的感觉到了那种让人崩溃不堪的认识,面前的女人是神抵,她高高在上她俯视众生,她手掌乾坤翻手间就能要了自己的性命,在她的眼中,自己……只是蝼蚁。 就在“慕容冷夏”羞愤难当恐慌不已的时候,冷夏带着杀气的声音飘荡在房间内:“我容忍你,是因为可怜你……” 冷夏冷眼瞧着她,目若青锋,含着**裸的讥诮:“一个顶着别人的脸活着的人,一个终日活在黑暗中见不得阳光的人!” “慕容冷夏”心中泣血,只觉得一缕薄冰渗入了心尖,化开丝丝缕缕的暗凉,她向后倒退了几步,几欲崩溃的喃喃着:“谁都能这么说,只有你不行,只有你不行……” 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冷夏却没有分毫的触动,夹杂着冰雹的寒凉声音,毫不留情的揭穿:“因为你爱慕我?” 两人皆没有注意,这句话问出后,床榻上的男人微微动了动,阴森森的气息在周身蔓延着。 “慕容冷夏”大惊失色,指尖微微颤抖,面色顿时凄楚了下来,怆然欲滴,自嘲笑着:“原来你知道?” 冷夏微微虚起了眸子,油灯影影绰绰,点点清光落入眼中,仿似蕴含了整个广袤的星空,她垂下眼睫,摇了摇头,似怜悯,似叹息:“舞蝶……你何苦?” 这个女人正是当初音香楼的花魁,舞蝶。 她猛的抬起头,踉跄倒退了一步,呢喃着:“你还记得我,你还记得我……” 倏尔,那悲哀的神色转变为滔天的恨意,她再次向后退了两步,两手张开似是要抓住什么,然而什么也没抓住,她颤巍巍的手指指着冷夏,声嘶力竭的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你好好的女人不做,为什么要装男人欺骗我的感情!” 当日她暗暗吞服了死士必备的毒药,趁着毒发拼着受了那个侍卫的一掌,重伤逃亡,东楚她不敢回去,她比谁都要知道主子的手段,背叛的死士一旦被找到,迎接她的将是生不如死的日子! 她偷偷逃去了西卫,武功因着毒药的发作已经全都废了,她在一家青楼里做回了老本行,然而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眸,那含着讽刺含着桀骜俾睨的神情总是浮现在脑海中,那人唇角的一丝清浅弧度,那锋芒尽敛却气势如渊的人,她忘不了…… 她被慕容哲看中收进皇子府,也曾想过,就这样吧,一辈子这样吧,然而心头总有几分难平,这么一个蠢货又哪里抵得了那人的分毫,午夜梦回,那人的身影总是出现在她的眼前,她要来见一见他,只要一面就好。 她跟着慕容哲来到大秦,竟是万万没想到她心中的那个人,竟然是个女人! 舞蝶疯狂的大笑着,笑声中含着说不出的凄苦悲凉,“我竟然喜欢了一个女人!我喜欢了一个女人……” 啪! 就在这时,回去换了衣服后,准备来看捉奸戏码的慕容哲没想到竟看到了这样的一场戏,大怒之下一巴掌打向舞蝶的脸颊。 舞蝶“砰!”的跌倒在地,脸上瞬时高高肿起,嘴角流出一道猩红刺目的血痕。 慕容哲一脚狠狠的踢向她,厉声喝道:“你竟敢欺骗本皇子,假冒本皇子的皇妹!拖下去!” 霎时两个侍卫将疯狂大笑着的舞蝶,提着胳膊拖了下去。 待此间没了别人后,慕容哲看了看床榻上依旧昏迷的战北烈,坐到冷夏的对面,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虽然这个女人是假的,但是你是否是我的皇妹,咱俩都清楚的很!” 冷夏眉梢一挑,不语,等着慕容哲继续说下去。 慕容哲暗自得意,以为她这是默认了,接着说道:“你从慕容冷夏那里拿到的东西交出来,此事一笔勾销,你还可以安安稳稳的坐着你的烈王妃之位。” “否则……”他的眸子闪过一丝阴狠,虽然这话没再说下去,却表达了**裸的威胁。 冷夏暗自沉吟,原来如此,他百般手段只因为觊觎慕容冷夏的东西,但她醒来后慕容冷夏除了一身嫁衣,根本什么都没有,那会是什么? 冷夏眼眸眯起,讽刺一笑,道:“一个不受宠的废物公主,竟也有三皇子觊觎的东西……” 慕容哲见她丝毫不为所动,终于恼羞成怒,喝道:“你今日的地位全部拜西卫所赐,我能将你抬上去,一样有办法将你打入地狱,你最好识相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别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冷夏起身,不想再与他纠缠,走至床侧,拽住战北烈的胳膊打横扛到背上,大步就要朝外走去。 慕容哲气的咬断了舌头,猛然上前就要拽住冷夏的胳膊,散着杀气喝道:“今日不将东西交出来,你休想从这里走出去!” 冷夏身体略略一侧,飞快的避开慕容哲的手,冰冷的眼眸扫过他的手,冷冷一笑,淡淡道:“东西我是不会给你的,倒是忠告有一句,不是什么人都能受你的威胁。” 这声音清淡的很,全不着力,然而不知怎么的,慕容哲飞快的放下手,脑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在烈王府外的情形,这个女人,惹不得! 战北烈整个人平衡着趴在冷夏的肩膀上,随着走动,直颠的他胃里呼呼向上冒着酸水。 战北烈忍着胃里的颠簸,嘴角不断的抽搐,母狮子果真是彪悍,竟然就背媳妇一样背着他走在大街上。 此时此刻,战北烈把什么战神的威严全部丢到了脑后,享受的趴在冷夏的肩头上,嘴角不住的朝外咧开,哪个男人有老子这种待遇! 母狮子这小身板,竟然背起自己来毫不费力,战北烈天马行空的想着,呼吸不由的就乱了几分。 原本走着的冷夏忽然步子一顿,唇角浅浅的勾了勾,也不揭破,依旧扛着他向王府走去。 冷夏一路扛着战北烈回了王府,所经过之地不论丫鬟侍卫,皆目瞪口呆嘴角抽搐,目送着前面那个纤细的身影背着高大的男人,大摇大摆的漫步在王府中。 王府内隐在树上的狂风,呆滞的看着远处那个娇小的身影,半张着嘴呢喃着:“果然是偶像……” 雷鸣回过神儿来,盯着远处那个身影,奇道:“小王妃这是去哪?不是清欢苑的方向啊!” 狂风挠挠头,问道:“你有感觉到杀气吗?” 只听“扑通”一声,冷夏背着战北烈走到湖边,两手一甩,肩膀上的那个身影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轰然砸进了湖水里。 战北烈猝不及防灌下几口湖水,大口大口的咳嗽着,脸上摆出一副刚刚醒转的迷糊模样,蹬着水四处看了看,问道:“我怎么在这里?刚才不是在西卫驿馆……” 看着冷夏脸上的戏谑,他一口咽下了后面的话,咧着嘴尴尬的笑了笑,一边向着岸上游去,一边急忙解释道:“我看你背的起劲,怕坏了你的兴致。” 冷夏冷笑一声,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战北烈顿时急眼了,高声叫道:“媳妇!” 等到大秦战神落汤鸡一样的上了岸,穿着一身湿嗒嗒的衣服回到卧房,沐浴更衣后,组织了一番语言到清欢苑认错。 清欢苑的大门紧闭,里面一点灯火都无,只余均匀的呼吸声浅浅的传了出来。 大秦战神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奋斗了那么久昨天才刚有点进展,这一夜就又退了一大步,母狮子这是在明晃晃的告诉他,分居啊! 战北烈一边耷拉着脑袋朝自己的卧房走去,一边使劲儿攥了攥拳,明天哄媳妇! 强吻 同一时间,东楚驿馆。 东方润坐于桌案前,斜斜的倚着靠背,一袭月白锦袍,暗银底纹在烛火下微微浮动。 他把玩着腰间一块玉质通透的环佩,如柳丝般的眸子挑了挑,沉吟道:“你是说烈王被迷晕了?” 面前的一个黑衣人躬身答道:“是,烈王被三皇子和西卫公主带到了一间厢房,后来烈王妃赶到,西卫公主被侍卫押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烈王妃……” 黑衣人想到了那个奇特的画面,嘴角抽了抽,才接着说道:“烈王妃扛着昏迷的烈王回了王府。” 好个有趣的女子,不但死后复活,还在大秦做出这许多惊世骇俗之事,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东方润嘴角含笑,悠然道:“详细说。” “是,烈王被抬进厢房和被扛出的时皆是昏迷状态,想来中间一直未醒,烈王妃到的时候,三皇子急忙从厢房内逃出,看那样子,像是刚经历过**。”黑衣人回忆了一番,条理清晰的答道:“后来烈王妃进了厢房,约么一刻钟的时间,三皇子再次赶到,紧接着西卫公主被侍卫押了下去,后面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烈王妃才扛着烈王出了驿馆。” 东方润将这一系列的情景在脑中串了一遍,大致也猜出了个六七分,不过是慕容哲和那假公主自导自演了个捉奸在床的戏码,战北烈不会如此大意,应该是将计就计,不过是否有别的图谋,倒也难说。 他缓缓一笑,接着问道:“可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黑衣人摇了摇头,尴尬道:“属下不敢离的太近,只远远的看着,至于他们在厢房内的对话,属下不知。” 东方润思忖半响,挥了挥手,黑衣人会意躬身退下,退到一半又顿住了步子,欲言又止。 东方润掀起眼皮瞅着他,语调温和:“说。” 黑衣人踟蹰了几分,略带犹豫的声音说道:“主子,袁甲已经多日没有消息了。” 东方润将手里的玉佩翻了个个儿,缓缓摩挲着,狭长的眸子朝着烈王府的方向望去,渐渐染上丝冷意:“他如今该是在烈王府的暗牢里了。” 黑衣人一惊,虽然心下也曾这般猜过,却没想到竟是真的,既然主子说是那就一定是,主子的判断从来没有错过。 抬手拦下黑衣人还要再说的话,东方润点了点头,道:“此事我自有分寸,袁甲为我出生入死,又随在大皇兄身边多年,我自不会亏待于他。” 黑衣人放了心,无声退了下去。 待房内只剩下东方润一个人,那双空濛如雾的眸子微微眯起了几分,其内笑意和冷意来回交织着。 咔嚓! 手上一个用力,那块通透的环形玉佩,顿时四分五裂。 翌日。 烈王府,书房。 一个娃娃脸的青年满脸兴奋的站在桌案前,兴高采烈的汇报着:“爷,属下在燕秦交界雪山上布下陷阱,百余名北燕使节全部葬落雪山,然后放出消息,乃是那股不明流匪所为,翌日北燕皇室震怒,出兵剿匪,那群流匪已经被一网打尽!” 他忽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看向战北烈的目光含满了崇拜,正是假扮鲜于鹏飞,完成任务回来的闪电。 战北烈满意的点点头,奖励道:“三百两。” 闪电顿时笑眯了眼,当日被小王妃抢劫的银子,终于回来了! 战北烈将目光落向闪电旁边的钟苍,沉声问道:“昨夜,可有收获?” 钟苍将半张信笺放到桌案上,恭敬回禀:“慕容哲向来小心谨慎,昨夜却极为大意,属下照您的吩咐,在他的卧房内搜了一遍,找到了这个。” 战北烈一边将桌案上的信笺拿起来端详着,一边冷笑道:“再小心谨慎的人,算计别人的时候,也会放松警惕。” 这是一张信笺的一部分,周围有焚烧的痕迹,只留下了这一半,上面画了一个并不清晰的图案,仔细辨认倒是能看出来,是一朵水芙蓉。 好看的剑眉皱了一皱,战北烈捏着信笺,呢喃道:“和给母狮子的帕子上绣的那个,一模一样。” 钟苍不解,他昨晚看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只是凭着感觉认为这个绝对有问题,信笺的其他内容都被毁了,独独留下这个图案,必然是极为重要的。 战北烈将信笺捏在手里,起身朝着外面走去,这个东西既然和母狮子有关,还是给她看看为好。 清欢苑。 今日一大早,养好了伤的齐盛五人已经离开王府,追着弑天的脚步剿匪去了,慕二再次留了一封简短却明确的信:走了。 慕二的神龙见首不见尾,冷夏已经见怪不怪,她也曾怀疑过慕二的目的,但是思来想去,自从他出现为止到离开,所作所为倒是没的说,帮了她不少的忙,而且那样一个木讷呆板的人,用战北烈的话说,就是个二愣子,哪来的那么多弯弯心思。 有些事,时间会给予答案。 此时,冷夏倚在竹榻上,手里拿着那块何永生给的帕子,反复端详着,这块帕子有问题,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是否和慕容哲觊觎的那个东西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而且问题出在哪里,现在毫无头绪,是帕子的材质,上面绣的图案,还是针法…… 冷夏耳尖一动,掀起眼皮瞥了进门的战北烈一眼,再次垂下眸子专心观察上面的图样,对于他的到来,直接无视了。 战北烈讪讪的咂了咂嘴,顶着某人浓浓的不欢迎气息,硬着头皮走进苑落,将手中的半张信笺朝她眼前一递,道:“看看这个。” 冷夏接过一看,凤眸内瞬时一闪,竟是一模一样的! 她将两个图案在手中细致的比了比,已经猜到了这是慕容哲那里来的,何永生受慕容哲的意拿帕子来试探自己,如今算是明白了几分,这帕子上的图案该是有一个秘密。 还有这个信笺上其他的内容全部烧毁,很明显那内容是极隐秘的,就是不知道这图案到底有什么秘密,跟他问自己要的东西,是不是有关联。 她低着头看了半响,才淡淡问道:“怎么来的?” 母狮子终于和他说话了,战北烈心下兴奋,说道:“趁着慕容哲忙着算计,吩咐钟苍去找的。” “我早在去之前,就问二愣子拿了秘药和**的解药,后面就算你不出现,我也不会让那个女人碰的。”他向前挪了几步,眼巴巴的看着冷夏,轻启薄唇,唤的缠绵悱恻堪比花千:“媳妇……” 冷夏顿时一个激灵,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抬头望天,这人,越来越没下限了。 正当冷夏感慨着,就见面前的战北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钢牙,从背后猛的掏出一小把……花。 一簇一簇的小花瓣迎风飘摇着,红黄蓝白各种颜色,堆积在一起煞是好看,混合着草木湿气的香味飘进鼻端,想是这人刚刚才采的。 战北烈的脸色比花色还要好看,泛着一抹诡异的红晕,眼睛闪来闪去,尴尬的不得了。 刚才在路上,他苦思冥想怎么哄媳妇开心,正巧路过两个丫鬟手提花篮,大秦战神灵机一动,拦下她们,问道:“你们喜欢花?” 两个丫鬟赶忙行过礼,羞涩的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战北烈接着问道:“别的女人也会喜欢?” 丫鬟顿时蔫吧了,却也实实在在的应了句:“只要是女人,都喜欢!” 待她们走后,战北烈鬼鬼祟祟的朝着后面的小山坡掠去,再下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把五颜六色的花,堂堂大秦战神跑到山坡上摘花,这种事实在是羞于启齿的,不过为了媳妇,拼了! 他雄纠纠气昂昂的将花束背在身后,朝着清欢苑走去,却也担心纠结不已,母狮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啊! 就比如现在,果然应了这句话,冷夏的确不是一般的女人,面色冷淡没有一丝变化,他手里的真花还没有帕子上那朵假花来的吸引人。 战北烈皱着一双好看的剑眉,硬生生的把花往冷夏身前推,一副“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的别扭模样,直看的远处隐在树上的狂风三人嘴角抽搐,爷,你这真的是来哄媳妇的吗? 同样嘴角抽搐的还有冷夏,压下心头不知是欣喜还是好笑的感觉,耸了耸肩,起身朝苑内走去。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死死的瞪着手里的一捧小花,谁告诉他女人最爱花的! 大秦战神磨着牙招了招手,狂风闪电雷鸣三人顿时出现在了面前,鹰眸中一丝杀气闪过,阴森森的声音凉凉的响起:“慕容哲,本王看他很不爽……” 狂风一个激灵,立刻明白了过来:爷这是给咱下了命令啊! 闪电双拳紧握:回来大秦的第一个任务,绝对要办好! 雷鸣歪着脑袋,眼睛一闪一闪的:煎炸炒煮蒸,那个更好呢? 战北烈满意的看着三个手下的神色,慕容哲那厮,害的本王和母狮子一夜回到恋爱前,不整治的你哭爹喊娘,本王就不是大秦战神! 他朝三人投去一个鼓励的神色,三人顿时充满了力量,跃跃欲试,慕容小子,给咱们等着! 此时的慕容哲,正宿醉在长安城中的一家青楼内,一边搂着一个舞女,赤身**左拥右抱,睡的酣畅淋漓。 昨天晚上,慕容哲眼睁睁的看着冷夏将战北烈扛走,只觉得憋屈的不能再憋屈了,那个冒牌货从慕容冷夏的身上得了东西,竟然还敢顶着西卫公主的头衔安安稳稳的做起了烈王妃,可自己竟是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还有舞蝶那个女人,本是他从青楼里高价赎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温柔可人解语花,知道他要对付那个冒牌货的时候,更是主动请缨,怎的知道,竟是个喜欢女人的女人! 慕容哲只觉得自从他到了大秦,这霉运就没去掉过,昨夜越想越憋屈,干脆大袖一挥跑到这青楼里来买醉,佳人在怀,温香软玉好不快哉。 突然,他觉得脑后一凉,周身汗毛都立了起来,瞬间惊醒! 狐疑的四处看了看,摇了摇头,看来是这几日倒霉事多了,已经开始草木皆兵了,转了个身搂紧了一侧的舞女,接着睡。 就在这时,一阵风声吹过,厢房内窗户打开,慕容哲猛的睁开了眼睛,只见三个人影以他看都看不清的速度,自窗外飞速跃进,紧跟着天花板上一个巨大的网兜撒了下来! 两个舞女还不及惊叫一声,已经翻着白眼昏了过去,慕容哲奋起反抗,刚坐起身脚下一紧,整个人临空倒翻被倒吊在了半空中,紧跟着周围变的一片黑暗。 狂风雷鸣和闪电三人,“嘎嘣嘎嘣”的掰着手指,冲着黑布袋里的慕容哲,一脸猥琐的奸笑着。 雷鸣不知从哪里摸出三根巨大的棍子,每一根足有一个婴儿拳头那么粗,哼哼笑着分给两人一人一根。 三人将棍子高高举起,动作默契万分,同一时间狠狠砸下,他奶奶的,破坏咱王爷和小王妃的感情,不敲的你爹妈都不认识你,咱们就不是大秦烈王府战神座下三大暗卫! 三人也不管打的都是哪,反正是哪个地方突出来了,就往哪个地方可了劲儿的敲! 逮着哪儿,敲哪儿! 仨人欢乐的敲着闷棍,一下比一下结实,“砰砰砰砰……”全落在了慕容哲的身上,只听黑布袋里一声一声凄厉的惨叫,撕心裂肺。 仨人敲爽了,累的呼哧呼哧直喘气,狂风擦了把汗,瞪着黑布袋里已经晕了过去的慕容哲,意犹未尽的叹道:“这揍人,也是个体力活啊!” 闪电一脚踢出,将慕容哲蹴鞠一样踢下了窗户,三人一个击掌,一眨眼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这几日,慕容哲呆在驿馆中养伤,连门都不敢出,但凡要见人都是拿一条厚厚的帕子挡着脸,在众人暧昧调侃的眼神中,郁卒的几欲吐血! 那日他醒来之后,只觉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痛难忍,方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像耍猴一样,光溜溜的平躺在大路中间,一双双嬉笑嘲讽的眼睛在他身上转来转去,无数百姓指着他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甚至有几个weixie的男人,流着口水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啊……”慕容哲一跃而起,发动的速度,消失在街道上。 身后传来一阵轰然大笑。 紧接着,西卫三皇子赤身**被扔在街上,满脸开花、浑身青紫的消息好似长了翅膀,飞遍了长安城的大街小巷,为长安无聊的百姓们茶余饭后添了不少乐子。 只要在酒楼茶馆中,无处不存在着这样的对话。 “啥?你不知道?呦,那你可落伍了!” “咋的,你看过?” “别说我看过,你问问在场的,谁没看过……” 每每这样的对话结束,后面跟着的,都是集体嬉闹讨论的画面。 就在慕容哲没脸见人的崩溃煎熬中,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五国大典终于结束了。 晚上,皇宫中举办了一场极为盛大的饯别宴,比之五国大典开幕时隆重了不知凡几,生怕人不知道大秦上下欢欣鼓舞着要送三国离开,走吧走吧,终于要走了,自从你们来了长安,咱这大秦就没消停过。 战北衍坐在御花园的最上首,说了几句半真半假的场面话,自然这真的说的是天气晴好,月圆星朗,五国大典终于也落下帷幕了。这假的可就多了,什么欢迎三国使节常来做客,什么希望五国和平相处,什么祝各位一路顺风…… 等等等等,凡是一切美好的祝愿,基本都是假的,不胜枚举。 这虚伪之极又每逢宴会必说的话结束之后,饯别宴就算是开始了。 众人被这冗长而繁杂的一席话,烦的连连翻白眼,等到终于结束之后,不由得齐齐呼出一口气,心情好自然气氛好,御花园中歌舞升平,舞娘们扭着纤细的腰肢演绎了一曲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比起五国开幕时的诡谲各异暗流涌动,此时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一派祥和热烈气氛。 宴席上,战北衍时刻关注着爱闹爱跳的萧凤,嘴里不住的嘱咐着:“胎气!胎气啊!” 东方润独自喝着酒,狭长的眸子在一众大秦官员的身上不着痕迹的扫过。 花千甩着帕子和身后的众小厮调笑着,摸一把小手,蹭一下前胸,吃豆腐吃的不亦乐乎。 慕容哲带着厚厚的面纱,在周围无数暧昧的眼光中咬碎了一口银牙。 冷夏冷着一张脸,完全无视了旁边战北烈的殷勤,夹来的菜照吃,倒满的酒照喝,好脸?没有! 战北烈抓耳挠腮,一边不住的看着天色,一边想尽办法讨媳妇欢心,肠子都快绞了。 时间就在这样的气氛中缓缓的流过,最后的最后,四国代表人微笑着签下了一个互不侵犯条约。 战北衍、东方润、花千、慕容哲,四人签完条约相视一笑,转身的一瞬各自翻白眼的翻白眼,撇嘴的撇嘴,挑眉的挑眉,冷笑的冷笑,表面上的功夫总是要做足的,到底如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下面的各国使节连同大秦官员一同鼓掌敬酒,然而那脸上的表情都是一个意思,别说你们签约的没当回事,就是咱们看戏的都只当是一个屁放了。 冷夏端起酒盏,掩下唇角那一抹嘲讽的弧度,五国大典,互不侵犯,真正能欺骗的也只有五国的平民百姓了。 就在这时,咻…… 轰! 远处自下而上忽然窜起了一抹灿色流光,拖着长长的尾巴流星赶月般升入了天空…… 轰然炸开! 散开一圈一圈绚烂夺目的涟漪,点亮了漆黑如墨的沉沉夜幕。 紧接着,一朵一朵巨大的烟花高高升起,在空中骤然绽开数层,似流星火雨般划向西方,晕染出片片灿银碎金,火树银花不夜天。 天空被照的一片光亮,仿若白昼,每个人的脸上都被灿烂的光亮映照的一片喜气。 冷夏仰头看着满天的璀璨,缓缓的弯起了唇角,她已经猜到这是战北烈准备的惊喜,弥补那夜被大雨浇灭的烟花。待要找战北烈时,原本呆在一侧的人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 突然,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看那边!” 循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御花园尽头处,原本黑暗的夜幕中,因为被天空上的烟花照亮,现出了一片令人迷醉的花海,大片大片的花海随风飘摇着,以不同的颜色显示出五个大字,显眼耀目。 媳妇,我爱你! 五个大字前面,战北烈一袭黑衣负手而立,面无表情好似即将上战场的煞神修罗,若是仔细看去就能发现,他的肌肉已经是僵硬的,硬着头皮死死的站着,脸上泛起了一片诡异的红晕。 喝! 倒抽冷气的声音齐齐响起,众人揉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这……这……这是什么意思? 在五国大典的饯别宴上,大秦战神当众求爱? 一向铁血争锋的百炼钢,也有变成缠缠绵绵绕指柔的一天? 这么想着,众人朝着冷夏投去的目光,已经不能用崇敬来形容了,这得是多彪悍的姑娘,才能降的住大秦战神啊! 无数的烟花此起彼伏,丛丛簇簇绽放在夜空,星星点点散落开来,夜幕中尽是光芒繁亮。 然而花海前的战北烈,只执着的望着冷夏,眼中荡漾出一层慑人的光芒。 那光华比烟花还要璀璨,好似整个广袤的夜空都落入了其中,令所有的星火都暗淡无光,令一切的繁花碧叶都在他清亮而深邃的眼底,寂灭无声。 冷夏垂下眸子,轻轻的笑出了声,突然向着战北烈大步走去。 她走到战北烈身前,在他紧张而认真的目光下,一把拽住他的衣襟…… 狠狠的,狠狠的,吻了上去! 你是我的人 冷夏垫着脚尖,一手拽着战北烈的衣襟,一手勾住他的脖颈,柔软的双唇迅速而凶狠的吻上了那一双铁唇。 战北烈一愣后,眼中一丝惊喜的光芒飞速掠过,立刻反守为攻。 嘶! 无数的抽气声再次齐刷刷的响起,所有的观众无不面色抽筋眼角狂跳,心中都同时升起了一句话:果然是个彪悍的姑娘啊! 东方润的嘴角挂着兴味盎然的笑意,然而一双如柳丝般狭长的眸子,注视着远处的两人越来越冷。 烟火璀璨的夜幕下,两个身影旁若无人的拥吻着…… 这是两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接吻…… 过了良久,两人的唇同时分开,呼吸急促的望着对方,那目中含着的竟然是棋逢敌手的炙热战意! 两人同时失笑,唇角不自觉的弯起,望着对方一刻也不离。 战北烈的眼眸中渐渐氤氲上爱意绵绵,俯下身子再次贴上了冷夏的柔软双唇…… 冷夏含糊不清的吐出一句话,却让战北烈一双鹰眸满足的眯了起来,含满了笑意,漆黑如墨的眼眸中,盛开出比烟火还要璀璨的花。 “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人!” 月华如练,缠绵的爱意以二人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萦绕在这一方绚烂夜空之上。 五国大典结束了,饯别宴也办过了,三国使节当晚回了驿馆,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启程。 最先离开的是西卫使节,慕容哲在第二天一早,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甚至连面子上的礼仪也没做,带着西卫一同来的人,迫不及待的消失在了驿馆中。 据城门口的侍卫所说,那离开的速度,真是要多快就有多快,仿似后面有啥食人巨兽一般,卷的路上扬起大片大片的烟尘。 到了中午,东方润带着还躺在**养伤的大皇子东方鲁,进宫和战北衍辞行。 东方鲁的伤依旧没好,那一脚踢的极重,别说三年内不能行房,估计没有个三俩月的,就连下床都困难,然而这伤是蹴鞠场上受的,人家越王不也断了腿吗?人家都没追究,你有脸追究吗?再痛再恨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战北衍直接忽视了东方鲁脸上的嫉恨,活该你三年不举,眯着双狐狸眼,笑的一派春风和煦:“一路顺风,下次再来。” 东方润挑着双狭长的柳丝眸子,笑的温软而清润:“自然自然,多谢多谢。” 两人于宫门前假笑交锋,最后难分轩轾同时收功,谁也没占了谁的便宜,平了。 转身的一瞬,战北衍摩挲着下巴,暗自提醒着,以后见了这假的要死的,千万得小心。 东方润眼中空濛如雾,笑意盈盈,这大秦皇室之人,倒是都有意思的很。 临出宫门前,他再次回头对着战北烈送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那里面满满的包含着挑衅,却让战北烈无端的觉得,这挑衅并不仅仅是关于天下…… 走的最晚的是花千,等到花姑娘将那一车一车的所谓“日常用物”收拾好了,太阳都已经下山了。 足足几十辆装的满满的马车,一辆一辆浩浩荡荡的排成长龙,跟在他鲜艳刺眼的挂满了鲜花铃铛的马车之后,一路刺耳的声响惊天动地。 花千一步三回头的朝着长安城看去,倚在四个各色小厮的身上,双目含泪,委屈之极,非歌和阿宣怎么不来送人家。 马车足足行了有百里地,在官道上骨碌碌的欢快前行,花千将在莫宣和萧非歌那里受到的挫折全然抛在了脑后,魁梧、妖媚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的为他垂着肩,阳光机灵的小厮将一枚鲜艳欲滴的樱桃喂进他的口中,温尔的小厮弹着一架古琴,流水般的乐声缓缓飘荡在官道之上。 花千妖娆的倚着车厢,享受着四个风采各异的小厮的服务,舌尖一卷,樱桃顿时被他吸入口中,轻抿红唇,香甜的汁液在味蕾中溢出,花千惬意的眯起眼,一口正要下咽。 忽然车厢一阵剧烈的抖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车外一声**蚀骨的声音紧跟着响起:“花郎……” 噗…… 花千猛的喷出口中的汁液,一颗樱桃核正巧卡在喉咙中,上不去下不来,他剧烈的咳嗽着,憋的一张俏脸紫胀紫胀的,玉拳“砰砰砰”的捶着胸脯。 此时的官道上已经有了秋日颓败的迹象,两侧高大的树木泛了黄,树上的叶子徐徐落下飘逸的飞舞,风一吹过,迎风倒卷,落英如雨。 花千的心就如这秋日的颓败一般,枯萎泛黄,而后“扑扑扑”的败落下来,被马车的轱辘毫不留情的碾了过去…… 官道正中一人背对着使节队伍,泰然而立,然而那高大健壮、伟岸挺拔的身形,花姑娘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 看那虎背,花千心惊肉跳…… 看那熊腰,花千浑身颤抖…… 看那象腿,花千泪流满面…… 啊! 花千瞬时炸了毛,扭曲着面色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惊恐尖叫,一手攥着胸前的衣襟,一手颤巍巍的指着前方的人,结结巴巴:“怎……怎么……是你!” 那人缓缓转过五大三粗的身子,露出一张堆满了横肉十足爷们儿的脸,发出了一声娇柔的人神共愤的轻唤:“花郎……” 琴弦崩断了,按摩手重了,樱桃捏碎了,花千崩溃了…… 远处的一座山峰之上,战北烈和冷夏并肩而立,悠然看着山下的好戏。 冷夏一边摇头,一边“啧啧啧”的咂了咂嘴,语气中不难听出几分对于花千的敬仰:“这口味……” 战北烈唇角含笑,看着水仙二话不说蹦上了花千的马车,看着花千嗷嗷尖叫着躲下马车,看着四个小厮张牙舞爪的跟着躲避,看着整个车队鸡飞狗跳一片狼藉…… 鹰眸中一丝奸诈的光芒闪过,半点罪魁祸首的愧疚都没有,满意的吹了个口哨。 天边一轮斜阳红彤彤的挂着,薄薄的璀璨红霞笼罩在地平线上,一抹好似绽开的红玫,映的天边暖意连绵,夕阳映照重峦,霞光倾斜万山,一片瑰丽。 两人并肩看着天边的夕阳,直到夜幕降临,明月初升,战北烈才搂过冷夏朝着山下走去。 两人经过昨夜的一场求爱拥吻,今日正处于热恋期,战北烈一路笑的见牙不见眼,步子都轻快了几分,几乎是飘在冷夏身边的。 突然,他伸手挡住前行的冷夏,走到他身前半蹲下,宽阔的肩膀对着冷夏,乐呵呵的说道:“媳妇,我背你。” 冷夏唇角不自觉的一弯,既然是她的人了,她也不需要客气!脚下一点,纵身跃至战北烈的背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搂着他的脖子,趴伏着。 战北烈的背宽厚而温暖,他走的很轻很慢,没有半分的颠簸,冷夏趴着趴着,呼吸渐渐变得平稳悠长,睡着了。 战北烈背着冷夏纤细而轻柔的身子,笑眯了眼睛,一边以龟速缓慢前进,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媳妇,咱们……” “咳咳……”战北烈咳嗽两声,鹰眸闪了闪,接着以极小的声音,问道:“啥时候洞房?” 战北烈等了半响,见冷夏没有反应,狐疑的蹙了蹙眉,不会是母狮子生气了吧? 他撇着嘴绞着肠子使劲的想,再次问道:“媳妇,咱们生个男娃还是女娃?” 大秦战神想着小冷夏,眉飞色舞,嘴角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媳妇,还是生个女娃娃吧,跟你一样好看的。” 战北烈自己说的欢快,想的更欢快,坚决不能生儿子,一切男性生物都不能出现在母狮子身边! 夜幕下,男人背着女人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下走去,女人趴伏在男人的背上,睡的香甜,男人静静的说着他的心愿,说的满足…… 这几日,战北烈充分发挥了他的好男人优秀特征,简直比起战北衍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夏吃的饭,战北烈做的,虽然一开始还有很大的瑕疵,不过咱们战神是谁,几次下来什么时候倒油,什么时候放盐,最后加多少葱花,门儿清! 冷夏睡觉时,战北烈铺床,顺便在她熟睡之时担任抱枕,自然了,好几次抱枕的两腿之间都有了奇特的反应,最后免不了要泡冷水澡一炷香时间。 冷夏无聊了,战北烈陪玩,王妃想下棋,陪下!王妃想打架,挨打!总之一切王妃的愿望,那绝对比圣旨还圣旨,家规十条已经被超常演绎的淋漓尽致。 大秦战神竟然是个二十四孝好丈夫,简直让王府里的众人都掉了眼珠子,暗卫们齐齐哀叹,大秦皇室的血脉中,一定有怕老婆的成分啊! 两人皆知道这平静的时光不会太远了,所以近日来将长安城携手游了个遍,虽说冷夏的性子决定了两人不会如胶似漆,但是爱意融融持续升温那是必须的。 这边厢二人甜蜜热恋,那边厢,却是诡谲万分。 长安城郊,密林。 深夜,郊外的空气中透着寒凉,秋风刮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伴着秋蝉衰弱的哀鸣,显得诡异而阴沉。 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紧张的站在密林中央,不时看看天色,不时左顾右盼,警惕而焦灼着,似在等待什么人。 “马侍郎果然准时。”突然,一道清润的嗓音含着浓浓的笑意响起,瞬时为这杀机诡谲的密林,添了几分清。 被称作马侍郎的男人,乃是大秦兵部侍郎马驻英,他霎时一惊,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好家伙,他一直全心注意着四周的环境,这人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这里,功夫该是有多高,或许和战神烈王也差不得几许。 衣袂随风飘扬,在明月洒下的清辉间似水流湛湛涌动,来人一袭银纹月白锦袍,一步一步朝着他走来,好似闲庭信步一般悠然洒逸。 待的近了,才看清了他的容貌,狭长如柳丝的眸子,眉梢淡淡上扬,唇角牵着一抹温软的弧度,正是已经离开了长安的东方润。 马驻英瞳孔一缩,将手里一直攥着的一张信笺抖开,恨声问道:“七皇子这是何意?” 信笺上两行行云流水的墨字,笔触飘逸淡远,却又隐隐含着凌云之势:今夜子时,城郊密林,解药相赠,否命不久矣! 东方润只负手站着,微笑不语,一双空濛如雾的眸子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深不见底。 马驻英狐疑的盯着东方润,看了许久,再次问道:“明人不说暗话,七皇子将这封信留在本官的书房内,为何见了本官又不言语?” 东方润挑着狭长的眸子,温软一笑,嗓音如风絮般轻缓:“润对大秦的边防图,很有兴趣。” 马驻英看他的目光仿似看一个傻子,忽然仰天大笑,笑声在密林中轰然回荡着,他笑的前仰后合,待笑够了,才冷冷的嗤道:“七皇子莫不是痴人说梦!” 东方润全然不介意,一派温和气度,唇边的微笑没有一丝尴尬,极认真的点了点头:“也许……” 马驻英的眼睛闪了闪,皱着眉问道:“七皇子究竟是何意?” 东方润不答反问:“马侍郎可知道桎魂?” “东楚秘药本官自然知晓,中毒后没有丝毫征兆,需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一旦停药声息断绝。若是七皇子约本官来此只是为了说这些莫须有的东西,那么本官不奉陪了!” 马驻英不耐烦的拂了拂衣袖,转身朝长安城大步走去。 身后东方润悠然的声音随着风儿飘了来,仿似叹息:“音香楼那夜至今,三月了……” 马驻英的步子倏地一顿,猛然回过头,惊诧道:“你……你什么意思?” 东方润依旧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轻笑着:“马侍郎是聪明人,何须润明言。” 马驻英半信半疑,低着头思索良久,东方润也不着急,静静等着,目光在四处扫过时,突然眉峰一皱。 那双空濛的眸子里霎时冷意蔓延,脚尖一点,月白银纹流光飞舞,在月色下反射出点点光芒粼粼,朝来时的方向疾速飞掠而去。 树影婆娑,风声呜咽,密林中一片墨色的狰狞。 忽然,东方润飞跃的脚步猛然一顿,硬生生的刹住了身子,唇角弯起一抹温软的笑意,和眸子中氤氲着的冷意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好整以暇的笑道:“烈王爷,别来无恙。” 话音落下的一瞬,原本一片昏暗的密林前方,突然亮起了一片火把,将密林照耀的犹如白昼。 耀眼的火光下,一身墨色锦袍的战北烈凛然而立,棱角分明的唇勾着肃杀的弧度,鹰眸中含着欣赏的光,旁边靠着悠然环臂的冷夏,歪着头眼中一片兴味盎然。 两个身影并肩而立,一高大挺拔,一纤细玲珑,万分的般配和谐。 东方润为这个认知微微皱了皱眉,再看向两人的身后,一排又一排的黑衣侍卫,手持弓箭直指前方,若非他方才察觉到了细微的杀气,及时止住,此时进入了弓箭手的射程区域,绝对会被射成筛子! 他微微一笑,好似面对的全然不是钢刀铁戟,沉着淡定:“烈王爷为了润,可是下了好大的功夫。” 战北烈知道他指的是以官员中毒之事将计就计,引他自投罗网,自动忽视掉他的讽刺,深沉的嗓音说道:“七皇子神龙见首不见尾,难得在此相聚。” 东方润笑的温软,抬头看了看天色,饶有兴致的问道:“烈王爷打算如何招待润?” 战北烈和东方润默默的对视着,两人眼中不知是战意还是冷意,似是无声的较量。半响后,战北烈冷硬而霸道的声音骤然炸响:“祭酒!” 这话落下后,密林中散发出了无边的杀气,氤氲汹涌间,连空气都几乎凝滞了。 聪明人之间,话不必说的那么明白。 东方润前几日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东楚使节离开了长安,此事世人皆知,即便现在将他毙命于此,也没有人知道,即便知道,这问题也找不到大秦的头上。你说你是东方润,谁承认?七皇子可是已经出了长安城的,你是东方润,为何又偷偷摸摸的返回来?可是对大秦有什么图谋? 战北烈这是在间接的告诉他,今天这个局,是个杀局! 就在杀气腾腾汹涌之际,忽然,东方润动了,不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勇武,不是“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然,而是…… 他张开双臂贴着地面向前方飞掠而去,不与任何人正面冲突,不浪费一秒钟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天罗地网的包围圈外冲去,逃跑! 冷夏眉梢一挑,笑道:“这人倒是有趣,不和你硬抗,保住命逃走再说。” 战北烈点点头,沉声道:“能屈能伸,审时度势,这样的人最难对付。” 说完之后好看的剑眉猛的皱起,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转向冷夏的鹰眸含着冲天的醋意,酸不拉几的说道:“不准觉得他有趣。” 冷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直接说:“唔,你最有趣。” 这句带着浓浓的敷衍色彩,无聊无趣无味到令人发指的话,居然顿时让大秦战神舒爽了,傻呵呵的笑着,再看向包围圈中的东方润,都觉得那小子帅了不少。 冷夏望天,突然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那夜脑子被烟花糊了吧! 此时,被包围着的东方润眼看着就要突围而出,他的策略很明显,就是跑! 面对成百上千的烈王府侍卫,还有一个战北烈和一个冷夏,他没有任何把握能正面冲突,只要暂时离开了此地,这个场子以后总能找的回来。 他不与任何人缠斗一心只为突围,虽然轻伤受了不少,却也离着包围圈外只差毫厘,越过了最后这一排人后,全力施展轻功,就能离开。 战北烈一声霸烈之极的冷哼,抽出立于旁边的钟苍腰间挂着的剑,灌注内力向他狠狠的一抛,长剑带着无匹的力道,呼啸着向东方润胸口袭去! 剑势迅猛,同一时间,几个王府侍卫迅速将他所有的退路拦住,眼看着长剑就要射进胸口,东方润当机立断拼着受了旁边人刺入胳膊的一剑,飞快的避开了心口处。 就在这时,空中跳下一条黑影,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东方润身前…… 噗! 长剑入肉的细微声音,此时在东方润的耳中却是那么的清晰,他眼睁睁的看着手下挡在他的身前,心口处那把长剑穿胸而入,嘴里喷出汹涌的血雾,瞪着扩张的瞳孔,含糊不清的呢喃着:“主子……走……” 突然,后方一道袖箭追星逐月般向着他逼近,在空中发出了“咻”的破风声响,此时要躲避已经来不及。 东方润狭长的眸子一片血红,却再也没看那个手下一眼,也没有看那袖箭一眼,他不能让手下白死,头也不回脚下飞速前进,全力施展轻功一路向着密林的尽头飞掠。 哧! 袖箭入体,正中后心! 东方润喷出一大口鲜血,脚下的速度半点不停,借着袖箭的推力速度再快了一分,仿似一道闪电,眨眼就窜至了密林尽头,尽头处,东方润回转头来,露出一个温软的笑容,然而那双空濛的眸子中却含着彻骨的冷意,嘴角流着猩红的鲜血,消失无踪。 战北烈和冷夏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微微蹙起了眉,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升起。 就在这时,牧天牧阳自长安城飞速赶了过来,齐齐躬身行礼:“爷!北燕太子鲜于鹏飞和东楚黑袍人,被救走了。” 需要情调 战北烈面色冷沉,唇角缓缓勾起,轻笑出声:“东方润啊,便是这般情境下,也要摆我一道。” “爷,你的意思是说,他根本一早就知道官员的毒已经解了,这次不过是以自己为诱饵?”钟苍说到一半,又摇了摇头,呢喃着:“不对,如果他知道怎么会没有一点准备,受这么重的伤?” “不,他不知道……”战北烈鹰眸如墨,望着东方润消失的方向,沉声解释道:“不过这个人心思深沉,脑子里弯弯绕绕太多,即便是他自己耍的阴谋,到了收网的时候,也会半信半疑多留个退路的。” 见牧天牧阳的面色上依旧含了几分不解,冷夏笑笑,眼眸中含着睿智自信的光芒,说道:“他这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大秦官员中了毒,自然是好,如果没有,那么咱们费尽心思布下天罗地网之时,烈王府内自然是守卫松懈的。” 牧阳抓了抓头,满脸疑惑的问道:“那他可以在那边救人的同时,这边也给自己留下退路,哪至于伤重至此?” “若是密林中埋伏了别人,本王如何能看不出?”战北烈剑眉一挑,冷冷道:“他一方面心思缜密小心,一方面行事又胆大自傲。东方润从一个卑微无势的普通皇子,一路过关斩将到得如今,在东楚几乎可以说一手遮天。这样的人,骨子里又岂能没有几分傲气,没有几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狂妄?” 三人此时才算听了个明白,即便是敌人,也不由为东方润的所为叹了句,有魄力! 牧阳一拍脑袋,赶忙请示道:“爷,咱们来之前,狂风已经去皇宫请示了皇上,此时全城应该已经封锁了,全力搜捕鲜于鹏飞。” 战北烈不紧不慢的摇了摇头,回忆起五国大殿上花千和东方润一个鼻孔出气的情形,冷笑道:“这个时候,他恐怕早已经出城了,去告诉萧非歌和莫宣,让他们俩一同向南韩的使节队伍追去,问花千要人。” “花千?”牧阳一惊,瞪着眼睛问:“爷,东楚和南韩结盟了?” 冷夏纤细的柳眉挑了挑,想起花姑娘不由得失笑,悠哉的说着:“结盟也好,帮忙也罢,花千那个人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搅屎棍,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他,这等有趣的事他又怎么会不搀和一脚。” “不错!”战北烈望着冷夏,只觉得母狮子怎么看都好看,眼中不自觉的染上了笑意满满,牵起她的手握在手里,点头道:“东方润必定不会安排鲜于鹏飞向北向东走,其他两个方向必要有人接应,尤其是南边,是不是结盟倒也难说,不过这等刺激的事,花千绝对当仁不让。” 说完,好看的剑眉狠狠一皱,捏了捏掌心娇嫩的玉手,酸气冲天的说了句:“不准想别的男人!” 瞧见冷夏瞥来的戏谑目光,大秦战神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撇过头别扭的补充道:“娘娘腔也不行!” 当萧非歌和莫宣接到战北烈的嘱咐时,不约而同的发出了两声毫无形象的哀嚎。 虽说大秦不怕开战,甚至可以说一直在等着开战,但是开战可以,却不能是他东方润给咱们使的绊子! 北燕大秦两方交战,若是东楚此时插上一脚,在背后捅大秦一刀,可以说是防不胜防,所以这追是必须要去追的,坚决不能让东方润那小子占了便宜。 两人一边唾弃着大秦战神居然使用美男计,一边也无可奈何的启程追了过去。 若说花千那个人有什么称霸天下的目标,别说战北烈和冷夏,就是萧非歌和莫宣他们也是不信的,不过花姑娘没事两边搀和搀和,给别人的称霸之路设点障碍,闹点幺蛾子,这是绝对有可能的! 此时的花千坐在他那辆超级闪眼聒噪的马车中,咬着嘴唇攥着帕子,恨恨的瞅着紧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 那马车中没有别人,就一个,水仙! 那日水仙姑娘追了来后,二话不说跳上了马车,牛皮膏药一样粘着他不放,阴魂不散不依不饶死缠烂打,无时无刻不眨巴着一双牛眼,以一把天怒人怨的嗓子缠绵悱恻的唤着“花郎”。 就比如此刻,马车帘子毫无预兆的被掀了开,露出一张十足爷们儿的脸,媚眼一抛,血盆大口一张:“花郎……” 花千顿时抖了两抖,压下胃里稀里哗啦的酸水,“呼啦”一下把帘子放下,恨恨的一跺脚,鼓着腮帮子气道:“本来奴家还有几分抱歉的,他这么对奴家,奴家一定藏好了鲜于鹏飞,死也不还给你!” 就在这时,后方一阵急速的马蹄声传来,花千偷偷的掀开一点点帘子,朝后瞄去,顿时捂着小心肝“刷刷刷”的眨眼睛,那电流“滋滋滋”直接穿透了空气向着来人射去。 两匹骏马齐头并行,上面骑着一袭玫瑰长衫的萧非歌,和一身白色金光闪闪的莫宣,两人风尘仆仆马不停蹄,赶了足足七日,才追了上来。 前面车队已经停了下来,二人一拉缰绳,打马停下,纵身一跃飞掠至眼冒红心的花千面前,无视掉他如狼似虎恨不得扑上来的猥琐眼神儿,言简意赅:“鲜于鹏飞。” 此时的花姑娘大脑呈静止状态,盯着两人口水直流,左看看,右看看,兴奋的不得了,早就把方才发下的豪言壮语给丢到了脑后,一个劲儿的直点头。 玉手一挥,马车中顿时跳下来四个小厮,嬉笑着朝萧非歌和莫宣抛了个媚眼后,朝着车队最后方走去了。 花千玉手交叠呈西子捧心状,玉齿咬着下唇眼睛闪来闪去,终于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阿宣,非歌,你们……你们是舍不得奴家?” 两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忍! 花千见二人没骂他,满足的哼哼了两声,轻叹了口气,哀怨的瞅着他们,娇声说道:“奴家天天想你们……” 两人紧紧攥了攥拳头,忍! 花千满头青丝一甩,帕子一悠,兰花指一翘,**无限:“你们有没有想奴家?” 两人脸色都憋的绿了,忍! 就在这时,四个小厮不但将鲜于鹏飞给带来了,甚至已经自觉的用臭袜子塞住了嘴,提留着他的四肢,五花大绑横着抬了过来。 砰! 鲜于鹏飞被扔到了地上,瞪着惊恐的眼睛不住的摇头,朝着花千呜呜直叫,想破了脑子都想不通,东方润不是交代自己朝南走,有人接应的么?怎么这花国舅带了自己几日,此时又要将他交回大秦的手里。 若是他知道大秦抓回他只不过使用了个美男计,恐怕血都要吐出一升来。 萧非歌抓起地上的鲜于鹏飞,在他杀猪一般的哼唧声中,将他扔上了马背,然后朝着莫宣打了个眼色,走! 莫宣松了口气,终于不用再对着这娘娘腔了,两人以光速飞上了马背,正要前行,后面花千一声千回百转的媚叫响了起来,直叫的两人满身鸡皮疙瘩起了一茬又一茬。 “非歌……阿宣……奴家不要你们走!” 正要起步的骏马顿时停了下来。 莫宣看向萧非歌: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萧非歌回看莫宣:此时不揍,更待何时? 两人以万马奔腾之气势,龙盘虎踞之姿态,饿虎扑羊之动作,冲下马对着花千就是一顿疯狂暴打! 哪儿疼打哪儿,死命的打! 在花千尖利的痛叫中,一炷香后,两人再次飞身上马,马鞭一挥,畅快淋漓的远远奔去,扬起一片灰褐色的烟尘。 花千一边咳嗽着,一边将尘土呼扇开,露出一张毁了容的脸,泪眼汪汪的咬着帕子,盯着两人的背影,满眼的委屈神色。 忽然,花姑娘双目一瞪,惊恐的挥着帕子,高声尖叫:“把那女人带走啊!” 大秦皇宫,御花园。 天气晴好,秋风送爽。 战北衍殷勤的给萧凤倒上一杯茶,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战北烈,说道:“鲜于鹏飞已经处理好了?” 战北烈冷冷一笑,鹰目中含着掌握一切的俾睨,沉声回道:“已经废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写,派人送往北燕,连带着黑袍人杀害北燕公主鲜于卓的证据,和燕秦交界流匪隶属东方润的证据。” 萧凤喝在嘴里的茶,一口喷了出来,呛的连连咳嗽,拍着大腿哈哈大笑:“东方润若是知道他的一番作为,竟被花姑娘那不着调的给掉了链子,那伤估计是一年半载别想好了。” 战北衍宠溺的为她顺着气,嘴里不停的呢喃着:“胎气!胎气啊!” 冷夏眉梢一挑,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才说道:“别小看他,这人不知何时就能摆回这一道,防不胜防。” 萧凤顺了气,大喇喇的挥了挥手,撇着嘴说:“你们这些弯弯绕绕的,老娘是不懂的,累,太累了!” “你对他的评价倒是极高。”战北衍眯着双狐狸眼,冲着冷夏笑的奸诈,说完朝着战北烈眨眨眼,那意思,小心你媳妇爬墙。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皇兄表面清朗实则一肚子坏水儿,想挑拨我和母狮子的感情,没戏!想是这么想,再看向冷夏的目光,不由得带了几分酸溜溜的醋意,那大型流浪犬的眼神儿,怎一个萌字了得! 冷夏失笑,撇过头不看他,心里暗暗记下了战北衍这一笔。 被彪悍母狮子惦记上了的战北衍此时全然不知,继续兴味盎然的在两人间兴风作浪,朝着萧凤努努嘴,咱孩子都快生了,大秦战神居然还没搞定你媳妇,失败,失败! 提起这个,战北烈的心里极端的不是滋味,纠结的肠子都青了,眼角不时地朝着冷夏瞟去,母狮子啥时候才同意圆房! 这道鬼鬼祟祟别别扭扭偷偷摸摸的目光落在身上,冷夏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又在寻思着什么,直接无视!转而看向萧凤,笑道:“还有六个月就要生了吧。” “唔。”不待萧凤回答,战北衍已经摸着她稍稍有些突显的肚子,笑的一脸满足。 笑完再得意的扫过战北烈一眼,那十足的贱样直看的战北烈牙根儿痒痒,不住的在心里呢喃着,好歹是个皇帝,不能揍,不能揍。 “哎……”萧凤歪着脑袋,俯身趴在石桌上,叹气道:“御医说有七成的可能是个皇子,老娘想要个姑娘啊!给她扎小辫儿,戴鲜花,穿好看的裙子,这下梦都碎了,老娘恨啊!” 战北衍摸着她的头,宠闺女一样哄着:“你要喜欢姑娘,咱再生,生一蹴鞠队!” 哄完了眯着双狐狸眼,第一百二十八次的扫过战北烈,那眼中明晃晃的蔑视,那唇角**裸的骄傲,看的战北烈心头一个劲儿的冒酸水儿。 大秦战神暗自安慰着,狮子一胎能生六个,老子的媳妇这么彪悍,早晚生出一窝蹴鞠队! 啊呸,什么叫窝! 反正就是六个小小的冷夏,粉雕玉琢英姿飒爽排成一排,踢蹴鞠! 这么想着,大秦战神那是要多美就有多美,挂着满足到不能再满足的憨笑,眉毛都快飞了起来。 “御医!御医!”就在这时,远处一声咆哮传了过来。 四人转头看去,战北越一边大吼着,一边风风火火的朝着这边飞过来,脸上的表情睚眦欲裂几欲杀人,怀里抱着一个穿着青衣的人,看那身形该是年小刀。 一阵风拂过,战北越已经到了近前,对着冷夏惊慌失措的结巴着:“皇嫂,小菜板……小菜板……她晕了!” 此时的年小刀闭着眼睛躺在战北越的怀里,呼吸倒是平稳,冷夏柳眉一皱,问道:“冷静点,怎么回事?” 战北越已经麻了爪,大眼睛里写满了惊恐,满头大汗,两手紧紧的抱着年小刀,呼吸急促的说着:“她……她刚才还和我打架来着,我没还手啊,我站着让她揍,她抓起一个板凳正要砸我的时候,突然就晕了!” 他似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一边四处看着,一边呢喃着:“怎么突然就晕了呢?她身体一向很好的,揍我的时候特别有力,手劲儿足着呢,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御医!御医呢!都他妈上哪了!” “王爷,老臣在此,老臣来了!”老御医背着药箱,气喘吁吁的一路跑过来。 战北越飞冲过去,一手稳稳的抱着年小刀,一手拽着老御医的领子,呵斥道:“快给她看看!快点!” 一直没说话的战北烈一把拽过战北越,喝道:“放下她,这个样怎么看!小子冷静点!” 战北越一个激灵,平静了不少,赶紧放下怀里的小菜板,紧张的盯着御医给她把脉的手,千万别有事,千万别有事! 御医此时也紧张的不得了,要说起皇室三个主子,他们最怕的绝对是战北越,大秦一霸可是好相与的?想当年,他们都没少被这个小王爷恶作剧整治啊! 半响,老御医呼出一口气,那胸房中的老心脏终于稳住了,“砰!”的跪到地上,笑道:“大喜啊!王爷,这姑娘有喜啦!” 战北越瞪着眼睛,半天反应不过来,喜,什么喜?他妈的,小菜板都昏迷了,你这老东西还说喜! 萧凤一个高蹦起来,“哇”的欢呼一声,在战北衍不住叫着“胎气”的呢喃中,围着年小刀转了几个圈,哈哈大笑,这小菜板,还说老娘是箩筐,看你以后怎么说! 战北烈瞪着双鹰眼,哼哼了两声,这小子,竟然比老子还快!不行,再不跟母狮子圆房,非让这两兄弟笑掉大牙不可!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战北越,浑身颤抖的指着年小刀,支支吾吾了半天说不出话,脸上不知是惊是喜,有……有喜了? 有喜了? 小菜板有喜了? 本王这是要当爹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战北越咧着嘴,两颗小虎牙锃亮锃亮的,笑的鬼哭狼嚎,笑的惊天动地,笑的战北衍连连翻白眼,笑的战北烈恨恨磨钢牙。 就在这时,昏睡着的年小刀被御医的一句有喜,给惊的猛然睁开眼,大眼睛中一丝迷茫闪过,转瞬,变成了泛着幽幽绿光的凶狠。 战北烈,冷夏,萧凤,战北衍,四人极其默契的齐齐退后一步,不约而同的悠然抱起了手臂,幸灾乐祸的看起了好戏,叫你丫得瑟! “啊!你这王八蛋……”年小刀果然没让四人失望,她平躺在竹榻上,额头爆出了条条青筋,仰天发出一声怒吼:“小爷杀了你!” 年小刀一个高蹿起来,又圆又大的眼睛四处扫了扫,突然一亮,几步跑到远处花园中,捡起一块巨大的有棱有角的石头,二话不说朝着战北越砸去! 逮着哪儿,砸哪儿! 战北越终于被脑袋上火辣辣的疼给惊醒了,一蹦三丈高,一边捂着脑袋,一边连连叫着:“胎气!胎气啊!” 看着好戏的四个观众齐刷刷的翻了个白眼,剽窃可耻! 年小刀越发气不打一处来,脸都气的青绿青绿的,撸起袖子一石头砸上他的脑袋,喷了他一脸口水:“生,生你妈个头,你爱找谁生找谁生去!御医!给小爷一包堕胎药,小爷不能丢了祖先的脸!” “你敢!”战北越顿时瞪眼了,当然这眼不是朝着年小刀瞪的,而是对着可怜的太医,仗势欺人又怕媳妇儿的大秦一霸,呲着两颗小虎牙,恶狠狠的咆哮道:“你丫的敢给他,本王今天就剁了你!” 年小刀再次一跃而上,砸了他一脑袋血,冲到老太医跟前,叫嚣道:“你敢不给,小爷给你开瓢!” 老太医惊悚了,老太医颤抖了,老太医脸色惨白惨白的,实在太可怕了,越王和这姑娘,谁说不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噗通一声,老太医白眼儿一翻,吓晕了。 直到回了烈王府,战北烈的脑中还一直回忆着战北越,被砸的满头包还依然笑呵呵甘之如饴的模样,越想心里越不是个滋味,那个长不大的混小子居然也要当爹了! 本王的闺女,居然要叫那小兔崽子生的娃,兄长? 他贼兮兮的朝着一旁的冷夏瞄了两眼,可怜巴巴的唤了声:“媳妇……” 冷夏撇撇嘴,让开了两步,将笼子里的小青一把抓出来,毫不怜惜的背在肩上朝清欢苑外走去,那模样,要多爷们就有多爷们。 战北烈抽了抽嘴角,狗腿儿的跟了上去,坚决表现出爱屋及乌,咧着嘴谄媚道:“这小青,真是越看越好看啊!” 说完,狠狠的皱了皱眉,不知这破蛇是公的母的! 巴着老子媳妇,早晚炖了你! 被那道恶意十足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冷夏肩头的小青顿时警惕了起来,小三角眼中瞳孔一缩一扩的,尾巴尖儿都竖竖着。 冷夏方一转头,战北烈顿时望天,咱啥也没干! 再转过头去,就感觉到大秦战神怨念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无奈叹气,凉飕飕的道:“这圆房……” 圆房! 大秦战神的一双鹰眼顿时瞪的比牛大,闪亮闪亮的,放射出灼灼烈光,似乎看到了圆房在对他招手,战北烈“咕咚”一声,吞下一口口水,等着冷夏说下去。 “这圆房……”冷夏微微一笑,凤眸眯着,一边摸着肩膀上的小青,一边悠然说着:“也是需要情调的,不能说圆就圆。” 此时的冷夏敢对天发誓,她这么说只是想转移一下战北烈的注意力,以为她听见这句话后会深表认同,然后将这件事放一放,以后有了情调的时候,顺其自然。 只是没想到,大秦战神对于圆房的意念如此执着,一双剑眉麻花一样的拧着,双目呆滞着冥思苦想,一步一步僵硬着朝外走去,嘴里还不自觉的低声呢喃着什么。 冷夏竖着耳朵尖儿听着,那句话是:“情调……情调……怎么样才能有情调呢……” 就在冷夏目瞪口呆的无奈中,战北烈神神叨叨的出了苑落,一个关于情调的问题在大秦战神的脑袋里悄悄萌芽。 嗯,圆房也是需要情调的,不能说圆就圆,换句话说:有了情调,就能圆房! 媳妇 关于“圆房不是说圆就圆,也是需要情调的”这件事,大秦战神在思考了良久之后,脸上浮现出了领悟之色,亦是认同,圆房这么博大精深玄奥莫测之事,的确不是说圆就能圆的! 但是这情调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到底要怎么整,是个问题。 鉴于追妻的前车之鉴,大秦战神实在是不想再去询问那些不靠谱的人,奈何此事一直萦绕心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不自觉的烦扰就呈现在了脸上,一干不靠谱人群顿时惊喜了,有情况! 耐不住众人锲而不舍的八卦精神,而且在感情上堪称菜鸟的战北烈对于这件事实在是一筹莫展,所以,就有了下面的这些场景。 战北越和年小刀对于这个问题发起了深刻而剧烈的讨论,最后自然是没有悬念,在战北越捂着脑袋凄惨哀嚎的情境下,年小刀以暴力取得了胜利,抱着胸抖着腿,得得瑟瑟的教育道:“这情调,拳打脚踢就是情,折椅砚台就是调!” 战北衍和萧凤的情形和上面那对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讨论刚刚开始,在萧凤一句反对之后,战北衍已经丢盔弃甲一败涂地,最后还甘之如饴的眯着双狐狸眼,对媳妇的话瞪了瞪眼后,忍痛赞同。 萧凤是这么说的,她撸着袖子拍着桌子晃着脑袋口沫横飞:“这情调,那就是自由!俗话说,生命诚可贵,情爱算个屁,若是换自由,一切不重要!” 还有王府里的一干侍卫暗卫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了一番后,终于统一出了一个结论,由钟苍为代表,板着张扑克脸叙述道:“情调,就是满足偶像的一切需要!” 最后是莫宣和萧非歌,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端起茶盏浅浅的啜了一口,以一副情场老手的神秘模样,言简意赅、短小精辟,一句话总结:“这情调,那就是**!” 专业人士众说纷纭,大秦战神一时也分不出个子午卯丑,只能通通照单全收,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将这些专业意见一一精选,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 圆房,那就要情调、**两手抓,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战北烈咬着笔尖儿苦思冥想,终于整出来了一个圆房计划,满足满意满志踌躇满心欢喜的开始实施了。 冷夏已经好几日没见过战北烈了,自从前几天他神神叨叨的出了清欢苑后,这些日子整个烈王府内都弥漫着一丝诡异的气息,每个人都神秘兮兮的,总是以一种暧昧的期待的崇拜的复杂眼神儿望着她,一副“咱们有大秘密就你不知道”的诡秘感觉。 她这两日也没闲着,虽说那日东方润策划救出鲜于鹏飞和黑袍人,有大部分的原因是出于守卫松懈,但是烈王府的暗牢。于她看来也的确是太不合格了。 她指挥着狂风三人在暗牢里加建了一些隐秘的机关,加强了暗牢的防卫,这样一来,以后便是守卫相对较少的时候,暗牢本身也能提供一部分攻击防御,不会再让敌人如入无人之地。 在狂风三人眼冒星星,再次感叹“偶像果然是偶像啊”的崇拜目光中,冷夏翻了个白眼,朝着暗牢外走去。 忽然,步子一顿,转头问道:“他这几日……” “啊!王爷啊……”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三人大惊小怪的打断,眼睛四处乱飞,一副心虚的模样,雷鸣一拍大腿,极尽夸张的说道:“王爷这几日……忙啊!太忙了!” 闪电恍然大悟,连连说着:“对!太忙了!那边关的布防……还有……还有……” “还有军营要练兵!”狂风紧跟着接上,舔了舔嘴唇,说道:“鲜于鹏飞被送回了北燕,北燕和东楚那得开战啊!” “对!对!开战!”闪电雷鸣一个劲儿点头,说话也顺溜了:“两国开战,正是大秦的机会,爷要忙着讨论军情,边关布防,对,还有练兵!” 冷夏皱了皱眉,似笑非笑的瞥了这几个明显没说真话的一眼,也不再问,出了暗牢。 三人顿时一抖,闪电朝两人打了个眼色,小王妃这是信了没? 雷鸣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你以为偶像像你那么笨啊! 狂风在心里为闪电掬了把同情泪,仰头望天,当时是谁说的来着,只有闪电能和他产生共鸣? 在暗牢内呆了整整一天,此时夜幕已经降临了,弯月如钩,繁星点点,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冷夏拢了拢衣襟,朝着清欢苑走去。 冷夏走到苑外,苑内一片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万籁俱静中,忽然响起了一声悠悠的乐声,低转和缓的曲调泄入苑落,融入夜色,在夜幕下起起落落,淡淡流转。 冷夏步子一顿,微微靠向一侧的参天古树,唇角缓缓的勾了起来,这音色没有箫声的润朗,笛声的清亮,古朴而厚重,似是古埙。 埙声大多皆沧桑悲凉,而这低吟徘徊的乐声中,冷夏竟无端的听出了几分绵绵爱意,仿佛自这寂静的一方小院中,生出了万千繁华的明亮,点点光华落在心间……最柔软的地方。 夜幕阑珊,埙声淡淡。 殿墙之后,隐隐地显出了人形,昏黄的廊灯之下,战北烈从阴影里缓缓步出,掌中握着一个古朴的墨竹纹古埙,宛转沉厚的乐曲从他的唇间流泻而出。 悠悠古曲在凉风中轻吟浅唱,冷夏的唇角含着微微笑意,凤眸渐渐弯了起来,心里似乎都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随着这绵绵沉厚的埙声微微颤动,丝丝缕缕缠绕心头,绕出了情丝万缕,融化了秋夜寒凉。 秋风拂过,参天古树落英飘落如雨,伴随着埙声飞旋落下,带着一种缠绵温软之意。冷夏莞尔,自相识以来的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在脑中浮现…… 埙声呜咽收尾,余音袅袅,在园中回荡。 昏黄的光影下,战北烈如墨的眼底漾开了一波浅浅涟漪,他缓缓走到冷夏身前,牵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摩挲着。 冷夏失笑,已经猜出了几分,歪着头问道:“这是……情调?” 一双鹰眸尴尬的闪了闪,面上微红,战北烈别扭的咳嗽了一声,避而不答,拉着她向苑内走去。 一方圆桌上点着两支红烛,橙黄的光晕影影绰绰,照耀在一片静谧的屋内,以及那圆桌上几道五颜六色令人食指大动的小菜。 两人落座,冷夏托着腮扫了一眼桌面,转而看向对面自进了房间,始终左看看右看看上瞄瞄下瞅瞅,就是不看她的战北烈,柳眉一挑,慢悠悠的问道:“这菜……” “绝对没问题!”不待她说完,战北烈“呼”的一下站起身,迫不及待的说道。 说完后,暗自唾弃了一番,咧着嘴笑笑,一副“我很纯良”的模样,坐回椅子上。 “唔……”冷夏唇角含着笑,眼中戏谑的望着他,向后倚了倚身子,慵懒的靠在椅背上,凉飕飕的说:“没问题?我不过是想问你,谁做的罢了。” 战北烈再次别扭的咳嗽了一声,采取避而不答的策略,极尽镇定的端起桌上的酒壶,给冷夏斟了一杯。 冷夏浅浅的啜了一口,放下酒盏,执起筷子,在两道探照灯一般的目光中,将筷子移到了其中一盘小菜上,夹起,将小菜送到嘴边…… 然后,良久,冲战北烈微微一笑,在他“嘎吱嘎吱”的磨牙声中,将筷子中夹的小菜放回,悠哉的抱起了手臂,挑眉道:“招吧。” 这菜里其实真的没有别的东西,大秦战神是打死都不会承认做菜的食材全部有催情的功效的,也绝对绝对不会承认,这其实就是一道催情宴啊! 战北烈第三次采取了避而不答的策略,情调已经有了,开始**! 他用一双鹰一样锐利的眸子,送去了一个小绵羊般柔软的眼波,嗓音暗哑而魅惑:“媳妇……你真美。” 冷夏笑而不语,西卫第一美女,如何能不美? 战北烈再接再厉:“媳妇,你这件衣服真好看。” 冷夏垂下眼睫,遮挡住眼中的笑意,我每天都是一件白衣。 战北烈不屈不挠:“媳妇……” 冷夏悠然端起酒盏,再啜了一口,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难道是不够露骨?战北烈看着冷夏那悠哉的模样,终于开始疑惑了,狠狠心下了猛料:“媳妇,你胸脯真大!” 噗…… 冷夏一口酒喷了他一脸。 战北烈一把抹去脸上的酒水,心中泣血,说起来容易,想起来也不难,但是真的落实到实处,好像跟他想的不大一样。 他终于决定换一换策略,面上摆出一副英勇就义的悲壮表情,直截了当单刀直入干脆利索:“媳妇,圆房吧!” 冷夏低低浅笑,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走到战北烈身前,俯下身,勾住他的脖颈,吻上那张抿成了一条直线的唇。 良久,唇分,脉脉对望。 战北烈一把抱起冷夏,以光的速度冲到了内室,帷帘拉开,床榻上铺满了旖旎的花瓣,清馥郁的香气盈盈飘荡在空气中。 冷夏被他打横抱在臂弯中,扫了一眼那极有情调的花瓣,凤眸中的笑意逐渐加深。 战北烈将她轻放到**,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好,吞了口口水,刚要行动。 就在这时,冷夏狠狠的皱了皱眉,手在**来回的摸了几下,猛的掀开被单,只见娇嫩美丽的一床花瓣下,密密麻麻的堆积着无数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最让人崩溃的,这东西还都干干巴巴有棱有角,硌的她生疼! 战北烈看着冷夏的一张黑脸,尴尬的一咳嗽,扭着头解释道:“刚才突然想起来,忘了……忘了洒这些,周福急忙去买的,咳咳……成色不太好。” 冷夏伸手就要将这些东西给划拉下去,战北烈顿时跳脚了,急忙拦下她,劝道:“不行不行!媳妇,这个是有讲头的,早生贵子!” 大秦战神已经被闺女想的魔怔了,死死的拦着冷夏,没有这个,万一没有小冷夏咋办。 冷夏眉梢一挑,挑衅道:“唔,大秦战神的能力行不行啊,居然要靠这些?” 战北烈瞬间急眼了,质疑什么都不能质疑老子的能力,媳妇也不行!立马铁臂一挥,将满床的枣生桂子给划拉了下去,恨恨道:“你看我行不行!” 说完狠狠的吻上了冷夏的唇,惩罚性质的厮磨着。 等啊等,战北烈在解,眉头狠狠的拧着…… 等啊等,战北烈还在解,脸上已经憋的通红…… 等啊等,战北烈依旧在解,空荡的房间内他磨牙的声音嘎吱作响…… 终于,战北烈感觉他已经快被烧灼了,一把扯下冷夏的衣袍,解个屁! 衣袍已经被战北烈给撕了开,冷夏虽然彪悍,但是两世为人从来没爱上过什么人,到了此时也难免有几分不自觉的别扭,她闭着眼睛,睫毛轻轻颤抖,等着战北烈的进一步行动。 等啊等,没反应,冷夏柳眉微微蹙起…… 等啊等,还没反应,冷夏的脸颊再次晕红了些…… 等啊等,依旧没反应,房间内冷夏磨牙的声音嘎吱作响…… 终于,她猛的睁开眼,阴森森的眸子狠狠的瞪向对面的战北烈,这人! 冷夏顿时一愣。 只见大秦战神直勾勾的盯着她胸前的,瞳孔仿似小青般一扩一缩,脸上姹紫嫣红缤纷绚烂,高挺的鼻子下两行鼻血哗哗的流淌着。 突然,大秦战神猛的站起身,脚下一点仿若一阵劲风朝着外面狂奔而去,速度之快堪比流星,在半空流下一道隐约的残影后,霎时没了人影。 冷夏微微愣怔半响,错愕的看着自己,一张俏脸顿时黑了个彻底,一口细牙玉齿磨的嘎吱嘎吱响。 回忆了半响后,她拉起已经被褪下的衣袍,唇角不由的勾起了一个好笑的弧度,这人,竟是这般青涩! 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由轻声低笑转变为不可抑制的开怀大笑,笑声响亮回荡在空荡的房间内,清脆如铃。 突然,再次一阵疾风拂过,战北烈已经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速度,冲了进来,站在了她的面前,脸上的表情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冷夏戏谑的望着他,忍不住再次笑了起来。 要问他刚才这点时间都去干了什么,说来也简单,他飞速冲了出去之后,在凉风下终于清醒了几分,想起方才的举动,霎时通红了一张脸。 方要回来的时候,就听见屋内冷夏的笑声,那迈出的步子顿时停了下来,扭曲着面色犹豫不决,这会回去,绝对被母狮子笑死! 丢人! 太丢人了! 其实这事还真怪不得战北烈,二十岁的人了还依旧是处男一枚,在他遇见冷夏的前二十年中,女人这个东西完全是被摒弃在人生之外的。 一方面,他对于女人的定义只有两个字:麻烦! 看看战北衍就知道了,一国皇帝竟是个妻管严,被媳妇吃的死死的,媳妇让他往东,他就不敢朝西,媳妇让他逗狗,他就不敢撵鸡。没事儿犯点小错还要彻夜跪个搓衣板…… 对于这种威严已经被猫叼了的男人,战北烈绝对持的是鄙夷态度。 另一方面,他从十四岁开始,统领秦军百万兵马,领兵征战沙场,几乎可以说,人生的大半时光都是在军营和战场度过的,在那个男人扎堆儿的地方,别说是女人,就连母鸽子都没有几只! 回来长安后,虽然也有不少的官家千金对他极为仰慕,甚至秋波暗送芳心暗许,但是那种养在闺阁中的菟丝花一样的女人,如何能让铁血刚硬的他动心? 两个方面的共同作用下,直到遇见彪悍的母狮子之前,他对于女人那是敬而远之的,对于情爱那是不知所谓的。 所以,大秦战神在门外的时候那是咬碎了一口钢牙,想进去又怕被母狮子笑话,不进去…… 这个问题那就是连想都没想过,压根儿就不可能! 大秦战神一狠心一跺脚,一把擦去脸上的两条鼻血,硬着头皮冲了进去,圆房比天大! 此时,在冷夏戏谑的目光下,战北烈的一张脸,由红转橙转黄转绿转青转蓝转紫,最后再转到了红,头顶都快烧起来了,滋滋滋的冒着烟。 冷夏抱着手臂,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悠然说道:“你不是五岁就看春图了吗?” 那绝对是个误会,天知道那本破书是怎么来的!战北烈顿时一噎,咬着后槽牙恶狠狠的瞪着冷夏,突然两臂一张,再次将她打横抱起,猛的丢到了**。 冷夏看着恼羞成怒的战北烈,越发的笑的不可抑制,双肩微微抖动着,眼眸里都含了泪。 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有多美,脸上染着几片酡红的红晕,凤眸中晶莹剔透,满头青丝铺展在床榻上,肩膀颤抖着令方才穿好的衣袍又松垮了些,露出一片白皙滑腻的莹润肤色,比之床榻上的花瓣更是娇艳了不知凡几。 然而战北烈却知道,他直勾勾的锁着冷夏,一双鹰眸中逐渐燃上了炙热…… 老子的媳妇就在**,战北烈不再迟疑,猛的扑了上去,圆房! 冷夏睁开如丝的媚眼,其内朦朦胧胧一片氤氲,看着隐忍的战北烈,心头不知是个什么感觉,前所未有的…… 满足?或许。 感动?或许。 爱? 冷夏自问,终于得出了结论,应该就是爱了吧…… 她抓住战北烈的头发,将他拉到自己面前,猛然吻上那双薄唇,舌尖沿着唇线轻轻的描摹着,声音带了几分不自知的暗哑:“我准备好了。” 战北烈紧紧的锁着冷夏,两人的目光交织着,交织出一片缠绵旖旎。 就在这时,战北烈突然神色一冷,鹰目锐利的盯着冷夏的胸前,低咒道:“见鬼!” 已经动了情等着他的冷夏,听见这声集震惊、了悟、崩溃、愤恨的咒骂,不由得睁开眼,循着战北烈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前…… 冷夏的柳眉狠狠的皱着,此时她的胸前,竟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个纹身,由无数线条组合在一起,看着竟似一朵既娇艳又清的水芙蓉,两个极端的感觉流水无痕的融合在一起,化作独特的风华。 然而那一枝独秀的凌人姿态,又含着几分清绝,素素地摇曳着,似琼如玉,清脱俗。 这朵水芙蓉绣工极为精致,惟妙惟肖栩栩如生,花瓣微微下卷,其中细蕊分明,盯的久了,看上去越发的灵动,仿似真的一枝妖娆芙蓉绽放于水中,微风拂过,送出阵阵幽幽的冷香。 而最让两人没有头绪的,却是这朵水芙蓉,竟和慕容哲试探冷夏的帕子上绣的,在慕容哲卧房找到的信笺上画的,一模一样! 只不过慕容哲所给的那朵芙蓉,只有一个形态大概,而这朵芙蓉上的线条明确,纹理清晰,似是包含了一个极为复杂的地图。 战北烈和冷夏神色郁卒,先不说这朵纹身上究竟有什么秘密,就说这纹身为何出现的如此诡异,早不出现晚不出现恰是在此时出现,这是为何?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几分莫名的不解,细看这纹身所用的颜料,非红非绿,但颜色煞是鲜艳,竟可隐在皮肤之内如此之久,直至现在才显现出来。 这么多不解的疑团,是不是和冷夏刚刚动了情所致? 两人完全不知道这纹身对于冷夏有没有损害,这无端显现出的水芙蓉,有八成的可能和她动情有关,若真是如此,战北烈不敢想,不敢确定,若是再进行下去,真的发生了什么…… 会不会有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出现? 会不会对冷夏的身体有影响? 战北烈方才的一腔**,被这朵娇艳的水芙蓉刺激的完全枯萎了,他是绝对不会以母狮子的安全来冒险的,就是憋死,也不行! 冷夏无奈的叹了口气,朝着门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大秦战神恨恨的盯着那水芙蓉一阵,烦躁的抓了抓头,猛的朝外冲了出去。 冷水澡! 待战北烈走了之后,冷夏倚在床壁上,研究着胸前的水芙蓉纹身,越看越觉得应该是一张地图,只是这地图该是一个细微的地方,迷宫、地宫、陵墓,或者别的什么…… 冷夏研究了良久,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头绪,只能将这暂时抛在脑后。 战北烈回来的时候,头发犹自滴着水,脸上依旧带着不满的郁闷,直勾勾的盯着她,那小眼神儿,真是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冷夏此时的感觉是又好笑又无奈,却也被这大型流浪犬的眼神儿给萌住了,暗暗翻了个白眼,朝他招了招手。 大型流浪犬顿时朝着“主人”晃了过去,黑着一张脸不时的朝着冷夏的胸口瞄去,那神色,真是恨不得把那朵花给揪出来暴打一顿。 冷夏起身取来一条布巾,在战北烈惊喜的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跪在他身后的**,极难得的为他开始了擦头发的温柔服务。 大秦战神顿时满足了,眼睛眯成了月牙,嘴角翘的比天高,欢脱的哼哼着,享受着媳妇说不定就只有这一次的服务,竟然觉得那纹身也不是那么可恶,圆房以后可以继续,可是母狮子的温柔,那太难得了! 原谅他这没出息的想法吧,悲催的大秦战神已经被母狮子吃的死死的了。 冷夏极尽细致的将战北烈的头发一点一点的擦干,对于她也有这么女人的时候,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这人,不知不觉竟将自己影响至深。 若是在前世,有人告诉她她会有爱上一个人的一天,会有心甘情愿为那人擦干湿发的一天,她必然会冷冷的一笑,以看傻子的目光斜他一眼,问一句:“想死吗?” 她是杀手之王、黑暗霸主,不是这个小小的五国世界的王者,而是地球上六十六亿人口中的杀手之王,她可以于千万人中取敌人性命如探囊取物,她独来独往没有任何人的陪伴也可以活的很好…… 可是此刻,冷夏突然发现,身前的这人竟不知不觉走进了她的生活,乃至生命。 没有了战北烈,可以吗? 答案是可以。 但是还能活的潇洒肆意无牵无挂吗? 冷夏不敢肯定。 此时的战北烈并不知道,他居然在冷夏的心中也占了一个极重要的位置,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直到今天冷夏愿意将自己交给他,他才微微肯定了一点,也许母狮子心里也是有他的。 但是具体有多少,他不敢肯定。当然,冷夏是绝对不会告诉他的,省的这人穷得瑟。 战北烈舒服的哼唧了一声,身子微微后仰,将头靠在冷夏的胸前,感受着一片温软的触感,鼻端飘荡着一股清幽的香气。 他浑身燥热的抓了把头发,心爱的母狮子就在身边,却看得见吃不着! 这他妈的破纹身,要是老子知道是谁给弄上的,挖了你家十八代祖坟! 战北烈叹气一声,可了劲儿的压下心头的**,他可不想再出去泡一次冷水澡了,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但是这深秋的冷水,依然刺骨的很。 不对! 战北烈突然瞪眼了,一双鹰眸中射出了嗜血的寒芒,母狮子的纹身在胸前…… 谁? 是谁? 谁在母狮子胸前纹身? 冷夏感受到战北烈无端散发出的凛凛杀气,挑了挑眉,伸手戳了他一下,那意思:怎么了? 战北烈转头看着她,额头爆出了条条青筋,周身散发着酸气冲天即将炸毛暴走的气息,冷夏脑中一转就知道了他的想法,忍俊不禁。 冷夏饶有兴致的歪了歪头,食指转着他散落的黑发,将脑中残缺不全的记忆扫描了遍,赶紧顺毛,笑道:“这个纹身我的记忆中一点都没有,有极大的可能是幼时纹的。” 战北烈恶狠狠的再瞪了那纹身几眼,从牙缝里挤出:“幼时也不行!” 大秦战神还在脑海中预览着,将那人剁手剁脚抠眼珠,顺带挖祖坟暴尸鞭尸分尸的血腥场景,冷夏将手中的布巾挂到床侧,朝里面躺了躺,拍了拍外面的床铺,那意思,睡觉。 战北烈顿时顺毛了,哼哼着美滋滋的躺下,一臂搂过冷夏的腰肢,一手握着她的手,放在手心微微摩挲着,搂着媳妇睡觉! 月光寂寂,烛火温温,一室温馨甜蜜。 “爷……”就在这时,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传了来,无影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属下求见。” “该死的!”战北烈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梗着什么吐不出咽不下,凶神恶煞的大吼道:“你最好真的有急事!” 分居 战北烈可怜巴巴的看了怀中的冷夏一眼,在她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戏谑目光中,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搂在她腰肢上的手,迈着阴沉的步子朝外走去。 他带着欲要吃人的凶狠气息,呼啦一下把门拉开,铁青着一张俊脸,阴森森的瞪着门外的无影。 无影吞了吞口水,看着他那欲求不满的怨夫脸,心下惊了又惊,王爷不会是正在办事的时候被我打断了吧?关键时刻喊停,那是多要命啊,不可饶恕,绝对不可饶恕! 无影沉浸在疯狂的自责中,冷峻的脸上微微扭曲着,不自觉的拿眼角偷偷的瞄向大秦战神。 这一举动立竿见影的让战北烈的脸,从铁青变成了一片漆黑,恨铁不成钢的磨着牙,老子怎么会有一群这样的手下! 战北烈火冒三丈,恶狠狠的自牙缝中挤出一个字:“说!” 无影立马收回乱瞟的视线,硬着头皮汇报道:“爷,赤疆那边传回军报,北燕这几日已经开始集结军队,估计一月内就要向东楚开战了!” 战北烈应了一声,望着卧房叹了口气,想搂着媳妇睡一觉都不行,他对无影吩咐了声“备马”后,大步朝着自己的卧房行去了,洗漱换衣,去皇宫。 房间里,冷夏听着战北烈的脚步渐行渐远,暗自思索着。 他将鲜于鹏飞废了送回北燕,并附送上了鲜于卓的死因和流匪隶属东楚的证据之后,北燕在他的刻意误导之下,定会认为是大秦救了被流匪打落雪山的北燕太子,鲜于鹏飞口不能言、手不能写,即便是有满腹的真相也说不出来。 再加上东楚黑袍人杀害北燕公主鲜于卓,铁证如山,这样一来,就变成了东楚连番谋害了北燕的太子和公主。 燕人一向被其他四国称为蛮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再加之生性莽撞,肯定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开战势在必行。 先不说大秦会不会趁机插上一脚坐收渔人之利,燕楚两国交战,处于五国正中的大秦必然会受到影响,边关布防等问题皆是迫在眉睫,也许战北烈这几日就要启程去边关了。 冷夏思索了一阵,不再多想,渐渐睡了过去。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晨了,虽然现在的身体基本上恢复到了前世的**成,但她的训练却一天也不愿落下,这是她前世二十年来的习惯,杀手这一行就如夜半临渊,永远与危险同在,一定要随时保持着最佳的状态。 秋日的早晨很有几分萧瑟寒凉,她突然觉得战北烈不在的时候,自己竟是整个人都懒洋洋的,他在爱着自己的同时,亦是在改变着自己。 回到房间,让迎雪简单的准备了一碗粥几个小菜,用过早膳后,冷夏开始沐浴。 战北烈早不回晚不回,偏偏就这个时候回来了。 他在皇宫呆了整整一夜,说不疲累是假的,却也不知怎么的,只要一踏进了清欢苑,满身的疲惫皆烟消云散。 战北烈进到房间,空无一人,从迎雪那里得知冷夏在沐浴,顿时乐的眯起了眼,两排洁白的牙齿闪亮亮的,双目放光的朝着浴房走去。 浴房内蒸汽腾腾,到处都是水雾,只听得到潺潺的水声哗啦啦的响着,战北烈向内走着,绕过一扇硕大的屏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足有百尺见方的巨大浴池边儿上,冷夏双臂平伸搭靠在上面,雪白修长的脖颈向后仰着,微闭着眼睛仿似睡着了,柔和的日光下,睫毛在脸颊投下一小片刷子般的阴影。 池内的水正好没过胸前,隐隐约约能看见水面上泛着涟漪的雪白倒影,瀑布般的长发一半轻轻的飘散在水面上,一半蜿蜒在莹润的肩头,极端的**…… 战北烈咕咚一声吞了口口水,朝着水池中的冷夏大步走去。 冷夏一早就知道他来了,长而卷的睫毛轻颤了几下,顿时…… 大秦战神停下了。 大秦战神脸黑了。 大秦战神磨牙了。 整个浴池内都能听见,他将双拳攥的“嘎嘣嘎嘣”响的清脆声。 只见冷夏的胸前,那昨夜还显现着的纹身已经完全的隐没入身体,丝毫痕迹也不见了。这又再次肯定了他们的推测,这个纹身是因为冷夏动情才出现的,如今情消褪了,纹身也跟着隐没不见。 战北烈黑着脸,再次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将那给冷夏纹身的人诅咒了个遍,自然,也没忘了那人的祖宗十八代。 冷夏瞧见他那副模样,自热也明白了几分,失笑道:“方才沐浴的时候,就发现它已经不见了。” 说完,从浴池里悠然走了出来,要多优就有多优的将浴袍披在了身上,转头看着死命忍着的战北烈,一双凤眸中笑意盈盈,流光溢彩。 战北烈走到冷夏的身前,抱了她一会,搂着她回了卧室。 冷夏取过一本书卷倚在床榻上看着,战北烈就倚靠在她的身侧,闻着她身上幽幽的香气,也拿着本兵书翻着,一时两人皆没言语,但是气氛温馨而静谧。 半响,战北烈将兵书放下,眼巴巴的望着冷夏,好似怎么看也看不够一样,可怜兮兮的说道:“媳妇,我要去边关了。” 果然不出所料,冷夏早就猜到了这件事,也不惊讶,翻过一页书卷看也没看他,淡淡的应道:“唔。” 战北烈等了又等,发现冷夏没有分毫的反应,那眼眸中也没有一丝的不舍,专心致志的看着手中的书,心下顿时沉了沉,咕噜噜的冒着酸水,惩罚性的在她肩头啃了一口。 冷夏终于有了反应,依然没看他,淡淡一挑眉,问道:“唔,几时走?” 她问这话的语气,好似两人不是即将离别,而是“吃过了吗”一般的随意。 战北烈眨了眨眼,郁卒不已,在心里暗自安慰着,母狮子就是这般性格,若是摆出一副泫然欲泣梨花带雨的模样,反倒也不是她了。 她当初被冷夏吸引,就是因着这独立强悍的样子,不像普通的闺阁少女一般菟丝花样的依赖着男人,然而现在,战北烈为着她的独立懊恼万分,狠狠的皱了皱眉。 他叹了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在她额上吻了一吻,才缓缓道:“明日一早就走!” 冷夏点点头,终于歪过头看向他,在他激动的表情中,笑的风轻云淡:“一路顺风。” 战北烈简直无法形容他现在的感受,好似满满的一颗真心小心翼翼的捧到冷夏的跟前儿,却被她毫不珍惜的一把丢到地上,如弃敝履,还顺带着用力踩了两脚,碾成了粉末。 其实这次去边关,他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冷夏一起,但是战局难料,边关的生活又实在是简陋,他又怎么舍得让母狮子跟着他去吃苦。 他忍了几忍始终没忍住,磨着牙问出了心里压着的问题:“你不问我几时回来?” 冷夏心里失笑,面上却不表露分毫,微微歪着头,眨了眨眼悠然说道:“唔,总会回来的。” 战北烈恶狠狠的瞪着她半响,终于抵不过心头上的失落,恨恨的抓起一个枕头,抱着枕头就朝外走去,大步流星绝不回头,那意思太明确了:分居! 看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冷夏弯了弯嘴角,这人,估计都气傻了,枕头哪里没有。 待战北烈出了苑落,她气定神闲的挑了挑柳眉,继续看书。 战北烈若是知道冷夏此时的想法,估计又要郁闷的吐出一升血,他自然知道枕头哪里都有,就他的卧房里都有两个,但是那些枕头和他怀里抱着的能一样吗? 大秦战神要分居,他要让母狮子知道,老子也是有脾气的! 但是想归想,却也知道离了他的母狮子绝对睡的依旧好,然而他是别想睡着了,所以在被她气的七窍生烟的情况下,也没忘了带走一个枕头,晚上抱着怀念怀念,上面有母狮子的味道。 其实说他生气,不如说是失望,战北烈昨天已经认为母狮子的心里也许是有他的,但是今日冷夏就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有?有个屁! 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得不到的时候反倒没有想这么多,然而就在他满心欢喜的以为已经得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竟是做了个梦,春梦,了无痕的春梦,那感觉,整颗心都空了一般。 战北烈一天都没出现在她面前,说到做到,果然是大秦战神,冷夏在睡前这么想了遍,唇角扯开一个恶趣味的笑,一夜好眠。 而大秦战神的卧房中就没有这么安逸了,战北烈第一百二十八次将无影唤了出来,问道:“王妃此时在干什么?” 无影深深的叹了口气,只觉得天都塌了,现在只要王爷一叫他,他就要抖一抖,他这个暗卫统领居然已经沦落到去偷窥了,而且这一窥就窥了一百二十七次! 待无影无奈的僵硬的麻木的报告出“王妃已经睡了”的时候,战北烈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等到无影离开,大秦战神咬着被角抱着枕头恨恨的磨着牙,好你个母狮子,老子说分居,你就真的分居了! 其实他今日好几次忍不住想去清欢苑,面子算什么,媳妇最重要! 但是最终还是忍下了,他将无影唤了来,想知道母狮子那边的情况,是不是和他一样郁闷揪心,好吧,他知道这是妄想,但是最起码也该有一丝闷闷不乐的情绪,只要一丝就好。 战北烈对自己说,只要有一丝,老子就立马过去,什么面子什么骨气,全不要了。 但是结果很现实,将他想去和解的心思轰然炸了个一丝不剩,冷夏安逸的很,该吃饭吃饭,该午睡午睡,下午起来喂了鸽子,逗了小青,还牵着风驰在王府里溜达了一圈,晚上吃过晚饭继续看了会书,早早的睡了。 真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去他妈的惬意! 时间就在冷夏的安眠,和战北烈的怨念中,带着鲜明的对比缓缓度过了。 第二日一早,冷夏神清气爽的起了床,伸了个懒腰洗漱换衣。 突然,门外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挂着两个黑眼圈的战北烈冲进门,二话不说大步走到她面前,抱住她就是一阵狂吻,那是一种气恨到极致却也爱到极致的吻,他贪婪的啃咬着吞噬着冷夏的唇,以一种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的疯狂。 半响后,战北烈松开冷夏,双目紧紧的盯着她,在她的鼻尖极尽珍惜的印下了一吻。 战北烈攥了攥拳,欲言又止,他想问点什么,然而什么都没问,转身,大步朝外走去。 他不想回头,也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就不想再离开。 他也不敢问,生怕这个答案不是他心中所以为的那个。 战北烈出了清欢苑一路向着王府大门走去,走到一半,转身改变了方向,回了他的卧房。 再出来时,钟苍已经侯在了门口,身后站着牧天和牧阳,三人一见到他,顿时嘴角抽搐、眼皮狂跳,肩膀都一抖一抖的,死死憋着笑,汇报道:“爷,行李已经准备好了。” 此时的大秦战神,怀里抱着一个枕头,阴森森的目光扫过三人,看似镇定的“嗯”了一声,朝着外面走去。 三人看着战北烈的背影,终于忍不住“噗”的喷了出来,就见前面的主子步子一顿,然后极尽镇定的再次走去,只是那步子,绝对比方才要大了一倍不止。 战北烈上了那辆战神专属的黑色马车,将枕头小心翼翼的放到坐榻上,珍惜的摸来摸去,也不知道母狮子现在在干嘛,人都走了,总该有几分失落了吧。 这么想完了又不由得暗自唾弃,还鄙夷跪搓衣板的皇兄?你比他还不如! 深秋的天空澄明而安详,两侧高大的树木已经泛黄,树上的叶子徐徐落下飘逸的飞舞,两匹骏马拉着马车在官道上飞速的前进,卷起漫天的烟尘。 这次去边关说急倒也不急,按照他的预测,北燕对东楚开战,准备时间应该要有一个月左右,一个月到达赤疆绰绰有余。 然而怕就怕在事情有变,东方润那小子一肚子弯弯绕绕,鸡贼的不得了,这段时间也够他将伤养个七七八八了,若是到时候给他钻了空子,说不定就是得不偿失。 战北烈脑中分析着这些,然而有一个身影总是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自然,他也不想挥,看不见母狮子,想一想总是好的。 然而越想就越是烦躁,渐渐的整个马车内的气压越来越低,阴森森的向着车外蔓延。 车外的钟苍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老老实实的驾着车,噤若寒蝉,三人不时的打着眼色,朝着车厢内努努嘴,那意思:看爷今天那张晚娘脸,咱们绝对要夹着尾巴做人! 三人泪往肚流,齐齐望天,小王妃,你害的咱们好惨啊! 昨夜一夜没睡,战北烈在车厢的颠簸下,微微眯了一会,抱着枕头睡着了。 突然,马车剧烈的颠簸了一下,紧跟着就听见驾车的电掣欢快的嘶鸣了一声。 战北烈揉着太阳穴起了身,只觉得自从和母狮子分居以来,真是没有一件事顺心,他烦躁的将车帘一把拉开,怒气冲天:“怎么……” 话音戛然而止! 战北烈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方,眼中闪过了无数的复杂情绪,惊讶、怀疑、确认、欣喜、激动…… 一瞬过后,鹰眸中满满的情绪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爱意,嘴角咧出了耳朵根,“嘿嘿”傻笑着,露出两排锃亮锃亮的白牙,极尽温柔的唤道:“媳妇……” 马车之前,冷夏倚靠在官道一侧的枯树下,一身白衣飘然若雪,合着扑簌飘到她的肩头衣角的落英,美的不似凡人,微微歪着头,唇角挂着一丝恶趣味的笑意,眼眸清亮。 她牵着精神抖擞的风驰,后面还跟着狂风雷鸣闪电,三人背着包袱笑的一脸贱样。 冷夏把手里的缰绳朝着狂风一丢,漫步到马车前,在钟苍三人“终于不用对着那张晚娘脸”的悄悄感叹中,纵身一跃跳上了马车,潇洒一挥手:“走!”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马车顿时继续前行。 车厢内,冷夏看着依旧处于梦游状态的战北烈,以及他怀里紧紧抱着的枕头,唇角不自觉的弯了弯,眼眸中尽是笑意盈盈。 直到马车又行了一炷香的时间,冷夏已经开始狐疑了,战北烈才一个激灵从梦游状态中清醒过来,嘿嘿傻笑了两声,猛的扑向冷夏将她搂在怀里。 他已经不需要怀疑了,不需要确认了,不需要问出那个问题了,心里明明白白的有了答案,真真实实的答案,那么明显,那么深刻,那么清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爽朗,越来越狂烈,轰然回荡在空寂的官道上,一地欢脱。 山神 原本战北烈准备日夜兼程的计划,因着冷夏的到来,反倒成了两人的一次蜜月旅行。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四个多月了,这还是冷夏第一次离开长安,一路上自然心情极好,唇角时刻都牵着淡淡的笑意,连带着“媳妇好就是老子好”的战北烈也是如沐春风,眼角眉梢都飞了起来。 此时虽是深秋,草木都凋零了不少,但行驶的途中总会碰见一些怡人的景色。 浩淼无垠的落日湖,湛蓝的湖水碧波荡漾,一直延伸到天际,湖天相接竟分不出哪里是水哪里是天,到了黄昏,一轮红日恰恰镶嵌在碧蓝碧蓝的无涯天际,映的整个湖面金辉灿灿,银鳞耀目。 迎风火舞的丹枫林,漫漫枫叶遮天蔽日,火色的一片,猩猩丹丹,仿若大片丹红的火焰缱绻起舞,沙沙摇曳中层林尽染,染红了萧索落寞的一秋残景,一眼望去,嫣红如火,风光明秀。 战北烈和冷夏一路赏景慢行,悠然惬意。 最先出行的几日,通常白天行一日,到了黄昏夜晚,总能进入一个繁华的城镇,晚上就在城镇内的客栈住下,逛逛夜市,品品小吃,到了第二日继续前行。 直到出了长安有一周多的日子,渐渐的官道上开始荒凉了起来,有时行一日都未必能到达的了城镇,夜宿林间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记得第一夜没碰到城镇,两人不愿睡在马车中,就仰躺在草地上看着漫天繁星,冷夏被战北烈整整一夜紧紧的搂着,死都不松手。 到了第二日一早,冷夏醒来,就瞧见了浑身抓痒的战北烈,她柳眉一蹙,将他衣服撩开,只见身上一片一片被虫子叮咬的痕迹,煞是惊人。 荒山野岭蛇虫自然极多,纵然现在是深秋夜冷,也不排除有蛇虫出没咬着人。 战北烈咯吱咯吱的挠着痒痒,“嘿嘿”傻笑道:“无妨,无妨!” 冷夏顿时明白他是怎么回事,盯着他发红的身子看了半响,心尖儿溢满感动,难得温柔的回道:“辛苦了。” 战北烈顿时舒爽了,心里一甜,美滋滋的眯着眼,什么手酸脚麻全身痒痒全部都瞬间消失,腾的一下站起来,立正答道:“为媳妇服务!” 看着眼前天高云淡,金风飒飒,看着战北烈火热的投过来的视线,冷夏毫不吝啬的赏了他一记浅笑,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之感满满的充斥心间。 车外钟苍三人和狂风三人骑马的骑马,驾车的驾车,偶尔拌嘴互殴,添了许多乐趣。 时间流过,大多数情况下冷夏看着书,战北烈就看着她,沉浸在她的一颦一笑中,哪怕只是个蹙眉的表情,都让他无法自拔。 此时冷夏终于在他一千瓦探照灯般的目光下,不自在的咳嗽了声,转眸瞅去。 战北烈的小心肝儿顿时飘了起来,瞧瞧咱媳妇,那小眼神儿,流光溢彩,好看,真是好看! 冷夏抬手捂着额头,对天翻了个白眼儿,当初怎么会觉得这人霸道凌厉若苍鹰,心思缜密铁血争锋呢? 战北烈的小心肝儿再次飘了飘,瞧瞧咱媳妇,那白眼儿翻的,多优多有气质,好看,真是好看! 冷夏终于受不了了,“砰”的一拍桌子,正要说话,战北烈已经一个高蹦过来,抓着她的手上下左右摸来摸去,心疼道:“媳妇,轻点儿。” 冷夏一边被战北烈抓着手,一边无奈望天,自己是不是找了个麻烦呢! “爷,此地没有客栈茶寮,午时只能粗陋的用些了。”钟苍一板一眼的声音自车厢外响起。 冷夏和战北烈自然都不会在意,两人虽说是皇室身份,但是冷夏本来就不是原装的,尤其在前世,执行任务的时候经历过各种艰苦的环境,对于吃的东西,能填饱肚子就可以。 战北烈更是如此,他人生的大半时间都是在军营战场上度过的,那里的条件更是简陋,平日和边关战士们同宿同吃,若是被围困在山上,有时甚至连稀粥馒头都没有,就连野菜根他都是生吃过的。 两人等了半响,外面还是没有动静。 战北烈撩开车帘,看到的就是六个手下面面相觑的尴尬表情。 钟苍板着张扑克脸,无奈的瞅了闪电一眼,叹气道:“爷,干粮买了,没带。” 雷鸣一巴掌拍在闪电的脑袋,气恨道:“都是你这小子,竟然把干粮落在客栈了。” 闪电摆出一副小媳妇样,对着手指,委屈的嘟囔着:“去北燕也是我,拿干粮也是我,还整天被揍……” 牧天牧阳瞪了瞪眼,心想这小子真是不知好歹,知道你去北燕的时候,咱们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水深火热啊! 光厨房就不知道修缮了几次! 自己可以饿,媳妇绝对不行,战北烈沉吟了番,冲着六人吩咐道:“走到水源边儿停下,钟苍留下,其他人进山打猎。” 众人得了命令,在对闪电的疯狂怨念中,朝山内去了。 战北烈和冷夏在车厢内憋了一上午,虽说悠闲惬意,但肯定是颠簸憋闷的,两人下了马车,并肩在小道上慢慢的踱着步。 战北烈笑的见牙不见眼,只觉得这一路能有母狮子在身边,简直堪比天堂。 冷夏拽着他走到水边儿,洗了把脸,水面上战北烈的脑袋顿时映了出来,两排白亮的牙齿倒影在涟漪中,陈述道:“咱俩有夫妻相。” 冷夏深吸一口气,鄙夷的瞥了他一眼,懒得答话。 战北烈在水里的倒影里比了比,越发的觉得,他和母狮子那就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 就在冷夏的白眼,和战北烈的自娱自乐中,狂风五人就提着猎物大摇大摆的回来了,左手山鸡右手野兔,雷鸣还抓了只獐子,收获颇丰。 几人将猎物朝地上一丢,对着地上的猎物,开始…… 大眼瞪小眼。 猎物是有了,可是谁做,怎么做,这是个问题。 他们可是战神座下的暗卫啊,要说杀杀人打打架探探消息,那绝对是一把好手,可这等厨房里的事哪里干过,哪里需要自己动手来做饭吃? 若是王爷现在的安全有问题,他们一定二话不说冲上前去,哪怕是赴死! 可是对这些玩意儿,那真是束手无策了。 战北烈走过来一看,也是犯了难,他这些日子虽说厨艺进步了不少,每天变着花样的给冷夏做饭,甘之如饴。 但做饭是做饭,他对这野外烧烤还真是没辙。 他拧着眉头想了想,咂了咂嘴,极其的郑重其事,下令道:“上河边儿拔了毛,直接烤!” 钟苍六人眼睛齐齐一亮,王爷果然是王爷啊! 拔毛,这个咱会! 忽然,一声万般无奈的叹息自河边传来,冷夏哭笑不得的看着这七个异想天开的男人,拔了毛直接烤? 那内脏呢?血呢?还有法吃吗? 她虽说也不会做饭,但是对于野外生存却绝对是专家中的专家,前世不知经历过多少孤身一人独闯山林沙漠的情形,在那种地方,别说是烧烤,有时为了保存体力,直接生吃的经验都是有的。 她无奈的摇摇头,径自走到几人中间,两手抓起两只山鸡,朝着河边大步走去。 走了几步,顿了下来,发现他们依旧杵在原地,在七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大喝道:“还不提着兔子跟上来!” 几人顿时明白了,赶紧提着剩下的猎物跟了上去,难道小王妃会处理? 战北烈望着前面冷夏的背影,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想劝她,又怕打击了媳妇的积极性,可是不劝…… 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望秋别庄内的厨房怎么爆炸的,那里面可是有冷夏的一份不可磨灭的功劳! 战北烈站在原地纠结了半响,直到前面的人已经在河边热火朝天的忙活开了,才朝前走去,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只见冷夏蹲在河边儿,两手麻利的将一只已经褪了毛的山鸡开膛破肚,很是熟练的将内脏掏了出来,放进河水里洗了一遍后,递给一边候着的狂风。 在狂风瞠目结舌的念着“偶像就是偶像”的崇拜中,再次抓起旁边的一只野兔,忙了起来。 突然,冷夏柳眉一皱,抬头淡淡的瞥了战北烈一眼,不客气的吩咐道:“杵着干嘛,去生火!” 大秦战神小鸡啄米般点着头,乐呵呵的去捡树枝生火了,瞧瞧咱媳妇,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贤惠,真是贤惠! 冷夏将野兔也收拾好了之后,朝着一侧好学生般蹲着看的钟苍几人挑了挑眉,那意思:会了不? 几人半张着嘴连连点头,一把抓过剩下的猎物,跃跃欲试的忙了起来,冷夏方才怎么做的,他们照着葫芦画瓢,倒也有模有样。 闪电朝着众人眨眨眼,狐疑不已:小王妃怎么会这些? 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一副懒的理他的样子:你见过有偶像不会的不? 闪电想了想,发现还真的没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冷夏失笑,等到猎物全部清理完毕,带着他们走回战北烈的身边,火堆已经生好了,战北烈坐在火堆前傻笑,嘴里念念有词,连冷夏走近了都不知道。 凑着他近了点儿,竖着耳朵尖儿听着,才知道他一直在感叹着:“啧啧……贤惠,真是贤惠!” 冷夏翻了个白眼儿,自从战北烈对她表现出好感,她这翻白眼的次数直线上升,每天都要翻上几个,对于战北烈已经极度的无奈。 挑了一只山鸡,一只獐子,从依旧没回神儿的战北烈手中接过树枝,穿了个串儿,放到篝火上翻烤了起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战北烈一定是不会的。 其他人也跟着冷夏学,看着她什么时候翻个儿,什么时候洒盐,全部是照猫画虎,坚决跟着偶像来。 还在媳妇的贤惠中骄傲沉浸着的战北烈,鼻端飘来一阵浓郁的烤肉香气,顿时惊醒了,一眼就瞧见了递在自己眼前儿的獐子,连连嗅了几下,眉飞色舞的接过。 手中的獐子烤的金黄金黄的,表面油光锃亮,香气四溢,一瞬便将食欲勾了起来。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朝着冷夏缠绵悱恻的唤道:“媳妇……” 见冷夏撇了撇嘴,懒得理他,他也不介意,反正已经习惯了,只要知道母狮子对他好就成! 战北烈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顿时一双鹰眸闪闪放光,外焦里嫩,入口酥香细腻,含着獐子独特的香气,直吃的他心神舒泰,回味无穷。 钟苍几人闻着那香的不能再香的味道,不住的咽着口水,见战北烈吃的香甜,更是迫不及待的就要吃起来。 然而一看自己手中不是黑不溜丢烤焦了,就是半白半红还没熟的东西,怎么也下不去口,只钟苍勉勉强强烤出个凑合着能吃的,还糊了半边儿。 冷夏直接无视了几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战北烈那更是个有异性没人性的,媳妇比天大! 就在这时候,一只鸽子扑棱着翅膀盘旋在众人头顶,战北烈手一招,抓住飞下来的鸽子,取下信筒,看后沉吟了半响。 冷夏挑眉,问道:“如何?” “应是还在准备当中,北燕境内蠢蠢欲动,想来再有半个多月,就差不多了。”战北烈将鸽子放飞,一边啃着獐子肉,一边说道:“东楚那边倒是没什么反应,若说东方润没有警惕我是不信的。” 两人不再说话,东楚那边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此时他们尚且在路上,静观其变就好。 冷夏和战北烈在手下几人怨念的目光中,吃的那叫个神清气爽,尤其是战北烈,乐的牙齿白花花的闪着光,得意洋洋的打了个饱嗝,铁臂一伸,搂着媳妇上了马车。 钟苍几人泪流满面,丢下手中的垃圾,跟着上马、驾车。 马车慢悠悠的行驶在小路上,吃饱了饭,冷夏闭着眼睛休息,就感觉一双不知是疑惑还是心疼的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流连着。 唇角一勾,问道:“怎么?” 战北烈得意归得意,自豪归自豪,但是更多的却是对于冷夏从前生活的心疼,他对于冷夏的身份早就猜了个大概,虽说不确切,却有个模糊的雏形,是什么样的环境让母狮子变成这般? 他再次想起了冷夏睡觉时的警觉,吃饭沐浴时的速度,还有今日,这一手野外生存的烧烤功夫,绝不是一天两天能练的出来的,这是印在了骨子里的习惯,融入了血液中的熟练。 战北烈不想再问,这些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另一方面,也许是并不多么好的回忆。 其实这倒是他多虑的,这些回忆虽然算不得幸福,但是冷夏却从来没觉得痛苦,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冷夏是骄傲的,自己选择的路,不论是否无可奈何,她都绝不后悔。 也许每日高强度到让人咂舌的训练,水深火热朝不虑夕的危险生活,会让不理解的人怜悯,但是她却知道,若是没有这些,她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她生活的一部分,更是生命的一部分。 正是这些,才造就出了杀手之王,冷夏! 感觉腰间被一只大手骤然搂紧,冷夏埋在战北烈的怀里,听着头顶叹气的声音响起:“有我。” 知道战北烈定是误会了什么,她也不再解释,她是黑暗中的王者,单枪匹马独来独往,如今竟然觉得,有一个人站在身边并肩前行的感觉…… 唔,还不错。 冷夏惬意的眯了眯眼,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毫不客气的享受着战北烈的臂弯。 天际上高高的日头渐渐西落,夜幕缓缓的降临,云层厚厚的压了下来,风声大作,空气中弥漫了浅浅的雾气,一片潮湿的味道。 钟苍驾着马车在林间骨碌碌的前行着,突然拉紧缰绳,停了一停,朝着车厢内说道:“爷,那边亮着灯光,应该有人家。” 战北烈拉开车帘,朝着钟苍指着的方向眺了眺,果然,山脚下一片朦朦胧胧的灯火,想来还不只一户人家。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沉吟了番,吩咐道:“要下雨了,过去看看。” 钟苍应了声,马车朝着那边快速的前行。 看山跑死马,看着极近的地方也跑了有小半个时辰,才到了门口。 这是一个不大的村落,坐落在敞开的山脚平地上,只一打量着估计有个十余户的人家,村子虽小,却感觉温馨朴素的很,昏黄的灯光映在村子里,门口坐着拉家常的几个妇女。 此时,这几个妇女都被他们的到来给惊住了,毕竟是偏僻的地方,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豪华的马车,神气的骏马,还有马车外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长的俊,那衣服的料子也是高档的很,别说见过了,想都没想过。 紧接着,马车帘子掀开,走下一个傲岸挺拔的男子,那模样…… 嘶…… 村妇们齐齐吸了口气,只觉得眼睛都不够看了,紧接着,马车上再次走下了一个高挑纤细的女人…… 嘶…… 村妇们已经开始认为自己是在做梦了,这可是画卷上走出来的仙子? 战北烈和冷夏打量了遍村落,再看了看门口坐着的几个村妇,朝钟苍递去一个眼神。 钟苍会意,走上前,虽然依旧板着脸,但语气客气温和:“几位大姐有礼,咱们老爷和夫人路过此地,想在此住上一宿。” 其中一个村妇最先反应过来,一张脸霎时通红,结结巴巴的说道:“有礼,有礼……咱们这里住的地方是有的,可是……简陋的很……” 钟苍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倒无妨,山中寒夜,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成。” 那村妇的脸再红了几分,连连摆手,退了几步局促道:“这可使不得,哪有住一宿就要银子的,咱们不能要,几位客人住下就好。” 冷夏看着其他几名村妇都是一样的表情,眼中没有分毫的贪念,老实而淳朴,当下有了几分好感,说道:“也不只是住宿的银子,还要麻烦几位大姐给咱们准备点干粮。” 那村妇客客气气的收了,连连道谢,将战北烈和冷夏带到她的家里去,钟苍几人就跟着其他的妇人朝村子里面去了。 冷夏和战北烈随着村妇进了最前的院子,院子里不大,一个窝棚里养了几只鸡,零零散散的堆着一些农具,一共有两间房。 村妇指着其中一间,有些羞涩的小声说道:“客人就住在那里吧,另一间是小妇人和当家的住的,这会儿当家的进山了,还没回,咱们偏僻的小地方,也没什么吃的,就给两位杀只**。” 两人道过谢后进了房,房间的确不大,却干干净净。 战北烈的目光在屋内扫了扫,牵着冷夏的手,有些憧憬的说:“等到以后,咱们也找一个山明水秀的地方,养几只鸡,种几亩菜,生几个小狮子。” 说着,想起小冷夏的模样,又不自觉的笑眯眯起来。 冷夏眉梢一挑,倒是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一国王爷竟会想要隐居山野,歪着头问道:“不当战神了?” 外面就传来了淅淅沥沥的雨声,战北烈走到窗边把窗户关上,雨下的不大,细雨如丝,迷迷蒙蒙的,在这乡间小院里,别有一番风情。 他转过头,靠在窗棱上,咧着嘴笑道:“不当了,等到天下太平了,就把这些琐事全扔给皇兄,咱们只管着生小狮子。” 冷夏想着也跟着浅笑起来,应道:“好。” 话一说完,就见战北烈的眼中闪过丝惊喜的光,猛的扑了上来,搂着她躺在**,一个劲儿的傻笑。 冷夏的一双凤眸也弯了弯,这人,原来这么容易满足。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喧哗声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男人的说话声,女人的哭声,吵吵闹闹乱作一团。 两人的眉峰同时蹙了蹙,起身开门看去。 外面一个男人被抬在担架上,村妇扑在他身上大哭着,旁边抬着担架的村民跟着安慰,还有不少的村民站在院外,小声的嘀咕着,每个人的脸上皆是惊恐又无奈的表情。 “山神又发怒了,这牛家男人一经过后山就这个样了。” “作孽啊!咱们这个村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 “快别说了,让山神听见,会将怒的!” 冷夏耳尖微动,听完他们的对话,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两人朝着那个那个担架上的男人瞧去,他躺在担架上,脸色惨白,呼吸急促,脸上涕泪横流,不住的干呕。 此时钟苍等人也听见声响赶了过来,朝战北烈打了个询问的眼色,见他点头后,赶忙从怀里掏出个瓷瓶,二话不说给担架上的男人喂了下去。 村妇一惊,急忙拽着他问道:“你给我当家的吃了什么?” 钟苍给他吃的不过是一些常见的解毒丸,王爷出门他自然在身上备了不少,若是剧毒未必能解,但看他这个症状并非多么严重,想来应该有效,再说这村子中也未必有什么良医,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钟苍给村妇解释了一下,村妇半信半疑的点点头,紧张的看着担架上的男人。 只过了一小会儿,男人的症状便缓解了不少,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 村妇松了一口气,就要给钟苍跪下磕头,哇哇大哭。 冷夏和战北烈见那人基本无恙了,便回了房间,剩下的自然有钟苍等人解决。 不一会儿,钟苍便进门汇报道:“爷,据那妇人说,这个村子得罪了山神,只要进入后山就会感觉到不适,越往里走症状越严重,还有每逢下雨之日,接近后山就会无缘无故的出现那个男人的症状,甚至曾经有几个村民极为严重,竟是死了。” 冷夏在屋子里踱了几步,回忆着方才那人的症状,觉得有几分熟悉,但具体的又想不起来。 而且什么山神这话,她是绝对不信的,像是那个后山存在了什么有毒的东西,越接近毒性越严重。 也许这个东西遇水产生的毒性更强,所以才会如此。 冷夏朝战北烈看了一眼,很明显他也是这个意思,什么山神,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待雨停了,冷夏和战北烈同时唇角一勾,出门朝着后山走去,这么有趣的事两人自然要看个明白。 再说,战北烈是大秦战神,大秦境内的百姓受到苦楚,他自然是当仁不让。 地湿路滑,山风瑟瑟。 战北烈走在冷夏的前面,这样即使有危险最先受伤的不会是冷夏,钟苍分两拨前后跟着,点着火把,将四周照的犹如白昼,一切皆能看个清晰。 方一靠近后山,就能闻到空气中一股刺鼻的味道。 冷夏皱了皱眉,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答案,终于明白那熟悉的感觉是什么了。 山内蜿蜒起伏,越往里面走,这股味道越是浓烈,此时战北烈也凭借这股味道判断了出来。 几人皆有武功,冷夏更是受到过特殊的训练,虽然感觉有一点晕眩,却没有大碍。 山路泥泞,几人缓缓的向内走着,直到空气中无处不充斥着这股浓浓的味道,转过一个山坡,眼前豁然开朗。 面前一片金灿灿的光芒,直刺的众人眯了眯眼睛。 夜半,对月流泪 眼前一片巨大的矿藏,铺天盖地的延伸过去。 淡黄色的粉末,金黄色的晶粒,还有极多巨大的闪耀着金光的矿石,一片金灿灿的海洋,一望无际,映的钟苍手中的火把都黯淡了几分。 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牧天牧阳不可置信的发出了一声惊呼:“这是……硫……硫磺?” 冷夏也不由得挑了挑眉,她的心中早已经有了估测,不说这一路走来熟悉的刺鼻气味,单是那个男人中毒的症状,就是硫磺遇水之后生成的毒性,好在他体内的毒并不深,否则就会向钟苍汇报的那个村民一般,救治无力,中毒身亡。 即便心里已经有了预计,此时这么大的一片矿藏,连绵不绝的显现在眼前,还是让她惊喜了一下。 听着他们的惊叫,冷夏心下疑惑,这片矿藏虽说极大,但是硫磺而已,这个世界并非没有,战北烈两次放的烟花,主材料中就有硫磺。 再看狂风几人的神色,无一不是瞪着眼睛张着嘴,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甚至连钟苍的扑克脸也破了功,嘴角不住的抽搐着。 柳眉一挑,冷夏问道:“不过是硫磺罢了,即便这片的确是矿藏大,也不至于你们这般激动?” 钟苍的嘴角再次抽了抽,硫磺……而已? 战北烈揽过冷夏的肩,有些赞叹的看着面前的漫天金黄,给她解释道:“硫磺在五国中的矿产极少,单说大秦也就只有一个,不过是这片矿藏的几十分之一,硫磺的价格在五国中甚至比金子还要金贵。” 钟苍等人终于把粘在矿藏上的目光给拔了下来,不解的瞧了战北烈一眼,再看向冷夏,王爷这么解释,怎么感觉小王妃好像不是五国的人一般? 在他们看来,小王妃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不是那个废物公主,但也应该是五国中任意一国的一员,王爷的解释让他们的想法再次有了动摇。 或者小王妃一直隐居于深山老林,所以对这些常识并不知晓? 战北烈眼风扫过,看着几人顿时一个哆嗦,将落在冷夏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才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道:“就是因为硫磺的稀少,所以就变成了皇室专用的东西,民间是绝对没有的。” 冷夏仔细回忆,她在长安城中闲逛的时候,倒是真的没看见有卖硫磺的铺子。 还有来到这里五个月来,只听见过两次爆竹声响,一次是大婚当日,一次便是中秋节,冷夏抽了抽嘴角,问道:“你是说,烟花爆竹也是皇室才能用的?” 战北烈以一副“毫无疑问当然如此”的表情说道:“逢年过节和重大的日子,皇室会在长安主街街上燃放爆竹,以示喜庆之意,其他四国皆是如此。” 冷夏再次抽了抽嘴角,不过想了想也就释然了,矿藏这种东西也是按照地域来产生的,尤其是在这个没有任何勘测仪器的世界,五国虽大,但比起现代的世界来说,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 尤其是硫磺,那是伴随着火山喷发产生的矿藏,就连在现代火山喷发代表的也绝对是毁灭,更别说是这个落后的世界,想来这座山应是一座死火山,极为久远之前曾经喷发过,产生了大量的硫磺。 然而随着时间变迁,这里渐渐变成了现在的样貌,甚至后来移居来的村落,也只以为中毒是山神的诅咒。 眼眸中光彩一闪,她歪着头打趣道:“这么说来,你准备的那两次烟花,也是下了大本钱?” 战北烈在一瞬的尴尬过后,顿时骄傲了,昂首挺胸,高声说道:“当然!” 说起这个,六人齐齐憋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王爷为了讨小王妃欢心,几乎将皇宫里储备的硫磺全用尽了,多少工匠连夜赶工制作出的烟花。 就连一向温润的皇上都差点跳了脚,眯着双狐狸眼,连说让王爷带着媳妇滚回边关去,直骂他是个“败家玩意儿”。 莫宣公子更是肉疼的几夜没睡好,天天拿着小算盘在王爷面前“噼里啪啦”的打,哀怨的小眼神儿瞅着王爷,一个劲儿的念叨着“不划算”。 战北烈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咧开嘴角,露出两排白亮的牙齿,乐呵呵的说着:“媳妇,你若是喜欢烟花,咱们把这些弄回去,天天给你放!” 六人瞅着大片的矿藏,再瞅着战北烈那副豪爽的得瑟模样,集体咂了咂嘴,果然是败家,败家啊! 虽说她还真的没多么喜欢这些绚烂一时的东西,但看着战北烈一副邀功献宝的期待表情,冷夏实在是不愿打击他的积极性,跟着扯了扯嘴角,立即转移话题:“那么这些东西,只是用来做烟花爆竹?” 闪电顿时兴奋了,眨着眼睛搓着手,垂涎欲滴道:“王妃,这个东西的价钱可是堪比黄金,虽然没什么大用处,但是节庆日子里也少不了它,若是卖到其他四国去,国库又能充实不少了!” 没什么大用处…… 卖到其他四国去…… 冷夏以手抚了抚额头,再看其他人也皆是这个表情,无比期待的小眼神儿瞅着她,兴奋无比,那意思:将硫磺卖到别的国家,绝对能赚取一大笔军费,小王妃你不会同意王爷将这些东西做成烟花放了吧? 唯独战北烈还在“讨媳妇欢心”和“充实国库”之间来回犹豫衡量着,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无奈的叹了口气,目光转到大片的硫磺上,凤眸中一丝傲然的璀璨闪过,唇角一勾,道:“这个我有大用!” 战北烈拧的紧紧的眉头松开,挑了一挑,他了解冷夏,绝对不会无的放矢,若说有大用,那么一定是有他不知道,而她很了解的用处。 而且母狮子说话从不夸张,说是大用,这个“大”就很值得琢磨琢磨了。 钟苍六人却是疑惑万分,激动的神色顿时萎靡了下来,六张脸苦成了一团,难道小王妃真的是喜欢看烟花? 冷夏也不解释,若是说硫磺除了能制烟花爆竹还有其他的功用,他们也未必能相信,不如等到东西造好直接给他们看效果来的有说服力。 “牧天留下把守这片矿藏,牧阳回长安禀报,带人来挖矿,其他人计划不变,明日一早出发去赤疆。”她沉吟了一番,直接下令吩咐道:“采集好的硫磺一部分送回长安,一部分直接送到赤疆军营,再召集二十名制作烟花爆竹的工匠好手,一齐到军营去。” 六人齐齐望天,小王妃果然是要制作烟花爆竹么? 牧天牧阳眼皮狂跳,欲哭无泪。 他们已经可以预见到,回了皇宫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一定会被腹黑的皇上给整死的,好吧,说不定还没被皇上以阴招整死,已经被莫宣公子那个财迷活生生的给掐死了。 看了一眼战北烈的神色,瞧见他一副“王妃说啥就是啥对的要听不对也要听”的表情,两人彻底无力了,只得高声应道:“是!” 爷啊!你的英明神武究竟哪去了! 冷夏点点头,在六人无限怨念的目光中,满意的看着面前一片硫磺矿藏,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期待,终于有机会在她的本行里一展所长、大显身手。 众人朝着山外走去,突然,冷夏步子一顿,嘱咐道:“挖矿的人不要找普通百姓,要身强体壮并且有功夫的,全身做好防护准备再来。” 他们几人皆是身手不凡,现在只是在这里呆上一个半个时辰,自然无碍,但是若长时间深入矿藏内,必定容易中毒。 其实硫磺本身的毒性并不高,通常是在燃烧时和遇水时才会产生剧毒。 但是普通的村民百姓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身上没有功夫,对于毒的抗性自然是极低。 而且这么大的一片矿藏,再低的毒性成百上千的累积着,也变成了剧毒,也好在这里的村民以为这是山神降罪,从来不敢深入这片后山,也就未曾酿出大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回到村子里,此时已是深夜。 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一轮弯月高悬夜空,迷迷蒙蒙的夜色笼罩在静谧的村庄中,一片恬淡。 房间里,战北烈点起一盏昏暗的油灯,搂着冷夏合衣躺在**,一边一下一下哄孩子一样轻柔的拍着她,一边低声问道:“那个硫磺还有什么用?” 他知道母狮子肯定不是要制作烟花,但也好奇的很,那些工匠除了会做烟花爆竹外,还能做什么? 冷夏歪着头,看着他在昏黄的灯光下闪亮的眼睛,一副那好奇宝宝的模样,莞尔失笑,将她的想法给战北烈解释了一番。 战北烈越听越呆滞,拧着眉头半信半疑,一方面他绝对相信冷夏,她不是个夸张不实的人,说一不二,既然说了出来,就一定能做到。 但是另一方面,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别说听了,连想都没可能想的到! 这更加证实了他心目中的那个想法,那个关于冷夏的来历的猜测。 放在冷夏腰间的手再次紧了紧,战北烈深深的拥着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和……无力感。 若是事实真的如他所想的那般,那么母狮子有没有可能离开,有没有可能一去不回,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没有了母狮子…… 转瞬,一双鹰眸中染尽了嗜血的寒意,若是真的有这么一天,便是与天斗,他也在所不惜! 冷夏感受到他狰狞的杀气,柳眉一皱,叹了口气,凑上去吻上了那抿成一条直线的薄唇,极尽安抚的辗转着。 渐渐的,感觉到他汹涌狂乱的情绪开始平复,身体开始变的火热,暗道不好,赶紧撤了回去,推了推他的胸膛,那意思:镇定! 战北烈气息急促,深深的呼吸了两口气,一双鹰眸便的绿油油的,可怜兮兮的瞅着就躺在身边却看得见摸的到,死活吃不着的母狮子,怨念骤升。 战北烈叹了口气,仰倒在枕头上,吃是别想了,老老实实睡觉吧。 就在这时…… 隔壁的房间中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呻吟声,合奏成了一篇旖旎的乐章。 大秦战神顿时炸毛了,别说一双眼,此时连脸都青绿青绿的了! 这叫什么…… 火上浇油? 落井下石? 屋漏偏逢连夜雨? 整个儿绿成了一棵大头菜的战北烈,对着墙壁嘎吱嘎吱的磨着牙,那声音,比隔壁床板儿的声音还要响,将咬牙切齿诠释了个淋漓尽致! 冷夏不由得喷笑起来,伏在战北烈的肩头笑的打跌,凤眸弯成了月牙儿,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戏谑的瞅着他。 那小眼神儿,要多欢乐就有多欢乐。 突然,战北烈一个翻身猛的将她压在了身下,恨恨的瞪着她,双目“呼呼”的朝外喷着火,一字一顿,凶神恶煞的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威胁的意味十足:“媳妇!” 冷夏远目,这就叫乐极生悲吗? 冷夏顿时严肃了,极其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郑重其事道:“纹身。” 战北烈见她面色肃穆,一双凤眼中却含满了盈盈笑意,气的牙根儿直痒痒,然而这两个字一入耳,瞬间让他蔫儿吧了,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躺回一侧,叹了口气。 冷夏憋着笑,感受到旁边人的燥热,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战北烈睁着眼,盯着天花板,耳边不住的回荡着隔壁的声响。 若是只有这个声响其实也没啥,关键是心爱的母狮子就躺在身侧,衣衫相贴,体温相传,发丝绕在他的肩头颈侧,幽香一缕一缕的钻进鼻翼…… 他的身上几乎要被烈火燃烧了! 终于,在战北烈冒着青烟的烦躁下,声响渐渐的停息。 战北烈呼出一口大气,总算他妈的结束了! 然而这口气还没全部释放出来…… 吱呀吱呀…… 隔壁的床板儿再次摇晃了起来…… 大秦战神此时的感觉简直无法形容,恨不得冲到隔壁一脚踹开他们的房门,破口大骂:“知道你们晚上差点儿经历了生离死别,但是用不用来两次?” 两次? 丫的两次! 太他妈欺负人了! 老子连一次都还没有! 冷夏再次窝在被子里忍不住的轻笑起来,这是不是就叫,倒霉催的? 冷夏笑够了,一双眼睛水蒙蒙的瞧着战北烈,见他哼哼了两声,将头撇过去,一副别扭孩子的模样,又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虽然对于男女之事她前世也没有接触过,但是总是憋着有多难受,这个常识她是绝对知道的,看战北烈死命的忍着,都是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心尖儿溢满了浓浓的甜蜜。 扯了扯别扭孩子的衣袖,在他装模作样的半推半就中牵上他的手,轻声笑道:“要不……再试试?也许那纹身不关动情的……” 别扭孩子顿时不别扭了,猛的转过头,一双鹰眸晶亮晶亮的,衬的烛火都黯淡了几分,一个反扑将冷夏压在了身下,封住了她未说完的话。 他红着眼睛一把将冷夏的衣服扯下,然后…… 大秦战神看见了水芙蓉纹身现身的全过程…… 那朵纹身自冷夏动情开始,一点一点的从胸前显出形态,先是淡粉色的大片花瓣,一层一层的妖娆盛开,紧接着细细的花蕊悄然出现,最后花瓣上的纹理一条一条的清晰起来。 战北烈狠狠的瞪着那朵栩栩如生的水芙蓉,顿时攥紧了拳头,胸膛剧烈的起伏,脑门儿上青筋直跳,一拳轰然砸在床榻上! 然后…… “轰隆”一声巨响,两人同时向下陷落,顺着被砸成破烂的床榻歪七扭八的滚了下去。 农村人家的家具本就不是什么结实材料,战北烈是谁?大秦战神!这老床老榻的哪里经得住他挟着满满的怒火的一拳,自然是眨眼间粉身碎骨了。 关键时刻战北烈迅速翻身,转移到冷夏的身下,抱紧她挡住落地的痛楚,给她当肉垫儿。 落地的一瞬间,冷夏被他抱在怀里并未受伤,就听见身下的人狠狠的吸了口凉气,冷夏暗叫不好,赶忙起身查看。 只见战北烈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后背溢出了点点鲜血,一双鹰眸可怜巴巴的瞅着她,撒娇一般的直哼哼。 她翻了个白眼,将战北烈轻轻的翻过来,后背处几条尖利的木屑全数扎进了皮肉,鲜血淋漓的让人心惊。 冷夏知道这个时候实在不适合笑,但是怎么也忍不住,在战北烈哀怨的目光中,银铃般的笑声轻轻飘荡,飘的战北烈也不禁笑了起来。 若是有人知道,大秦战神因为欲求不满把人家村民的床都给砸穿了,必定笑掉大牙。 她取出金疮药,将战北烈满背的木刺给挑了出来,一点一点的给他均匀的涂抹在伤口上,细小的伤口遍布后背,合着几个大的伤口,让冷夏不由的皱了皱眉。 战北烈自然是抓住这个让她心疼的机会,极尽夸张的哼唧着,博取着冷夏越来越多的同情。 冷夏虽然知道这人绝对是在演戏,也如他所愿的在翻了几个白眼儿之后,手劲儿又轻了几分,再轻了几分,直乐的战北烈眯着眼睛偷偷咧嘴角。 药上好了,床散架了,大半夜的,其他村民都已经睡了,唯一两个没睡的又在忙着缠绵…… 后半夜怎么睡,这是个问题。 最后,还是战北烈搬了两个椅子,然后将厚厚的被子铺在上面,给冷夏合成了一个简陋的小床,冷夏睡上去试了试,除了有点小之外别的都还好。 她抬眸看向战北烈,战北烈抓起她的手“啪叽”亲了一口,朝着外面走去,边走边道:“我去找钟苍。” 冷夏浅浅的一挑眉,不再管他,闭上眼,睡觉。 战北烈出了门,用力呼出一口鸟气,站在院子里看着满院的篱笆藤,农具,小窝棚,和窝棚里的几只鸡,不由得再次想起了傍晚时分和冷夏说的隐居。 每日他种菜,母狮子养鸡,没事儿坐在院子里晒晒阳光,吹吹风,下下棋,看看书。 满院子小冷夏撒了欢的跑来跑去,一个个迈着小短腿扑到他身上,仰着和冷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脸儿,围着他叫爹爹…… 战北烈咧着嘴角,笑的欢实。 突然,一双剑眉狠狠的拧成一团,还小冷夏呢,老子现在连房都不能圆! 他在心里将那给冷夏纹身的人,再次抽打了几遍,恨不得掐着那人的脖子大声质问:“老子到底欠了你什么?” 将那人十八代祖坟挖出来,切手切脚挖眼珠鞭尸暴尸分尸后,战北烈终于舒坦了,在院子里慢慢的踱着步。 就在这时。 隔壁人家没完没了孜孜不倦乐此不疲的呻吟声再次传了出来…… 夜半时分,大秦战神独自站在院落中央,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天际的一轮弯月,秋风拂过,将他的衣袂袍角飘然吹起,一张英俊无匹的脸上,一双绿幽幽的眸子,对着月亮哗哗流泪。 第二日一早,冷夏刚刚醒转,战北烈就推门进来了,依旧是青绿青绿的脸,鹰眸下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钟苍去给屋子的主人再送了一锭银子,以赔那损坏的床钱。 他今日也是挂了两个明显的黑眼圈,昨夜睡到一半,王爷一脚踹开他的房门,二话不说坐在桌子旁边,啥也不干,就盯着他。 那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幽亮的光,直吓的他汗毛倒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然后自动自觉的起了身,在战北烈“孺子可教”的满意目光中,去欺负旁边儿房间的闪电了。 钟苍把银子塞给村妇,赔偿的原因说了说,并让村妇准备了些干粮。 村妇客客气气的收下了,心里直感叹,这得是多激烈啊,才能把床都弄坏了! 这么想着,不由得一直拿眼角偷偷的朝战北烈瞄去,再转而瞄向冷夏,这天仙般的姑娘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没想到这么经得住,昨晚折腾的床都塌了,这大清早的看上去却是清爽精神的很。 反倒是那傲岸挺拔的男人,瞧那脸色难看的,一会儿绿一会儿黑的,这都累成啥样了! 在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和冷夏忍俊不禁的轻笑中,村民淳朴而热情的将几人送出了村子,连连挥手客套着下次再来。 除了牧天牧阳两兄弟外,其他人再次启程上路。 大秦,铎州。 冷夏掀开马车的帘子,看着铎州沧桑的城墙,显然已经有些年头了,斑斑驳驳,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的棕木匾额,上书“铎州”两个大字。 铎州离着长安大概有十日的马程,虽不像京都那般富饶,在大秦也属于比较大的城镇了,算的上热闹繁华。 此时已是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 街道上百姓络绎不绝,不少人对着马车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猜测着里面坐着的是什么大人物。 就在这时,一阵吹喇叭的喜庆乐声传了过来,街道上的百姓纷纷朝着两边让道,探着脑袋望着远处行来的喜轿,七嘴八舌的讨论着。 一人探头探脑的戳戳身边的人,感叹着:“周大老爷的公子今日娶妻了!” 另一人跟着点点头,悄声说道:“可不是,娶的是西城米商家的女儿,当初可是不同意呢,嫌弃商人市侩,配不上他们家。” “嘘……”前头那人回头对着两人摆摆手,劝道:“官家的事儿咱们哪敢非议,不要命了吗?” “咱们说的那么小声,谁知道,再说了,也是喜庆的事儿,没啥不能让人说的。”第一人嘟囔了几句,说着没啥不能说的,倒也真的闭了嘴,不敢再说了。 冷夏自马车内向外望去,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长长的鼓乐队,紧跟着一个男子志得意满的骑着马单独前行,男子尚算俊秀,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一匹一抬八人大轿铺着火红的帷幔,跟在后面,轿帘迎风摇曳,隐隐约约能见到里面的新娘。 “给他们让路吧。”冷夏对钟苍吩咐了声,将车帘放下,就看到满脸郁卒的战北烈,不由得挑了挑眉。 战北烈拉过冷夏的手,握在掌心,来回摩挲着,半响才抬起头,说道:“媳妇,咱们的大婚……” 冷夏顿时明白了过来,他这是在内疚了。 起了戏谑的心思,一瞬间板下了脸,冷冷的牵了牵唇角,冰凉的声音说道:“大婚?哪有过什么大婚。” 战北烈顿时急了,不住的在心里骂着自己“不是个东西”,女子的大婚一辈子只有一次,他却因为和皇兄的赌气,还有对废物公主的厌恶,而故意留在军营,不回府拜堂。 战北烈曾经也想起过这件事,却从没有像此时这么内疚,真真切切的看见了一对夫妻大婚的场面,温馨热闹。 然而越是温馨热闹,他心里就越像被刀子割着一样的难受。 母狮子再彪悍,也是个女人,没有哪个女人是对婚礼不期待的,他却一手令母狮子的期待落了空。 他开始疯狂的自责,想象着当时冷夏没有拜堂,直接被迎进那个冷冷清清的清欢苑的感觉,会有多失落? 其实这点倒是他多虑了,当日的冷夏刚刚到这个世界,还是那个冷冽无情的杀手之王,拜堂? 对她来说就像个笑话! 冷夏对于战北烈没去拜堂一事,当时是极端满意的,省了不知道多少的麻烦! 战北烈敢对天发誓,如果他一早知道当时娶的是冷夏而非那个废物公主,如果一早知道他会爱上冷夏并爱到至深,绝对绝对不会呆在军营任由母狮子的婚礼惨淡收场。 冷夏看着他那副恨不得把自己剁了的表情,不由的弯起了唇,她甚至都能猜到,若是现在举行婚礼,战北烈的样子,肯定是眉飞色舞的傻笑着,连话都说不清楚,只会咧着嘴一个劲儿的叫着“媳妇”。 战北烈耷拉着脑袋,一副“我有错我是混蛋”的心虚模样,捏了捏冷夏的手,郑重其事的说道:“媳妇,我一定给你补一个婚礼!” 战北烈等了会,见冷夏没说话,立刻认为这是媳妇默认了,再彪悍的母狮子提起拜堂来也是羞涩的,他想当然的叹了叹。 冷夏看着他眼中的认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以比他更认真的语气,真心回道:“不用麻烦了!” 这肯定是母狮子还生气啊!战北烈顿时急了,他赌咒发誓,坚决表示诚意:“媳妇,我是认真的,绝对认真,回去之后,立马补上一个婚礼,你想要什么规模的,咱就弄个什么规模的!” 说完又补了一句:“就是比皇兄皇嫂的规模还大,也成!” 冷夏望天,这就叫自作自受吗? 就在这时,马车外传来了一阵喧哗。 两人掀开帘子看去,不少人朝着前方跑着,脸上兴奋不已,连围观新娘的百姓也一个一个的跟着跑了过去。 战北烈朝钟苍打了个眼色,钟苍立时会意,跳下马车拦住一个奔跑中的青年,问道:“小哥,这是去干嘛?” 那青年笑呵呵的打量了遍马车,神采飞扬的说着:“你们一定是外地来的吧,咱铎州近日来了个铁嘴少年,时不时的在玉林酒楼里说书评话。” “那少年啊,说的可是好,别说是咱秦国,整个大陆上就没他不知道的事儿!”他说着又赶紧看了看天色,一边朝着那边跑着,一边丢下句:“今天他又来了,我可得赶紧去占个位子!” 整个大陆上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眼中皆含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走,看看去。” 八卦少年 马车一路跟着道路上的人群前行,终于停在了一家两层酒楼前。 酒楼看上去极为古朴,装修也不甚精致,想是有些年头了,但是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生意兴隆的很,跑堂的小二大声的吆喝声,隔着老远就能听见,二楼的窗户大开着,能看到上面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战北烈和冷夏刚一下车,肩头上披着毛巾的小二顿时点头哈腰的行了礼,“大人,夫人,咱们酒楼今日有铁嘴少年的评书,大人可是来听个乐子的?二楼有间,小的给您找个位置好的?” 做他们这行哪个不是火眼金睛,是骡子是马,一双眼睛绝对能看个**不离十。 瞧瞧这位大人的气质,非富即贵,瞧瞧他娘子的美貌,倾城绝色,再瞧瞧这代步的马车,绝对是低调的奢华,再看看那明显是侍卫的几个男人,哪个不是仪表堂堂穿着讲究。 大人物,错不了! 钟苍朝里面瞅了一瞅,顿时皱了皱眉,赏了小二一锭银子,吩咐道:“不光位置好,还要清静些。” 几人被小二谄媚的迎了进去,酒楼呈回字型,大厅中搭了一座高台,此时上面空空如也,那铁嘴少年应该还没出场。 一层中围满了听书的百姓,不少人只点一壶茶水,一盘花生,占了个极小的桌子,甚至还有很多人什么都不点,交上几个铜板,站在空旷的大厅内,有说有笑的等着评书开场。 冷夏被小二引到二楼,上面就稍微清静一些了,单看穿着打扮也要比楼下富贵的多,小二给留的位置极好,靠近墙边低调安静,却可以直接观赏到下面的评书。 小二一边将菜单递了来,一边口沫横飞的介绍着:“客观,咱们玉林酒楼最有名的可是海鲜,招牌小白虾,竹荪折耳根炖鳝鱼,龙眼甜烧白,黄豆鲶鱼骨,脆皮鱼卷……” 战北烈接过菜单看了遍,挑了几个口味清淡的,随手讲菜谱扔给小二,吩咐道:“再来壶好茶。” 待菜全部上来,冷夏柳眉一挑,这才发现,这人,选的竟都是自己爱吃的菜。 突然,一层大厅内轰然爆发出一阵欢呼。 冷夏朝高台那看去。 从后台走出来一个少年,说是少年,其实也有十七八岁的年纪了,面盘白净清秀,看上去斯斯,然而那一双眼睛极为特别,闪亮若星,光芒璀璨。 少年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蓝布衫,笑眯眯的爬上高台,对着台下斯斯的作了个揖,醒木朝桌案上扬手一拍,四下里鼓掌欢呼的百姓顿时安静下来。 灿若晨星的眼睛在台下观众身上挨个儿扫了个遍,少年未语先笑,眼角堆起丝丝飞扬的笑纹,开讲道:“前些日子咱们说了五国风貌,今日在下就给大伙儿讲一讲这五国的英雄!说到这儿,众位看官就要问了,何为英雄?” 这个包袱一丢出来,台下的众人纷纷抢答。 “功夫高强的大侠!” “以一敌百的勇士!” “渡人苦难的善人!” 少年眉飞色舞的趴在台子上,竖起食指轻轻摇了摇,声音清朗:“咱们今天说的英雄,可不是这些!古来为国为民,侠之大者,今天先给众位讲一讲咱大秦的英雄,这就不得不提到……” 话音未落,台下齐齐吆喝道:“战神!” “没错!”少年抓起醒木“啪”的一拍,面色严肃,深以为然:“就是咱大秦战神!” 冷夏凤眸一挑,朝着战北烈送去个戏谑的眼风。 战北烈半点尴尬都没有,唇角一勾,一副耍萌卖乖的表情,朝着冷夏眨眨眼。 少年的话语再次飘了过来:“烈王自十四岁领兵,征战沙场,大大小小的战役无一不胜,这是众位都清楚的,可是这战场上的具体情况,可就没几个人知道了!先说五年前的那场秦燕之战,彼时,咱烈王也只有十五岁,尚未束发,进入军营仅仅一年,哪能让那些胡子拉碴的大将们听话?北燕人已经带了二十万兵马攻了过来,边关只有十万兵马,还都是些倚老卖老的将领,外有强敌,内有隐忧,这个时候怎么办?” 这话丢下来,一众看客们无不愁眉苦脸,凝神思索着,究竟怎么办? 冷夏也听的饶有兴致,这少年说书不像这个世界的其他说书人,一味的讲故事,他先将问题抛下来,劣势铺展开,让众人跟着揪着一把心,渐渐沉浸在他一点一点的解析上。 就比如战北烈方入军营之时,想来如今的战神当年也不知经历过多少坎坷,她倒是从没问过。 少年摇头晃脑的讲着,口若悬河舌灿莲花:“内忧外患自然是先解决内部矛盾,十五岁的烈王那时就已经颇有战神之风,二话不说将兵士们召集到擂台上,单枪匹马迎战十万兵士,只要不服了,尽管上!” 那双星眸也是越来越亮,似乎对于战北烈极为仰慕,满脸的崇拜之色:“后来呢?后来那是没悬念,咱们战神将一众不服的老兵们打的是落花流水,从此以后,稳稳的抓住了百万秦兵的忠诚!这内忧解决了,外患又如何?十万大秦对战北燕二十万,这差距不可谓不大……” 整个酒楼内安安静静,只有少年的抑扬顿挫的讲着。 冷夏听的有趣,转过头问道:“可是属实?” 战北烈开始不以为意,以为又是和其他说书人那般,不是瞎编乱造夸大事实,就是含糊笼统歌功颂德,越听越觉得不对,剑眉微微拧起,这些战场上的具体事宜,皆属于军部的机密,这个少年竟是了如指掌。 他朝着冷夏缓缓点了点头,沉声道:“属实。” 钟苍俯身询问道:“爷,要不要等会抓起来问问?” 就在这时,一声洪亮的男音自酒楼外传来:“下官周得益参见烈王!” 哗! 酒楼中短暂的静窒后,顿时沸腾了! “烈王?烈王爷也在吗?” “在哪儿呢?哪儿呢?怎么没瞧见?” “没想到咱们也有和烈王同楼听书的时候啊!” 众人无不仰着脖子四处乱看,疑神疑鬼的,瞅着谁都像烈王爷。 就差把手往身边的人脸上摸,想着揭下个面具了!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同时眉头一皱,他们一路行来虽说没有特意的隐匿痕迹,但是也低调的很,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官府,如今这周得益竟找了来,消息倒是灵通的很。 酒楼门前,一个矮胖的男人穿着官服走了进来,半弓着身子一路小跑到二楼,离着老远“砰”的跪到地上,五体投地叩拜道:“下官周得益参见烈王!” 这下算是把战北烈的身份坐实了,百姓们纷纷跟着跪地请安:“参见烈王!” 战北烈让百姓平了身,才冷冷的牵了牵唇,朝着周得益沉声道:“周知县见本王不必行此大礼。” 周得益爬起来,点头哈腰的迈着小碎步跑到战北烈身前,谄媚道:“要的要的,下官仰慕王爷久矣,如今得见真颜,敬仰之心一时不能自已,王爷果然人中龙凤,比起下官每日梦中所见,更是威武!” 冷夏的眉梢儿跟着挑了挑,这周得益倒是颇有李成恩的风范,马屁功夫炉火纯青! 周得益眼睛一转,落在冷夏的身上,再次感叹道:“这位想必定是烈王妃了,恩师不只一次在下官面前提起,说王妃如王母降世,救人于苦难的活菩萨,如今下臣一看,果然如此,王妃与烈王爷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神仙眷侣!” 冷夏端起茶盏啜了口,并不接话,也不问他恩师是谁。 周得益丝毫尴尬也没有,主动说道:“下官的恩师是礼部尚书李成恩,恩师多次耳提面命,若是见到王妃,定要像尊敬他一般尊敬您,对!就当您是下官的老母!” 冷夏不由得感叹,真是有什么样的师傅,就有什么样的徒弟。 周得益再次躬身作了一揖,头发隔着巨大的肚子,都碰到了脚尖才起了身,笑呵呵的殷勤道:“王爷王妃远到来此,还请给下官一个机会尽一尽地主之谊。” 战北烈和冷夏来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先到这里用膳来了,也没住宿,既然已经被他叫破了身份,百姓也纷纷认了出来,若是再去客栈住宿未免多生枝节。 战北烈点点头,牵着冷夏的手朝楼下走去。 周得益大喜,赶忙跑了几步上前面引路,一副俯首帖耳的谄媚模样。 走了几步,才觉得不对,烈王爷烈王妃还有跟着的四个侍卫后面,怎么多出来了一个人? 守门的侍卫汇报着只有六个人啊,没听说还有一个的。他回头朝着那人瞅了瞅,见他一副自然的表情,没有半分拘束,也不敢多问,万一是王爷方才遇到的故友,自己一个多嘴得罪了可不好了。 只狐疑的再看了几眼,摇摇头朝前引着。 战北烈和冷夏等人自然也发现了这个跟在后面的人,两人一时觉得有趣,也不多话,任由他跟着。 直到了一座挂满了红绸灯笼的热闹府邸,周得益才停了下来,躬身说道:“王爷,王妃,今日正是犬子大婚,还请两位赏脸饮一杯酒水,莫要嫌弃。” 冷夏这才想起,路上的确碰见过一个迎亲队伍,百姓口中的周大老爷,说的就是面前这个了。 瞧他一副阿谀拍马的模样,想来绝对是个迎上踩下的主,竟然能同意儿子娶一个米商的女儿为妻,倒是颇为蹊跷。 战北烈点点头,入乡随俗,既然人家儿子正巧大婚,又这么巧被他们俩撞上了,不进去喝杯喜酒未免说不过去。 周得益笑的满脸**盛开,那一身肥肉都乐的一颤一颤的,屁颠屁颠的将两人迎了进去。 宴堂内,周家大公子正急的团团转,这正要拜堂的节骨眼儿上,父亲接了个消息,立马喊了停,满堂宾客都被晾在了这儿,新郎新娘子也没拜天地,干杵着成了两根红棍儿,眼巴巴的瞧着他一路小跑迫不及待的冲了出去,边冲还边叫着:“等我回来再拜堂!” 满堂的宾客纷纷交头接耳,有的等不及的,甚至已经想走了。 周家二公子一身大红喜服,拽了拽他的袖子,急道:“哥,父亲这是去哪了?这么老半天了还没回来,我怕小蝶委屈,谁家拜堂的时候有喊停的,以后可让小蝶怎么做人?” 周大公子叹了口气,安抚道:“再等等,再等等,父亲说来了贵客……” 正说着,就见周得益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一直跑到大堂正中,抬手压了压宴席上不满的语声,高声说道:“各位,本官有幸请到烈王爷烈王妃,来给犬子主婚!” 喝! 众人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烈王? 大秦战神,烈王? 这周家的祖上可是冒了青烟了,竟然能请到烈王来给主婚? 众人面色兴奋,朝着大门口探头探脑,没一会儿,果不其然进来了一男一女。 男的身材挺拔,英俊无匹,一身黑色锦袍低调而华贵,周身散发着上位者的尊贵气质,一身气势桀骜而霸道。 女的纤细玲珑,眉目如画,一身若雪的白衣广袖飘飘,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仿若一朵山巅白莲,风华无双。 “小蝶,父亲竟然请来了烈王为咱们主婚!”周家二公子激动不已,抓起新娘子的手,一个劲儿的说着,竟也没注意那新娘子浑身抖了一抖,放在身侧的另一只手瞬时攥的紧紧的。 不知是谁忍不住喊了句:“真的是烈王爷,我在帝京曾远远的见过烈王一次,绝对没错!” 整个宴堂顿时沸腾了,众人无不仰慕的看着走进来的战北烈和冷夏,激动万分。 周得益得意洋洋的看着众人的神色,狐假虎威的吼了句:“还不给烈王和王妃行礼!” 众人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跪地请安,“参见王爷王妃”的声音如山呼海啸,震耳欲聋。 战北烈和冷夏冷冷的瞥了周得益一眼,径自走到主席位上坐下,这周得益倒是打的好算盘,喝杯喜酒到了他这里竟成了主婚。 周得益顿时尴尬的缩了缩脑袋,心里忐忑不已,却敌不过虚荣心作祟,别说是铎州了,这方圆几百里哪个城镇能请的到烈王爷主婚,这么想着,腰板儿又再挺了挺。 两人也懒得和这个阿谀的小人一般见识,平白的坏了人家的大好日子。 既然入了席,这仪式也就继续开始了。 礼官还从没主持过这等尊贵的宴席,抖着嗓子颤巍巍的发出一声常诺:“一拜天地!” 两个新人跪地拜天。 “二拜高堂!” 新人转过身,周二公子恭恭敬敬的跪在战北烈和冷夏身前,扯了扯旁边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吓傻了的新娘,心下狐疑,小蝶虽说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是也不至于见到王爷木然成这样。 新娘将身侧的拳头松开,缓缓的、僵硬的跪了下来,行了拜礼。 冷夏眉梢一挑,越看这新娘的身形越是觉得眼熟,再加上方才那紧握的拳头也没逃过她的眼睛,心下有了几分计较。 待二人夫妻对拜之后,新郎春风满面的牵着僵硬的新娘去了喜房。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招手唤来周得益,仿似不经意的说道:“周大人好福气,本宫来时的路上曾听说,新娘子可是城西米商家的千金,和令公子郎才女貌,煞是般配。” 周得益连连点头,想起这新媳妇的嫁妆,更是乐的合不拢嘴。 当然这实话是绝对不能说的,只道貌岸然的回道:“王妃说的是,那城西的方氏米行在咱们大秦算是一方巨富了,更难得的是那方大善人极为慷慨仁善,三不五时的放粮救济贫民,咱们铎州的百姓乃至附近的城镇,可没少受了他的恩惠啊!” 冷夏点点头,笑道:“确是难得,想来这方大善人的独女也该是与人为善,温柔贤惠的好女子。” 周得益见她这么说,脸上的**更是盛开了几分,弥勒佛一般的眯着眼,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回王妃,这倒是真的,蝶儿这孩子从小就跟着方大善人四处行善,即便是近几年,姑娘长大了不方便示人,也都戴着面纱布米施药,这附近的人家谁提起来,都要竖一竖大拇指的。” 他越说越得意,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捡出来说开了:“就拿前几日的事来说,听说是不慎落水了,本来都救不活了,不知怎么的又救了过来,这绝对是善事做的多了,菩萨保佑啊!鸿福齐……” 他说到这突然顿了下来,睁大了眼瞪着喜宴边儿上,吃的狼吞虎咽的人,不可置信的思忖着,这王爷的朋友怎么就像几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 丢份儿! 太丢份儿了! 冷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勾了勾唇角,那抓着个鸡腿吃的没鼻子没眼的,可不就是一路跟着他们混了进来的说书少年。 少年感受到他们的目光,再咬了口鸡腿肉,冲着冷夏笑了笑,贼兮兮的在旁边人的衣摆上擦了擦手,一袖子将嘴巴上的油抹掉。 这几个动作下来,哪里还有方才在酒楼里说书时的斯。 少年乐呵呵的跑了过来,极其自然的冲着周得益抱了抱拳,笑眯眯道:“周大人,久仰久仰!小人叶一晃,仰慕周大人久矣,如今得见真颜,敬仰之心一时不能自已,周大人果然人中龙凤,比起小人每日梦中所见,更是威武!” 周得益顿时一愣,吆喝,这是遇上行家了啊! 这马匹拍的,跟他绝对有一拼,听的人心里舒坦啊! 只是…… 周得益狐疑的撇了撇嘴,这台词怎么有几分熟悉? 战北烈和冷夏弯了弯唇,这名叫叶一晃的少年很是有点意思。 嘴上说着敬仰,眼中分明是不屑的意味,这番话更是直接套用了周得益在酒楼里拍的马屁,一字没换放到了这里,分明是明褒暗讽。 周得益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少年说的话,听的他浑身的汗毛都舒展开了,又是在烈王的面前,这不是给他争脸面吗? 他也朝着叶一晃拱了拱手,连连笑道:“好说好说。” 待两人再次互相寒暄客套了几句,周得益已经被叶一晃忽悠的找不着北了,差点没拉着他拜了把子,直唤“知音”。 等周得益顶着张**,脸浑身舒坦的去招呼宾客了,叶一晃自来熟的晃悠到冷夏旁边。 眸中灿若星辰,神秘兮兮的说道:“烈王妃有什么想打听的,尽管问我,别说是方家新娘子的事,就是这周家的母猪下了几个崽儿,咱也清清楚楚。” 战北烈的一双鹰眸眯了眯,冷夏打量着叶一晃,眼眸中一丝光亮闪过,好个心思缜密的少年,竟单单凭着她和周得益的几句话,就猜出了她的想法。 她歪着头,模棱两可,一副无甚兴趣的语气,说道:“唔,那就把你知道的都说说吧。” 少年笑了笑,拉了个椅子坐到冷夏的旁边,刚要说话,就感觉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身上。 循着目光顿时看到了大秦战神乌漆码黑的包公脸,“嘿嘿”笑了两声,想了想,赶紧将椅子搬离了几分。 终于那道视线收了回去,他才摇头晃脑的道:“要说这周家二公子,十几日前才爱上了一个青楼里的姑娘,爱的是死去活来非卿不娶,后来不知怎么的,那姑娘竟从青楼里消失了,再过了几日,周家二公子又爱上了米商方家的千金!” 叶一晃别的本事没有,这跟人套近乎的本事那是绝对的炉火纯青,方才宴席上和旁边人几句话下来,已经把一切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 这个本事放在现代,咱们称之为:八卦。 叶一晃侃侃而谈,口若悬河:“先前这周大人可是不同意的,后来方家用三成的产业给那姑娘当了嫁妆,方家在大秦也算的上数的着的富户,三成的产业,那得是多少!而且这周大人贪啊,立马答应了!按理说这也算是一双良缘,然而这事怪就怪在啊……” 少年卖了个关子,神秘兮兮的不说话了。 等来等去,见战北烈和冷夏两人也不问,径自端着茶盏浅饮着,那模样要多淡定就有多淡定。 他顿感无趣,撇撇嘴接着说道:“那青楼姑娘和方家千金的闺名里,都有一个‘蝶’字,你说奇怪不奇怪?” 冷夏敛下眸子,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的答案,原先周家二公子爱慕那青楼女子到了非卿不娶的地步。 青楼女子失踪,他没几日又爱上了方家落水重生的千金,凑巧两个姑娘的闺名又极像。 蝶…… 一匹忧郁的马 如此,战北烈和冷夏就在这周府住下了。 有趣的是,叶一晃在周里晃荡了几圈后,已经和府里的每个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了,俨然一副多年故交的熟稔模样。 谁春风得意纳了个小妾,谁的媳妇是母老虎,谁把私房钱藏在床铺底下的尿壶里,谁家连生了五个姑娘之后终于得了个儿子,甚至连厨房大院儿里养的老母猪下了几个崽儿,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周得益大掌一挥,直接安排小厮给他准备了贵宾厢房,叶一晃的大名俨然在这周府里响当当,比起烈王来被谈论的几率更是大了不知多少,仅仅几个时辰,已经混的风生水起。 冷夏和战北烈对于此,齐齐挑了挑眉,展现出了对于他八卦方面非凡才华的极高肯定。 翌日。 天色才刚刚转亮,冷夏早早的起了床,因为在周府,也没去跑步,自从出了长安以来,这训练也就无法日日坚持了。 用了一餐极为豪华丰盛的早膳,周得益就屁颠屁颠的来请安了,身后跟着红光满面的周家二公子,和一直低垂着头步子僵硬的方家千金。 周得益想的简单,烈王爷和烈王妃定是早早的就要出发,可得趁着他们走之前再套套近乎,正好早上新媳妇敬茶,就借着这个由头把儿子儿媳都带了来。 三人给战北烈和冷夏请了安,周得益点头哈腰的将周二公子向前扯了两步,介绍道:“这是下官的犬子周沐,向来极为仰慕王爷。” 周沐这个人,看上去斯斯,很有几分人才气,然而性子却软,没甚主见,这辈子唯一一次强硬起来,便是要娶青楼女子小蝶为妻。 听他这么说,也跟着附和道:“是,小人极为仰慕王爷。” 战北烈和冷夏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他的身后,方家千金身穿一身大红色的喜庆长裙,头发挽成了妇人的髻,头颅低垂,双手前叠,看上去很是谦恭温驯。 瞧到她放在身前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冷夏勾了勾唇,说道:“周二夫人像极了本宫一个故人,就留下陪本宫说说话吧。” 周得益心下是大喜,脸上更是笑的像朵**,巴结不上烈王爷,能巴结上烈王妃那也是好的,当下美滋滋的应道:“自然,自然,蝶儿能和王妃的故人想象,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完拽了拽还杵在原地,脸上带了几分狐疑的周沐,朝一直垂着头也不知道看没看见的方家千金打了个眼色,弓着身子识相告退了。 待房间内只剩下了战北烈、冷夏之后,方家千金缓缓的抬起头,一双如水的眸子中,含了几分凄苦自怜,苦笑道:“你还是不肯放过我吗?” 冷夏看着这张久违的脸,不同于上次假扮她时的易容,而是第一次在音香楼时见到的面容,属于舞蝶的面容,淡淡道:“舞蝶,别来无恙。” 话音方落,顿时感觉腰间一紧,一只大掌紧紧的箍着她,酸气嗖嗖的向上冒。 战北烈警惕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他可没忘了,这个女人可是喜欢他媳妇的! 不论是男是女,只要对母狮子有觊觎之心,全部隔离! 冷夏莞尔,转头撇着那酸气制造者,凤眸中不自觉的笑意融融。 舞蝶垂下眸子,敛住眼中的失落,声音轻如叹息:“我现在是方蝶了。” 她自当日被冷夏揭穿之后,歇斯底里着让侍卫压了下去,就一直被软禁了起来,失去了武功的舞蝶再也不是那个东楚死士,她任命的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整整几日没出个房门一步。 后来有一日,慕容哲满脸青紫的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对着她就是一顿拳打脚踢,自此之后,他每日都会来发泄一番。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慕容哲在青楼遭到了偷袭,一顿暴打之后更被赤身**的扔在了大街上,成了整个长安乃至大秦的笑柄。 他无凭无据只靠着心里的那个猜测自然不会也不敢去找战神烈王的麻烦,却将这愤恨转嫁到了她的身上,这折磨一直持续到他离开大秦,临走前将她卖给了人伢子,辗转之下到了铎州的青楼里。 周沐很好,家世清白性格温顺,青楼中一夜之欢,便认定了她,非她不娶。 然而她不敢再爱了,也没有心再爱了,她的前半生还不到二十年,却已经千疮百孔,尤其是那个刻在了心头的……女人,她忘得了吗? 她的身份低贱如泥,她的背景混乱复杂,又如何能配得上单纯的周沐。 她选择逃,逃离这个下作肮脏的地方,也逃离一往情深的周沐,和青楼打手的纠缠中她落了水,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方大善人的府邸中。 方大善人的千金前几日落水而亡,偏偏那么巧他从水里救上了她,她们的闺名中都有一个“蝶”字,方大善人一心行善,吃斋念佛,更是坚信这是上天的安排,失去了一个女儿又得来了另一个女儿。 从此,她就冠上了那个落水女子的姓名,方蝶。 冷夏听着舞蝶近乎麻木的音调,无波无澜的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讲述,仿佛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眼中自开始的凄苦,渐渐转变为一种空洞,心如止水听天由命的空洞。 冷夏一直没有插话,直到她说完,才淡淡的叹息一声:“周沐会是个好丈夫。” 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只要她今后能安安稳稳的呆在周府,不再兴风作浪就放她一马的意思,舞蝶缓缓跪地一个头磕到底,伏在地上声音平静的回道:“民妇遵命。” 她的背脊挺直,僵硬而麻木的走了出去,长廊的尽头周沐紧张的转来转去,见到她出来立马迎了几步,牵着她的手说了句什么,舞蝶摇摇头,他松了口气拦住舞蝶的肩膀,两人缓缓的相携而去。 冷夏看着远远的那两个并肩的背影,心里不是没有几分触动的。 这个女人说到底并没有大错,不过是命运弄人罢了,被命运作弄着成为了东楚的死士,成为了青楼的花魁,成为了东方润的弃子,再被命运作弄着爱上了她,报复她,却终究只得一个悲哀的下场。 能被方大善人救下是她的福气,能在茫茫人海重遇周沐士是她的福气,能得到那个老实的男人真心相待也是她的福气,这个结果于她来说,但凡能抓的住,未尝不是最好的收尾。 在周得益殷勤谄媚阿谀奉承的送别中,冷夏和战北烈乘上马车,继续前行。 马车经过街市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一条长龙有序的排着队,挨个儿的轮流从一个铺子里进进出出,百姓的脸上无不欢欣鼓舞。 钟苍将马车驾到铺子旁停下,原来是救了舞蝶的那个方大善人开铺施粮了,百姓们七嘴八舌的讨论着,尽皆赞誉,和周得益形容的差不多,常年救济贫民,极受百姓爱戴。 偶尔行善谁都可以,但是多少年如一日这般放粮济贫,却是极为难得了,冷夏颇有几分感慨的说:“看来这方大善人倒是真的常常行善,并非沽名钓誉之辈。” 战北烈点点头,应道:“这方氏米行我也有几分印象,他和莫宣有些生意上的来往,评价不错。” 冷夏倚着马车靠背,将头歪在战北烈的肩上,慢悠悠的说道:“不管怎么说,舞蝶后来的遭遇总归和我脱不了关系,如今,也算是有一个好的结果。” 战北烈眉头一皱,搂住她的腰,恶狠狠的喝道:“不准想她!” 冷夏挑眉:“她可是个女人!” 战北烈郑重强调:“爱慕你的女人!” 冷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是爱吃醋,男人女人的醋都不放过! 战北烈也翻了个白眼,这母狮子,还真是男女通吃,老子得小心点看着! “啊……好巧!”就在这时,一声兴奋的男音自马车外传来:“果然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吗?” 冷夏和战北烈齐齐转头看去。 名叫叶一晃的说书少年正笑眯眯的站在车外,探头探脑的朝着车帘里面瞅,依旧是一身洗的发白的蓝色长衫,旁边儿牵着一匹土黄色的胖马。 说它胖倒是真没埋没了“胖”这个字眼,肥嘟嘟的肚子一晃一晃的,腿上的肉迎风颤抖,懒洋洋的扫着马尾,一副气喘吁吁的孱弱模样。 而最为特别的是,那双沧桑的马眼中…… 满含忧郁。 冷夏不由得一愣,一匹忧郁的马? 叶一晃将马缰扯了扯,没扯动。 他尴尬的笑了笑,再扯了扯,依旧没扯动。 叶一晃无奈的耸了耸肩,也就放任了,给两人介绍道:“这是老马。” 冷夏和战北烈齐齐抽了下嘴角,两人不约而同的看到了那匹名叫“老马”的马,抬起头懒洋洋的瞥了他们一眼,然后不屑的缓缓甩过头,然后…… 仰头望天,眼神忧郁。 驾车的狂风三人顿时瞪掉了眼珠子,只有钟苍还比较淡定,只眼皮跳了两跳后,就恢复了那张扑克脸。 叶一晃瞧的有趣,狠狠的压住想揉碎了钟苍扑克脸的**,乐呵呵的凑上去,手肘搭上他的肩,自来熟道:“兄弟,还没成亲吧?要不要小弟给你介绍个?” 这哥们一看就是个没经历过女人的,若是有了喜欢的人,哪会这副冷冰冰的模样? 钟苍面无表情,原地一闪,瞬时消失,在出现时已经在两米之外。 叶一晃失了倚靠,歪歪斜斜的踉跄了一下,咳嗽了一声,正要向着狂风三人进发。 钟苍已经脚下一点,飞落在了驾车位上,马鞭一挥,朝着城外晃荡过去。 叶一晃看着他们走了,顿时急眼了,抓着马缰就爬到了老马的身上,威风凛凛的朝前一指:“追!” 老马甩了甩尾巴,纹丝不动。 叶一晃瞪了瞪眼睛,咬着牙扯了扯马缰,好声好气的劝道:“老马兄,兄弟我可求你了,给兄弟争气一回,追!” 老马缓缓抬头,眼神忧郁。 “关键时刻你又掉链子,整天丫的眼神忧郁,你丫咋不得忧郁症!” 老马望天,直接无视。 “……” 冷夏听着后面越来越远的碎碎念,好笑的勾了勾唇。 一会儿哀求、一会儿谩骂,一会儿苦劝,一会儿嚎叫…… 任你惊涛骇浪,老马岿然不动。 马车出了铎州,一路向北走,直走了又是两日多的时间。 这一路上,叶一晃简直是阴魂不散,每每走着走着,就发现那小子骑着那匹胖的马肚子马腿都打哆嗦的老马,乐呵呵的跟在后面。 当然了,最后的结尾也都是一样的,以老马的掉链子为由,变成了他泪流满面的看着众人走远。 当然了,开始又是一样的,叶一晃锲而不舍哄好了老马,再次快马加鞭的跟了上来,如此循环。 战北烈和钟苍等人,都看的出这个叶一晃是没有内力的,身上可能有点粗浅的皮毛功夫,否则也不会让他一直跟着,早就抓来拷问了。 关于他如何能知道五年前燕秦交战的细节,战北烈也猜了个**不离十。 就看他在周府插科打诨的本事,从开始的谁都不认识,到几个时辰下来,整个府里就没有不认识他的,甚至连别人家的秘密也一概到了手,这个攀关系的本事不可谓不强。 这个少年又被评价五国之事没有他不知道的,想来也是凭着这个混吃混喝的本事,遍游了五国风貌,也结实了五国不知多少的朋友,这其中,有战场上的士兵不足为奇。 一方面,战北烈觉得这个人实在是适合送去别国当探子,上下嘴皮子一碰,多少消息都套了回来。 另一方面,他看冷夏觉得有趣,为了怕她旅途无聊,也就放任这叶一晃跟着了。 正午时分,马车到达了平城。 平城没有铎州那么热闹繁华,只是一方小城镇,停在一座两层客栈前,战北烈和冷夏下了车。 “小兔崽子,给老子站住!”就在这时,一声大喝从来时的方向骤然响起。 转头看去,二十几个彪形大汉跑的风风火火,有的攥着铁锤,有的拿着粗壮的木棍儿,张牙舞爪的指着前方,边跑边恶狠狠的大喝着。 彪形大汉的正前方,一个少年顿时虎躯一震,也不回头,撒丫子就往前跑。 冷夏眉梢一挑,这小子真是无处不在! 少年正是叶一晃,他不时从两边的摊贩上抓起几个香蕉苹果的扔过去,准头倒是不错,不是丢在大汉们的脚下,就是正中大汉们的脑袋,砸的他们嗷嗷叫。 如此一来,彪形大汉们更是浑身冒火,追的全无顾忌! “别跑!站住!” “等老子抓住你,看不扒了你的皮!” 路过的摊子随手推翻,挡着的人一律撞飞,能抓的东西全都用来丢向前面的叶一晃,将整个大街弄的鸡飞狗跳一片狼藉,面色上没有半分愧疚,嚣张的很。 这等民间的私怨自然有当地的官府来解决,再加上并没有什么人命关天的紧急事宜,不过是一些经济上的损失,战北烈也就直接揽着冷夏进了客栈。 要了间上房后,简单的用了午膳。 一阵鸽子飞过的声响传来,战北烈再次开始研究边关的军情了。 冷夏觉得无聊,独自一人出了客栈,准备围着平城转上一转。 突然,方一出客栈门口,一个人影跌跌撞撞的迎面扑来,冷夏身形一闪让了开,那人“砰”的一声扑了个空,直腾腾的扑到了地上。 他也不气馁,一个后空翻刷的就蹦了起来,起来就往冷夏的身后钻,拽着她的衣摆连连哀嚎道:“王妃,救命啊!江湖救急啊!” 冷夏掀起眼皮一看,来人正是叶一晃。 此时他身上陈旧的衣服早已经“破了相”,凌乱的搭在身上,满脸灰尘还糊着不知名的粘状物,样子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唯有看着她的一双眼睛,依旧如星子般璀璨。 这个时候,呼喇喇随后又到了一批人,个个凶神恶煞横眉怒目,可不就是那二十多名彪形大汉。 他们乍一见到躲在冷夏身后露出一个屁股来的叶一晃,也不急了,晃晃悠悠得得瑟瑟的嘲笑着。 “你这小兔崽子不是挺能耐的吗?英雄救美的时候喊的比谁都响亮!” “坏了老子们的好事,这会儿又钻到女人裤裆底下去了?” “是不是男人!给老子滚出来!” 叶一晃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绝对的安之若素,还有脸伸出脑袋去冲着对面咧嘴一乐。 他这人别的没有,好处就三点。 第一,自来熟,不管什么环境什么人,哈拉几句之后,保准比亲人还亲。 第二,懂得审时度势,他独自一人在五国间游历,功夫又是些花架子,若是不会这点,早就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脸皮厚那绝对堪比城墙! 反正他是死活拽着冷夏的衣摆不撒手了,这可是个王妃,他就不信战神烈王能容忍别人欺负他的王妃! 对面的大汉们,一时也瞅不准这个姑娘是个什么来头,看那小子躲在她身后有恃无恐的样子,可别是什么大人物! 再看看那身衣服,样子虽然简单,但是那布料可是见都没见过,细腻润泽,溜光水滑的,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再看那长相…… 嘶! 刚才只知道是个女人,光顾着逮那小子了,也没往脸上看,如今乍一看到长相,顿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美! 太美了! 长的天仙似的,柳叶弯眉,凤眼狭长,那一双眼睛根本没放在他们的身上,却让他们觉得浑身都酥酥麻麻的,妩媚的不得了! 就这倾城绝色的模样,绝对是个大人物……的女人! 一众汉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害怕惹了不该惹的人的同时,又怕丢了面子。 这么想了半天,为首的一人朝着冷夏拱了拱拳,牛气哄哄的说道:“丫头,咱们可是大名鼎鼎的黑虎寨,这是兄弟们和你身后那小子的私人恩怨,不gan你一个铜板的事,快走吧!” 后面的众人顿时以崇拜的眼光望着他,太厉害了! 一方面,明着这面子保住了,黑虎寨的大名亮了出来,一方面,暗着又放了这有百分之八十是大人物的姑娘。 高! 实在是高! 冷夏唇角一勾,觉得甚为好笑,一脚踹开拽着自己不撒手的叶一晃,十分严肃的点了点头:“好。” 叶一晃顿时泪奔了,这王妃太没气节了,居然被他们吓了吓就答应了! 哎,到底是女人啊! 叶一晃不死心,反正他是坚决要将冷夏拉上贼船,立刻冲过去再次抓着她的衣角,探出脑袋添油加醋:“你们这些歹人,竟敢对当朝烈王妃无礼!” 原本大汉们因为冷夏的回答正暗爽呢,这会儿听见这小子嚷嚷着什么“王妃”,顿时怒了,当咱们是傻子不成,这姑娘就是再美那也不可能是烈王妃! 随便抓出个人来就说自己是王妃,太侮辱咱们黑虎寨的智慧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下大喝道:“丫头,快闪开,再不走老子们不客气了!” 嘴角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冷夏再次踹出一脚,一脚踹开叶一晃,耸了耸肩,悠然道:“你们继续。” 说罢,袍袖一挥,没留下一丝怜悯。叶一晃百折不挠,再冲上来,冷夏再踹开,再上,再踹…… 如此循环往复了十几次之后,叶一晃也怒了,泪流满面的指着她,颤抖道:“烈王妃!兄弟我记住你了!等着兄弟下了地狱,天天晚上去找你喝茶!” 吆喝? 还敢提王妃? 山贼们本来看着两人拉拉扯扯纠缠不清,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会儿更是怒的不能再怒了。 当先一人满面狰狞的吼了句:“男的杀了!女的抢了!他妈的小娘皮,这是在耍咱们兄弟呢,当咱们黑虎寨是吃素的不成?” 这大街上两方开始对峙。 一方,很明显是怒了的黑虎寨,人多势众。 一方,被众人自动自发的归为了一男一女,这男的自然是也已经怒了的叶一晃,这女的…… 百姓们看的乐呵,但是这乐呵的同时也不由得替那个姑娘惋惜,瞧瞧这实力悬殊的,瞧瞧这黑虎寨一个个虎背熊腰大象腿的,再瞧瞧那边瘦的跟只鸡似的少年,还有那风一吹就能跑了的姑娘。 冷夏肯定是没怒的,但是这群人执意要动手,那么她自然不能不让他们打个痛快。 所以,冷夏就在众人的惋惜中,出手了。 给你介绍个吧 一阵风拂过,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分成了两种,一种目瞪口呆,另一种,还是目瞪口呆。 第一种刚才还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着,这姑娘可惜啊,好好的一个女子就要被黑虎寨抓走了,然而一个眨眼的功夫,再睁开眼…… 黑虎寨的大汉们集体躺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第二种刚才也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但是没眨眼,眼睁睁的看着那弱不禁风的姑娘冲到大汉们之间,也不知道干了什么,那些汉子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白眼一翻,昏倒在了地上。 然后,百姓们集体惊悚了! 瞬时退开了冷夏三丈远,以她为中心,旁边除了还有个傻愣愣没反应过来的叶一晃,几乎是空的。 此时,傻愣愣的叶一晃也反应过来了,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就那么呆滞的看着一身白衣傲岸而立的冷夏,心头扑通扑通直跳。 他不像普通的百姓般没见识,孤身一人游历遍五国,虽然功夫不咋地,但是那眼光却是精准独到的很。 他清清楚楚的看到了冷夏致敌的全过程,白衣一闪,身如闪电,玉手似灵蛇般在每个汉子的颈后一点,那速度快的简直让他咋舌! 二十几名大汉,几乎是同一时间倒了地。 这话说来长,可是由她完成也不过是刹那的功夫,身动、点穴、回身,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只须臾,她已经回到了方才所站的地方,那些大汉也尽皆躺在了地上。 叶一晃想把冷夏拉上贼船,可从来没指望过她能救他,想的不过是,如果烈王妃有危险,那么战神烈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只要烈王出手了,那么他的小命也就保住了。 谁知道这看上去纤纤弱弱的小王妃,竟然…… 叶一晃“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竟然这么彪悍! 他捂着将要跳出胸腔的心脏,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此时在这普通小镇的客栈门口,杂乱而聒噪的街道上,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那一抹身影,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脸色渐渐的变得通红,听着心脏咚咚咚的声音,叶一晃狠狠的攥着衣服前襟,兄弟,别跳了成么? 呸! 是跳慢点成么? 冷夏解决了找麻烦的人,回头淡淡的撇了眼呆呆愣愣的叶一晃,唇角一勾,向着街道前走去。 那警告的目光顿时让叶一晃再次心跳加速了几分,他皱了皱眉,对着心脏郑重的说了句:“兄弟,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叶一晃二话不说追了上去,心里做着思想建设:虽然兄弟我很崇拜烈王,但是兄弟你难得跳的这么欢实,兄弟我自然不能逆了你的意思,死就死吧,兄弟我大胆出击,兄弟你满意了不? 心脏跳的扑通扑通响,叶一晃点点头,满意了就好,兄弟我去也! 冷夏闲逛在大街上,就感觉到身后叶一晃鬼鬼祟祟的跟着,散发着隐隐约约的猥琐气息。 她顿下步子,转过身,挑眉道:“人都已经给你解决了。” 言外之意,目的已经达到了,还跟着做什么? 叶一晃笑眯眯的上前两步,正要说话,一声懒洋洋的嘶鸣传了过来,那自远处甩着尾巴晃晃悠悠的踱过来的,可不就是那匹胖的几乎跑不动的老马。 刚才,临进城门前,老马忧郁症又犯了,该死停在原地,忧郁望天不动弹,叶一晃没办法,反正这马又老又胖,这么一副德行也不会有人偷,干脆把它丢在路边,等它这阵子病症过去。 还是傍上那座靠山要紧,指不定那伙山贼什么时候就追来了。 叶一晃丢下老马,蹬着两条腿一路跑进城,果不其然,刚进城没一会,那群山贼就来了。 要说那黑虎寨,这梁子其实结的有点冤枉。 山贼劫财那绝对是天经地义,可是盗亦有道乎,你劫财就劫财,劫色可不行! 某日叶一晃牵着老马晃荡在他的五国游历之路上,一声女子的尖叫钻进了耳朵,某人心中的正义感瞬时被激起,眼睛锃亮,朝着尖叫处奔过去,英雄救美! 其实叶一晃想的很简单,凭借他的三寸不烂之舌,跟那群山贼忽悠忽悠,这姑娘也就救出来了,说不定还能上山贼寨子里去混一顿午饭。 想象很丰满,现实特骨感。 就当叶一晃晃晃悠悠的想过去和山贼攀关系的时候,那被拦截的女子仿若遇见救星般,尖叫了一声:“少侠,救我!” 这下不得了了,山贼怒了! 什么狗屁的少侠,揍他! 叶一晃也怒了,哪有什么话都不说,直接开打的? 当然,前面已经说过,叶一晃三点好处之一,那就是识时务,打的过就揍,打不过就跑,眼睁睁的看着几十个彪形大汉威风凛凛的冲了过来,他二话不说撒丫子就跑! 山贼本来看他识相,还准备放他一马,哪知道一回头,齐齐黑了脸。 姑娘呢?没了! 山贼们顿时明白了,原来是声东击西啊!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锲而不舍的黑虎寨兄弟们,极为自然的把怨恨转嫁到了“少侠”的身上……追了他几个月。 叶一晃一边回忆着,一边为自己掬了把同情泪,上前两步摸了摸慢吞吞走过来的老马,叹气道:“兄弟,咱们总算是不用再逃了。” 老马依旧忧郁,四十五度望天。 叶一晃已经习惯了,牵着它回头找恩人,这一看顿时急眼了,街道上人来人往,哪里还有恩人的身影? 他掐着老马的脖子,晃悠了几圈,大喊道:“恩人啊……等等小的!” 冷夏站在叶一晃的身后,看着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前方越跑越远,嗯……寻找恩人。 老马终于从忧郁的状态中走了出来,收回望天的眼睛,不屑的望着前面跑的没了影儿的人,然后不屑的看着那个人一溜烟的又跑了回来。 叶一晃死狗一样趴在老马的身上,气喘吁吁的说道:“恩人……你……你在这儿啊!” 冷夏绕过他,他一把扑过来,抓住冷夏的衣摆,声嘶力竭:“恩人!让小的请你吃饭吧!” 冷夏一脚踹过去,他百折不挠,死攥着衣摆不撒手,觍着脸喊道:“恩人啊!给小的一个机会吧!” 冷夏无奈的瞅着这死皮赖脸的,再想想也的确是饿了,既然这混吃混喝的要请吃饭,她也没意见,当下眉梢一挑:“带路。” 平城,酒楼。 这是一座极为气派的酒楼,小二给两人找了个二楼靠窗的座位,用布巾将桌子擦净。 正要擦凳子的时候,叶一晃已经冲了过去,一把挤开小二,用衣袖将凳子擦了擦,极狗腿的冲着冷夏笑笑,白牙一晃:“恩人,坐!” 小二递上来一张菜单,不待他报菜名,叶一晃已经大手一摆,上下嘴皮子一碰,极为熟稔的吐出一大堆名字。 待小二下去,冷夏随口问道:“平城你很熟悉?” 他殷勤的给冷夏倒了杯茶,笑眯眯回道:“我从小就跟着师傅在五国云游,整个大陆几乎没有我没去过的地方,光这平城,就来了不知多少次。” “师傅?”冷夏喝了口差,回忆起他那三脚猫的功夫,嫌弃道:“原来你的功夫还是有人教的。” 叶一晃噎了噎,尴尬的咳嗽一声,赶忙解释:“师傅是个游僧,救了被遗弃在河中顺流而下的我,从那以后既是我的师傅,又是我的父亲,带着我在大陆上到处云游。” 他灿如星辰的眼眸中带出几分伤感和回忆,轻声叹气:“可惜,我十二岁时师傅就已经圆寂了,后面的路都是我一个人走的。” 说到最后,红了眼眶,声音都有点哽咽。 冷夏想了想,一个云游的僧人竟能教出他这般投机耍滑的徒弟,着实诡异。 叶一晃盯着她仔细研究了半响,发现她脸上竟然没有一点表示悲哀怜悯的表情,顿时蔫儿吧了,撇着头眉毛皱成了一个八字,思忖着,不是说女人是最容易母爱泛滥的吗? 其实这事的确是真的,不过师傅是个豁达的性子,一生在五国间走走停停极为畅快,圆寂之时都是笑着离开的,所以也就谈不上什么伤心,最多常常将二人相依为命游走四方的趣事拿出来回味一下而已。 不过他都演的那么惨了,这烈王妃怎么一点儿同情心都没有? 叶一晃想不明白,自动自觉的将这归结为了还不够惨,继续瞎编乱造各种悲惨的段子讲给冷夏听,说的那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连隔壁桌用饭的汉子都湿了湿眼眶,极悲悯的向他投来慰问的一眼。 他想不明白,是因为他不了解冷夏的前半生,遇到乔青之前一直是一个人出生入死,所以自然没觉得有什么。 另一方面,冷夏本身就不是个有同情心的人,尤其叶一晃于她还只是个外人,帮忙解决了山贼不过是因为牵扯上了她,出来吃饭也只是基于她正巧饿了而已。 对于一个外人,半生不熟的外人,杀手之王从来缺乏怜悯,别说同情心了,便是连一点关心的兴趣都欠奉。 所以,此时的冷夏听完他声情并茂的演讲,在他倍儿感期待的目光中,只淡淡的点了点头,继续夹菜,吃饭。 叶一晃沮丧了约么一炷香的时间,再次鼓起了斗志,打不死的小强般展开第二个策略,体贴! 他干脆不吃了,一边殷勤的为冷夏介绍着每一道菜的名堂,一边端茶倒水服务周到,从头至尾,那张嘴一开一合开开合合,就没停下过。 冷夏皱着眉越吃越觉得聒噪,越吃越觉得烦躁,终于在他一边不停的口沫横飞,一边谄媚的夹过来一筷子菜的时候,这个烦躁点上升到了极致。 冷夏将碗筷放下,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 叶一晃正被这一笑电的头晕目眩,接下来就真的头晕目眩了,因为他整个人飞在了半空中,头朝地栽了下去。 刚才那一笑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闪电般的出手,他都没看清对面人的动作,已经被人抓着衣襟,顺着大开的窗户扔下了楼。 要不是他还在半空中,还在头朝下下落,他一定会为这一扔拍掌称快:出手如电,干脆利落! 冷夏掏了掏耳朵,温和的目光在酒楼四周扫过,顿时,周遭无数的高声尖叫戛然而止,不少妇女捂着嘴巴抽抽噎噎,饭也不吃了,扔了筷子就往楼下逃。 待酒楼内只剩下她一个人的时候,对于这个结果终于满意了,再次端起碗筷来用饭。 那个人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是介绍的菜都还是不错的,冷夏思考着要不要吃完以后给战北烈打包回去,他这会儿处理着军务,想必还没有吃饭。 正想着,打不死的小强再次爬了上来,也不生气,还是顶着张乐呵呵的脸,极其自然的坐在了她的对面,好像刚才不是被她扔了下去,而是去了趟茅厕一般。 头上脸上都没有什么伤,只是衣服脏了些。 冷夏没有一点的惊讶,夹菜吃饭,安之若素。 她自然知道他肯定是没什么事,他的功夫虽然三脚猫,但是关键时刻调转个方向,让屁股着地还是办得到的。 如果叶一晃知道,冷夏在将他扔下了楼之后,还在想着要不要给战北烈打包午饭回去,一定会以头抢地大呼不公,要不要这么差别待遇啊! 叶一晃不敢再说话了,坚决闭着嘴不出声,生怕惹毛了这个祖宗,再给他扔出去,他可不敢保证自己那花拳绣腿能每次都把头转个方向,屁股落地。 当然了,不说话不代表不能干点别的,叶一晃看着冷夏吃饭的姿态,看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坚决遵从了“兄弟”的意思,好似星子的眼眸一转,熠熠发光。 冷夏见他终于识相,也由得他坐在对面,自己专心的吃着饭。 其实若是按照以前,她吃饭的速度那绝对堪比秋风扫落叶,一个人吃饭睡觉的时候,警惕是会不自觉的放低的,对于杀手之王来说,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冷夏睡觉的时候都是浅眠的状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她定会立刻清醒,准备战斗。 吃饭也是,能吃饱就可以,没有任何的讲究,能吃的多快就有多快,时间久了,便也成了习惯。 只是来到这个世界,和战北烈一起用膳的次数多了,他都会刻意的提醒她放慢速度,虽然她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但是看到他那双含满了心疼的鹰眸,也不自觉的听进了一二。 冷夏正要夹起一道菜,突然盘子上空多出了一双筷子,率先将那道菜夹起。 叶一晃狗腿的将菜夹到冷夏的碗里,笑嘻嘻的眯着眼睛,依旧不敢说话,但那双星眸中很明确的传达出了一个意思:恩人,小的来! 冷夏皱了皱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道:“不必了。” 叶一晃被这一眼看的,再次酥了骨头,心跳漏了不只一拍,只看她嘴唇张合说了句话,具体是啥? 没注意! 所以,当叶一晃第二次抢在冷夏前面夹了菜,并且觍着脸笑的贼贱贼贱的时候…… 再次被扔下了酒楼。 上次叶一晃没有防备,但是只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而这次他在整个下落的过程中,还在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又惹毛了这樽神,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 等到他乍然惊醒的时候,离着地面的距离完全不够他三脚猫的功夫屁股着地了。 就在这时,叶一晃的眼睛突然闪现出了晶亮的光,那走在下面距离他不到一步的,可不就是大秦战神? 叶一晃于半空手舞足蹈,惊喜道:“王爷,救……” 话音还没吐完,他就看到大秦战神闲闲的看了他一眼,微微挑了挑剑眉,勾了勾唇角,然后…… 抬脚,踹! 战北烈将落地的叶一晃一脚踹飞到酒楼大门口,震的酒楼大门来回呼扇着“咣咣”响。 他多云渐阴的心情瞬间转了晴,将满天阴云上遮住的阳光,欢快的放了出来。 刚才边关飞来了消息,他看冷夏独自下了楼,想着这样也好,省的他和钟苍几人忙着,她一个人觉得闷。 终于处理完了军务,他下楼找冷夏的时候,就见客栈大厅里不少人都在谈论着,纤弱女子勇斗彪壮大汉的情景,这么一听,顿时猜出了他们口中的纤弱女子就是母狮子。 钟苍问了客栈的掌柜,掌柜朝着街道上一指,给了一个让他脸色铁青的消息,一个男人牵着匹胖的不能再胖的马,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 战北烈脑中的一根弦瞬间崩断了,见鬼的叶一晃,竟然敢跟着老子媳妇! 他是绝对相信冷夏的,但是这个认知依然让他很不爽! 很不爽! 非常不爽! 他朝着掌柜所指的方向一路找过来,每走一步,那步子都是悲壮的。 每走一步,英俊的脸上就阴沉了一分。 每走一步,脑门上的青筋就跳起来一条。 每走一步,都要压抑着心头直窜的熊熊烈火! 然而此时此刻,战北烈乐了,一脚踹飞了叶一晃不说,那酒楼二楼窗口边坐着吃菜的,可不就是母狮子? 母狮子将叶一晃丢下了楼,这个认知顿时让他心里开了花。 战北烈优哉游哉的掸了掸衣角,负着手悠然走进了酒楼,跨过了躺在地上直哼哼的叶一晃,哼着小曲儿上了楼。 冷夏看见找来的战北烈,眼中顿时暖了暖,招了招手道:“这家的菜色还不错。” 他坐到冷夏的对面,招呼着颤巍巍的掌柜再上了一桌菜,美滋滋的准备和母狮子一起吃。 就在这时,百折不挠的小强再次回来了,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那边你侬我侬万分和谐的一对璧人,心里的酸水咕嘟嘟的往外冒。 他自言自语:“兄弟,看看人家多般配,快别去搅合了。” 他摇了摇头:“但是兄弟第一次心跳这么快,兄弟我动心了啊!” 他继续摇头:“动心了也不能抢偶像的女人啊,你看看他们,一个扔了我,一个踹飞我,多默契的一对!” 他点了点头:“好吧,兄弟我还是决定了,偶像归偶像,但是女人可不能让!” 叶一晃在楼梯口挣扎了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下定了决心,虽然他一直以战神为偶像,但是在其他方面尊敬他,这心动的女人可不能让! 坚决不能! 等到他整理了一下发型,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后,再朝那边看去,顿时瞪了眼。 那里哪还有两个人的身影? 战北烈和冷夏吃饱了饭,越过傻站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叶一晃,牵着手在平城的街市上转了转,这一转就是整整一个下午。 再回到客栈的时候,就见到老马被拴在客栈的门口,以那惯常的忧郁眼神,悲悲戚戚的望着天空。 战北烈剑眉一皱,脸色阴下了几分,实在是觉得这匹马,讨厌的很! 这匹马的主人,更是惹人心烦! 楼上,叶一晃倚着战北烈冷夏隔壁房间的门,笑的见牙不见眼,正和狂风三人聊的不亦乐乎。 施展他那条三寸不烂之舌,巧言令色侃侃而谈,狂风三人听的有滋有味,闪电那傻不愣登的眨着眼睛,一个劲儿的直感叹。 四人勾肩搭背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就差没去拜了把子,直把战北烈气的七窍生烟。 这他妈都是群什么样的手下,一点眼力价都没有! 阴森森的凉风扫过,闪电背脊上的汗毛刷刷刷的立了起来,吸着凉气朝三人问道:“你们冷不?” 雷鸣挑眉,狂风挠头,两人偷偷的对了个眼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转身,一丝犹豫也没的单膝跪地,大声道:“爷!” 凭借两人的经验,这种阴风绝对是王爷发出来的,而且绝对绝对是和小王妃有关。 战北烈冷冷的扫了他们一眼,再将锐利的目光落到缩着脖子咧着嘴的叶一晃身上,很明显的在他眼中看到了挣扎,冷哼一声,搂着冷夏的腰,进了房间。 到了晚上,冷夏和战北烈在房间里下棋,你来我往杀的其乐融融。 冷夏以四分之一子的细微差距败北,柳眉一挑,眼中掠过丝棋逢敌手的兴奋,扬了扬下巴,道:“再来!” 就在这时,隔壁的房间一阵砸墙的声音传来,咚咚咚咚,听的人心下烦躁。 两人对视一眼,知道那叶一晃又在闹什么幺蛾子了,也懒得理他,他这种人,越是理他,就越是来劲。 两人就在这惊天动地的砸墙声中继续下着棋,刻意的摒除了外界的杂念,渐渐的倒也不再觉得吵。 突然,那声音一转,从砸墙变成了刺耳的瓷器相划的声音,直让人牙酸骨头麻。 “钟苍!”战北烈高声唤道。 钟苍立马会意,去隔壁警告了叶一晃一番,回来汇报道:“爷,他说他不听着这种声音,睡不着觉。”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钟苍是什么人,战神府的侍卫统领,更是战北烈的贴身侍卫,若是连这点小事也摆不平,岂不是堕了战神的威风? 叶一晃眼睁睁的看着,钟苍将他划过来划过去的瓷碗一把捏了个粉碎,细碎细碎的粉末在房间内飘扬着。 他的三个优点之一再次体现了出来,呆滞着目光点了点头,绝对识时务。 战北烈和冷夏同时勾唇一笑,既然已经解决了,也就不再理他,两人杀的难分难解,享受了一个时辰的静谧时光。 就在这时,打不死的小强卷土重来! 叶一晃虽然被钟苍吓了个半死,但是抵不住小心脏的跳动,他还不确定自己对于冷夏是个什么感觉。 崇拜? 仰慕? 救命之恩的感激? 还是沦陷在了她一出手的彪悍中? 既然想不明白,索性不再想,反正他只要一想到现在这个时间,她和烈王有可能在亲热,就心里酸溜溜的。 他不敢惊动隔壁的钟苍,在他们的卧房在听了半天的墙角,突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高亢的喝了声:“再来!” 紧跟着那个男声痛快的笑了笑,大声回道:“好,再来!” 再来? 再来! 叶一晃顿时气恨了,他们这竟然是已经亲热过了一回? 再来? 我让你们再来! 房间里的冷夏摆好棋盘,两人再次开杀。 突然,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露出了站在房外的叶一晃,他的目光机关枪一样在房内的**扫射着,然后吞了吞口水,尴尬的一笑,咳嗽了声道:“咳咳……下……下棋啊?” 其实战北烈和冷夏早就知道这人在外面,两人一个是大秦战神,一个是杀手之王,怎么可能连这种不入流的偷听都发现不了,只不过懒的同他计较而已。 叶一晃努力的把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偷偷摸摸的朝着房外退,就在退出去的当口,就瞧见房里的两人不约而同的朝着他微笑了下,那笑容…… 危险! 叶一晃撒腿就跑,跑了两步顿时跑不动了,两腿在半空中扑腾着。 钟苍依旧板着张扑克脸,提着他的衣领大步朝楼下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房内说:“爷,属下这就收拾了他!” 战北烈和冷夏满意点头,两人再次开杀,依稀能够听见叶一晃的声音越来越远。 “兄弟,别……别冲动啊!” “兄弟,你可是烈王府的人,不能知法犯法!” “兄弟啊,长夜漫漫很寂寞啊!我给你介绍个姑娘吧……” 这个世界玄幻了1 第二日,清早。 鸡鸣时分,冷夏被战北烈抱在怀里,悠悠转醒。 两人昨晚上大战了三百回合,战的是酣畅淋漓,神清气爽! 当然,是指下棋。 聒噪的叶一晃不知道被钟苍提去了哪里,反正这整整一夜,是没再听见他恼人的声响。 对于此,战北烈和冷夏都是极为满意的,尤其是战北烈,已经在暗暗思考着,是不是要给钟苍涨一涨月俸了。 然而这个满意的情绪,直到下楼用早餐的时候,被叶一晃的笑脸给晃了个灰飞烟灭。 百折不挠的小强东山再起,乐呵呵的坐在大厅里吃着早饭,看着他们下来,咧着嘴连连招手:“恩人,小的都已经点好了!” 叶一晃占了一张巨大的桌子,足足能容七八人,圆桌之上满满的各色早餐,馄饨、稀粥、包子、油条、馒头、咸菜、小点心…… 应有尽有,堆积如山。 战北烈刷的转过头,阴森森的目光斜了眼满面呆滞的钟苍。 此时的钟苍一张扑克脸也绷不住了,眼皮狂跳嘴角直抽,他昨晚实在受不了叶一晃的絮絮叨叨,一棍子将他敲晕了,快马加鞭行了足足两个时辰,丢在了离着平城极远的官道上。 本以为他醒来怎么也要几个时辰,没有马代步,回到平城怎么也要个小半日,到时候他们都已经出发启程了,这人海茫茫的,他还能上哪找去? 哪知道这打不死的玩意儿,居然又回来了? 得得瑟瑟的在他眼前儿蹦跶着! 然而最让他无奈的还不是这个,身后的狂风三人居然屁颠屁颠的就跑了下去,直接坐在那张大桌子上狼吞虎咽,还一边塞了满嘴的包子,一边含糊不清的赞道:“兄弟,好吃!” 钟苍抚了抚额,这三个傻子,没看见王爷那张黑包公脸吗? 等着被扣月俸,扣到穿开裆裤吧! 战北烈无视了叶一晃那白晃晃的牙,搂着冷夏坐到了另一边,二人小方桌。 不一会儿,钟苍满脸尴尬的走了回来,硬着头皮说道:“爷,客栈剩下的早餐,全被叶一晃给包了。” 砰! 大秦战神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色阴郁。 他缓缓的站起身,一步一步朝着叶一晃走去,每走一步,周身的杀气就强横了一分,压的四周一片阴霾。 叶一晃一口包子噎在嘴里,连连捶着胸脯,总算咽了下去,结结巴巴的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战北烈鹰一般的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恍若未闻,冲天的杀气氤氲在客栈内。 “我……我是良民……你就是王爷……你也不能随便杀人!”叶一晃欲哭无泪,这烈王竟然想杀他! “恩人她……她她她……那么优秀,你杀了我还有别人……你你你……杀的完吗?”叶一晃颤抖着往后退,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完了,吾命休矣! 他眼睛狠狠一闭,梗着脖子大叫道:“你杀了我吧!你这是对你们的感情没有信心!你怕恩人移情别恋!你来杀啊!我就是个小百姓,你杀吧杀吧!” 话是这么说,临终感言自然是要多悲壮就有多悲壮,然而他那嘴皮子直颤抖,腿肚子打着哆嗦,吓的就差尿裤子了,连那条三寸不烂之舌都已经僵硬的说不出话了。 他等啊等,等啊等,脑袋依然在脖子上结结实实的顶着。 叶一晃偷偷的睁开眼睛,就瞧见大秦战神以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端起大圆桌上的两个瓷盘,转身,走了。 战北烈将盘子放回二人小桌上,对冷夏咧嘴一笑,道:“媳妇,你喜欢的糯米馅儿包子。” 叶一晃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泛青,满头大汗,半天爬不起来。 战北烈殷勤的将包子递给冷夏,坐下开始吃饭,然而心里却还回荡着叶一晃的话。 他刚才是的确有冲动杀了叶一晃的,当然,也只是个冲动而已,他是大秦战神,沙场拼搏为的就是保卫大秦的百姓,不可能因为自己的喜恶之念,就杀了一个大秦的良民。 好吧,是不是良民还真不好说,但是最起码,他并非作奸犯科之辈。 而且叶一晃这个人,虽然满嘴跑火车,但是刚才的那句话,说的却是对的,母狮子的特别,只要有眼光的人都能看的到,爱慕上这样一个女人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杀了一个,那么第二个呢? 他能将未来所有看中母狮子的人都杀了么? 战北烈拧着剑眉,一口一口机械的啃着包子,偷偷的瞄了对面的冷夏一眼,暗自咬牙,老子的媳妇是不是太抢手了? 唔,还是要从内部出发,让母狮子一眼都瞧不见别人的好,关于那些自作多情的,就一边儿蹦跶去吧,秋后的蚂蚱,那你能蹦跶多久。 这么一想,战北烈又殷勤了几分,露出一口白牙狗腿道:“媳妇,要喝粥不?我去给你拿。” 冷夏并不知道刚才战北烈心里的一番挣扎,却**的感觉到,他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她点了点头,还不待战北烈起身去拿粥,一碗熬的浓稠的薏米粥,飘着香喷喷的热气被送到了眼前。 打不死的小强再次恢复了斗志,笑的没脸没皮,那副表情在战北烈的眼中是要多贱就有多贱,笑眯眯道:“恩人,喝粥!” 叶一晃的脑子可转过弯来了,既然烈王刚才不杀他,那么后面也不会再杀,小命没有了威胁,三点好处之一再次体现了出来,脸皮之厚堪比城墙。 便是战北烈也不得不承认,秋后的蚂蚱那也是蚂蚱,蹦跶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所以,当他们出了平城,看见了等在城门口的叶一晃时,战北烈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只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后,就搂着媳妇无视了。 战北烈将叶一晃的出现,断定为上天对于他和冷夏之间感情的磨砺,天将降媳妇于是人也,必先烦其心志,乱其视线,噪其耳膜…… 这么一想,战北烈淡定了。 冷夏自然更是淡定,对于叶一晃的出现,完全的无视。 他们两人淡定了,叶一晃顿时不淡定了,就像一个不被人注意的孩子,想着法子变着花样的惹人注意,哪怕是惹人嫌也是好的。 叶一晃骑着老马,在马车外转过来转过去,一会儿和狂风三人吹牛打屁,一会儿再去钟苍的跟前儿惹个白眼,或者趁着几人不注意偷偷的听听马车壁角。 当然,其中有不止一次老马掉了链子,忧郁症犯了死活望天不肯走,最后也总是让他跟了上去。 就在他的追追停停之中,时间过了有三日之久。 这日,走进一处山凹处,老马的忧郁症又犯了,清冷的眸子盯着天空,忧郁不动。 叶一晃大急,扒着钟苍不让走,大喊道:“兄弟,你们匀我匹马吧!兄弟我惨啊!” 钟苍顿时黑了脸,正要将他踹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小道上远远的就见到一个人影踉踉跄跄的冲了过来,钟苍大手一扬勒紧缰绳。 马车停下,那人扑通一声栽倒在马前,粗声哭喊着:“几位大人……救命啊!” 这等闲事第一个关心的自然是叶一晃,他小跑着凑到那趴跪在马前的汉子身边儿,笑嘻嘻道:“兄弟,起来说话。” 那人黑黑瘦瘦,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他晃晃悠悠的爬起来,用衣袖抹了抹红了的眼角,擦出一道脏兮兮的痕迹,老实巴交的诉苦道:“大人,你们一看就是有本事的人!可要为小人做主啊!” 叶一晃自动自觉的把自己归类为了“有本事的人”,顿时浑身上下都透着股舒爽,大洋洋的一摆手,“放心,有什么事说出来,我一定为你做主!” 那人抽抽噎噎的点了点头,娓娓道来:“小人名叫张三,本是这个山上的樵夫,咱们虽然日子过的穷苦,可一直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每日打点柴火卖到山脚的福来客栈,倒是也勉强过活。直到方才,小人带着今日砍的柴去山下卖,谁知道……谁知道……” 张三的眼睛瞪大,满脸的恐惧,想是又回忆起了恐怖的画面,哆哆嗦嗦的说着:“谁知道那福来客栈,竟然被一伙土匪给占了!客栈里的掌柜伙计,都被他们杀了!满地的血……” 叶一晃正要出言安慰,冷夏的声音抢先响起:“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三朝发出声音的马车看了一眼,颤颤巍巍的回道:“小人根本就没进去,只在远处看了一眼,当下就吓得丢了半条命,什么都顾不得了!” 冷夏的眼中没有一丝怜悯,隔着车帘淡淡的看着他,继续问道:“你为何不去报官?而是往反方向走?” 张三听着她咄咄逼人的问话,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大急道:“大人!小人的家就在这个方向,小人不敢去报官,不是都说官匪一家吗?小人无权无势,不敢多嘴!只是路上瞧见大人们,马车光鲜……” 他一边说着,一边瞧了眼钟苍和狂风身上的佩剑,“还……还带着兵器,一定是有大本事的人!” 冷夏唇角一勾,并不打算放过他,步步紧逼:“你不怕我们也是官,和那些土匪是一家的?” 张三被她问的浑身不自在,哆哆嗦嗦的刚要回答,叶一晃已经一个高蹦了起来。 他的正义感自上次惹了黑虎寨之后,再次爆发了,气急道:“我还觉得你有侠义心肠,上次救了我的命,他不过就是个山野樵夫,你们俩这么有本事,不去灭了那群盗匪,反倒为难起了这老实巴交的百姓!” 这话说完,就连狂风三人也有点奇怪,小王妃这连问了三句,一句比一句犀利,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而且,王爷竟然也没有插话,爷对于百姓一向是极为爱护的,说是爱民如子也不为过。 过了有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张三已经如芒在刺,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时候,冷夏淡淡的发了话:“你走吧,那群土匪若是属实,我们自然会解决的。” 张三大喜,连连磕了三个头之后,才朝着远处山上跑去了。 叶一晃的气顺了不少,赶忙问道:“咱们怎么办?这就去剿了那帮土匪?” 钟苍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冷冷道:“少跟咱们套近乎,关你什么事?” 一直未语的战北烈,终于发了话:“去探探。” 狂风三人领命而去,钟苍问道:“王妃,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有问题?” 战北烈冷冷的哼了声,沉声说道:“一个山野樵夫,遇到这种事早就吓的傻了,还能向他那般说的有条有理?” 叶一晃顿时一噎,不死心的辩论道:“可能他胆子比较大!” 战北烈懒的理他,冷夏淡淡的回道:“胆子大是有可能的,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有序,还能判断出咱们是大人物。” “但是……”钟苍也明白了几分,沉吟道:“表现出来的却是又惊又怕,浑身都在颤抖!” “不错,他刚才那段表演,三分真情,七分假意。”冷夏倚在战北烈的肩头,嘴角淡淡的扬着,眼眸中含着无匹的睿智与自信,说道:“还有他说并未被土匪看见,远远的瞧着就吓跑了,但那衣服却是褴褛破落,甚至衣角沾了少许的鲜血。” 叶一晃还想着替那个张三辩驳,却怎么也找不出话来说,暗骂自己正义感作祟,气恨道:“那你们又放他走?” 若那个人不是普通的百姓,极有可能是那群土匪中的一员,或者是个拖,来引他们上钩,或者就是分赃不均,逃了出来的。 钟苍再次鄙夷的瞥了他一眼,“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就在这时,狂风三人回来了,不约而同的瞪着眼睛,不可置信的表情。 战北烈剑眉一挑,问道:“如何?” 闪电讷讷的回道:“爷,对方人数众多,应该是土匪没错,一个个凶神恶煞,绝对是手上沾满了血的高手。” 战北烈心下诧异,闪电的功夫虽说不如钟苍等人,但也是烈王府的暗卫,自然差不到哪里去,能被他评价为高手,这就有意思了。 他唇角勾了勾,问道:“有多少人?” 雷鸣鼓着腮帮子,神色有几分凝重:“爷,他们身手不弱,极为警惕,属下只在远处看了看,至少三四百人!” 叶一晃倒抽一口冷气,三四百人? 他刚才还想着一鼓作气去灭了他们呢,好歹这里有一个大秦战神,几个牛气哄哄的王府侍卫,还有个彪悍无敌的恩人! 这会儿彻底歇菜了,再牛气也抵不住人家几百人的围攻啊! 战北烈看了看天色,眼下是申时,从这里去到下一个城镇,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可以来回。 他沉吟了一会儿,吩咐道:“钟苍,带着本王的印信,去周城借兵。” 戌时方至,夜幕深沉。 去周城借兵的钟苍终于带着兵回来了,远远一打量,足足有千余人,不但带着兵,连周城的知县也一起给带了过来。 离着战北烈还有老远,周城知县已经从马车滑了下来,大声说道:“下下下下下……下官周得利,参参参参参……参见王爷!” 说完,拖着那肥胖的身躯一溜小跑的迎了上来。 战北烈眉峰一皱,问道:“周知县和铎州知县周得益可有渊源?” 周得利抬起头,长相和周得益颇有几分相似,尤其是脸上那谄媚的笑容,完全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结结巴巴的说道:“下下下下下……下官正是铎州知县周得益的胞弟,下下下……下官仰慕王爷久矣,如如如……如今得见真颜,敬仰之心一时不能自已,王王……王爷果然人中龙凤,比起下官每日梦中所见,更更……更是威武!下下……下官……” 他这一句话,说了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结巴个没完,急的众人浑身痒痒,真想一脚踹过去。 战北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说道:“周知县应该也知道本王去借兵的原因了,既然如此,就出发吧。” 周得利一个劲的直点头,幸亏大哥前日给传来了消息,烈王有可能经过周城,他这几日每天都吩咐守城的卫兵多长个眼神,留意着有没有大人物进城。 正巧今日,没等来王爷,倒等来了王爷的贴身侍卫,听完了他的吩咐,自然是二话不说纠集人马,带着人就快马加鞭的来了。 可惜就可惜在他这张嘴上,别的都好,就天生是个结巴,可千万别惹了王爷的不高兴啊! 众人朝着土匪驻扎的客栈行去。 离着尚远,就看到一座二层客栈突兀的坐落在山脚下,里面灯火通明,客栈倒是不大,好处是门口有一个极大的院子,一个个的帐篷扎在院子里,密密麻麻。 战北烈眉头一皱,这看上去可不像是土匪,反倒有些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他捏了捏冷夏的手,沉声道:“这伙人,没那么简单。” 周得利点头哈腰的凑过来,小声说道:“王王王王……王爷,放心,下下下……下官这就将他们尽尽……尽数歼灭!” 战北烈本就皱着的眉头,听完他拌拌磕磕的话,更是拧成了一团。 叶一晃伸过来脑袋,不解的问道:“想啥呢,杀进去!” 就在这时,客栈内的土匪们也许是听到了动静,一声号子响了起来,号子声落下的瞬间,无数的土匪们齐齐从客栈和帐篷里出来,列队站好,和对面的战北烈等人,对峙了起来。 此时他们离着并不近,相互看不见样貌,却能大约的看出对方的人数。 冷夏挑了挑眉,这些人纪律严明,凶神恶煞,身上的杀气极为浓厚,的确如闪电所说,皆是手上沾满了血的狂徒。 有的甚至嘴里还含着包子,有的衣服也没穿妥当,光着膀子就赶了出来。 周得利看战北烈没发话,想了想觉得也是,人家一个王爷怎么能和这群乌合之众对话? 当先向前一步,扯着嗓子喊道:“本本本本……本官周城知县!你你你……你等若是束手就擒,本本……本官饶你们一一……一命!” 丢人! 太丢人了! 原本已经准备好战斗的士兵们,听见县老爷这结结巴巴没有半分气势的话,顿时红了脸,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了这俩字:丢人! 而对面的“土匪”们,此时的心里也有两个字:火大! 他们被认作土匪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吧,虽然他们现在是凶恶了点,杀气重了点,但是也不能二话不说看着咱的样貌,就说咱是土匪啊!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会好好说话,报上自家的名号,后来发现这一点完全没用之后,也就不说了,他妈的,敢冤枉咱们,真以为咱是吃素长大的不成? 想打架? 打就打! “土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两厢对峙了约么有一盏茶的时间,这边的士兵们纳闷了,你说你一群土匪,见到官兵还不就是两种反应。 一个是打,痛痛快快的打! 一个是降,卑躬屈膝的降! 你们他妈的站在那装深沉算个什么事? 装深沉? 我让你丫的再装! 官兵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两方既然都生气了,后果自然是没悬念,开打! 两边的人同一时间齐齐举刀就朝着对方冲了过去,那架势,绝对的万马奔腾地动山摇气贯长虹风起云涌气吞山河! “土匪”这边,也懒的管他们的身份了,反正已经被当做了土匪,丫的不打残了你们这些不长眼的,咱们就是你儿子! 这个世界玄幻了2 官兵这边,也顾不得周得利还没发话了,对面这些拽的二五八万的,见了官兵竟然敢不回应,不揍的你们哭爹喊娘,咱们就是你儿子! 在这夜间山脚下的客栈外,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因为周得利的一句话,发生了一场持械斗殴事件,场面一片混乱。 若是现在问他们,周得利刚才到底说了什么,两边人肯定一个都不记得,丫的结结巴巴谁知道他说了些什么,但是这句话绝对是这场事件的导火索一根。 两边红着眼睛你来我往,打的是稀里哗啦毫不留情。 官兵的一边,人数众多足足是“土匪”的三倍,占了极大的优势,三个打一个,打不过你群殴死你! “土匪”那边,身手经验又足足是这些官兵的不知道多少倍,他们可不是白混下来的,现在的他们绝对是冷夏方才评价的那般,一群狂徒! 两边红着眼睛打的难分难解,不时有伤了胳膊伤了腿的惨叫声传来,血花四处飙飞,有的喷到了“土匪”嘴里叼着的包子上,溅了一包子血,土匪们“吧唧吧唧”接着吃。 吞下一个包子再从怀里摸出一个来,含进嘴里吃的是津津有味,边吃边打,眼睛都不眨一下。 不少士兵打着打着,就感觉胃里朝上冒酸水,这群恶心的东西,你们不是土匪,谁是? 不只是正在战斗的士兵们,就连狂风几人都觉得胃里咕嘟咕嘟的反着,差点没瞪掉了眼珠子,钟苍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叶一晃和周得利甚至已经开始吐了。 两人勾肩搭背吐的稀里哗啦。 这到底是群什么人? 你们就真的这么饿吗? 见过恶心的,没见过这么恶心的! 其实这倒是冤枉了“土匪”们,他们倒不是真的饿的非现在吃不可,而是…… 习惯了! 从开始的无数次生死搏斗,有人受伤,有人流泪,有人崩溃,到现在的完全已经成为了习惯。 不就是点血么?那有啥? 咱们就是从血泊里走过来的! 战北烈嘴角抽了抽,疑惑的皱了皱眉,说道:“不对劲,这些人的身手不错,和士兵们缠斗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士兵死亡,最多也只是受了轻伤……” 冷夏点点头,接上:“他们留手了!” “为什么留手?他们……呕……”刚吐回来的叶一晃,问完这一句后,再次眼睁睁的看着远处一个人,将一个染了血的白花花的包子吞下了肚,顿时又扶着周得利转头大吐特吐去了。 钟苍咳嗽了声,走近了两步,说道:“爷,这些土匪手下留情好像并不想杀人,而是只为了出口气。” 战北烈点了点头,应道:“再看看。” 就在这时,一个“土匪”极为卑鄙的踢了士兵的双腿之间一脚,士兵捂着裤裆哀嚎道:“你们……卑鄙!” 土匪中一人极为骄傲的大吼道:“你们老大没教过你们吗?战场之上没有原则,就要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阴狠下流!” 这话一出,众人齐齐绝倒,这究竟是个什么老大,竟然连这话都说的出? 再看其他的“土匪”,无一不是崇敬骄傲万分赞同的神色,众人纷纷释然了,有这样的一个老大,他们这群土匪不是这个猥琐的德行,那都奇了怪了! 唯有一个人,自听完这句话后就拧着眉头,唇角勾起了一个不知是赞赏,还是苦笑的弧度,冷夏摇摇头,吩咐道:“让他们住手。” 吐回来的周得利,顿时激动了,烈王妃发话,绝对是他表现的机会! 周得利深吸一口气,大声命令道:“都都都都……都给本官住住住……住手!” 打的眼都红了的两方人,完全将这句话给无视了,不论是谁,心中的想法都是一样的:这个时候住手?老子还没揍趴下他们呢! 冷夏眉梢一挑,看向钟苍。 钟苍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两方住手,却也听令,运起内力,将声音远远的送了出去:“住手!” 这声音随着风声,仿似响在了每个人的耳边,官兵这方听见后,稍稍找回了理智,犹豫着要不要听命,动作不由得就停滞了几分。 “土匪”们可不管这些,坚决遵循着老大的命令,战战场之上就要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阴狠下流! 你们住手? 太好了! 我们接着打! “土匪”们逮着官兵犹豫的这个空子,死了命的就开揍,逮着一个是一个,这个踹一脚,那个爆个头,打的是不亦乐乎! 冷夏失笑,对于他们的卑鄙行径半分鄙夷都没有,眼中含着几分傲然,大喝道:“住手!” 这声音传出去后,“土匪”们的动作也顿了一顿,随后又集体摇摇头,肯定是听错了,继续打! 冷夏柳眉倒竖,厉声吼道:“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顿时,“土匪”们齐齐一个激灵,互相张着嘴巴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讶和肯定之后,“铿!”的一声,同一时间收起了兵器。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身,单膝跪地,高声齐道:“属下参见姑娘!” 这句话的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顿时…… 官兵们傻眼了! 狂风三人惊悚了! 钟苍嘴角不停抽搐了! 周得利的下巴掉到地上了! 叶一晃瞪着眼睛不可置信了! 战北烈手上一个失力,捏疼了冷夏了! 众人的脑中齐齐飞出来七个大字,飘来飘去,荡来荡去:这个世界玄幻了! 唯一还镇定的当然只有冷夏,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们做的很好!” 顿时,更玄幻的来了…… 原本那群凶神恶煞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狂徒们,竟然在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而羞涩的表情,那是一种孩童们被大人奖赏时的欣喜,挂在这群狂徒的脸上真是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 扭曲的其他人纷纷别过了眼睛,不忍再看。 他们不时的拿着眼角偷偷瞄向冷夏,既然是属下,那么这些人口中的“老大”,自然也就是烈王妃了? 那个教导他们“战场之上没有原则,就要不择手段卑鄙无耻阴狠下流”的老大? 看着那一身白衣,仙女般的姑娘,众人纷纷摇头叹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战北烈捏了捏冷夏的腰,声音中含了几分威胁的语气:“属下?” 他怎么不知道,母狮子还有这样一群属下? 冷夏歪着头,看着他吃干醋的别扭神色,骄傲的笑了笑,回道:“送嫁侍卫。” 战北烈的一双剑眉顿时拧成了麻花,那四百人他是知道的,当初周福来报告,说母狮子想要那四百人的时候,他采取了默认的态度。 一来,这些人他略有耳闻,在西卫之时得罪了三皇子慕容哲,被发配为了送嫁队伍到大秦,于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用。 二来,在他的印象里,以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那时他还对母狮子有所怀疑,既然她想要,那就拿去,正好让他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后来他们被母狮子派出去剿匪,当夜还和母狮子喝了个烂醉,他急于在一群醉的好似死尸一般的人中寻找母狮子,自然也就没有多留意。 还有后来的慕容哲之事,其中有五人偷偷的潜回了长安,绑架了慕容哲,绑架的手法干脆利落,倒是让他赞了一赞。 唯一有印象的也只有那五个人,他还记得其中一个青年叫做齐盛,极有骨气,被慕容哲打的奄奄一息,脊梁却始终是笔直笔直的。 虽然现在是深夜,看不清楚对面人的样貌,可是光凭着这群人身上所散发的铁血气息,战北烈就完全无法和他印象中的那群乌合之众联系在一起。 不过是两个多月的剿匪时间,竟能蜕变到如此地步! 战北烈赞赏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这的确是一群彪悍的狂徒,绝对是一支所向披靡的队伍! 他不由的转而再看向冷夏,这样的一个女人,是他的! 大秦战神的心里被这个认知填充的满满的,嘴角不自觉的翘了起来,仿佛拥有了全世界一般的满足。 冷夏将四百人每个人的脸都扫了一遍,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舒畅,一个一个的点着名:“池虎!” “到!”池虎依旧是身材魁梧,肤色黝黑,然而那一身彪悍的煞气,却和从前判若两人。 “齐盛!” “到!”齐盛在王府中养好了伤就追上了队伍,此时那双眼中没有了莽撞和冲动,而是满满的沉定坚毅。 “周仲!” “到!”周仲的眼中依旧散发着睿智的光芒,却不像从前看上去有几分奸猾,睿智的同时有了积淀。 “林青!” “到!”林青清秀的面容粗糙了几分,强硬了几分,退去了初见时那副瘦弱的模样。 “李俊!” “到!”变化最大的就属李俊了,那个油头粉面的二世祖德行,如今看不出一点影子,就连狂风三人都一个劲儿的直摇头,呢喃着“这不是那个小子,这不是那个小子”…… 冷夏对他也极为满意,这小子的塑造性的确很强。 “瘦猴!” “到!” “钟大奎!” 冷夏一个一个的点过去,四百零二人,一个不少,每个人她都细细的观察了一番,全部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四百零二人一个个热血沸腾的听着她念出了自己的名字,一个都没少,一个都没错,心中不知是感动,还是兴奋,来回交替着,渐渐的湿了眼眶。 时间很短,不过是两个多月的离别,这其中包含着的心酸,却不足为外人道。 刚开始的时候,剿了一个作恶多端的山寨,看着满地的鲜血,满地的尸体,他们流血流泪,担惊受怕,整夜的做着噩梦。 甚至就那一次,他们四百零二人,就受伤了二百多人。 后来一次一次的磨练,一直走到了如今,将半个大秦都扫了下来,由南到北,弑天的大名开始在大秦流传,弑天的大名让所有的山寨土匪们闻风丧胆! 他们也一路改变着,直到如今,褪去了柔软的胎毛,转变为坚强的羽翼,他们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可以跟着姑娘一飞冲天了! 他们可以骄傲的说,他们是:弑天! 看着这一张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冷夏的眼中除了满意,还是满意,她浅浅的勾着唇角,高声说道:“很好!你们没有让我失望!剿匪的事暂时放在一边,从今天开始,你们跟着我。” 剿……剿匪? 围观的众人再次惊悚了,弄了半天这和官兵掐架的“土匪”,还是剿匪的英雄? 叶一晃终于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指着他们不可置信的嘟囔道:“这些是剿匪的?怎么看上去比土匪还土匪?” 这话一出,弑天顿时怒了,他妈的,还敢说咱们是土匪! 四百零二份杀气狰狞的向着他压过来,叶一晃吞了吞口水,朝冷夏身后躲了躲,狗腿的笑道:“兄弟……别冲动,兄弟我是你们老大的朋友,朋友!” 旁边牵着的老马,慢悠悠的甩了甩尾巴,向后退了两步,继续忧郁望天。 “谁是你兄弟?”齐盛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骄傲的说道:“咱们可是有名号的,大名鼎鼎的弑天!” 闪电顿时踉跄一下,差点栽一跟头。 他们身为王府的暗卫,自然对大秦境内的各路消息都极为关注,从前些日子开始崛起的,一个专门刬恶锄奸造福百姓的势力…… 竟然就是面前这群凶神恶煞的人? 竟然里面也有李俊那家伙的一份? 好吧,今天晚上的打击真是一个比一个大,土匪不是土匪了,土匪合着血吞包子了,土匪宣称要卑鄙无耻阴狠下流了,土匪变成小王妃的手下了,土匪居然叫做弑天了? “王王王王……王爷,”就在这时,周得利上前两步,问道:“下下下……下官现在该如如……如何?” 既然土匪不是土匪了,那么也就不需要这些士兵了,周得利看着被打的浑身是伤的手下们,无奈的朝着弑天投去了哀怨的一眼。 这可是烈王妃的人,惹不起啊! 再说了,人家已经明明白白的手下留情了,一个个的只给打成了轻伤,听说弑天剿匪的时候,那满地的尸体几乎都是一击致命的,如今给了官府的面子,只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士兵们一个个在心里破口大骂,你们早说不是土匪,早说是烈王妃的手下,早说是大名鼎鼎的弑天,咱们这群小人物用的着跟你们火拼吗? 这群不要脸的! 果然是卑鄙无耻阴狠下流! 战北烈看了看这群人的伤势,吩咐道:“回去养伤,所有的医药费由官府来出。” 悲催的官兵们跟着结结巴巴的周得利耷拉着脑袋回去,如今在场的也只剩下了弑天的众人,和战北烈冷夏一行人。 方才有外人在场,弑天们是需要维护他们英勇彪悍的形象的,此时只剩下了自己人,他们顿时放开了,围着冷夏开始讲这两个多月里发生的事情,或惊险,或感动,或有趣的,七嘴八舌说的热闹。 就连战北烈都被挤到了一边儿,看着被围在正中央浅浅笑着的冷夏,黑着一张俊脸,心里酸气冲天! 叶一晃晃悠了两步,一手搭上战北烈的肩膀,无奈的摇摇头:“兄弟啊,我了解你的感受!” 战北烈原本就黑漆漆的一张脸,顿时再黑了几分,一脚踹过去,吼道:“滚!” 叶一晃呲牙咧嘴的被踹了一脚,趴在老马的身上找安慰,泪流满面:“兄弟,我跟着他们多受委屈啊!” 老马四十五度望天,眼神忧郁。 就在这时,林青发出了一声哀嚎:“不是吧?姑娘,咱们剿匪已经剿的要吐了!怎么又要剿匪啊!” 冷夏挑眉,慢悠悠的说着:“不想剿匪也可以,来跟我过两招?” “咕咚”一声,林青吞下口唾沫,咧着嘴哆哆嗦嗦的向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还是剿匪好,剿匪好啊!” “对对对!剿匪好啊!”周仲捻着胡须,跟着附和道。 其余众人会意,齐声扭曲着脸色喊口号:“剗恶锄奸!造福百姓!” 开玩笑,他们就是再强,也不可能是姑娘的对手,他们的本事可都是姑娘教出来的,和姑娘过招? 找虐么不是! 冷夏满意了,唇角挂着丝浅笑,点点头道:“你们做的很好,马有失蹄我不怪你们,今天从这里跑出去了一个人,你们可知道?” 池虎顿时拧起了眉,其他人亦是脸色凝重,他们知道姑娘不会说谎,那么就是真的有一个人,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了。 从四百零二双眼睛下,逃跑了! 冷夏看着他们的神色,越发的欣慰,若是按照以前,齐盛肯定是第一个带头,大喊着“不可能”的人,如今这两个月的磨练,不只让他们的身手和气势进了一大步,就连心性都沉稳了不少。 她在四百人中间轻轻的踱着步,等着他们自己思考,告诉她答案。 战北烈和钟苍等人在一旁看着,并未插言。 一直以来,手下的作用就是听命行事,而她所做的并非只是简单的传达命令,而是让他们每一个人都懂得思考、反省、改正。 冷夏曾在第一次训话的时候就说过,他们不需要有是非观,善恶观,只要懂得听命就好。 但是这句话,真正要强调的是忠诚,是对于她的命令二话不说就去完成的忠诚,并非是她要养一批什么都不懂,只知道杀人做事的手下。 她的手下不只是杀人机器,而是有脑子的,有血有肉的……人! 战北烈的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就那么静静的看着冷夏,在人群中踱着步子,踱着自信而傲然的步子。 突然,周仲率先说道:“姑娘,我知道了,咱们这就上山把那寨子给剿了!” 这是一群狼 这话一出,四百零一个脑袋齐齐探了过来,“你知道啥了?那人怎么跑了的?” 冷夏眉梢一挑,浅浅笑道:“我也好奇,说说看。” 周仲的眼中睿智而狡黠的光一闪,捻着胡须慢悠悠说道:“咱们来的时候,客栈里连着掌柜小二和假扮客人的共有二十一人,其中有二十人是咱们杀了的,还有一个客人打扮的人已经死在了房间里。” 听他这么一说,有不少人已经反应了过来,林青眼眸一闪,问道:“你是说,那个死了的人不是咱们所想的那样,被这个黑店给杀了的,而是也是这里的土匪?” 周仲悠然点了点头,斩钉截铁:“房间里有密道!” 李俊摇晃着脑袋,负着手装模作样的走来走去,接着说:“那就是逃跑的人远远的看见了咱们,准备跑路,死了的人或者是阻拦,或者是也想跟着,但是时间不够了,总之是两人之间发生了争执,情急之下逃跑之人就将那人杀了,然后从密道里逃了出去。” 齐盛点点头,认同道:“不错,咱们来的时候,看见他穿着客人的打扮,厨房里又有人肉包子,就以为他是个真的客商,被这群土匪给抢了钱财灭了口!” “呕……” 一声巨大的呕吐声从那边传来,叶一晃脸都白了,扶着树吐的稀里哗啦,腿肚子直转转。 人肉包子! 哥们,你们刚才吃的那么香,是怎么咽下去的啊? 呕…… 就连狂风三人都颤抖了,胃里一抽一抽的,互相搀扶着才没像叶一晃那么丢脸,吐的死去活来。 唯独战北烈和钟苍还算镇定,钟苍顶着张扑克脸,明显的僵硬了几分。 战北烈抽了抽嘴角,周仲率先反应过来,朝着齐盛一脚踹过去,笑骂道:“别说的那么恶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吃的就是呢!” 齐盛闪开两步,躲过这一脚,立马指天发誓:“姑娘,咱们的干粮可都是路上带的,这种黑店咱们不知道端了多少个,自然知道里面的道道儿,一点东西都不敢在这吃的!” 战北烈看着把肠子都快吐了出来的叶一晃,突然觉得浑身上下都舒坦了,唔,这四百人不错。 总之现在的大秦战神,极端的看那人不顺眼,只要他不爽了,大秦战神就爽了。 冷夏带了几人去周仲所说的房子里找了找,果然有一个暗道,暗道内一路上掉了不少的银子,一直通往客栈外的山路上,出口就在叫张三的人遇见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下就清楚了,不过是分赃不均,张三想带着银子逃跑,被死掉的人看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冷夏点点头,吩咐道:“今夜就在这里休息,剿匪的事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明日一早,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 弑天顿时齐齐立正,肃穆大喝:“是!” 弑天将战场清理了一番,几个厨艺不错的去厨房给冷夏做了点晚饭,肉是绝对没法用的,除了人肉还是人肉,也不知这群土匪究竟祸害了多少过往的商客。 他们只挑了几样青菜炒了炒,菜被端上桌的时候,叶一晃是死活都不吃,只看了一眼,立马捂着嘴巴跑了出去,扶着老马一个劲儿的干呕。 已经吐的没什么可吐了! 开玩笑,这和人肉包子搁在一起的菜,能吃吗? 老马闪开了两步,依旧是以那双忧郁的眸子,寂寥的望着夜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恨得叶一晃直想拿脚踹它! 冷夏委婉的谢绝了弑天的好意,让钟苍将马车中备着的干粮取了出来。 虽然前世在出任务的时候,除了人肉什么东西都吃过,但是在有的选的时候,对于这些和死人肉堆在一起的菜,她还是敬谢不敏。 钟苍从马车里拿来了几个馒头,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三日,战北烈和冷夏对于吃又没什么讲究,剩下的干粮也不过就是些简单易放的馒头了。 钟大奎傻不愣登的问了句:“姑娘,要不把咱们的包子匀你几个?” “呕……”刚吐完回来的叶一晃,听见这句话,又一个高蹿了出去,吐的震天响。 翌日一早。 卯时方至,一声号子响起,弑天齐齐穿戴整齐在院子中列队。 自从冷夏给他们训练开始,他们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每日这个时间必起床,条件允许的时候会晨练一番,即便不允许,也保持着良好的作息时间。 冷夏瞧着这一个个精神饱满的面孔,缓缓说道:“今天我不会参与你们的行动,以前怎么做的现在还是怎么做,让我瞧瞧,你们有多少长进!” 冷夏一声令下,他们便开始行动了。 周仲在第二大队中派出了几个擅长追踪打探的,作为斥候先进山里探了探情况。 当初他们分组的时候,第一队是单兵作战能力强、身手出众的人,第二队是观察力敏锐、分析能力强的人。 周仲所带领的第二队也许单论身手不及第一队,但是几乎每个人都有一些其他的本事,比如追踪、隐匿、陷阱,或者是一些别的技艺。 一个时辰后,斥候回来禀报,山中一个谷坡内的确有个寨子,具体的人数并不清楚,但是少说也有几百人。 那个位置极佳,四面是光滑的山壁,呈瓶颈形,由上往下看只有一个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仿若一线天。 总结下来只有四个字:易守难攻。 钟苍和狂风三人不自觉的开始思考着进攻的策略,他们是战神的手下,不自觉的就将这当做了战场。 战场杀敌,讲究策略。 四人思考了半天,依旧没想出一个完美的法子,能在不惊动敌人的情况下实施偷袭,以最小的牺牲将敌人一网打尽。 谷坡是容易下的,即便是四壁光滑,但他们身上都怀有轻功,下坡倒是极为简单。 但是这么多人一起行动,如何能不惊动敌人呢? 就在他们以为弑天会愁眉不展的时候,四人齐齐瞪了眼。 池虎一声令下,四百零二人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呼啦”一下向着山内进发了,雄纠纠气昂昂!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兴奋的好战的神色,那眼珠子都是碧绿碧绿的,闪耀着跃跃欲试的幽幽绿光。 钟苍不由自主的想到了一种动物:狼。 一群狼! 一群好斗善战的狼! 闪电挠挠头,弱弱的问了句:“他们这是已经有了策略了?” 雷鸣瞪着眼,不可置信:“这么快?不会吧?” 冷夏唇角一勾,悠然牵起了战北烈的手,慢悠悠的跟了上去,边走边说:“看看不就知道了。” 此时,昨日吐的脸都白了的叶一晃,蔫了吧唧的起了床,看着朝山中席卷的众人,顿时精神了,这等有意思的事,怎么能没有他? “兄弟们,等等我!”说着拔腿就跟了上去。 整个客栈的院子内,唯一还留下的,只有忧郁望天的老马,雷打不动。 山路崎岖,弑天因着当初冷夏的一番训练,每日在山中互相偷袭,倒是训练了出来,走的极快,如履平地。 战北烈和冷夏倒是不急,慢悠悠的跟着。 此时不只是钟苍几人,就连战北烈都在疑惑着,弑天方才几乎连想都没想,斥候汇报完毕后,就集体绿着眼睛出发了,这么短的时间,能有什么样的良策? 母狮子身手惊人她是知道的,心思慎密他也是知道的,但是身手可以训练,难道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这群人连脑子都训练的非同一般? 这个疑惑一直跟随着众人到了一线天的跟前儿,终于解开了。 雷鸣差点忍不住想破口大骂,他妈的这群狂徒,说他们不是悍匪,谁是? 竟然就什么策略都不做,施展轻功就冲了下去,一个跟着一个,落地的瞬间齐齐提起大刀,虎了吧唧的就往人堆儿里扎! 一个个跟疯了似的,绝对的战斗狂人! 端的是一往无前悍不畏死的气势,打起架来不要命! 你扎我一刀? 很好,我捅了两刀,我赚了! 冷夏看着战北烈投来的戏谑目光,抚了抚额,这都是群什么手下! 此时的山寨内,张三才刚刚起了床,打了个哈欠想起昨天那几个傻帽,得意洋洋的咧开了大嘴。 这时再看,哪里还有昨日那老实巴交的模样,配上那副黑黑瘦瘦的外形,说他猥琐那都是亵渎了猥琐。 他哼着小曲儿越想越自得,他在这寨子里一向被誉为军师,别的不说,脑子绝对转的快。 昨天在他们的黑店里,无意中朝着外面一扫,这一瞧可不得了,远处黑压压一片人头向着客栈的方向迅速移动过来,那架势,比他们这些土匪还要土匪! 立马吓的尿了裤子,绝对是黑吃黑啊! 张三当机立断,将附近几个房间内放着的财务通通搜罗了起来,顺着密道就要逃跑。 你说其他人怎么办? 带着银子跑路是正经! 这个时候谁管得了别人? 正要关上密道的时候,房门打开了,他的行径正巧被一个同伙给瞧见,二话不说,两人开打。 他杀了那个人之后,一路顺着密道向外跑,跑到一半就听见上面悉悉索索的走路声,杀猪般的惨叫声,甚至有个男人嫌弃的扯着嗓子吼了句:“他妈的,老子还没杀过瘾!” 张三一抖,掉了满地的银子都来不及捡,撒丫子就朝外跑,银子什么的哪有小命重要! 没听见上面那位大爷说么,他还没杀过瘾! 万一被他们找了下来,用他来过过瘾,那可就不划算了! 好不容易搜刮来的银子,却全数落在了密道里,想到这,张三又开始肉疼。 后来碰见了那几个傻帽,瞧他们穿的衣服用的马车骑的马,绝对是非富即贵! 开始那女人问东问西,他还颇有些害怕,以为遇见了扎手的点子。 后来果然是虚惊一场,女人始终是女人,最后不仅让他走了,还承诺灭了那群土匪。 呸! 那群凶神恶煞的,也是你们几个人就能灭了的吗? 但是转念一想,怎么说老子都不亏,去吧去吧,你们狗咬狗才好! 灭的了那群土匪,老子坐收渔人之利,灭不了也没关系,想他们也找不到这里来,就是找来了又怎样,这寨子出了名的易守难攻,谁能耐我何? 张三笑的得得瑟瑟,咧着口黄牙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轰然的喧哗,合着兵器交接的声响震耳欲聋,紧跟着血腥的气味被秋风送了过来。 张三心下一沉,探出脑袋瞧了瞧,顿时傻眼了! 寨子里那群面目狰狞的杀神,一刀一个如狼似虎,可不就是昨天那群黑吃黑的土匪! 一条一条的身影从一线天上蹦了下来,举着大刀就加入了战局,每一刀每一招例无虚发,一刀一个切西瓜似的,血色喷溅! 他呆滞的朝着上面看去,那个一身白衣和一身黑衣并肩而立的男女他不认识,可是旁边站着的,不正是昨天那几个傻帽中的侍卫?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完了完了…… 这个想法刚在脑中浮现,大门被从外面猛的踹开,一个高大的男人举着大刀冲了进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脖子一凉。 刀势极快,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脑袋和身子分了家,没有了声息前,他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去他妈的狗咬狗,那几个傻帽竟然是土匪头子! 山坡之上,已经滚落了一地的眼珠子,杀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面倒的屠杀! 众人惊讶的看着下方的战局,弑天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嗜血的,好战的,凶猛的,不要命的…… 他们更强烈了先前的那个想法:这是一群狼! 最初下到一线天底的时候,因为由高处落下,在取得平衡之前,有不少人都受了伤。 下面那群土匪也不是吃素的,弑天这么大张旗鼓的来剿匪,自然是受到了疯狂的反击,人在危机之时,往往能展现出意想不到的力量。 然而他们却像不知道痛一样,眼睛眨都不眨,在一群土匪间劈砍杀伐,一副同归于尽的冲天气势! 而此时,让战北烈惊讶的却已经不是气势了,而是他们杀人的手段,一击致命! 弑天在熟悉了战场之后,展现了非凡的手段,每一个人皆是如此,没有花哨的招式,没有多余的动作,每一击,尽皆毙命! 短短的一炷香时间后,整个寨子里除了弑天外,站着的再无他人。 一地的血泊,一地的尸体! 就连战北烈都不得不承认,这是一群虎狼之师!一支横扫乾坤的队伍! 他开始自问,这支队伍现在只有四百零二人,若是四千人,四万人,四十万…… 大秦的百万军队可能招架的住? 答案是:不能! 冷夏很欣慰,发自内心的欣慰。 在从长安出发之时,他们的水平她比任何人都了解,然而短短的两个多月,几乎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 她几乎可以想象他们在这两个多月中付出了多少的努力,才能将她只用了一下午的时间教导的杀人技巧熟练至此,融会贯通。 狂风三人的脑中此时只有两个字:震撼。 然而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让人无语。 弑天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整个寨子一扫而空,骂骂咧咧的将一箱一箱的金银搬了上来,眼中满是鄙夷,气愤不已:“他妈的,这什么破山寨,穷的叮当响!” “咕咚”一声,众人齐齐吞了口唾沫。 叶一晃一蹦三丈高,两眼放光的盯着满地的金银珠宝,不可置信的结结巴巴问了句:“你你你你……你们说什么?穷穷穷……穷的叮当响?” 这话哆哆嗦嗦结结巴巴拌拌磕磕,绝对堪比周得利! 弑天们满脸羞愧,低着头红着脸,眼睛四处乱飞,仿佛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大人的审判,一眼都不敢朝冷夏瞄。 半响,周仲极为嫌弃的再瞥了眼地上闪闪发光的箱子,捻着胡子叹道:“还没见过这么穷的寨子,真是丢人!” 池虎冲冷夏讷讷的说了句:“姑娘,咱们也没想到这破寨子这么穷,以后一定擦亮了招子剿匪!” 狂风三人齐齐倒地,抽搐不止,他妈的,你们这是啥意思! 难道咱们大秦战神座下三大暗卫,很像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吗? 冷夏的表现很淡定,她挑了挑纤细的柳眉,颇有兴趣的问道:“这俩月,银子赚了不少?” 说起这个,众人尽皆兴奋了,林青得意洋洋的笑了笑,说道:“姑娘,你可不知道,这些土匪平日里搜刮百姓,打家劫舍,那银子可多的多了!咱们一开始见到一个山寨,里面满满的一个山洞,那金光耀的咱都睁不开眼!” 战北烈跟着高高的挑了挑眉,问道:“有多少?” 李俊骄傲的昂着头,刚想嚣张,一想到对方是大秦战神,缩了缩气势,找了个他比较了解的做了个比喻:“怎么着也有个四海赌坊的五年收入吧!” 喝! 狂风三人齐齐抽了口冷气,四海赌坊的五年收入? 长安城日进斗金的第一大赌坊…… 五年收入? 那岂不是够整个大秦的国库,运作一年的了? 想到这里三人均是喜不自禁,别看着大秦有第一财神莫宣,其实国库吃紧已经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各处的用度都极多,就光是边关将士的军费,就是一大笔开销。 否则战北衍也不会想着法子敛财了,慕容哲送上珍稀的琥珀他就眉开眼笑,甚至连五国大典都公开向外出售坐席。 尤其是如今正要开战之时,真是钱到用时方恨少! 战北衍在皇宫里急的抓耳挠腮,恨不得哪天下个金雨,大块大块的金子砸他脑袋上,就是砸个头破血流都好! 狂风三人此时懊恼的不行,他们怎么早就没想到,把大秦境内的山寨全都洗劫个遍,竟被弑天占了先手。 失策,失策! 弑天一看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齐齐撇撇嘴,道:“这可是咱们姑娘的银子!” 狂风三人不约而同的将期待的目光转向冷夏,那意思:小王妃啊,那硫磺你用来做烟花爆竹了,这银子,就稍微分出来点呗? 战北烈却是没有分毫的想法,虽然大秦缺银子,但是母狮子的钱就是母狮子的,这是他的手下拿命换来的,他怎么可能冲母狮子开口? 他朝狂风三人甩了个警告的目光。 三人顿时蔫儿吧了,苦着脸抱头安慰。 冷夏看了他一眼,一双凤眸中暖意融融,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朝弑天笑道:“这些银子是你们拿命换来的,我只拿一半,剩下的你们分了。这一半你们派几个人送去长安,让王府总管周福送去皇宫。” “是!”弑天齐声应道。 对他们来说,本来就没想过这其中也能拿到一半,他们是姑娘的人,自然得到的这些银子也是姑娘的。 至于姑娘怎么分,他们没有任何的异议。 然而姑娘却能说出让他们分走一半的话,这些钱的一半,是一笔多大的数目,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姑娘却二话没说就分了出来…… 怎么能让他们不感激,不感动? 战北烈将目光落在冷夏的面颊上,犹如获得了一件世间珍宝。 这两日来他的惊喜源源不断,弑天的变化,一击毙命的身手,还有这大笔的银子。 他了解冷夏,冷夏在这里唯一有情的人,只有两个,一个是萧凤,一个就是他,只有他们两人能被她放在眼里,放在心上。 萧凤虽然是大秦的皇后,但是说到底关于政事她是懒的理的。 只有他,大秦战神,才真的需要这笔军费。 他在心里暗暗的记着母狮子对他的好,这些都是他将来用下半生来回报的! 冷夏也看着战北烈,两人于这山崖之上,默默对视。 叶一晃的小心肝顿时被这两人的深情对视给轰了个细碎细碎的,噼里啪啦落了满地,一声一声的脆响直听的他欲哭无泪。 他朝着远处山下望去,茫茫一片看不清晰,然而却能感觉到老马那万年望天的忧郁眼神。 哥们啊,兄弟我心酸啊! 这无处不弥漫着血腥气味的山崖之上,这满地凌乱尸体的山崖之上,万千浓情蜜意,尽皆化为这目光的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地狰狞,一地温馨。 老顽童 一行人继续向北走着。 越往北走,越靠近边关,行路上就越是荒凉。 尤其是过了离着边关还有七日的吏城之后,这种荒凉破落的感觉,越发的明显。 途中经过的村落再没有硫磺矿那个村落富庶,都是些低矮破落的土夯房,垂落的稻草在屋顶上挂着,一片破落颓败。 路上开始出现了流民,从开始的一两个,到后来十几个几十个一队,这些流民有大秦自己的百姓,也有其他国家逃亡来的,他们眼神麻木一路乞讨,无一不是破衣烂衫面如菜色。 瘦弱的好像风一刮就能吹到天上去,还是打着飘儿的。 冷夏也知道,在一个烽烟四起的世界,绝不可能所有的地方都像长安那般繁华,甚至可以说,长安不仅是在大秦,在五国之中也绝对是一个繁华兴盛的所在。 即使是这些在她眼中的破落颓败,若是到了远在边陲的贫瘠的西卫,也许还属于过的去之列。 然而看见一些流民眼中的空洞,看见这萧萧索索的村落,冷夏的心里还是不由得升起了几分荒凉。 这荒凉并非因为她善良,甚至可以说,她的同情心实在很少很少,极少因为旁人的好恶而感到悲喜。 就好像她前世曾去过的非洲某个国家,残山剩水满目疮痍,于她来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她不会同情他们,却会觉得无端的有几分悲哀,空落落的感觉。 战北烈牵起她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如墨的目光落在远方一间迎风飘摇的茅草屋,沉声道:“每个国家都有野心,想做一统天下的霸主,最终苦了的,也只有这些平民百姓。” 冷夏浅浅的勾了勾唇,随意的将头枕在他肩膀上,道:“唔,游湖那日你曾说过的,你处在这个位置,就要做该做的事,我第一次有了点体会。” 原本七八人的队伍,行动便捷,投栈借宿都很方便。 因为有了弑天的加入,人数庞大,在城镇里自然是无法投宿的,只有在城镇外扎帐篷。 深秋的夜晚极为寒凉。 帐篷里,战北烈体贴的给冷夏倒了杯热茶,她抱着茶杯浅浅的喝了口,放在手里暖着。 她虽然身手高明,但总归是没有内力的,到了这种时候就能体会到这里人的好处了,夏不怕热冬不畏寒。 冬天觉得冷了,内力在全身游走个一周,立马活蹦乱跳。 战北烈取出了一张羊皮地图,一边看一边问道:“从这里直接到赤疆,大概三日左右,时间尚且空余,不若沿着其他的城镇转一转,看看流民的情况。” 冷夏再喝了口热茶,暖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像一只慵懒的猫,点头道:“随你。” 她本就是陪着战北烈来的,他是大秦战神,自然关心边关百姓的生活,还有路上所见的流民,她的心里都无端的有几分悲哀空落,想来战北烈看着,更是极为心酸的。 战北烈想到钟苍那里还有一份更为详细的地图,高声唤道:“钟苍。” 帐篷外没有反应,他一边大步朝外走去,一边说道:“我去看看。” 他前脚出门,后脚冷夏就感觉有人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了帐篷外,脚步声又轻又快,想是踮着脚尖偷偷跑来。 唇角一勾,果然就见帐篷的帘子掀开了一个小角。 叶一晃的脑袋笑眯眯的探了进来,朝着她眨眨眼,狗腿的咧嘴问道:“恩人,饿不饿,要不……” 这话说到一半,叶一晃“啊”的一声被从外面揪了出去。 战北烈提着他的后领子,一把将他扔给钟苍,活生生的把一张俊脸给气变了形,这小子,真是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冷夏笑着摇摇头,若说她看不出来叶一晃究竟是个什么意思,那是不可能的。 不过在她的想法里,叶一晃开始只是觉得有趣罢了,闲着没事找点乐子,后面却是因为她的不搭理,让他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孩子,想方设法的引起大人的注意,讨要糖果。 冷夏赶紧给战北烈顺毛,上前两步踮起脚尖,“吧唧”亲了口,抓住他的衣襟,牵着就朝外面走。 战北烈的满腔怒火瞬时消失了个彻底,乐呵呵的被冷夏牵着,脚都是飘着的。 两人在深秋野外漫步,空气中已有着初冬时的冷意,树林中萧瑟凋零,几只南飞的候鸟从头顶掠过。 突然一阵“咕咕”声响传来,战北烈大手一招,一只灰色的鸽子落到手中,取下绑在腿上的信筒后,鸽子放飞。 看完后微微沉了脸,低声道:“开始流民并不算多,边关都放了人进境,如今一批多过一批,大批流民欲要涌入大秦境内,被城守拦在了城外,看来似有**的迹象了。” “明日就出发去看看吧。”冷夏的脸也沉了沉,略略思索了会,接着说道:“这天寒地冻,放进来是上策,大批流民囤积在城门,若是东楚或者北燕有任何不轨,反而不好应对!” 战北烈点头,接上说:“不错,困兽犹斗,若是将他们驱逐,则极有可能给敌人钻了空子。一旦有人伪装成流民煽风点火,那**就是必然的了!” 战北烈说完,即刻高唤道:“钟苍!” 待隐在远方的钟苍出现后,战北烈交代:“沿路快马加鞭去各个城镇,吩咐他们对待流民以安抚为主,先放进城内给予暂时的收容之所。” 钟苍领命而去。 此事暂时有了解决,一切就等他到达之时再处理,最先做的是稳住流民,只望那些城守长点脑子才好。 秋风狂肆,冷夏拢了拢衣襟,腮间微红,如同美玉染霞。 战北烈立马意识到表现的时候到了,将其他的事暂时搁置脑边,乐呵呵的朝帐篷的方向走去:“我去给你拿件披风。” 待战北烈走远了,旁边的树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打不死的小强再次探出了脑袋,觍着脸笑的贼贱贼贱。 叶一晃将身上的披风“刷刷刷”的脱了下来,一边朝着帐篷那瞄着,一边飞快的跑到冷夏身前,往她怀里一塞,笑嘻嘻道:“恩人,穿这个!” 突然,冷夏耳尖微动,脸色倏地沉了下来,二话不说玉手一扬,一枚袖箭从护腕中发射而出,直袭远处一棵参天大树。 咻! 袖箭射入满树枯黄的叶子中,落英缤纷如雨,哗啦啦洒了漫天。 而那棵树上,却什么都没有! 冷夏的眉峰皱的紧紧的,她绝不会听错,方才那里发出了一声怪笑,苍老的,猥琐的,怪笑。 叶一晃探头探脑的朝那边瞅了瞅,狐疑道:“恩人,怎么了?” 冷夏摇摇头,说道:“你先回去!” 此时周围隐匿了一个高手,若是他有歹意,凭着叶一晃三脚猫的功夫,极为危险。 叶一晃耷拉着脑袋,只以为是冷夏烦他,笑的勉强。 就在这时,战北烈抱着件披风回了来,一眼瞧见冷夏怀里叶一晃的那件,俊脸顿时黑了下来。 输人不输阵! 叶一晃虽然心下郁闷,但是当着战北烈的面,必然是要昂首挺胸的,摆出一脸甜蜜的模样。 战北烈觉得自己的头顶已经开始变色了,偏生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还满脸的得瑟! 他一双铁拳攥的嘎吱嘎吱响,突然,这次极为明显的,从方才的大树旁,再次发出了一声怪笑,苍老的,猥琐的!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飞身暴起! 战北烈将手中的披风丢到叶一晃身上,衣袂飞扬直袭树荫中发出笑声的地方。 冷夏脚尖点着树干,灵猫一般三两下也跟着到了,与战北烈一前一后同时出招,将这作怪的人两方夹击!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桃红色的人影从树荫中倏然飞出,身形之快竟看不清样貌,幽灵般避开了两人的攻击,在树荫中荡来荡去,留下一片桃红色的残影。 战北烈和冷夏的脸色均带着凝重,这人明显和他们不是一个段数。 方才离着这么近,若非他发出声音,两人竟没有一个人发觉,前后夹击封死了他的退路,他仅凭着轻功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在攻势到来之前险险避开。 而且这避开,并非是他不能提早,更像是在享受这种……戏耍的感觉。 在接下来的几次对招中,冷夏更确定了她的猜测,没错,就是戏耍! 这人每次都在差之毫厘的时候,以绝顶轻功看似艰难,实则轻易之极的闪避开来,顺带着附送两人一声极其猥琐的怪笑。 而最让两人无奈的是,直到如今,他们还没看清这桃红人影的样貌! 此人功力深不可测! 战北烈和冷夏忽然停了手,同一时间落回地面。 两人看也不看那飘来飘去的人影,战北烈径自从呆滞的叶一晃手里将披风拽出来,体贴的给冷夏披上,然后细心的将披风带子系好。 冷夏牵了他的手,莞尔一笑,并肩朝着帐篷处漫步。 他们优哉游哉的走了,天上飞着的那个顿时不愿意了,一个旋身落到地面,手舞足蹈着叫住他们:“喂喂喂!别走啊!” 就在这时! 冷夏倏然转身,手中的袖箭齐齐朝着那人飞去,多如牛毛的袖箭仿若一阵梨花暴雨,闪烁着令人心颤的寒芒,铺天盖地潮水般涌去! 那人瞪着眼睛跳着脚,大骂了一声无耻,脚尖一点飞掠至半空,避开大片大片的箭雨。 同一时间,战北烈的攻势也到了,在半空与这人第一次交上了手! 那人轻功极高,功夫倒是一般,当然这个一般是和轻功做的比较,比起战北烈来还是略占了上风的。 但是战北烈是什么人,只要有机会交上手,就必不会让此人再脚底抹油满天乱飞! 那人知道冷夏发射过箭雨,这么多的袖箭一齐发射,她的手中不可能再有了,又看冷夏没有内力,两人在半空中对打,她总不可能插上翅膀飞过来吧? 就是因了这个不防备,当侧方一只鹰爪骤然袭来的时候,这人麻爪了! 冷夏和战北烈配合默契,一人偷袭,一人缠住他,战北烈和他缠斗着,那人万般无奈下只得将伤害减低到最小。 所以,他于电光石火间…… 转身了! 五道如注的血流瞬时飙飞,鹰爪结结实实的插入了他的…… 屁股! 他“嗷”的一声蹿出去老远,战北烈也没有再追,就见这人以绝顶的、无敌的、极快的、无可比拟的速度,捂着屁股满场飞! 终于在他转了不知道几百圈之后,桃红色的人影在半空留下一道又一道的残影,倏然落到冷夏的面前。 冷夏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一张奇异的脸…… 雪白的胡子,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眉须长长的垂下,然而脸上却没有丝毫的皱纹,看上去脸色红润的紧,只看面目也就四十岁岁的样子。 然而冷夏却知道,一个四十多岁的人,绝不会有这么深的功力。 最特别的是一双眼睛,没有一分沧桑和沉淀,里面满满的全是童趣,好奇,兴奋……等一系列和他的年纪不符的诡异的光芒。 此时他那双充满了童趣的眼睛,正紧紧的盯着冷夏,雪白的眉毛一抖一抖,白花花的胡子一翘一翘,没有皱纹的脸生生让他扭曲成了一朵**。 鼓着腮帮子,哇哇大叫:“你这女娃娃太也无耻!” 冷夏挑眉,不语,这人,像个老顽童。 他一屁股坐到地上,然后再次“嗷嗷”叫着跳了起来,捂着屁股满地乱跳:“两个后生合起伙,欺负我老人家啊!” 战北烈也没想到,这一打,竟然打出了这么个怪胎,剑眉拧成了股麻花。 老顽童却又笑呵呵的围着冷夏一通乱转,满意的捋了捋胡子,一个劲儿点头,猥琐的笑道:“够无耻,有老人家年轻时候的风范!老人家喜欢你!”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旁边一个叶一晃还不够,这会儿这猥琐的老家伙也想觊觎母狮子! 他“噌”的蹿到冷夏身边,警惕的看了老顽童一眼,二话不说搂住她的腰,宣示所有权。 一开始他们都以为是刺客或者探子之类的人,躲在树上有别的目的,此时却再清楚不过了,一个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老顽童,到处转悠而已。 不说他有没有别的目的,单说他的轻功武功,若是想做点什么,也不用在这里和他们周旋。 老顽童捂着屁股满地蹦跶,扁着嘴瞪着战北烈:“你这后生晚辈,没看老人家正和女娃娃培养感情吗?” 培养感情! 战北烈脸色铁青铁青的,脑门青烟直冒,如同这满院枯枝着了火,熊熊燃烧起来。 老顽童乐的哈哈笑,凑到冷夏的耳边说道:“女娃娃,老人家收你当徒弟吧?你根骨极佳,虽然此时过了练武的最佳年纪,但是只要肯吃苦,也必能有所提升。” 冷夏浅浅一笑,挑眉道:“多谢,不需要。” 老顽童似是没想到她会拒绝,狐疑的盯着她研究了老半天,也就释然了。 再捂着屁股围着战北烈转了一圈,掰着手指,摇头道:“这小子不好,老人家不喜欢!不知道敬老,还老是板着脸,地位高不自由,功夫也太好了,女娃娃你容易受欺负……” 他一条一条的列举,每举出一条来,战北烈的脸就黑了一分。 不过战北烈也**的抓住了一句话:地位高不自由! 这就是说,这个老顽童知道他的身份! 老顽童越想越觉得这个小子真是不好,配不上女娃娃,尤其是整日板着脸,跟他那个无聊无趣到让他抓狂的徒弟,简直有的一拼。 四处瞧瞧,伸手朝依旧呆滞着的叶一晃一指,满意的点点头:“那小子好,不会功夫,女娃娃可以欺负他,笑呵呵的模样招人疼,对你还体贴,没有身份的羁绊……” 老顽童依旧是掰着手指数,不过这次数出来的全是优点,战北烈的脸也不再黑了,因为完全黑成了浓墨锅灰,没法再黑上一分。 一直没发过话的叶一晃,突然一个高蹦起来,凑到老顽童身前左瞧瞧右瞧瞧,笑眯眯道:“前辈啊,有眼光!” 一大一小,一老一少,顿时相见恨晚了! 两人叽咕叽咕的咬着耳朵,三两句话后,就见老顽童双拳紧握,郑重鼓励道:“老人家看好你,加油!” 叶一晃连连点头,胳膊搭上老顽童肩膀,一边朝帐篷走去一边说着:“走走走,去兄弟那坐坐,咱们秉烛夜谈!” 两人勾肩搭背哥俩好的走了,嘻嘻哈哈俨然一副臭味相投的忘年交。 待他们离开,战北烈望着渐行渐远蹦蹦跳跳的两个身影,沉声道:“五国大陆上,我想不到有其他人,这样高的本事,除了……” 冷夏微微一笑,点头道:“应该就是了,却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迥异的性格。” 战北烈也跟着笑了笑,的确是迥异,他歪着头问道:“你有没有感觉出,他待你有些不同?的确像是对待一个喜爱的后生晚辈。” 冷夏打了个哈欠,拽着他往帐篷的方向走,边走边道:“自是不同的,不说无缘无故的帮了咱们几次,这次出现也未必只是闲着没事碰巧遇见。” 神啊,来个天雷吧 第二日一早,众人再次出发,少了个钟苍,多了个老顽童。 一行人沿着官道走着,战北烈的脸就没从黑转回白过,后面那两人一马,真是要多碍眼,就有多碍眼。 老顽童和叶一晃一前一后骑在老马的背上,眼睛齐齐放着光盯着前面的冷夏,唧唧咕咕咬耳朵。 老马腿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以一种无辜的、忧郁的、哀怨的眼眸仰望天空。 老顽童乐了,这绝对是神马一匹啊,跟着它朝天看去,今日的阳光极好,红日高悬,万里无云。 叶一晃也跟着朝天看去,看了半响,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纳闷了,“前辈,你看啥?” 老顽童雪白的胡子一抖一抖,转了个头,不答反问:“那你在看啥?” 他跟着看了半天,在看啥呢?叶一晃一愣,遂说道:“我看你和老马都在看,我就看看。” “原来如此,”老顽童做高深莫测状,回道:“它看啥,我就看啥。” 叶一晃顿时兴奋了,两眼放光:“那它在看啥?” 难道说他疑惑了那么久的,老马望天的奥秘,就要被解开了? 这前辈绝对是个老神仙啊! 这话一出,不光是叶一晃了,其他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耳尖抖动,都好奇的很。 老顽童以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一双充满童趣的奇异眼眸中深不见底,他咳嗽了一声,极为认真,低下头正色问道:“老马,你在看什么?” 众人:“……” 闪电一个跟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神啊,来个天雷劈了这三个孽畜吧! 三个孽畜全然忽视了其他人的怨念,尤其是老顽童,脚下临空一点,鬼魅一般出现在了雷鸣的马前,一脚将他踹下马。 抢了马的老土匪前行了几步,和冷夏齐头,朝着她凑了凑,无视了战北烈的黑脸,挑着眉须问道:“丫头,你的身手不错嘛,有师傅没有?” 冷夏摇头,如实回道:“自学成才。” 老顽童一噎,一副“你居然骗我老人家”的神色,过了会儿,再次探过脑袋,乐呵呵的提议道:“跟着老人家学功夫吧!” 冷夏虽然一直对于这里的内力轻功都很有兴趣,却也知道这个身体的年龄,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不然,她早就让战北烈教她了。 别的倒是还好,每次她看着战北烈薄薄的一件长袍,在这深秋时节依然红光满面的时候,就恨的牙根痒痒。 冷夏挑眉,问道:“怎么学?” 老顽童顿时来了兴致,手舞足蹈的说着:“老人家的轻功可是独步天下的,不过轻功也需要有内力的支撑,你先习练老人家的入门心法,每日于清晨时分开始打坐,每日打坐四个时辰……” 说到这里,冷夏已经开始翻白眼了,四个时辰,八个小时,每天啥都不干光在那干坐着,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老顽童完全没注意她的神色,在她身上扫来扫去,鉴定完毕后,说道:“嗯,你的资质很不错,不过年纪大了点,大概这般周而复始的打坐个三年,三年后若能打通任督二脉,老人家再教你更深一层的心法,这个时候除了打坐之外,就可以习练招式和轻功了,这样……” 冷夏叹气,果断放弃。 无视了老顽童叽叽呱呱说个没完的兴奋,驱着身下的风驰,绕到了战北烈的另一侧,让他接受老顽童的荼毒。 “你们快放了本小姐……” 就在这时,一声女子的尖叫自前方传了过来。 记吃不记打的叶一晃,正义感再次“呼”的一下窜了脑门,二话不说驱着老马就向前冲去。 老顽童发现了更好玩的事,瞬间将教冷夏功夫一事抛在了脑后,飞身一蹦,就落在了叶一晃的后面,乐呵呵的一指前方,“走,救人去!” 叶一晃这下底气更是足了,有这老前辈的帮忙,不论前方是什么人,绝对的手到擒来! 老马第一次没给他掉链子,展现了身为一匹马的非凡速度,甩着一身横肉就冲了出去。 老顽童觉得很奇妙,老马的眼睛一直没看路,仰着脑袋望着天,竟然也能该直走的时候直走,该拐弯的时候拐弯…… 拐过一个山坳,眼前豁然开朗。 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围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姑娘的身边哆哆嗦嗦的站着四个小丫鬟,哭的稀里哗啦,远处停了辆粉红帷幔铺顶的华丽马车。 那如花似玉的姑娘尖叫了一声:“你们别过来,知道本小姐是什么人吗?你们再不把我放了,本小姐一定让我爹杀了你们!” 汉子们“嘿嘿”狞笑着走上前两步,扯着嗓子吼道:“小娘皮,也不打听打听咱们是谁,管你爹是什么人物!你可是咱兄弟们转移阵地后的第一笔生意,这开门红哪有放人的道理?” 这声音听起来起来有几分耳熟,叶一晃朝着那群明显是山贼的汉子仔细看了两眼,顿时瞪眼了。 好家伙,冤家路窄啊! 这不是黑虎寨的兄弟吗? 让你们丫的追着我跑了几个月! 此时,黑虎寨的汉子们也看见了叶一晃,齐齐一哆嗦,颤巍巍的朝着他后面瞧瞧,纷纷安了心,就这个小子和他身后一个老头子,没有上次那个煞星就好! 汉子们摩拳擦掌,坏了咱们生意的小兔崽子,还差点让咱们栽在那煞星手里,今天不报仇雪恨,咱们就不是黑虎寨! 要问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说起来其实很简单,当日他们被冷夏一招解决了之后,纷纷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冷夏倒也没有赶尽杀绝,紧跟着和叶一晃吃饭去了,等到他们醒过来,一看煞星走了,赶紧抹了把冷汗逃回了寨子。 回了寨子之后,众人哆哆嗦嗦的想着,那坏了好事的小子可是知道咱的根据地的,万一哪天那女煞星无聊了,手痒了,再来顺手把咱们解决了,可就完蛋了! 这么一想,为了小命要紧,百分之百无分歧,同意举寨搬家! 搬家说的简单,但是搬到哪里,是个问题。 自然是有多远搬多远,尽量搬到个不碰见那煞星的地方! 于是乎,黑虎寨的兄弟们就屁颠屁颠的赶了多日的路,日夜兼程搬到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靠近边关,生活穷苦,流民肆虐,战火蔓延,总之有这么多的坏处,那个号称烈王妃的煞星,总不会跑到这么个地方来找虐吧? 落了户,自然要做生意。 兄弟们在这山沟沟里等啊等,等啊等,足足等了有两日的时间,终于等到了这辆看上去极为华丽的马车。 二话不说,上! 于是就有了现在的这一幕,总结概括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叶一晃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瞪着他们,完全的有恃无恐。 汉子们在马下,满目狰狞的瞪了回去,绝对的凶神恶煞。 两方狠狠的对瞪着,把那姑娘一个劲儿的呼救声完全当成了空气。 姑娘颐指气使的指挥着叶一晃,一副高高在上的施舍模样:“杀了他们,本小姐定会重重有赏!你想要什么?本小姐赏你一百两银子!” 叶一晃顿时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帽,也懒得和山贼瞪眼了,也懒得救人了,掉转马头往回走着。 那姑娘还在嚷嚷着:“你敢走?喂!你回来,你要是敢走,本小姐让我爹杀了你!” 山贼们也怒了,当咱们黑虎寨是什么地方,由得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汉子们举着大刀就冲了过去,然而冲到一半,齐齐变成了雕像,风中石化了。 那从山坳处拐过来的大队人马,远远看过去足足有三四百人,一个个满面狰狞凶神恶煞,比他们山贼还像山贼! 山贼们对视一眼,咱们这小喽啰,够人家炒盘儿菜的吗? 还有那前方领头的一男一女,那女的…… 煞星! 山贼们吓得尿了裤子,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能碰见? 简直是阴魂不散啊! 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撒腿,跑! 一个个跑的是争先恐后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屁滚尿流,一边跑还一边哭喊着。 “老大,咱们回家种地吧!这个职业太危险了!” 冷夏也没有让人去追,她还没见过比这群人更倒霉的山贼,整个寨子才二十几个人,看他们穿的破破烂烂的,想来也没干过什么大票,这样的人,放了也就放了,这次以后,估计他们也不敢再出来作恶了。 冷夏柳眉一皱,望向前方那个呆呆的注视着战北烈的姑娘,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冷不防旁边传来了战北烈的一句哀怨:“媳妇,那姑娘眼神凶猛,如狼似虎,你可要保护我!” 冷夏一个踉跄,差点一跟头栽下马,紧跟着果然有三个人栽下了马,狂风,雷鸣,闪电。 三人惊恐的瞪着眼睛,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刚才王爷说了什么? 咱一向铁血霸气的大秦战神,说了句什么? 偏生这厮,说这句话的时候字正腔圆,声音低沉,冷夏将他由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实在搞不懂战北烈是怎么了。 其实很简单,昨夜大秦战神回到帐篷里,思来想去,终于悟出了一个道理。 那老顽童有句话说的实在不错,虽然他看着叶一晃就想揍,但是那笑眯眯的模样,的确是招人疼,一身三脚猫的花架子,看上去弱了吧唧的好欺负。 这也是冷夏虽然不怎么待见他,却一直没出手教训他的原因。 女人,天生怜弱啊! 大秦战神悟出了这个道理之后,虽然觉得装怂有点难为情,但是想来想去,反正是自家媳妇,没啥丢脸的! 适当的装一把弱,也让母狮子怜惜怜惜。 于是就有了上面那句让冷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话。 冷夏看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恢复了正常,也不再多想,再次将目光落在了那个盯着他看的痴痴呆呆的女人。 那姑娘咬着嘴唇看的哀怨,这个英俊伟岸的贵气男人竟然连一眼都没瞧了她! 再看他旁边的那个女人,两人一身黑衣一身白衣,座下的骏马亦是一黑一白,这么远远的踱过来,完全是一对璧人! 姑娘使劲儿的剜了冷夏一眼,款款上前两步,盈盈福了个礼,声音柔软:“小女子薛莹,多谢公子相救。” 战北烈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心里冷哼了一声,过去救人的是叶一晃,把山贼吓跑的是母狮子,这会儿却来谢他? 他赶紧朝旁边气息越来越阴寒的冷夏,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两排牙齿在日光下闪耀着洁白的光,眼睛眯成了月牙,低声道:“媳妇,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冷夏白了他一眼,懒的理他。 “大胆!竟敢对我们小姐无礼!”那原本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丫鬟,脸上犹自挂着泪痕,指着战北烈厉喝了一声。 小丫鬟的思维很简单,他们把山贼给吓跑了,那么就说明是好人,只要是好人就没啥可怕的,她们小姐的身份摆在那里,谁敢对小姐不敬! 那名叫薛莹的姑娘气的胸脯一鼓一鼓的,玉拳紧紧的攥着,这个男人,竟然完全无视了她,她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屈辱!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皱了皱眉,却并非是因为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也并非因为那薛莹。 两人朝后方看去,弑天中一道隐忍的杀气时有时无,这道杀气并不明显,但是对两人来说,自然是能感觉的到。 两人一瞬找到了发出杀气的人,林青。 林青红着眼瞪着薛莹,脸都憋的青紫青紫,脑门上青筋一条一条的绷着,满面恨意。 冷夏没有多说,林青是跟着她最早的人,她早就猜出他是有故事的,习过武念过书,又懂马,绝非当日所见的那个市井无赖。 然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若是林青开了口,她必帮他达成愿望,既然此时林青没有主动提出,她就不会插手。 那小丫鬟看战北烈和冷夏非但没表现出惶恐,反而朝着后面看去,一点都没把她的话放在耳里,再次大喝了一声:“你们大胆,我家小姐可是薛城城主的千金!” 城主…… 冷夏这些日子对于五国已经很了解了,尤其是大秦。 薛城在大秦算是一个比较特别的存在,毗邻赤疆,是大秦北边与燕国交界的最后一座城。 这座城内的百姓因靠近北燕,大多以牧民为主,民风极为彪悍,离着京城山高皇帝远,便实施了自治,城主是由本地百姓选出,县令城守由朝廷派出,协助城主治理。 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的确算的上一手遮天了。 众人不由得觉得好笑,这等身份吓唬吓唬别人还可以,若是想吓唬大秦的战神和烈王妃,未免可笑了点。 再是自治,也在大秦的境内,再是自选,也是大秦的官员! 战北烈二话不说,大掌一挥,出发! 队伍绕过这薛城城主的千金,在四个丫鬟连叫“大胆”,和薛莹愤恨的目光中,大摇大摆的走了。 叶一晃突然觉得奇怪,老前辈自见到了黑虎寨就一直没有说过一句话,身后散发着一种高深莫测的气息,这可不像他! 他小心翼翼的回头问道:“老前辈?” 老顽童捋着胡子做深沉状,抬起的眸子中充斥着满满的羡慕嫉妒恨,叹道:“土匪好啊,还可以抢姑娘!” “……” 大秦,渠城。 到了渠城已经是傍晚,战北烈方一进城门,就有一批本地官员迎了上来。 领头的是渠城城守,躬身行了一礼:“下官参见王爷,王妃。” 战北烈没有功夫跟他们客套,直接问道:“流民如何?” “王爷,下官听从钟侍卫的吩咐,已将流民放进了城,只是……”渠城城守的脸上有些犯难,恭敬回道:“只是流民数量众多,尤其马上将要入冬了,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安排他们住下,暂时的收容总归不是长远之计……” 他说的隐晦,战北烈已然明白,银子是问题! 这么一大批流民被收容起来,吃喝住行全部都是问题,总不能一直由朝廷派放,这样始终治标不治本,而且大秦的国库本就空虚,长此以往,不是办法。 既然要解决,就要想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战北烈沉吟半响,吩咐道:“先带本王去看看。” 渠城城守小心翼翼的问道:“可是现在就去?王爷一路舟车劳顿,是否先到驿馆住下,休息片刻?” 战北烈挥挥手,“不必,走吧。” 渠城城守在前面带路,心下感叹,一直听人说战神烈王爱民如子,果然是如此。 冷夏正要跟上,眼前桃红身影一闪,老顽童从天而将,扯扯她的袖子,咂着嘴巴道:“丫头,喝酒去!” 叶一晃屁颠屁颠的跟着,连连点头:“恩人,一起去呗?” 前面的战北烈步子一顿,转身走了回来,一把搂住冷夏的腰肢,顺带瞪了俩人一眼,大摇大摆的搂着走了。 老顽童捋着胡子气的跳脚,半响撇撇嘴,气恨道:“这小子,真不讨人喜欢!” 叶一晃一胳膊搭上他的肩,笑眯眯道:“走,前辈,跟兄弟喝酒去!” 老顽童顿时消了气儿,打量着叶一晃真是怎么看怎么招人疼,牵上兀自望天的老马,两人一马狼狈为奸,乐呵呵的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小半刻后,战北烈和冷夏跟着城守到了流民的暂时收容所。 这是个破旧的庙宇,已经有些年头了,密密的蛛网挂在这庙中破败斑驳的佛像上,断木残垣,斜梁陋瓦。 一进到庙宇内,让人窒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密密麻麻的流民就躺在草席上,一个挨着一个,缩在一起取暖,有的身下垫着破落的褥子,身上盖着棉袄,有的甚至就直接躺在席子上,嘴唇冻的发紫,缩成一团。 在这深秋的寒凉傍晚,让人看着莫名的心酸。 战北烈呆了小片刻,如墨深沉的目光在每一个流民的身上扫过,掠过他们眼中的悲哀和麻木,搂着冷夏走了出去。 冷夏牵住他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摩挲,他的手温暖而粗糙,掌心指心皆有厚茧。 她一直知道战北烈是个极有责任心的人,他的身份一部分上影响了他的性格,对于大秦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战北烈比战北衍都要重要,不可或缺。 她将他的手握在手里,就是这双手,撑起了大秦的半个天下,撑起了大秦百姓头顶的天。 战北烈感受到她的安抚,眼中的冷沉渐渐染上了暖意,对城守吩咐道:“召集起所有的负责人到驿馆,听本王的安排。” 渠城,驿馆。 战北烈坐在临时的议事厅内,食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发出极为有序的“笃笃”声响,闭着眼睛,眉峰微蹙。 半响,他对着站在前面的一排负责人,沉声道:“第一,如今仓库还有多少粮食,先拿出来赈济流民,稳住这一时的温饱。” “第二,动员商贾为流民捐助物资,基本的衣物被褥等,凡参与者,来年税率可酌情减免。” “第三,过些日子朝廷会发放下种子及荒地的开发条令,由你们将荒地和种子平均分配给流民,以供将来的自给自足。” “第四,在种子和荒地发放下来之前,由城守划出一块地域,让流民从朝廷领取材料,搭盖房屋,给每个流民办理入户手续。” “第五,派兵把守,严密观察流民的情况……” 战北烈睁开眼,其内一片漆黑如墨,唇瓣轻启,却含着无匹的杀气:“若其中混入别国的奸细探子,杀无赦!若有流民策反动乱,杀无赦!若有人煽风点火,杀无赦!” 下方的负责人,原本还沉浸在前面五条安排上,心中暗赞,烈王除了战场杀敌外,对于这些政令上的问题,亦是极为精通。 这五条下来,将流民的生活安排的极为有序,亦是一劳永逸之举,等到来年,流民房屋建成,耕种土地,就可以自给自足,不再需要朝廷没完没了的救济了。 然而刚想到这里,就被那三个杀无赫给震的抖了一抖,那其中包含的杀气,直让他们腿软心颤。 负责人规规矩矩的叩首领命,待他们退了下去,战北烈有些疲累的揉了揉太阳穴。 狂风吞吞吐吐的问道:“爷,国库本就空虚,再由朝廷发放下这么多的物资,还有商贾的税率减免,这是多大的一笔银子……” 战北烈唇角一勾,冷冷道:“无妨,暂时的而已,流民中可不只有大秦的百姓,这笔钱该谁出,本王定让他们一个子儿不少的给吐出来!” 闪电眨巴着眼睛想不明白,该谁出? 可不是该北燕和东楚出么? 可是…… 他还欲再问,战北烈已经摆了摆手,问道:“王妃呢?可用膳了?” 闪电嘴快,立即嘻嘻哈哈的回道:“叶一晃和老前辈去了酒楼喝酒,结果没带银子,被人家给扣下来了,小王妃这会儿去赎人了!” 雷鸣顿时捂着脑袋,心中哀嚎,这个嘴上没把门的! 战北烈果然黑了脸,恨恨磨牙,那小子,为了和母狮子单独相处,竟然耍这种花招! 其实这倒是战北烈冤枉了叶一晃了,他现在也很无奈,老顽童说请客喝酒,他自然是把包袱给了和他关系比较好的狂风三人,就两手空空的乐呵呵跟来了。 身上揣着的,也仅仅是几个零碎银子而已。 谁知道老顽童大洋洋的点了十几坛子酒楼里最好的酒,一坛几两银子,最后算下来整整一百两。 到了结账的时候,老顽童两手一伸,天经地义道:“银子!” 叶一晃傻眼了,摸遍了全身,凑吧出来五两银子,欲哭无泪:“不是你请喝酒吗?” 老顽童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我这不是请你来喝酒了吗?” 叶一晃泪奔了,掌柜的愤怒了! “瞧你们俩穿的人摸狗样的,竟然敢喝霸王酒!来人啊!押起来,没钱付酒账,卖去小倌馆!” 老顽童乐了,咱都这么把岁数了,还能卖去当小倌,老人家果然英俊潇洒一如当年啊! 其实老顽童本来想着是要请这小子喝酒的,他喝霸王酒喝习惯了,喝完之后酒坛子一丢,绝顶轻功一施展,脚底抹油直接溜! 可是他忘了,带着这小子跑了,那匹神马还留在酒楼后院儿呢! 老顽童自认讲义气,那匹马他可喜欢的紧,瞧那忧郁的小眼神儿,萌的他心脏“扑通扑通”跳,这等背信弃义的事儿坚决不能干。 所以当冷夏到达酒楼后院儿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两人一马,忧郁望天…… 她叹了口气,把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眉开眼笑的掌柜。 将三只孽障,牵走了。 回驿馆的街道上,老顽童突然拽住了她的袖子,冷夏转头,就见到他原本充满童趣的眼眸内,一片沉定,脸上也失了玩乐,尽是认真。 她顿下步子,**的觉得,老顽童是有要事要说了。 果然,老顽童挥挥手,让愣住了的叶一晃牵着老马让到一边,对冷夏问道:“丫头,你究竟是谁?” 冷夏看着他的眼睛,不闪不避,正色答:“冷夏。” 老顽童摇摇头,慢吞吞道:“老朽认识的公主可不是你这样的,你老实说你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真正的公主在哪里?” 冷夏不语,面色没有半分惊惶。 “老人家一直很欣赏你,尤其是此刻,你明明不是公主却还如此镇定。”老顽童观察了她半响,竟在她的脸上找不出任何的端倪,叹气道:“你也不必和老人家否认,我走的路比你过的桥都多,你若是做出伤害公主的事,我纵然再欣赏你,也不会放不过你!” 他说完这话,释放出了令人心惊的杀气,直直的压在冷夏的身上。 也许武功比不过,但是杀气,她堂堂杀手之王又岂会逊色于任何人? 冷夏微微一笑,仿似全然没感觉到他的杀气,怡然自得:“前辈多番相助,冷夏感激不尽,前辈医术超然,自然知道人的脉象骨骼等是不会改变的,我是不是慕容冷夏前辈恐怕早有论断。” 老顽童眼眸一闪,这正是他疑惑的,他早在昨日几次交手之时就不着痕迹的探过了她的脉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的身份,就是慕容冷夏。 可是让他如何相信,那个他识得了十五年的女娃娃,竟会是眼前这个女子? 心思缜密,身手了得! 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气度更是令他惊诧! 冷夏看他的神色,更是肯定了几分,红唇轻启,悠然道:“武功我固然是比不过你,但是若论上杀我?” 她冷冷的嗤了一声,一字一字的吐出:“不妨试试!” 老顽童盯了她片刻,倏地哈哈大笑,又恢复到顽童的模样,手舞足蹈连连说着:“有意思,有意思,好个小丫头!老人家……” 他突然眼一瞪,将没说完的话“咕咚”一声咽了下去,桃红衣袍一闪,“咻”的一声…… 不见了。 冷夏狐疑的眨了眨眼,朝着他方才瞪眼的方向看去,半响失笑,摇了摇头。 远处人群中,一个青衣男子若隐若现,他背着药箱,行止刻板,浅淡的眸子若琉璃,呆呆的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 正是神医慕二。 突然,他顿下步子,看向冷夏,歪着头思索了片刻,走了过来。 冷夏见他走到自己面前,却不说话,只用呆呆的目光看着她,无奈叹气,自觉的问了声:“好巧。” 慕二傻不愣登的点点头,语调没有一丝起伏的回道:“我饿了。” “喂!你谁啊!”叶一晃顿时感觉到了危机感,三两步跳了过来,警惕的在慕二身上扫来扫去。 刚才那老前辈突然一声不响的就跑了,他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竟然就出来了这么个男人! 饿了? 饿了你吃饭去! 跟恩人说是什么事? 叶一晃**的察觉出不妥,非常不妥! 慕二微微的皱了皱眉,眼珠不转,依然定在冷夏的身上,重复:“饿了。” 冷夏想了想,如今战事在即,若是有个神医跟在身边倒也不错。 于是,她依旧牵着三只,回驿馆。 只不过其中的一只,由老顽童变成了慕二。 三个男人 驿馆内,狂风三人不住的打着眼色,瞧咱们爷那张千年怨夫脸。 三人的身前,某人坐在摆满了菜肴的桌子前,黑着脸等媳妇回家,头顶嘶嘶冒着冷气,那小子太没品了,使出这么下流的招! “阿嚏!” 甫一进门的叶一晃,耳根子一热,打了个大大的喷嚏,狐疑的摸了摸胳膊,这天是越来越冷了! 战北烈“刷”的把怨念收起来,朝叶一晃前面的冷夏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这笑容露到一半,突然僵住了,半笑不笑的扭曲在脸上,极为诡异。 寂静的厅堂内,开始充斥着大秦战神恨恨的磨牙声,二愣子! 这一个还没走,另一个又来了! 冷夏第一时间制止了他的炸毛,快步走上前,坐在他身侧,慢悠悠的说了俩字:“饿了。” 战北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媳妇饿了,这可不得了! 是大事,大事啊! 他立即夹了几筷子冷夏平时爱吃的菜到她碗里,体贴入微,低沉的声音轻轻道:“怎么回来这么晚,快吃吧。” 冷夏夹起一筷子吃掉,战北烈立马眉开眼笑,眉毛差点没从脸上飞出去。 叶一晃酸溜溜的看着俩人,一个笑的贼幸福贼幸福,一个面上神色淡淡,但眼里也含满了暖意。 他自动自觉跑到冷夏的另一边,“哗啦”一声拉开椅子,以惊天动地的巨响增加注意力。 这注意力的确是增加了,不过不是冷夏,而是战北烈,桌子底下隔空踹过去一脚,鹰目一瞪,闪老子媳妇远了点! 叶一晃呲牙咧嘴的受了一脚,小媳妇一般把凳子稍微朝冷夏的反方向挪了挪,老前辈啊,你在哪啊? 兄弟我被人欺负了啊! 慕二站了一会儿,见没人招呼他,自顾自的坐在了圆桌的对面,径自执起筷子,优而呆板的开始吃饭。 战北烈朝着他以下巴点了点,那意思:二愣子怎么在这? 冷夏歪着头想了想,以眼神简练答:路上碰见的。 战北烈瞪眼:这小子阴魂不散! 冷夏顺毛:战场上也许需要。 战北烈乐了,周身“咕嘟咕嘟”冒着幸福的小泡泡,原来母狮子是为了我! 这边厢两人以眼神交流,叶一晃看的惊奇不已,完了完了,这默契都到这种地步了! 兄弟我的挖墙角大路,任重道远,举步维艰啊! 虽然不知道他们俩说的是什么,但是他**的认为,一定是和对面那个新来的有关,战神似乎不喜欢那个人! 叶一晃摩挲着下巴,做沉思状,半响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朝着对面的慕二飞了个友好的眼风,那意思:兄弟,怎么称呼? 慕二夹菜,专心吃饭…… 叶一晃眨眨眼,也不气馁,再接再厉:兄弟,小弟叶一晃。 慕二夹菜,专心吃饭…… 就在叶一晃差点把眼珠子都眨掉了的时候,慕二终于有了反应。 他放下筷子,缓缓的转动脖子,目光呆呆的定在了叶一晃拼命眨动的眼睛上,歪头,思索。 凭兄弟我三寸不烂之舌,一定把你忽悠到同一个阵营!叶一晃受到鼓励,朝他露出一个极为亲切的笑容,继续努力:不知兄弟怎么称呼? 慕二微微皱了下眉,就在叶一晃心下兴奋的时候,将脖子再次一点一点的转了回去,目光定在一道糖醋茄子上。 拿起筷子,夹菜,专心吃饭…… 叶一晃的小心脏噼里啪啦碎了满地,抚额长叹,这眼神交流,果然是需要默契的!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战北烈一边吃一边看好戏,吃的大快朵颐,看的不亦乐乎。 冷夏看着他这副孩子气的模样,失笑摇头,这人,哪里还有大秦战神的风范。 叶一晃开始改变策略,既然没有队友的帮忙,兄弟我打不过你,烦死你! 于是他开始叽叽呱呱的说话,整个厅堂内由原本的一片静谧,转变为一万只蚊子在耳边嗡嗡直叫的聒噪。 叶一晃成功了,战北烈自开始的无视,到后来的心烦,再到此时,他剑眉一皱,下令道:“丢出去!” 狂风三人为这刚认的兄弟默哀了一秒,坚决听从主子的吩咐,抓起他的胳膊“轰”的就丢了出去。 三秒钟后,打不死的小强揉着屁股蹿了进来,老老实实闭嘴不语。 此时的战北烈展现出了大秦战神的大度风范,懒的同他再计较,专心给冷夏夹了菜,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冷夏吃掉他夹来的菜,碗里又被放下了一块儿鱼肉,正要夹起来吃,就感觉到身边那人的气息瞬时阴森了起来。 她一愣,将鱼肉放下,果然就见战北烈一张脸黑的不像样,另一边的叶一晃笑的贱兮兮。 战北烈自刚才就一直不断的给她夹菜,她也没注意这鱼肉竟不是他夹来的。 大秦战神“嘎吱嘎吱”的磨着牙,瞪着叶一晃给冷夏夹菜的手,这个贱爪子,得剁了! 他也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冷夏的碗里,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冷夏叹气,继续她的顺毛大业,将叶一晃夹的鱼肉放到前面的碟子里,再将战北烈夹的鱼肉放进嘴里,小口小口的嚼着。 大秦战神顿时满意了,瞧着叶一晃那酸鼓鼓的样,眯起眼睛顺了气儿。 再冲冷夏笑的甜蜜,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就差没在地上打两个滚儿,摇摇尾巴。 别看叶一晃这人怂,胆子小,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所以此时,他怒了。 冷夏看着他再次夹到自己碗里的菜,皱了皱眉,这边战北烈也夹来了一筷子,那边叶一晃不甘示弱,这边战北烈锲而不舍。 如此循环往复,两人狠狠的瞪视,咬着牙一筷子一筷子的往她的碗里夹。 须臾间,整个碗里的菜已经摞的比天高,锥子形摇摇晃晃的堆在半空。 战北烈瞪眼:你丫再敢巴着我媳妇,我让你永远找不到媳妇! 叶一晃咬牙:兄弟我不要媳妇,要恩人! 难为对面的慕二依旧愣的雷打不动,以他的情商是完全看不出饭桌上的风云暗涌诡谲莫测的,目光一直呆呆的固定在桌子上被一筷子一筷子夹走的菜上,迷茫不已。 厅堂内噤若寒蝉,狂风三人老老实实的缩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冷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冷的目光在战北烈和叶一晃身上扫过,扫的俩人齐齐打了个哆嗦,脑中飞出两个大字:完了! 她冷冷的勾了勾唇角,大步朝着厅堂外迈出。 战北烈眼巴巴的盯着她的背影,可怜兮兮的叫了声:“媳妇。” 同一时间,叶一晃缩头缩脑的唤了声:“恩人。” 冷夏的步子不顿,头也不回,可是那阴森森的背影,让两人齐刷刷的感受到了一个信息: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都给我滚蛋! 空气凝滞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慕二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目光从已经被两人夹空了的盘子里转移,缓缓抬起头,语气中竟带着丝可怜兮兮的味道:“没吃饱。” 狂风三人吞了吞口水,以光的速度“刷”的躲出了厅堂,这个时候,还是闪的远些好,以免殃及池鱼。 待房内只剩下了三个男人,呈三角形默然而坐,一个黑着俊脸杀气冲天,一个哆哆嗦嗦望天望地,一个表情呆板眼神迷茫。 一炷香的时间后,战北烈突然就觉得自己傻帽了,跟这么两个人置气,丢份儿! 大秦战神内心狠狠的唾弃了自己一把,脚下一点,“蹭”的飞出了厅堂,心下忐忑,还是去哄媳妇要紧! 慕二眨眨眼,再眨眨眼,狠狠的皱了皱眉,想不明白,居然不管饱…… 冷夏对付战北烈,通常是两个方法。 第一,直接打,暴力相向,这个是在和战北烈确定关系之前。 第二,就是此时,采取暴力不合作态度,完全将他当成空气。 战北烈说话,她听不见。 战北烈在眼前儿晃悠过来晃悠过去,她无视。 她翻着本书倚在床榻上,一页一页的看过去,眼皮都不掀一下。 战北烈急眼了,麻爪了,媳妇生气了! 他在屋子里暴走了两圈儿之后,猛的扑向床榻上,妄图以死皮赖脸的成人的方法,让她消气。 突然,大秦战神生生的在床榻前定住,一动不敢动。 冷夏的手腕在他两腿之间的前方一毫厘处,手腕上的护腕静静的躺着,只要稍微一动,里面就能飞出一只袖箭…… 废了他! 虽然战北烈知道母狮子肯定不会真的这么做,但是这关系到他下半生的性福,真是……半点险都不敢冒。 啪! 在这深秋寒夜里,一滴冷汗顺着大秦战神的脸颊滴落地面,声音清脆。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往后撤,远离了那只护腕,鹰眸内泛着期待的光,可怜巴巴的说道:“媳妇……” 冷夏斜了他一眼,收回手,最扛不住这人卖萌的小眼神儿。 她也并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战北烈的醋性上来,居然跟叶一晃也较上了劲,她无奈之下就先离开,打断他罢了。 这人,实在太能吃醋! 大秦战神盯着她瞅了半天,一看危机解除,松了口气,猛的扑上床。 一手搂住冷夏的腰肢,一手将她捧着的书朝外一丢,手指一弹灭了油灯。 抱着媳妇睡觉! 翌日一早,狂风等人打点好行装,一行人准备上路。 方一出驿馆门口,就见到了围的满满的百姓,一个个衣衫褴褛跪在地上,正是昨日安排好的那些流民。 渠城城守恭敬的行了一礼,言语中颇有几分邀功的意味,讨好道:“王爷,下官昨夜将王爷的安排给流民通报了下去,今日凌晨开始,他们就自发的来驿馆谢恩了。” 城守心下得意,哪个执政者不愿自己的功绩被百姓传诵? 流民密密麻麻的跪在驿馆之外,其中甚至有很多老人和孩子,自他出了大门开始就不住的磕头谢恩,眼中的麻木不再,转变为一种对生的希望。 战北烈安抚了流民,让他们回去,等待朝廷的物资。 待流民们千恩万叩之后浩浩荡荡的离开,他冷冷的瞥了眼城守,声音沉寒:“你身为一城父母官,却任由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彻夜跪在驿馆之外,置百姓安危于不顾,该当何罪?” 原本得意洋洋的城守心里咯噔一下,脸色剧变! 他“砰”的跪到地上,请罪道:“王爷……王爷恕罪!是下官考虑不周,办事欠妥,王爷恕罪。” 城守跪在地上,看着战北烈上了马车,缓缓离去,冷汗淋漓。 “百姓跪了多久,你就跪多久。” 直到他的话被秋风远远的送来,城守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见着烈王的马车已经走远,却也不敢起来,老老实实的在驿馆门口跪着。 闪电歪着头问道:“爷,怎么不处置他?” 战北烈勾了勾唇角,沉声回道:“不过是想邀功而已,其他方面倒是也没多大的过错,对于流民亦是安排的妥当,小惩大诫就算了。” 冷夏歪着头看他,撇嘴道:“小惩大诫?这等天气让他在地上跪个几个时辰,起来也得去了半条命,你这惩处可不小。” 战北烈被媳妇揭穿,半点尴尬都没,一手搂过她的腰,理所当然的道:“若非如此,怎么能让他长了记性,以后再也不敢做这等荒唐之事。” 马车沿着官道极速行驶,一路行过了几个城镇,城守均收到了钟苍的命令,将流民放进了城内,安排的尚算妥当。 战北烈一系列的吩咐执行下去,总算是解决了流民的问题,保障了流民的温饱,没有引起任何的负面作用。 这一路走下来,除了有个傻不愣登的二愣子,和叽叽呱呱的叶一晃之外,战北烈总体来说,还是极为满意的。 大秦,薛城。 薛城是大秦北边与燕国交界的最后一座城,过了这里,再往前就是赤疆军营。 方一进入薛城,冷夏就感觉到了这里的不同,城内不仅有普通的百姓,更多的还有穿着豪放的牧民。 城镇中不时的有身着侍卫服的士兵来回巡逻,就连城门的把守也比其他的城镇要严密的多。 战北烈见她目露疑惑,解释道:“薛城虽说也是大秦的土地,却和一般的城镇有些不同。” 冷夏挑眉,他接着说道:“这里原本并非是一座城镇,而是由北燕的一些不服管束的零散部落的聚积地。后来部落中有不少人和大秦通婚,渐渐的混居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三不管地带。祖父登基之时,将这里收服为大秦的地界,建立了薛城。” 冷夏这才知道,薛城还有这样一个历史。 她想起她前阵子自书上看到的,问道:“如今几十年下来,那些部落也已经基本被同化了,只是还保留着一些北燕牧民的彪悍习性?” “不错,所以这个地方极难管制,一方面百姓民风彪悍……”战北烈点点头,沉声分析着:“另一方面因为是大秦的边城,最初的时候经常会有关外的牧民来骚扰,所以朝廷让这里实施了自治,基本都是自己管自己的,甚至城主拥有少许的兵权,以便随时抵抗外来的侵扰,只需每年向朝廷纳贡。直到五年前北燕大败而归,这边才太平了不少。” 冷夏眉峰皱起,“也就是说,城主的权利在这里是为最大,堪称一手遮天。” 战北烈将帘子撩开,观察着外面的百姓,他自五年前大败了北燕后,就没再来过这边,竟和印象当中的薛城差距不小,变得破落了许多。 这里的百姓和之前见到的流民一般,眼中麻木而悲哀。 他合上车帘,皱了皱眉,说道:“可以这么说,不过这里的城主也是常常更换,倒是这一届的城主薛仁义颇有几分本事,自从上台至今将这里的牧民压的死死的。” 他微微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说道:“还有上次东方润的那支流匪,频频骚扰边境这一带,唯有薛城未受到重创。” 就在这时,车外一声洪亮的男音响起:“下官薛仁义参见王爷,下官不知王爷驾到,匆忙赶来,还望恕罪。” 战北烈和冷夏下了马车,几个身着官服的男人躬身立于车前,为首的一个男人接近四十岁,长的极为瘦小。 不待战北烈发话,他已经直起身子,寒暄道:“王爷远来,下官已经命人备好了酒水,还请王爷赏脸。” 战北烈在他身上扫过,此人面色黝黑,鹰钩鼻,眼中不时有阴鸷之光一闪而逝,看上去极不好相与。 说是匆忙赶来,官袍却穿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无。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眼中皆含了几分冰冷的寒意。 他微微一笑,还未说话,薛仁义望着后方的弑天,眉峰一拧,拱手说道:“王爷,下官未知王爷带了兵来,一时未有安排,不若先让他们在城外扎营?” 战北烈也不反对,笑回:“自然可以。” 薛仁义心下暗笑,早就听说这战神烈王多么英勇,却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倒是高看了他。 两人朝前方行着,薛仁义落后战北烈半步,前行中又朝着弑天回头望了一眼。 总感觉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聚在自己的身上,再感受时,又不见了,他摇摇头,许是错觉。 冷夏吩咐弑天暂时驻扎城外,警告的瞥了林青一眼,让他跟着。 林青低下头,知道姑娘的意思,是让他将情绪控制好,他闭着眼调整了片刻,张开伤痕遍布的手掌,跟上冷夏。 城主府装潢极为豪华,比起整个薛城的破落,判若天渊。 战北烈坐在富丽堂皇的宴客大殿内,和薛仁义往来寒暄,其余县令和城守等官员陪同,觥筹交错,一片热络。 战北烈饮下薛仁义敬来的一杯酒,刚放下酒杯,就急不可耐的问道:“薛城主,本王的贴身侍卫可在?” 薛仁义心下冷哼,果然是毛头小子,这就沉不住气了。 他语气恭敬,回道:“钟侍卫到城外安抚流民未归,王爷可要派人去寻?” 战北烈呼出一口气,好像放了心,笑道:“既然是安抚流民,就不必寻了,本王不着急。” 说完,眉峰又皱了起来,沉了沉脸色,问道:“为何流民还在城外?” 薛仁义内心鄙夷,喜怒形于色,这烈王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名不副实,想来战神的名号是有的,不过只是个懂得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战北烈良久,直盯的他脸上显现出了狐疑之色,才以一种骄傲的语气回说:“不过是些刁民,且还不是大秦的百姓,放进来只会扰乱薛城的治安,若有探子进来更是得不偿失。” 其他的官员齐声附和着。 战北烈垂下眸子,似在思索,半响后才问了一句:“这么多的流民聚集在门口,若是北燕和东楚有异动,城主打算如何应对?” 一直坐在她身边,没说过话的冷夏,紧跟着开口:“城主不放进城,天寒地冻,这些百姓……” 薛仁义眉峰一皱,“王爷有所不知,下官的探子每隔一个时辰就会送消息回来,若两国有一点异动,百里之外下官就会知晓!” “至于那些流民……”他看向冷夏的目光中有着明显的不以为意,端起酒盏来喝了一口,才慢慢的说道:“王妃宅心仁厚,然而这些流民却绝不能留。不出明日午时下官就会驱散,若是不走……” 他哈哈一笑,语气中毫无同情,得意洋洋中含着一丝难言的阴狠:“便杀之!” 砰! 冷夏手中的杯盏轰然落地,她咬着唇看了薛仁义一眼,眼中惊惶失措,笑的勉强:“城主……好魄力!” 薛仁义见后更是哈哈大笑,女人就是女人! 尤其是这个烈王妃,还是五国中出了名的废物! 冷夏暗自松了口气,薛仁义没发现,可是她却察觉到了,身后的林青方才再次控制不住自己,释放出了些微的杀气。 她扔下杯子,一方面是以惊慌示弱,另一方面确是要转移薛仁义的注意力。 她不动声色的在身后打了个手势,警告林青收敛。 杀气一瞬间消失。 就在这时,一阵曼妙的琴声自大殿内室传来。 忍 琴音响起的一刻,薛仁义眉峰一皱,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朝一侧的手下打了个眼色。 手下会意,立时悄悄的从殿后退了出去。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已经猜到了弹琴的人是谁。 这是一曲凤求凰,琴音悠悠,低吟浅诉,包含了数不尽的绵绵爱意,在大殿内流淌荡漾。 音由心生,这弹琴之人极为大胆,一曲凤求凰,**裸的情意借由曲调展现在满殿人前,一点也不避讳。 还有这音色,含着几分天真,几分傲慢,几分高高在上的盛气凌人,几分势在必得的自信满满。 冷夏微微垂眸,嘴角牵起一个浅笑,倒是不知那女人哪来的信心,势在必得? 待琴音袅袅收尾,片刻后,名叫薛莹的女子款款走进大殿。 一身粉霞锦绶丝缎裙,外罩一件及腰的镶银毛披风,两团毛茸茸的雪白领子映着肤色如玉的脸颊,平添了几分娇俏。 薛仁义从她进门开始,脸色就阴沉的不像话,方才出去的手下悄悄的摸了回来,靠在他耳边悄声说道:“老爷,属下拦不住小姐。” “废物!”薛仁义低声喝骂了一声,阴鸷又无奈的看着自进了大殿,一双眸子就没离开过战北烈的薛莹。 她径自走到战北烈的身前,福了一礼,轻声道:“臣女见过烈王爷。” 战北烈不着痕迹的蹙了蹙眉,眼神若有似无的瞟过薛仁义,点了点头。 薛莹见他神色淡淡,咬了咬唇,目光掠过战北烈身侧的冷夏,眼中一丝不甘闪过,接着说道:“莹儿前些日子承蒙王爷相救,感激不尽,今日就自作主张以方才那支曲子,相谢了。” 冷夏心下冷笑,以凤求凰相谢? 殿内的其他人此时也明白了几分,尤其是她自称莹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在男人的面前自称闺名,成何体统? 众人心思各异,不由得目光在战北烈和薛仁义的身上打转,思索着这其中的得失。 他们直接无视了薛莹和冷夏。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城主的千金可做不了主。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更加上对方还是大秦战神烈王爷,那废物王妃,更是做不了主。 其中一个官员自以为聪明的搭了茬,举着酒杯哈哈笑道:“没想到薛城主的千金,和烈王爷竟有这等渊源,真是有缘啊!” 薛莹满心满眼都是战北烈,和那人口中的“有缘”,烟波盈盈固定在战北烈的脸上,浅笑着回道:“莹儿前日里去亲戚家探望,没想到回返的途中竟遇到了山匪,多亏……” 她越说脸颊越是绯红,偷偷朝着战北烈看着,声音中含着几分女儿家的扭捏,“多亏烈王爷出手相救,莹儿才逃过了一劫。” 其实上次哪里是去探亲,是她偷偷跑出去玩罢了,不然也不会只带了四个丫鬟,身边连个侍卫都没有,只是这样的话怎么可能当着心上人的面上说出来。 其他官员纷纷附和着,调笑道:“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层缘分……” 边说着,边朝战北烈投去一个“你懂的”的眼神,猥琐不已。 然而笑到一半齐齐卡了壳,突兀的停下极为诡异。 官员们小心的朝脸色铁青的薛仁义瞄了瞄,心下惴惴,马匹似乎是拍到了马腿上? “莹儿!”不待战北烈回话,薛仁义脸色阴沉,厉喝一声:“这里可是你能来的?还不下去!” 薛莹一愣,她一直是爹爹的掌上明珠,还从没见过他这般厉色。 她跺了跺脚,撒娇道:“爹爹,莹儿是来对烈王爷道谢的!” 薛仁义面色阴冷,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语声毫不留情,斥责道:“你已经谢过了,还不下去!” 薛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脸色涨的通红,一时进退两难,杵在了原地。 当日她便对这个男人一见倾心,如今更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当朝烈王爷,大秦战神! 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不仰慕? 更何况他身边的女人,根本比不上自己,不过是一个废物罢了。 她凭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有爹爹薛城城主的身份,只要能进了烈王府,早晚能把那个女人赶下去,成为真正的烈王妃,陪伴在他左右! 让她现在下去,她如何甘心? 这么想着,眼里已经蓄了泪,就听薛仁义不容置疑的大喝了一声:“下去!” 薛莹使劲儿的咬着嘴唇,眼泪断了线的珠子般滑下脸颊。 再朝战北烈看了看,见他依旧神色沉定,眼睛根本没放在她的身上,没有半分怜惜…… 她狠狠的剜了冷夏一眼,攥了攥拳,提着裙子哭着跑出去了。 冷夏愣怔了一瞬,随后哭笑不得,暗暗翻了个白眼,该不该我事? 待她离开了,薛仁义的眼中一丝不舍划过,随后整理了情绪,朝战北烈拱了拱手,客气道:“烈王恕罪,下臣教导无方,将小女宠坏了。” 战北烈点了点头,勾起了唇角,回道:“薛城主言重了。” 满殿官员见两人如此说,也跟着打着哈哈,这个插曲过去之后,战北烈和冷夏心中皆有了计较。 自琴声响起之时,薛仁义就僵住了脸,很明显他认出了弹琴的人是薛莹,并且对于此事毫不知情。 后来薛莹进殿,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的出她对战北烈的倾心,薛仁义却喝止了她,在她哭着离开之后,更是表现出了一个慈父的不舍。 按理说战北烈身为大秦烈王,薛仁义在薛城再一手遮天,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城主罢了,一个大秦的官员罢了。 他的女儿若是能攀上他这样的身份,那不是一跃间飞上了枝头? 便是给烈王当个侧妃,也是光宗耀祖的事,更能保证薛仁义的地位! 可他却坚决的以行动表示了对此事的拒绝,若说是因为战北烈已经有了妻室,他怕女儿和别人共侍一夫,冷夏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疼爱薛莹,却坚决不让她和战北烈有来往,那么这其中的曲折…… 可就有趣了! 宴会结束,战北烈表示希望去城门看看那些流民。 那些不过是低贱的刁民,有何可看?薛仁义心下冷笑,面上却是不显露一分,叹道:“王爷果真是菩萨心肠,对那些低贱的流民也像对待大秦的百姓一般。” 战北烈的脸上现出了无奈之色,摇头道:“本王这个王妃啊,就是心善,一想到流民在这等天气里,衣不裹体食不果腹,就央求本王带她去看看。” 薛仁义的眼中一丝轻蔑闪过,妇人之仁。 两人礼貌的拒绝了薛仁义的陪同,正好他也不想去,在他的心里,经过近日的一场酒宴,战北烈给他的印象就是两个字:莽夫。 一个被称作战神的王爷,至今为止是否勇武倒还不一定,但是心机是绝对没有的,喜怒形于色,耳根子又软,不过是个只懂得带兵打仗的莽夫罢了。 战北烈和冷夏往城门方向走去。 冷夏一边走,一边对身后失魂落魄跟着的林青说道:“林青,我一直相信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今天险些坏了大事!” 林青神色挣扎,“姑娘……” 冷夏制止了他欲言又止的话,淡淡吩咐道:“你先自己想个清楚,等你真正想说了再说。” 看着魂不守舍的林青,冷夏轻叹了声,就感觉一只安定的手掌搭上了她的肩。 战北烈搂着她,凑在她轻语道:“不过是个孩子,别太苛刻。” 冷夏并非是苛刻,而是她对林青的期望更高罢了,一个人只有在任何情况下都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才不会被敌人看出问题,不会被敌人有可趁之机。 先机,永远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冷夏拿眼睛斜他,凤眸中尽是戏谑,想来这人忘了,当初是怎么跟这个孩子置气的了? 战北烈在这个目光下,尴尬的咳嗽了声,也想起了当初赌坊外的一幕。 他当初难为林青,百分之八十的原因还是要归咎于冷夏。 那个时候他可还不明白自己对母狮子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个男人在她身边,碍眼,很碍眼! 再加上母狮子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更是让他火大。 如今却不同,母狮子对他的感情,他心里明白着呢,林青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在眼里,是个衷心的手下。 大秦战神死鸭子嘴硬,硬生生的摆出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正色道:“此一时,彼一时!” 冷夏翻了翻眼睛,懒得理这人。 两人在街上并肩走着,身后跟着林青和狂风三人,弑天被冷夏吩咐留在了城外,至于慕二和叶一晃,两人已经在宴会之前就去了驿馆。 方才刚进城时,冷夏略略看了看,就感觉到了这座城的荒凉破落,尤其是城内的百姓,皆是面黄肌瘦,目无神采。 越往北城门走,这破落越是清晰的展现在了几人的眼前。 战北烈一双鹰眸中迸射出锐利的光,声音冷沉:“五年未来这边,变化倒是不小!” 薛城从一个三不管地带到如今,虽说一直是边缘城镇,荒凉是难免的,但是却不像此时,整个镇子上萦绕着一种压抑寂灭的死气沉沉。 再看那城主府的富丽堂皇,却是不知道这薛仁义究竟贪了多少银子! 冷夏听出了他话中的杀意,沉吟道:“他在薛城这几年,势力应该是极为稳固的,盘根错节,若牵一发必动全身……” “要动……”战北烈点点头,一字一字吐出,杀气冲天:“就要连根拔除!” 这也是两人在城主府中示弱的原因,薛仁义在此地拥有少许的兵权,这少许,是对比于大秦的百万雄兵来说。 若是和此时的两人相比,却是多的不能再多了。 现在两人的身边,只有弑天和狂风三人,薛仁义却是有整整五万的兵,只有若是他发起狠来,将两人“留下”,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动,可以动,却是要有了万全的准备之后,一动,就是将他连根拔起! “姑娘……”林青突然叫住冷夏,冷夏转过身,浅浅笑道:“想清楚了?” 他紧紧攥着拳,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咬着牙说道:“薛仁义杀了我全家!” 冷夏没有一分的惊讶,她早就知道了林青必定身负血仇,从前些日子见到薛莹,一直到今日见到薛仁义,还有这段时间他的恍惚,都能看的出。 那个仇人,必是薛仁义。 冷夏没说话,等着林青,既然他此时说了出来,一定是想好了,想让她帮助报仇。 战北烈也没说话,他了解冷夏,从当初赌坊外她为林青那一护,就能看的出,冷夏护短,既然是她的人,那就没有别人能欺负! 林青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微微颤抖,缓缓说着:“薛城本是我的家乡,先祖在时乃是马商,虽不大贵亦是小富之家,到我父亲这辈,因关外牧民增多,生意虽有败势,但我们一家四口过的很是安乐,家姐从小就很疼我,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皆精,是薛城的第一才女。” 说到此处,林青顿了顿,语气中有着难掩的悲伤,片刻后继续说道:“十岁那年,正是薛仁义上任之时,那狗官……那狗官到我家提亲,希望纳家姐为妾,父亲虽然畏惧薛仁义的身份,却舍不得家姐去给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当妾室。” “三日后,父亲被判罪通敌北燕,为北燕蓄养战马,全家抄斩!”他再也压抑不住,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家中老奴拼死将我送走,冒着被抓住的危险,去看了斩首,那时我尚不知道家中为何会受此罪刑,我只想亲眼看看父母和姐姐最后一眼!” “可是没想到,林家连带家奴共一十七口,斩台上却只有十五人,家姐不见了……”林青说到这里,没再说了。 众人沉默,继续向着北城门走去,不过在冷夏的心里,已经判处了薛仁义的死刑! 一炷香的时间后,北城门已经到了眼前,此时已经能够听到城外凄厉的哀嚎,男女老幼的哭声混合在一起,直冲天际,听的人心头莫名的一酸。 城门侍卫齐齐跪地行礼,一名黑壮的守城副将引着两人上了城楼。 自城楼上向下望去,满目疮痍! 大风呼呼的吹着,吹过草原上密密麻麻遍地的流民,吹过一具具渐渐冷却的尸体,吹过一张张麻木而悲哀的脸,吹过一声声泣血的哀嚎! 耳边所听,到处都是哭嚷的嘶吼,丈夫呼唤妻子,妻子痛呼儿子,孩子大叫娘亲。 有不少的流民扒着城门,以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哭喊着:“为什么不放我们进去!为什么!” 守城副将脸色一沉,高声厉喝:“杀了他们!” 城楼上的侍卫神色麻木,没有半点的怜悯,“铿”的取出弓箭! 下方流民惊恐大叫着朝后退去,惊叫声,踩踏声,呼救声,声声震耳,一时混乱不堪。 冷夏凤眸中一丝杀气闪过,战北烈一手搭上冷夏的肩,一手紧紧的攥着拳头,朝狂风递去了一个眼色。 三人会意,一瞬间暴起仿似三头迅捷的豹子,穿梭于城楼上搭弓射箭的侍卫之间。 咣当! 弓箭一个一个跌落地面,守城副将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的脖颈正被狂风掐在手里。 狂风的眼中杀气冲天,射出狰狞而锐利的光,冷冷道:“你若再动一下,我就拧下你的脑袋!” 守城副将呆立在原地,他知道这个人说的是真的,那杀气生生的压在身上,额头上一滴一滴的冷汗滑下,他结结巴巴的解释:“下官……下官是怕……怕这些刁民……吵到王爷!” 冷夏头也没回,目光不转,淡淡道:“杀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守城副将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就要反抗。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狂风手中一个用力,副将突然瞳孔放大,嘴角溢出一行鲜血,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侍卫们皆目瞪口呆不可置信,他们的副将就这么…… 死了? 他们惶恐的看着前方那个淡然而立的身影,战北烈缓缓勾了勾唇,露出个微笑,眼中却是一片冷凝,道:“王妃心善,见不得百姓受苦。” 侍卫们“咕咚”一声吞下口唾沫,不由自主的退了一小步。 心善? 心善她随口一句就杀了咱们的副将? 侍卫们不敢发出任何异议,副将的尸体还横在城楼上,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生怕烈王妃再“心善”一次,他们的小命也跟着不保! 城楼下的流民们见危机解除,口中声声悲彻骨髓的指责质问。 “为什么要杀了我们!为什么!” “我的孩子要死了!求求你们救救他!” “让我们进去!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啊!” 层层阴云如漩涡般翻滚着,流民跪在地上“砰砰砰砰”的磕头,磕的头破血流,头上的血一滴一滴的落入草地,于满目荒色中染上点点猩红。 天地齐哀,草木含悲! 深秋的狂风呼啸着,战北烈和冷夏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一分的动容,然而伫立于城楼之上,很久很久…… 如墨的眼眸一眨不眨,他们定定的看着城楼下的人间地狱,听着那嘶吼汇聚城的绝望哀歌,记住这一刻。 记住这背脊都震撼到冰冷,手脚都压抑到麻木。 却无能为力的一刻! 野心不小 驿馆,书房。 冷夏和战北烈回来后,两人就一直窝在书房里。 战北烈伏在桌案上研究薛城地图,冷夏就缩在他旁边的坐榻上翻一本薛城志。 冷夏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将手中的书卷朝旁边一丢,伸了个懒腰,道:“翻来翻去只得出一条结论。” 战北烈的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媳妇的身上。 此时的冷夏慵懒的斜倚在坐榻上,唇角勾着抹淡淡的弧度,像一只猫。 战北烈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到自己这头,冷夏顺势靠在他肩膀上,撇嘴道:“这本原来该讲薛城历史和风貌的薛城志上,从头到尾却都是些歌功颂德的东西,薛仁义俨然就是薛城的救世主,屈在这一方小小的薛城着实委屈他了。” 战北烈把玩着她的发丝,冷笑道:“薛仁义重名,他在利用舆论给百姓洗脑,这样的手段倒是适合上位者。” 冷夏挑眉,嗤道:“野心不小。” 就在这时,房门被从外面打开,叶一晃从门缝里探进个脑袋来,惊喜道:“恩人,你回来啦?” 他小跑着到冷夏身前,笑眯眯问道:“恩人,要不要去城外看看,我知道一条密道!” 冷夏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兴趣缺缺:“不去。” 叶一晃眼珠转来转去,突然一亮,再次提议:“那咱们去喝酒吧,我知道有家店的酒特别……” 战北烈手中的狼毫一弹,弹在叶一晃的脑袋上,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叶一晃讪讪的闭了嘴,这男人忒小气,还战神呢! 他灰溜溜的蹭到冷夏一边坐下,眼睛在她身上瞄啊瞄的,就是不出去! 吱呀…… 房门再次被打开,叶一晃脑袋腾的抬起来,看清来人后脸又瘪了下去。 一个木头,还是无聊! 慕二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房内的三人,径自迈开步子走了进来,撩袍,坐下,抬头,发呆。 三人眨眨眼,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样子,这愣子什么意思? 一时间气氛万分诡异,四个人大眼瞪小眼,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这扭曲的气氛一直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战北烈暗自唾弃,低下头继续研究地图,每次这愣子出现,他都跟着犯傻! 冷夏打了个哈欠,倚在他的肩头,小憩。 慕二依旧发呆。 叶一晃左看看右看看,最后还是无奈的选了一个难度比较小的人。 他蹭到慕二的身前,双手撑着膝盖,半蹲着提议道:“兄弟,地道探险,你去不去?” 慕二目光呆滞。 这哥们儿怎么就这么呆呢?叶一晃咂了咂嘴,呼出口气,好脾气再问:“喝酒去不去?” 慕二目光继续呆滞。 这个哥们儿真是让人抓心挠肝各种难受!叶一晃垂头丧气:“哥们你想去哪,兄弟我都陪着!” 慕二皱了皱眉,慢吞吞的说出了进房后的第一个字:“你……” 叶一晃惊喜。 慕二的语气毫无起伏,缓缓启唇:“挡着我了。” 叶一晃:“……” 原本将两人无视专心研究地图的战北烈,一张俊脸顿时黑了,这二愣子,说那小子挡着他了,他想看谁? 大秦战神狠狠的搂过冷夏的腰,凶狠瞪眼,阴森森磨着牙:“招蜂引蝶!” 冷夏翻了翻白眼,无辜的很。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零碎的脚步声传来。 驿馆的小厮领着一个小丫头,侯在外面躬身行了一礼,恭敬的禀报道:“王爷,薛小姐的丫鬟求见。” 冷夏冷冷的勾了勾唇,说是求见,这小厮居然就直接将人给带了过来,足以说明薛仁义在这薛城权势滔天,完全是一个土皇帝了。 就连他女儿身边的一个丫头,驿馆中人也不敢得罪! 这个丫鬟正是当日指着战北烈大骂“大胆”的那个,此时她手里抱着一副画轴,规规矩矩的给战北烈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小姐命奴婢送来这副字画,是小姐亲笔画的!” 战北烈头也不抬,仿佛完全没听见。 冷夏歪着头,随口吩咐道:“放下吧。” 小丫鬟平日在薛莹身边作威作福惯了,可没把冷夏当回事,完全无视了她的吩咐,抱着画轴执意的说着:“小姐让奴婢亲手交给王爷!” 冷夏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小丫鬟见战北烈并不搭理,心中恨恨,若不是小姐非要我将字画交给你,我才不来呢! 她咬了咬唇,再说了一遍:“王爷……” “啊……”小丫鬟话没说完,整个人向后飞了出去,“砰”的砸落地面,发髻都散了开,那画轴更是已经脱了手,跌落到一边的草丛里了。 冷夏挑眉,战北烈抬头,叶一晃惊讶,小厮更是差点吓的尿了裤子。 慕二放下挥出气劲的手,眼神依旧呆板,慢吞吞的说了俩字:“聒噪。” 战北烈对呆立在原地哆哆嗦嗦的小厮吩咐道:“抬出去。” 小厮愣了半响,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赶紧小跑着过去将已经昏过去的丫鬟,拖着朝外走了。 叶一晃笑嘻嘻的跑去草丛里将画轴捡了起来,问道:“这个咋办?” 话还问着,双手已经麻利的将画轴打开,举着画卷“啧啧啧”的摇头晃脑。 他眼珠子一转,鬼精鬼精的一样跑到冷夏的身边,献宝一样的说着:“恩人啊,你看看,你看看,那什么小姐可是对他情意绵绵啊!” 边说,还边以下巴朝着战北烈点来点去,生怕冷夏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冷夏掀开眼皮瞅了瞅,这是一幅水墨写意,杨柳依依缱绻垂堤,芙蓉出水迎风招展,飞鸟轻盈掠过湖面,点起水波层层涟漪。 画工很好,只是…… 那女人简直是恨不得把所有能表达爱意的东西都画满在纸上! 水里一枝并蒂莲开,岸边两只鸳鸯交颈,草间两只蝴蝶穿花,树上两只双飞比翼,天上两只鸾凤和鸣…… 冷夏将画轴从他手里抽出来,拍在战北烈的桌子上,戏谑的眨眨眼:“招蜂引蝶!” 战北烈原本听着叶一晃挑拨离间的话黑下来的脸,立马变回了春风得意,母狮子绝对是吃醋了,还愣是装出副不在乎的样! 他心情极好的大袖一挥,连看都没看一眼,垃圾一样把画卷扫到了地面上,乐呵呵的搂着冷夏“吧唧”就是一口,完全的旁若无人。 你说叶小子和二愣子? 无视! 叶一晃见自己一番挑拨,人夫妻两人非但没闹别扭,反倒甜甜蜜蜜将他全然当成了空气! 一个天雷当空劈下,劈的他外焦里嫩,欲哭无泪,撒丫子奔走了,这画面太伤自尊了! 慕二微微歪着头,浅淡的眸子直勾勾的盯着地面上的画卷,眉峰狠狠的皱了皱,纠结而迷茫的嘀咕着:“芙蓉……” 这两个字顿时提醒了大秦战神,战北烈在冷夏暗笑的眸光中完全成了霜打的茄子,神色恹恹无精打采。 两人见慕二只是盯着那副画卷,并未多想,反正这人一向是思维奇怪的。 冷夏看了看书房外的天色,揪着战北烈的衣襟,说道:“夜深了,正事要紧。” 经过慕二之时,冷夏问道:“有没有高级一点的迷香?令人短时间内神智模糊,清醒后没有记忆的。” 神医慕二医毒双绝,这毒药什么的,想来他身上也该备着不少。 慕二依然盯着那朵芙蓉,呆呆的从身上掏出来几个瓷瓶,机械的递给她。 冷夏结果瓷瓶看了看,各种迷香毒药应有尽有,极为实用,说了声“多谢”,和战北烈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夜幕深沉,星月无光。 冷夏和战北烈无声无息的落下围墙,正要迈步,远处一队侍卫拐了过来。 两人悄然掠上一棵大树,待巡逻卫队过去之后,将城主府扫视了一遍,神色皆有几分凝重。 这城主府内守卫极为严密,远远可见手持灯笼的一队一队侍卫,巡逻区域囊括了整个府邸。 这样的情势若是一同行动,必会增加被发现的可能性,两人对视一眼,分别朝着两个方向掠去,分头行动! 漆黑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冷夏仿若一只灵猫一路避过巡逻的侍卫,在城主府中飞快的游移。 她步子一顿,看向回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一路行来,只有这个房间外有两人把守,她凤眸微眯,鬼魅一般摸到了书房外。 玉手一挥,两个守卫的眼睛顿时变的呆滞无神。 神医的东西果然好用,冷夏悠然挑了挑眉,侧耳倾听,确定房内没人之后,大摇大摆的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一间书房,极为空旷的书房。 冷夏将整个书房缓缓扫过,宽大的桌案侧一扇屏风,两壁摆满了书架,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薛仁义倒是警惕,空旷的环境才保险,能使整个书房一览无余,不会在办正事的时候藏下什么不速之客。 城主府,厢房。 薛仁义搂着爱妾的腰肢…… 突然,门外一声轻唤响起:“老爷,小的求见。” 他眼中的情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从爱妾的身上爬起来,吩咐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走进一个小厮,若是冷夏在此定能认出,就是下午带着丫鬟送画的那个驿馆小厮。 小厮躬身行了一礼,有条有理的开始禀报:“老爷,下午烈王和王妃回了驿馆后,就一直在书房里看书,后来和他们同行的两个男子也去了书房,小的怕烈王发现,没敢靠的太近,只听见里面一个男子的声音有说有笑。然后……” 薛仁义端起一个茶盏喝了口,见他吞吞吐吐,阴鸷的眼睛一丝厉光闪过,小厮赶忙接着说道:“然后小姐身边的丫鬟香杏到了驿馆,说是小姐亲手画了一副画,让她转交给烈王。” 小厮见薛仁义面色阴沉,哆哆嗦嗦的将下面的话说完:“香杏语气强硬,被书房内的另一个男子出手教训,打晕了过去。小的见那男子武功高深,之后也不敢再探。” 砰! 薛仁义将手中的茶盏重重的灌到桌上,吩咐道:“把小姐叫来。” 待小厮松了口气领命下去,小妾抚着薛仁义的胸口,一边给他顺着气,一边劝道:“老爷,莹儿还是个孩子,可莫要同她计较。” 薛仁义的脸色松了几分,沉声道:“已经十六了,这都到了能嫁人的年纪了。” “你也是十六岁进的门,”他转头看着爱妾,很有几分感慨:“如今都五年了……” “妾身可不同,适逢家中遭难,若非老爷相救,早就随着一家去了。”小妾脸上的神色悲悲戚戚,轻轻牵了牵唇,露出一个婉约却酸楚的笑容,回说:“莹儿却是在老爷的手心里捧着长大的,自然要天真烂漫些。” 话正说着,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薛莹到了。 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子,做谋士打扮,一同进了门。 待两人行过礼之后,薛仁义望着薛莹,斥责道:“你今天干了什么?给烈王送画?” 薛莹心下惴惴,上次被薛仁义喝下大殿,她已经猜到了爹爹并不想让她和烈王有所接触,她拧着帕子小声回道:“爹爹,莹儿喜欢烈王。” “胡闹!”薛仁义大喝一声,厉声道:“你趁早收了这个心思,老老实实的等着嫁人,烈王绝对不行!” “爹爹!为什么?莹儿喜欢烈王!”薛莹眼眶一红,眼泪一串一串的流过脸颊,梗着脖子犟道:“他的身份尊贵,莹儿便是给他当妾侍也是愿意的!” “来人!”薛仁义脸色阴戾,待下人进了房,直接吩咐道:“把小姐送回闺房,守在门口,一步也不能离,若是小姐出了房间,我拿你们是问!” 下人躬身应是,拉住薛莹的胳膊向外拖去,“小姐,得罪了。” “爹爹!爹爹……”薛莹一边使劲儿的挣扎着,一边大声哭喊:“碧姨,爹爹最听你的话,你帮莹儿说说话啊!莹儿想嫁给烈王又什么不对!” 待薛莹被拖了下去,小妾叹了口气,不解的问道:“老爷,烈王可是当朝王爷,莹儿若能嫁与他,可不是一个美满的姻缘吗?” 不待薛仁义回话,那个中年谋士摇着头就解释道:“碧姨娘有所不知,近来北燕蠢蠢欲动,频频在燕楚边境纠集军队,想是两国就要开战了。” 碧姨娘听后更是狐疑,还欲再问。 薛仁义咳嗽一声,对谋士斥道:“你话太多了!” 说完,朝谋士打了个眼色,起身向内室走去,吩咐碧姨娘道:“没什么事你就退下吧。” “是,老爷。”碧姨娘恭敬应了,作势向外退去,待两人进了内室后顿住步子,眼中充满了嗜骨的恨意。 内室里谋士的声音传了出来:“老爷,消息确实了,北燕的确是要和东楚开战,看来西卫三皇子并未说谎。” 沉默了半响后,薛仁义的声音跟着响起:“我早料到此事十有**是真的,不过保险起见,让你再探一探罢了。” “老爷英明,此次两国交战,老爷可以放心和三皇子达成协议,只要咱们暗中调出兵马在战场上一搅合,东楚和北燕的战况必定更加的恶劣,三皇子若此时趁机出兵,从西面攻打北燕,必然能一举得胜!” “不错,只要三皇子能拿下北燕,到时薛城与三皇子毗邻,我就可以举兵独立,也效仿效仿那西卫的芙城,当个名副其实的城主!薛城再也不用冠上大秦的名号!” “到时老爷就是这薛城真正的皇帝,待日后军力强大,大可举兵一统天下!” 薛仁义的声音已经有了几分得意:“日后的事,日后再说,此时还是先将信函回给三皇子,将盟约定下再说!” 谋士有些踟蹰:“老爷,那烈王?” 薛仁义哼了一声,声音中含着无匹的狠辣:“若是他识相些老老实实离去就罢了,否则……” 碧姨娘听到这里,脸上已是惊疑不定,赶忙悄声退了出去。 她站在门口大喘着气,没想到竟听到了这样大的机密! 若是能将他私通西卫的密函找到,交给烈王,哪怕是拼了这条命!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果断,整理了一下情绪,回房间的步子一转,向着书房走去。 书房外的两个侍卫,此时已经恢复了神智,见她过来阻拦道:“碧姨娘,老爷的书房任何人不得擅入!” “大胆!”碧姨娘高昂着头,厉声斥责:“我可是外人?老爷吩咐我来给他取东西的,你们也敢拦?” 侍卫犹豫了片刻,想到她的确是老爷最疼爱的妾侍,来取个东西也并非不可能,万一因为得罪了她可就不划算了。 碧姨娘见他们神色松动,再加了一把火:“若是耽误了老爷的要事,你们可担待的起?” 果然,侍卫将门让了出来。 碧姨娘进了书房,关拢了房门,既然她是来找东西的,鬼鬼祟祟反而引起怀疑。 她大大方方的走到书案前,开始急切的翻找,眼眸在书房内四处搜索着。 突然,她的嘴巴被一只冰凉的手从后面捂住。 同一时间,脖颈也被人掐住,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的在身后响起。 “你不是薛仁义派来的!” 被二愣子鄙视了1 碧姨娘先是一惊,强忍住没发出一丁点声响,迅速压下心头的慌乱。 外面还有着守卫,这个女人却能出现在这里,足以说明她的能耐。 若是出声惊动了外面的人,守卫进门之前,她绝对可以拧断自己的脖子,自己必死无疑。 另一方面,如果被薛仁义知道她擅入书房,那么这些年的隐忍就全白费了! 心念电转之间,她迅速的做出了决定,在身后人捂着她嘴巴的手上写了四个字:我不出声。 冷夏挑了挑眼尾,是个聪明的女人! 方才她在书房内翻找了半天,收获不大,只得了一本册子。 薛仁义极为小心,那本册子在书房内的暗格中找到,里面的字完全连不起来,想是有个什么规律。 正要离开之时,听见外面的声响,她迅速隐入屏风后,等待这个被门口守卫称做碧姨娘的女人进门,也许薛仁义让她来取的东西会有用处。 哪知碧姨娘进到书房后,行为看似正大光明,却并非到一处所知的地方取物,而是和她一样漫无目的的翻找。 这让她确定了,碧姨娘并非是被薛仁义吩咐来的。 冷夏将捂在她嘴上的手放下,另一只手依旧掐在她的咽喉处,缓缓绕到前面,看清了碧姨娘的样子。 二十出头的年岁,面容清秀,眉目温婉,一双眼睛里含着三分无措、七分沉定,依稀间竟让她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而碧姨娘也在静静的打量着她,心下惊疑,虽然刚才听声音已知道挟持自己女人年纪不大,却没想到竟是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子。 说来很长,实际上两人一番交锋只发生在很短的时间。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瞬后,皆在心中有了计较。 时间紧迫,这里显然不是个能说话的地方,冷夏只能捡最主要的来问,她压低声音:“你在找什么?” 碧姨娘踌躇了片刻,她的本事显然比自己大,又不是薛仁义的人,若是有她帮忙,事情或许简单的多。 可是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如何能把那么重要的机密告诉她? 冷夏观察着她的面色,也知道她在犹豫什么,快速的说道:“我是烈王妃。” 碧姨娘惊喜交加,她本就想将此事告诉烈王,可是薛仁义对她并非是全然没有怀疑的,五年来,她从没出过城主府。 可是交给别人去办,她也不能完全放心,没想到正苦于对策的时候,就让她见到了烈王妃! 她没想过冷夏会骗她,薛仁义在薛城已是一手遮天,如今这个时候能潜入城主府来的,应该也只有方到薛城的烈王的人。 碧姨娘不再犹豫,将自己听到的秘密迅速的告诉了冷夏,语句简练,条理清晰。 冷夏勾了勾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点点头,淡淡说:“这么重要的东西薛仁义不会放在书房,这里我都找过了。” “碧姨娘?”话音方落,门口的侍卫高声问道:“老爷的东西可拿到了?” “拿到了!”碧姨娘应了一声。 她原本也不确定信函是否在书房,只是不想放过一丝能将薛仁义扳倒的机会罢了。 听冷夏这么说,虽然失望却也在预计之内。 更何况此事已经告诉了烈王妃,烈王总不会无动于衷的!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以眼神询问:你怎么办? 冷夏浅浅一笑,抓住她的胳膊倏地向书房外冲去,开门的一瞬一手捂上她的嘴,一手轻轻扬起,门口的两个侍卫瞬时再次变得呆滞起来。 “你回去吧,他们方才的记忆也会模糊,想是不记得你来过的。”冷夏一边对惊魂不定的碧姨娘说完话,一边将手中的瓷瓶塞回怀里。 她朝着入城主府的地点飞速掠去,和战北烈汇合。 一路避过府内的巡逻侍卫,倒是有惊无险,战北烈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她安全回来,问道:“如何?” 两人出了城主府,慢悠悠的朝驿馆走去,冷夏挑了挑眉,将今晚的收获细细的告诉了他,接着问:“找到钟苍了?” 战北烈撇撇嘴,万分不愿意承认,那二愣子的东西,还挺实用! 今日夜探城主府,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薛仁义作恶的证据,另一方面却是寻找钟苍。 钟苍受他的吩咐先行出发,一路通知各城城守放流民进城,按理说他应该在最后的薛城等着和他汇合,然而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他的人影。 中午的时候薛仁义曾说钟苍去了城外安抚流民,对于这个说法,战北烈从来就不相信。 他到城楼上时,守城副将下令诛杀流民,闹出这么大的事也没有见到钟苍。 既然城外没有,书信也没有一封,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已经被薛仁义用什么手段关押了起来。 从冷夏的手里接过那本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册子,他一边翻着一边回道:“钟苍被关押在地牢,昏迷了,想是服了迷药,没有大碍。” 这个时候还不能把他救出来,以免打草惊蛇,只要人活着,就好。 他细细的看了看册子,蹙了蹙眉,沉声说着:“像是账簿之类的东西,里面有数字亦有字,只是记载很混乱,应该是有个规律可循。” 冷夏点点头,这个结论和她推测的差不多。 说话间已经回到了驿馆,叶一晃正和狂风三人站在书房外的院子里吹牛打屁,“兄弟”来“兄弟”去,侃大山侃的不亦乐乎。 见到两人回来,狂风急忙上前问道:“爷,钟苍怎么样?” 战北烈一边将他们招呼他们进书房,一边吩咐狂风道:“性命无碍,只是昏迷了,去把林青也叫来。” 书房内,慕二依旧保持他们离开时的姿势,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眼珠盯着地上的画卷,思索。 战北烈将册子丢到桌上,端起茶壶倒了杯茶,仰头喝下后,才说道:“看看,谁能看出规律,解开它。” 叶一晃拿起册子,翻了两下,直接呈现晕眩状态,连连翻了几个白眼,嫌弃道:“这什么东西啊?” 雷鸣闪电探着脑袋跟着看了看,同时点头同意。 咱们这智商,是想都别想了! 就在这时,狂风带着林青来了,冷夏将册子丢给林青,说道:“你家原本是经商的,看看能不能找出规律。” 林青仔细的研究了一番,苦着脸摇摇头:“姑娘,这个的确是账簿,但是顺序全被打乱了。” 冷夏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这个倒不是说多难,而是里面的规律是由薛仁义想出的,这个规律也许天马行空,也许参照了什么其他的书卷,需要另一本来对照,这些都未可知。 这种无迹可寻的东西,运气也占了部分因素。 说不准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 沉默在众人之间蔓延,若是找不到任何的证据就对付薛仁义,未免师出无名。 就在这时,慕二终于将放在画卷上的目光转到了账簿上,浅淡的眸子里含着丝丝好奇。 冷夏将册子丢给他,还是那个想法,说不准瞎猫就碰上了死耗子! “瞎猫”将册子打开,在第一页看了半响,直接跳到了最后一页,又看了半响,再回到第二页,再跳到倒数第二页…… 然后兴趣缺缺的将“死耗子”丢回了桌子上,继续发呆。 冷夏**的将册子取来,按照慕二的方法再看,凤眸顿时一亮,问慕二:“第一页的第一个数字,对应最后一页的字?如此循环?” 战北烈接过册子,剑眉微微蹙起,按照冷夏所说的看了看,点了点头。 叶一晃也听明白了,探着脑袋,问道:“就是说,第一页的第一个数字是七,就在最后一页,找到第七个字?” “啊!原来是这样?”闪电一拍脑袋,瞪着眼睛叹了一句。 慕二以一种极端不解的目光看着他们,那眼中明晃晃的写了几个大字:这还要问吗? 众人齐齐抬头望天,怎么就感觉…… 整个世界都扭曲了! 他们一直知道慕二低的是情商,而非智商。 一个智商低的人,如何能习得一手漂亮的武功,如何能成为医毒双绝,如何辨识那自然界数以万计的草药? 他只是不懂得人情世故,不会和人相处,更不知道什么阴谋诡计,单纯的将自己封闭在一个人的世界罢了。 但是当这个结果摆在眼前的时候,众人还是感觉有一种天塌地陷的毁灭感。 好吧,他们被呆子鄙视了? 为了拯救众人的世界观,冷夏直接吩咐道:“林青,带着狂风将这本账簿按照规律整理出来。雷鸣闪电,去城主府外守着,凡有朝西门出发的人,一律拦截,将他身上的信函搜回来。叶一晃,走了,地道探险!” 叶一晃一声欢呼率先跑了出去,终于能放放风了。 冷夏想了想,还是又拽上了慕二,有个医毒双绝在身边,总会用的着,省的留下刺激人。 战北烈黑着脸,却没反对,眼角在慕二的身上飘过来飘过去,二愣子,居然鄙视老子! 被叶一晃带着七拐八弯,四人终于从地道出到了薛城的西郊。 这是薛仁义养兵的地方! 冷夏眉梢一挑,好家伙,这哪里是两万兵马? 远远的望过去,密密麻麻的帐篷有序的排列着,离着老远已经能听见里面传出的鼾声。 哪怕是按照一个帐篷内十个人来算,这也绝对不止两万之数! 战北烈神色凝重,沉吟了一番,声音冷沉:“五万!” 冷夏打了个响指,笑的温软,眼中却是一片冷意:“很好,怪不得他敢和慕容哲结盟,这五万兵马在战场上起不了决定性的作用,但是当当搅屎棍,让局势更混乱,绝对是可以的!” 叶一晃扯扯她的袖子,问道:“恩人,这么多的一批人,军费从哪来?” 冷夏冷冷一笑,“这就要从那本账簿上找答案了!” 战北烈如墨的目光在军营中扫过,声音中含着狰狞的杀气:“左不过也就是各项苛捐杂税,百姓的血汗钱。” 薛城的破落,百姓眼中的悲哀和麻木,就是最好的证明! 几人不再多说,冷夏朝慕二伸出手。 慕二眨眨眼,歪了歪脑袋,瞬间明了,从怀里摸出了几瓶药粉,递给她。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道了声谢。 默契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战北烈和叶一晃的心中顿时升起了一种危机感,再看向慕二的眼神,已经含了满满的警惕。 尤其是战北烈,那脸黑的已经不成样子,恶狠狠的磨着牙,语调百转千回,阴森而诡异:“媳妇……” 冷夏笑的无辜,赶紧顺毛,将一瓶药粉塞进战北烈的手里,“天快要亮了,乖,去下毒。” 战北烈气哼哼的攥着瓷瓶,脚尖一点,朝着军营的方向飞去,瞬间隐没入漫漫黑夜中。 叶一晃望天,恩人啊,能不能不把下毒这么卑鄙的事,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他朝着大片的帐篷瞅了瞅,好奇问道:“恩人,一个一个的帐篷里下毒,这要下到什么时候?” 冷夏以一种看傻子的目光蔑视着他,懒的回答。 叶一晃再转头问发呆的慕二,“兄弟,一个一个的……” “早膳。”慕二破天荒的答了,言简意赅,继续发呆。 此时已经快要天亮,只有下到军营的膳食里,才是最简单的方法,保证每个人都会中毒。 说话的功夫,一阵风飙过,战北烈已经出现在了三人的面前。 冷夏一愣,诧异道:“这么快?” “厨房离得比较近。”战北烈喘着气点点头,满头大汗答的云淡风轻,要多淡定就有多淡定。 他是坚决不会承认自己拼了吃奶的力气,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到了军营,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找到了厨房,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下完了毒,再以从来没有过的速度飞了回来! 更加不会承认,他其实就是不放心把媳妇和这两个图谋不轨的小子单独搁在一块。 至于他是不是小气什么的,那就更是不能承认了! 卑鄙的事干完了,四人原路返回。 回到驿馆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亮了起来,天空中阴云密布,大片的堆积在上空层层翻卷着,压的天地间一片阴霾。 林青一见冷夏回来,急忙将整理好的账簿拿了出来,脸上睚眦欲裂,咬牙切齿的说道:“姑娘,薛老狗每年苛捐杂税,这五年加起来,共压榨了百姓千万两银子!” 战北烈虽然早有预计,乍一听到这个数字亦是怒不可谒,一拳砸在桌案上,面色含霜。 千万两银子…… 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几两银子就足够他们一月的开销。 这千万两,该把薛城的百姓逼到何种地步? 而薛仁义每年上报纳贡给朝廷的税银,还不足其中的百分之一! 闪电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函,递给他道:“爷,半个时辰前,果然有一名信使自城主府中出来,向着西城门的方向快马加鞭,属下将人拦截,搜出了这封信函。” 战北烈接过信函,正是薛仁义给慕容哲的回函。 上面明确的写着同意慕容哲的提议,两方结盟,待燕楚交战之时派兵援助慕容哲,一旦慕容哲打下北燕,再助他起兵独立! 最下首清晰的印着薛仁义的城主大印。 战北烈攥着信函,一双锐利的鹰眸中杀气氤氲,轻启薄唇,吐出四个字:“证据确凿!” 薛城,北城门。 狂风大作,阴霾的天空下起绵绵细雨,空气变的越发冷冽。 深秋的薛城若是碰上落雨天,这寒凉便开始刺骨了。 城门外流民的声音已经变的虚弱,不知这样的天,又要冻死多少人…… 牛正抬头看看天,眼中现出丝不忍,叹了口气。 他守城至今已是第三年,每年冬天都会有或多或少的流民过来。 薛城主手段一向强硬,从不让流民进城,凡是劝告不从者,一律杀无赦! 拖家带小的流民每每看到薛城,看到了希望,最后总会失望而归,进不了城只能绕道别的地方,有些在路上就已经冻死饿死。 可是却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一下涌来这么多人! 眼看着就要入冬,这城外天寒地冻…… 牛正摇摇头,手脚朝袖子里缩了缩。 忽然,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传来,紧接着城门外有人凄厉的哭喊。 “守门的官人,行行好让我们进去吧!我们只是普通的百姓啊!” “我的孩子已经饿了三天了,再不吃就要死了!” “他才三岁啊!求求你们了!” 牛正心里一揪,他也有孩子,媳妇刚刚为他生了个大胖小子,那小子白白胖胖可爱的不得了,如今当了爹爹,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就格外的**。 那人仿似在以头撞门,发出“砰砰砰”的闷响,哭喊声再次传了来:“守门的官人,求求你们开开门吧!我的孩子撑不住了啊!” 牛正摸摸怀里揣着的半块饼,犹豫不决。 “别管他们,这么多人,你的半块饼根本不够分!”对面的杜成,长的人高马大很有气势,他警告的看着牛正。 话说的虽然绝情,但却是事实,这么多的人,半块饼能救得了谁? 牛正捏了捏手里的饼,提议道:“成哥!我就把城门开一条缝,你在旁边守着,饼扔出去你立刻关门,那些人饿了那么多天,不会再有力气乱来的。” 杜成的眼眸闪了闪,思忖半响后坚决的摇了摇头:“若是出了岔子怎么办?薛城主的为人你不知道吗?” 被二愣子鄙视了2 牛正垂着头,讷讷道:“那个孩子才三岁啊!” 两人的心里皆被什么堵着一般,不再言语。 门外的人依旧在一下一下的磕着城门,突然,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哀嚎:“儿啊!我的儿啊!你睁开眼看看爹爹啊!” 杜成的脸色也闪现出几分怜悯。 牛正虎目含泪:“成哥!若是有了这半块饼,那孩子可能就救回来了!咱们在这薛城守了几年的门,就失了人性吗?” 杜成攥着拳,犹豫了片刻,一咬牙一跺脚,一副豁出去的表情:“他妈的!开门!咱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杜成将厚重的锁链放下,拉开门闩。 城门很重,他一个人拉着还有些吃力,堪堪拉开了一条缝隙。 城楼上的侍卫听见声响,大惊失色,趴在墙头上厉喝道:“你们俩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快关门!” 牛正赶紧将手中的半块饼顺着缝隙塞出去,快速说道:“拿着给你的孩子救命!” 一个头破血流的矮小的男人手中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孩童。 他向前爬了几步,颤巍巍的接过了饼,跪在地上连着磕了三个头,两行眼泪沿着脏兮兮的脸流了下来:“谢谢官人谢谢官人!官人的大恩大德,小的来生做牛做马!” 他抱着孩子喜不自禁,红着眼睛哭道:“我的儿……儿啊,有救了!” 牛正点了点头,目中含着几分欣慰。 他不敢耽误,赶紧帮着杜成将城门推上。 就在这时! 一股巨力从外面推来,牛正一屁股被推到地上,城门已经被从外面推开了一个拳头大小宽度! 杜成惊的脸色惨白,扯着嗓子喊道:“快点!快来帮忙!” 牛正反应过来,快速从地上爬起来,两人使劲儿的推着城门,奈何对面的人力大无穷,城门竟纹丝不动。 突然,一只粗壮的胳膊从门外伸了进来,卡在了城门的缝隙间! 两人看清了卡在门外那人的样子,虎背熊腰,脸色黝黑,完全没有流民的瘦弱。 汉子粗声粗气大吼了一声:“城门打开了!快来人帮忙!咱们能进城了!” 这下子,流民的眼中都燃起了对生的希望。 汉子再次喊了一嗓子:“想活命的就跟我一起撞开城门!” 活命,谁不想? 看看这城外的荒原上,遍地的哀嚎,遍地的尸体,冻死的饿死的病死的,每一天甚至每一个时辰,都有数以十计的人死在外面。 汉子眼中一丝得逞闪过,继续添了一把火:“来啊!不撞城门也是死!咱们就拼上一拼,咱们不要死!” 开始有流民一狠心一跺脚,加入到撞门的行列中。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流民呼啦一下涌了过来,眼中含着热泪,含着破釜沉舟的疯狂。 这是生的希望! 这是活命的希望! 城楼上的侍卫一见不好,一部分人跟着下去帮忙,一部分人搭起弓箭,密密麻麻的箭雨向着下方射去! 城门外血花四溅,不断的有人倒下,血流渐渐的汇成了一条小溪,流淌在荒芜的草原上。 哀嚎声,惨叫声,哭喊声凄厉的响起,整个荒原上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 侍卫的强硬手段更是刺激了流民,那汉子大喝了一声:“杀啊!杀进去!” 流民红着眼睛已经失去了理智,脑中唯一叫嚣的便是活命! 活命!冲进去! 哪怕是杀进去! 一个一个的流民倒下,变成冰冷的尸体横在荒原上,横在血泊中,空气中充满了浓厚的血腥味道,天地都被血色弥漫。 横尸遍野,触目惊心。 城楼上的侍卫们看的头皮发麻,已经不敢再射箭了,这么多的流民射都射不完。 他们集体跑下去加入到抵抗流民的行列中,死死的抵着城门。 此时流民已经失去了理智,一旦被他们冲了进来,后果不堪设想! 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开城门送干粮的善举,竟会演变为这样一场腥风血雨! 战北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城门就被两方人马推来推去,一时打开条缝隙,一时再被关上,可是还来不及上门闩,又再次被推开。 城门下的缝隙,猩红的血浆咕咕的流了进来,细雨蒙蒙落在其上,染成了点点凄厉的斑驳。 令人作呕的腥气漂浮在空气中,飘进鼻端,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悲哀,几分荒凉。 战北烈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声音淡淡的吩咐狂风三人:“去帮忙。” 狂风三人高声应是,步子迈开突然一愣,问道:“爷,帮哪边?” 若是帮助流民开门,此时他们已经疯狂了,实在不适宜再放进城,到时未必能控制的住,一个说不准,也许会惹起更大的祸端。 若是帮助侍卫关门,那么那些无辜横死的流民…… “先把城门关上。”战北烈声音冷沉,说完大步向着城楼上走去。 慕二刻板的走在他身后,眼中亦是含了几分悲凉,走到一半,歪着头皱了皱眉。 然后转了方向,往城门处帮忙去了。 那城外的汉子还在高声煽动着,呐喊着:“杀啊!杀进去!杀进去就能活命!杀了这些狗官!我们要……啊!” 声音戛然而止,转变为一声惨叫。 汉子被一支弓箭贯穿了肩胛骨,整个人被弓箭向后带去,“砰!”的钉在了地面上! 死了。 流民中出现了一瞬间的静滞,这个汉子在流民中一直是一个领头人的姿态,最先开始撞城门的就是他。 现在这个领头者突然死了,流民们惊了一惊,顺着弓箭射出的方向朝城楼上看去,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好了。 方才关于城门的一番较量,皆是普通的百姓和侍卫,百姓们人数众多,而侍卫们却稍微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狂风三人和慕二却皆是有内力的,四人的加入,无疑让关门的事变的容易了许多。 流民们的静滞只发生在一刹那,这边城内的侍卫们因为有了四人的帮助,抓住机会,迅速的关拢了城门! 铿! 城门落闩! 城外的流民呆呆的望着已经被合拢的城门,已经落了锁的城门,已经再也没有希望打开的城门。 他们齐齐呆立在原地,一眨不眨的盯着城门,呆滞的眼睛中一片寂灭,突然就好似失了魂一般。 生的希望…… 没了! 一片沉默中,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呜咽,然后好似传染一样,更多的人跟着哭了起来。 这呜咽顺着冷冽的秋风飘进城内,让城内闻声围观的百姓也跟着哭了起来。 就连城楼下的侍卫们也纷纷失了眼眶,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一般,那么的痛恨自己! 就在这时,薛仁义也赶了来,大清早听到这样的消息,他的脸色沉沉,眉峰皱成一个“川”字,眼神阴鸷。 薛仁义大步走到城门边,二话不说,随手拔出一个侍卫腰间的剑,轰然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这动作完全没有预兆,谁能想的到他赶到这里,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先随手就杀了一个人? 快的那人都来不及闪避,快的狂风几人都来不及阻拦! 薛仁义解了气,狠辣的目光在侍卫的身上扫过,沉声问道:“谁是牛正?谁是杜成?” 侍卫们齐齐低着头,没有人敢说话,然而手边的拳头已经攥在了一起。 地上那个兄弟的头颅死不瞑目,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 薛仁义的目光蹲在了牛正和杜成的身上,其他人只是微微颤抖,只有这两人已经抖的筛子一样了。 他拿着滴血的剑一步一步的临近两人。 牛正抖着抖着,突然不抖了,他突然抬起头,红着眼睛大吼道:“老子就是牛正!你来杀啊!你杀啊!你他妈的没人性!你这个狗官!” 他吼着还向前走了两步,也许是已经注定了都要死,害怕到了极致,反倒豁了出去。 薛仁义的眼中一丝凶残闪过,举起剑就朝牛正捅了过去! 利剑入肉的声音响起,然而只响了一下,剑身再也捅不进去。 慕二一手夹着剑身,一手将牛正猛的朝外一拉,鲜血如注,顺着伤口飙飞出去。 修长的手指一个用力,剑身霎时四分五裂! 薛仁义被震的向后踉跄了几步,几欲摔倒,被跟着他来的手下扶住了。 慕二却看也没看他,只将呆板的目光落在牛正的伤口上,从怀中取出一粒药丸,塞进了他嘴里。 此时的牛正已经哆嗦的不成样子,胸口处鲜血汩汩的朝外流着,脸色惨白。 他刚才差点就死了! 经历过死亡的滋味,现在才是真正的害怕。 他拽着慕二的衣角,声音虚弱,结结巴巴的说着,完全的语无伦次了。 “我我我……我没死!谢谢大侠,谢谢大侠,小的刚有了个儿子,大胖小子,大侠,谢谢大侠,我儿子有爹了,有爹了!” 慕二狠狠的皱了皱眉,望着被他拽的脏兮兮的衣袍,脸上现出了嫌弃的难忍的表情,却难得的没让开。 就在这时,一把剑朝着他刺了过来,牛正瞪着眼睛高呼了一声:“大侠小心!” 铿! 城楼上射下来一支弓箭,再次将薛仁义手中的剑崩了个粉碎! 战北烈冷冷的勾了勾唇角,说道:“薛城主,本王的朋友你也敢动?” 薛仁义一愣,昨日中午的一场宴会,烈王一直都是带着微笑的,性子急,耳根子也软,并不是一个能让他放在眼里的人。 可是如今给他的气势却完全不同! 强硬而霸道! 薛仁义将手中没了剑身的剑柄扔掉,态度也带了几分强硬。 他再次试探道:“烈王爷,下官不过是教训自己的手下罢了!可是王爷的朋友却横插一手,是何道理?” 战北烈唇角一勾,并未答他的话,直接转过身去,面对城门下方的流民,在城楼上以内力将将声音远远的逼了出去:“本王是大秦烈王!” 薛仁义眼眸一闪,**的察觉出了不对,一手背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他在薛城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城内四处都有他的眼线,刚才这个手势打下,必定就有人开始做出布置了。 他是个小心警惕的人,一旦发生了不可预计的状况,不论这布置用不用的到,必定先给自己留下条后路! 城外的流民们听见他的话,没有一个人抬头去看。 或者一直没有希望,那么也就不会失望。 可是就在刚才,在他们看到了活命的曙光之后,却眼睁睁的看着那扇代表了生命的大门…… 再次关上! 这样的打击,已经让流民们麻木了。 刚开始还有人呜咽着,现在的流民一个个无声的流着眼泪,呆呆的站在城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城门。 战北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城门会开!你们可以进城!” 这句话同样是以内力逼出,仿佛炸响在流民的耳边。 他们的手指颤了颤,终于开始看向城楼上,看向他,目光半信半疑。 “我们怎么相信你?你刚才还杀了他!”流民中一人指着地上汉子的尸体,尖锐的声音带着质疑问起。 这话一出,流民们的眼中再次恢复了警惕。 刚才就是这个人杀了那个汉子,让城门有机会关上,现在又说会放他们进城? 战北烈看向说话的人,剑眉一挑,阴冷的问道:“你和他是一伙的?” 那人一愣,眼眸闪了闪,大喝道:“你说什么?我只知道你杀了我们的人,现在又说放我们进城,我们不相信!” 战北烈唇角一勾,“你们饿了多少天了?从北燕东楚到这里来,一路风餐露宿,温饱难继,到了这里又在城外这么多天……” 那人不明所以,吼道:“你什么意思?别跟我们耍花样!我们不会相信你的!” “在城下的,都是已经几个月没吃过一顿饱饭的,甚至有的已经几天没吃过一粒粮食……”战北烈鹰一般的眸子看向他,射出锐利的光,质问道:“为何你的中气雄厚?为何那个汉子依旧强壮甚至可以撞开城门?为何你不是和其他的百姓一般双手上磨满了老茧,而是只磨在握剑的地方!” 三个为何说完后,那人退了一步,尤其是最后一个,他不自觉的将手攥了起来。 其他的流民已经听明白了,眼中纷纷带上了疑惑。 甚至有的人已经跑到那汉子的尸体旁,掰开他的手察看,惊道:“是真的!手上只有握剑的地方有茧!” 这话一出,众人再看向那人的目光变的警觉起来。 战北烈继续质问:“你敢不敢将手和其他的百姓们对比一番?” 那人支支吾吾,突然吞了吞口水,抬起头高声说:“我本是富贵人家,手上没有老茧有何不对,只是近几年家中遭了难,你别血口喷人!” 战北烈不再言语,执起手中的弓箭,朝着他的方向,搭弓。 那人一惊,大秦战神的弓箭可是好相与的? 他没想到战北烈竟也不再和他辩驳,直接就要杀了他! 他不再掩饰,施展轻功向后逃去,战北烈嗤笑一声,手中的弓箭如流星般发射。 弓箭后发先至,轰然射入那人的心脏中! 战北烈望着他落地的尸体,淡淡的对流民说道:“功夫这么好,刚才却并不出力,只和那个汉子煽动你们暴乱……” 战北烈的话没说完,流民虽然是普通的百姓,没有什么见识,但并不是傻子,说到这里他们自然会有所猜想。 他将手中的弓箭扔到地上,接着道:“本王以大秦战神的名义保证,你们不但可以进城,并且由朝廷发放下粮食、冬衣、保障你们的生活。” 流民的眼中一点一点的染上了希望,皆是同样的神色,想信,却不敢! “烈王爷!”薛仁义大喝一声,对战北烈说道:“他们不过是些贱民,我不同意他们进城!” 战北烈依旧没有回答薛仁义,完全无视了他,同城楼下的流民接着说道:“只要你们进城后将自己视为大秦的百姓,并且听从朝廷的安排,本王说到做到!” 流民此时已经没有了怀疑,眼中满是激动,纷纷跪地磕头。 “烈王!”薛仁义眼中一丝杀气闪过,阴狠道:“我才是这个薛城的城主!我不同意……” 就在这时,狂风鬼魅般出现在了薛仁义的身前,一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子,冷冷的道:“闭嘴!” 薛仁义一惊,哆嗦了两下后,迅速恢复的镇定,高声说道:“我是朝廷命官!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罗嗦!”狂风笑的轻蔑,手中再用力了几分,转向城门处的侍卫:“开城门!” 侍卫们不敢怠慢,城主还在烈王的手中,而且另一方面,他们方才已经心下不忍,如今能让流民进城,他们的心里也是踏实了几分。 锁链取下,门闩打开,厚重的城门被一点一点拉开。 流民的眼中已是热泪盈眶,泪水齐齐涌了出来,甚至有的人已经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该死的芙蓉 待流民进了城,战北烈站在城楼上,冷冷的看向薛仁义。 薛仁义心里“咯噔”一下,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就见他自衣袖中拿出了一张信函和账簿。 这是…… 薛仁义脸色阴沉,他已经认了出来,这正是今日凌晨他让手下送去西卫的回函。 还有那本账簿,上面记载了这些年的税收账目。 战北烈捏着两个证据,目视着薛仁义,缓缓的说道:“薛仁义上任五载,苛捐杂税共千万两白银,欺上瞒下,剥削百姓,篡养私兵三万人,通敌叛国,意图谋反,如今证据确凿,你……” 鹰目似利剑般锋锐,他一字一顿,字字含着冲天的杀气:“服不服?” 薛仁义心念电转,已经自最初的震惊后镇定了下来。 他方才已经做了准备,并不害怕战北烈,大不了就和他鱼死网破! 此时闹到这个地步,那就提前起事,抓住烈王以他为人质要挟大秦,彻底独立! 等此事结束后再和三皇子定下协议,到时一切按原计划进行,大秦就再也不能耐我何! 薛仁义冷哼了一声,他还被狂风钳制在手里,态度却是强横的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烈王可莫要血口喷人!” 战北烈勾了勾唇,饶有兴致:“薛城主似乎有恃无恐?” 薛仁义的眼眸中一丝狠辣闪过,原本还想着,若是这个烈王识相,就放他一马。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得意洋洋,半分紧张都没有:“烈王,我还是奉劝你一句,今日我若是死了,你包括你那个千娇百媚的王妃,包括你所有的手下,都要给我陪葬!” “是吗?”战北烈挑了挑好看的眉毛,笑的意味深长:“本王拭目以待!” 薛仁义阴冷的瞧着他,现在笑个够吧,一会儿大军来了,有你哭的时候! 想到这里,也跟着笑了笑,并没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小半刻的时间后,薛仁义已经笑的极为勉强了。 自他做出手势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了,他的人怎么说也该到了! 薛仁义稳了稳情绪,继续等待。 小半个时辰后,他脸上的笑容已经绷不住了,眉峰紧紧的皱着,心下沉了又沉。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细雨渐渐停歇,天空中阴云散去,露出了秋日一轮暖阳。 薛仁义就在这并不激烈的日光下,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甚至连手脚都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 终于,极远处隐隐见到了一队人马。 薛仁义“咕咚”一下吞了口唾沫,松了一口气,终于来了! 狂喜之下的薛仁义顾不得看仔细,鼻孔朝着战北烈嗤了一声,踌躇满志的蔑笑道:“烈王爷,胜负已分!若是你束手就擒,在下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他皱了皱眉,发现战北烈没有一丝担忧,眼中暖意融融的看向他的兵马。 薛仁义猛的转头看去,越看越心惊。 那越走越近的“他的兵马”,与他预计的完全不同,不是城郊军营的五万强兵,不是城主府里的千余侍卫。 他们…… 只有四百多人! 四百多个完全眼生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衣袍染血! 薛仁义瞳孔骤缩! 他满脸的不可置信,惊道:“怎……怎么是你!” 前方领头的人是个女子,面色上再也没有他印象中的唯唯诺诺惊惶失措,而是凛然的冷冽气度,眼中的光华锋锐逼人! 正是烈王妃! 正是那个因为一句“便杀之”而惊慌的掉了杯子的女人! “可不就是我!薛城主,你的人……”唇角含着一丝冷笑,冷夏缓缓踱步到薛仁义身前,轻启朱唇:“已经来不了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宣判了薛仁义的死刑!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面如死灰。 他的心中有一万个不相信,却是容不得他不相信,他的人马若是能来,此刻早就应该到了! 然而他们没来,来的是烈王妃和她的手下。 来的是烈王妃和一群满身鲜血的手下,明显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恶战。 其实这里倒是薛仁义高估了他的人,弑天们并未经历过激烈的搏杀,方才的一场战役完全是一面倒的屠杀! 冷夏自战北烈出发后,就跟着叶一晃从地道出去,将弑天接了进来。 薛仁义的五万兵马早在凌晨时分,已经尽数中了慕二的毒,全部昏迷在军营内了,唯一剩下的就是他城主府中的千余侍卫。 她带着弑天去城主府的时候,正巧这些人在准备集结。 然而还没集结起来,已经被弑天随手解决了。 战北烈迫不及待的自城楼上飞下,揽住冷夏的腰肢,暖声道:“媳妇,辛苦了!” 冷夏翻了个白眼,万分不客气的用胳膊肘将他顶走,这人,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战北烈讪讪的咳嗽了声,阴森的目光在弑天和狂风等人身上一扫,见他们纷纷开始望天后,才满意的吩咐道:“将薛仁义押解回京!” 薛仁义的脸色惨白惨白的,听见这话后突然抬起头,神色疯狂的指着城楼下的守卫,红着眼睛大喝道:“给我杀了他!谁杀了烈王重重有赏!” 守卫低着头,仿似没听见一般,先前那个守卫的人头还睁着眼睛滚在地上,牛正的胸口还汩汩的流着血。 没人愿意再听从这样一个人的命令,拿自己的身家性命为他和烈王爷对上? 薛仁义众叛亲离,被五花大绑的押了下去。 围观的百姓在愣怔了片刻后,爆发出了轰然的喝彩! 百姓们“嗖”的一声跑回了家,紧接着捧着鸡蛋和烂菜叶跑了出来,一个个使上了吃奶的劲儿朝薛仁义丢了过去,将这些年的压迫统统丢了出去! 满街上鸡蛋菜叶四处飙飞,目的地只有一个,薛仁义! 砸的他满头满脸,一身狼狈! 冷夏挑了挑眉,淡淡道:“自作孽不可活。” 薛仁义解决之后,剩下的就是一些善后工作。 安排流民,依旧是按照当初拟定的办法,划出一块荒地,由朝廷发放种子,让流民自给自足,每年向朝廷交纳一部分粮食。 城郊军营的五万士兵,原本也是大秦的百姓,他们解毒后醒来,发现薛仁义已经伏法,自然也翻不起什么浪来。 不过这薛城是绝对不能再留下这么多的私兵了! 战北烈将五万人编制,留下两万抵御关外牧民的侵扰,剩下的提前一步去赤疆军营报到。 其他薛仁义的死忠党羽,一概剿杀! 整改薛城的税收制度,废除大秦律法之外的所有税收,免除两年税务,让薛城的百姓休养生息。 上折子给战北衍,薛城废除自治,由战北衍派下忠心的官员担任城主,不再由薛城自选。 从地牢里救出了钟苍,他的身体没有大碍,只是吸入了一种迷香,在地牢内昏迷了几日,没吃没喝有些虚弱罢了。 值得一提的却是薛仁义的小妾碧姨娘,竟然就是林青被抢走的姐姐,林碧。 当年林碧只有十六岁,被抄家后就没有了知觉,醒来后发现全家已经被灭门,而她也已经成了薛仁义的小妾。 她压下心底的仇恨,装作什么也不记得了。 薛仁义原本以为这妾侍醒来定会哭哭啼啼,没想到竟变成了这样,当下顺水推舟,只说她全家被抄斩,是自己救下来的孤女。 他虽然怀疑,却也舍不得放弃这好不容易弄来的妾侍,找了全城的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刺激过大导致失忆的先例并不是没有。 薛仁义半信半疑,禁了林碧的足,不让她出城主府。 久而久之,这事也就淡忘了。 林碧忍着心底汹涌的恨意当着他的小妾,祈望某一日也许就能在**杀了他! 然而薛仁义这个人,也许是坏事做的太多,哪怕是熟睡的时候也警觉的很,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就会惊醒。 林碧不敢轻举妄动,她怕如果失败了,自己也死了,就真的没有人能为林家报仇了。 就这样一直过了五年,直到听见了他通敌叛国的消息,又在书房内遇见冷夏。 林碧把这几年的遭遇泪眼朦胧的说完,依旧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林青,这是她的弟弟啊! 她一直以为已经死了的弟弟,没想到还活着。 林碧喜极而泣,和同样不敢置信的林青哭作一团,哭声中充斥着浓浓的悲哀,亦充斥着浓浓的欣喜。 众人悄悄退了出去,给久别重逢的姐弟俩倾诉的时间。 战北烈忙了整整一天,此时已经累极。 一边往驿馆走着,一边拿倍儿委屈的小眼神儿瞅着冷夏,哀怨缠绵的唤了声:“媳妇……” 冷夏撇头,装作没听见,这人,撒娇卖萌上瘾了。 旁边的叶一晃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忽然大叫了声:“啊!” 待众人都看向他,他贼兮兮的问道:“那送画卷来的薛家千金,不知道怎么样了?” 冷夏转过头,拿眼睛斜着战北烈。 他咳嗽了声,无视挑拨离间的叶一晃,继续拿小眼神儿瞄冷夏,倍儿委屈:“媳妇,今天累死我了。” “啊!”叶一晃再叫了声,摇头晃脑的感叹着:“当初那画啊!又是鸳鸯又是蝴蝶的,啧啧啧……情深意重啊!” 战北烈一脚踹过去,踹的叶一晃围着慕二东躲西藏。 冷夏想了想,笑道:“我也好奇,她怎么了?” 媳妇发话了,自然不能再无视! 战北烈不屑的哼了声,答的简练:“疯了。” 那女人被薛仁义关在了闺房里,今日出来听说薛仁义已经被押解上京,突然就疯了。 不过这疯究竟是真是假,却是难说。 冷夏想的和他一样,只挑了挑眉,没再言语。 战北烈看着躲在慕二身后的叶一晃,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他朝叶一晃以下巴扬了扬,嫌弃的说道:“本王明日就去军营了。” 言外之意,你就哪里凉快哪里去吧,别死皮赖脸的跟着了。 叶一晃直接以其强大的智慧扭曲了这个意思,笑眯眯的点点头:“放心,兄弟我忘不了,铁定跟上。”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实在不能理解怎么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大秦战神自然是不能跟这小子死磕的,不过手下可以。 战北烈大手一挥,绝不含糊:“拖走!” 叶一晃气的跳脚,这什么战神,就会这一招! 狂风三人哀怨的瞅了他一眼,朝着叶一晃飞去一个眼风,那意思:兄弟,咱们爷发了话,只好大义灭亲了。 在叶一晃嗷嗷叫的尾音中,战北烈望着他被拖走的背影,舒坦的叹了口气。 管他什么招,好用就行! 大秦战神乐呵呵的转过头,顿时瞪眼了。 前面哪里还有冷夏的身影? 回了驿馆,战北烈继续卖萌,他还没忘了当初得出的那个结论。 女人怜弱! 冷夏洗完澡出来,就看到一头湿发满身疲惫的战北烈,惨兮兮的躺在**哼哼着。 那声音,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受了多大的罪! 冷夏翻了个白眼,走到桌边,端起茶壶给他倒了杯茶。 就在战北烈眼冒星星的目光中,将茶盏塞进他手里,径自转身,擦头发去了。 战北烈端着茶盏,强烈的感觉到自己被忽视了,小心脏里“呼呼”的冒着酸水。 他咬着牙撇过脸去,但是嘴里的哼哼声可没小了一点。 等冷夏慢吞吞的擦完了头发,他已经等的快长毛了,那一肚子委屈也被磨的没剩了多点儿。 冷夏走到床边,将擦头发的布巾丢到他头上,接着就是摁着他脑袋一阵揉搓。 看头发半干了之后,将湿漉漉的布巾扔到了一边。 看着躺在**满脸委屈的某人,冷夏想起这人虽然没他表现的那么夸张,不过今天确实是挺累。 当下拖了靴子,拍了拍他,示意:趴着! 战北烈不明所以,不过媳妇的话那就是圣旨,绝对要听的! 他转了个身趴在**,就感觉冷夏坐到了他的背上,一双柔软无骨的小手在肩头后背敲打起来。 战北烈惊呆了! 他受宠若惊半天回不过神来,这这这…… 母狮子在给他…… 按摩? 大秦战神迷迷瞪瞪恍恍惚惚的被冷夏按着,嘴角都咧到了耳朵根,一个劲儿傻笑。 冷夏习的是杀人的本事,哪里能让人一击毙命,哪个部位最为脆弱,她闭着眼睛都能找到。 别的不敢说,对于人体的肌肉骨骼穴位等等,那是绝对的精通。 自然了,这按摩不比杀人,不过一家通百家通,总归是那些容易疲累的穴位。 战北烈被按的通体舒泰,笑眯眯的见牙不见眼。 时间缓缓的过去,这按着按着,大秦战神就感觉到自己…… 冷夏并不知道她一时心血**给战北烈按摩,竟也能按的他…… 否则非要一脚踹过去不可! 突然,趴在**的战北烈猛的起身! 他咳嗽了声,极为郑重的说道:“媳妇,你今天也辛苦!” 说完,以一副期待的表情看着她,双目中“刷刷刷”的放着光,咧着嘴笑的憨厚。 这表情顿时萌住了冷夏,眉梢一挑,自动自觉的趴了下去。 冷夏闭着眼,享受着大秦战神的按摩服务,舒服的就快睡了过去。 就在这时! 冷夏突然眉峰一皱,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身上的那只手走着走着,就变了方向,越来越近! 紧跟着,上方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这声音…… 很是猥琐! 冷夏被他气得无语,这人! 战北烈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眼眸中也渐渐的染上了炙热,大手正要覆上…… 一声凉飕飕的咳嗽响了起来,警告的意味十足。 战北烈的手一哆嗦,飞速收了回来。 他清了清喉咙,笑的两排牙齿闪亮亮的,极为无辜。 冷夏翻过身,扯了扯他的袖子,决定道:“关灯睡觉!” 战北烈咂了咂嘴,带着几分可惜几分不舍,磨磨蹭蹭就是不关灯。 冷夏微微一笑,只用了两个字就将他的**彻底浇灭。 “芙蓉!” 战北烈顿时蔫了,黑着脸“嘎吱嘎吱”的磨着牙,幽绿幽绿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她的胸前,仿似能穿透过衣衫看到里面的纹身。 那枝该死的见鬼的破芙蓉! 第二日一早,众人收拾行囊准备启程。 从薛城出去大概两日的时间,就是赤疆军营了。 战北烈治军极为严谨,军营里没有女人,是以冷夏也换了一身男装,将头发绾了个男式的发髻。 这么看去,可不就是个风度翩翩的俊美少年! 钟苍除了脸色还略有苍白外,其他的一切都好。 叶一晃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的提议道:“要不再弄辆马车,你上去躺着呗?” 钟苍顿时铁青了脸,感觉这小子是侮辱了他大秦战神贴身侍卫的男子气概。 板着张扑克脸斜了他一眼,脚尖一点飞上了马,以实际行动表明了他不坐马车的决心! 叶一晃撇撇嘴,趴在忧郁望天的老马背上,抚慰受伤的小心灵。 林碧和林青昨日倾诉话别了整整一夜,讲述各自的境况,大多数时候都是林青在说,林碧含着笑意静静听着。 听着他诉说如何遇上了烈王妃,如何认了她为主,又如何跟着她一直走到如今。 话语间可见他对烈王妃的真心尊敬! 此时要走了,林青更是不舍,一直拉着林碧的手,眼眶红红的问道:“姐,你真的不跟我一起走吗?” 林碧笑的温婉,摸摸他的头,“姐从小在薛城长大,这里才是我的家,姐就在这等你,什么时候想姐姐了,就回来看看。” 林碧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薛城,虽然一直生活在城主府里,但是这里她已经整整五年没有见到了。 两人再说了几句话,林碧走到冷夏的身前,“砰”的跪倒,连磕了三个响头,才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林碧多谢烈王妃大恩大德!” 她磕头的时候冷夏并未拦着。 这是一个女儿,对报了她全家灭门大仇的恩人的感激! 这是一个姐姐,对照顾提携她唯一弟弟的恩人的感激! 这是冷夏对这个女儿、这个姐姐的尊重,她浅笑着受了这三个谢礼,才将她扶了起来。 她是欣赏林碧的,接触不多,但仅从上次的一番交锋就能看出,这是个聪明睿智的女人。 能隐忍着恨意委曲求全只为了求一个报仇的机会,而呆在杀父仇人身边五年,这样的女人,如何不让人钦佩? 两个女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再多说。 一个眼中是感激是敬意。 一个眼中是欣赏是鼓励。 这个女人会有她的生活,全新的生活! 众人自驿馆出发,战北烈和冷夏走在最前,后面跟着钟苍和狂风三人。 一侧是径自发呆脑回路很奇特的慕二,和骑着忧郁望天的老马的叶一晃。 最后是看上去很像土匪的弑天,四百多人威风凛凛! 薛城的百姓自发的走出了家门,穿着厚厚的衣服等在街道上,全城百姓全数到齐,围了个水泄不通。 其中还有已经被安顿好了的流民,每个人皆是红着眼眶目送着他们离去。 这是大秦的战神! 这是整个薛城的英雄! 这是老百姓头顶的一片天! 突然,人群中一个女人嬉笑着蹿了出来,头发散乱衣衫脏污,身上脸上到处都是伤痕,笑的痴痴呆呆。 她一步三晃,跑的东倒西歪,歪着头朝着战北烈跑来。 正是薛莹! 冷夏柳眉一挑,这女人不论是真疯还是假疯,薛仁义倒了台,她自然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全城的百姓所有受过薛仁义压迫的,都会在这女人的身上发泄愤怒。 而且她当薛家千金的时候,也没少飞扬跋扈做出鱼肉百姓的事! 整个薛城,哪个百姓不恨她? 从她这满身的伤痕就能看的出。 自她出现,百姓们齐齐将愤恨的目光投向她,哪怕她已经疯了,也抹不去曾经的仗势欺人! 薛莹的眼眸紧紧的盯着战北烈,里面有好奇有缅怀有思索,各种情绪复杂的混在一起,好似已经忘了这个人,却莫名觉得熟悉的样子。 她啃着手指嘻嘻哈哈的笑着,极为开心的样子。 一点一点的走近战北烈,羞涩的低下头:“大哥哥……” 突然! 薛莹的眼底爆发出怨毒的光芒,一手快速的伸进衣襟掏出一把匕首,凛凛的寒光一闪,猛然刺向一旁冷夏的心脏! 匕首上映照着她愤恨而扭曲的表情,“我杀了你!” 她的匕首出的极为突然,百姓们还在对着她指指点点的时候,再反应过来那匕首已经眼看着要刺进冷夏的心脏! 众人纷纷瞪着眼睛惊叫了一声。 叶一晃更是差点从老马的背上摔下来,大喝道:“恩人!” 慕二的眸子依旧呆板,狂风三人笑的轻蔑。 战北烈的面色分毫不变,没有一丝的担忧,转身上了马车。 电光石火间,冷夏的玉手灵蛇般缠上了她的手腕,那匕首再也不能移动分毫! 冷夏浅浅一笑,笑的温软,如三月初春的柳条沿着岸堤静静摇摆。 就在这温软的浅笑中,手中略一用力…… 咔嚓! 一声毛骨悚然的骨头碎裂声,合着薛莹杀猪般的惨叫直冲天际! 冷夏将她的胳膊反转,一手抓上了她的另一只胳膊,再次一个用力! 薛莹疼的浑身颤抖冷汗淋漓,凄厉的嘶嚎声已经破了音,她的手…… 完全废了! 冷夏没有赶尽杀绝,而是用了一个比杀了她更狠的方式。 她将薛莹丢到百姓的人群中,转身迎上战北烈伸出的手,两手相握脚尖一点,跳上了马车钻了进去。 薛莹,她的下半生都会在百姓的报复和唾弃中生活! 两日时间一晃而过。 因为有了薛城的三万士兵先到了赤疆军营报到,大秦战神将要到来的消息一夜间传遍了整个军营。 不论是曾经和他战场上共同拼搏过的老兵,还是刚刚入伍的新兵蛋子,皆满心欢喜的等着他的到来。 大秦战神是谁? 那是战场上的一个神话! 他甚至可以说是大秦每个士兵心目中的偶像! 如今这个偶像就要来了,整个军营都处于一个沸腾的状态。 每个人都在想,大秦战神会以怎样的姿态出现? 会否骑着一匹威武的神骏黑马,手中缰绳一拉,骏马仰天长嘶! 战神自马背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地的一瞬秋风大作,卷起他的衣袍和发丝,威风凛凛! 就在这样的一个期待中,众人一大早就围满了军营的大门,一个个挤着脑袋向外张望着。 皇天不负有心人! 大秦战神到了! 马车? 士兵们齐齐一愣,大秦战神居然不是骑着马狂奔而来,而是坐着马车慢慢悠悠的晃着来? 好吧,香檀木质车身,黑色帷幔铺顶,马车上隐隐可见大秦战神的铁血风姿。 马车慢慢的向着军营驶来,众人的心中扑通狂跳。 一个个的脸上皆是兴奋的、激动的、期待的神色。 终于,马车停下了! 幻灭啊 马车中率先走下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一身华贵的黑色锦袍,古铜色的肤色在日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剑眉斜飞入鬓,轮廓深邃,棱角分明,整个面孔仿似上苍完美的雕塑,散发着狂烈的阳刚气息。 俊朗,英挺! 众人以崇拜的眼神望着他,眼中尽是凡人见到神抵的仰慕与尊崇。 毋庸置疑,这就是他们的偶像。 大秦战神! 就是这个人,统帅着大秦的百万雄军,自十四岁征战沙场起,从无败绩! 就是这个人,十五岁带领十万军队,以绝对的劣势击退了北燕的二十万兵马,一战成名! 就是这个人,十六岁对战东楚大军,将来势汹汹的强敌打的落花流水狼狈逃窜! 就是这个人,十八岁挥军直入南韩,以铁血之姿一鼓作气连夺四座城池! 就是这个人,二十岁让主动挑衅的西卫,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论老兵新兵们都兴奋不已,面红耳赤的望着他们的偶像…… 终于见着活的了! 然而这崇拜的眼神还没持续多长时间,士兵们,纷纷呆滞了。 大秦战神并未像他们想象的那般…… 自马车上一跃而下,在半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地的一瞬秋风大作,卷起他的衣袍和发丝,威风凛凛! 而是…… 走下马车后迅速的回转身子,一手将车帘撩开,一手从手下那里接过一件披风,轻声细语的嘱咐道:“赤疆的深秋比起长安的冬季还要冷个几分,披上吧,可别冻坏了。” 大秦战神一边小心的扶着车内的人,一边将披风体贴的为他披好,极为细致的给他系上前面的带子。 一切做完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刚想转身,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这样还冷不冷?” 那语调,要多温和就有多温和。 那神色,要多紧张就有多紧张。 被特殊关照的人淡淡的摇了摇头,他立马咧着嘴笑的像个二百五。 幻灭啊! 士兵们的下巴掉了一地,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他们嘴角抽搐,眉毛狂跳,脑海中齐刷刷的飞出了三个大字:幻灭啊! 大秦的战神王爷,竟然…… 竟然会是面前这个絮絮叨叨的居家好男人? 这还只是新兵们的想法,老兵们却是已经惊悚的觉得天都塌了! 他们印象中的战神绝对是个霸道的、威严的、说一不二的、雷厉风行的铁血硬汉! 可是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谁他妈告诉他们这个冒牌货是谁? 有些脾气急的甚至都想冲上去,将他脸上易容的面具给撕下来! 要不是旁边有人死命的拉着,一定会见到士兵扒拉着战神的脸,悲愤找面具的情景。 丫的! 敢冒充咱们心中的神! 然而更让人惊悚的还在后面…… 当大秦战神转过身,让开了几步后,众人终于看见了那个自马车上下来的人。 士兵们只觉天雷滚滚,一个雷劈下来轰轰然砸在了脑袋上,砸的他们迷迷瞪瞪晕晕乎乎昏昏沉沉恍恍惚惚…… 噼里啪啦的天雷在他们耳边“咣咣”回响着…… 他们看见了什么? 一个…… 男人…… 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 啪! 他们清晰的听见了脑中一根弦断的声音。 脑子集体缺氧了! 这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给一个少年撩车帘? 给一个少年嘘寒问暖? 给一个少年体贴细致的披披风? 这是咱战神该干的事吗? 呸! 关键是男人! 这些事的对象居然是一个男人! 士兵们凌乱了,风中凌乱了…… 他们瞪着凶狠的眼珠子,朝着那个毒害偶像的罪魁祸首瞪去。 一身飘逸若雪的白色华袍,外面罩着件同色的披风,披风领子上两团纯白的狐狸毛,更衬的他肤如凝脂。 乌发似墨,面容隽秀,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眸光如水般清冽。 好一个漂亮的少年! 祸水啊! 男祸水啊! 少年走上前两步,和大秦战神并肩而立,淡淡的打量着四周的人群。 两人一黑一白,一傲岸一纤细,一英朗一隽秀,站在一起竟是格外的和谐。 啊呸! 再和谐也他妈的是个男人啊! 围观的士兵们集体石化,呆滞的仿若一具具雕像。 不是的吧? 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的吧? 谁来告诉他们,真的不是那样的吧? 秋风呼呼的吹来,将一个一个雕像轰的细碎细碎的,化为粉末扑扑扑的飘到了天边。 狂风三人幸灾乐祸的瞅着这群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的,笑眯眯的对视了一眼。 立正,肃穆,扬手,敬了个军礼。 兄弟们,一路走好! 就在满满的石雕群中,战北烈的大手揽上了冷夏的肩头,两人淡定的步入了军营。 这个军营极大,坐落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容纳了接近二十万的将士,密密麻麻向着远处延伸的帐篷群,远远望去竟见不到尽头。 长安城郊的军营比起这个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叶一晃一直在五国游历,兄弟遍天下,士兵虽然认识的极多,但是这军营还是第一次进,兴奋的蹦来蹦去。 战北烈搂着冷夏,一路行来给她体贴细致的介绍着,温声细语别提多柔和了。 一路上经过的人,凡是见到两人这副相处模式的,齐齐顿住定在了原地,张着嘴巴眼神呆滞,行着扭曲的注目礼。 所过之处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石雕,极为诡异。 一直走到一个极大的帐篷处,外面两个勤务小兵激动的给战北烈行了个军礼,高声道:“王爷!” 两个小兵一般大,皆是十四五岁的少年,脸上红扑扑的极是朴实可爱。 战北烈点点头,让他们给其他的人带路,安排住的帐篷。 然后将大帐的帘子撩开,搂着冷夏走了进去。 门口再次多了两个雕像。 大帐内十分空旷,采光很好,亮亮堂堂的。 打眼见到的就是一个宽大的桌案,一张落地的羊皮地图挂在帐壁上,一列摆满了兵法的书柜。 很明显是办公的区域。 另一边垂挂了一张厚厚的帘子。 冷夏在帐篷内打量着,走到一侧将帘子拉开,里面摆设很简单,一张床榻、一方柜子,等住宿的区域。 她在柜子上摸了摸,没有灰尘,床榻上被褥也并不潮湿,干净柔软的很。 战北烈已经五年未在这里住过,帐篷内却是纤尘不染,收拾的整整齐齐,显然有人每日给他打扫晾晒。 他从门口候着的钟苍手里接过冷夏的包袱,想了想吩咐道:“召集各个副将,一刻钟后来此议事。” 待钟苍领命离开,战北烈一边收拾着桌案,一边看着整理包袱的冷夏,皱了皱眉,问道:“从前是我一个人住,这个帐篷既是休息,也用来议事。要不我找他们去别处议事?” 一路奔波,母狮子现在应该也累了。 那些副将都是些大老粗,说起话来嗓门好像狮子吼,若是依然在这里议事,媳妇怎么休息? 战北烈拧着眉峰纠结不已。 冷夏弯了弯唇角,知道他是怕自己休息的时候有人打扰。 她将包袱里的衣服取出来,摇了摇头,笑道:“不用麻烦。” 瞧瞧刚才进门时那些人见了鬼的模样,她虽然不介意别人的看法,随他们怎么误会都无所谓,却不愿因为此事给战北烈惹上麻烦。 军营重地,纪律极是重要。 若是因为她在这里,而让战北烈打乱了以往的规矩,下面的兵将会怎么看? 战北烈也明白冷夏是为他着想,不由自主的咧开了嘴角,两排明晃晃的白牙闪闪发光,笑的像朵花一样。 这笑容璀璨耀目,闪的冷夏眨了眨眼,突然就觉得他如果是只猫的话,一定会在帐子里打个滚儿、舔舔毛什么的。 摇了摇头,将脑中奇特的想象给摇走,继续收拾东西。 副将们拉开帘子进帐篷的时候,看到的大秦战神的一脸憨笑。 笑的像个傻帽! 惊的他们身子齐齐顿住,不由自主的倒退了一步,觉得腿肚子都转不过筋了。 副将们可都是过来人,别看在这边关一守就是多年,家里也不乏有妻有子的。 这眼神! 这眼神完全就是一个堕入了情网的愣头青啊! 他们刚才在各自都有事务缠身,没有去军营门口迎接战北烈,但是这一路行来,已经听说了无数的流言蜚语。 原本还是不相信的…… 开玩笑! 咱大秦战神给一个男人撩帘子嘘寒问暖披披风? 这种娘们唧唧的事儿,就是切了他们的脑袋,他们也不相信! 更何况还是一个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尤其是烈王爷刚到军营,连休息都没有就直接召集他们议事,更是让他们放了心。 王爷果然还是那个王爷啊! 可是现在,顺着战北烈的目光看去,那悠然坐在床榻上整理包袱的,可不就是一个唇红齿白的小少年? 大秦战神这**裸的眼神,顿时让他们泪如泉涌…… 王爷啊! 你怎么就弯了呢? 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说弯就弯了啊? 你这突如其来的,让咱们……可怎么受得了啊! 冷夏早就发现了进门来的人,想来军营里从来都是些大老爷们,没有女人在也就不用避嫌,各自之间也没那么多的忌讳。 她朝着被刺激的浑身颤抖的副将们看了看,再朝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战北烈看了看,无奈的叹了口气。 咳! 冷夏的一声咳嗽,唤醒了满脑子“媳妇真是怎么看都好看”的战北烈。 乍醒中的战北烈一见满帐脸色苍白的副将们,也跟着尴尬的咳了声。 此时不同往日,母狮子在这里,可不能让他们再随随便便的就进门,他皱了皱眉,沉声吩咐道:“以后进来前要禀报!” 副将们呆滞点头。 战北烈满意了,开始进入正题,看着对面的副将们问道:“如今情况如何?” 副将们呆滞点头。 战北烈皱了皱眉,以一只狼毫点了点桌子,“笃笃”声响顿时将副将们的神智唤了回来。 一共七名副将,集体迷茫的看着他,那意思:你刚才说啥? 他揉了揉眉心,深邃的鹰眸眯成了一条线,嚎了一嗓子:“如今的情况!” 七个副将齐齐一抖。 一个方脸的副将胡子拉碴,率先反应过来,语气中有几分不解,“王爷,北燕和东楚都已经做好了准备,两国的军队集结在燕楚交界,两方蠢蠢欲动,却不知什么原因直到现在还没开战!” 他回报着两国的情况,眼尾却一直偷偷的往冷夏那里瞄。 王爷真是信任这小子啊,居然连议事的时候都不防备着他。 这么想着,就感觉脑后小风阴丝丝的吹。 再朝上首瞄了瞄,果然是王爷黑着脸阴森森的看着他。 不就是一个美少年吗? 虽然是你的美少年,看两眼都不行? 副将心里嘀咕着,眼睛却老实了,直直的目视前方,再也不敢朝那边瞥。 战北烈点点头,唇角勾了一勾,慢悠悠的说道:“自然是防着其他三国横插一脚,想必两国的使节已经在路上了。” 另一名副将黑瘦黑瘦的,眸子中不时闪过几丝精光,恍然大悟道:“王爷,您是说两国都在等,等使节和三国谈好了绝不参与的条件,才能放心?” 那边战北烈他们讨论着两国的军情,这边冷夏收拾好了,起身伸了个懒腰。 那个胡子拉碴的方脸汉子,指着冷夏,吞吞吐吐的问道:“王爷,这个公子是……” 战北烈皱了皱眉,开始认真的思索,给媳妇安排个什么身份好呢? 他思忖了半响,顿了一顿,说道:“谋士!” 谋士? 王爷啊,这也太假了! 哪有谋士和主子住一个帐篷的,还是一张床! 七人纷纷不信,却也不敢多说,只在心里有了几分计较。 冷夏却是懒得管他们怎么想,反正无非是战北烈的男宠罢了,想来也不会更有新意了。 她悠然朝帐篷外迈了出去,边走边慵懒的说道:“我出去转转。” 这语气,懒洋洋的,这行为,不等战北烈同意就走了出去,只是知会了他一声,而非请示。 七名副将顿时怒了,简直太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 这恃宠而骄的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不过是个靠屁股上位的兔儿爷罢了! 副将们怒视着前面冷夏的背影,看王爷不治你的罪! 他们等啊等,等啊等,一直等到他的影子都快不见了,也没等到战北烈的那句“大胆”! 转头一看,顿时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只见大秦战神一双鹰目紧紧的锁着她走远的背影,那目中混合了爱慕痴迷宠溺……等一切绝不应该出现在他眼中的情绪,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一直待那小子拐了个弯不见了,王爷还抻着脖子又探了探。 半响后,神色懊恼的小声嘟囔了句:“忘了让她早点回来,赶了一天的路,也该累了。” 营帐内再次出现了七座石雕。 冷夏在军营中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这是她的习惯,总要在到达一个新的环境时,将周围的一切摸索清楚,将整个环境的地图印在脑中。 一路上碰见的士兵们皆以一种“明了”的鄙夷眼神瞅着她,无不冷哼一声,绕道而行,仿佛和她走在一条路上,都失了身份! 冷夏面色无常,她从来不会在意不相关的人的看法,尤其是他们所谓的“明了”,不过是一些自以为的臆想罢了。 现在是申时,下午三点多钟。 赤疆的确是冷若严冬,日头高挂,而阳光却是淡淡,秋风吹的凛冽,刮在脸颊有一种刺骨的寒凉。 突然,远处一声熟悉的嘶鸣传来。 冷夏绕了个道拐过去,果然就看见了那匹神奇的老马。 他的旁边叶一晃不在,站着发呆的慕二。 此时的老马一改往日的忧郁形象,尾巴在地上扫来扫去,四蹄欢快的蹦跶着,蹦跶的满身肥肉都颤巍巍的直打晃。 一双眼睛中兴奋异常,紧紧的盯着远方行来的一匹小母马。 小母马长的并不壮硕,一身纯白的毛发,身材却极是健美,骄傲的昂着头颅,步子优而矫健。 老马沸腾了! “嗷嗷”叫着撒开蹄子,“滋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那速度! 估计若是叶一晃见着,绝对得哭出来。 冷夏看的有趣,老马欢脱的嘶鸣着,在小母马的身侧嗅了嗅,然后就开始耳鬓厮磨,沿着它的脖颈蹭来蹭去。 慕二也不发呆了,他傻不愣登的看看母马,再看看冷夏。 再看看母马,再看看冷夏…… 如此循环了几遍之后,呆呆的眸子转向了老马,皱了皱眉,开始思索。 冷夏翻了个白眼,这人的脑回路从来都奇特,她实在不理解自己和那匹母马之间有什么联系。 那匹健美的小母马扫了扫尾巴,喷出一个响鼻,迈着优的步子离开了。 老马跟在后面跑了一段路,嗷嗷叫了几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的回到了慕二的身边。 眼神忧郁,开始望天。 就在这时,叶一晃和一个士兵勾肩搭背的走了过来,两人“兄弟”来“兄弟”去,聊的不亦乐乎。 那士兵见到冷夏,鄙夷的撇了撇嘴,朝叶一晃打了个招呼,率先离开了。 冷夏看完了好戏,继续沿着军营转悠。 有了叶一晃安慰示爱受挫的老马,慕二歪着脑袋想了想,也跟了上去。 慕二就好像一个不存在的影子,呆呆的跟在后面。 冷夏回头,找了个话题问道:“你怎么会在渠城?” 他想了想,才慢吞吞的回答:“流民,医治。” 他缓缓的蹦出了三个词,冷夏也不计较,知道他是说边关这里流民泛滥,他来医治。 很难想象这么个连衣服脏了都要暴走的人,竟然会去满身脏污的流民堆儿中,为他们治病。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倒是和谐的紧,说话间就走到了军营的最远处。 目之所见是一方极大的湖,湖水很浅,已经有些干涸了,冷夏捡起块石子扬手一丢,在湖上打起了水漂。 慕二盯着那石子,看的目不转睛。 石子弹了三弹,在湖面上划过三道利落的弧线,溅起层层水花。 直到“噗通”一声落入湖底,慕二转过头,以一种奇特的眼神看着冷夏。 冷夏一个踉跄,差点栽个跟头,若是她没理解错的话,这个眼神叫做:崇拜? 慕二依旧看着她。 直到被他盯的头皮都开始发麻的时候,冷夏终于哭笑不得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是要学啊! 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问道:“你自小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通常有一般大的孩子陪着长大,这些孩童间的小把戏,都是见怪不怪的。 慕二呆呆点头,继续盯着她。 冷夏挑了挑眉,笑道:“你师父呢?” 提到师父,慕二狠狠的皱了皱眉,半响才几不可见的摇了摇头,眼神迷茫,答道:“不知道。” 冷夏想了想,以他师父那样的性子,他还真的未必知道。 她再捡起一颗石子,果然就见慕二的眼睛亮了一下,聚精会神的注视着她的手。 “你有师娘么?”她将手中的石子丢出去。 慕二的眼珠跟着石子转动,石子落在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在哪里,直到石子落入湖水,才一寸一寸的转过头,歪着脑袋回答:“没有。” 然后再次以充满了求知欲的目光,盯着她。 冷夏望天,抗不住这人傻傻愣愣的小眼神儿,开始了打水漂的教导。 时间缓缓的过去,天幕暗了下来。 冷夏揉了揉已经发酸的胳膊,实在不理解这人怎么可以这么笨! 笨的她想骂娘! 她不再理会慕二的小眼神儿,直接选择无视,摇着头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一直走出了很久很久,她转头看去。 那个呆呆的男人,依旧将手中一颗一颗的石子丢进湖里。 一颗沉下去,再丢一颗。 挺拔的身姿在月光下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形单影只,寂寞而…… 执着。 军营大帐。 七个副将依旧还在营帐中,战北烈却已经心不在焉了。 他不时的看看外面的天色,脸色已经和天色同样的黑,眉峰蹙着,阴森的气息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蔓延。 副将们的回话已经拌拌磕磕结结巴巴了,他们害怕的同时也在幸灾乐祸。 一个靠屁股上位的兔儿爷,也敢这么嚣张! 瞧瞧王爷那脸色,等那少年回来,有的瞧了! 果然,在少年回到帐篷的时候,王爷咬着牙恨骂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 副将们皱了皱眉,怎么觉得这语气不大对呢? 怎么就听出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呢? 再看烈王的神色,那阴森森的黑脸,竟然已经由阴转晴了? 那咧着的嘴角是个什么意思? 那眼里的笑意是个什么意思? 七名副将不可置信的瞪着战北烈,心中无声的呐喊着:剧情不是这样的啊! 见他们还没议完事,冷夏径自走到书柜上取了本书。 走到床榻边,斜斜的倚着翻开,神态悠闲的回了句:“饿了就回来了。” 她是坚决不会告诉战北烈,自己竟然在湖边教了慕二一个多时辰的打水漂,省的这人,又要炸毛了。 战北烈这才想起,这个时辰的确早就该用膳了。 媳妇饿了,这可是大事! 他“呼”的一下站起来,带的桌上的地图纸张都颤了一颤,高声吩咐外面的勤务兵:“用膳!” 副将们再看冷夏的眼神中,已经不完全是鄙夷了,掺杂了几分扭曲的佩服。 兔儿爷,也是个技术活啊! 哪个兔儿爷,能像这少年一样,把大秦战神**成这样的? 呸! 英明神武的王爷不是断袖! 不是断袖又是什么? 看看王爷那炙热的小眼神儿吧,打从少年进了门,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 七人的心中天人交战,挣扎着,反驳着,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 王爷只是误入歧途了! 没错,误入歧途! 七人对视一眼,皆在心中做出了同样的决定,想个法子把王爷拉回正道来! 战北烈看了他们一眼,直接吩咐道:“今天辛苦了,都出去吧。” 话音方落,一阵清淡的饭菜香气飘进了帐篷,勤务兵端着晚膳走进。 三菜一汤,都是极为简单的青菜小炒。 战北烈给冷夏夹了一筷子青菜,带着几分愧疚的说道:“这里环境艰苦,这样的菜已经是极好的了,若是后面一旦有了战事,有时馒头稀粥都是奢侈。” 冷夏浅浅的笑了笑,在这偏僻荒凉的赤疆军营,三菜一汤的确是不少了。 想来这是战北烈来的第一天,所以菜色才多了些,不过她对这些从来不在意,吃饭而已,能填饱肚子就行。 夹起青菜尝了尝,的确有些单调,味道却是不错。 冷夏见他心疼自己,心中更是暖意融融,笑着回了句:“无妨,是我想来的。” 战北烈顿时眉开眼笑,乐的傻子一样,媳妇绝对是舍不得我啊! 他美滋滋的瞧着冷夏吃饭,突然眉峰一皱,转头望向帐篷外,那依旧呆立在门口的七名副将,喝道:“怎么还不走?” “走!走!走!这就走!” 副将们磨磨蹭蹭迈着小碎步,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却是更坚定了那个信念。 一定要想个办法,将王爷拉回正道! 王爷是下面那个 第二日一早,战神烈王带了个男宠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赤疆军营,尤其那个男宠整夜睡在了战神的帐篷里。 两人同帐而住,同塌而眠! 近二十万的将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昨夜睡觉的时候,帐篷外就一直听见诡异的脚步声,走过来,走过去。 这脚步声还不是一个,那是无数个人,有事没事就会经过帐篷门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当然了,大半夜的谁会有事呢? 尽是一些被这个消息给惊悚到却不可置信的,来帐篷外确认罢了。 连带着几句窸窸窣窣的小声惊论。 “没想到王爷真的好这口啊?” “那少年太可恶,竟然赖在帐篷里不出来!” “长的白白净净瘦不拉几的,一看就是个兔儿爷!” 对于这个,战北烈几次暴走,要出去教训他们一番。 冷夏只是拉住他顺毛,一笑置之,“唔,形容词真是丰富!” 战北烈被她气到无语,哪个女人像她这么忽视自己的名声,然而心里却也明白,冷夏是为了他着想,否则,按照她那彪悍的性子,早一刀一个顺手解决了。 这么想着,搂着她的腰又紧了紧,满心满眼的餍足。 黑暗中,冷夏的一双凤眸淡淡的朝着帐篷外瞥了眼,笑的高深莫测。 倒也不是忽视自己的名声,而是这名声是男宠的,和她原本就没有关系,无所谓在不在意。 不过,这教训必然是要的,却不能由战北烈出手。 两人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卯时,天色却还尚暗,这极北边的日出总是晚了一些的。 帐篷内已经能听见将士们练兵的呼喝声了,士气十足的远远传了过来。 冷夏和战北烈用过早膳,一餐简单的白粥馒头,向着训练场走去,钟苍和狂风三人跟在身后。 训练场离着住宿的帐篷区很远,是一整片空旷的荒原。 秋风怒卷,野草连天。 场地被分为了几个区域,战士们身着兵服,手持刀戟盾牌,在场上进行着各项训练,排兵布阵,劈砍击刺,马术射箭。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肃然的表情,在这严寒的极北深秋,大汗淋漓。 数万人排列的阵型,似一只傲然栖息于山顶的雄鹰,远远看去极有威势。 统领手持几把旗子,红旗高举过顶,凌空一挥,战士以极快的速度变换阵型,两翼迅速向着两侧延伸开,张开爪上铮铮铁钩,跑动间像是两股汹涌的巨浪。 远远的望去,那刚才还昂首敛翅雄鹰,好似突然间张开了它的羽翼,展翅翱翔! 统领将红旗换下,绿旗一挥,那翱翔的雄鹰再次变化,头颅低垂,身子倾斜,两爪大张,好似将要自半空俯冲猎食,气势汹汹! 最后,统领白旗高举,一声令下,数万人顿时齐齐止步! 铿! 动作整齐,步伐一致! 这声音仿若不是万人,而是一个人发出的一般,铠甲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精铁特有的铿锵声响,齐刷刷的高亢呐喊震响在训练场的上空。 翻江倒海,惊天动地! 冷夏挑了挑眉,再看向战北烈的眼中,含着满满的欣赏。 大秦战神的兵果然不一般! 被媳妇表扬了的战北烈立马咧开嘴,眉梢眼角都飞了起来。 副将们见到战北烈,齐齐走了过来,行礼后站在他的一边,等着他的检阅。 好歹他们也是这军营中的副将,适应能力绝对过硬,经过昨天一日,王爷脸上那个二百五表情,他们已经可以完全忽视了。 不过在见到他身侧的冷夏也在看的时候,皆不屑的撇了撇嘴,暗自鄙夷了一番。 装腔作势! 你一个男宠,你看的懂吗? 闪电对着狂风雷鸣打了个眼色,朝副将们努努嘴。 三人齐齐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那意思:瞧不起咱们的偶像?你们完了。 至今为止,所有小瞧了小王妃的人,最后哪一个不是哭爹喊娘大呼“见鬼”的? 战北烈看了半响,转头问冷夏:“如何?” 他可是知道母狮子是练兵的一把好手,看看弑天吧,一群普普通通的西卫侍卫,仅仅两个多月被她练成了怎样的彪悍,简直匪夷所思。 七个副将狐疑的看向战北烈,王爷可是被这少年迷的找不着北了? 这军营战场上的事,问个男宠? 他知道个屁! 副将们拿着眼睛斜着冷夏,等着她的“高论”。 冷夏望着场上的士兵,赞赏的点了点头。 除去排兵布阵,其他的训练亦是同样的令人震撼。 训练马术的战士在马上忽高忽低,忽而翻身腾跃,忽而倒吊马底,马术精湛而惊险,看的人兴致盎然。 再旁边是射箭的区域,箭靶离着士兵足有百米,一个下去再上来一个,皆是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另一边,士兵两人一组劈砍击刺,精神饱满动作有力,那出招的力量完全看不出是在练习,更像是战场上以命搏命的狠辣。 别的不说,光这精神抖擞的劲头,和士气大振的威慑力,就能看的出绝对是一支强劲的队伍。 冷夏浅浅的勾了勾唇,真心赞道:“很好。” 副将们嗤笑了一声,还以为这小子有什么能耐呢,果然也就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能说个“很好”。 很好? 战神的军队能不好吗? 那可是在五国中都响当当的! “不过……”正当他们鄙夷的时候,冷夏再次出声:“训练的方法却不够得当!” 战北烈自然是相信冷夏的,听她这么说顿时来了兴致,当下对副将几人吩咐道:“今后的训练由……” 他有些别扭的吐出冷夏的称呼,以下巴点了点她,接着说:“由谋士来安排,你们听从她的吩咐!” 从刚才听她说“训练方法不得当”开始,就已经铁青了脸的副将们,再听见这样一个吩咐,顿时跳脚了! 那胡子拉碴的方脸副将最先沉不住气,指着冷夏反驳道:“王爷!她凭什么?” 战北烈眉头一皱,阴郁的目光在副将的身上扫过,板起脸喝道:“郑石,这是命令!” 郑石顿时不敢再出声,却梗着脖子,面红耳赤,恶狠狠的瞪着冷夏,明显的不服气。 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可面上的表情却是一致,扭着头愤愤然,瞪着冷夏的眼中尽是不服和轻蔑。 军营是个实力为尊的地方,只要你有实力有本事,就能得到别人的尊重,战北烈无疑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们是真心的拥戴着大秦的战神。 可是这瘦鸡似的小子凭什么? 让他们听一个男宠的安排? 让近二十万将士用男宠的方法训练? 其中一个黑黑瘦瘦的副将,看着极为精明,眼睛闪了闪后,向前一步问道:“王爷,谋士……谋士既然要训练将士们,总要先说出个方法来,让咱们都学习学习。” 他嘴里说着学习,眼中却是不以为然,想来这个男宠也说不出什么,到时王爷也就收回成命了。 钟苍和狂风三人一齐摇了摇头,无语的看着他们。 能让小王妃训练你们,那绝对是祖坟上冒了青烟了! 这群不知道好歹的! 咱们爷怎么可能拿将士的性命开玩笑! 其实此事副将们也明白的很,王爷绝不是一个凭一时喜好轻易做决定的人,更不会不把将士的性命当回事,所以此时每个人心里想的,都是这个男宠究竟给王爷下了什么蛊,竟迷的他做出这样的决定! 一直没说话的冷夏勾了勾唇,对着先前那个黑瘦的副将,问道:“怎么称呼?” 副将一愣,冷冷的说道:“在下冯贤立。” “冯副将……”冷夏点点头,神色认真:“排兵布阵我是不懂的,既然你要学习学习,其他的倒是可以教教你。” 冯贤立顿时黑了脸,心中破口大骂,这个不要脸的小白脸,没听出我是讽刺你吗?顺着竿子就往上爬! 冷夏无视了他的黑脸,望着训练场,悠然说道:“马术极是精湛,如若是表演我定会喝上一声彩,然而骑兵训练却并非是为了表演,而是上战场!他们这番跳上跳下的表演,我不认为在战场上能起到什么作用。” 冯贤立眸子一闪,郑石却沉不住气了。 他仰着头反驳道:“你又懂什么?骑兵在战场上皆是马上战斗,若是马术不够精湛,对手一枪过来又如何能闪避的开?”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如今在练的是保命的本事,防守的本事?”她转过头,凤眸微微眯起,注视着冯贤立和他身后的六名副将,掷地有声:“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他们真正要练的,是如何在敌人出招之前先要了他们的命!” 这句话丢下,郑石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憋的通红,不愿意承认这小白脸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小声嘟囔着:“说的倒是容易。” 冷夏扯了扯唇角,不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他纠缠,慢悠悠的说:“箭法亦是高明,于百米外正中箭靶红心,穿杨射柳百发百中。但是……” “战场之上,可没有哪个傻帽会站在原地等他们去射。”冷夏撇了撇嘴,看着那群对打的士兵:“还有对练。” 说到这里,七人顿时瞪眼了,好你个小白脸,批评完了马术射箭,这下连对练也有意见? 心里虽然这么想,十四只耳朵却悄悄的竖了起来。 冷夏负手而立,慢条斯理的接着批评:“对练的力量是足,打的却都不是致命的地方,说句不好听的,不过是些花架子,这一招一招的全是浪费!战场之上并非擂台,那么多的招式做表演吗?真正能杀人的,只有一招!一招就足够了。” 这次七人却是齐齐摇起了头,郑石反驳道:“你说的容易,能一招致命的那是高手!咱们这些都是普通的士兵,一没内力二没轻功,只靠着力气和招式杀人,没了招式,还怎么杀?” 狂风三人终于忍不住了,闪电最先跳起来大骂道:“你们笨啊!谋士这不是就要训练他们吗?” 七人狐疑的瞅着冷夏,听闪电的意思是说,这瘦不拉几的小白脸能训练他们一招制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七个人的脑袋齐齐摇成了拨浪鼓,这靠屁股上位的兔儿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本事! 好吧,他们承认他说的这几条都有那么点道理,可是纸上谈兵谁不会? 真正运用到实际上的,可就未必有这能耐了。 雷鸣捂着脑袋哀叹一声,真是群死心眼儿的二百五! 也不想想,别说咱小王妃不是男宠,哪怕真的是,王爷会在身边带着一个啥都不会啥都不懂的男宠吗? 冷夏勾了勾唇角,凤目中多了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淡淡的说道:“那就让我一手训练出来的手下,跟你们比划比划吧。” 七人眼中齐齐一亮,这个主意好!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明明白白实实在在的比试一次! “钟苍,把弑天带来。”冷夏浅浅一笑,笑的和煦,笑的温婉,笑的似春风过麦田,笑的如冬阳眷长空。 然而这笑落在了解她的人眼里,齐齐打了个哆嗦。 钟苍的嘴角抽了抽,高声应了,大步朝着弑天所在的营帐处逃去。 狂风三人对视一眼,将同情的目光投给七个副将。 兄弟们,保重了您哪! 七个副将还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摩拳擦掌等着给这小白脸的手下一番教训。 让你们主子祸害咱们王爷! 就在七人跃跃欲试的目光中,弑天们打着哈欠没精打采的来了。 为了和这近二十万的将士们将训练时间错开,他们只好晚上训练,训练了整整一夜。 等到军营的起床号响起的时候,士兵们开始训练了,他们也回了营帐,蒙着被子大睡特睡。 这才刚睡了有一个时辰,就被钟苍给叫了起来。 钟苍去叫他们的时候,被四百零二双充满了怨念的眼睛瞪着,瞪的他脑后发凉,小风阴丝丝的吹。 硬着头皮将小王妃的命令给转达了,四百零二双眼睛齐齐一亮,一听说有架打,全都精神了! 那模样,跟打了鸡血似的! 钟苍吞了吞口水,摇着头一脸叹服,这绝对是群战争贩子啊! 听说要比擂,将士们皆暂停了训练,围在场外看着好戏,远远见着半睁着眼,明显一副没睡醒样的四百人,乐了。 就这么个熊包德行,咱们收拾起来,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一定好好的教训教训你们,让你们跟着谁不好,跟着个男宠兔儿爷小白脸! 七个副将乐呵呵的点了四百零二人,美其名曰:该是多少就是多少,公平比试不欺负你们。 冷夏笑了笑,好心情的建议道:“副将们不妨也上场比划比划?” 她说这话的时候,战北烈就感觉媳妇的身后有一只大尾巴摇来摇去,一副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模样。 副将们心动了! 既然要教训,当然是自己亲手教训才比较爽! 战北烈有了媳妇忘了属下,完全的有异性没人性,坚决拥护媳妇的提议,当下挑眉道:“就这么决定!” 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不能下死手!” 副将们高声应是,绝对不会下死手的,好歹也是你男宠的手下,咱不看僧面看佛面,就小小的教训教训。 七人将手腕子掰的“嘎嘣嘎嘣”响,突然发现不对劲,王爷那句话居然是对那小白脸说的! 副将们撇了撇嘴,突然就愣了…… 对面那四百零二人,自站上擂台的一瞬,整个的感觉就变了! 再不是那群迷迷瞪瞪晃晃悠悠打着哈欠一副没睡醒的模样了! 变的…… 气势汹汹,煞气凛凛! 四百零二人站的笔直,眼眸中皆是一种高亢的战意,那嗜血的彪悍的凶煞气息自周身散发出来,仿似…… 一群狼! 冷夏眯了眯凤眸,淡淡一笑,露出两排洁白的森森玉齿,一字一顿:“给我狠狠的揍!” “是!” 高昂的声音将胸口翻涌的戾气大喝出口,弑天仿似一阵飓风,疯狂的卷入了对面的副将和士兵的中间! 紧接着,弑天们秉承着冷夏的指示,一人一个将将士们一招制服,然后摁在地上…… 狠狠的揍! 场地中央,一个个鼻青脸肿的士兵抱着脑袋,被弑天摁着拳打脚踢,响起无数的哀嚎。 弑天们揍的是不亦乐乎,一拳一拳欢脱的朝着将士们打。 围观的将士们已经呆愣住了,场上的士兵被制服只在一瞬间,完全就只有一招! 他妈的,人都制住了还打? 围观将士们突然反应了过来,被弑天的嚣张气焰给激怒了,一个人突然冲上了场中央,紧接着无数的人跟着冲了上去,鳞次栉比的加入到战斗中。 单打不过你们,咱们群殴死你们! 很快,场地中便到处是人仰马翻,混战成一团。 拳打脚踢间,更多的人卷了进来,每一个弑天的成员身边,都围着十几二十个士兵,剩下的冲不进来的就站在外面呐喊助威,高声叫嚷着:“揍他们!” 弑天来者不拒,高度的展现出了身为冷夏手下的彪悍气质,一招一个极为迅速的解决了身边的人,抓着一个就是一顿胖揍,揍的浑身酣畅淋漓,揍的脸上笑眯眯的,完全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爽! 就在这时,冯贤立冒着拳林脚雨,捂着脑袋冲了出来,一屁股跌在冷夏的身前,大叫道:“谋士,咱们认输了!认输了!” 冷夏看着他鼻青脸肿的脑袋,满意的挑了挑眉,笑道:“住手!” 令行禁止! 弑天们在声音落下的一瞬,齐齐收了手,依依不舍的望着满地“嗷嗷”直叫的将士,跨过他们走出了场地,脸上再次恢复了没睡醒的怨念,明显没打过瘾。 那些参与了战局的将士们齐齐松了一口气,惨兮兮的爬了起来,无一不是灰头土脸一身青紫。 冷夏在满场近二十万将士的身上缓缓扫过,众人再看向她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皆不由自主的吞了吞口水,低垂着头不敢对上她的视线。 开玩笑,有这样的一群手下,谁还敢说她是小白脸? 前面他们可没少说了这谋士的坏话,若是他要算旧账,那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们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所有的称呼都改成了谋士,心中升起了几分叹服。 就在这时,那郑石东倒西歪的踉跄了过来,指着她结结巴巴了半天,说了句:“谋士,咱们服了!” 其他的副将们也晃晃悠悠的爬了起来,哈哈笑道:“谋士,咱们服了!” 冷夏牵了牵唇角,这军营里的大老爷们倒是可爱的紧,被狠揍了一顿非但眼中没有任何嫉恨,反而是一副佩服的神情。 军营就是如此,只要你有本事,就会受到拥戴! 男人们之间的感情更是奇特,不知有多少是酒桌上拼出来的,拳头里打出来的。 冷夏点点头,面色倏然变的肃穆起来,高声大喝:“列队!” 众将士们不敢怠慢,迅速的列队站好,眼睛却悄悄的朝打着哈欠的弑天们瞄去。 这些不要脸的,明明那么彪悍,还非要装出一副熊包样!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升起了几分期待,期待接下来的训练会有如何的惊喜,这样彪悍的一支队伍,竟是谋士手把手教出来的! 冷夏在众人前面踱着步子,一条一条的命令传下去。 “从现在开始,射箭的靶子通通改成移动靶,那些静止不动的靶子有何好射?没有哪个敌人会站在原地等着你们杀!” “对练的将所有没用的招式都给我收起来,我会教你们人体中所有脆弱的部位,哪个地方能一击毙命,都给我仔仔细细的听好了,以后凡战斗,不出手则已,出手就要雷霆万钧一招制敌!” “马术的训练暂停,等到学会了攻击的手段,再配合着马术练习,不要再让我看见那些表演一样的东西!” “……” 众将士们一个个乖宝宝一样的站着,老老实实的听着冷夏的吩咐,心里感叹,他们当初可是瞎了眼了? 竟会将这样一个彪悍有魄力的男人,当做弱鸡一样的小白脸? 这么想着想着,眼睛就飘到战北烈的身上了,王爷果然是王爷,连这么一个强大的少年,都能压在身下! 唔,究竟是不是王爷在上面呢? 他们的目光在战北烈和冷夏的身上来回的巡梭着,虽然从身形看起来,谋士应该是下面的那个,不过看王爷对谋士言听计从的模样,说不得他才是下面的那个…… 顿时,众将士齐齐惊悚了,为了心里那个满头问号的猜想,迫切的想知道到底谁才是下面的那个。 此时的战北烈并不知道,因着冷夏的一番作为,他已经在一部分的将士心中变成了下面的那个,等到他知道的时候,这个想法已经完全的深入人心了。 大秦战神百口莫辩,完完全全的成了“下面的那个”。 当然,这是后话。 而现在,战北烈感受着一道道鬼鬼祟祟的八卦目光,只以为他们是好奇他和冷夏的关系。 他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再看向冷夏的眼中,尽是满满的笑意和自豪。 狂风翻了个白眼,王爷已经彻底被小王妃给征服了! 闪电跟着耸耸肩,这咱早就已经知道了,偶像毕竟是偶像啊! 雷鸣摩挲着下巴,脑子里想的却是和众将士一样,王爷到底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那个呢? 就在这时,一个守营门的小兵匆匆的跑了过来,报告道:“王爷,军营外有北燕使节求见。” 这个消息并没有出乎战北烈的意料之外,早在昨天听说了燕楚的情况后,他就做出了预测,所以此时只淡淡的应了声:“带去大帐。” 他再恋恋不色的看了给将士们上课的冷夏一眼,才转身朝着大帐走去。 冷夏也听见了小兵的汇报,知道战北烈去见北燕使节,无非就是那些两国交好的客套话,她继续给将士们上课。 就在众将士们崇拜的眼神中,时间缓缓的流过。 夜幕降临,清淡的饭菜香气飘荡在军营中,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将士们的训练也基本上结束了。 待众人一窝蜂的散了,七个副将尴尬的走到冷夏跟前。 到了身前却啥也不说,一个摸着脑袋,一个不住的咳嗽着,一个别扭的望天,一个东看看西看看,一个两手搓来搓去,一个脚尖在地上画圈圈,一个浑身痒痒一般到处抓着。 冷夏看着七人的神情,也知道他们想说什么,尤其是望着他们满脸青青紫紫的伤痕,莞尔失笑。 她故意板起脸,大喝道:“一个个大老爷们怎么娘们唧唧的,有话快说!” 郑石是七人中脾气最急的,被她这么一激,也管不得尴尬了,高声说道:“谋士,咱们就是来跟你道歉的!” 见他说了,冯贤立眼睛闪了闪,有几分不好意思,也跟着应道:“对对对,咱们以前有眼不识泰山,以后……以后……” 冷夏点点头,笑道:“以后就是兄弟了!” 七人一看她的表情,知道刚才被耍了,郑石大笑着捶了她肩膀一拳,连连点头:“对,是兄弟!军营里,你是咱们的谋士,私下里,咱们都拿你当兄弟了!” 冷夏身后的狂风三人咂了咂嘴,心说兄弟你也太敢了,就凭这一拳的亲密接触,要是让咱们吃飞醋吃到爆的爷知道了,那爪子还不得给你剁了啊! 冯贤立也是哈哈大笑,崇拜的望着冷夏,问道:“谋士,你怎么会那么多?看你长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像个女人似的……” 说到这里,冯贤立突然顿住了,神色大惊,仿佛想起什么来一般。 紧跟着其他人看到他的表情,也纷纷瞪起了眼,呆若木鸡。 他们的眼睛闪啊闪的到处撒嘛,就是不敢看向冷夏。 冷夏眉梢一挑,有几分不解,这么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郑石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又急又惊的忏悔道:“谋士,咱们训练的忘了,王爷的帐篷里给送去了一个女人!” 冷夏危险的眯了眯眸子,女人? 冯贤立结结巴巴的解释道:“咱们……咱们开始不知道谋士是这样的男人,以为……” “以为我是个奴颜媚骨的兔儿爷,勾引了你们王爷?”冷夏的声音凉飕飕的,问的他们齐齐打了个抖。 郑石“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颤颤巍巍的全招了:“咱们昨天不是还不知道谋士的能耐吗,回了营帐商量了一下,就觉得……觉得一定是谋士勾引了王爷,王爷这么多年在军营,而且他的脾气性子咱们都知道,对女人一直避如蛇蝎,估摸着那是还不知道女人的好,才……才被你勾引了的。” “昨夜就派了个小兵,快马加鞭连夜去最近的城里,从青楼找了个女人来,早晨将那女人藏在帐子里,吩咐……吩咐那小兵晚上给王爷送过去……” 众人捂着脑袋,这虎了吧唧的二百五,真是一点没漏的全交代了! 他们赶紧跟着点头,小鸡啄米一样,生怕冷夏误会,若是早知道谋士的彪悍,说什么也不会干这种事啊! 人的思维就是这么奇怪,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无论做什么你都瞧不起。反过来,当你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哪怕那个人什么都不做,在你的眼里也是好的。 现在七人再想想,大秦战神那样的男人,还真没什么女人能配的上,谋士这样的少年,刚好,天生一对,绝配! 这么想着,七人观察着冷夏的神色,不禁又奇怪了起来,谋士怎么一点都不着急,还有工夫在这里审他们? 难道说,谋士和王爷不是那种关系? 可昨天晚上都睡在一起了啊! 冷夏的确是不怎么急的,倒不是说她没将战北烈放在心上,而是她相信战北烈,绝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想着不由得淡淡的笑了笑,什么时候开始,对战北烈已经信任到了这种程度? 再看着垂着头,脑门上贴着“我错了”的七人,气也生不起来了,笑道:“无妨,他会拒绝的。” 众人听她话中的语气,明白了几分,原来是出于信任。 可就因为这个明白,反倒更急了! 冯贤立狠狠的抽了自己一下,简直就快哭了:“谋士,那女人身上备着**啊!” 明人不说暗话 冷夏一愣,随即脸色阴厉了下来,凤眸中迸发出凛冽的杀气! 她二话不说朝着大帐疾速掠去,并非是不相信战北烈,而是想起了上次他中药时的情景,那拼命压抑着的折磨…… 后面的狂风三人也在一瞬间反应了过来,紧接着是冯贤立和郑石七人,暗道了一声“完了完了”,赶忙随着她身后,跟了上去。 冷夏跑到一半,突然步子一顿,那个女人她是不担心的,战北烈自然会解决,可是如果他真的中了药的话,还是先把解药拿着为好,少耽误一些时间,那人就少受一份罪。 她转了个方向,朝着慕二所住的营帐而去。 赶到的时候,慕二正捧着一本医书看着,正襟危坐,极为认真。 见到心急火燎冲进帐子的冷夏,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望着她的眸子里迷茫不已。 在听完她的来意之后,那眉峰更是拧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脸上呈现出了一种扭曲的隐忍。 那双浅淡似琉璃的眸子眨了眨,含着满满的控诉,那意思:我好歹也是个神医。 冷夏想了想,好像除去开始的两次,慕二为她和为大秦官员解毒外,其他的时候,这个神医的用处也只剩下了提供迷香毒药药等一系列下三滥的东西。 唔,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不过此时她可没有多余的时间,直接无视了慕二难得出现的怨念情绪,分毫愧疚感也没有,直接伸手。 慕二和冷夏之间不知何时起,竟然也形成了这么一个奇异的默契,一人伸手,一人给药。 他慢吞吞的从黄梨木药箱中取出一个瓷瓶,呆呆的递到她手里,眼中是极端的不情愿。 冷夏握着瓷瓶,挑了挑眉,笑着道了声“多谢”,飞速离开了帐子,朝着战北烈的营帐赶去。 营帐门口。 伴随着一声尖叫传出,一个女人轰然飞了出来,五体投地的跌倒在地上,“哎哟哎哟”直嚷嚷。 冷夏看也没看她,径自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帐篷内无处不充斥着一股旖旎的甜香,极为浓郁。 战北烈负手而立,面色阴沉的站在帐中央,对面是七个低垂着头唯唯诺诺的副将,和一旁默默降低存在感,却明显在看好戏的狂风三人。 冷夏大步走到战北烈身前,从瓷瓶中倒出一粒药丸,也不说话直接塞进他嘴里。 战北烈一愣,却没有分毫的犹豫,老老实实的吞了。 他也没担心过冷夏会误会,两人之间到得如今,已经有了绝对的信任,绝不会因为这等事而产生隔阂。 再说了,他还巴不得母狮子能吃吃醋呢! 冷夏看他似乎没有任何的不适,才松了一口气,终于放了心。 对面的副将七人暗暗的对视了一眼,王爷身为大秦的战神,从来暗杀迫害也没少过,然而谋士给他的药丸,他连看都没看一眼,问也没问一句,没有一丝的怀疑,直接就吞下去了。 而之前他们说送了一个女人过来,谋士也没有任何的担忧。 这样的相处模式,绝对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完完全全的信任! 这么两个人,谁能拆的开? 副将们悄悄吐出一口气,幸亏他们醒悟的早,否则一不小心再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惹毛了这牛气哄哄的两人,那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到了此时,冷夏才有工夫看向门口的那个女人。 这一看不打紧,顿时露出了一个少见的愣怔表情,她眨了眨眼,看向战北烈,哭笑不得的问道:“这就是……他们找来的女人?” 战北烈的脸绿成了一棵大头菜,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郁卒的点了点头。 他和北燕的使节纠缠了一下午,你来我往打着太极拳,刚才送了北燕使节出了军营,他们还要再上京去面见战北衍。 等到回来的时候,在营帐门口就察觉出了不对,里面多了一股浓郁的香气。 冷夏是从来不用香粉的,她身上自然的携带着一股清幽的冷香,那个香气就像她这个人一般,淡然而冷冽。 而这个馥郁又带着几分廉价的味道,绝对不可能是她。 若说是有埋伏,又未免拙劣了些,军营重地,又哪是一般人能进的来的,更何况这么浓的香气,是怕他不察觉不出有问题吗? 战北烈皱了皱眉,直接掀开帘子走进去。 这一进,顿时傻眼了。 一个女人在这深秋寒冷里只罩了件透明的轻纱,风姿绰约的站在大帐里,眼眸迷离,搔首弄姿。 脸上的脂粉扑扑扑的往下掉,一看就是青楼里的姑娘。 不,不是姑娘,是青楼里的老bao! 没错,这是一个半老徐娘! 年纪在三十多岁,透过满脸厚厚的脂粉,依稀还能看的出年轻时定然也是个尤物。 但是此时此刻,这么一个女人出现在了他的帐篷里,战北烈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张脸顿时黑了个彻底,嘴角不住的抽搐着。 再看帐边上,燃着一个八角香炉,淡紫色的烟雾旖旎的飘散在帐篷中,正是这股浓郁却廉价的香气来源。 战北烈指风一弹,将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道东西的烟给灭了。 突然,帐篷的帘子被掀开,七个副将和狂风三人赶了过来,他们进门的时候,正正好听见那女人娇笑了一声:“呦,真是个英武的男人,姐姐一定让你知道女人的好!” 十个人齐齐抖了一抖,尤其是副将们,简直想一锤子把自己给敲晕了!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大秦战神是个断袖这件事,是绝对不能传出去的,他们也只跟那个女人嘱咐了一遍又一遍:“一定要让他知道女人的好,体味一把女人的滋味!” 哪知道这不要命的,竟然就直接当着王爷的面说了出来。 再看看王爷那脸色,黑的喂! 就在女人扭着蛇一般的腰肢,迈着猫步一扭一扭的走到战北烈身前的一刻,大秦战神终于忍不住心底的…… 他铁掌一挥,轰然以内力把她震了出去! 此时,冷夏歪倒在战北烈的肩头,忍俊不禁笑的打颤,前仰后合不可抑制。 她都能想象的出战北烈在骤然见到这女人时,和听见那句话时的表情。 身边的人气息越来越阴森,冷夏终于收敛了几分,戏谑的瞅了他一眼,转而好奇心十足的问郑石:“怎么找了个这般年纪的?” 这话一出,原本就黑了脸的战神,气息更是阴沉。 郑石甚至听见了空气中结冰的声音,劈啪作响。 其实他们何尝不想找个青春少艾,可这边城不毛之地,又是紧急需要,青楼里的姑娘们一听说要进军营,都吓的不敢接,也只有这个老bao,一听有百两银子,就跟着那小兵来了。 几人一开始也是不同意的,咱堂堂战神怎么能找个这么大岁数的,虽然这女人看起来依旧妩媚。 不过听了她一番毛遂自荐的言论,也觉得甚有道理,这是要让王爷体会到女人的好,年轻的小姑娘哪懂得那些? 郑石唯唯诺诺不敢答话,生怕自己一出声就让王爷给灭了。 那女人一听可不乐意了! 她从地上一个高弹了起来,风风火火的跑到冷夏身前,正要教训,却见是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咽下了心头的怨气,盯着冷夏看了半响,女人的眸子一挑,朝她抛了个媚眼,探着手风情万种的说道:“那些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们,哪有姐姐知情识趣?弟弟喂,可体会过女人的滋味?不妨姐姐来教教……” 她的手就要摸上冷夏的脸,突然被人拽了住,拉着两只胳膊就朝外拖。 冯贤立和郑石一人拖着她一条胳膊,边往外走边苦着脸求道:“姑奶奶喂,这可没你什么事了,赶紧回去吧!” 这女人也忒大胆,没看见咱王爷散发出来的杀气吗? 若是调戏了谋士,这只手可是别想要了! 那女人被拉着,嘴里还不饶人的叫嚣着:“我说你们这些大老爷们的,怎么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女人家!” “我可跟你们说好了,这买卖虽然没做成,银子我可不退!” “哎,可惜了那两个漂亮的男人……” 直到声音不见了,帐篷中噤若寒蝉,副将们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狂风三人看的乐呵,心里想着,该! 冷夏挥挥手,他们如蒙大赦,赶紧集体退了出去。 待只剩下她和战北烈两个人,冷夏强忍笑意准备给大秦战神顺毛,然而一抬头,看见他那张怨夫脸,顿时憋不住了,“噗”的一声又笑了出来。 冷夏勾着他脖子,闷在他胸前笑个不停。 战北烈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猛的打横将她抱起来扔到了床榻上,紧跟着扑了上去。 身子压住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警告十足的字:“媳妇!” 冷夏虽然不怕这纸老虎,却也考虑到大秦战神的男子气概。 她使劲儿憋了憋,将脸色调整好,眼中笑意盈盈,在他嘴角啄了下,才郑重的点头,极为认真:“不笑了。” 大秦战神看了她半响,亲了她额头一下,满意的从她身上下来。 他躺到冷夏的身侧,搂住她柔软而纤细的腰肢。 冷夏朝他怀里再靠了靠,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突然想起下午的北燕使节,问道:“谈的怎么样?” 说到正事,战北烈也严肃了几分,眉宇间可见几分厌烦,嗤笑了一声:“还不就是那样,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两方讨价还价罢了。” 冷夏把玩着他放在腰间的手指,挑眉道:“讨价还价也要建立在一个,相互信任的基础上。” 此时的五国之间哪里有这样的基础? 便是今日应承了,明日就有可能撕毁协议。 今日的朋友明日就会变成敌人,这样的两方之间又怎么可能真心谈判? 战北烈点了点头,回道:“所以这来使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在没有受到威胁之前,真要让他们付出什么,他们却是绝对不会的。”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接着说:“可是不走这个形式,他们又不能安心。” 冷夏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北燕害怕大秦突然横插一脚,坐收渔人之利,所以这外交方面的工作是必然要做的,但是真要让他们在此事成真之前,就应承了大秦什么好处,他们也不可能答应。 谁知道好处给了之后,大秦会不会倒打一耙? 可即便最后这个结果也许谈不拢,不派出使节给大秦打个预防针,他们也不敢轻易的就朝东楚开战。 “真是矛盾。”冷夏总结了一句,转了个身,仰头问:“那么东楚也该来了?” “人心就是这样……”战北烈摇着头说完,在心中思忖了一番,才沉声道:“该是这两天,东方润也早该养好伤了,东楚那边却一直未有动作,没有他的消息。” 冷夏眉梢一扬,笑道:“说不得东楚的使节不光来了,还会带来东方润的消息。” 战北烈的眼中一丝欣赏闪过,点了点头,“信函该是有一封的。” 五国之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想来东方润也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和大秦联手打北燕的机会…… 两人没再说话,战北烈静静的抱着冷夏,听着帐外将士们的声音。 或训练,或嬉闹,或吹牛打屁,一派热闹。 翌日一早,冷夏在战北烈的怀里醒来。 她昨天已经给将士们制定了训练的内容,其实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将方式改进了一番,毕竟战北烈的兵本就训练有素,而且她教出来的人适合做杀手,却并不一定适合大规模的战场。 那些将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论起训练士兵来比她有经验的多,后面也就不需要她去看着。 正用着早膳,帐外钟苍的声音响起,禀报道:“爷,东楚使节求见,现在正在军营外候着。” “带过来。”战北烈吩咐完了钟苍,给冷夏夹了一筷子喝粥的小菜,说道:“不必出去。” 冷夏喝了口粥,点点头。 待两人吃完了,勤务小兵将碗盘收走,东楚的使节也到了。 此次来使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长相儒,青褂长衫,身后跟着两个随从,皆是侍卫打扮。 使节给战北烈行了一礼,嗓音醇厚,客套寒暄着:“下官周儒珅,见过烈王爷。” 战北烈仔细的扫过三人,虚虚一扶,语气尚算温和:“不必客气。” 进了大帐,周儒珅一见帐内还有别人,顿时一愣,看这人的穿着并非随从侍卫小厮士兵…… 战北烈不愿多说,只随口道:“谋士。” 说罢,引着周儒珅落座。 周儒珅并未纠结,笑着坐了,只暗暗的想这谋士长的也太好看了点,年纪又轻。 而他身后的一个随从,嘴角却扬了扬。 待勤务兵上了茶,战北烈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边关荒僻之地,茶水粗劣,周大人莫要嫌弃。” “不敢,不敢。”周儒珅连连摆手,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才缓缓的说:“这茶醇香甘冽,可称不得王爷自谦的粗劣。” 两人你来我往,只挑拣了些不相关的话题,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 从茶经说到膳食,从膳食说到两国的风俗,再从两国风俗说到人差异,人差异说到诗词歌赋……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二人絮絮叨叨了整整一个上午,皆未提到任何一点正事上。 冷夏一边翻着书一边暗笑,战北烈这东拉西扯的本事倒也不小,这谈判上谁先提出来,谁就落了下风,尤其是对手是人才子辈出的东楚,人那一张嘴,更是扯的没了边儿。 想来若是昨天的北燕,能说上一个时辰也算耐的住了,北燕以武治国,燕人一向性子急,莽撞,也不过和战北烈说了一个下午而已。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冷夏打了个哈欠,看向依旧口沫横飞的两人。 那周儒珅已经有点坐不住了,茶水喝了一口又一口。 而战北烈依旧稳坐钓鱼台,笑着应了一句:“本王倒是欣赏贵国的才子,南韩的风亦是盛行,但那诗句做起来未免伤春悲秋了。” 周儒珅笑的脸都僵了,微微扭头朝后看了看,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直说道:“烈王,下官这次来,是和王爷商谈两国交好的事宜。” 战北烈吹了吹杯上茶叶的浮梗,饮了一口茶水,才不甚感兴趣的问道:“哦?” “是,大秦和东楚一向没有任何的矛盾,井水不犯河水,两国今后若能依旧如此,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周儒珅睁着眼说瞎话,直接把四年前两国之间的一场战役给略了去。 战北烈唇角微勾,专心致志的喝着茶水,不语。 周儒珅再朝后看了一眼,眼眸微闪,对着战北烈拱了拱手,说道:“烈王爷,明人不说暗话,相信燕楚如今的情况王爷明白的很,若是一旦开战,还请烈王能袖手旁观。” 战北烈终于抬起头,鹰眸微微眯着,如墨的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随从身上。 他看了半响,唇角缓缓的勾起,声音深沉而笃定:“既然明人不说暗话,那么七皇子也就莫要藏头露尾了。” 合作 这话落下,周儒珅顿时惊了一惊,条件反射的迅速回头看那随从。 随从却没他这般惊诧,淡定的弯了弯唇角,悠然自如的几步走到他的前面。 周儒珅立即站起身,恭敬的将座位让了出来。 随从拂了拂袖袍,即便如今他穿着侍卫的装束,可那动作中依然是无边的清贵,那是一种镌刻在了骨子里的高华。 他优落座,眼底笑意氤氲,清润的嗓音一如印象中那般,仿若早春清茶湛湛盘旋:“烈王爷,久违了。” 战北烈一双鹰目锐利而深邃,远望着帐外伏延千里的漫漫军营,声音冷沉:“七皇子倒是好胆色,这军营里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二十万的人若想留下你,还是做的到的。” 自这话落下,时间仿似暂停了,营帐内没有一丝的声响。 周儒珅的额头上一滴冷汗滑下,汗滴入地,在寂静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脸色苍白,心下火急火燎,心说要不要这么劲爆啊,早就劝过七皇子别来,这下好了,人家要“留人”了! 东方润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半响后,忽然就笑了。 他笑的温软,连带着眸子都弯成了一个月牙,笃定道:“你不会。” 战北烈微微勾了勾唇,不置可否。 东方润狭长的眸子眯了眯,接着慢悠悠的说:“烈王正等着燕楚两败俱伤,若润死了,到时烈王的一番煞费苦心的作为,可就打了水漂。” 战北烈知道他指的是送去北燕的鲜于鹏飞,鲜于卓的死因,还有流匪隶属东楚的证据,让北燕在他的刻意误导之下,认为东楚连番谋害了北燕的太子和公主。 说到底,这燕楚两国的战事,是由他促成的。 “半真半假而已,七皇子做了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他冷嗤一声,话语中含着明显的不以为然:“敢做却不敢当了?” 东方润也不尴尬,笑的坦然,“没什么不敢当的,就是不知道,若是没有我,这战事还能不能按照烈王的预想走?” 战北烈头不抬眼不睁,兴趣缺缺的样子:“七皇子倒是对本王的预想,了若指掌。” 东方润端起茶盏刚要喝,想到这是周儒珅的,又缓缓放下。 他朝后挥了挥手,才耸了耸肩,说道:“这是自然,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只有对手才会真正的花心思去了解你,相信这点烈王甚有体会。” 周儒珅会意,知道这是七皇子要和烈王单独详谈了,带着另一个随从朝帐外走去。 临近门口,他转头对着那边的冷夏使了个眼色。 奈何对方稳坐钓鱼台,视而不见。 直到他眼珠子都快飞出来了,见人家依旧“死皮赖脸”的倚在榻上看书,周儒珅气的跳脚,这不长眼色的谋士,没见着两个主子要谈正事了吗? 不愿和这没眼力价的再计较,没的失了儒风度,撇了撇嘴径自出了帐子。 待帐内只剩下了三个人,东方润朝冷夏笑笑,寒暄道:“倒是未想到王妃也来了赤疆。” 冷夏将手里的书卷合上,随手搁在一边,眼睫未抬,淡淡回道:“我也未想到,七皇子的伤这么快就好了。” 东方润一噎,暗想这俩人真是一个德行,这是在以伤势提醒他上次放了北燕鹏飞的一番作为。 记仇的不得了! 此时战北烈却不愿再绕弯子,他们将形成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对立? 合作? 抑或对立中合作? 两人都心知肚明的很。 他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东楚的流民进入大秦境内,本王已经安排妥当。” 既然东方润亲自来了赤疆,必然是要合作了。 合作可以,这诚意却必是要有。 东方润暗暗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顺便给战北烈也添了满,才讽刺道:“大秦的国库已经空虚至此了?安排几个流民也要向东楚要银子?” “这该是谁的自然由谁来出,大秦的国库再充实也没理由给东楚买单……”战北烈面色自如,分毫没有因他的嘲讽而动怒,反唇相讥道:“倒是隐藏在流民里的奸细,相信七皇子比本王更了解。” 煽动流民,城门暴动,这等随时随地都要给人找点麻烦,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阴暗心思,除了东方润也没有别人了。 战北烈对于这点倒是很有几分扭曲的佩服,任何一件小事到了东方润的眼里,总能找出一些做手脚的机会。 “此一时,彼一时。”东方润端起茶盏浅浅的饮了口,姿态清,笑道:“当日和如今的情势已经变了,对立变合作,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 战北烈撇了撇嘴,说的好听,就你那已经呈负值的信用度,满脑子弯弯曲曲,满心阴暗计谋,谁敢担保你不会倒打一耙。 他冷冷的牵了牵唇,说的认真:“奈何七皇子人品在前,本王却胆怯的很,不敢轻信。” 东方润失笑,笑容中含了几分无奈。 若说这天下有谁会胆怯,却是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大秦战神的。 五年前的那一战,他一人独立于十万军阵前,顶天立地言辞铮铮:“有本王在这里一日,大秦的土地就轮不到任何人侵占!不信的,放马过来!” 差距悬殊,却毫无怯意,一人的威势足足压过了对方的二十万北燕兵马! 那一战创下了史上以少胜多之最,赢的干脆利落,赢的漂亮。 而北燕只得带着残兵弱将狼狈逃窜,缩回雪山之后再不敢对大秦妄动干戈。 这一缩,就是五年。 自那之后,凡提起大秦烈王,没有人不想到一句话: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彼时他东方润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闲散皇子,他韬光养晦,他营营汲汲,他为着东楚的夺嫡之战勾心斗角,而这个男人却已经可以战场杀敌,恣意飞扬! 他站在城楼之上,身后跟着一班为他出谋划策的谋士,遥遥望着北边的战场。 心下,不是不嫉妒的。 挥热汗,洒热血,这个男人做尽了世间伟丈夫心生向往之事。 两年前,这人也不过十八岁,他振臂一挥带领大秦虎狼之师挥军直入南韩,短短一个月连夺四座城池,出手快准狠,打的南韩措手不及。 等到南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大军班师回朝,而大秦的土地永远的多了四座城池。 南韩的国书之上,满满的蝇头小字义愤填膺,下面却只有他铁画银钩的六字回语:有本事,抢回来! 仅六字,彰显了一国战神无与伦比的霸道狂妄。 任那韩国摄政王花重立咬碎了一口钢牙,任那太后花媚拍碎了几座案几,却也只得咽下这口气。 抢?怎么抢? 五国之中,谁敢在大秦战神的口下夺食? 那一年,他东方润刚刚将皇位的最佳继承人拉下马,三哥,五哥,六哥,齐上断头台。 他风头正劲,一举成为东楚皇子中的热门人选,朝中上下无不攀附示好,说是只手遮天也不为过。 世人都说他城府沉沉深不可测,又有谁知道,他宁愿在兄友弟恭的大秦当着那个永远的王爷,却也不欲生在东楚那吃人的皇宫,弑兄杀弟,蝇营狗苟。 每当午夜梦回,噩梦侵袭,母妃只拉着他的手叹息:“润儿,这就是命。” 可不是命吗? 有人一出生就得到所有,傲然立于山巅俯瞰万里河山,壮阔如斯美好。 有人却要一步步向上攀爬,山路崎岖陡峭,荆棘遍布,一旦行差踏错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万劫不复。 既然是命,他认了! 到得如今,他已经学会掩藏自己,不让任何人看进他的心。 东方润浅浅一笑,敛下眸子遮住眼底的情绪,再抬起头时,那目中已然是一片空濛,如雾气氤氲。 “烈王若是有所担忧,不妨同润一起回楚,战场之上……”东方润笑回,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润:“尽管监视。” 战北烈垂目思索,半响应道:“好!” 两人齐齐饮下了一杯茶,四目对视,那其中有掂量,有计较,有鄙夷,有不屑,却也有几分棋逢对手的惺惺相惜。 东方润微笑转身,剩下的就是等了,想来他在军营中也需要安排。 战北烈再提醒了一句:“别忘了安置流民的费用。” 东方润步子一顿,伸出绮长的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无奈望天,这一点亏都不肯吃的,谁说他是莽夫来着? 待他离开,冷夏起身走到战北烈跟前,眉梢一挑,问道:“要去东楚?” 战北烈拉着她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才说道:“有这么一个进东楚军营的机会,为何不去?再说这人,我的确是不放心。” 冷夏勾着他的脖子,歪着头问:“带多少人?” 他想了想,才回:“不带了,这次更多的还是观望,没道理帮了东楚,平白的便宜了他们。” 冷夏点头,的确是如此,虽说和东方润暂时定下了协议,但是这却不是现在,否则两国一同进攻北燕,也算是助长了东楚的实力,相信这点东方润也明白的很。 不等到两边打到两败俱伤,大秦是不会出兵的。 战北烈弯了弯唇角,又想到什么,嘱咐道:“这次路上未必会太平,只三人轻装上路反倒稳妥。” 东方润在东楚还留了个大皇子东方鲁,先不论他留下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也不说这人是否愚鲁蠢笨碌碌无为,单单他的身份就是个危险。 没有哪个皇子不欲坐上那个位置的,东方鲁在楚多年,便是再被东方润打压,也不可能没有点眼线势力。 东方润来此,不管隐瞒的多好,都难保消息不会走漏,被东方鲁钻了空子。 下午,战北烈召集了副将统领一齐安排。 众人听闻战北烈要孤身前往东楚,纷纷劝阻:“北燕和东楚开战在即,王爷单独前往,实在危险!” 战北烈笑的轻蔑:“这世上能杀了本王的人,还没出生!” “那东楚七皇子为人阴险,若是进到东楚军营,他反倒召集将士围攻王爷,这可如何是好?” 战北烈摇了摇头,笃定道:“他不会,东楚兵力不强,对付一个北燕已经心力交瘁,若是再同大秦对上,两国夹击,东楚灭亡在即!” 有人还欲再说,战北烈沉下脸,扬手打断了他们的劝阻,径自决定道:“此事本王已有计较,不必多言。” 后面就是一条一条的吩咐传下去,在他不在的时候军营中的各项安排。 这一安排,就一直安排到了深夜。 冷夏不愿打扰他们,再说帐篷里也实在闷的很,独自出来军营中漫步着。 夜阑人静,独独这天气冷的蚀骨。 冷夏拢了拢衣襟,将披风的毛绒领子又紧了紧,呼出一口白气。 她仰头,赤疆的深夜一片静谧,夜幕看上去高且阔,点点清亮挂满了星子,一眨一眨。 这样的夜空下,冷夏不禁也感觉到了几分荒瑟,世事无常,谁能想的到,二十一世纪的杀手之王,会出现在这个时空? 乔青,没有了我,你过的可好? 前世的星空和这里的,可是同一片天? 我们如今有无可能,正在仰望着同一颗星? 东方润远远走来,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冷夏…… 没有他记忆中的模样,初见时王府门前的煞气,于酒楼内淡淡遥望的回眸警惕。 再见时作弄小偷的随性,小酒馆内相互掂量的淡然自若。 大秦宴会上面对慕容哲质问的镇定,面对假公主时的从容平静。 五国大典的饯别宴上,与战北烈拥吻时的疯狂大胆。 他一直记得那个女子走向战北烈时的风姿,一直记得两人在漫天烟火和遍地灿花中的拥吻…… 那是一种让他嫉妒到骨子里的感情,于五国宾客的见证下,淋漓尽致中挥洒的热烈! 而如今,这一幕幕往昔的记忆,尽数在这夜空下的一仰首中消散模糊,独独剩下了这女子静望星空的美好,蕴着一丝淡淡的惆怅。 此时的她依旧是男子的发髻,一袭白色狐狸毛披风,在沉沉夜幕中仿似一道雪色的流光,让人一眼望到,便再也转不开目光。 毛茸茸的领子和她被秋风萧瑟吹的嫣红的脸颊,相和映衬,如一方羊脂美璧,一双凤目中光耀夺目,仿似浸了水,灿若珠光,连漫天的星子都暗淡了几分。 这个女子,美的不似凡人! 她自嘲一般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带着浅浅的忧伤叹息。 这叹息余味缠绵,仿佛发酵在记忆中的一樽乡愁,让人无端的心颤。 东方润不禁有几分明白,明白了铁血铮铮的大秦战神,为何独独对她爱慕成痴。 难得的,他竟不想破坏这和谐的气氛,站在原地,未动。 冷夏却已经感觉到了有人接近,即便是沉浸在回忆中,她也不会放松警惕,这是已经印在了骨血里的习惯。 她转头看去。 东方润唇角一扬,眯着狭长若柳丝的眸子,缓缓走上前。 冷夏点了点头当做招呼,却没说话。 他已经换下了侍卫装束,一袭月白长袍,湛湛如水,一路行来步若莲华。 一直走到她旁边,笑着关心道:“这赤疆极冷,你没有内力,应该穿多些。” 冷夏挑了挑眉,道了声:“多谢。” 这句话战北烈对她说过无数次,霸道的关心,而东方润的语气不似他那么强硬,却含着种不容置疑的气度。 他和战北烈看似不同,又极为相像。 若论外在,两人都是同样的俊朗。 一个俊朗的耀眼,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瑕疵,仿似上苍最完美的杰作,他只要站在你的面前,就会让你自惭形秽。 一个俊朗的内敛,于无形中散发出俊高华,那是一种气质,平凡的五官组合在一起,蕴藏着一股说不出的风华。 若说内在,两人都是这世间的奇男子,彰显着一股霸道桀骜的气息。 战北烈的霸道不论内外,皆能一眼看的明,他清清楚楚全不避讳,张扬而恣意,你要看,就给你看。 东方润的霸道却隐藏在内里,表面温润谦谦,但是行事上就能看的出,无处不潜藏着几分自傲狂妄。 冷夏说不出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相像,究竟哪一种比较好,但是在她的心里,必然是偏向战北烈的。 战北烈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不会怀疑,不需要琢磨,说一不二,落地有声,他将最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的面前。 而和东方润这样的人相处,哪一句话你不会怀疑? 说不准那里面就有个陷阱,挖好了等着你往下跳。 太累了。 就比如此时,东方润的嗓音中含着一种蛊惑,问道:“我很好奇,你刚刚在想的,可是从前的家乡?” 冷夏扬了扬眉,知道他指的绝不是西卫,若是西卫直说就好,必然不会说的这般隐晦,从前的家乡。 她不答反问:“你呢?晚上不在营帐中,却满军营走着?” “如今是合作,今后却定还会变成对手,有这个机会,当然要四处探探。”东方润眨了眨眼,说着玩笑话,答完了冷夏的问题,又回到了之前的问话:“你的家乡在哪里?” 他似乎对这个话题执着的很,也不等冷夏绕弯子,笑道:“当日袁甲给我传信,说他已经杀了西卫的和亲公主,然而没有一刻,你就活了过来。” 他这话前面说的是和亲公主,后面却变成了“你”,明显是将两人给分了开来。 冷夏面色无常,回的淡淡:“唔,听起来有几分惊悚。” 东方润提了提袍角,席地而坐,两手撑着枯黄的草地,意态悠然。 半响后,才应道:“确是惊悚,后来我查了你的资料,一个和安宁公主完全不同的人,尽管这个猜想有些不着边际,我始终觉得,你应该不是安宁。” 没有人会在一刻时间的前后发生那么大的变化,若说她之前是在伪装,这理由未免牵强。 冷夏却没跟着坐下,她低头俯视着东方润,很有几分兴致,耸肩问:“那我是谁?” 东方润也耸了耸肩,随口答道:“谁知道呢,哪个国家的一个杀手?一个组织的头领?一个……其他的什么人。” 冷夏不置可否,没有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可不想将自己心底的秘密,告诉除去战北烈之外的第二个人,转了个话题,说道:“原来那个人叫做袁甲,他是第一个让我吃亏的人。” 东方润的手指在枯草中缓缓打着转,望着天际中的星子明明灭灭,叹息着:“他的腿已经被你们废了,这一生都是个废人。” 冷夏却没有半分的同情,尤其看着东方润的叹息,更觉得讽刺:“你把他安排在东方鲁的身边,以他牵制着东方鲁的行为,不论东方鲁想做什么,你都会收到风声,觉得有用的,就暗中帮一把,觉得没用的,就随他去。这样一个奸细的身份,你早就该猜到他的结局,即便不是我,有日东方鲁发现了,他也会死。” “是,所以此时,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东方润丝毫尴尬都没有,点头应承:“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他仰着头,望着笔直站在身前的冷夏,笑的清浅,狭长的眸子中缠绕着几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凉:“我的身后跟着一群人,我要为他们的身家性命负责,东楚不像大秦那般兄友弟恭,铁桶一块。一旦我倒台了,我后面的人都要死,牺牲一两个换来其他人的生,这买卖没有人不会算。” 冷夏不以为然,她可以理解东方润,却不能认同。 不过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她也没傻到要说服这个人,只淡淡道:“这就是你和战北烈的区别。” 她伸了个懒腰,觉得这会战北烈应该忙完了,转身慢慢朝着营帐走去。 并不回头,边走边道:“还有那猜想,的确是不着边际,洗洗睡吧。” 东方润看着那抹雪色渐渐走远,直到消失不见。 他仰头躺倒,直接躺在枯萎的草地上,地面寒凉潮湿渗入后背,直达心间。 望着满天的星子,他缓缓牵起了唇,笑的温软。 师傅,有话,给你 翌日,清早。 冷夏和战北烈吃过早膳,收拾了少许的东西,轻装简行。 将士们已经开始了训练,高亢的呼喝声自训练场远远的传了来。 冷夏走到一半,突然顿下步子,想了想后说道:“我去叫上慕二。” 战北烈没反对,毕竟此行也许会有埋伏,若是一般人他们带了反倒危险,慕二却不同,一身轻功独步天下,不必他们担心。再加上他的医术,指不定什么时候出了状况,就会需要。 正事在前,他只磨了磨牙,就忍痛收起了醋意。 正要转身,就见慕二背着那只独有的黄梨木药箱,呆呆的朝这边走来,长风吹来,身姿峻拔,落落青衣袖袍鼓动,越发显得目下无尘。 他一直走到两人的身前,停住不动了,那浅淡似琉璃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疏淡的眉目中没有任何的表情,就那么呆呆的盯着冷夏。 冷夏却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坚决而明确的意思:一起。 她起了戏谑的心思,挑了挑眉,笑问:“迷药毒药都备了?” 果然,面无表情的慕二顿时皱了皱眉,一副无法容忍的模样。 军营门口,钟苍和狂风三人正闲聊着等候,一旁风驰电掣甩着尾巴耳鬓厮磨,不时打个欢快的嘶鸣。 他们走到的时候,东方润也来了,只他一人,牵着一匹神骏的北燕良驹,毛色纯净,似一抹银色的月光。 昨日会面后,周儒珅已经出发长安,按照规矩他还是要以使节的身份去拜见战北衍的。 几人点头打过招呼,并未多言,脚尖一点跃上马背,启程出发。 背后的军营依旧,前路未明。 直到他们已经消失成了几个小黑点,军营中狂奔出一匹土黄色的胖马,浑身肥嘟嘟的肉迎风颤抖,正是老马。 叶一晃骑在马背上,“嘿嘿”奸笑着,有好玩的不带我,兄弟我偷偷跟上。 就在这时,老马再次掉了链子,突然顿住,仰天忧郁。 叶一晃大惊失色,不带这样的啊兄弟! 他迅速爬下马背,扯了扯缰绳,完全扯不动那胖的比他还重的老马。 他恨的咬牙切齿,没有办法还得喜笑颜开的冲着老马作了个揖,一揖到底,抱着拳求爷爷告奶奶:“兄弟啊,行行好吧!跑啊!跑起来啊!” 这次奏了效,老马二话不说,撒开蹄子“刺溜”一下蹿了出去,仰天狂奔,没几下就没了马影。 叶一晃大张着嘴,站在原地泪流满面,郁卒的几乎吐血。 兄弟喂,你忘了带上我…… 第一日。 从赤疆去到东楚的军营,众人一路向着东北走。 经过一整天的快马加鞭,路上只能粗略的吃一些干粮馒头,这极北边虽说还处于深秋,但是这天气已经抵得上长安的冬季了,一路行来连个老鼠都没看见,更不用说想打个几只野鸡野兔。 狂风三人已经已经饿的散架了,所以在看到了远处一家小小的客栈后,简直是望眼欲穿,“呼”的一下就蹿了过去! 不等小二招呼,三人已经下马跑进了客栈里,拍着桌子滔滔不绝的点着菜:“龙凤呈祥,红梅珠香,八宝香粥,山珍百菜,一品豆腐,佛手金卷……” 在军营里每日吃的淡出个鸟来,这下总归能大吃一顿了! 一通狂点结束,闪电又笑嘻嘻的嘱咐道:“快一点,再来一壶好茶!” “好咧客官,一会儿就到!”胖胖的掌柜笑着应了,乐呵呵的举着单子快步走了下去。 冷夏几人进到客栈的时候,正巧三人点完了菜,再听到掌柜的回话,不由得对视了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 几人落座后,雷鸣献宝一样的说道:“爷,咱们点了你平时爱吃的,龙凤……” 他说到一半,自己先顿住了,神色顿时冷了下来,狂风和闪电也突然反应了过来。 只一瞬,又迅速的恢复到乐呵呵的模样,嘻嘻哈哈的笑谈着。 过了没一会儿,掌柜的一脸献媚的领着几个小二上来了,一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远远的就能闻到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菜色俱全。 “客官,请!”掌柜的指挥着小二,将托盘放到桌上,再将手里的茶壶给每个人满上,点头哈腰的退下了。 狂风三人瞪着满桌的菜色,哈喇子流个不停,眼珠一转,朝慕二努了努嘴,那意思:有解药不? 这种隐晦的询问,以慕二的情商自然是看不懂的,依旧呆呆的坐着。 雷鸣咂着嘴巴,将目光转向了冷夏,那眼里满满的期待,狗腿道:“王妃……” 冷夏失笑,朝慕二伸手。 这只熟悉的纤细白皙的手掌伸到了眼前儿,慕二顿时恍然大悟。 天青色的衣袖一挥,看不见的细小粉末在众人之间消散,他点了点头,慢吞吞道:“可以了。” 冷夏打了个响指,率先开吃。 狂风三人崇拜的望着她,还是偶像有办法! 战北烈恨的牙根儿痒痒,一张漆黑的俊脸堪比包公,冷夏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举到他眼前,顺毛道:“你爱吃的。” 效果立竿见影,大秦战神的脸色顿时由阴转晴,不情不愿的将菜吞进嘴里,但那嘴角已经淡淡的扬了起来,朝着慕二递去个孩子气十足的炫耀眼神儿。 奈何慕二依旧是一副二愣子样。 一直未有言语,只静静的看着他们的东方润,见此不由得挑了挑狭长的眼尾,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两人之间这样的相处模式,没想到大秦战神还有这样的一面。 他不愿承认自己其实是有几分嫉妒的,压下心头的几丝悄悄萌芽的酸涩,面上不露痕迹,浅笑如初。 这一餐吃的是心思各异,有人大快朵颐,有人酸气冲天,有人惆怅失落,有人懵懂呆板,还有的人…… 望穿秋水! 这望穿秋水的自然是客栈的掌柜和店小二,他们缩在后厨房里,从墙缝中小心的窥着,等啊等,等啊等,怎么还没中毒的迹象呢? 已经有人耐不住了,抄起身边的大刀就要冲出去,烦躁的嚷嚷着:“这要等到什么时候,这些人他妈的是什么品种,这么强的毒下了,居然也没效果!” 掌柜的拉着那人,不住的念叨着:“再等等,那个七皇子,是那么好杀的吗?不过不是说只有七皇子一个人吗?不知道大秦烈王怎么也跟着来了。” 先前那人摆摆手,满脸的不耐烦:“管他是为什么,这次栽在咱们手里,只能怪他命不好!” 另一人跟着操起了兵器,急不可耐:“估计他们内力深厚,所以撑的时间久一些,这个时候也该差不多了,走!” “走哪去?”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好奇问。 “当然是上外面杀了他们,你傻啊!”那人呸了声,恨声恨气的答。 “唔,杀了他们?”身后人再问。 “啰嗦什么,这不是殿下的命令……”那人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 这声音陌生啊! 还没来得及转头,突然后脑勺上一痛,白眼一翻,没了意识。 闪电眨了眨眼,笑眯眯的收回刚才顺手从灶房边儿上摸来的锤子,紧跟着狂风和雷鸣两人一锤子一个,掌柜和小二齐齐翻着白眼儿昏了过去。 雷鸣拍了拍手,一人一脚狠狠的踹了过去,撇嘴道:“咱们刚才是饿傻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丫的还真当咱们是傻子啊!” 他们进到客栈时,实在是一时脑子懵了,一连串报出的菜名可都是京城长安才有的东西,谁知道误打误撞,这掌柜的还虎了吧唧的应了。 这不毛之地的偏僻小客栈里居然也有? 别说是有了,若真的是老老实实开客栈的,估计连听都未必能听过! 战北烈连审问都懒得审问,这等拙劣的刺杀手段,除了东方鲁,没别人。 冷夏浅浅的扯了扯唇角,朝东方润慢悠悠的说道:“看来,上次长安西郊密林的刺杀,你的确是暗中帮了不少的忙。” 那次刺杀准备周密,连续两拨刺客前仆后继,甚至都没给她一个喘息的时间,手段也高明的多,想来是东方润给那个叫袁甲的黑袍人下了指示,暗中助了东方鲁一把。 东方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笑的无辜。 第二日。 一夜休整,众人再次上路,骏马在官道上疾驰狂奔,扬起漫天的沙尘。 突然,冷夏勒紧了马缰,风驰打了个响鼻,踢踏着蹄子停下,紧跟着其他人也顿了下来。 这一停住就能清晰的听见,方才被轰轰马蹄声所掩盖住的呼救,微弱的自一侧半人高的草丛中传来。 “救命,救命,救救我……” “救救我娘!来人啊,救救我娘!”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掺杂着孩童细声细气的哭声。 冷夏打了个眼色,钟苍纵身一跃,下马查看。 他伸手拔出腰间的长剑,将大片大片疯长的荒芜杂草砍断,小心警惕的走进草丛中,脚底发出“咔嚓咔嚓”踩断枯枝的声音,没走几步,一对母女顿时映入眼帘。 母亲是一个孕妇,半坐着依靠在一棵枯树上,满脸汗珠,面色苍白,旁边的地上落着几条麻绳,想来方才是被绑在了这里。孩童看身形有六七岁的样子,干瘦干瘦的,背对着他依在女子的怀里嚎啕大哭,看不见面容。 女子大喘着气,此时荒草被钟苍砍断,她也见到了外面的冷夏等人,眼中一丝希望的光芒闪过,伸出手就朝着钟苍抓去,声若游丝:“少侠,救救我,救救我,我就要生了!” 钟苍抿了抿唇,眼中现出了几分狐疑的神色,这荒郊野岭,怎么会有这么两个人? 那女子看出他的怀疑,赶忙解释道:“少侠,我和夫君路经此地,糟了山贼,他们人数众多,夫君被残忍的……杀害了,看我怀有身孕才留了我一命,少侠……” 她说了这几句话,已经再次大汗淋漓,上气不接下气了。 然而这不解释还好,一解释钟苍只冷笑了一声,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那女子突然暴起,从衣服底下抽出一把兵器,紧跟着那孩童也转过身子,竟是一个侏儒,手中长剑直刺入钟苍的后心要害! 两人本是奉了东方鲁的命令沿路埋伏东方润的第二关,本以为伪装成这样,东方润必会过来查看,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和孩童必然不会引起怀疑,到时趁他不备定能一举将他毙命。 可是谁想的到,与他同行的竟然还有别人,来查看的人也并非东方润,这下两人顿时慌了,无奈之下也只有拼死出手。 就在剑尖即将刺入钟苍后心之时,他反手挽了一个剑花,其速之快,那个侏儒甚至来不及反应已经倒地。 染血的剑尖收回的同时迅速偏了偏头,前方一枚袖箭自他偏头的瞬间从耳侧呼啸划过,“噗”的一声,钉入女子的咽喉! 铿! 钟苍将长剑入鞘,大步走回,恭敬的对冷夏道了声谢。 东方润不由得疑惑,唇角牵起丝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钟侍卫,你如何看的出她们有问题?” 其实若要是他,直接就不会理会这两个人,不论是真是假,人心难测海水难量,他从来不会拿自己的安危为不相干的人冒险。柳丝般的眸子微微眯起,望着东北的方向失望的摇了摇头,大哥啊大哥,跟我作对了这么久,你还是不了解我。 说起这个原因,东方润不清楚,其他人却是都明白的很。 山贼? 大秦境内的山贼土匪早已经被弑天给剿光了,弑天由南至北,这路线都是有数的,哪怕还有余党也不该在东北的方向,眼看着上一个剿灭的宅子就离着这里不远,几日的路程而已,这里的山贼怎能不怕? 估计早就解散,吓得回家种地去了! 经过了前两日的刺杀,再加上战北烈一早就有过预料,所以当第三日官道上无端的出现了数不清的毒蛇时,众人早已经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 红的绿的各种诡异艳丽的蛇,密密麻麻的向着众人的方向匍匐着,“嘶嘶”吐着信子,一看这颜色就剧毒无比,若是被咬上一口,估计是连重伤的可能性都没有,必是当场毙命! 众人不由得将目光落到了东方润的身上,狂风三人更是仰望不已,你究竟是杀了他老子还是**了他媳妇啊? 东方润笑的温软,一点罪魁祸首的负罪感都没。 就在这时,远方一声哨子,吹出了一个奇异的尖锐音调,含着某种特殊的韵律。 大批的毒蛇顿时像打了兴奋剂一般,快速的蠕动着,潮水般向着他们涌来。 因为前面两次所有的刺客都已经死了,东方鲁也并不知道这次同行的还有一个大秦战神,一个冷夏,一个神医。 所以此时,冷夏只淡淡的叹了口气,看向慕二,淡定伸手。 慕二再一次感觉到了无边的委屈,眉毛狠狠的皱了皱,他这神医自从跟着冷夏开始,就一直干着这种丢份儿的事。 接过慕二递过来的瓷瓶后,冷夏将盖子打开,瓶子里的药粉朝着前方一洒,毒蛇顿时集体歇菜。 同一时间,战北烈抽出闪电腰间的长剑,将远处隐匿着的人,直接钉死。 搞定! 跃过满地的毒蛇尸体,冷夏歪着头问:“他为了杀你,倒是找了不少的能人异士。” 东方润挑了挑眉,空濛的眸子里说不清是笑意还是冷意,确是煞费苦心。 忽然天空中一阵“咕咕”声传来,战北烈伸手一招,将鸽子腿上的信桶取下,展开信笺。 半响后,他抬头道:“北燕已经耐不住了,开始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众人再次出发。 后面的暗杀并没有停止,一波接着一波。 当第四波第五波第六波……源源不断层出不穷却又可笑至极的刺杀手段出现时,就连战北烈都不由得想要仰天长叹,这东方鲁究竟是有多愚鲁蠢笨! 那一次失败,卷土重来,二次失败,继续重来,三次失败,依旧重来的精神,实在是让他们佩服了一把。 锲而不舍,永不言弃! 这想要杀东方润的心,究竟是有多执着啊! 一路无惊亦无险,这些刺杀也不过给几人当做行路中的调剂罢了。 直到七日后,一路翻过平原低丘,东楚的边关已经遥遥在望。 东方润指着远方一片巍峨的山脉群说道:“翻过东麓山脉,就到了。” 东麓山脉峰峦叠嶂,连绵起伏,蜿蜒至百里而不绝,山脚下楚堰江水势湍急,滔滔滚滚,横揽楚国西南,好似一道铜墙铁壁,而东楚的军营正在东麓山脉的山脚低矮处。 望山跑死马,想来翻过这里,也要个三五日的时间。 众人向着东麓山脉疾驰。 冷夏不解的瞥了眼自前两日起,就一直皱着眉峰,纠结不已的慕二,他的眸子依旧呆滞,可就是给冷夏一个感觉,他有心事。 好吧,慕二竟然也会有心事…… 终于,慕二缓缓的移动脖子,一寸一寸的转过头,呆呆道:“师傅,有话,给你。” 冷夏眉梢一挑,自动翻译过来,是他的师傅云山颠道人有话,要慕二带给她,或者并不是带给她,自从她在渠城重遇慕二起,他就没再见过他师父,想来要带给的是这具身体从前的主人,慕容冷夏。 冷夏点了点头,既然她接收了这个身体,自然而然的也要接收这个身体所带来的一切,她问道:“什么话?” 慕二再次皱起了眉,眼神迷茫:“忘了。” 冷夏差点一跟头从马上栽下去,翻了个白眼,莞尔失笑,他师父也是个奇葩,竟能让他带话。 策马疾行,秋风呼啸,吹起冷夏的发丝,抽打在脸上极疼,她将头发拢了拢,再问:“那之前为何没说?” “忘了。”慕二依旧答,说完就把头转了回去,茫然的望着前方,思索。 冷夏也没再追问,他师父将他养大,必然是了解他这奇异的脑回路的,既然是让慕二给带的话,想来也没什么重要的。 一侧的战北烈虽然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却也没放在心上,殊不知他此时的忽视,让之后得知了这个消息的时候,几乎就要以头抢地,咬碎了一口钢牙。 此时的战北烈却是完全不知道的,他目视着前方并未转头,沉声问东方润:“本王一直好奇,年仅九岁的十一皇子倒说的过去,其他的皇子中你为何单单放过了东方鲁?” 东方润笑了笑,实话答道:“为了保命。” 战北烈眉峰一皱,这保命自然不是指的东方鲁,那么就剩下…… 楚皇东方召! 想来也是,凡身处高位的人,从来都是疑心重重的,不是每个国家都像大秦这般,三个兄弟手足情深。 东方召如今不过才四十多岁,往少了说起码还能再活十年,而东方润已经二十了,等到他退位之时,他这个心思缜密城府深沉的儿子也人到中年,究竟等不等得了? 答案自然是否定。 东方润留下一个大皇子,做出一副两边势均力敌的表象,让已经心生忌惮的东方召,还存着两个儿子互相削弱的期待。 到了那时,他退位之际再册立如今刚满九岁的十一皇子,正是皆大欢喜。 三年前的东方润为了保命,留下东方鲁,可如今他羽翼已丰,却还留着东方鲁…… 战北烈没有再问,东方润却已经在心里苦笑答道,他只是,不想弑父。 突然,战北烈勒紧了马缰,一双鹰目中含着冲天的煞气,东方鲁能得到他单独前往赤疆的消息,东方召又岂会不知? 三年前的东方召已经忌惮,三年后的如今,东方润的存在更会让他如鲠在喉!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在这独行的路途上,将他不知不觉的毙命在此。 东方润知道他已经想到了关键所在,淡淡的点了点头,湛湛嗓音答:“也许。” 他狭长的眸子望向东南的方向,仿似跃过了千山万水,看到了东楚的京都汴荣,其内由着一片空濛渐渐染上了几分凉薄的冷意。 父皇,莫要逼我…… 夜话 山中草木栖息,山石肃远,气候比起山下更是深寒。 尤其是此时,夜风呼呼的刮着,回荡在山洞内的回声,仿若鬼枭夜啼。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处在上山途中的山腰,山洞里燃着篝火,火光颤颤巍巍,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每个人的脸颊都被火光映照的通红一片。 冷夏披着一件白色大裘,纯白的狐狸毛极为保暖,将她裹在其中显得娇小而纤弱,偎在战北烈的肩头,红唇微微上翘。这人明明说的是轻装上路,却还记得给她带了件大裘。 战北烈依旧还是一身墨色的锦袍,他内力深厚便是到了冬天也不必穿的太多。 他自一旁的柴堆里捡了几根干枯的树枝,随手丢进篝火里,火苗顿时燃烧的更旺了些,升起股烟气。回头抓过冷夏的手,放在手里揉搓着,声音如海滩细沙,温和问:“还冷不冷?” 冷夏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冷。” 狂风递来两串烤好的馒头片,路途中带的就是馒头干肉等等易存易放的干粮,到了这会儿只剩下了馒头,这等天气里冻得邦邦硬,甚至表面都凝了细细的冰碴子,绝对能当凶器使,牙口不好的指不定都能把牙给崩掉了! 正好点起了篝火,冷夏提议用剑将馒头片了,串在树枝上翻烤,烤的焦黄焦黄的,酥酥脆脆,亦是另一种风味。 自然这片馒头的剑是闪电的,众人里面就他最好欺负,硬是捧着战场杀敌的长剑干起了这等厨房里的细致活,心疼的直哆嗦。 冷夏接过来嗅了嗅,果然香气宜人。 她自己吃了片,又塞了片进战北烈的嘴里,凤眸清亮。 东方润尝了口,挑了挑眸子,意味深长的说了句:“这应该不是西卫的吃法。” 战北烈撇了撇嘴,最是瞧不起他这满脑子的曲里八拐,有的吃就吃,非要弯弯绕绕的套到冷夏的来历上。 冷夏头不抬眼不睁,只淡淡的回了句,“那是哪里的?” 东方润耸了耸肩也不尴尬,径自吃的惬意,他狭长若柳丝的眼睛微微眯着,吃的专注且慢,细嚼慢咽,一片粗劣的烤馒头,硬是让他吃出了龙肝豹胆的高贵优。 战北烈朝着洞外瞧了瞧,鹰眸锐利:“估计快要下雪了。” “下雪?”冷夏稍稍来了兴致,转头问:“如今尚未入冬,这么早就下雪?” 问完后想了想,这边的天气若算起来,估计长安的深冬也比不得的,下雪也正常,柳眉一皱,说道:“若是下雪的话,北燕的地界常年积雪,最是擅长雪战,两国之间东楚更失了胜算,这场仗……” 东方润却不担忧,笑的春风拂柳,接上她的话:“王妃不必担心,东楚原本也非北燕的对手,北燕选择此时开战也是这个原因,天时地利都应了,若是在春夏两季,想来北燕还要再掂量掂量的。” 冷夏翻了个白眼,心下冷笑,她担心什么,两边打的不可开交两败俱伤才好,否则大秦如何渔人得利。 她迅速的吃了个饱,整个人都缩进大裘里,窝在战北烈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休息。 战北烈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她,哄孩子一样的温柔,嘴角不自觉的挂起了幸福的浅笑,甘之如饴。 这笑落在东方润的眼里,怎么看怎么觉得刺眼,他站起身缓步走到山洞口,负手而立,望着外面的一片荒芜,眼不见为净。 一棵一棵的枯树张牙舞爪的伸向天际,枝叶凋零,走兽绝尽,很有几分荒凉之感,地面结了层薄冰,覆在沙砾乱石上,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他这一站就站到了半夜,寒风扑到脸上,针扎一般的疼痛。 身后脚步声轻轻响起,一阵松香传来,这来人是谁自然是明确,他没回头,目视着前方,声音清润:“睡了?” 简简单单两个字,战北烈却听出了**裸的讽刺,媳妇不睡着,不敢动。 他将这自动归结为孤家寡人对他们夫妻情深的嫉妒,嫌弃的斜了东方润一眼,那神色中很有几分满足。 其实东方润也不知道他那讽刺的语气从何而来,他该是不以为意的,然而一出口,却成了这般。 也许真的是嫉妒,他一直将这个男人当做对手,然而不可否认的,他及不上战北烈,这人已经有了一切,烈王的地位,战神的尊崇,秦皇的兄弟情义,如今,还多了那个女人。 战北烈并不知道身侧这人一瞬间,脑中转了这样的心思,转而说道:“等到下山之际,他的埋伏也差不多该到了。” 越是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人的警惕性就越是松弛,再加上一路来东方鲁已经用过各种各样拙劣的刺杀方式,到了下山之际,必然会放松警惕,到那时,就是东方召最好的刺杀时机。 提起这个,东方润的眸子骤冷,唇角却始终扬着个浅浅的弧度,他仰头望着天际,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这时,慕二也慢悠悠的走了出来,山洞里的空气窒闷,身有洁癖的他自然是受不了。 三人一时无话,当然,这样的三人组合,也不可能聊出个花来,对立合作关系不明的战北烈和东方润,二人之间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敌意,再加上个傻乎乎愣不拉几的木头神医,一时气氛诡异的很。 半响后,战北烈率先问道:“你为何给他机会?” 东方润此次单独到赤疆,并非是必去不可的,也并非一定要独身一人,他这么做明摆着是给东方鲁和东方召对付他的机会。 慕二慢慢转动脖子,目光落到说话的战北烈身上,呆呆的看着。 东方润将洞口的大石扫了扫,脚下一跨,随性的倚在了上面,以他的功夫自然也是不怕冷的,内力沿着周身运行,立马就暖和了过来。 他环着双臂缓缓勾了勾唇,笑的无奈,声音极轻:“也许……没有埋伏。” 他淡淡的说着,却连自己都不相信,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冉冉上升,渐渐消散了。 的确是给他机会,却并非只是给他对付自己的机会,他更想的,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一个放过他的机会。 慕二再次转头,看向东方润,目光呆板。 战北烈自他的语气中猜到了几分,却不确定这答案是否为真,刚才那句话和他印象中的东方润全然不同,不再隐藏不再遮掩不再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彻。 而是在不知不觉中,**出了心底的情绪,那是一种渴望。 他希望东方召不会埋伏的渴望! 战北烈不由得失笑,他摇了摇头,语气嘲弄:“这世上,最经不起试探的……就是人心。” 既然东方润希望东方召不会埋伏,很简单,只要不给东方召这个机会就可以,只要没有这样的机会,东方召不论心里怎么想,却永远也做不到弑子的行为。 然而东方润却想试探,他知道东方召忌惮他,却还怀着一个渴望,也许东方召依旧顾念父子之情。所以他创造出一个机会,大大方方的摆在东方召的对面,你来选。 杀,还是不杀? 这个选择的结果,也决定了东方润今后对待他的态度。 尽管东方润是希望东方召选择“不杀”,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机会既然给出了,战北烈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 埋伏必有! 他嗤笑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大步走进了山洞内,还是给媳妇当枕头去。 慕二呆呆的望着战北烈的背影,和平时没有任何的区别。 然而东方润此时却是心下巨震,脑中一直回荡着战北烈的话。 在东方润的心里,大秦烈王的定位,一直是个“头脑简单”的人,并非是说他真的是个莽夫,却是因为但凡可以直来直去的事,他从来不屑于用计谋。 直接的、正面的、霸道的、雷厉风行的。 说的好听了,这是襟怀坦荡,光明磊落,但是在东方润的眼里,却是很有几分痴傻的,在他看来,只要达到目的就可以,过程手段什么的皆不重要。 若能立于山巅,哪怕是伏尸万里,又有何可惜? 然而此时此刻,东方润只自嘲的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了那夜冷夏的评价:这就是你和战北烈的区别。 东方润叹了口气,原来只是这么简单,只要不给他机会,只要不试探,一切是不是都会不一样? 他从大石上坐起,哂笑着走回山洞。 直到洞口只剩下了慕二一人,他微微蹙着眉,极力的思索着两人刚才的话语,最后摇摇头,不懂。 等到众人下到了东麓山脚的时候,果然下起了雪。 雪并不大,飘飘忽忽在半空飞舞着,落到地上的一瞬立马就融化成了一个水晕。 夜深露重,冷夏的头发上反射着几点雪花掠过的光影,她遥望着面前的楚堰江,渡过了这条大江,对面就是东楚的营地了,远远已经能望见星星点点的篝火通明,遥遥衬着暗淡的天幕,照亮了一方夜空。 江中波涛隐隐起伏,水波若明若暗。江水的湿冷凉意拂来,叫人格外的清醒,似乎身体的感官都在这沉暗的黑夜里无限的伸展开来。 冷夏微微闭目,半响唇角一勾,睁开眼睛的一瞬对上的就是战北烈锐利的鹰眸。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传达着对方才明白的默契。 就在众人皆未言语的时候,冰冷的江水蓦地生起澎湃怒浪! 月色下,江水中森寒的白光一闪,反射出无数的杀机汹涌,刀刃骤起! 数十刺客自水中暴冲而出,眨眼已经落到了岸边,无一不是训练有素内力深厚之人,太阳穴高高鼓起,眼中不时闪过一丝精光,杀气沉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战北烈还有心情挑了挑剑一般的眉毛,撇嘴道:“你倒是好算计,让本王给你当保镖!” 话音落下,他脚尖一点,搂住冷夏倏然后退,转眼间,已经远离了战圈。 冷夏歪着身子依在战北烈的一侧,将自己缩进大裘里,悠然看起了好戏。 见两人这般事不关己隔岸观火的态势,东方润也不生气,笑的云淡风轻:“润算来算去,却没算到大秦战神竟会临阵脱逃。” 他一边说,一边陡然掠起,月白衣袍在夜色下闪过数道银色的光影,如波光粼粼,霎时好看。他在半空划过一道轻弧,落入了数十刺客的包围之中,迎风而立。 衣襟飘扬,优而潇洒,然而那双空濛的眸子里,却含了几分悲哀。 来人却没急着战斗,领头的人手持寒剑朝他抱了抱拳,沉声说道:“七皇子,得罪了!” 话音落下,才几十人同时暴起,和唇角挂着寒凉笑意的东方润,缠斗在了一起。 铺天盖地的寒芒中,他举手投足皆含着几分优,一挥袖一踢腿间尽是赏心悦目,他在众人间穿梭着,点射、穿刺、横切、竖劈,招招生花。手中的软剑巧若灵蛇,锋如长虹,夺目的光亮伴着软剑在风中发出的清啸,挥舞中一道道优美的弧度。 冷夏戳了戳战北烈,挑眉笑道:“这般刺客倒是少见,先礼后兵,竟是寒暄起来了。” 在冷夏的观念里,既然是刺杀,就要有刺杀的基本职业准则,善于隐匿,掩盖气息,于出其不意间攻其无备,一击毙命! 而这群人明显不是真正的杀手,江水底下埋伏了半天,杀气汹涌到她站在岸边就感觉的到,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要刺杀怎么的? 还有出现的时候,居然不在对方没有准备的情况下迅速动手,抢占先机,反而顿住和对方寒暄了起来,这是要让东方润做好准备后,再和他公平比斗吗? 既然如此,之前躲在江底的一番作为,不嫌多余吗? 冷夏不由得摇头大叹,这个世界的杀手刺客,真是叫她瞧不起,一点职业道德都没有。 战北烈眯着眼睛观察了一番,给她解释道:“金鳞卫,东楚皇室密卫,这些人不被任何人而驱使,即便是皇子王爷等皇室人员,他们只为东楚的皇帝卖命,只认玉玺不认人。” 如今是给东方召卖命,一旦东方召下了台,他们就再也不会听从他任何一条命令,而改任持有玉玺的新皇为主。 冷夏看的有趣,继续问道:“只有这么几十个人?” 战北烈摇了摇头,说道:“具体有多少人,我也不很清楚,这算是东楚的最高机密,但是绝对不是这么少的,多的话应该不会过千。这些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想来东方召以为东方润单人匹马,派出这几十人,也算是格外的重视他了。” 慕二也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站在冷夏的身侧,东方润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自然不会帮忙。 狂风三人看的兴奋,还在一边指指点点。 闪电搭上钟苍的肩膀,笑眯眯问:“你说他能活下来不?” 钟苍板着张扑克脸,正色答:“管他呢。” 雷鸣摆摆手,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来开赌了啊,我赌一刻钟,一刻钟要是没有别人的帮忙,那小子一准得挂!” 狂风看了半响,撇嘴道:“哪用的了一刻钟,没看他这会儿已经力不从心了吗?” 说话间,那边厢的东方润此时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却不完全是因为几十人的围攻,百分之八十都是让这些说风凉话的给恨的,让这些人给气的胸中的悲凉都散了不少,只剩下了痒痒着的牙根,特想啃谁一口来发泄发泄。 东方润一边打,一边不由得感叹,连他这样的人都能被气到动气,可想而知,平日里那暴烈狮子一样的战北烈,得让这些手下给恨成什么样啊! 他猛然一个鹞子翻身,险险的避过一把刺来的剑尖,落地的一瞬再次跃起,身姿如笔墨云烟一般轻盈流畅。 手中一个用力,软剑被灌注了内力,“刷”的一下陡的笔直,剑影在空中交织纵横,剑光海浪奔腾。 他朝那边搂着媳妇看的津津有味的战北烈说道:“润若是死在这里,烈王爷可想好了燕楚的战事,该如何发展?” 东楚国内风盛行,伤春悲秋的才子比比皆是,可论起有血性的…… 整个东楚,敢和北燕死磕的可没几人! 到时候说不定就跟北燕和解,付出些许的代价,朝廷上那些软弱的老东西自然是欣喜,北燕亦是找回了面子,两国皆大欢喜,战北烈的一番作为,全数打了水漂。 战北烈大手一挥,半点都不担心,直接戳穿他:“赶紧把你的人给召来吧,再等本王也不会给你当打手。” 冷夏唇角一勾,饶有兴致的弹了弹指甲,冷冷道:“七皇子,看起来你可撑不了一刻钟了。” 东方润浅浅一笑,眸子如这楚堰江一般,其内滔滔滚滚,一片深邃激荡,纤长的手指一翻…… 咻! 无边的夜幕中升起了一道长电般的惊光,仿若撕天裂地! 信号发出后,他不再恋战,施展轻功在金鳞卫中腾转挪移,游龙随风一般的风姿。 半刻钟后,江面上远远可见一艘巨大的船只,自东楚军营的方向缓缓驶来。 抵达东楚 船只在江面上快速的行驶,荡起水面浪花朵朵,其上火把丛丛灼灼,隐隐可见人头攒动。 乍一看去,足有上百人! 金鳞卫暗道不好,没想到皇上预料中的措手不及,竟然变成了七皇子的胸有成竹,他方才的一番缠斗绝对是在拖延时间,一旦等到这船只靠岸,到时对方人手众多,足足是他们的两三倍…… 他们只有被包围剿灭的份! 金鳞卫打定主意速战速决,一时剑锋变的无比狂肆,凛凛剑气四下激荡,将楚堰江平静的江面扫虐的汹涌澎湃! 到底是东楚的皇室秘卫,也不是吃素的! 森寒的剑光在月色下反射着夺目的厉芒,形成一张铺天盖地的大网,前后左右多方夹击,一时将东方润逼了个四面楚歌。 电光石火间,东方润朝着远方的战北烈弯了弯唇,不慌不忙,脚下连点,以极其刁钻的角度脱出重围! 临空一个翻跃,衣袂翩翩在半空中划过一丝悠然的弧线,轻身落于战北烈身侧。 他弹了弹衣角,声音温润,语调自如:“烈王,看了这么久也该出一份力了。” 若论起武功来,这天下能敌的过战北烈的,恐怕都没有一掌之数,也大多是已经七老八十的前辈级了。 东方润比起他,亦是差的不少。 若是战北烈一早肯出手,加上冷夏、慕二和钟苍等人,这几十的金鳞卫收拾起来,绝对的不在话下。 只不过战北烈是肯定没那么容易帮忙的,他一早料到东方润必定作下了准备。 既然他耍了一招请君入瓮,那这瓮中若是没有安排,鳖怎么捉? 若真的如此,也就不是满脑子曲里八弯的东方润了。 眼看着他优哉游哉的落在身侧寻求庇护,还一副“应该的应该的咱俩谁跟谁”的模样,真是一点尴尬的神色都没有,坦然而理所当然! 战北烈攥了攥拳,压抑住想打人的冲动,翻了个白眼后,再扫向对面金鳞卫的鹰眸中,已经含了几分杀气。 不愿意帮忙是一码事,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灭了东方润。 这人虽然讨厌,现在可不能死! 那首领站在原地踌躇,大秦战神在此,谁敢轻举妄动? 只须臾的时间后,他一指东方润,大喝道:“七皇子,你竟勾结大秦,此番将别国王爷带到军营,是何目的?” 东方润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慵懒模样,极认真的想了想,正色道:“润和烈王惺惺相惜,邀请他回营喝茶聊天,唔,可能还会下下棋。” 说完浅浅一笑,似乎真是这么个原因。 首领脸色阴沉,厉声道:“希望到了皇上的面前,七皇子也能这般解释!” 说完,他转头看向江面已经近在咫尺的船只,然后再蹙眉看了看战北烈,思忖了一瞬,当机立断,手举过头做了一个撤退的手势,脚下一点就要撤离。 好汉不吃眼前亏,虽然没能杀了七皇子,但是现在撤退也已经有了收获,赶紧回去禀告给皇上,一来七皇子对他早有警惕,二来这次回楚竟然带了大秦烈王。 金鳞卫向着后方敏捷的撤退,潮水一般,速度奇快。 东方润望着他们的背影,一点也不担心。 他淡淡的叹息了一声,声音极轻,方一出口就被风吹散了:“润怎么说倒是无妨,你们却没这个机会看到了……” 听出他话中深意,战北烈和冷夏齐齐挑了挑眉,朝撤退中的金鳞卫望去。 就在这时,首领身侧的一名金鳞卫突然暴起,手中的长剑悄无声息的陡然攻出,直袭首领后心! 血光乍现! 那首领迈出的步子顿时定在了原地!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回过头,指着突袭的同伴半个字也没说出口,“扑通”一声已经倒地气绝。 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快的仿佛不真实。 那人迅速抽回染血的三尺青峰,寒光闪烁间继续出手,朝着另一名同伴袭去! 金鳞卫一时被这变故给惊了个措手不及,反应过来的瞬间齐齐将叛徒包围,他们效忠东楚玉玺多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等事。 叛徒? 想都不敢想! 就在他们咬牙切齿要将叛徒千刀万剐的时候…… 同一时间,金鳞卫中再次有三人倒戈,将剑锋对准了同伴! 四个叛徒在一众金鳞卫中穿梭缠斗着,并不拼命,只尽可能的拦下他们,一时金鳞卫撤离的脚步被四人所阻,竟在这楚堰江边上演了一出自相残杀的戏码。 两名金鳞卫合力对付一名叛徒,突然其中的一人剑锋骤转,反手一个剑花倒刺,剑尖猛然插入了同伴的心脏! 随着血色蔓延,人人自危! 这突如其来的五人叛变,将金鳞卫打了个猝不及防,身边的人再也分不清是同伴还是敌对,此时没有任何人能相信,指不定与你合力出手的人,在下一刻就会反身给你一刀! 整个金鳞卫已经混乱了,再也没有人肯和同伴携手对敌,在场的都是敌人! 所有的同伴都是敌人! 说时迟那时快,大船紧跟着靠岸,自船上络绎不绝飞下一个个身着黑衣的侍卫,落地的瞬间苍鹰般俯冲进战圈中,绝对的数量优势,将一个个金鳞卫打了个落花流水! “只认玉玺不认人的皇室密卫,竟然也能被你渗透进去……”战北烈鹰目微眯,转向东方润,沉声道:“本王佩服。” 金鳞卫存在多年,一直是每一任东楚皇帝的心腹势力,只要你手中有玉玺,就能放心的调任,不需要担忧任何的忠心问题,然而谁能想的到,这么一支铜墙铁壁般坚固的队伍,也被东方润不知不觉的渗透了。 从此以后,金鳞卫再也不能令东楚皇帝高枕无忧! 东方润笑的温软,坦然收了这句佩服,狭长的眸子中一派深邃若湖:“烈王过奖。” 狂风闪电雷鸣齐齐退后一步,远离东方润三尺距离,警惕的瞄着他,撇嘴想着,这人危险! 此时的金鳞卫,不但要对付船只上下来的黑衣侍卫,互相之间还警惕防范着,各自为战,完全不是东方润的手下对手,一个个尸体“扑扑”倒下,仿似被收割的麦子。 冷夏饶有兴致的望着,挑眉问道:“一共有多少个卧底?” 东方润的眼眸弯了弯,似一枚新月,凑近了她悄声说:“只有五个!” 她勾了勾唇角,失笑摇头,这人的确是一个玩弄人心的好手,只有五个卧底,却分了三次暴露身份,早在第一个卧底将首领杀死的时候,金鳞卫已经乱了阵脚,后来三个卧底齐齐反叛,更是让他们几近崩溃,再由最后一个卧底,于共同对抗之间突然倒戈,直接导致了金鳞卫的互相猜忌。 只五个卧底,就让他们方寸大乱,自然而然的从内部瓦解了。 说话间,那边的战局已经结束,金鳞卫除去五个卧底,一个不剩全部剿杀,睁大了眼睛横尸于江边堤岸。 至死,不瞑目。 五人率先上前,在东方润身前半跪请安:“主子!” 他点点头,目光旷远,透过沉沉夜色遥望京都汴荣的方向,淡淡道:“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是!”五人齐声应是,同一时间抽出腰间的长剑,向身体的不同位置刺去! 随着鲜血染红了衣衫,五人以剑拄地,踉踉跄跄的走了。 剩下的百名侍卫是东方润的私卫,身上不少都挂了彩,金鳞卫毕竟是东楚多年来耗尽心血培植的,若是放到战场上,绝对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而他们也不过是仗着武功尚过的去,人数众多。 领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他缓缓走上前,视线不离战北烈和冷夏,望着他们的目光中充满了敌视,拳头狠狠的攥着,爆出一条一条的青筋,却强自忍耐着。 冷夏瞧着他有些眼熟,想了想才记起,这人和上次为东方润赴死的手下有几分相似。 东方润见了她的神色,唇角含笑,语气温和,然而那话语中却含着无边的清冷:“他们是兄弟。” 话落,打了个手势,率先缓缓的步上了船。 船行的极快,到达对岸不过用了一刻钟的时间。 东楚的军营坐落在楚堰江畔,四面环山,远处群山渐渐融进夜色里,寒风带着些刺骨的冷意在山坳里游弋。 进了辕门,迎面走来一个身穿将服的男人,五十多岁的年纪,方面大耳,脸色红润。 他朝着东方润行了个硬朗的军礼,言语间极为恭敬:“马腾平参见七皇子。” 东方润依旧是一派温润谦,亲自将他扶起来,和声笑道:“马将军不必多礼。” 战北烈将马腾平打量了一番,五国战事繁多,他与这马腾平也是打过几次交道的,从军三十余载,一直在这不毛之地镇守边关,身上军功无数,经验老道,官拜镇关大将军。 想来正是这场战事的主将! 马腾平起身后才注意到东方润身侧的战北烈,惊愣了一瞬,随后极快的恢复下来。 他神色明朗,一副坦坦荡荡的大家风范,拱手寒暄道:“烈王,久违了。” 不论曾经是否是敌人,对这镇守边关的一方元老,战北烈也给予了最起码的尊重,点头应了声:“马将军老当益壮,风采不减当年。” 两人又笑语了几句,马腾平观察着这一伙人,他已经活了这么大的岁数,目光自然是老辣。 烈王就不必说了,看那一身青衣的青年,从出现在这里脸上就没有一丝的表情,目光呆滞的望着军营内,可周身的气息却是沉厚若海,想来功夫是极高的,五国中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年轻一辈的高手。 还有烈王后面跟着的侍卫,无一不是内力深厚之人。 再看向冷夏,他明显的皱了皱眉,好一个美少年,白白净净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凌厉和冷冽,只是美则美矣,却太弱! 不说他半点内力都没有,男人就该不畏风霜,傲视严寒,可这少年竟然在军营里披着个大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冷,这…… 太娘们了! 马腾平观察着众人的时候,冷夏也在观察着他,心下明了,这人应该在东方润的阵营。 一来,方才私卫渡江,马腾平身为主将,这么大的事不可能不知道,必然是经过他的首肯的。 二来,他对东方润的态度,尤其在见到了战北烈之后,迅速调整了面色,对这大秦烈王为何出现在军营一事,竟是不闻不问。 战北烈淡淡的扫着军营的布防,马腾平驻守多年,守关可是绝对的老手了。 即便以他的经验和眼光来看,也不得不赞赏了一番。 就拿营墙来说,墙的高度、底部厚度和顶部厚度呈现了一个完美的梯形,这样的营墙坚固又省料。这里是东楚位于北面的最后一道关卡,或许是地邻边陲的缘故,大眼一看就可以发现,营墙的整体较之一般的营地,尺寸大了许多。 营墙外基本的防御,比如投石车、篱笆倒刺、地听这类就不必多不说了,还备有许多立牌、布幔、皮帘、垂钟板、遮架之类的遮挡物,一来防止敌军的探子刺探军情,二来抵挡对方投来的大量箭雨矢石。 冷夏也好奇的四处看着,突然她柳眉一挑,戳了戳战北烈,以下巴点着辕门外几座长有尖角的类似车子的东西,问道:“那是什么?” 媳妇有问题,坚决不敢怠慢! “塞门刀车,”战北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嗓音柔和的解释道:“在辕门被敌军摧毁的时候,可以阻止他们从突破口冲入军营。”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另一侧,给冷夏示意:“还有插板和墙门,都是差不多的功用,主要是用来加强辕门和营垛的防御。” 冷夏受教,点了点头。 她前世是杀手之王,若说一对一的较量,那绝对是专家中的专家! 可对这些军营中的东西,尤其是古代的战争器械,是完全不懂的,只在最近跟着战北烈到赤疆,才多多少少的了解了一点。 简简单单的两句问答,顿时吸引了马腾平的注意,原本他是瞧不上冷夏的,此时却见战北烈对他百般温和,那语气中含着化不开的温柔宠溺,不由得心下暗惊。 大秦战神不会是好这一口吧? 他自然不会像赤疆军营里的那些兵一样大惊小怪,只是再看向冷夏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古怪的意味。 战北烈却没注意这些,继续给冷夏讲解着其他的布防。 比如营地外,营楼和弩台相继排列,四隅也搭建了高出营墙的角台,遍布大大小小设置的陷阱地坑,坑内坑外也洒了不少铁蒺藜、地涩,这是为了不让北燕的战车战马撒野横行。 一旦经过,必将陷入坑阱中,一旦陷入,必将玩完! “老朽在战神面前班门弄斧了。”马腾平的声音高亢的响起,他笑的爽朗,眼睛却不由自主的朝着冷夏看去。 战北烈摇了摇头,真心回道:“马将军谦虚了,营地布防设想周到,本王佩服。” 一番寒暄后,众人进了军营。 营内篝火丛丛,还有不少的将士们未睡,围着火堆取暖闲聊,帐子里不时传来打雷一般的呼噜声。空气中飘荡着汗水和血腥的味道,专属于军营战场的味道! 东方润四下里扫了扫,狭长的眸子一挑,缓缓问道:“怎么这个时间,将士们还不就寝?” 马腾平叹了口气,正要解释…… 咚!咚!咚! 突然,一阵擂鼓声自另一边的辕门外传来。 鼓声轰隆,在这寂寥的夜晚,愈加显得惊天动地! 不少士兵从营帐中披头散发的冲了出来,望着辕门的方向,恨的一个劲儿抓头发。 “奶奶的!”一名士兵扯了扯衣襟,脸色扭曲的狠狠的啐了一口:“天天叫天天叫,他姥姥的叫春啊!” 身边一人打了个哈欠,揉着眼睛拽了拽他的袖子:“赶紧回去吧,早他妈该习惯了!” “我!我!老子!老子……”第一个人咬牙切齿,气的哆嗦,手里攥着的大衣狠狠的摔在地上。 旁边有人伸了个懒腰,两眼无神的将他往帐篷里面拽,嘟囔着:“走了走了,就当丫叫春。” 马腾平摆出主将的威严,冲着源源不断跑出营帐的士兵,暴吼了一声:“都回帐睡觉!” 待将士们烦躁的回了营帐,他苦笑了下,不胜其烦,解释道:“就是因为这个了,北燕早已经按捺不住,开始了一次试探性的攻击,您不在这里,老臣不敢轻举妄动,并未出战。自那之后,北燕就改为骚扰,白日派士兵前来骂阵,到了深夜则不停的击鼓,有时整整一夜都不停,闹的啊……没有一日安眠!” 边说着,边听着耳边轰隆的响声,也是烦的吹胡子瞪眼,不住的叹气。 其实早在第一次骂阵的时候,东方鲁就忍不住要出兵,他和东方润同为这次战事的监军,对于战事也是有话语权的。 “大皇子,我泱泱东楚何必和那些野蛮人计较,没的失了身份!” “你没听见吗!他们……” “老臣耳朵不聋,自然是听的见的,只是这北燕公然叫阵,必是有所依仗,若是贸然出兵中了他们的诡计,大皇子如何同皇上交代?” 马腾平软硬兼施的将他拦了下来,东方鲁气恨的拂袖而去。 他是怎么个无能的德行,这东楚上下谁人不知? 北燕军队远比东楚强悍,在东方润回来之前,马腾平是万万不敢妄动的。 东方润点了点头,听着耳边没完没了的噪响,却半分也不动怒,微笑言语:“马将军,润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了。” 马腾平连道不敢。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了一眼,此事在船上他们已经听方义,也就是那个私卫首领的青年简单的提了提。 其一北燕人性子暴躁,东楚越是龟缩,越是助长了他们的气焰。 其二今夜刚下了一场雪,这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北燕正擅长打这种雪战,若是东楚将战事拖到了明年开春,于他们是大大的不利。 第一日,北燕的主将图巴根就骑了快马前来叫阵。 两军对阵,主将是可以叫阵的,主将之间进行决斗,分个高下,对将士们的士气具有很大的影响力,一方输了,士气大降,那再打起来变容易的很,极大的减少了胜方的伤亡。 图巴根在营外叫了半天没人应,北燕士兵潮水一般的冲了过来。 与之相反的是东楚一边,免战高悬,拒绝出战! 反正不管你怎么叫,咱就当没听见! 就这么着,北燕便由叫阵改成了骂阵,图巴根跃马横刀破口大骂:“东楚小儿,龟孙子,给老子出来!” 后面的士兵也紧跟着,一句接一句…… “东楚小儿,有种的就出来干一架,别像个缩头乌龟一样!” “东楚的男人都是不带种的!整天光知道吟酸诗了,一个个娘儿们唧唧的!” “敢亮出来让老子看看不?估计也就牙签儿大小吧!听说你们今儿穿肚兜了,红的还是绿的啊?” 把东楚皇室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若是东楚皇室的祖宗有灵,估计都能气的从坟堆儿里爬出来。 可是即便如此,马腾平生气归生气,态度依然明确,严守不出! 不论你北燕在辕门外如何骂阵,挖苦谩骂一概无视,稳坐钓鱼台。 偶尔还瞅准了时机,放上几支冷箭偷袭北燕,闹的他们人仰马翻,自己站在角楼上乐呵。 解气啊,真解气! 骂了半天,北燕人疲马乏,只好退兵回营地,第二天继续,第三天继续…… 持续了几天之后,图巴根气得暴跳如雷,他妈的东楚龟孙子,真忍的住! 他也不再回营地了,直接在东楚的营外安营扎寨,日日夜夜搬个小马扎蹲在人家军营门口,骂个没完没了! 后来愈演愈烈,便改为早晚不停的击鼓,采取骚扰策略。 丫的打不着你,恶心死你! 等 当夜冷夏和战北烈就在军营里睡下了。 对于两人同睡一个帐篷的事,马腾平只脸色古怪的咂了咂嘴,展现出了一个老江湖的无比淡定,挥挥手安排了帐子。 冷夏没有内力,寒夜里手脚都是冰凉冰凉的,战北烈整夜的搂着她,尽职尽责的当着任意翻转曲折、三百六十度贴身暖气无侧漏、特大号人形夜用大火炉! 两人意志坚定,自然不会被北燕的鼓声所扰,外面“咚咚”大响的鼓点完全无视,舒服自在的睡了个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勤务小兵送来了早膳,和大秦军营的差不多,稀粥、馒头、两种小菜,虽不丰盛,倒也可口。 北燕的鼓声骚扰已经停歇了,军营里难得的清净。 冷夏端起粥碗来喝了口,不解道:“没听见士兵训练的声音。” 被她一提醒,战北烈运起内力侧耳倾听,嘴角抽了抽,半天才回说:“有,只是声音小。” 冷夏狐疑的瞅了他一眼,再小的声音也是数万人发出的,她的耳力一向敏锐,没可能听不见。 这个狐疑一直到出了帐子,终于被证实了,的确有,只是隔着老远传过来,就仅仅剩下了若有若无的嗡嗡声,那声音散乱而消沉,和每日清早大秦军营中震天响的呼喝,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钟苍和狂风三人已经侯在了门口,慕二没在,估计还呆在自己的帐篷里。 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雪后初晴,寒风刺骨。 战北烈给冷夏将大裘系好,鹰眸锁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心疼的一抽一抽的:“媳妇,你就呆在帐篷里吧。” 冷夏翻了个白眼,顿时觉得她被战北烈鄙视了,杀手之王居然被冻的不敢出门? 这要被乔青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她无奈的望了望天,也知道这人是为他好,叹气道:“我没那么弱。” 也是,谁敢说母狮子弱?战北烈想了想,心里却还在纠结,媳妇毕竟没内力,这等天气别说是她,就算是五大三粗的男人也要冻的直哆嗦。 冷夏换了策略,点起脚尖在他嘴角“吧唧”亲了一口,伸出纤白的素手打了个响指,下巴一扬,道:“走!” 战北烈幸福的冒泡,咧开嘴露出两排比地面上的冰晶都要白亮的牙齿,日光下闪闪发着光,刚才的担心也在这晕晕乎乎的幸福中忘了个一干二净,笑眯眯的跟上了前面的媳妇。 狂风三人齐齐一扶额,仰天长叹,神啊,把那个牛气哄哄的爷,还给咱们吧! 走了两步,大秦战神终于记起了媳妇的冷暖问题,一把扯过她搂在怀里,反正这不是大秦的军营,没什么好顾忌的。 其他人,爱咋想咋想吧! 给媳妇取暖最重要! 于是,三百六十度贴身暖气无侧漏、特大号人形日用大火炉,也诞生了…… 一路顺着低迷的呼喝声朝着训练场闲逛着。 冷夏眉梢一挑,手肘戳了戳战北烈,说道:“这训练声……太萎靡了!” 话音刚落,就望见远处营帐中冲出来几个士兵,嘴里叼着个馒头,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外衣,一边朝着训练场火急火燎的跑过去。 狂风三人瞪着眼,一副见了世面的惊叹模样。 这几个哥们有魄力啊,也就是在东楚,若是在大秦的军营里发生这样的事,绝对是八十军仗不客气! 迟到? 想都不要想! 战北烈摇了摇头,皱眉道:“没想到,军纪居然如此的松散。” 昨夜来的时候,大部分的士兵都已经就寝了,尚不能一窥全貌,然而此时听着这散漫的训练声,再看看那几个明显是睡过了头,延误了训练的士兵,丝毫没有军营该有的严谨。 冷夏回忆着大秦的军营,虽然平时士兵们插科打诨,但是一到训练上,那都是个顶个的认真,光是听着那士气高涨的大喝声,就绝对激动人心! 两相对比,差了不是一个档次。 跟在后面的钟苍板着张僵尸脸,不解的说道:“那马将军也是守关的老将了,怎么会带出这样的兵?” “事关国情,东楚一向以治国,朝中上下以为尊,多年来已经形成了这样的风气,你让这些人骚客们吟个酸诗、作个腐对还差不多……”冷夏冷冷的笑了笑:“上战场杀敌?” 倒不是冷夏小瞧他们,若是东楚的军队和北燕硬碰硬,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战北烈挑了挑好看的眉毛,接上:“马腾平守大半辈子的关,没几年就要卸任,到了此时,已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几人闲聊着,训练场已经在望。 东方润一身月白衣袍,负手而立,空濛的眸子望着场中的士兵,唇角浅浅的扬着,眼底却是一片冷意。 旁边站着一身将服的马腾平,不住的摇着头,和他低语着什么。 见到两人,东方润也不介意,远远的点了点头,打过招呼。 冷夏和战北烈看到这训练,齐齐皱了皱眉,此时才知道刚才那些都是小巫见大巫。 完全不够瞧的! 训练场上,足足十万的东楚士兵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手脚软塌塌无力,下盘不稳,出拳散漫,动作纷乱不齐,铠甲年刀相撞的声响串成一片。 那模样,蔫了吧唧无精打采,没有一丁点儿的士气! 冷夏眨了眨眼,收回刚才的想法,这东楚的将士们和大秦的,可不是一个档次的差距,几乎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北燕的日夜骚扰,休息不足的缘故,但是弱成这样,实在是说不过去。 狂风三人鼓着腮帮子,好家伙,带着这么一群人打仗,对阵的还是以勇武彪悍著称的北燕…… 这样上战场,那不是送死吗? “东楚的兵是弱,将却不弱,”战北烈瞧着他们的神色,沉声道:“别忘了还有个东方润,战场胜负,若要赢也有智取一途。” 尤其对战的是北燕,东方润那一肚子花花肠子,正好能派上用场。 临的近了,马腾平才注意到他们,老脸一红,拱了拱手讷讷道:“让烈王见笑了。” 这话才刚落下,就见骑兵中一人耍着宝玩了个高难度动作,单手撑着马背一跃而起,空中一个倒翻,落下的时候那马却突然加速,然后…… 从半空摔了下来! 狂风三人齐齐闭了眼,不忍再看。 东方润面色无常,连唇角的弧度都没僵硬一分,马腾平那张老脸已经泛了紫,就差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丢人都丢到国外了! 就在这时,一声破了音的惊叫自远处炸响:“你……你怎么在这!” 众人回头看去,一个男子站在训练场外,身着藏蓝华贵锦服,眼袋浮肿脸色阴鸷,一身轻浮的气质,狭长的眸子中写满了惊恐,见了鬼一样指着东方润。 正是大皇子东方鲁! 想来是因为他们昨夜来的晚,东方鲁已经睡下了,所以直到现在才看见他们。 当然了,即便没睡,他们也是没心思和这人打交道的。 要说东方鲁这几日,除去军营中有个手握军权的马腾平处处掣肘之外,还真是春风得意,满足而舒爽的。 那日他收到消息,一向和他作对的东方润不知道犯了什么傻,竟然乔装打扮跟着周儒珅去了赤疆,东方鲁笑的阴冷,自己找死可怨不得别人! 保险起见,他一共派出去了七波刺客,花招尽施必要将东方润截杀在回返的路途中。 这些刺客都是他在江湖上花大价钱雇来的高手,东方润就是再能耐,单枪匹马一个人,抵得住源源不断的刺杀吗? 东方鲁胸有成竹,一想到这如鲠在喉的东方润已经被他除掉了,就感觉到一阵从脚底板升起的爽快,沿着周身遍布游走,汗毛都舒展了开。 就连北燕军那些难听的骂阵都几乎可以无视了! 就拿昨夜来说,北燕军击了整整一夜的鼓,他却睡的前所未有的酣畅好梦,梦中东方润像狗一样趴在他的脚下,而他,坐在龙椅上。 一觉醒来神清气爽,东方鲁迈着四方步,乐呵呵的来了训练场。 哪曾想…… 那明明就应该死了的人,竟然完好无缺安然无恙,就连受伤都不曾! 东方鲁背脊发凉,想破了脑子都想不出,为什么他还活着? 东方润笑的温软,声音如冬日暖阳般和煦:“皇兄,润不在这里,又该在哪?” 东方鲁在心里破口大骂,你他妈当然应该在阎王殿! 他迅速的调整了情绪,压下心头的愤恨,嘴角扯出个僵硬的笑容,迈着发软的脚朝他走过去,假笑道:“多日不见七皇弟,一时惊讶罢了。” 不待东方润回话,他已经沉不住气,试探着问:“皇弟一路行来,可还顺利?” 东方润一双眸子直视着他,别有深意一般,看的他心里发毛,才缓缓的说:“托皇兄的福。” 东方鲁尴尬的笑笑,讷讷不能言。 突然一惊,他此时才瞧见了站在东方润身侧的战北烈,神色顿时阴鸷下来,质问道:“你怎么也在这?” 战北烈沉沉的扫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东方润笑着解释:“皇兄,润邀烈王来的。” 他并没说叫战北烈来干嘛,东方鲁也不在乎,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两国交战你却叫一个异国王爷来军营,这事往小了说是思虑不周,往大了说可是随时能治你一个通敌之罪! 看你到时怎么和父皇解释吧! 东方鲁心下得意,想着他被东方召治罪时的模样,眼色不由得就带出了几分阴沉,一转头对上了冷夏戏谑的目光,瞳孔骤缩! 化成灰他也忘不了这个女人! 五国大典上那一脚藤球,害得他差点儿成了太监! 当时围观的人的嘲笑眼神,他直到回了东楚这么久,还始终记得。 如今他的伤基本上已经好了,找了不知道多少的御医,答案就是一个,休养三年! 他将这个女人恨的是牙根痒痒,发誓等到三年后,一定想办法把她弄过来,压在身下狠狠的折磨她,没日没夜的折磨她! 他要听见这个女人的浪呼、惨叫、求饶! 他不止一次在梦里幻想着这个场面,可是此时此刻…… 这个女人骤然出现在了眼前,东方鲁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就觉得一阵疼。 真疼! 真他妈的疼! 屁股不由自主的朝后拱了拱,东方鲁也说不清对她的感觉有恨…… 还有一点点怕…… “你们……你们继续吧,本殿……本殿先回营帐了。”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结结巴巴的说完这句话,夹着双腿,姿势奇异的原路返回了。 在场的人除了马腾平,都知道这其中的关键所在。 东方润一双眼眸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直看的战北烈警惕心大作,杀气呼呼的。 望着那个走姿诡异的背影,狂风三人憋笑憋的脸都红了,肩膀一抖一抖的,活该! 马腾平却是心下惊诧的不得了,乖乖,那飞扬跋扈的大皇子明摆着是被这弱不禁风的少年给吓走的,这么个漂亮少年,怎么就能让大皇子避如蛇蝎呢? 他偷偷的拿眼角瞄着冷夏,见她窝在战北烈的怀里,目光淡淡的望着已经走远的东方鲁,怎么瞧都瞧不出特别之处。 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再看向她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尊敬,自动自觉的就将冷夏定义为了高人。 深藏不露的高人! 他朝冷夏拱了拱手,小心的问道:“不知阁下是……” 战北烈替她回答:“本王的谋士。” “噢……谋士!”马腾平连连点头,一副“我懂的我懂的”的表情,心里暗暗唾弃,怎么光长年纪了不长脑子呢! 高人嘛,肯定是不能随便透漏身份的! 冷夏不知道马腾平心里的猜测,否则肯定是哭笑不得! 她一直瞧着东方鲁,直到他走远了,背影渐渐的消失,突然觉得这人,也挺悲哀。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对东方润来说,东方鲁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跳梁小丑,就连身边的心腹都是东方润派去的人,这样一个没脑子却又野心勃勃满心满眼想坐上高位的皇子,生死也只在东方润的一念间。 而对东方召来说,他也只是个平衡势力的工具,让他和东方润斗来斗去,互相削弱着势力,东方召才能稳稳的坐着那把龙椅。他想杀东方润,是因为已经对他有了忌惮,而留下东方鲁,也是因为这个儿子成不了大气罢了。 不论怎样,东方鲁心心念念的那个皇位,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坐上了。 咚!咚!咚! 就在这时,军营外再次传来了轰鸣的击鼓声,响声雷动,震彻天地! 训练场上顿时响起一片烦躁的叹气,士兵们皆捂着耳朵满脸厌恶,连训练都进行不下去了。 柳丝般的眸子眯了眯,东方润月白袍角一荡,率先朝着辕门走去,声音淡淡的随风飘来。 “去开开眼界。” 众人一直只是听说图巴根在白日会骂阵,却一直没机会见。 此时站在营楼上,冷夏才算是见识到了现场版,绝对的环绕立体声,震耳欲聋。 紧闭的辕门外,一群高鼻褐眸的北燕人,横刀立马,独属于牧民的彪悍气息,迎面扑来! 为首的一人硕大的脸盘儿,皮肤黝黑,下巴上扎煞着一丛仿若铁刷的胡须,看起来极为狰狞。 冷夏眉梢一挑,猜出这人就是北燕主将图巴根了! 他骑在高大的北燕战马上,身着色彩明丽的棉袍,肩膀上披着半块兽皮。 “老子可是听说,你们七皇子已经多日不在军营了,别是死在哪个小娘皮的肚子上了吧!”他声如洪钟,说完后一阵仰天大笑。 极远处,在营楼的射程之外,坐落着一排排的营帐,旁边立着两座庞然大鼓,正有几个士兵卖力的挥着鼓槌,一下一下,发出炸耳的鼓响。 鼓声轰隆中,帐前北燕军队密密麻麻的排列着,一个个挽着袖子舞着大刀,发出呲牙咧嘴的轰然大笑。 “将军这话可是错了,那七皇子不是和他们的大皇子断袖吗?” “没错,没错!七皇子是个弯的,可搞不了小娘皮!” “这会儿该是趴在大皇子的**,弄屁股哪!” 他们个个都怀有内功,声音异常清亮浑厚,直随着风儿传到了营楼之上。 马腾平被这污言秽语气的直跳脚,连声吼道:“妈的,放箭!” 东方润却扬手制止了弓箭手,面色无常,毫不在意。 他突然挑了挑眉,转头问战北烈:“烈王有没有兴致,营帐里对弈一番?” 东方润的中军大帐里。 冷夏捧着一杯热腾腾的茶盏,浅浅的啜了口,再看回经纬纵横的棋盘。 棋盘上黑子势如破竹,呈一条龙型贯穿中央,气势凛凛! 而白子憋憋屈屈的缩在一角,只守不攻,却也安稳。 一时两方对峙、势态胶着。 正是如今北燕和东楚的战局! 啪! 一粒白子出其不意地自左翼杀入黑子阵中,截断了黑龙一往无前的攻势。 东方润一派温润,懒懒的倚着靠背,嗓音如茶,笑着问:“烈王可知这招后,北燕如何行动?” 战北烈思索着北燕主将图巴根的为人,揣摩着他的性格、一贯的思维方式,勾了勾唇角,走下一子。 他抬起头,笃定道:“黑龙分出左翼。” 东方润拈起一子,放在两相缠斗的阵势里,与左翼相对,从右边截入黑龙之中,两侧同扰。 他微微抬眸,好奇问:“若是烈王走这步棋,会如何?” 战北烈再分出右翼,转头看向默默观棋的媳妇,冷夏微微一笑,和他同时说出:“以退为进!” 两人在棋盘上已经不知道激杀过多少次了,下棋如人,什么样的性子走的就是什么样的棋风。 战北烈和冷夏皆是大开大合的阵势,一往无前,锋芒毕露,以进攻来防守。 他们下棋是极快的,很少有思考的时间,不像东方润,明明早已经胸有成竹,却偏要顾首顾尾,统揽大局的同时将每一个细节思虑到,不容许有半分的偏差。 战北烈和冷夏的默契十足,让东方润唇角的笑容僵了僵。 他垂下眼帘,忽视掉那副刺眼的画面,专心看着棋盘。 “七皇子……”一声急切的大吼自外面传来,人未到,声先至,想来是军营里急脾气将士。 门帘自外掀开,马腾平带着几个副将走了进来,无一不是眉心紧锁,脸色愤恨。 马腾平咬着后槽牙,率先气恨道:“那北燕骂的是越来越难听,老臣可忍不得了!” 东方润不慌不忙,从竹笥中取出一粒白子,落在棋盘上,白棋撤回一角,步步为营。 “马将军……”他的声音温和飘渺,却自有一番气度,令激动的众人都静了下来,才说:“在这落峰关上,北燕共集结了十五万兵,个个骁勇彪悍,咱们那十万弱兵,如何一抗?” 马腾平脸色微红,后面的副将的脸色更是难看。 七皇子竟当着大秦烈王的面,长他人志气! 东方润的眸子依旧落在棋盘上,静静的望着,唇角微微弯起,道:“两边是什么情况,烈王都看在了眼里,诸位便是不说,这也是事实!” 一个副将尴尬的咳嗽了声,忍不住问道:“的确,咱们和北燕差距悬殊,不论人数上,还是实力上,可是七皇子,难道咱们就这么拖着?” “拖……”东方润看着战北烈下的黑子,左翼出兵紧咬不放,摩挲着下巴浅笑了声:“你们以为我是在拖?” 几个副将都不说话了,但脸上的表情就是这么个意思。 七皇子,你就承认了吧! 在你回来之前就不提了,可是今天那北燕图巴根都骂成什么样了,你还是不闻不问。 这会儿,还有工夫在这下棋呢! 东方润落下一子,右翼再退,摇头道:“隆冬将至,兵马难兴,北燕擅长雪战这是整个五国都了解的,对我军的确是一个大不利因素,但拖也不可取。打仗是要花钱的,粮草、军需……拖到什么时候?等到明年开春,咱们在这落峰关上烧的银子,可就数之不尽了。噢对了,咱们还要拿出一部分银钱送去大秦赤疆,润还欠了王爷的银子呢!” 战北烈好看的剑眉挑了挑,他点了点头,正色道:“没忘了就好!” 东方润被他噎到无语,这人,净惦记着那几个流民的银子! 他饶有兴致的转头,很有几分挑拨离间的意思,嗓音凉凉的问冷夏:“这么斤斤计较的男人,你怎么受得了?” 哪知道冷夏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挑眉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战北烈乐的找不着北,周身浓密的汗毛都一卷一卷的,卷成一个个满足的小弧度,果然是老子媳妇! 这边厢三人旁若无人的聊,那边马腾平等人却急的不得了,不住的咳嗽着,意图唤回东方润的注意力。 七皇子喂,咱们还说着正事呢! 咳! 咳咳! 东方润终于从无语的郁闷状态中回过神,说道:“你以为他们日夜击鼓骂阵,自己就好受吗?图巴根如今就在营外驻扎,每日和咱们一样的听着这鼓点轰鸣,咱们白日里训练,他们还要想着法儿的变着花样的骂阵,他们会不疲累?” 他望着辕门外北燕军的方向,唇边溢出一丝冷笑,轻蔑道:“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伎俩,也只有北燕能干的出。” 战北烈和冷夏都知道他分析的不错,今日站在营楼上,两人就已经观察到,北燕的士兵亦是挂着两个黑眼圈,双目无神,只不过他们比起东楚来,身体素质要好的多,才没那么明显罢了。 马腾平好像听明白了几分,踟蹰的问道:“七皇子,那咱们要怎么做……” 东方润浅浅一笑:“等!” “啊?”副将们集体糊涂了,他们以为七皇子会说,既然他们也累,咱们就杀出去! 此时说等,不知道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战北烈赞赏的点了点头,早在东方润走第一步棋,白子插入黑龙的时候,他就知道了东方润的意图: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分兵诱敌,逐个击破! 这种退敌的计策,冒险、狡猾、果决,像极了他的为人。 他分出黑龙右翼,紧追不舍,此时的黑龙已经被白子分散了兵力,左右空虚。 “让咱们那些弱兵回营帐休息去吧,这战场的训练也非一日之功,这几日不管用什么方法,必须睡足了,养精蓄锐,到时……”东方润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狭长的眸子内,如星火皎皎灼灼。 “是!”马腾平和副将虽然疑惑,也没再问,猜想他已经有了计策。 待他们离去,东方润从竹笥中摸出一颗白子,夹于修长的两指之间。 “啪”的一声,白子落下! 龟缩一方的白棋犹如潜龙出海,以腾然之势猛然插入已经分散的黑龙之中,将黑龙冲了个四分五裂。 斗转乾坤,气吞八荒! 第一战 之后的几日里,东楚的军营内再也没有任何的训练,所有的将士每日的目标只有一个:睡觉! 绞尽脑汁、费尽心思、竭尽全力、不惜任何手段,保证能在轰鸣的鼓声下,和炸耳的叫骂声中熟睡,养精蓄锐。 而北燕依旧遵循着骚扰策略,白日骂阵、夜晚击鼓,相对的,北燕的士兵也越来越萎靡。 是夜,二更时分。 东楚的军营内,自两边角门悄无声息的派出了四万骑兵,马蹄上包着布巾,兵分两路向着北燕的两翼迅速移动,无声无息的踏破了落峰关的宁静。 狂风呼啸,肆虐席卷。 这僵持了足有半月之久的燕楚之战,正式拉开了序幕。 “轰隆”一声鼓响,北燕的营帐外鼓声骚扰再次上场。 尽管这深夜天气寒冷,但是大鼓前的北燕士兵仍旧赤着膀子,披着半块兽皮,满头大汗的卖力擂动鼓槌,轰轰鼓点好似从天幕中响起的炸雷,炸在这落峰关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士兵的耳边。 “天天敲天天敲,老子耳朵都快长茧了!” “他妈的,这到底要搞到什么时候!老子也不用睡了!” “东楚那些酸秀才们,真他娘的沉得住气,都是些下边没把的!” 北燕的军帐中一片怨声载道。 突然,营外两侧喊声大作,战马嘶鸣,一声清脆嘹亮的号子划破长空,陡然响起! 两股骑兵如从天而降般插入军营两翼,摆出左右夹击之势。 这浩大的阵仗顿时吓的北燕将士们从梦中惊醒,营帐内接连燃起了根根火把,睡眼蒙胧的众人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披头散发敞胸露怀地从帐中跑出。 然而刚一出营帐,一个个处于迷糊中的北燕士兵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众多的东楚骑兵抹了脖子! 北燕士兵们顿时大骇,谁能想得到那龟缩在营地内足有半月的龟孙子,竟然也伸出了龟、头,下了狠劲儿咬了他们一口。 两股骑兵极为狡猾,瞅着没睡醒的逮住就杀,高居马上一刀下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血色四溅! 一刀杀不死? 没事,我还有时间再补几刀! 瞅着提刀杀来的掉头就跑,开玩笑,正面对抗,他们可打不过这些凶神恶煞的北燕兵。 东楚骑兵就在北燕的军营里玩了一出游击战。 伴随着战马高亢的嘶鸣,马蹄肆虐踩到无数的火把,踢翻无数的炭炉,星火点点“噗”的一声落到帐篷的一角,细小的火苗在狂风下顿时演变为烈烈大火,火舌高高的跃起,张着森森大口舔蚀着营帐,肆虐着升起一片浓烟。 刀锋马蹄之下,熊熊烈焰之中,天地间都是血红的,风呼呼吹过,扬起漫天烟尘。 惊愣的,救火的,杀敌的…… 各自为战,杂乱无章,北燕军营内一时片片狼藉。 主将图巴根披着单衣,拎着一把巨型大刀跑出主帐,一边穿着铁甲,一边将足有百斤的大刀猛的砸向地面,“铿!”的一声,在黄土里留下一个深深的坑洞。 横眉怒目,大吼一声:“慌什么,东楚小儿来了,杀啊!” 随着图巴根的一声令下,众将士也纷纷的反应了过来,不过是东楚小儿的一次夜袭罢了,有什么好慌的? 等了这么久终于把这群孙子给等来了! 作战的讯号迅速传达至整个北燕营地,巨大的北燕战旗升上营帐,激昂的战鼓“咚咚”震天,嘶喊杀敌声随即而起! “杀啊!” “杀了东楚小儿!” “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战旗飘摇,战鼓铿锵,响彻全营! 望着着火的军营,北燕的士气完全被愤怒调动了起来,一个个举着大刀就朝着马上的东楚骑兵冲了过去。 然而这命令下达的一瞬间,被大火映的猩红的夜幕下,东楚的骑兵们突然调转马头,跃马扬鞭…… 蹄声滚滚,一溜烟儿的跑了! 东楚骑兵同来时一样,兵分两翼,在北燕的营地两边各自留下两道痕迹,印满了染血的马蹄印子,仿若一朵朵梅花,格外刺目。 积攒了满腔热血无处发泄的北燕士兵,集体呆住了。 图巴根望着满目疮痍的北燕营地,再望着拍拍屁股跑的没了影儿的东楚骑兵,最后看着那两溜儿红色的小梅花,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妈的,太贱了! 图巴根下巴直颤,满腮钢刷一般的胡须又扎煞了几分,铁青着脸大喝道:“赛格!吉斯图!” 两名壮硕的汉子同时抱拳:“末将在。” “带左右两军,追!” “末将遵命!” 等两个汉子分别点齐了两万兵马,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左右追去,图巴根扫过还愣在原地的十多万将士,破口大骂:“都他妈愣着干什么!救火!” “是!”众人一个激灵反应过来,齐齐应声。 到了三更时分。 军营内的大火已经扑灭了,营帐烧了接近一半,处处可见残破的帐篷和一堆一堆的黑灰,带着烧灼的焦炭味道和血的腥气弥漫在落峰关的上空。 东楚这一次夜袭,杀了北燕军数千人,烧伤刀伤接近一万。 图巴根听着副将汇报的数字,一脚踹在他肚子上,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破口大骂:“废物!都是废物!北燕骁猛的勇士居然在那群酸秀才的手下伤亡至此!笑掉了五国的大牙!” 图巴根高涨的怒火,在听到追逐楚军的赛格和吉斯图的回禀时,更是蹿到了一个顶了天的高度。 两名副将唯唯诺诺:“回将军,东楚小儿忒是狡猾,并不与咱们正面抗争,咱们追到的时候,他们已经从角门进了军营,营楼上乱箭射下来,咱们……咱们伤亡了近千人。” 图巴根将手中的大刀轰然砸到地上,一人一脚将他们踹翻在地。 就在这时,咻! 一支火箭自营外呼啸着疾飞而来! 火箭来势极快,眼看着就要射入帐篷上,图巴根抄起大刀猛然飞起,携着呼呼风声,抡圆了刀柄在半空划过条霸道的弧线,“铿!”火箭应声而断。 箭头上燃着的火星落到地面,“噗”的一下熄灭了。 他虚起虎目朝火箭射来的方向看去,营外弓箭的射程边缘处,一个着月白袍的男子牵着一匹白马悠然而立,暗夜中面容看的不甚清晰,只那一抹月白分外的惹眼,其上绣着银色的纹路,在月光清辉下闪着波光般的粼粼皎色。 风华湛湛! 而他的身后,同样是四万骑兵,身披染血的盔甲,密密麻麻的坐于马上。 这是挑衅! 图巴根面色铁青,这群乌合之众方才缩回东楚军营,这会儿盔甲上的血迹都没擦,又带着他们前来示威,这绝对是挑衅! 他威风凛凛的一伸铁臂,大掌平张。 等了半天,掌中却什么都没送上来,图巴根猛然回头怒骂道:“弓箭!” 身后的赛格一个颤抖,顿时将目光从对面那似仙下凡的男人身上移开,赶忙递上一张弓。想了想,提醒道:“将军……” “闭嘴!”图巴根怒然喝止了他的话,转过脑袋冷笑了一声,举起手中的弓弩,“嗖”的一声长箭离弦而去,直射那男子眉心! 男子不慌不忙,图巴根甚至还感觉他对自己笑了一下。 没错,他妈的还笑了一下! 笑你大爷笑! 图巴根火气上涌,只见那男子脚尖一点凌空飞起,那月白衣袍在空中飞舞着,似一只优的白鹤,于箭矢抵达的一瞬只差毫厘险险避开,轻身回落。 图巴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是故意的! 功夫高明不早避开不晚避开,偏偏在他以为那箭就要戳中眉心的时候。 图巴根大喘着气,突然一拍脑袋,反应了过来,你他妈的在老子大本营外面,老子跟你射个屁的箭! 他陡然高喝一声:“赛格!吉斯图!左右两军出营,给老子杀了他!” 赛格一边想着,咱刚才就是要提醒你这个,一边和吉斯图一起点了四万兵马,打马冲出了军营! 男子迅速一挥手,身后的四万骑兵齐齐举弓,带着火星的箭矢铺天盖地的朝着北燕军营射去,火箭飞入军营中,目标并不是士兵,而是他们的营帐! 北燕的营帐再次着起火来,一波射完并不恋战,东楚骑兵再次调转马头。 一溜烟儿的逃了! 赛格和吉斯图带着北燕四万兵紧追不舍,奈何总差了一步,再次让东楚的骑兵缩进了军营。 图巴根虽然气恨,却也拿这些缩头乌龟没法,只得命人加强营外的巡逻,一旦有楚军的踪影,立即追击! 东楚又再照着前例骚扰了一次,图巴根这次做足了警惕,自然不会放过,立刻下令,紧咬不放。两军方一接战,没过个两三招,东楚便丢盔卸甲狼狈逃窜,以极快的速度龟缩回营,等到燕军无奈后撤,他们又从后面打了上来! 这猫和老鼠的游戏中,东楚使尽了各种阴招贱招,完全的没脸没皮! 如此来来回回,打打逃逃,几次三番之后,北燕军已经疲惫不堪,然而最疲累的却不是身体,而是想杀都没地儿杀的心! 你想杀,人家不跟你打,见着你就跑! 你不杀了,人家却又死皮赖脸的凑上来了,戳你一下接着跑! 简直就是在拿他们北燕逗乐!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整理了一番伤亡数据,好家伙,这一夜的侵扰,足足死了近万的大军,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图巴根连带着整个北燕大军,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鸟气,若是下次不将东楚那些龟孙子一举歼灭,绝对会被这口气给憋死,抑郁而亡! 冷夏和战北烈站在半山腰上,远眺着群山环绕中的落峰关。 此时日头方出,天色渐亮。 落峰关中氤氤氲氲的,黎明即将冲破黑暗,一片灰蒙蒙。 冷夏半倚着战北烈,唇角一勾,笃定道:“应该就是这次了。” 战北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黎明前的一瞬,正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也是最容易浮躁冲动的时候。 “爷……”狂风踟蹰了片刻,问道:“七皇子这一次次的部署,到底是什么目的?” “试探……不像不像……”闪电摇着头,不解道:“别看北燕伤亡严重,东楚其实也没讨了好去!” 战北烈闻着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弯了弯唇角。 可不是没讨了好,北燕死伤一万,东楚那边死伤的数量也差不多,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燕军就算是再萎靡不堪,比起东楚休息了多日的军队来,也是骁勇彪悍的多的。 两军这一夜打了几个照面,虽然交手不多,也够东楚喝个一壶的了。 东方润计谋再多,东楚的兵力和士兵的素质在那里,也只能将必败的局势,转为惨胜罢了。 雷鸣摩挲着下巴,嘟囔着:“我怎么觉得他是想惹怒图巴根?” 冷夏赞赏的瞥了他一眼,顿时让他精神抖擞,这是偶像的赏识啊! 冷夏翻了个白眼,再朝落峰关看去。 此时东楚的角门依旧派出了两股骑兵,数量却只是前面几次的四分之一,一共一万的骑兵正分头自两侧绕向北燕军营,冷夏不由得为这一万人悲哀,他们可知道自己这次不过是诱饵…… 有去无回的弃子…… 两股骑兵同时绕到了北燕的两侧,他们击鼓呐喊着,一边跑一边快速的跺着脚踏地,以凌乱的步子给北燕造成一个来势汹汹的错觉,然后迅速的向来时的方向撤离。 冷夏看不见他们脸上的表情,却知道必定是骄傲的、自豪的,并且…… 懵懂的。 盛怒之下的图巴根下了死手,一共派出了十万人,兵分两翼朝着东楚骑兵追去,浩浩荡荡的大军挟着无匹的杀气,潮水一般追击在楚兵后面,紧咬不放,一副势必将他们剿杀的凶狠态势! 此时的北燕兵力分散,图巴根坐镇中军大营,只留下了不到四万人,还尽是老弱伤残。 东楚军营辕门大开,剩下的八万士兵倾巢而出,在黄土地上扫出滚滚烟尘,绵延成一条大龙的东楚军,横冲直撞插入兵力空虚的北燕军营,声势惊人! 这才是东楚真正的主力! 这才是东方润真正的目的! 以八万东楚良兵,对阵那四万残兵! 图巴根大惊失色,连呼“撤退”,北燕军营中一时混乱不堪,连空气中都涌动着不安的气息。 八万东楚主力压抑了接近半月,等了整整一夜,就是等着这一刻! 一时间,血色漫天,厮杀阵阵! 杀的北燕军队人仰马翻,横尸遍野! 图巴根眼见不好,攥紧了手中的大刀,夺过一匹战马一跃而上,伏在战马上猛的一挥鞭,朝着后方迅速撤离,当务之急是回返到落峰关外,北燕的军营里去! 就在这时,一声温润如茶的轻唤以内力传来,随着风儿飘到他耳边:“图巴根。” 他条件反射的回头,一支羽箭挟着雷霆之势呼啸而来,他瞳孔皱缩,还没来的及反应…… 正中眉心! 箭尾“砰砰”摇晃间,眉心处一点猩红顺着鼻梁蜿蜒而下,图巴根大张着嘴,轰然栽下了战马,扬起烟尘一片。 北燕士兵早已经被这声势浩大的八万人给吓的破了胆,足足多出一倍的兵力,他们不是大秦战神,可以以十万对战二十万,以少胜多,此时再见主将已死,更是失了主心骨,军心大乱…… 一时三刻后,北燕军已经化为了白骨森森,横尸于苍茫的落峰关上。 这是冷夏第一次真正的眼睁睁的见到了古代的战争,数万的鲜活尸体,无数凌乱的残肢断臂,流成了河的血泊,就那么**裸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并非怜悯,并非悲哀,而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其实她不是个好人,也不是个善良的人,手上的人命根本就是数之不尽了。 可是这和战争不同,两国之间的战争,这些士兵之间却是没有任何的恩怨情仇的,一个个陌生的人杀着另外一些陌生的人,她的心里第一次有的触动,对于死亡,对于人命,对于战争…… 战北烈搂紧了她的肩膀,声音轻的仿若叹息:“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止戈。” 战争就意味着伤亡,战场就等同于杀戮,没有人会喜欢这个地方,没有人能在看到满地的尸首时不动容。 然而战争又有一个另外的意义,以战止战以杀止杀! 只有当这个世界经过了战争的洗礼,洗净了五国君主的野心勃勃,或者平衡,或者一统,百姓才能得到真正的安乐,战争才能永远的杜绝。 冷夏淡淡的叹了口气,歪着脑袋倚在战北烈的肩头,没有说话。 战北烈却知道她能明白自己的意思,两人之间的默契就是如此,不需要做的太多,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句话…… 足矣。 天色蒙蒙亮,四万北燕残兵已经被尽数歼灭,东楚主力迅速回营。 十万追击东楚诱兵的北燕军,将这一万骑兵剿灭后回返,见到的就是空无一个活人的北燕军营。 赛格和吉斯图两名副将,为图巴根收尸后,指挥大军向落峰关外撤离,一直撤到了北燕的老巢。 燕楚第一战,东楚以十万军对阵北燕十五万雄兵,剿杀北燕五万大军。 天下震惊! 克星、瘟星、扫把星 随着东楚的首战告捷,东方润亦是一战成名! 这个消息插上了翅膀,被第一时间的送到了各国上位者的桌案上。 西卫,三皇子府。 慕容哲满脸兴奋的捏着手中的密函,眼中精光乍现,满目的野心勃勃。 下首几个谋士垂首端坐,其中一个问说:“三皇子,战况如何?” 慕容哲抚掌大笑:“东楚竟然赢了!很好,很好,好一个东方润,帮了本皇子一个大忙!本以为北燕骁勇收拾起东楚弱兵,还不是翻手之间的事,如今这战局莫测,谁输谁赢倒是不好说了!” 谋士大喜,拱手道:“恭喜三皇子!本来那薛城薛仁义被烈王扳倒了,无法在战场上出兵搅局,没想到东楚竟胜了!照着这个态势下去,两国定然会打个不可开交,北燕必定抽调其他关口的军队支援,到时西南兵力空虚,只等三皇子举兵进犯,拿下北燕西南方!” “不错!”慕容哲脸上的喜气洋洋突然一顿,踌躇道:“可是大秦……也不知道战北烈知不知道本皇子和薛仁义的协议。” 谋士摇了摇头:“三皇子此言差矣,一旦拿下北燕西南,到时我西卫疆土大扩,又何须怕了大秦?再说,若是东楚和北燕战况再激烈些,咱们说不定能从西南方直插入北燕心脏!” 另一个谋士紧跟着道:“还有一方面,就算是烈王真的知道,我西卫和大秦此时还是盟友,若是大秦反过来阻挠咱们,岂不是背信忘义!这五国大陆可不是大秦的一家天下……” “好!”慕容哲哈哈大笑,喜不自禁,好像已经看到了北燕的西南,插上了西卫的战旗一般。 直过了半响,谋士又问:“三皇子,皇上那边……” “哼!”慕容哲脸色一冷,声音中杀气森森:“那老东西已经一把年纪了,还霸着皇位不放,整日做着称霸天下的春秋大梦!那也就怪不得本皇子了!” 谋士惊了一惊,为他话中的杀气,吞了口口水,听他又问:“还有,那件事查的如何了?” 谋士唯唯诺诺:“回三皇子,依旧查不到真的公主的下落,而且那假货现在也不在烈王府中,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废物!”慕容哲斥了一句后,气恨道:“真是没想到,查了那么多年的芙城宝藏,竟在那贱人出嫁之后,才查到在她的身上!给本皇子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两个真假贱人给找出来!只要本皇子有了宝藏,国库充实,到时候招兵买马,这五国就是本皇子的天下!” 他开怀大笑,声音中含着说不出的阴鸷。 “父皇,西卫会称霸天下的,不过是在皇儿的手中!” 南韩皇宫,金銮殿。 金色的雕龙大椅两旁,设置了两座稍小的御座,右侧凤昂,左侧蟠蟒。 凤椅上端坐着一个凤袍加身的女子,不到三十岁的模样,巴掌大小的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尖尖的下巴高昂着,细长的倒吊眼眸中,尽是肃冷。 明明长了张狐媚相,给人感觉的感觉却是……满身威仪! 正是韩国太后花媚。 蟒座上,摄政王花重立着四爪蟒袍,坐姿如钟,已经五十多的年岁,看起来不过四十的模样,他指着下面搂着两个貌美小厮,站的吊儿郎当的花千,气的脸色紫胀,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花媚冷冷一笑,嗤道:“弟弟,你方才说什么?” 花千在两个小厮的脸上,一人亲了一口,才挑着如丝的媚眼,慢悠悠道:“回太后,奴家方才道,那东方润长的极是俊俏,比起奴家怀里这两个小厮,那是绝对不差的,尤其是那身气质,啧啧啧……真是令奴家心痒痒……” 砰! 花重立猛然一拍座案,大喝道:“你……你……逆子!” 花千甩了甩帕子,甩的满殿花香浓郁,嫌弃的撇撇嘴:“父亲,你这‘逆子’已经骂了奴家二十年,可还有些新颖的?还有奴家说了多少遍,该是‘逆女’才对,父亲虽说年事已高,可这忘性……” 花重立捂着胸口,气的大喘着气。 花媚却是毫不动怒,语气平静,嗓音冰冷:“弟弟,哀家问你,东方润有没有过人之处?五国大典上你就只记得了这些?” 花千扁着嘴思索了半响,两手一拍,惊喜道:“有了!” 他朝花媚飞了个媚眼,语调缠绵:“奴家可不只记得这些,东方润虽说俊俏,可怎么看怎么假了一点,仙人一般的,奴家都不敢下手!还是莫宣和萧非歌好,奴家对他们的心意从未变过,尤其这次见了之后,哎呀,奴家的这颗心呦……” 花千翘着兰花指,轻轻拍了拍胸口,无视上首气的哆嗦的花重立,和脸色越来越冷的花媚,接着说:“这颗心呦,可不是‘砰砰砰砰’跳吗?还有那烈王,其实也好英武的,可惜他有了王妃,那王妃啊,虽说她是个女人,不过奴家也不讨厌就是了,对了对了,差点忘了烈王身边的钟侍卫,那眉眼可是俊,就是冷了点,板着脸不理人……” 花千满目向往的回忆着五国大典,秃噜秃噜说个没完,直把里面所有的男人都评价了一番,说的口都干了,才回过神来。 再看上首那俩人,就连花媚都绷不住了,嘴角诡异的颤来颤去。 花重立抓起案几上的茶盏,猛然灌下,才气恨道:“混账!没听见你姐姐……” “父亲!”花媚厉声打断了他的话。 花重立一颤,反应了过来,改了口:“没听见太后娘娘的问话吗?那东方润可有什么过人的长处?” 花千“啊”的一声掩住了口,惊诧不已:“父亲,你……你……你竟问奴家他的……” 花重立满头雾水,听完花千后面的话,那张脸“刷”的铁青一片。 花千玉手绞着手帕,细齿轻咬嘴唇,讷讷回:“奴家……奴家没有机会看到他那hua儿,也不知道有没有过人的长……” “很好!”不待他说完,花媚抬手打断。 她整理了一番情绪,压下心头的厌恶,点了点头道:“你下去吧。” “奴家告退!”花千“咯咯”笑了几声,玉臂一伸,揽过两个小厮,转身扭起腰肢,朝着殿外走着蛇形步。 “呦,怎么不高兴了,是不是怪奴家提到别的男人了,哎呀,奴家虽然喜欢阿宣和非歌,但是对你们的心可不会变的……”花千嘴里说着,脚上的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欢快无比。 可那双妩媚的眼眸中,却是越来越冷。 他讽刺的勾起唇角,勾出一个凉薄的弧度。 出了金銮大殿,花千迅速变脸,望向北边的方向,小声嘟囔道:“也不知阿宣和非歌在做什么,有没有想奴家。” 大秦皇宫,御书房。 硕大的黄金龙椅上,战北衍一身龙袍清贵雍,一手摩挲着下巴,笑语道:“东方润这招,妙极!” 语气清朗,满含赞赏。 可说这话的时候,那双狐狸眼却一直悄悄的瞄着一旁的贵妃榻,坐姿呈现一个“时刻准备着”的状态,丝毫不敢放松,只要那榻上的人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立马弹起来! 贵妃榻上,怀胎七个多月的萧凤,挺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倚躺着,手里抓着把小瓜子,“咔嚓咔嚓”的嗑着。 她“噗”的吐出一块瓜子皮,咂了咂嘴,说:“那小子是第一次上战场吧?” “可不是……”萧非歌手中的折扇“刷”的打开,在这初冬寒凉里摇来摇去,扇着“嗖嗖嗖”的小阴风,桃花眼一挑,一派风流:“父亲和大哥都对他赞不绝口,直说……他是个鬼才。” 战北衍眯着狐狸眼,同意道:“东楚这次的伤亡只有两万,却吞了北燕的五万兵,确是鬼才!” 萧凤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叹道:“腿酸啊……” 时刻准备着的战北衍,“呼”的一下从龙椅上弹了过来,那速度,那高度…… 简直让萧非歌以为他屁股底下装了个弹簧。 大秦皇帝心疼的抓过媳妇因为怀孕而浮肿的两腿,一双批示奏折的手,就在腿上揉来揉去,捏来捏去。 萧凤坦然的接受着他的按摩,一边还伸着玉手,指挥着:“往左一点,唉唉唉……对!力道重一点!” 萧非歌“呼呼”的摇着扇子,无语的瞅了嚣张的萧凤一眼。 把一国皇帝当个奴才使唤,也就他这个妹妹好意思! 萧凤舒服的伸着两条腿,嘟嘟囔囔的说着:“等到明年开春就要生了,也不知道冷夏回不回得来。” 说完眼眸一亮,继续着她一贯的发散性思维,乐道:“不知道北烈和冷夏圆房了没有,可别老娘的孩子都会骑马了,北越的孩子都会叫爹了,北烈还是处男一枚!” 萧凤乐不可支,笑的花枝乱颤。 “唉……”两声不约而同的叹气声,自御书房门侧传来。 那里正一左一右蹲着两个门神,左边是抱着金字小算盘的莫宣,右边是呲着两颗小虎牙的战北越。 两人自进了御书房就蹲在墙角画圈圈,一副蔫了吧唧的德行,一人占了一个角,友好和睦,谁也不打扰谁。 萧凤顺着看过去,顿时来了精神,一双水灵灵的杏眼,刷刷扑闪着八卦的光芒:“北越是为了小菜板,这咱们都知道,可莫宣……你这要死不死的模样,又是为哪般?” “唉……”战北越和莫宣再叹一口气。 说起战北越,这段日子简直是生不如死,小菜板怀孕了,本来是个天大的喜事,可是那姑娘对他怨念颇深,一直对他用了**的事耿耿于怀。 孩子? 嗯,生是会生的,不过得给孩子找个爹! 秉承着这个想法的年小刀,就在四海赌坊里开始了物色“孩儿他爹”的大事,每日斜倚在二楼的横梁上,抱着胸,抖着腿,睁着又圆又大的眼睛,在一层密密麻麻的赌客中,挑来选去。 年小刀眼睛一亮,望着个一出手就是三千两的风流公子,点了点头。 身后探出个脑袋来:“这个不行,绝对不行!大冬天的还摇着个破扇子,以为自己是萧非歌呢!” 年小刀一脚踹过去,踹的他呲牙咧嘴。 忽然眼睛又是一亮,人群中一个眉清目秀的公子,甚是惹眼。 脑袋锲而不舍,再次探过来:“这个也不行,你看他那模样,长的跟花千似的,指不定就是个断袖!” 年小刀怒了,心底的小火苗蹭蹭蹭的往脑门上窜,抡起拳头毫不客气,一拳砸上那张恨的她牙根痒痒的脸! “丫的小霸王,小爷找孩儿他爹,关你屁事!” 战北越气的跳脚,瞪着眼呲着牙,捂着半边儿脸大喝道:“本王就是孩子他爹!” 年小刀飞出一个连环无影脚,在他脸上留下个鞋印后,恨恨的拍拍手,丢下了两个大字,嗤笑了一声走了。 “欠揍!” 这样的戏码每天都要在四海赌坊中演一出…… 以致于此时此刻,御书房中的战北越缓缓的抬起头,直惊的众人一哆嗦。 那脸上大大小小无数个三六码的鞋印,嗯,很清晰,鞋底的印花都清清楚楚,纹路可见。 “哎……”两人再叹了一声。 莫宣和战北越对视一眼,目光中交流了一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默契之后,沮丧的摇了摇头,继续抱着脑袋画圈圈。 萧凤以脚尖踢了踢战北衍,万分没良心的把大秦皇帝踢开后,拖着那七个月的大肚子,一个高蹦起来,“跐溜”一下蹿到莫宣身前,笑嘻嘻的问:“快跟老娘说说,谁欺负咱大秦财神啦?” “胎气!胎气啊!”战北衍惊慌失色,完全没了那万年老狐狸的淡定,嘴里连声唤着。 莫宣抬起头,双目含着晶莹的泪花,嗓音哀怨的呢喃道:“还不都是你那好姐妹,那么大一批硫磺,竟然要走了一半啊!” “不划算,不划算啊,也不知道她要去干什么,这得是多少银子啊!”他揪着胸口,心疼的直抽抽,赶紧掏出了怀里抱着的宝贝小算盘,五指如飞打的“噼里啪啦”响,越打那眼中的泪花越汹涌。 “呸!”萧凤失了兴趣,呸了他一脸唾沫星子,撇嘴道:“你管冷夏干什么呢,她可是最有分寸的!” 她扶着腰站起来,挺着肚子随口嗤道:“再说了,整天念叨着划算不划算,自从冷夏嫁来了大秦,你丫就没一次划算过!” 莫宣一个激灵,惊呆了! 他被萧凤一语点醒,开始回忆着那只母狮子来了大秦之后的情景,然后,发现…… 他果然是一次都没划算过啊! 前面那个大内秘制保胎丹就不说了,害的他没了三万两银子,一年的税利还多交了一成,这次牧天牧阳带回大批的硫磺矿藏消息,他还没来得及欢喜,就被另一个消息给震住了。 那女人居然要一半的硫磺去边关,做烟花! 他哭爹喊娘的拦啊拦,硬是没拦住,眼睁睁的看着牧天牧阳带着工匠和硫磺,雄纠纠气昂昂的走了。 自那以后,他天天晚上做梦,都是满天的小元宝,小银子,小铜币,一个一个的冲着他挥着可爱的小手,飘啊飘的飘去了边关! 他的心,在滴血啊! 莫宣顿悟了,那个女人果然就是他的克星! 啪! 一声脆响招回了莫大公子的神儿,再一看手中,闪亮亮的金字小算盘被他不知不觉,一个激动给掰成了两半! “啊啊啊……你远在边关,居然还害本公子折了金算盘!” “啊啊啊……你这个克星、瘟星、扫把星!” “啊啊啊……” 御书房中,某人怨念的嘶吼,带着颤音儿直上九霄…… “阿嚏!”帐篷中的冷夏耳根一热,猛的打了个喷嚏。 战北烈立马冲了过来,紧张兮兮的在她额头上试了试,又抓着她冰凉的手,心疼道:“是不是着了凉,染了风寒?” 冷夏翻了个白眼,笑道:“我又不是纸糊的。” 战北烈心想,谁敢说母狮子是纸糊的,但是这风寒可是大事! 他二话不说冲出营帐,一阵风样的就不见了,冷夏正皱着眉不明所以的时候,大秦战神又一阵风样的回了来,手里扯着满眼迷茫、满脸无奈的慕二。 大秦战神朝着冷夏一指,急道:“把脉!” 慕二这几日很忙,真的很忙。 自那场大战结束之后,东楚的军队伤亡亦是惨重,就像战北烈说的,东方润不过是把必败的局面,转为了惨胜罢了。 东楚士兵的素质原本就差,不说那作为诱敌被北燕尽数歼灭的一万人,光是那八万和北燕四万残兵相抗的士兵,就死了一万,伤了无数。 满营中尽是伤残,惨呼哀叫不绝于耳。 慕二是个大夫,自是见不得这些,也自发的加入到军医的救治当中。 不过,他是个神医,自然和普通的大夫不一样,那些随随便便的断手断脚小伤小患,他都是不会管的,只有真正的受了重伤,频死的士兵,他才会伸出那只高贵的患有洁癖的神医之手。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忙了整整几日没睡,方才刚刚将所有的重症治疗结束,正要睡个好觉,莫名其妙的就被战北烈给拉了来。 他无奈归无奈,怨念归怨念,既然是冷夏有事,自然不可能不管的。 然而当他撑着快要自动闭合的眼皮,呆滞的给冷夏把完脉之后,少有表情的慕大神医,那怨念已经直接的呈现在了脸上…… 眉峰狠狠的皱着,嘴唇紧紧的抿着,浅淡的眸子里写满了**裸的控诉,整个人被幽怨的情绪萦绕着,只消看他一眼,就能明明白白的了解到他的心情:烦躁! 自然了,从这表情中,战北烈也明白了媳妇应该是没事的,是他虚惊了一场,所以此时完全没有了利用价值的慕大神医,直接被他忽略了。 战北烈摆摆手,随口道:“谢了,你不是要睡觉吗?” 逐客的意思很明显。 慕二望了望憋着笑意的冷夏,再望了望满眼“都没事了你还不走”的战北烈,深吸一口气,无奈转身,迈着呆呆的步子,出营帐。 待他走了,冷夏淡淡的弯了弯唇,歪着头道:“慕二越来越人性化了,不再像初见时那么呆板。” 战北烈剑眉一挑,点头道:“是了,应该是接触的人多了,神医慕二一直独来独往,从不和人打交道,可是这段时间,一直和咱们在一起,自然会有所改变。” 冷夏对他这个改变很欣慰,她永远也忘不了初见时候,慕二周身格格不入的冷寂气息,浅淡的仿似琉璃一般的眸子中,蕴含着的无边空洞。 她将慕二当做朋友,是的,朋友,为数不多的朋友。 慕二一直以来帮了她无数次,大大小小数之不尽,她虽然依旧不知道慕二当初跟着她的原因,却也感觉的出,他完全没有恶意,没有一丁点的企图。 她正想着,就感觉旁边的人气息越来越冷,味道越来越酸。 战北烈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双鹰眸都泛了绿光,酸溜溜的说了句:“不准想别的男人!” 冷夏失笑,他阴森森的继续补充:“尤其是那个二愣子!” “唔,这是为什么?”冷夏挑着柳眉,问道。 战北烈撇撇嘴,别扭道:“老子看他不顺眼!” 冷夏没有拆穿他,她知道战北烈也是将慕二当成了朋友的,否则也不会使唤的那么不客气了,就像他使唤萧非歌和莫宣一般,因为是真心相待,没有掺杂着任何的利益因素,只是单纯的朋友情谊,所以没有那么多的顾忌,该用的时候,直接吩咐。 她倚在战北烈怀里,突然觉得上天对她也是很眷顾的,死了一次,竟然又活了过来,前世有一个乔青,今生有战北烈、萧凤,还有一些看似相交如水,实则情义深厚的人,比如慕二,再有弑天那群手下,冷夏也可以肯定,他们对她是绝对的忠心。 战北烈见媳妇难得的露出了一个名为“感怀”的情绪,搂过她问:“在想什么?” 冷夏没回答,朱唇缓缓的勾起,拽过他,猛然吻了上去。 她心里说:在想,我之幸运。 先发制人 之后的几日里,落峰关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每一片都如同青锋利刃,刮在脸颊生生的疼。地面上积了厚厚的雪,东楚的军营正好处在东麓山脉的环绕之中,地势宛如凹陷的盆地,积雪堆的更是厚重。 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的冰粒雪花,飞旋如飓,天地间一片苍茫,十步之内都看不清前路。 由着下了雪,擅打雪战的北燕再次蠢蠢欲动。 尤其上一战的伤亡惨重,更是在他们的心里烧了一把火,心心念念着给东楚一个迎头痛击! 北燕军倾巢而出,主帅兀达哈率领前锋军出发至落峰关,距离东楚军营三十里地处安营扎寨,次日下午,十万大军全部到达。 两军对峙,箭在弦上蓄势待发。 东楚的军营内,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上次以两万的代价灭北燕五万人,已经可以说是一个奇迹,这次北燕驻扎三十里外,那冲天的杀气氤氲在上空,直让他们肝胆俱裂,尤其现在大雪纷飞,可不正是连天都在帮他们吗? 东方润负手于营帐前,望着每个士兵脸上的惊惧恐慌,眼中的寂寂死灰,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丝失望的光。 东楚,从来都失了血性。 这个国家整体,就像一个方方弱冠的风流才子,他风华正茂、玉树临风,轻舞着羽扇侃侃而谈,然而当外敌来侵,他可以口诛笔伐大斥对方“卑鄙无耻之一二三”…… 却永远不会撸起袖子攥起兵戈,大喝一声“犯我国土者,虽远必诛”,举刀而上! 就在东方润暗自沉吟的时候,一个小兵跑了来,大喘着气行了礼,说道:“七皇子,宫里又……又来人了!” 东方润唇角微弯,眼中溢出丝冷意,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三日前,东方召身边的贴身太监常公公,骑着快马冲入了军营,操着把不阴不阳的嗓子,宣读完八百里加急圣旨,大意不过是首战告捷,朕心甚慰,急召回宫,面圣行赏云云。 东方润面色泰然,接了圣旨。 挂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润笑容,随后朝着身边的小兵,吩咐道:“给常公公安排个营帐,这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定要好生照料着。” 可这走,还是不走,却是不提。 常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尤其一直侍候着东方召,对这里面弯弯绕绕的曲折自然是明白的紧,尤其临行前皇上那寝食不安的模样,更是历历在目。 皇上一直以来对这个七儿子的印象,并非那么看重的,城府深沉是一码事,但是道行始终尚浅,毕竟年少。尤其这七皇子三年前异军突起,底蕴自然是单薄的,在朝中没有什么依仗,更别说根深蒂固的脉络。 而且还有个大皇子,始终如皇上所想的那般和七皇子做着对,两方斗来斗去,也没斗出个所以然来,皇上看着两人狗咬狗,心里更是放心的紧。 谁知道七皇子却是一日千里,仅过了三年,早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了。 到了此时,皇上才开始想着如何解决这七皇子。 打仗之事有老将马腾平,自然不必太过担心,就算打不赢,守住了边关就是好的,到时两国僵持着,耗费着大笔的人资物力,富庶的东楚可是一点也不惧,等到北燕撑不下这巨大的消耗了,东楚一方求和,必定能得偿所愿。 首战告捷的消息一传回朝堂,皇上就慌了! 哪曾想,这让他如鲠在喉的七皇子,竟然连带兵也有一手! 常公公的心里,瞬间已经转了一百个弯,操着把尖细的嗓子,恭敬的说:“是是,咱家还是第一次到这边关,多呆几日看看景致也不错,还是七皇子想的周到!” 这些他明白归明白,但是东方润是个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也是知道的,万一惹毛了这朝堂上的一方巨擎,直接要了他的老命,那可就不划算了。 常公公笑僵了一张**老脸,老老实实的在军营里住下了,半分微词也不敢有。 自那日之后,东方召八百里加急的圣旨,一道接一道的传来,可见那上位者心中的急切不安。 东方润笑的温软,吩咐小兵道:“带进来。” 不一会,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太监跟着小兵进了军营。 小太监自恃持着皇命,也没和他行礼,颐指气使捧着圣旨,高声宣读。 本以为这七皇子该是诚惶诚恐,立即收拾行李,同他启程…… 却见东方润不慌不忙,只微笑着说了句:“落峰关近日来落雪频频,山路是极不好走的,公公可以在此住个几日,待雪停了再回返。” 小太监闻言大怒,正要开声斥责,东方润一句话就将他堵在了原地。 “公公可是觉得军营简陋、招待不周?父皇身边的常公公却是极为满意的。” 这话落下,小太监一句也不敢多说了,常公公是个什么人,整个皇宫里可是没有不知道的,迎高踩低,一向仗着皇上的信任在皇宫里作威作福,如今这么一个主也被留在了军营里,他哪敢再说? 他唯唯诺诺的被小兵带着离开。 东方润淡淡的摇了摇头,一转身就瞧见了站在远处环抱着手臂,悠然看着好戏的冷夏和战北烈。 战北烈身披黑色披风,剑眉鹰目,轮廓凌厉,身姿挺拔,整个人望去如山河巍然。 冷夏穿着纯白的大氅,一张瓜子脸上素净无妆,清出尘,隐没在漫天的大雪中,似一轮冷月无双。 两人并肩而立,就连那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样的,锋冽中带着几丝调侃的笑意,相配的…… 刺眼。 刺的东方润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 他几步走上前,牵了牵唇角,嗓音一如既往的温润,说:“这就已经耐不住了。” “若是放任你继续留在军营……”冷夏唇角一勾,声音中含着几分鄙夷,说道:“再来几战收拢了边关将士的军心,于他可是大大的不利!” 东方润淡淡的笑了笑,感受着扑倒脸上的冰凉的落雪,冷意一丝丝渗进身体。 他轻嗤着:“也是,原本命我和皇兄一同监军,也不过是打着让我们在军营里斗个两败俱伤的主意。” 冷夏环顾满军营低迷的士气,挑起凤眸,问道:“可有退敌之策?” 东方润点了点头,沉吟道:“暂时有个想法,却不够稳妥,最好之前能牵制住北燕的大军,或者消耗他们一部分兵力。” 沉默片刻后,战北烈挑了挑剑一般的眉毛,慢悠悠的说道:“楚皇的想法……” “若是用的好了,也可以成为一把利器。”战北烈的提点到此为止,大掌一伸,搂着媳妇往营帐的方向走去。 两人雪中漫步,在地面上踩下一个一个足有小腿深的雪坑。 东方润一双空濛的眸子骤然闪过一道亮光,望着那背影缓缓摇了摇头,却是他小瞧了战北烈,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男人,如何能称得上“莽夫”。 到了下午。 东方鲁听闻了东方召八百里加急圣旨招东方润回朝的消息,再也坐不住了。 在他看来,这事绝对是因为他传回去的消息而起,大秦烈王无故出现在东楚的军营里,父皇这是要拿他问罪了! 再听闻东方润居然就直接无视了圣旨,这还不是他做贼心虚! 东方鲁顿觉机会来了,他拍案而起,大步朝东方润的营帐走去。 营帐外的小兵告知,“七皇子正在营楼上勘测地形。” 东方鲁又朝着营楼赶去,果然看见一身月白披风的东方润,负着手淡淡望着漫天飘着的雪花。 他二话不说冲过去,厉声质问:“听说父皇下了圣旨,召你回京?” 东方润冷冷一笑,并未转头,说话毫不客气:“皇兄管的未免宽了些。” “你……”东方鲁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方润,不温润,不和煦,不儒,而是直接的,冰冷的,凌厉的! 他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和东方润有几分相似的狭长眸子瞪的陡大,结结巴巴的呆立在原地:“你……你……” 不知道为什么,东方鲁却觉得,这才是东方润的该有的面目,他的本性,而那些挂在唇边的弧度,眼角眉梢的笑意,温润如清茶般的嗓音,却通通像个面具一般将他罩住,掩盖住了最真实的他。 东方润缓缓的转过头,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声音如冰:“若是没事,皇兄不妨回去营帐。” 望着他狭长的眸子里,一片冷凝的戾气,东方鲁猛然退后一步,“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又觉得自己失了面子,硬着头皮高声撂下句狠话,拂袖而去。 “你……你等着!抗旨不尊,父皇不会放过你的!” 待他走了,东方润的眼眸朝着一处隐蔽的地方扫过,耳尖微动后,狭长的眸子中一丝精光划过,其内如雾气氤氲,一片空濛。 他弯起了唇角,轻声呢喃着:“大哥,谢谢了。” 北燕的军营大帐内。 主帅兀达哈端坐在上首,一双浓黑的过分的眉毛,拧成了一团乱麻样的,粗声粗气的问道:“你确定你看见了?东楚的两个监军不和?” 探子点头如捣蒜,万分确定的说着:“绝对的大帅,咱看的清清楚楚,那七皇子和大皇子在营楼上的气氛可奇怪了!” 兀达哈那不太常用的脑子顿时运转了起来,总觉得这是北燕的一个机会! 他赶忙扯着嗓子问:“快说说,具体是怎么回事!” 探子连连点头,想了想,将他看见的描绘了出来,之后又说道:“大帅,具体他们说了啥,咱听不清晰,但是大皇子最后扔下的那句,可是清清楚楚的,他走时的动作,也绝对是充满了怨恨的,咱都看的分明!” 兀达哈一边听着,一边挥了挥手,探子识相的退了下去。 他在大帐内愁眉苦脸的思索着,总觉得这件事可以利用利用,但是到底怎么个利用法,他又实在想不出来。 兀达哈抓了抓满头倒刺一般的刚硬短发,大摇其头,不想了,明日就出兵东楚,靠着北燕的骁悍勇士,那些东楚小儿还不是手到擒来! “禀大帅,东楚大皇子手下求见。”就在这时,帐外勤务兵禀报。 兀达哈黑而密的眉毛挑了挑,大刀阔斧的朝椅子后背靠了靠,充分摆出了北燕主帅的架势,才高声道:“传!” 不多久,一个瘦弱的东楚兵被领着进了大帐,他将手中的密函举过头顶,低着头小声道:“大帅,这是大皇子命小人送来的……大皇子说,只要大帅与他合作,在战场上全力杀死七皇子,到时东楚军内一切都是他说的算……不论是割地赔款,定然给大帅一个满意。” 兀达哈撑着桌案站起身,小山一般壮硕的身躯,和对面的东楚小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兵不由自主的退了退,看着凶神恶煞的兀达哈,吓的腿肚子都在哆嗦着。 兀达哈觉得有趣,猫捉老鼠一般的朝着小兵的方向走着,一步一步走的很慢,眼中挂着狰狞的戏谑。 小兵退了两步,突然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煞白,眼里都蓄了泪,结巴道:“大大大……大帅,两两……两军交战,不……不斩来使!” “哈哈哈哈……”兀达哈仰天大笑,手中钢刀一闪…… 噗! 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一颗脑袋咕噜噜的滚落到地上,半个身子轰然倒地。 兀达哈收回染血的钢刀,犹自笑的开怀,“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哈哈哈……本帅的地盘上,从来没有这个规矩!” 兀达哈笑够了,冷哼一声,一张脸上阴森而狰狞,什么大皇子,想骗本帅,没门! 话是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却埋下了一粒种子…… 兀达哈抓了抓倒刺般的头发,对帐外的勤务兵吩咐说:“去转告各个副将,原计划的明日发兵……” 他抿紧了大嘴,道:“暂停!” 第二日,第三日…… 接连七日,大皇子的手下皆送来了密函,北燕一直没有发兵,这一暂停就暂停了七日,兀达哈的疑心也越来越轻,越来越动摇。 翌日。 东方润一身月白长衫步入中军大帐,袍袖轻扬坐入帐中主位,温如煦阳的目光扫过帐中诸人,道:“若我没猜错,明日一早,北燕就要发兵了。” 这么一个炸弹丢下来,众人齐齐一惊。 马腾平问道:“七皇子,北燕已经在三十里外扎营了七日,怎会明日突然发兵?” 东方润勾了勾唇,眼中皎如月华,道:“并非突然发兵,我已经扰了他七日,按照那兀达哈的性子,这七日已经是极限。”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干了什么,但是七皇子的话他们却是绝对相信的,尤其在经过了前面那一战之后,更是没有人会反驳他一句,当下纷纷问道:“七皇子,那咱们该怎么办?” “先发制人!”东方润掷地有声。 几个副将面面相觑,只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北燕要打来了,他们不赶紧跑也就罢了,总要做出些防御措施,可是,七皇子竟然说,先发制人? 弄了半天,还要让他们打出去? 上次能赢,完全是靠了他的战术,可是北燕再傻,也不可能在同一个计谋上被骗两次,更何况如今天寒地冻,积雪及膝,北燕已经占了大大的有利因素,这个时候还打出去…… 怎么打? 这不是找死吗? 看着他们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倒是马腾平,不愧是守关几十年的老将,想了想后踟蹰的问道:“七皇子,先发制人的确是个办法,可是咱们都没做准备,这要怎么打?” 东方润点点头,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等底下的副将们再问,东方润立起掌压下了他们欲要出口的话,直接下令。 “周平!” “末将在!” “派兵一千,潜入北燕大营附近,每隔半个时辰就敲锣打鼓、跺脚踏地,做出我军夜袭的假象,疲乏骚扰一夜!” “末将领命!” “郑英!” “末将在!” “寅时时分,五万前锋军跟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尽全力削弱北燕的军队,但是不要恋战,一旦北燕反应过来,立即佯装败退。” “末将领命!” “黄忠!” “末将在!” “待北燕倾巢出动,率兵一万,在沿路隐蔽处埋伏,骚扰燕军追击的脚步。” “末将领命!” “赵风琛!” “末将在!” “燕军必定攻营,带兵两万,竭力阻止燕军进营,一个时辰后,大开辕门,请君入瓮。” “末将领命!” “马腾平!” “末将在!” “率大军撤离,军营中的物资一律不准带,撤到楚堰江畔,摆开背水一战的阵势,和北燕大军决一雌雄!” “末将领命!” 安排结束,东方润传令子时出战,诸将对这应敌之策将信将疑,北燕是否真的因为前面的几次骚扰而放松警惕,为何七皇子笃定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要请君入瓮,东楚的军营中却不做任何的安排,并且将所有的物资留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哪怕前面都被七皇子猜中了,将北燕的十万大军给折损了几分,可是东楚的兵,依旧是打不过他们啊! 马腾平踟蹰半响,呐呐问道:“七皇子,咱们的大营……不要了?” 东方润浅浅一笑:“自然是要的。” 冷夏和慕二的秘密1 是夜子时,北燕驻扎的军营附近突然战鼓擂动,步声激昂,仿若有大军夜袭的态势。 士兵们匆忙穿上铠甲戴上头盔,举着兵器冲出营帐列队,众士兵排队立正,静候指令,眼中尽是和东楚一较高下的彪悍杀气,士气高昂! 月黑风高,大雪漫天,黑云从淡月边悄悄抹过,将天色遮的又暗淡了几分。 主帅兀达哈一只铁掌攥着精钢宝刀,山一般的身躯立于十万精兵前,嗓音粗重如钟鼓:“既然那些不怕死的等不到明天,咱们今夜就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兀达哈的仰天长笑声中,十万将士的齐喝声,铿锵有力:“是!” “报!”就在这时,一个侦察兵一路小跑着,半跪在蓄势待发的北燕大军和兀达哈身前,喘着气说:“大营方圆十里内未发现敌军踪迹。” 将士齐齐的啐了一口:“他娘的,诈胡!” 兀达哈额上青筋直跳,火把跳动的光芒映在他扭曲的脸上,他将手中的精钢宝刀朝一侧丢去,小兵急忙接住。 “回帐睡觉!”兀达哈扯着嗓子大吼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将胸口里揣着的那张密函掏出来,又反复看了几遍,半信半疑的扯着密函一角向帐子大步走去。 微弱的月光下,密函上隐约可见两行字迹隽秀的小字:“鲁为表诚意,特奉上东楚军机,东方润将于今夜子时施疑兵之计,每半个时辰做出夜袭假象,骚扰大帅夜寝。” 兀达哈原本半信半疑,但是当这骚扰持续了三次之后,他已经完全信了,东楚小儿不知从何处探得他们明日发兵的消息,所以今夜极尽骚扰之能事。 当第四次夜袭的战鼓在军营附近擂动的时候,兀达哈打了个哈欠,自榻上翻了个身,捂着大耳朵嘟囔着:“想让本帅明日没精神发兵,就能将战事再拖延个几日,想的倒是美!” 北燕的军营中,没再有一个士兵出帐,帐篷内含着浓浓睡意的叫骂声此起彼伏的响起。 “**大爷的,一晚上诈了几次胡了!” “快睡,快睡,明天杀他丫的,杀的他们哭爹喊娘!” “亏得大帅洞察先机,嘱咐咱们不用理会,差点中了东楚小儿的奸计!” 叫骂声过后,军营内一片安静沉寂,只余大片雪花扑扑落地的声响,和偶尔从帐内传出的鼻鼾声。 当东楚的副将郑英带着五万前锋军,抹了大营守兵的脖子,冲入北燕军营的时候,完全可以说是如入无人之地。 你说什么,卑鄙? 咱都敲了战鼓了,是他们不迎战啊! 东楚军来的突然,杀的北燕军措手不及,五万前锋军伤亡并不算多,几千的代价换来了北燕近三万的死伤,绝对的划算。 当北燕的士兵们反应过来的时候,郑英已经带着大军脚底抹油,拍拍屁股跑了个无影无踪。 兀达哈站在染满了血迹的北燕军营门口,攥着手中那张密函,仰天发出一声满含恨意的长啸:“东方鲁,本帅要将你碎尸万段!” 经过了上次的一战,兀达哈不再在军营中留人驻守,以防中军空虚被端了大营的悲剧再次上演。 当下点齐了兵马,全军出动,七万北燕大军沿着东楚留下的深深的足迹,一路追击而去! 北燕不愧为擅打雪战,厚重的积雪一脚踩下去足有小腿那么深,漫天飘舞着的鹅毛大雪,将前路的视线尽皆阻挡,能见度不过十步,北燕军却在这雪地中极速的穿行着,有条不紊,如履平地。 和前面走的艰难的东楚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若非有副将黄忠所带的一万军沿路设置陷阱埋伏,不断的阻断了他们的脚步,前方的五万东楚前锋,必定能被追上,剿杀! 这一万军的作用,和上次的一万诱兵是同样的功用,弃子。 有死无生的弃子…… 用他们的生命,换来了北燕的几千伤亡,和追击脚步的延缓。 此时的北燕军,已经像是一群发了疯的狼,被东楚几次三番玩弄于鼓掌之上,足以让他们心里的激愤滔了天! 这一万弃子就是他们泄愤的目标! 一片苍茫的皑皑雪地上,再也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碎肢、腐肉、血沫,在纯白的大地上染下猩红点点,他们临死前那一声声杀猪般的凄厉惨叫,在落峰关中久久不灭,随着风儿四下回荡,似一曲绝望的悲歌。 就在这人间炼狱一般的行路上,就在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中,北燕的将士终于将满腔怒火发泄了个精光。 当他们赶到东楚的营外时,正巧看到五万前锋军龟缩进了军营,厚重的辕门缓缓的闭合。 营外遍布的陷阱地坑,已经被大雪尽数淹没覆盖了,兀达哈站在营墙之下,辕门前方,眼中杀气涌动,一片狰狞阴森! 他竖起粗粝的手掌,猛然一挥,大喝道:“攻营!” 顿时,北燕军前响起战鼓轰轰,鼓声沉沉击响。 兀达哈一脚踹开正在击鼓的士兵,抢过鼓槌亲自擂鼓,粗壮的手臂挥舞着鼓槌,密急的鼓点“咚咚”传出,豪迈激烈,一声紧过一声,透出一阵阵的骁勇肃杀之气! 隆隆的战鼓轰鸣着,仿似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脚下的大地仿佛随着士兵的心在一同跳动。 只剩下不到七万人的北燕大军,被这摄人心魄的雄浑之音激起了士气,仿似疯了一般开始攻营! “冲啊!” 撞门的,攀爬的,射箭的,投石的…… 营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北燕兵仿似蝗虫一般轰然向上覆盖,行动间铠甲和兵器发出铿锵的声响,雪亮的战刀战甲在夜色下闪动着嗜血的寒芒,浓重的杀气迎面扑来。 营墙高达数丈,他们将钩锁钩梯掷上营墙,后方有大批的弓箭手断断续续的射箭掩护。 彪悍的北燕军远不是东楚军能够相提并论的,他们赤着膀子,嘴里叼着战刀,如同一只只的壁虎,紧紧的扒在营墙上,被墙上的篱笆倒刺扎的浑身鲜血,依旧悍不畏死的向上攀爬。 上方东楚的士兵已经开始手忙脚乱,只有他们才知道,现在军营里可不是七万东楚将士,而是只有副将赵风琛带领的两万兵! 两万东楚兵对战七万悍然如斯的北燕兵,早已经吓的他们裂了胆子! 赵风琛此时也是紧张不已,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头,想起七皇子派给他的任务,定要拖住他们一个时辰。 他沉定心神,挥手大喝:“放箭!” 军营墙垛口处立即飞出密集的箭雨,黑沉沉仿似狂怒的黑龙直扑攀爬中的北燕军队! 一排排密集的剑雨射下去,有的北燕兵粗糙的手掌抓住射来的箭,反手投掷上去,干掉一个营楼上的东楚兵。 有的北燕兵被箭矢猛然射下,飙洒出大片的鲜血,摔在雪地上,再也睁不开眼睛。 然而北燕的骁勇此时才看了出来,一个倒下了另一个瞬间替补上,屡倒屡上,士气高涨! 冲耳所闻,到处都是厮杀喝喊声! 北燕的士兵发了疯一样的嘶吼,那气壮山河的呐喊声,震的地面的雪都扑扑颤抖,震的这落峰关轰轰回荡,震的东楚士兵肝胆俱裂! 他们的动作越来越快,人也越来越多,直到了此时,东楚的士兵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两军之间的差距,这样彪悍的北燕军,若是在平地中对上,不用多,三个回合就能撕开他们的防线,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终于,有几个士兵攀爬上了城墙,翻过了营楼,挥起大刀就砍翻了东楚营楼上的兵,鲜血合着雪花一同洒下,漫天的血雾喷洒着。 就在这时,一桶滚烫的沸水兜头泼过去,北燕兵被沸水烫到脸上手上,瞬时起了豆大的燎泡,捂着脸惨叫着跌落钩梯,带下一溜的士兵。 赵风琛“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对着还傻愣在原地,吓得不知所措的东楚军,急忙下令道:“泼啊!快泼啊!” 紧跟着,一桶一桶的沸水疯狂的浇了下去,越来越多的北燕兵割麦子一样的齐刷刷的滚落营下,在雪地里“嗷嗷”嘶嚎着,翻滚着。 雪还在下,大片大片的雪花缓缓飘落。 不过一时三刻,营墙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一桶一桶的热水不断的浇下,让这冰层越来越厚,足有半尺。 整座营墙变的溜光水滑,反射着晶亮的光芒,成为了一座冰墙! 有的北燕士兵试着踩上营墙,没攀上两步,“滋溜”一声便滑得东倒西歪。 营楼上发出一片嬉笑声:“北燕的莽夫,上不来了吧!” 赵风琛也暂时的松了一口气,面对这滚刀肉一样的北燕军队,这视死如归的悍猛气息,他和其他的士兵一般,同样的胆寒。 幸亏七皇子想到了这样的刁钻的办法! 否则,这一个时辰能否守住,还真是难说。 “投石车!”兀达哈不愧为北燕的主帅,虽然没什么脑子,但是经验十足。 他睚眦欲裂,扔下鼓槌急令道:“发射擂石!” 营下一字排开众多投石机,巨大的石块带着冲力,在半空划过道厚重的弧线,轰然击向营墙! 冰墙的不同位置,骤然出现了几条裂缝,裂缝越来越大,蜘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蔓延着,“哗啦”一下,落下一大片冰碴。 同一时间,营墙上一边发射出排排箭雨,一边立马倒下几桶开水,补上被砸开的冰层。 趁着水还未结冰,北燕的先锋再次往营楼上射出勾索,搭建云梯,一个接一个的向上爬。 赵风琛大急,粗声粗气的喝道:“快!泼啊!别让他们上来!” 一桶桶的热水再次泼下去,奈何北燕的士兵已经有了警惕,尽皆戴上头盔,护住了头脸,以匕首扎入冰层中,缓慢却稳的向着上方移动。 营楼上继续放箭,北燕兵们蝗虫一般扑上来,一层层倒下,又一层层扑上。 冰凝的墙面上已经被染成了血红一片,墙下尸横遍地,被冰雪耀的白茫茫的血色冰墙,闪动着诡异而血腥的光芒,俨然一座修罗地狱。 营楼上的东楚兵,脸色已经惨白惨白,再看那副将,也是吓的直哆嗦,兀达哈扯着粗粝的嗓子,狂笑着大吼道:“凡是上了营楼的,每人赏五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北燕军再次被点燃了士气,竟不缓和歇息,轮番进攻,脸上发丝已被汗水沾湿,满头满身都是被沸水浇出的血泡,却仿似不要命一般朝上攀爬着! 经过一个时辰的激战,燕军再次损失了万余人,只剩下五万多的兵。 当然东楚那边也并不好受,虽说他们是守营的一方,奈何本身的素质太弱,亦是损失了数千人。 天色蒙蒙亮,挂在钩锁钩梯上的北燕兵,还未上到营楼,扛着原木撞门的士兵却空使了一肚子劲儿,一个趔趄倒了一片。 再看那军营的辕门,竟不知什么时候被从里面奇迹般的开了。 北燕兵从地上爬起来,一时愣住,转头问道:“大帅?” 兀达哈横刀立马,浓而粗的眉毛紧紧的拧着,那基本上不怎么用的脑子,再次的运转了开,这个时候,楚营却把大门打开了,有什么目的什么埋伏? 他大掌一挥,吩咐副将赛格道:“进去探探。” 赛格带着一小队人马,谨慎的入了军营。 半刻钟后,他满脸欣喜的跑了出来,兴奋的高声回禀:“大帅!军营内空无一人,末将在营楼上远眺,正见到最后几个楚兵顺着另一侧辕门仓皇逃窜!里面的东西都来不及收拾,粮草武器战甲银子都留下了不少!” 兀达哈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着:“好!好!想那东楚小儿眼见着咱们就要破营而入,夹着尾巴逃了!” 兀达哈带着大军冲了进去,眼光所到之处,片片狼藉,满地都是洒落的包袱、银两,想来是东楚军逃逸的时候,沿路掉落的,甚至都来不及捡起来,可见他们逃的多么狼狈! 北燕军一番激战之后,已经人困马疲,士气都被磨的差不多了,此时骤然放松下来,再见这满地的零碎银两,更是一哄而上,纷纷在地上争夺着,更有甚者到各个帐子里搜索,见着能用的东西就塞进怀里,土匪一样的抢掠着。 兀达哈高坐战马之上,亦是乐的找不着了北,这哪里是打仗,明明是给咱们送银子来了! 他摸着钢刺一般的寸发,大喝一声:“都住手,跟着本帅去追上那群丧家犬!” 北燕军捧着满怀的战利品,跟着兀达哈朝楚堰江那边的辕门,七扭八歪的追去。 同一时间,楚堰江边, 不到六万多的东楚军,望着滔滔滚滚的楚堰江,再听着远处军营方向传来的呐喊声,顿时瞪眼了。 本以为他们是弃了军营,朝后方东楚的边关逃命,哪曾想会是如今这个局面。 一面是冰冷的绝对冻死人的楚堰江,一下去就不可能有活路,一面是悍然追来的北燕军…… 东方润站在六万将士的面前,月白袍子随风飘荡,语声仿似叹息:“润的原意是让诸位逃命,没想到,竟变成了这么一个左右为难的局面,道歉的话润也不多说了……” 东楚军面如死灰,哆嗦着腿肚子,有的已经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东方润唇角微勾,猛然抬起头,一双狭长的眸子中,皎如星月、灿若点漆,含着几分蛊惑的意味,声音以内力远远的逼出,炸响在每一个东楚士兵的耳膜边:“将士们,如今形势千钧一发,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你们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就此一战,让北燕军也瞧瞧,咱们不只是会吟诗作对的酸儒,咱们也能为了家中老小拼上一拼!想活命的,想回家的,就和北燕军拼了!”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了一眼,不得不说东方润真是个玩弄人心的好手。 东楚的弊端就是怕死、没血性,而东方润这一招腹背受敌,激的他们不得不拼,不得不杀! 不杀可以,不杀就要死! 果然,东楚的士兵们被东方润极富煽动性的话,给点燃了希望,一个个的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他们不想死,他们家中还有亲人在等着,若是横竖都要死,那么他们就拼了! 背水一战,拼了! 所以当兀达哈带着一群被银子冲昏了头脑、斗志都已经涣散了的北燕军,乘胜追击,原以为胜利在握,对方不过是些狼狈逃窜哭爹喊娘的东楚小儿的时候…… 见到的就是满脸杀气的东楚六万兵马! 六万对五万,北燕军一时愣了,这和他们预想中的不一样! 喂,剧情不是这么演的! 他们还来不及大呼一声“上当受骗”,东楚的大军已经提着大刀嘶吼着率先冲了出去,冲的北燕军队四分五裂,骤然分散了开。 战鼓擂起,喊杀声声,惊天动地! 人在绝境之下的潜力绝对是无限的,东楚军一个个红着眼,奋勇当先的大吼着杀了起来,锐不可当! 那架势,冷夏差点以为她面前的是大秦的军队! 东楚军势如破竹,杀的北燕军队一时鸡飞狗跳,一派狼藉…… 看着一个一个的倒了下去北燕兵,兀达哈大喝着:“撤退!撤退!” 兀达哈的想法很简单,东楚兵不知道是不是打了鸡血,此时的北燕已经无心再战,也没有勇气再战了,只要鸣金收兵,迅速撤退,一旦撤回休整一番,只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东楚小儿,是绝对打不过他们骁悍的北燕勇士的! 冷夏和慕二的秘密2 北燕惊慌失措再无斗志,朝着落峰关外仓皇鼠窜。 然而东方润却没给他们机会,早在开始他已经命马腾平在这里布下了陷阱。 东楚的士兵也没给他们机会,哪怕是死,都死死的抱着北燕军的腿,他们仿佛疯了一般,豁上了一条命,身上**了一刀两刀,那手臂却是从未有过的有力! 那一直被嘲笑为无缚鸡之力的手臂,死死的拽着北燕的士兵,嘴里大喷着鲜血,双目通红的拽着他们,以性命给后面上来的同伴机会,杀了北燕兵! 这一延缓的时间,东楚这边的布置就到了,马腾平一声令下,东楚的大军一愣间,听令撤回。 同一时间,无数的机括箭弩声响起。 咔嚓咔嚓! 漫天的箭雨呼啸而来,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密密麻麻的大网,强劲的弩箭插入北燕兵的身体、头颅,一时血花四溅,人仰马翻! 兀哈达瞪着血红的眼睛,缓缓低下头看着满胸飙飞如注的鲜血,仰天发出一声哀嚎:“本帅不甘心!” 他的脸色突然之间变得无比红润,仿似回光返照一般,铜铃大的眼睛在密密麻麻的人群中搜索着,突然一亮…… 他全身上下插着满满的弩箭,一跃而起俯冲到不明所以的东方鲁身前! 在东方鲁皱缩的瞳孔中,在他惊恐的脸色中,挥舞着精钢宝刀砍翻了两侧的侍卫,一刀插进了他的肚子! 东方鲁甚至都来不及喊一声“救命”,甚至都没明白这北燕的主帅为何要杀他,就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和嘴角含笑的兀达哈一同倒在了血泊中…… 毙命。 天色终于放晴。 大雪在一番肆虐之后似乎也没了元气,只有一些细碎的雪花稀稀疏疏地飘落,渐渐的停了。 阳光裂云穿石,铺展在漫漫天地间,铺展在大片大片的血泊中,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合着江水的潮湿弥漫在落峰关的上空,楚堰江畔整个被鲜血染了个通红,血红的波涛翻滚着,唱着一曲生命的哀乐。 这一战,形势彻底逆转! 这一战,比起上次来更是惨烈! 这一战,五万前锋军伤亡数千,副将黄忠所带的一万军尽数死亡,城楼对峙再伤数千,背水一战亡魂一万余,东楚大皇子东方鲁,化为具具白骨森森! 这一战,北燕大帅兀达哈被乱箭射杀,北燕大军兵败如山倒,自燕楚开战以来的十五万大军,只剩下不到三万人,四散逃窜。 剩下的就是收尾的工作,东楚虽然赢了,却也元气大伤,十万大军仅余五万,军营中一片压抑的气氛,死气沉沉。 慕二再次加入到了救治之中,不得不说,有这个神医在军营里,确实帮了东方润一个大忙。 这日,冷夏闲得无事,坐在慕二的营帐外看他给士兵医治。 为什么是营帐外? 慕大神医的洁癖发作,直接将医德操守全丢到了楚堰江,坚决不让满身脏污伤患进他的帐篷。 冷夏坐在个小马扎上,听着士兵凄厉的哀嚎,脚尖踢了踢慕二,皱眉道:“让他别出声。” 慕二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直接连人性都抛去了楚堰江,纤长的手指一点,士兵破锣一般的叫喊立即吞进了肚子,半张着嘴发不出一点声响。 士兵的眼中满含着控诉,狠狠的瞪着两人,这唇红齿白的美少年,还有那所谓的神医,竟然这么没人性! 冷夏撇嘴,再踢了慕二一脚,介于这段日子里两人之间养成的种种默契,慕大神医立即会意,修长的指尖再次一点,士兵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战北烈和东方润到来的时候,看见的正是两人合起伙来欺负人的一幕。 战北烈那老婆奴的奴性无间隙发作,鹰眸中一片爱意宠溺,怎么看都觉得媳妇真是可爱啊! 虽然这可爱两个字用在彪悍的母狮子身上,实在是不那么合适。 战北烈和东方润这几日,虽然敌意未减,但也颇有了几分惺惺相惜,识英雄重英雄的意思,东方润那边,因为战北烈的提点,想到了用计迷惑兀达哈,更是顺手干掉了东方鲁。 虽然知道这人没安什么好心,打的是让燕楚战事胶着两败俱伤的主意,但是心里不是不感激的。 在战北烈那边,却是觉得这东方润虽然卑鄙无耻了点,阴狠算计了点,猥琐下作了点,但是战场之上,还是很有一套的,也就勉勉强强被他战神看入了眼。 再加上这战事已经打的差不多了,的确是如他预想的两败俱伤,接下来,大秦也该干点什么了。 所以这几日,二人时常在营帐中“聊天”,具体聊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那些卑鄙无耻、阴狠算计、猥琐下作的招。 东方润一身月白衣袍,温润如初,丝毫让人想不到这就是那个用整整一万楚兵做弃子的男人,心狠手辣至斯! 他瞥了眼已经昏了过去的小兵,也拖了个马扎坐下,坐的是一派优清贵,不知道的还以为坐的是黄金龙椅。 冷夏伸出手,战北烈几步走上来握住她的,大掌包住她的小手摩挲着,唇角不自觉的就扬了起来,微微蹙了眉,嘱咐道:“怎么手这么凉?雪停了,可这天却是更冷的,以后出门可要多穿点。” 那声音,含了蜜糖一般,化都化不开。 慕二嫌弃的皱了皱眉,东方润望天撇嘴,都是同一个意思:鄙视。 冷夏凉凉的刺了一句:“还是想想那东方鲁,你要怎么解释吧。” 东方润笑的温软,招来个小勤务兵,命他去斟一壶茶水送过来,眯着狭长的眸子,缓缓道:“折子由马将军写了,派兵送去了京都汴荣。” 言外之意:折子是将军写的,军营里的兵送的,关我什么事? 再说了,东方鲁的死因,东方召信不信是一回事,可这是数万的战士们数万双眼睛看见的,北燕主帅兀达哈狂性大作,临死前拼了命也要杀死东方鲁。 具体的原因? 谁知道呢,可能丫长的不顺眼。 慕二轻吐了一口气,终于将担架上的这个伤员救治结束。 他面无表情的抬起脸,语气无波无澜,冲着侯在外面的伤患,呆呆道:“下一个。” 伤患们齐齐一抖,进来了两个士兵将担架抬出去,点头哈腰的连连摆手,一边朝外小心的退,一边说着:“不麻烦神医了,不麻烦了,咱们小伤小患的,去找军医就成!” 说着,顶着满身哗哗淌血的伤口,逃也似的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开玩笑,给这慕大神医治伤,连声都不能出,没看着前面那个伙计么,刚嚎了一嗓子就被点了穴。 慕二望着逃窜如鼠的士兵,不解的皱了皱眉,思索了半响,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干脆不再想了,坐回马扎上,望着三人,发呆。 冷夏倚在战北烈肩上,食指在他的发丝上打转,问道:“最近的形势如何?” 战北烈搂着她,还没说话,东方润淡淡的嗓音已经率先响起:“听说大秦派了十五万的军队,驻扎在赤疆边界,每日沿着北燕的雪山散步。” 说起这个,直让北燕的皇帝一口鸟气憋在胸口。 自和东楚的一战之后,伤亡惨重,仅回来了三万多的将士,原本就让北燕朝中上下睚眦欲裂,更可恨的却是边关外的军报。 大秦的军队每日就在他们的雪山下面,溜达过来,溜达过去。 派人去交涉,带兵的副将好声好语的说着:“这件事,是这样的……前些日子贵国的流民跑到咱大秦的领土上,哎呦可怜的喂,没的吃没的穿,衣衫褴褛饥寒交迫,咱战神烈王菩萨心肠,最是看不得百姓受苦,当下就收容到了城里。” 那人再问:“这……和诸位在咱们北燕的边境有何关系?” 大秦副将大摇其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说道:“怎么能没关系呢!这么一大批人,穿衣服要银子啊,吃饭也要银子啊,盖房子还是得要银子啊,咱大秦再有钱,也不能充了这大头蒜不是?烈王说了,这银子贵国一定会出的,好歹也是北燕的百姓,贵国怎么可能占咱们便宜呢?” 那人踟蹰道:“这……” 副将凉飕飕的说:“就连那卑鄙无耻、阴狠算计、猥琐下作的东方润都将银子给咱们送了来,贵国绝对不会连卑鄙无耻、阴狠算计、猥琐下作的东方润都不如的,哦?” 那人顿时铁青了一张脸,气恨道:“这可是国与国之间的交涉,那你们将兵将囤积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副将哈哈一笑,搭着那人肩膀,笑眯眯道:“没错没错,咱们两国慢慢的交涉,咱们就在这等着,一旦交涉出个结果来,也省了贵国的路费,咱们拿着银子就走,多方便!” 交涉的官员将这番话禀报给了北燕皇帝,气的他一口茶噎在了喉咙里,却也没有办法。 自那以后,大秦的军队不光在附近溜达,还在附近练兵,每日的铿锵声响顺着风儿直飘进雪山以北,听的边关百姓心肝轰轰轰的颤,连带着官员和皇帝齐齐的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人家是来收钱的,也没干什么别的事,就在附近溜达溜达,练练兵,你能说什么? 就算是明摆着在威胁你,你也没话可说! 可是在这荒谬的借口下,却让北燕嗅到了危险的味道,燕楚正在交战,大秦却突然说来收银子,早不来晚不来,两边打的不可开交两败俱伤的时候,你来了。 这明显是别有所图! 这笔钱他们自然是不会给的,那流民原本是北燕的,可是此时已经进了大秦的境内,也不再当自己是北燕人,为了跑到别国的流民给钱,真当咱们是冤大头呢! 北燕态度强横,上下嘴皮一碰,直接表明:要银子?没有! 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暗暗猜测,是不是东楚和大秦私底下定了什么协议,若是两国联手,那北燕危矣! 北燕暂时停下了再派兵攻击东楚的想法,这口鸟气自然是要出,可是现在两国态度暧昧不明,还是再等等。 这一等,就让他们不怎么聪明的脑子,想出了一个招。 冷夏眉梢一挑,问道:“什么招?” 战北烈的唇角冷冷的勾了起来,言语间颇为鄙夷:“向西卫借兵。” 这下,就连一向呆滞的慕二,都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了一个不知是赞赏他们有勇气,还是鄙视他们没脑子的表情。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大奇! 二愣子也能看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了? 冷夏兴致盎然,扯了扯他的袖子,凤眸挑着,那意思很明显,是问他对这的看法。 慕二微微抿唇,歪着脑袋发呆了半响,憋出四个字:“引狼入室。” 战北烈一巴掌捂在脑袋上,连这缺心眼儿的都明白,北燕真是比缺心眼儿还缺心眼儿! 冷夏笑倒在他肩头,不可抑制,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西卫的反应呢?” 战北烈瞅着媳妇高兴,心里也乐了,答道:“暗卫回报,燕皇命人快马加鞭送了密函去西卫,卫王却只是踟蹰,还在犹豫中。” 勤务兵将茶水送了来,搬了个小圆桌,给几人斟满了茶,躬身退下了。 东方润端起一杯来,浅浅啜了口,笑语道:“是我,我也会犹豫的,若是出兵,有可能得罪了大秦,若是不出兵,则有可能放过吞下北燕的机会。” 冷夏的唇角一勾,嗓音冷冷:“吞下北燕?凭他西卫还没这个能耐!” “卫王野心勃勃、自视甚高,只要他以为有这个能耐,最后必会出兵的。”战北烈语声轻蔑,接着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北燕以为招来个盟友,实则亦是虎狼之辈,就不知这下三面受敌,要如何应对了。” 东方润却一瞬间抓住了冷夏话中的重点,若是她真是西卫的废物公主,就绝对不会是这种口吻,眉梢淡淡上扬,饶有兴致的问:“王妃方才说,‘凭他西卫’?” 冷夏也端起一杯茶,吹去茶水上浮着的茶梗,轻轻啜了口,才慢悠悠的说:“那又如何?” 这明显带有敌意的语气,让东方润耸了耸肩,心里的答案已经有了,也不愿破坏难得的好气愤,转了个话风道:“反正这次,算是北燕自取灭亡。” “不过……”战北烈斟酌了片刻,鹰眸缓缓的眯起,说着:“北燕有终年被冰雪覆盖的雪山,这么个天然的屏障,却是不好办。” 冷夏挑了挑眉,没说话。 几人又聊了一阵,到了傍晚狂风骤起,战北烈看媳妇穿的单薄,只罩了件披风,心疼的牵着媳妇回营帐。 临走时,慕二突然唤住她,眉心微微蹙着,将她带到帐子里。 冷夏等啊等,呆呆的慕二终于呆呆的说了句呆呆的话。 然而这句话瞬间让她瞪大了眼,难得的露出了一个不知是惊愣,还是好笑的表情,直愣了半响。 然后挑开帘子朝着等在外面的战北烈看了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直不起腰。 大秦战神狐疑的瞅了瞅慕二,再瞅了瞅笑的泪眼朦胧的冷夏,总觉得这两人有啥秘密,而且他还是被摒弃在秘密外的,心里…… 很不爽! 战北烈二话不说,打横将冷夏抱起来,瞪了慕二一眼,大步流星走出营帐。 一直到回了帐篷,钟苍送了饭菜进来,冷夏一边吃着,还一边忍着笑意,不时的朝战北烈瞄一瞄,眼角眉梢都带着幸灾乐祸的神色,直瞄的大秦战神毛骨悚然,鸡皮疙瘩一茬一茬的往外冒。 终于,战北烈受不了她这个心理上的折磨了,将筷子放下,正色问道:“媳妇……” “噗……”他的话还没说完,冷夏又再笑成一团,见他黑了脸,赶忙顺毛,转移了个话题,说:“那个雪山,我有办法。” 战北烈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虽然心里依旧毛毛的,也顺着她说道:“什么办法?” 算算时日牧天牧阳也该到了赤疆,冷夏将想法和他说了说,战北烈虽然依旧不是百分百的相信,却也知道母狮子是绝对不会说没把握的事的。 他的媳妇他了解,那么彪悍,那么骄傲的一个人,既然说出了口,就是言出必行。 吃过晚饭后,冷夏倚着床榻翻书看,忽然问道:“咱们什么时候走,这里也差不多了?” 战北烈也翻着本兵法,这还是前几天从东方润的大帐里顺来的,点了点头,沉吟了片刻说:“就这两日吧。” 冷夏笑的高深莫测,那笑容淡淡的挂在唇角,再次让大秦战神打了个抖。 一定要找个时间,逼问逼问那二愣子,到底给老子媳妇灌了什么药! 爷的苦 之后的两日里,大秦战神每日都在媳妇诡异的浅笑中,过的提心吊胆。 最可怕的不是即将到来的厄运,而是未知,那种好像有什么将要来临了,却就是不明所以的感觉,真是抓心挠肝的难受。 尤其是他所认为的秘密,还是冷夏和慕二两人之间的,完全的将他摒弃在外。 大秦战神从脚底板升腾起了一阵不爽的感觉,有一种被媳妇抛弃了的幽怨。 此时的战北烈可不知道,这将要到来的哪里是厄运…… 完完全全是他梦寐以求的天堂啊! 所以,这两日他别的事没有,每天就变着花样的往慕二身边转悠,至于为什么要变着花样,自然是要避开冷夏,单独从那二愣子身上着手。 在战北烈的想法中,二愣子那么缺心眼,忽悠忽悠这秘密也就套出来了。 但是他明显低估了慕大神医的呆…… 普通的呆子,傻头傻脑,忽悠忽悠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但慕大神医那是普通的呆子吗? 当一个呆子呆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和他说什么都是牛头不对马嘴的,这呆子唯一能回给你的,不过是一个迷茫中带着不解的呆滞眼神。 大秦战神这辈子还没输给过谁,当然除了冷夏,所以他愈挫愈勇,完全的跟二愣子叫上了板,丫不是跟老子装呆吗? 老子跟你杠上了! 就比如现在,战北烈和冷夏刚刚用过午膳,坐在榻上皱着眉思考着,这次要用个什么借口…… 他想的肠子都打结了,善解人意的媳妇托着腮,勾了勾唇角,自动自觉的问:“哪里不舒服?” 大秦战神立马顿悟了! 他一对剑一般的眉毛以光的速度拧成了一团,以内力将那张俊脸憋了个青紫,虚弱道:“可能是这午膳吃的有问题,胃……” “唔……昨天早晨是风寒,中午是头晕,晚上是心慌,今天早晨是血气上涌……”冷夏掰着手指一个一个的给他数,数的战北烈不住的咳嗽。 她饶有兴致的以下巴点了点他的手,凉飕飕的说:“午膳吃的有问题,捂着心口干嘛?” 铁掌瞬间下移,挪到胃上! 战北烈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脸,再次露出那大型流浪犬的哀怨眼神:“媳妇,胃疼……” 冷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她是看的明明白白的,好笑的点了点头,正色道:“那的确该去给神医看看。” 话音刚落,“咻”的一下,一道残影在空中划过,帐篷中已经没了大秦战神的身影。 战北烈一路施展轻功,风驰电掣一般的速度。 再出现时,已经冲入了慕二的帐子内,带进一股强劲的气流,拂的帐篷帘子晃了三晃。 慕二放下手中的碗筷,呆呆的抬起头。 鉴于这人昨天整整一日的来访,两人之间已经养成了高度的默契。 他极为熟练的拉过战北烈的胳膊,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搭了上去,开始把脉。 半响,眉峰微微蹙起,仰着没有一丝表情的脸,望着站在他面前的战北烈,确诊道:“没病。” 老子当然没病! 战北烈抽回胳膊,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食指一下一下的叩击着桌面,面沉如水。 慕二等了片刻,这人依旧沉默,又缓缓的执起筷子,慢悠悠的吃起了饭。 直到他饭都吃完了,发现对面的战北烈还坐在桌前,搞不明白这人的意思,无奈,只好盯着他,发呆。 勤务小兵进到帐篷收拾碗筷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么一个诡异的画面。 大秦烈王和神医慕二,一人占据着方桌一角,坐的笔直,脸对脸,眼对眼…… 大眼瞪小眼。 勤务小兵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硬着头皮迈进了帐子,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默默将碗筷收拾走。 临着出房门,狠狠的呼吸了一口,拍着胸脯一溜烟跑走了。 小兵的出现和离开,完全没有干扰到两人,四只眼珠子甚至连转都没转过。 鉴于前面几次的忽悠不成,战北烈改了策略,和慕二对峙了起来,这对峙他是最有经验的,谁先开声,谁就等于输了一半,论耐性,他自信还没人能比的过。 奈何大秦战神明显低估了对面的慕二,呆子的世界既可以说单一无色,也可以说是五彩缤纷,他们可以一个人自己发呆一整天,自娱自乐,其中尤以这个呆子为甚。 一盏茶…… 一炷香…… 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 时间就在两人的沉默对视中,悄无声息的溜走。 冷夏在营帐中左等右等,也没见到战北烈回来,不由得挑了挑眉,披上件大氅出了营帐。 黄昏时分,地面上的雪依旧厚重,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一路到了帐篷门口,侧耳倾听,里面两个轻缓却绵长的呼吸,应该是战北烈和慕二无疑。 掀开帐篷外垂挂着的布帘,入眼所见,直让她愣了一瞬。 帐内两只同时转过头,对着她眨了眨瞪的酸涩的眼睛,见她脸上哭笑不得的表情,战北烈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沉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们要瞪眼瞪到明天早晨吗? 冷夏翻了个白眼,淡淡道:“胃好了?” 战北烈面色极为自然,睁着眼说瞎话,说的一溜一溜的,“唔,有神医在,自然是好了。” 冷夏也不拆穿他,对着还呆呆坐着的那只点了点头,牵着这只回帐篷。 营帐内。 “媳妇,今天早点睡吧!”战北烈搂住冷夏的腰肢,将她整个儿的抱在怀里,脑袋枕在她肩头。 冷夏歪着头,瞧着他无精打采的模样,调侃道:“我怕你晚上再有哪里不舒服,还要去找神医。” 捏了她的腰一下,大秦战神自然不会承认,瞪了一下午的眼,这会儿眼珠子都好像要飞出来了一样。 一鼓一鼓的疼! 就在这时,门外的钟苍攥着一只鸽子进来,身后跟着狂风三人。 钟苍将鸽子递给战北烈,说道:“爷,赤疆的飞鸽传书。” 战北烈接过,取下鸽子腿上的信函,扫过一眼,眉峰顿时皱了起来,直到看完,脸上不知是气是笑,沉声道:“赤疆那边,已经和北燕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冷夏一愣,问道:“谁指挥战役?” 通常来说,主帅不在的时候,这战事是绝对打不起来的,战争可不是打群架那么简单,几万人一窝蜂的冲上去,直接开打就行,而是需要主帅坐镇指挥、排兵布阵、制定策略。 可是这大秦的主帅现在还在她身边儿坐着呢! 战北烈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眼睛更疼了。 半响才无奈的叹了口气,说:“没有人指挥,北燕和大秦都没有,是两边的士兵自发的开了一战。” 冷夏从他的怀里站起来,接过那张信函扫了一遍,轻声道:“是因为流民?” 原来此事是源于北燕对待牺牲兵将的态度。 随着战事开启,边境处的流民是越来越多,尤以这段时日为甚。 燕楚一战,北燕大败而归,燕皇闻后大怒,不问缘由,凡逃逸回国的将士一律降罪,也并未给予牺牲士兵的家属应有的抚恤。 普通的百姓之家,没了家里的男人,也就是没了顶梁支柱,再加上朝廷的态度,竟不颁发任何的抚恤政策,一时这十多万原本就因为失去亲人而心灰意冷的老弱妇孺,更是万念俱灰。 狂风抓了抓脑袋,有些想不明白,出声问道:“爷,北燕这么做,不怕引起反抗吗?” 战北烈冷冷的扯了扯嘴角,缓缓说道:“这点倒是本王疏忽了,北燕从来都是以武力振国,牧民彪悍,北燕只能以苛刻的刑罚和森严的纪律规束着,时日长久,上位者已经形成了严酷暴戾的习惯,对待百姓,但凡不顺,杀!” 冷夏摇了摇头,将手中的信函递给钟苍。 她接着道:“已经引起了反抗,平民百姓自发的静坐游行,表达抗议,北燕朝廷上的态度很强硬,不安抚,不规劝,一律镇压!有百姓开始逃亡,大批的流民朝着北燕的关外流动聚积。” 钟苍板着张生人勿近的僵尸脸,眉头蹙着,说道:“北燕竟然会阻拦流民?以前也没……” 尤其是开战之前,边关的流民越来越多,那么大数量的流民都没见北燕阻拦。 这次却派兵镇压,采取了强制性的拘捕,所有的妄图出境的流民,尽皆斩杀! 冷夏提醒道:“以前是以前,一些不能征战的老弱妇孺,留下又有什么用?可是现在不同了,大秦的军队堵在雪山门口,正管他们要着安置流民的银子。” 钟苍恍然大悟,赤疆的军队还在雪山下溜达着呢! 他们又怎么可能再让这些流民出境,岂不是正正好好的给了大秦借口。 一直没说话的闪电将信函两面儿翻了个遍,眨了眨眼,说道:“爷,这上面也没说具体是怎么打起来的。” 战北烈气恨的哼了一声:“他们倒懂得避重就轻!” 感受着他阴森森的气息,钟苍和狂风三人齐齐退后一步。 爷,这不关咱们的事啊,可不能连坐! 战北烈嫌弃的扫了四个没出息的手下一眼,撇撇嘴道:“收拾好东西,翌日一早启程。” 早上,冷夏遵循着良好的生物钟,早早的就醒了来,身侧那人却极少见的还在沉沉大睡。 好吧,瞪眼也是很耗费精力的。 冷夏难得的开始欣赏着他的睡相,战北烈一直是极好看的,轮廓深邃,五官立体,仿若阿波罗一般耀眼,这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她就深有感触。 他的睡相却可爱的紧。 那双睁开时凌厉而锋锐的鹰眸,此时闭合成一道弯弯的弧线,又黑又长的睫毛卷曲上翘,在脸颊上投下一片刷子般的阴影。 高挺的鼻梁微皱,棱角分明的唇抿成一条线,唇角浅浅上翘,带着几分满足的神色。 冷夏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腮。 他蹙了下眉,极不情愿的鼓着腮,翻了个身,继续睡。 再戳一下,再翻回来。 冷夏就这么连着戳了几次,眼见**的人眉毛越蹙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嘴巴也瘪了起来,似在睡梦中也感觉到…… 受欺负了…… 冷夏顿时被这个表情萌住了,再笑着戳了他一下,也就是自己吧,因为知道自己在身边,所以才睡的这么沉。 她的手指在他的身上点着,手下一片硬邦邦的肌肉,极有弹性。 忽然,**那人缓缓睁开了眼睛,眨了两眨,还有几分迷茫,条件反射的抓住她的手,攥在掌心里,咕哝了一句:“媳妇,别闹……” 闭上眼,接着睡了。 好吧,看来昨天那一下午的瞪眼,果然让他累极,竟然都忘了今天一早要启程。 战北烈在冷夏的提醒中,黑着一张晚娘脸,头顶一片哀怨的乌云,终于起床,准备出发。 营帐外,钟苍和狂风三人已经候着了,皆被这怨灵一般的战神给吓的一哆嗦。 闪电朝着两人飞了个眼儿:爷这是……欲求不满吧? 雷鸣朝着冷夏努努嘴:没看王妃多精神吗?绝对是一夜七次郎,被榨干了! 狂风崇拜的望着战北烈僵硬的背影:果然是爷啊! 三人齐齐握拳致意:战神威武! 幸亏这眼神交流,前面的战北烈是看不见的,否则肯定一脚将他们踹进楚堰江,妈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然后找个小角落,咬着衣角默默垂泪,爷的苦哪是你们能知道的! 东方润对几人的离去,表示了高度的欢喜,那双狭长的柳丝样的眸子,几乎弯成了一条缝,新月一般的挂在脸上。 温润的嗓音连连说着:“一路走好,一路顺风。” 听的冷夏直翻白眼,听的战北烈牙根儿痒痒。 等到慕二顶着和他同样的晚娘脸,头顶怨灵一样聚积着一片黑云,迈着睡不醒的步子晃晃悠悠的走出来的时候,战北烈的牙根儿已经痒痒到了极致。 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眼,撇开脸,不理。 冷夏瞅着二人水火不容的孩子气样,玉手摸了摸鼻子,若是战北烈知道了慕二和她说的话,会是什么反应…… 唔,真是期待! 一行人马不停蹄,再加上没有沿路各种刺杀浪费时间,仅用了五日就到达了赤疆。 众人到达的时候是中午,这边也落了雪,在地面上铺展了厚厚的一层,足有脚踝那么深。 赤疆军营内的一切和原来没有变化,即便经过了一场战事,依旧井然有序,空气中飘舞着饭菜的香气,将士们在训练场上操练,半分懈怠也没有。 整齐而振奋人心的呼喝声,直冲天际! 守营的士兵见到战北烈和冷夏回来了,齐齐行了个军礼,高呼道:“参见王爷,谋士!” 战北烈点了点头,吩咐其中的一人道:“传话,一刻钟后,所有的副将在大帐议事。” 战神和他说话了!小兵亢奋的无与伦比,顺着拐传话去了。 战北烈和冷夏去了营帐,将东西打点好。 没一会儿,七名副将排排站在了军营大案前,一个个使劲儿低垂着脑袋,就差把头塞进地缝里了,眼睛瞅着自己的脚尖,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一声都不敢吭。 战北烈望着七个后脑勺,声音冷沉:“你们也知道避重就轻了?谁教给你们的!” 不是战北烈疑心,自己的手下自己明白,这七个副将皆是老实汉子,即便是精明的冯贤立,也不会耍这种小心思,只把战事的原因和流民的惨状汇报了,却不提到底怎么打起来的。 若是没人出主意,他把脑袋拧下来当凳子坐! 七人跟着战北烈多年,从他初出茅庐还只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一直到如今稳稳的掌握了大秦的百万军权,战神名号在战场上喊出去,得有多少人吓的尿了裤子。 这被战北烈一问,立马全秃噜出来了。 战北烈点了点头,笑道:“很好,叶一晃……” 尾音拉的老长,光听那语调,也知道叶一晃要倒霉了。 郑石最是实心眼,一张胡子拉碴的大方脸上,顿时急的通红,连连说着:“王爷,叶兄弟也是好意,属下虽然擅自和北燕军动了手,可这次其实真的是事出有因。” 冯贤立嗫喏着,说道:“是,王爷,信函上一时也说不清楚,叶兄弟才帮咱们支了个招,省的王爷路上上火。” 战北烈却是知道,叶一晃心里打的小算盘,信函上说的支支吾吾,他才会急于知道内情,和冷夏火速赶了回来。 暂时跳过这一节,反正那小子他是记下了! 战北烈倚着靠背,缓缓道:“说吧,怎么回事。” 冯贤立将此事的经过缓缓道来。 原来,北燕虽然以铁血手段镇压了大部分的流民,但是依然有少数逃了出来,边关的士兵接到朝廷下达的旨意,既然镇压不行,就直接杀! 当日,大秦的将士们依旧在雪山下操练,十几个士兵结伴进山方便。 拐进了山口的时候,陡然看见一群流民,大概有几十人自雪山向下逃亡,无一不是老弱妇孺,年迈的老人,缺胳膊少腿的残疾,抱着婴孩儿的妇女,五六岁的孩童…… 他们跑到山下,一见到身着大秦兵服的人,不由得愣住了。 一时不敢上前,也不能退后。 就这么一耽搁的功夫,后面追上来十几个北燕兵,二话不说举刀就砍,面对这些自家的百姓,下手极为狠辣! 十几个秦兵还没反应过来,那边已经被杀了十几个人。 秦兵立即冲上前去,北燕的兵和东楚相比彪悍,可和大秦战北烈所带的兵比起来,也只是相当而已,更何况前些日子冷夏教过他们如何一击毙命,身手上更是厉害了不少。 他们迅速的制服了北燕兵,救下了余下的几十个流民,北燕的士兵却不愿意了。 一人虽然还被他们押着,但态度却是极为嚣张,张牙舞爪的大喝着:“这是咱们北燕的事,你们这些外人凭什么插手!” 其他人纷纷附和:“没错,识相的赶紧把咱们放了,咱们杀了这些刁民好回去复命,要不然,这个后果你们可付不起!” 于是一方非要杀,一方非要救。 十几人商量了片刻,将北燕的士兵放了回去,毕竟烈王此时不在,若是因为这件事引起了战事,可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关于那几十个流民的处置,他们的口风却是一致的,决不能眼睁睁的瞧着他们死在面前。 “妈的,你们给我等着!”北燕兵放了几句狠话,进了雪山。 他们本以为这件事就算了结了,不过是几十个流民,救了也就救了,谁知道,不过片刻的时间,他们甚至还没回到大军的阵营里,那些北燕兵带了帮手来,大喝着就冲上来厮杀了开! 交手中两边都死了几个,这下剩下的人也红了眼,互相厮杀着。 流民惊慌间尖叫着,声响吸引了大秦的军队,派出了一小队侦察兵察看,侦察兵一见这形势,立马也冲了上去。 丫的就你们人多啊! 与此同时,后面雪山上又下来了一小队北燕的兵…… 丫的以为咱没人啊! 这下全乱了! 开始还只是小数量的打斗,如此几番后,私怨成功的升级成乱斗,后来渐渐的演变为大军的厮杀。 不,这不能叫厮杀,不能叫战争…… 完全是一次无组织无纪律无预兆的大规模持械斗殴事件! 说白了,就是两边儿的士兵们,打了个群架! 冯贤立吞了口唾沫,猛的仰起头,高声说着:“爷,咱不认为自己有错!战场杀敌是一回事,一旦上了战场,面对的就是敌人、对手,不杀死对方就要被杀死的敌军!可是那些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啊!不管他们是哪个国家的,咱们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北燕的士兵残忍的屠杀!” 战北烈揉着太阳穴,淡淡的问了句:“伤亡如何?” 冯贤立刚才鼓起的胆子,顿时又缩了回去,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咱们牺牲了四百多人,伤了六千七百多……” 郑石扯着大嗓门,跟着补充:“娘的北燕也没讨了便宜,老子杀了他们两千多!受伤的更是接近一万!” 他说完赶紧朝着一直没出声的冷夏瞧去,嘿嘿笑着:“这还多亏了谋士教咱们一击毙命的手段,省了那些没用的花招,咱是一刀一个!一刀一个!过他娘的瘾!” “对!过他娘的瘾!” 制作炸弹 七个副将齐声呐喊,激动的无以复加,将见到偶像一样的目光投向冷夏,直到他们真刀真枪的和北燕兵拼了起来,才真正见识到了谋士教导的手段的强悍。 不花哨、不拖沓,利落、凌厉、一击毙命! 冷夏失笑,真是些实心思的汉子。 饶是以她雷打不动的淡定性子,被这么七个大老爷们儿**裸的崇拜眼神盯着,也不自觉的眨了眨眼,有点别扭。 大秦战神是坚决不会承认,手下落在冷夏身上的目光,让他吃醋了! 他咳嗽了一声,召回了死死黏在他媳妇身上的视线,沉声问道:“后来呢,怎么结束的?” “后来北燕那边儿人越来越多,咱们又揍了几下就撤了,他们有喀达什雪山作为天然的屏障,易守难攻,咱们……”冯贤立的眼睛闪了闪,黑黑瘦瘦的脸上泛起了微红。 他们跟着战北烈多年,不论脾性还是作战的手段,也都有几分战神的影子,霸道、迅猛、一往无前! 对于大秦的军队来说,撤退绝对算的上一个耻辱! 冷夏和战北烈却是点了点头,好汉不吃眼前亏,眼见形势逆转,已经占了便宜自然要赶紧跑! 一直没出声的冷夏,突然问道:“牧天牧阳呢?” 战北烈也想到了她那日说的办法,来了兴致,问道:“牧天牧阳可回了军营?” 本来还等着挨训的副将,一听她转了话题,心里的感激感动顿时“呼呼呼”的往上蹿,谋士真是讲义气啊! 七人暗暗的朝着她挤眉弄眼,冯贤立赶紧答道:“是,王爷走后没几日,牧侍卫就回来了,拉了一辆密封的大车,还有几个工匠,咱们问,他们只说是谋士要用的。” 想起这一茬,两人那日回到军营时,神神秘秘又满脸便秘的表情,又浮现在了眼前。 尤其他们说谋士跟着王爷去了落峰关,牧天牧阳顿时扑在大车上,连连感叹:“不在好,不在好!” 好像那车里有啥宝贝似的! 冷夏走到帐外,吩咐门口候着的勤务小兵,道:“去把牧天、牧阳叫来。” “是,谋士!”小兵行了个军礼,赶忙跑去了。 不一会儿,牧天牧阳就飞奔了过来,不待冷夏询问,他们已经满脸激动的说道:“王妃,咱们照你的吩咐,从长安调集了会功夫的侍卫,做足了准备采集硫磺,那真是一片巨大的矿藏,咱们看见的还只是外围的,再往山里的内部走,更是多!” 他们一边说着,仿佛已经看到了这大笔的硫磺变成了金子,变成了国库中的银两,变成了打仗时的军费…… 眼中兴奋的光芒一闪一闪,简直堪比爱财如命的莫宣。 冷夏点了点头,这也是因为五国的硫磺矿产太少所致,若是在前世,见着他们这没见过世面的德行,她肯定撇撇嘴,鄙夷的骂一句:“没出息!” 两人说完后,又开始一个劲儿的唉声叹气,不时地拿眼角瞄着冷夏,运是运过来了,工匠也已经找来了,但是小王妃不会真的要拿硫磺做烟花吧…… 那可是硫磺啊! 堪比金子的硫磺啊! 直接无视了他们**裸呈现在脸上的怨念,冷夏吩咐两人去城里采买需要的材料。 硝石木炭等,是用来制作黑火药的,还有装黑火药的竹筒,用来封口的粘土,以硝水浸泡过的干燥麻布,牛皮纸,茅草,这些用来做引爆的导火索,还有一些其他的材料。 牧天牧阳开始听说她要硝石、木炭,顿时蔫儿吧了,果然是做烟花吗? 但是听到后面,又不由得有几分疑惑,烟花的工序虽然繁复,却也不需要这么刁钻…… 他们还在发着呆思索,冷夏一挑眉,凉飕飕的说:“还不去?” 两人顿觉后脑一冷,阴丝丝的小风吹啊吹的,一个激灵赶紧张罗去了。 这几日北燕的边关没有一点动静。 那场士兵之间的群架直到打完了,两国的上位者才收到了消息,大秦这边战北烈如此,北燕那边同样也是如此。 即便伤亡并不大,可是意义却不同,两国之间这仇怨算是结下了,尤其是北燕,斩杀自国的逃窜流民,却被大秦的士兵制止,还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 这面子上的污点,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去的。 战北烈并未给将士们降罪,冯贤立说的没错,战场杀敌是一回事,可是那些只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不论是哪个国家的,但凡有血性的人,都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残忍的屠杀! 照他的估计,北燕刚刚在东方润的手上吃了大亏,燕楚的战事尚未停歇,这个时候又和大秦对上,必定是左右为难的。 他们龟缩在雪山屏障之后,等的,就是西卫的援兵! 西卫会否出兵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卫王和慕容哲都不是什么甘心偏安一隅的人,从上次西卫主动对大秦挑起了战争,就能看出他们的野心勃勃。 与其等到两国兵力汇集,不如大秦主动出击! 然而难就难在北燕的喀达什雪山…… 这日,冷夏找了一个偏僻的帐篷,吩咐牧天牧阳将寻到的材料搬了进去,空气中处处流动着硫磺硝石的刺鼻味道。 牧天牧阳和狂风三人照冷夏的吩咐,将东西一一归类放好,之后探头探脑的瞄着她。 冷夏唇角一勾,对他们好奇的眼神视而不见。 战北烈更是直接,一脚狠狠的踹过去,踹的他们轰然四散。 待帐篷外只剩下了冷夏和战北烈,她郑重的嘱咐道:“可能需要个几日,我出来之前,你就不要过来了。” 她可是杀手之王,对于军火枪械极为精通,全世界任何一种型号的枪支弹药,闭着眼睛都能随手组装。 更何况是这么原始的土炸弹! 虽然这个是她的老本行,她也自信这些只是小菜一碟,但毕竟也是有一定危险性的,这个可能性再低,她也要顾及到。 战北烈见她这般正色,不由得牵起她的手,皱眉问:“这个有危险?” 想起冷夏在前些日子对这个东西的描述,他更是担心,眉毛都拧成了一团,沉声道:“媳妇,不做了,咱们想别的办法,就算没有这个东西,我也能杀进北燕的老巢!” 战北烈说这话的时候,一双剑眉鹰目中,透着浓浓的、**裸的紧张和担忧,更有几分毫不掩饰的俾睨和霸气,浑然天成。 大秦战神,用兵如神,即便没有媳妇的帮忙,攻下北燕,也是迟早的事! 战北烈一方面为冷夏对他的无条件支持,另一方面更是担忧于制作这个东西的危险,哪怕是有一丝丝触及冷夏安危的可能,他都不愿尝试。 冷夏浅浅的笑起来,双臂搂住战北烈的脖子,踮起脚尖深深的吻了上去。 这个男人啊,一心希望能统一五国,给大陆上的百姓一个安定不再有战乱的日子,如今有了这样一个捷径,却也能为了那个低到不能再低的危险性,而选择一条更崎岖的路。 早在他为了胸口那个芙蓉纹身,而日夜忍耐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不是吗? 两人的唇深深的吸允着,唇齿辗转厮磨…… 良久之后,唇瓣分开。 战北烈望着她的眸子,绵绵爱意仿似能滴出水来,冷夏在他棱角分明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笑道:“没有危险,我只是怕被打扰。” 战北烈狐疑的挑了挑眉,明显的不相信,态度坚定的摇了摇头,不容置疑道:“不行!” 好吧,只好用终极杀招! 冷夏挑起眉,凉凉的说了句:“家规!” 哪知道大秦战神听见这两个字,顿时裂开了嘴角,露出两排明晃晃的大白牙,笑的骄傲又得意:“媳妇,家规十条我都能倒背如流,可没有哪一条说,王妃的话要无条件听从!” 冷夏望天,心里想的却不是这人居然破天荒的反驳了,而是…… 你一大秦战神,把那丧权辱国的家规十条倒背如流…… 至于这么骄傲嘛! 战北烈终于在冷夏的百般保证中,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半个时辰之后,才挪动了百米远的距离,回过头可怜兮兮的瞅着她,万分后悔刚才怎么就答应了呢! 那速度,那小碎步,那蜗行牛步,直把冷夏看的连连翻白眼。 母狮子仰天一声狮子吼:“走!” 大秦战神顿时化身大型流浪犬,耷拉着脑袋走了。 直到他的身影已经看不太清楚了,还能感受到那晶亮的小眼神儿,哀怨的喂! 之后的时间里,冷夏就憋在帐篷中,开始制作土炸弹,这一做就做了两天的时间。 这期间,可算是急坏了咱们的大秦战神,奈何开始答应过冷夏,绝对不进去打扰她,大秦战神一诺九鼎,答应过的事怎么也不会反悔的,所以这怒气只能在别人的身上发泄了。 首当其冲,就是悲催的叶一晃! 我地个乖乖啊 冷夏虽然是军火专家,但这极为原始的土炸弹还真是第一次做,具体能达到一个什么程度的威力无法估计,她可不敢在赤疆军营,大秦的老巢上做试验,万一一个不小心把这军营给炸毁了,战北烈还不得炸毛暴走。 未免波及无辜,他们穿过军营往赤疆最为空旷的地方走。 路上见到的士兵瞧着他们的冷大谋士一脸的灰不拉几,都捂着嘴笑的直不起腰来,谋士一直是白白净净的,好看的不得了,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狼狈的样子。 那边儿还乐着呢,被战北烈的鹰目一瞪,纷纷一抖,一溜烟儿的跑了。 开玩笑,谁敢嘲笑王爷的男人! 好吧,这句话真真是诡异的紧。 冷夏前进的步子一顿,挑了挑纤细的柳眉,望向远方一个憋屈的身影。 那人抱着脑袋蹲在一个帐篷边儿上,头上顶着一片阴影,画圈圈…… 走过路过的士兵,一个个向他投以怜悯的目光,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和他说话,经过他的时候步子一瞬间加速,飞快的从他身旁跑了过去。 好像生怕被他叫住一样。 战北烈也瞧见了,剑一般的眉毛斜斜一挑,唇角勾起个戏谑的弧度。 那看大戏的悠然姿态,那满脸的舒爽表情,充分的显示了他的好心情。 这个悲催的人,正是这几日被大秦战神拿来开刀的叶一晃。 已经快要长毛了的叶一晃,一歪头看见了远处的冷夏,沮丧的脸顿时亮了起来。 他一蹦三丈高,拔腿飞奔了过来,嘴里高声哭喊着:“恩人啊!” 然而在奔到一半的时候,又发现了她身边的抱着双臂一派悠然的战北烈,那双闪亮若星的眸子,突然就红了。 血红血红的! 叶一晃恶狠狠的瞪着战北烈,攥着双拳压住冲上去将他一口咬死的冲动,要不是兄弟我打不过你,一定把你揍成猪头! 要说这两天,简直就是叶一晃的噩梦! 早在他给副将们支了个招的时候,就预见了烈王回来肯定会整治他。 但是他心里有气啊,跑去东楚军营那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带上兄弟呢! 叶一晃想了无数个战北烈可能使出来的招,想了无数个可能的后果,甚至都做好了挨板子的准备了,哪知道,这人…… 这人…… 太贱了! 贱招!绝对是贱招! 从三日前开始,原来和他兄弟来兄弟去的将士们,突然避他如蛇蝎,只要一见着他那绝对的掉头就跑,一张张嘴巴抿的紧紧的,该死不开声。 他想和谁说句话,得到的结果定然是那人捂着嘴瞪着眼,一边大摇其头,一边小心的朝后退着。 很明显,他被孤立了! 那个人居然在全军上下发出了军令,所有的将士一律不得和他说话,一律不得搭理他! 对于一个半刻钟不说话就能憋死,一个时辰不和人勾肩搭背侃大山就浑身痒痒不舒服的话痨来说,这个绝对是最残忍的惩罚。 已经快三天了,快三天没有哪怕一只鸽子搭理搭理他! 战北烈瞧着叶一晃那抓心挠肝的憋屈劲儿,别提心里多痛快了。 叶一晃瞪了他半响,突然张开双臂飞奔着就要给多日不见的恩人一个熊抱:“恩人啊,小的我惨啊!天下第一惨啊!” 不等冷夏回话,大秦战神一只铁脚猛然踹过去,将这朝着他媳妇过来的人一脚踹了个飞,在空中留下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 望着已经没了影儿的朗朗天空,狂风三人对视一眼,默默掬了把同情泪。 兄弟,一路顺风! 几人完全的没心没肺,转头就将悲催的叶一晃给抛在了脑后,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开始试验炸弹的威力。 钟苍等人不信归不信,但是对这从未见过的东西还是秉持着一个好奇的心思,摩拳擦掌的等着看。 毕竟这可是用堪比金子的硫磺做出来的! 冷夏在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唇角浅浅一勾,声音淡淡:“唔,刚才谁说的这东西,敲人脑袋都敲不昏的?雷鸣,就你了,出来。” 这笑容清浅又温婉,然而落在众人的眼里,却诡异的紧,直笑的他们心里发毛,脚底泛凉,脑后阴冷。 尤其是雷鸣,摸了摸胳膊上刷刷立起来的汗毛,舔了舔嘴唇,讷讷的点点头。 雷鸣按照冷夏的吩咐,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竹筒的引线。 一缕青烟升起,空气中流淌着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火星顺着引线“噼噼啪啪”的燃着…… 他握着竹筒,傻不愣登的转了个头,问道:“王妃,朝哪儿扔?” 闪电几人的脑袋跟着凑上去,满脸好奇的观察着燃烧的引线。 通常一个东西被点燃后会迅速的升起火苗,可这引线不知是用什么制成,燃烧的速度极慢,“嗤嗤”声响中伴随着绚烂的火花,煞是好看。 冷夏的俏脸在一瞬间变得铁青,怒极攻心,厉声大喝:“扔出去!快!” 声音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怒! 见小王妃这般疾言厉色,雷鸣来不及想,赶紧将手里的竹筒灌注内力,远远的抛了出去…… 轰! 竹筒带着一丝绚丽的火尾,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在半空中轰然爆炸! 响声浑厚如同一个惊雷炸开在每个人的耳侧,恐怖的火浪随着竹筒的爆炸,向着四面八方席卷而出,仿若一道飓风般扩散开来,混合着蘑菇云一般的黑灰色的浓烟,将这一片天空尽数笼罩。 那让人惊心的炙热气浪,那震彻九霄的爆炸声响,那涟漪一般一**连绵席卷的呛鼻烟雾,令的众人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抑和危险! 即便是战北烈,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如今这竹筒还只是爆在半空,若是爆在地面上,又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他虽然听冷夏描述过这个画面,但是现在亲眼见到,眼睁睁的看着竹筒的爆炸,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这竹筒的恐怖! 这么想着,他吞了口唾沫,将目光转向了冷夏,眼中尽是骄傲自豪的神色,这样彪悍的母狮子…… 他何其有幸! 冷夏转过头,回以一个自信满满的傲然笑容,那张灰糊糊的小脸儿上,一瞬间变的璀璨逼人! 直看的战北烈晕晕乎乎,不知东西南北了…… 自竹筒爆炸就一直呆滞在了原地,手脚冰凉一动不敢动的钟苍几人,在背脊上的冷汗过去了之后,齐齐爆出了一句粗口。 “**娘的!” 这硫磺,值了! 雷鸣伸出颤抖的手,揉了揉发麻的脸颊,再望了望满是手汗的手心,心里一阵后怕,幸好在爆炸前扔了! 幸好,幸好! 牧阳惨白着脸,腿脚发软差点站不住。 刚才他就是把这恐怖的东西,放在手里玩具一样的,一阵抛过来,抛过去? 一片沉默中,突然响起了“嗷”的一声惊叫…… 闪电突然炸了毛,头发都竖了起来! 他被烧了尾巴一样,一个高蹦到雷鸣面前,瞪着眼睛破口大骂:“你娘的你娘的你娘的,你他娘的刚才拿这个敲老子脑袋!” 雷鸣一惊,撒腿就跑! 闪电大怒,提腿就追! 在几人中一直处于劣势,被常年欺负的好脾气闪电,在这一刻终于爆发出了无与伦比的反弹,他满脑子都是这个竹筒在他脑袋上爆炸的场面…… 那是个什么场面? 你见过炸裂的西瓜吗? 越想脸色越惨白,越想心里越气恨,闪电发了狠,追的雷鸣满场乱飞。 这要是一个不小心,老子小命休矣! 就在这时,正在操练的士兵们,皆被这巨大的声响给惊了一跳,通通跑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围着方才爆炸的中心,交头接耳。 空气中弥漫着挥之不去的火药味,七个副将捂着鼻子惊慌的问道:“王爷,发生什么事了?北燕的大军打来了?” 战北烈挥挥手,带着笑意的嗓音缓缓说道:“没事,谋士做了个小小的试验。” 副将们掏了掏耳朵,一副“咱没听错吧”的狐疑表情,一个小试验,怎么能发出那么骇人的声响。 谋士,你是把雷公电母一起邀来做试验了? 冷夏却没理会他们心里所想,整个心思都被刚才的爆炸牵引着。 她伸手揉了揉酸痛的腰背,暗暗沉吟着,如今这个杀伤力很不错,但是如果和现代的军火比起来,真的是差的太远太远了,如果能在里面加入点铁珠铁片之类的东西,那爆炸之后产生的杀伤力,应该还会再强一些。 战北烈瞧着她的动作,顿时紧张了起来,拉过她的手,大掌在她的腰际有力的揉着,问道:“是不是累了?” 冷夏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她在帐篷里一呆呆了好几天,完全做的入了迷,一动不动的,这会儿整个腰背都是酸溜溜的。 见战北烈关心,她摇了摇头,笑道:“没事,就是坐久了,腰疼。” 战北烈也想了起来,刚才光顾着兴奋了,竟然忘了媳妇这几天都没好好的休息过! 他搂过冷夏,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心疼的叹了口气,道:“都是为了我,辛苦了。” 温馨的气氛在两人之间萦绕着,不一会儿,冷夏被他搂着朝帐篷的方向走去,回去洗个澡休息。 两人如胶似漆甜甜蜜蜜旁若无人的说着情话,完全没注意到围观众人那见了鬼的神色。 冷夏和战北烈经过的时候,数万的将士齐齐将伸的老长老长的耳朵给收了回来。 “铿”的一声,快速立正! 那神情,别提多肃穆了! 冷夏狐疑的瞥了他们一眼,怎么…… 眼睛都绿了? 待两人走远了,无数暧昧的幽绿幽绿的目光“刷刷刷”的朝着他们的背影望去,众目之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地个乖乖啊! 咱们听见了什么! 副将七人终于回过了神儿,郑石惊恐的瞪着眼睛,结巴道:“说说说……谋士说什么?” 冯贤立大张着嘴,嘴里都能塞下去一个鸡蛋,神色呆滞还没回答,众将士饱含深意的起哄声已经“哇啦哇啦”响成了一片。 “听见没,做久了!做久了!” “还有腰疼啊……神勇!阳刚!威猛!” “啧啧啧……瞧咱谋士操劳的,都是为了王爷啊,断袖之爱真伟大!” 两人回了帐篷。 冷夏沐浴过后,整个人瘫软在了床榻上。 战北烈把她翻了个身,大掌落在她柔软却有力的腰肢上,给她来回揉捏着按摩。 今日那炸弹虽然只爆在半空,但是以冷夏对炸弹的研究,已经对它的威力有了基本的了解,也就不必再试了。 她闭着眼睛趴在枕头上,享受着战北烈的服务,闷闷的声音问道:“准备怎么做?” 战北烈知道她是在问,有了这个东西之后,接下来关于战争的准备。 他面色不变,沉吟了半响,沉着的分析道:“这个东西毕竟危险,一旦操作不当引起提前爆炸,或者没及时将它扔出去,甚至会伤了己方的性命,作茧自缚!而且一旦被波及到,轻则死无全尸,重则粉身碎骨,未免有失人道……” 他说完,摇了摇头,叹道:“用在战场上,并不合适。” 冷夏唇角一勾,战北烈果然没让她失望。 若是换了别人,有了这个第一件想的必定是如何运用于战场,如何用它一统五国,大开其口夸夸其谈,一副“老子天下无敌”的得瑟模样,而他却并未被炸弹的威力所迷失心智,依然能理智的分析,难得! 这个男人,是他的! 声音含着笑意,骄傲的笑意,冷夏认同道:“是了,不过用来炸炸雪山,炸炸地道,还是很好用的!” 战北烈坐在床榻边上,一边给她按摩,一边挑了挑剑眉,笑道:“想到一起去了,在雪山下炸出一条地道,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地下跃过他们引以为豪的屏障……直插北燕!” 冷夏点了点头,从背后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的腰侧,翻了个身倚在他怀里,闭着眼睛,懒洋洋的说:“雪山下炸地道,上面也总会有些动静的,雪山每日有北燕军巡逻,不如先想个办法让他们封山。” 战北烈把玩着她的发丝,满头青丝自他的手臂上流泻而下,乌黑,微凉,滑若绸缎。 “用那些硫磺可以做出多少?普通的工匠可能胜任?”他启唇问,既然冷夏命牧天牧阳从长安召集了工匠,就绝不会无的放矢。 但是这东西在冷夏告诉他之前,真的是闻所未闻,这些制作烟花爆竹的工匠,是否能做的出,是个问题。 冷夏此时已经迷迷糊糊了,声音弱的像蚊子哼哼:“其实硫磺的需求并不是最多的,那么大的硫磺矿藏,足够了。你需要多少,我就能做出多少。但是这个有一定的技术性,并不是一时三刻就能搞定的,工匠那里我要先教他们,重点是他们靠不靠得住,这个配方不能流传出去,可不是每个上位者,都会像你这么理性的。” 战北烈瞅着媳妇微微嘟着的红唇,开开合合说出来的话,语调没有一丝的起伏,仿似已经睡着了,完全是在梦中条件反射的回了他的问题。 再等了一阵子,觉得冷夏应该睡熟了,给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取过厚厚的被子盖好,掖好被角,俯身在她唇上印下轻柔却郑重的一吻,才起身,大步向外走去。 方一出营帐,大秦战神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帐外经过的士兵没有一个敢抬头看他,纷纷低垂着脑袋快速的从他身边经过,但凡过去了几步之后,再偷偷的拿眼角朝他鬼鬼祟祟的瞄着…… 那一脸的“原来如此”…… 那一脸的“没想到啊”…… 那一脸的“竟然会是这样”…… 一个个兴奋、暗爽、仿佛知道了什么皇家机密,又便秘一样的表情,简直让战北烈一头雾水,满脸问号! 他摇摇头没再多想,去找牧天牧阳问了工匠的事。 冷夏的担忧不无道理,并非所有的人都能在这威力恐怖的杀器中保持冷静,若是配方一旦泄露出去,被有心人拿来征战五国,后果不堪设想! 甚至可以说,这将是整个大陆的一个噩梦! 牧天牧阳还沉浸在炸弹的震撼中,反应都有点变慢了,听到战北烈的询问,好半天之后才竖起手掌,连连保证着:“爷,咱们找的都是在长安做了一辈子的老工匠,底细绝对清白,应该是可靠的!” 在得到了两人的保证之后,战北烈才算放了心。 剩下的就是等到媳妇睡醒,和工匠一起赶制火药了。 “原来如此啊!”一个兴奋的声音自拐角处传来,这几个字说的千回百转,里面暧昧的气息毫不掩饰的流露了出来。 极为猥琐! 战北烈的步子一顿,走近了几分,就听那声音接着说道:“咱就一直觉得王爷和谋士之间有点奇怪,咱王爷对谋士百依百顺,完全就是个小媳妇嘛!” 另一个声音响起,叹息道:“太颠覆了,以前听人说王爷是下面那个,咱是怎么都不信,这会儿事实摆在眼前,不信都不行了!”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 不知所谓! 大秦战神怒气腾腾的大步离开,才过了两个帐子,又有另一波声音传来。 “哈哈哈哈……”这声音笑的诡异:“咱谋士那小身板儿,没想到还有两下子啊,操劳的腰都疼了!这就叫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王爷那么神勇威猛的男人,被白净瘦弱的谋士压在身下,那画面,哎呦喂……” 战北烈的一张俊脸,已经不能用黑来形容了…… 他正要冲进去给帐子里嚼舌根的小兵治罪,旁边的另一个帐子中,讨论声再次传来。 “啧啧啧……所以说,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谁能想得到,咱王爷为了谋士,竟然牺牲这么大!” “这还用说,王爷和谋士之间可是真爱!” “废话!谁他妈不是真爱,好好的直的硬是给掰弯了!” 战北烈已经被气笑了,一双锐利的鹰眸危险的眯了眯,运用上内力侧耳倾听…… 这一听可不得了! 整个军营内接近十五万的将士,无一不在讨论着“直的”“弯的”“谋士上面”“王爷下面”…… 等等一切围绕着两人上下的猥琐问题! 结论一致,他是下面那个! 战北烈气的无语,仰天发出一声怒吼,随着呼啸的寒风吹遍了整个军营:“老子是上面那个!” 军营中的士兵一时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的齐齐哄道:“切……” 大秦战神:“……” 五日后,深夜。 月黑风高,狂风呼啸。 喀达什雪山上无声无息的掠进了一道道的影子,自雪山脚分散开来,一人朝着一个方向飞去,轻巧的避过了一队队巡逻的北燕士兵,沿着整座雪山迅速的穿梭游移着…… 天色渐渐转亮,直到了凌晨时分,一个个的弑天成员自雪山上下来,飞速回到了赤疆军营。 整个行动,没有一个巡逻兵发现。 冷夏眉梢一挑,问道:“完成了?” 林青回道:“是,姑娘,咱们按照你的吩咐,跟在巡逻兵的后面,在雪山的各个方位都埋伏了地雷。” 冷夏点点头,唇角缓缓勾起,扬起一个满意的笑容,说道:“很好,一旦他们换班,重新开始巡逻,只要踩到了其中的一颗地雷,就会产生连锁反应……” 巨大的爆炸肯定会引起喀达什雪山发生雪崩,大自然的力量哪里是人力可以违抗的,北燕无奈,定会暂时封山,到时候他们的地道就可以全无顾忌的开始炸了! 这几日的时间里,冷夏将火药的配方教给了制作烟花的老工匠,手把手的监管着他们制作火药。 她也没闲着,日以继夜的赶制出了一批土雷。 土雷比起火药炸弹来并非那么好用,要提前设置埋伏,需要一个时间差,除非一早就确定了敌人的路线,并且留出足够的时间来布置,否则通常是用不到的。 赤疆军营里足有十五万的将士,其中不乏其他方面的能人高手,这地道早在几天前就已经开始炸了,只是离着雪山尚远,现在北燕那边还发现不了。 一旦炸到雪山底的时候,如果北燕不封山,就肯定能听到感觉到一些细微的动静。 轰! 突然,一道剧烈的爆炸声自喀达什雪山上轰然响彻,紧跟着一声一声,一声紧似一声,仿似多米诺骨牌一般,连续不断! 轰! 轰!轰!轰……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远远的,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雪山上暴起了一片巨大的蘑菇云,黑压压的烟雾仿似一条黑龙,席卷在雪山的上空。 紧跟着喀达什雪山地动山摇,如万马奔腾般地隆隆作响! 一片一片的雪浪被土雷炸的腾腾崛起,巨大的石块在半空中湮灭,夹杂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威势惊人! 弑天等人脸色发白,头皮发麻,盯着那仿似将要毁灭一样的喀达什雪山,实在不能想象,竟然就是方才他们拎着的那一包一包的东西造成的! 那圆圆的土豆一样的东西…… 狂风等人幸灾乐祸的望着呆滞的弑天们,眉飞色舞就差击个掌了。 哼哼,咱们前些日子已经被吓过一次了,看吧看吧,不是咱们没见过世面,实在是这画面太震撼啊! 林青颤巍巍的朝着冷夏凑了凑,“咕咚”一声吞下口唾沫,小声的咕哝道:“姑娘,下次再让咱们干这么危险的事,打声招呼先啊!” 突然这么个刺激法,受不了啊! 冷夏一眼扫过去,林青舔了舔嘴唇,灰溜溜的溜回队伍里去了。 开玩笑,瞧瞧那雪山吧,彪悍的姑娘哪是他敢招惹的! 当雪山上的土雷爆完,世界方方归于宁静,突然…… 轰隆隆…… 众人只见那雪山疯狂的颤抖着,巍峨的喀达什雪山顶,轰然泄下一道十米高的白色旋风,旋风呼啸仿若雪白的巨浪,带着惊人的天地之威,滔滔滚滚飞驰而下! 一浪高过一浪,后浪吞并了前浪,疯狂的咆哮着,嘶吼着,离着老远,都能感觉到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崩引起的冰碴子,铺天盖地的刮了下来! 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山巅纷纷滚落,一颗一颗巨大的岩石也摇晃着落下。 排云逐浪,声势滔天! 望着那毁天灭地一般的纯白风暴,战北烈和冷夏皆有了几分感触,大自然的怒吼,真的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 一片白茫茫中,几团黑点疯狂的奔跑着,只一瞬就被湮没其中。 冷夏转过头,问道:“这次雪崩,北燕会损失多少人马?” 战北烈想了想,保守的答道:“北燕的军队不在雪上之上,单单巡逻的人马,估计能有数千人。” 冷夏点了点头,相信这场雪崩结束之后,北燕定不敢轻举妄动,一旦他们封山,炸地道的工作就可以继续向着雪山之下行进,到时大秦的军队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插入到北燕的大地上!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飞速的奔跑到两人身前,大喘着气禀报道:“王爷,谋士,冯副将命小的来传话,炸地道的时候发现了一些蹊跷,里面好像本来就存有一个地下的空间,他们尚不确定,请你们过去看看。” 母狮子会哭 跟着小兵到了地道的入口,冯贤立正候着,见到两人飞快的迎了上来。 战北烈望着下面黑漆漆的洞口,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王爷,谋士,是一个老兵先发现的,他家祖上是盗墓的,对于地道极为了解,刚才炸到前头的时候,隐约听到墙侧那边有轰隆的回响,猜测应该原本就有一个地下的空间。” 冯贤立一边说着,眼睛却始终落在冷夏的脸上,不自觉的就带上了几分敬畏的神色。 越看越觉得谋士深不可测,谁能想得到,这么一个白净瘦弱的少年,身体里竟然蕴藏着这样可怕的力量! 上次那惊雷一般的声响,王爷说是谋士在做试验,他们还半信半疑,哪知道试验的,竟是这么恐怖骇人的东西! 他们简直不敢想,若是这个杀器用在了战场上…… 冷夏见他那别扭的样子,一拳捶在他胸口上,极爷们儿的挑眉问:“怎么的,不是兄弟吗?” 冯贤立一愣,随即脸色一红,是啊,谋士再彪悍也好,总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谋士! 他想着不由得哈哈大笑,粗声粗气的说:“是!兄弟我糊涂了!” 战北烈唇角一勾,剑眉也跟着挑了挑,道:“走,下去看看。” 自洞口下了地道,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火药味,呛的三人连连咳嗽。 这是一条可容十余人平行的甬道,很是宽敞,既然是用来让大军通过的,炸的时候就刻意的加大了面积。 里面黑漆漆的,地面上还残余了不少的零碎火药,没有人敢取出火折子火把,好在除去冷夏之外,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几分或深或浅的内力,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也大致看的清晰。 行路中地面湿滑,不时有细小的沙砾自顶端“扑扑”落下,冷夏的一只手被战北烈紧紧的握着,身侧低沉的男音轻声细语的指着路:“小心点,这里有水,迈过去……” 头顶战北烈的衣袖遮挡着,避免她被落下的沙砾刮到,极是体贴。 看的冯贤立啧啧称奇。 一直走了近千米,就见到了郑石等其他六名副将,还有十几个身穿盔甲全副武装的老兵,是专门负责炸地道的。 其中一个老兵戴着头盔,他指着一侧的墙面,示意道:“王爷,谋士,这墙面极是厚重,若非刚才爆炸的时候,隔壁传来轻微的隆隆声响,咱们也发现不了。” 他的声音透过头盔传出来颇为沉闷,想必就是冯贤立口中的那个老兵了。 战北烈几步走上前,在墙面上“咚咚”敲了两下,声音厚实,并不像有暗道的样子。 他运用上内力静神倾听,此时再敲,就能隐隐约约的听到那边空旷的回声。 老兵解释道:“王爷,照小的估计,这边的墙面最少有五米厚。” 战北烈点了点头,墙面的那头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所在,这个空间在另一侧,和地道呈垂直方位,他们发现的时候地道已经炸过去好一些长度了,并不妨碍炸地道的继续进行。 然而在这个地方,竟然会有一个地下的空间,地道要容纳十几万的大军行进,这个空间会不会造成超出预计的事情发生,却也不好说。 既然发现了,总要知道这是个什么地方。 冷夏想了想,轻启朱唇,提议:“炸开!” 为今之计,也只有炸开了。 众人在那侧墙面前,沿着不同的位置摞积了两叠炸弹,鉴于这墙面的厚度,炸弹足足准备了二十个。 沿着来时的路退了出去,沿路顺着干燥的地面洒下少许的火药,一直出了地道口,那个老兵掏出火折子把火药点燃。 “刺啦”一声,伴随着一股刺鼻的青烟,火药绚烂烧灼,火苗向着地道的内部极速蔓延…… 只须弥的时间,地道深处巨大的沉闷声响“轰”的炸开,仿佛大地都颤了几颤,紧跟着轰鸣的爆炸声不断响彻,一股炙热的火浪扑了出来,隐约能听见石块砸落地面的铿锵声,里面浓烟滚滚,顶端的沙砾落雪一般扑簌飘扬着。 战北烈将剩下的人留在了外面,只带了冯贤立和那个老兵一同进去。 漆黑的甬道内突然闪烁出微弱的光,照亮了一方狭小的空间。 冷夏瞧着战北烈手里的一颗夜明珠,饶有兴致的挑了挑眉,慢悠悠的说:“这可不像你随身会带的东西。” 夜明珠并不大,不过一个玻璃球大小,光亮很是微弱,不过在这黑漆漆的空间内,倒是聊胜于无。 “当初从莫宣那里顺的,一堆宝贝里这个算是最小的,顺手就揣进了衣兜里……”战北烈掂了掂手里的珠子,笑道:“过了这么久,我都忘了。” 说话间前方侧墙一个狭窄的缝隙已经历历在目,炸出了一个扁形的洞口,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不少的沙石堆积在下方,上面顶端黏着几块欲掉不掉的大石,一侧的墙面皆被炸的斑驳破碎。 冯贤立瞧了半响,吩咐老兵道:“再炸一次吧,这么窄可不好走!” “不可!”冷夏和老兵同时开声。 老兵仔细打量了冷夏几眼,憨厚的开声道:“小的是因了祖上的活计,才对这些略知一二,没想到谋士也知道!” 见冯贤立不解,冷夏解释道:“这地道的承重和物理受力已接近最大,如果再在这个地点炸一次,上面落下的大石也会将洞口堵住,同一个地点若是再多炸几次,我们恐怕都要被活埋!” 冯贤立瞠目结舌,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反正谋士说什么,那都是对的! 战北烈就更是如此了,媳妇说的话无条件听从! 从斑驳的洞口朝内看去,里面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没有丝毫的光亮,是一条完全望不到尽头的狭窄甬道,仿似一条蜿蜒狰狞的长蛇,张着森森大口,吐出阴冷而腐朽的气息。 这阴寒的气息迎面扑来,顺着皮肤渗进身体,冷夏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战北烈搂着她的肩,沉声道:“里面太阴,你别进去了。” 冷夏摇了摇头,一边率先侧了侧身子,抬腿自洞口堆积的沙砾上跨了进去,一边说:“没事。” 若是战北烈一个人进去,她也是不放心的。 见她坚持,战北烈也没再劝阻,同样侧着身子迈了进去,紧跟在冷夏的身后。 进到里面,才感觉到这甬道的狭窄,不过比战北烈的肩长再宽了一点点,外面本就是三九严寒,而这里更是仿佛冷到了另一个世界,那种如同地狱里刮来的阴风,自耳边呜呜响起,仿若鬼哭夜啼。 后面冯贤立朝里面望着,战北烈和冷夏方走了几步,就已经淹没在沉沉的黑暗中,看不清晰了。 他正要进去,战北烈已经开声:“你们在外面候着吧,人多反而不好走。” “王爷,谋士,小心啊!”冯贤立想了想,将火折子抛了进去。 战北烈接住飞来的火折子,扶着冷夏,轻声道:“慢点,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一切小心。” 冷夏刚点了点头,突然耳边传来一阵“噼噼啪啪”的微弱声响,她后背的汗毛一瞬间立了起来,那种危及生命的危险预感再次蹿上了心尖儿。 战北烈也听见了这声响,那双锐利的鹰眸陡然眯起,不由自主的说:“刚才炸弹响了……” “十九下!”冷夏猛然高喝,冲着外面的冯贤立和老兵大吼一声:“快跑!” 同一时间,身后的战北烈猛然飞扑了上来,一把将她扑倒护在了怀里! 洞口处一声巨大的爆炸轰鸣在耳际,炙热如岩浆的火浪轰然砸了过来,冷夏被战北烈压倒在地上,坚实的臂膀紧紧的护着她,不留一丝的缝隙,外面澎湃的气浪,汹涌的冲击,全都被他结实如山的身躯阻挡住,再也不能伤及她哪怕一分一毫! 熟悉而好闻的松香飘进鼻翼,无端的让她感到安定。 这一刻,那耳边轰然震彻的炸雷声,那一**隆隆响起的巨石滚落声,那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模糊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人温暖的胸膛…… 不知过了有多久,声音渐渐湮灭,仿似整个世界都寂静无声了。 阴冷的风拂在身上,冷夏动了动,从战北烈的怀里抬起了头,四周漆黑一片,没有一丁点儿的光亮,她的手迅速的朝后摸着,摸到了他的胸膛,轻轻推了一下,急声问道:“你怎么样!” 上头好久都没有回答,战北烈的重量沉沉的压在她身上,她的心猛的沉了下去,高声唤:“战北烈!” 依然是沉默…… “战北烈!”冷夏从他的身下迅速的移动出来半个身子,反身抓住他的肩膀,语调急促而清厉,却含着毫不掩饰的紧张:“北烈!” “媳妇……”战北烈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低低的咳嗽了一声,缓缓说:“我没事。” 不对!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冷夏只从他的声音就能分辨的出来,他受伤了! 从未有过的慌乱占据了一向冷静的头脑,冷夏抚上他的后背,触手一片湿濡黏腻,是血! 玉手被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战北烈慢慢的爬了起来,搂过冷夏抱在怀里,沙哑的声音安抚道:“媳妇,我没事,只是皮外伤,你有没有伤到?” 一双凤眸有些酸涩,冷夏埋在他的怀里,微微摇了摇头,声音闷闷:“我很好。” 战北烈取出爆炸前冯贤立抛进来的火折子,一丝颤巍巍的火光在黑暗中亮起,两人此时才得了空望向四周的环境。 先前炸出的那个洞口,已经被巨石沙砾整个儿的堵上了,不留一丝的缝隙。 战北烈望着完全被封锁住的洞口,眉峰微皱,叹气道:“不知道外面的两个人如何了。” 冷夏摇了摇头,淡淡道:“但愿来得及跑开。” 这句话说完,也跟着叹了一口气,在她刚喊完“快跑”之后,那个漏网的炸弹就爆炸了,这其中的时间就算是战北烈都未必逃得开,更何况他们…… 冷夏闭着眼思索了一下,那炸弹应该是在即将要点燃的时候,被上面落下的大石和沙砾给埋住了,然而还有零星的火星未灭,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线再次燃了起来,才会爆的突然。 战北烈也知道两人估计凶多吉少,然而此时最要紧的是先出去。 他走上前两步,勉强运起内力一掌轰然击在巨石之上! 巨石受到冲击,猛烈的颤了颤,跟着震颤的是整个地道,一阵剧烈的震荡仿若地动山摇,一块块的沙石从头顶落下…… 战北烈本就有伤在身,此时地面骤然摇晃起来,一个倾斜撞击在墙壁上,痛的呲牙咧嘴。 他的伤势并非刚才说的那么轻描淡写,背后整个儿的被炸弹爆炸的火浪烧灼,更是波及了肺腑,不过好在他有功夫在身,身体的底子好,一向强健,才并未有什么大碍。 这个时候,身后一片火辣辣的疼,伤口刺在粗糙的墙壁上,痛到麻木。 震动只持续了刹那的时间,就停息了。 冷夏迅速的跑到他身边,柳眉狠狠的皱着,一张俏脸冷若寒霜,二话不说,一把翻过他开始检查! 微弱的火光下,战北烈整个后背都被血沾湿了,墨色的衣袍烧的焦糊一片,血肉模糊的黏在背上,凝重的深红色血液从看不清伤口的背上缓缓的溢出,蜿蜒的漫过狰狞的一片血肉。 冷夏的心顿时仿似空了一般,一片茫茫的苍凉,她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战北烈的背后,一眨不眨! 渐渐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战北烈的心里一阵发毛,正严格的秉承着家规之一,两手贴紧立正站好,等着媳妇的训诫。 他等了半响,却没见冷夏有分毫的表示,不由得悄悄的朝后瞄去。 这一瞄可不得了! 大秦战神整个儿的慌了! 他不可置信的望着冷夏的脸颊,那双清冽逼人的凤眸里,一滴晶莹的泪珠无声的滚落,漫过她白皙的脸颊,尖尖的下巴,悄然落入积满了沙砾的地面上,晕染了一圈浅浅的涟漪。 “媳……媳媳……媳妇……”战北烈手足无措,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整颗心疼的无以复加。 他几时见过这样的母狮子? 若是从前有人告诉他,冷夏也是会哭的,他肯定二话不说一把拧下那人的脑袋! 老子彪悍的母狮子会哭,开你妈的玩笑! 然而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除了震惊,除了酸疼,剩下的就是满满的甜蜜,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结结实实的充斥着心头。 战北烈一把抱过冷夏,狠狠的抱着,以几乎能将她揉进身体里的力度。 冷夏埋在他的胸前,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任眼泪一串一串的滑落。 有多久了? 多久没有哭过了? 五年? 十年? 抑或更久? 战北烈的胸前,被她的眼泪晕染的一片湿濡…… 直过了半响,她吸了吸鼻子,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恶狠狠的扯了扯战北烈的衣服,以恨声恨气掩饰着自己的窘迫:“给你包扎!” 战北烈眨眨眼,再眨眨眼,实在不理解,怎么刚才还柔情似水的媳妇,这眨眼的功夫又变成了凶悍的母狮子? 冷夏抬起依然有点泛红的眼皮,凤目一瞪,声音冷冷:“包扎!” 大秦战神清了清嗓子,丝毫不敢怠慢,一个口令一个动作,立马转过身去,等着冷夏包扎。 冷夏望着他衣袍和血肉黏在了一起的后背,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狠了狠心,沉声道:“忍着!” 话音方落,“撕拉”一声,一把将衣袍狠狠的扯了下来,连带着扯下一片焦黑的皮肉。 战北烈眉头紧锁,脸色一瞬间变的惨白,发出了一声压抑住的闷哼。 随着皮肉被撕开,猩红的鲜血霎时喷涌而出! 冷夏迅速的脱下身上的纯白大氅,再将里面的干净的衣服脱下来,两手一个使劲儿,撕成了一片一片的碎布,将其中的一块折好递给战北烈:“咬着!忍住疼!” 他的后背很多被火浪烧焦的皮肉,若是不彻底的处理好,一定会在身体里腐烂。 战北烈点了点头,微闭上眼,面无血色的站着,握着那块布,却没用。 冷夏取过他的重剑,用火折子在剑上烧了一会儿消毒,她此时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只面无表情的专心为他清理伤口,剔除背上的腐肉…… 另一边。 地道外的郑石等人骤然听见里面的爆炸声,不由得都惊了一惊。 此时王爷和谋士他们还在地道里,那炸弹的威力他们可是都见识过,这…… 待里面的声响平息,几人拔腿就冲了进去,一个个的脸上皆是急不可耐的神色,火急火燎。 郑石在众人的最前面,跑到一半,步子突然顿了下来,一双牛眼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情景…… 血…… 到处都是血…… 墙壁上,地面上,无处不是零碎的断肢血肉,混合在一片堆积的沙砾大石中,仿似世界末日一般的凄凉。 而远处一方小山一样的沙砾下,正埋着昏迷的冯贤立。 郑石飞奔过去,拍着冯贤立满是脏污的脸颊,大声呼喊:“醒醒!醒醒啊!” 冯贤立的手指微微一颤,郑石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拽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拉,其他的副将紧跟着跑过去,也帮着把他使劲儿的朝着外面拉。 然而拉到一半,他们都惊呆了,不敢置信的望着他,嘴唇微微颤抖,讷讷不能言。 冯贤立的胸口以下被沙砾给埋着,此时拉到大腿处,他们才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下肢处一条腿已经没了,还有一条腿被炸的血肉模糊,根本都分不出哪里是骨头,哪里是肉…… 郑石虎目含泪,一个大老爷们眼睛通红通红的,另外的副将们亦是如此。 突然,不知谁喊了一句:“王爷呢!” 副将们齐齐一惊,分散开在地道里寻找,冯贤立已经被炸没了一条腿,可是光他一个人的血,不会把这地道弄成这样,还有满地的残肢断臂,这…… 这不会是…… “不可能!”一声大喝陡然从地道的入口方传来,钟苍猩红的眼睛瞪着他们,一字一字的说:“不会死的!” 副将一时都说不出话,他们也不希望王爷和谋士出事,可是这地道内都找不到,地上又有这样多的血…… 他们愣愣的望着钟苍,谁见过这样的钟侍卫? 一向板着扑克脸,没有一丝表情的钟侍卫,何时曾像现在这样过? 眼睛血红,睚眦欲裂,望着他们的眼中尽是杀气,仿似谁敢说出一句“王爷死了”,不论是不是军营里的副将,不论是谁,哪怕是天皇老子他也会冲上去,照杀不误! 还有他身后的狂风三人,牧天牧阳,一向笑嘻嘻最喜欢插科打诨的五人,此时无一不是满面杀气,阴沉的气息沿着周身蔓延,仿似地狱中爬上来的恶鬼! 六只地狱恶鬼! 郑石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一张胡子拉碴的方脸上,满是惊喜:“那个地道!前面炸弹炸出来的地道!” 钟苍大步冲到他身前,攥着他的胳膊,急问道:“什么地道?” 其他的副将也想了起来,三言两语的将这事交代了个清楚,钟苍听后,直接沉声道:“炸开!” 副将一听,眼中齐齐一亮:“对!对!炸开!咱们这就炸开!” 副将们冲出去准备炸弹,顺带着送伤重不醒的冯贤立去慕二那里。 “不……不……不能炸……”一道微弱的声音传进了众人的耳朵。 正在昏迷中的冯贤立,隐隐约约听见了这句“炸开”,顿时惊醒了来,他忍着腿上撕裂的痛楚,抬了抬无力的胳膊,嘴里虚弱的说着:“不……不能炸……谋士说,炸了……这里再炸会坍塌,会……会被活埋……” 钟苍一愣,眉峰紧紧的皱着,本就冷峻的面容更是如严寒霜冻:“为什么?王爷和谋士是否无恙?” 冯贤立轻轻的摇了摇头,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说:“不知道……谋士……谋士说的,王爷和谋士应该……应该无恙……死的……死的是那个……老兵。” 冯贤立想着,他是被谋士提醒了“快跑”,既然谋士能比他们先发现端倪,王爷的功夫又那么高,两人应该就是无恙的,至多受点轻伤。 众人听闻两人无恙,不由得齐齐松了一口气。 钟苍垂下头暗暗思索着,如果这事是小王妃说的,那就绝对不能炸! 小王妃说话从来不会无的放矢,尤其这炸弹是她制造出来的,她比谁都了解炸弹的威力,有可能造成的后果。 钟苍再问:“不能炸,能不能挖?” 冯贤立回忆了一会,说道:“谋士没说……说了什么承重……物理受力……我听不懂……” 钟苍深吸一口气,能不能挖还说不准,如果真的因为他们的莽撞,让王爷和小王妃所在的那条地道塌了…… 钟苍不敢再想,只要有一丝可能,就不能拿王爷和小王妃的安危来冒险! 他一拳砸在墙壁上,砸的满手是血,疯狂的大喝道:“那他妈的咱们就什么都不能干!” 他疯狂的砸着墙壁,留下一个一个的血印…… 直过了半响,他深呼吸了几次,极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缓缓说道:“这里面是个什么情况,咱们并不知道,也许那头另有出口,王爷雄才大略定能安然无恙!” “炸地道的工作,你们安排人继续,保证王爷从其他的出口出来之后,能够第一时间做出安排!” “军营上下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所有的操练和王爷在的时候一样!” “王爷被困的消息全军保密,若是有人泄露出去一个字,以违乱军心治罪!” “……” 时间缓缓的过去…… 在这阴冷的地道内,冷夏的额头上都渗出了汗珠,她一刀一刀的亲手为战北烈将后背的腐肉剔除,如今手上没有金疮药,只能直接用她撕开的衣服布片给他包扎。 这整个过程中,战北烈自开始撕扯下衣服的时候发出了一声闷哼外,就再也没出过一声。 若不是那对紧皱的剑眉,额头上豆大的汗珠,苍白如纸的面色,和已经微微汗湿的头发,冷夏简直要怀疑,被割肉的是不是他了。 一切做完后,冷夏淡淡的呼出一口气,握住他满是汗水的大掌。 战北烈睁开眼,反握住她的玉手。 两个人刚才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对话,冷夏开始出声喊过,不过钟苍他们根本听不见,想来这个地道能传来外面的声响,却将里面的声音完全的隔住了。 这个地点的确是不能再炸了,否则后果将不堪设想。 钟苍处理的很好,安排的井井有条。 冷夏望向远处那黑洞洞的蜿蜒地道,阴冷的风带着腐气在地道中游走着,那里是一个未知的世界,是福是祸,是死亡是新生,两人完全没有一丁点的了解。 这条地道通往哪里,究竟有多大,还有没有出口,有没有食物? 还有战北烈的伤势,他的身体原本就很好,就算是没有药,也能慢慢的恢复,只是这时间就太久了! 而且若是伤口出现变化,晚上引起发烧……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目中皆是同样的神色。 两人都不是自怨自艾的人,既然已经是现在这个状况,那就一起找出一条路! 不论怎样的危险困苦,都共同承担,一切的未知,就携手解开,这其中或许有风雨,有荆棘,但是…… 也有爱! 呕 战北烈取出那个玻璃球大小的夜明珠,漆黑的甬道内顿时亮起一丝微弱的光线,就像一只萤火虫,照亮了一方浑圆的光圈。 两人就着这一丝的幽蓝光芒,谨慎的朝地道内探索着。 火折子只有一个,这个地道不知道有多长,在里面要呆多少天,不敢轻易的使用。 这不知尽头的地道中,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腐朽的味道,透着一股阴森的气息,一片寂静无声中,只有阵阵阴风一下一下的拂过,在这幽深的地道中穿行着,仿若“呜呜”鬼哭。 两人行的不快不慢,保持着适中的速度,战北烈走在前面,这样一旦有什么危险他能第一时间为冷夏挡下。 这条甬道虽然狭窄,只能容一人行走,却挖的极深,地面呈一个斜坡,越往里走,越是深入地下,越是阴冷,越是潮湿。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之后,顶端已经离着他们有两丈多高。 战北烈一边谨慎的走着,突然想起方才冷夏唤他的名字,唇角不自觉的就弯了起来,轻声道:“媳妇,你刚才叫我什么?” 冷夏无语的望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如今前路不明,生死难测,他竟然还有心思说这些。 战北烈自然是不会不分轻重的,不过那可是冷夏第一次没有连名带姓的唤他,大秦战神此时满脑子都是媳妇口中那声急切的“北烈”,甜的心里直冒泡! 冷夏连连翻着白眼,坚决不理会这人! 突然,前面挺拔高大的背脊猛然一顿。 冷夏猝不及防,一手抵到他的背上,感觉到手下的肌肉顿时紧绷了起来,浑身微微一颤,却一声都没吭。 知道是碰到了他的伤口,冷夏连忙将手收回来,刚要说话,突然凤目一缩…… 离着他们极远的地方,高余两丈的地道顶端,两点猩红的幽光时闪时现,明明灭灭好似鬼火,在这仿若浓墨的一片漆黑中,森然而诡异。 战北烈握紧了手中的重剑,忽然那幽光飞快的向着两人掠过来! 幽光来速极快,发出了扑棱翅膀的细微声响…… 战北烈铁臂一挥,“铿”地抽出长剑,临空对准猛然砍了下去! 一声厉鬼般尖细的凄厉哀鸣骤然响起,扇起一股带着死气和血气的腥风,“扑”的一声,被战北烈一剑劈成了两半,分尸于一滩血泊中。 直到此时,冷夏才看清了这东西,竟是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 “不好!”冷夏柳眉倒竖,这地道中既然有一只蝙蝠,就绝对还有其他的,这么浓重的血腥气,必然会引来更多! 与此同时,令人头皮发麻的扇翅声“扑扑”响起,远处出现了一团一团的黑影,仿若一片黑色的滚滚洪流,海浪般层层翻涌,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 尖锐的嘶鸣声极具穿透力,穿过了空气直逼冷夏的耳膜,带来一阵阵的昏眩! “媳妇,小心!”战北烈厉喝一声。 手中的重剑挥得虎虎生风,在冷夏的身前形成了一张布幔样的防护。 冷夏的一双凤眸透着凝重,唇角却无所谓的一勾,挑眉道:“咱们的食物解决了!” “什么食物?”战北烈眨眨眼,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重剑一挑一刺,就是一具尸体,蝙蝠发出一声声的尖鸣,混合着浓稠的血液“啪嗒”“啪嗒”的跌落地面。 “等着,晚上给你做串烤蝙蝠!”冷夏一边说着,一边忍受着脑中“嗡嗡”的轰鸣,手腕连连舞动。 一枚一枚的袖箭“刷刷”射出,每一箭都正中蝙蝠的要害! 顿时,大片的蝙蝠受了哀鸣和血腥的刺激,尖厉之声大作,呼啸着,盘旋着…… 这些蝙蝠比起常见的要大出一半多,一张嘴利牙森森,猩红的眼睛闪着诡异的幽光,尖尖的头部冲着两人俯冲而下! “呕……”战北烈干呕了一声,使劲儿将脑中那诡异的画面给清除掉,奋力杀着杀也杀不完的蝙蝠。 地面上的尸体已经堆积如山,断翅断爪落了满地,浓郁而粘稠的血如溪流般流淌着。 阴风萧瑟,带出一股一股的腥臊气息。 蝙蝠一波接着一波,一片密密麻麻的黑云铺天盖地的袭来! 冷夏杀着周遭无处不在的蝙蝠,突然凤眸一凝,望向远处…… 那里高高的地道顶端,倒吊着一只敛翅的巨大蝙蝠,比起这些正在斩杀中的更要大出一倍,如一只幼鹰,诡异的猩红眼珠静静的望着这边的战况。 凤眸中一丝精光闪过,冷夏大喝一声:“让!” 两人之间极端的默契,让战北烈想都不想,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侧身避让…… 一枚袖箭贴着他的耳侧呼啸着飞过,直袭顶端那只蝙蝠的要害! 蝙蝠收敛的翅膀猛然大张,如一把巨大的团扇,呼扇着躲开了要害,袖箭轰然钉入它的翅膀! 吱…… 蝙蝠发出了一声冲天的尖鸣,声音凄厉响彻了整条地道…… 蝙蝠群再次疯狂了,狰狞的咆哮着,露出一颗颗尖利的森森巨齿,张牙舞爪的朝着两人攻击着,黑色的翅膀带着腥风抽打在两人的身上。 箭势汹汹,那只蝙蝠被袖箭的力道冲的凌空倒卷,“啪”的一下重重的掉到了地上。 然而还来不及再飞起,再一枚袖箭紧追不舍,再次呼啸着袭去! 嗤! 微弱的声响在冷夏的耳中却如同仙音一般美妙,袖箭正中蝙蝠的头部,贯穿而入! 冷夏昂着头颅,望着远处那蝙蝠首领的尸体,声音清冽:“就烤这只最大的!” 一片冲天的血光中,蝙蝠群失了首领,彷徨失措的在上空盘旋着,乱哄哄的嘶鸣后突然飞走了一只,紧跟着,越来越多的蝙蝠向着道路的两侧仓皇逃窜…… 片刻后,地道中只余一身血腥的战北烈和冷夏,守着满满堆积如山的蝙蝠碎尸。 战北烈这时是真的要吐出来了,尤其想着方才媳妇那话,小心的瞄了瞄她的神色,竟然看到了几分…… 认真! 大秦战神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吞了吞口水,扯住冷夏的袖子赶忙越过满地的蝙蝠尸体,生怕晚了一步,真被彪悍的媳妇给串起来烤了。 冷夏唇角一勾,跟着他继续朝前走着,忽然眯了眯眼眸…… 战北烈背后刚包好没多久的伤口,再次裂开了,大片的血晕染了白布,极是狰狞。 冷夏猛然拽住前面那人,再看他的面色,竟是苍白一片,额头上滚落着大滴大滴的汗珠,她心尖儿一紧,这人,是怕自己担心吧,才一声不吭,转移注意力。 战北烈干咳了一声,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紧张道:“媳妇,我真的没事!” 不打自招! 战北烈说完简直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这句话说出来,可不正是代表着他有事嘛! 大秦战神的气势在冷夏清冷而危险的目光中,越来越弱,越来越弱,完全缩到了脚后跟。 他可怜兮兮的伸出手指,试探着戳了戳冷夏的胳膊,委屈道:“媳妇……” 冷夏冷哼一声,越过战北烈,率先走在了前面。 其实她并非生气战北烈隐瞒,而是心疼他因为怕自己担心,伤口裂开了也死死的忍着,心里虽然不生气,表面却坚决不能摆出一个好脸色,省的他再受伤了,还是和刚才一样隐瞒着。 两人走了一阵子,终于将那满满的蝙蝠和血泊给抛在了身后。 虽然蝙蝠飞走了,可是二人心里的警惕却一点也没少,刚才的蝙蝠还只是这里的生灵对突然闯入者的一种自卫,除去蝙蝠,还有没有别的生物? 除去这里的原住民,还有没有陷阱暗器? 就算这些都没有,这仿佛要走到天荒地老的甬道,该死的走也走不完,好像没有尽头。 还有食物,水,这些都没有的情况下,他们能撑多久? 甚至战北烈的伤口,刚才就已经裂开了,如果严重了再引起感染,引起发烧又怎么办? 黑暗潮湿的地道内,冷夏的心里仿佛一团乱麻,纠缠了无数的结,却总也找不到终结的线头,每一步,皆是沉重。 蜿蜒的甬道开始出现了岔口,冷夏和战北烈站在三岔中心,远望着三条道路。 三条路看上去没有什么不同,皆是和方才同样的地道,只是宽阔了少许,能容两个人并肩而行,里面一片黑漆漆的,似是一个黑洞,一眼望不到头,含着无限的阴森气息。 冷夏感受到身侧那人,鬼鬼祟祟的瞄着自己,一副想说话又怕自己生气的模样。 她板着脸,淡淡道:“走哪边?” 提起正事,战北烈的面色也变得肃然,他皱了皱眉,伸出手往北面指了指,沉声道:“咱们是从赤疆进来的,这地道应该和北燕有关无疑,就往北燕的方向走。” 冷夏也是这个意思,点了点头,谨慎的朝北面的岔路走去。 地道内阴风呼啸,冷夏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想着那人如今受了伤,即便是有内力身子也是虚弱的紧,不由得蹙了蹙柳眉。 大秦战神抓心挠肝儿的难受,他还以为冷夏跟他生着气呢,完全不知道她也正担心着自己。 战北烈跟在冷夏的身边儿,见她步子放慢了少许,小心翼翼的没话找话:“媳妇,是不是累了?” 冷夏沉默。 战北烈咂了咂嘴,过了会儿,又问:“媳妇,你饿不饿?” 这话落下,战北烈再次想起了那胎死腹中的烤蝙蝠,脑海中顿时出现了一副画面。 冷夏坐在满是蝙蝠尸体的地面上,一把抓起那只蝙蝠首领,开始拔毛放血,伸手将他的重剑取了去,剑尖一挑,没了毛的蝙蝠就被串在了剑身上。 然后抬起一张阴森森的俏脸,咧了咧嘴角,露出两排细致的牙齿,缓缓问道:“你要吃翅膀还是胸脯?” 战北烈猛的打了个寒颤,赶紧摇了摇头,将脑中那诡异的画面给摇飞。 他继续没话找话,不自觉的就问了出来:“媳妇,刚才那蝙蝠是个什么品种?” 冷夏继续沉默。 身侧的人半天没言语,就在战北烈以为她不会再理会的时候,正想着再找一个话题,凉飕飕声音从侧面传来。 “光看我是不认识的,烤一串尝尝也许知道……” “呕……”战北烈一个趔趄,扶着墙脸色苍白的干呕,也就没发现前面的母狮子,嘴角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忽然,他剑一般的眉峰倏地皱起,大掌在墙面上缓缓的抚摸着。 手下的触感凹凸不平,却并非前面的墙壁那般粗粝,而是仿佛刻什么一样,也许是字,也许是图腾。 战北烈唤住冷夏:“媳妇,等等,这里有东西!” 他将手中小小的夜明珠朝着墙壁靠了靠,土灰色的墙面上顿时被晕染了一圈浅浅的光晕,显现出了刻在上面的字。 擅入者死! 四个大字清晰的刻在粗粝的墙壁上,龙飞凤舞铁画银钩,印刻的力道极重足有半寸,比比划划中,毫不掩饰的透着一股浓郁的死气和凛然的煞气!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目中皆透出了几分凝重,再朝墙壁看去。 越来越冷了,这里不是外面那种冰天雪地的风寒,而是一种仿似从地狱传来的阴冷,凛冽的风吹拂在脸上不算刺骨,却仿佛渗进了骨头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战北烈给冷夏将大氅再紧了紧,嘱咐道:“别再染了风寒。” 冷夏翻了翻眼睛,她就染过一次风寒,是上次淋雨看烟花的那夜,第二天就好了,却被这人记了这么久! 本来这事对她来说,就是个耻辱,丢人丢到古代了! 这会儿战北烈又提了出来,虽然知道他是关心,也不由得恨的牙根儿痒痒。 随着两人的脚步缓缓移动,夜明珠一点一点的自“擅入者死”掠过,旁边的雕刻也缓缓的显示了出来。 这是一幅巨大的壁画,夜明珠的光亮并不能将壁画完全的映照出。 战北烈取出火折子,“噗”的一声,随着火苗的冉冉升起,地道内霎时一片光亮,也让两人看清了这整整沿袭了几仗高的墙面的壁画。 上面雕刻的是一个祭台,祭台一侧罗列着种种滴着血的刑具,上方一柄巨大的斧子落在半空,斧刃上沾染着块块血肉,台子上躺着的人大张着嘴,眼眶突出,满脸的惊恐和无助,而祭台之下是大片浓厚的鲜血,一块块被腰斩的尸体凌乱的躺着。 这壁画雕刻的极为精致,甚至连上面尸体上的纹路都清晰可见,用色鲜明而艳丽,呈现出诡异的光泽。 寂静阴冷的地道内,沉重而压抑的气息向着四肢百骸袭来,缓缓的遍布全身。 战北烈和冷夏蹙了蹙眉,继续朝前走着。 冷夏突然戳了他一下,出声道:“腰斩是死的最没有痛苦的,一下就玩完,完全没有感觉。” 战北烈极认真的点了点头,应道:“唔,看着没人道,其实对于死囚来说,是最为人道的死法。” 他接着道:“其实媳妇你杀人也是极为人道的,一击毙命,不会让人有更多的痛苦。” 战北烈这个马屁顿时拍的杀手之王浑身舒爽,尖尖的下巴一扬,仰起傲然的小脸儿,凤眸璀璨:“那是自然!” 第二幅壁画是以一种赤红色的颜料绘制,触目所及遍布熊熊烈火,真实的仿似大火就燃烧在眼前一般,其内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伸出了瘦骨嶙峋的焦黑胳膊,通身被大火烧灼着,即便看不清面容,也能感受到那人痛苦的神色。 冷夏再戳,问道:“你被那炸弹的火浪扑到后背,是个什么感觉?” 战北烈想了想,忽然觉得这是个机会,顿时苦下了脸,可怜兮兮的说:“媳妇,疼!” 果然,冷夏的面上现出了几分紧张,扯住他的袖子:“哪里疼?是不是伤口出了问题?” 战北烈的一双鹰眸,再次变成了大型流浪犬的萌眼神:“哪里都疼。” 冷夏在他后背检查了一番,刚才因为砍杀蝙蝠而扯开的伤口,此时已经没再流血了。 她不解的呢喃着:“怎么会这样,会不会是地道里有毒?还是……” 这话说到一半,一眼瞧见战北烈使劲儿装弱却总也掩饰不住欣喜的表情,冷夏眨了眨眼,一脚踹过去,继续朝前走着。 第三幅壁画是一个蛇窟,无数色彩斑斓的毒蛇密密麻麻的盘踞着,蛇身蜿蜒转折,眼睛泛着幽绿的光泽,猩红的舌头吐着信子,极为狰狞,蛇群中一条巨大的毒蛇正吐出一块白茫茫的骨头。 战北烈跟上去,笑眯眯的说:“这个和上次东方鲁用的招差不多啊!” 冷夏舔了舔嘴唇,一脸向往:“不知那蝙蝠肉是个什么口感,不过蛇肉就好吃的多了!” 战北烈:“……” 第四幅壁画是一个巨大的油锅,滚开的热油汩汩冒泡,溅出几滴油星子,油锅里一个被煮的白骨森森的骨架依然保持着向外爬的姿势,趴伏在油锅的边缘。 第五幅,万箭穿心。 第六幅,活埋。 第七幅…… 一幅幅的壁画,无一不是人类各种恐怖的死法,仿佛一个诅咒,一个警告。一个预言…… 哪怕是地狱,一起闯 冷夏望着眼前的石门,这座石门是由赤红的砖石打造,色泽异常瑰丽,和周遭土灰色的粗粝石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被猩红的血液浸染了一般。 她和战北烈在地道内行进了不知多少时间,那片雕刻的满墙的壁画后,紧跟着的还是同之前一模一样的漆黑甬道,蜿蜒幽深,路途上再也没有见到活物,没有食物,没有水,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样的环境下,他们机械而警惕的走着一步一步,连意识也出现了盲点,也许是几个时辰,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 最后见到的就是甬道的尽头,这座石门。 这座仿佛通往地狱的入口。 石门后不知是什么,完全的未知,冷夏转头望着战北烈因为极度疲累而苍白的脸,因为缺水而干裂的唇,还有那双始终锐利如初的鹰眸,缓缓的牵起了唇角。 冷夏知道自己如今的状态差不了多少,应该也是同样的狼狈,衣袍上黏着干涸的血迹,头发散乱周身遍布脏污。 然而战北烈忽然伸出手掌,猛的压在她的脑后,狠狠的,狠狠的将他的唇覆了上来! 两张干燥的唇相接的一瞬,两人皆微微的颤抖了一下…… 战北烈的舌尖在她的唇线上反复的描绘,那湿濡而温热的感觉沿着唇渐渐的游走到周身,冷夏毫不吝啬的回吻着,双唇开启,舌尖在对方的口腔内游走,游走遍每一个地方,吸允着对方的气息。 尽情的传递着,索取着,奉献着…… 这不仅仅是接吻,这是灵魂上的契合! 这是在面对未知的风雨时,相互依偎取暖,给予对方爱和力量的方式! 良久之后,战北烈松开了冷夏,额头相抵,唇齿相依,鼻息相闻。 战北烈沙哑的声音透过唇齿直直的撞击到冷夏的心间,一字一字铿锵有力:“媳妇,哪怕是地狱,我们一起闯!” 冷夏没说话,望着他的一双凤目,璀璨逼人! 她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和战北烈同生共死的决心,伸出纤细的素手抵在沉重的赤红石门上。 缓缓的推开…… 随着石门发出一阵“轰轰”挪动的声响,一股腐朽的死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封闭的石室,十丈见方,四面墙壁上皆镶嵌着和这座一模一样的赤红色石门,壁顶四角有四颗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青蒙蒙的光华闪闪烁烁,没有明亮温暖,反而带着阴森。 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具森森白骨,骨架漆黑泛黄,穿着土褐色的粗布麻衣,封闭的石室内因为石门的开启,拂进几丝阴冷的风,那原本还保持着原状的麻衣,被风一吹,化为了一丝一丝的粉末,飘扬在了空气中。 想来这些白骨已经有了极长的年头,每一座骨架上的各个位置皆插着数支铁箭,无一例外的血迹斑驳,反射着凛凛的乌光,摄人心魄! 眉峰微微蹙起,战北烈向前迈出了一步…… 轰! 沉重的石门陡然闭合! 咔嚓!咔嚓…… 四面墙壁上突然出现了无数的机关! 呲! 四股幽绿色的冉冉青烟从夜明珠后徐徐升腾弥漫! 咻!咻!咻…… 铺天盖地的铁箭自机关中射出,箭头闪烁着乌亮的诡异光泽,朝着石室内的四面八方没有一个死角的射出! 漫漫铁箭数也数不清,在石室内极速的穿梭着! 两人此时还抵着石门,战北烈面色凝重,抡起重剑在身前飞快地舞动着…… 铿!铿!铿…… 战北烈的速度越来越快,密不透风的剑身好似一张大网,光影幻成一张厚重的布幔,将三面涌来的铁箭飞击开来,剑身和铁箭相撞发出铿锵的钝响。 两人在第一时间闭了气,那幽绿的青烟从壁顶飘出,流速极快这么一眨眼的时间,已经弥漫了整个石室的顶端。 这青烟有毒是毋庸置疑的,可是究竟是什么毒,是吸入的还是沾到皮肤从毛孔渗入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在青烟弥漫了整个石室之前,抵挡着潮水一般的箭雨向着北面的那扇石门突围! 不过须臾间,战北烈和冷夏心念电转,同时望向北面的石门,两人甚至连一个眼神的交流都来不及,极致的默契却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不约而同的双双暴起! 离开了石门,将要抵挡的便是四面八方的铁箭! 冷夏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朝着北面迅速的移动,战北烈在她的周身腾转挪移着,手中的重剑招式捭阖,霸道无匹的力量带动着呼呼风声,将多如牛毛铁箭击的四处飞扬! 九丈! 八丈! 几支铁箭从斜方呼啸而来,眼看着就要插入冷夏的身体,她却连看都不看,眉毛都没皱一下。 铿!铿!铿…… 就在铁箭和她的距离差之毫厘的时候,战北烈的重剑到了! 有了战北烈的掩护,冷夏完全不担心铁箭的侵袭,这是从灵魂中散发出的信任。 只要有你,我无所惧! 战北烈在她的周身掩护着,冷夏专心的朝着北门移动…… 七丈! 五丈! 此时两人过了一半的距离,离着北门还有五丈,毒烟却已经弥漫到了石室的中部,上方碧绿的烟雾沉沉的压下来,形成一圈一圈的波纹,好似一个巨大的漩涡,直要将两人吸入其中。 冷夏脚下移动,好似一道离玄之箭,将速度发挥到了极致! 战北烈却始终的如影随形,不快一分,不慢一分,紧紧的跟着她的脚步! 三丈! 两丈! 毒烟已经贴到了战北烈的头顶! 此时他击飞铁箭的动作受到了巨大的压力,身子不断的一寸一寸伏低,然而冷夏的周身依旧安全如初,受不到一丝一毫的威胁! 眼看着石门就在前方,眼看着战北烈越来越吃力,她的速度再次加快! 一丈! 冷夏深吸一口气,伏低了身子,豹子一般一跃而起,瘦弱的身躯爆发出了无可匹敌的力量,在半空划过一道漂亮而凌厉的弧度! 这一跃就跃了一丈的距离,手臂前伸扑向眼前的石门…… 就在这时! 数支铁箭笔直的朝着她的手臂,倏地刺来! 冷夏的速度爆发到极致,一咬牙竟拼着被铁箭刺穿胳膊的可能,猛力的推开了那座赤红的石门! 石门被推开了一丝缝隙,铁箭也眼看着就要插入冷夏的胳膊,电光石火之间,她的腰肢被一只大掌搂紧! 战北烈搂着冷夏纤细的腰,将她整个人护在胸前,反手将重剑横立一侧,猛然向着石门撞去! 铿! 轰隆! 铁箭击打在重剑上的声响和石门被撞开的声响一同响起,铁箭落地的同时,战北烈也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另一个石室内,身后的石门陡然关闭。 这是一间和上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室,没有丝毫的不同,若非地面上的尸骨是断成了一截一截的,两人几乎要以为时间倒流了。 战北烈和冷夏自那个石室中突围,同时舒出了一口气,对视一眼,默默浅笑。 绵绵的爱意在两人的视线中流动着。 然而他们的心里却丝毫也没有放松,别看这间石室内现在是一片静谧,有了上次的经验,他们都知道,只要一步! 只要迈出一步! 这个石室就会出现无穷无尽的危机! 在地道内已经走了那么久,再加上方才的一番动作,此时两人皆有几分疲累,原地调息休息了片刻,回复体力。 半响后。 战北烈浓黑的剑眉一挑,声音中杀气氤氲:“准备好了?” 冷夏回以同样的扬眉,柳眉高高飞起,煞气凛然:“开始!” 话音未落,两人双双朝着北门飞掠而去! 咔嚓!咔嚓!咔嚓…… 同一时间,壁顶出现了数个方形的凹槽,无数土灰色泛着金属光芒的影子从天而将。 这是一群铜人! 铜人足有二十个,大小和真人差不多,周身各个部位皆是由金属组成,泛着金黄色的耀眼光泽。 这群铜人做的并不生动,看上去呆板而僵硬,极为滑稽,可是当它们行动起来,没有人会再将它们和滑稽联系在一起。 铜人落地的一瞬飞速的朝着两人汇集,阻挡住他们的去路。 与此同时,壁顶四颗夜明珠的光芒骤然隐灭,石室内陡然变的一片漆黑,只有铜人反射出的刺眼光芒。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战北烈和冷夏出现了一瞬的不适,就这一恍惚的时间,铜人的攻击到了! 数股劲风带着金属独有的锈味朝着战北烈和冷夏击来,一闪而过的金色光芒在漆黑的空间内极为刺目。 冷夏下意识的避开,拧身一个反转,朝着其中一个反射着金光的位置击出一拳! 砰! 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空荡的石室里响起,传来嗡嗡回声,冷夏这一拳和铜人的拳头相撞,铜人没有任何的退后,她的指骨却麻了一下,一动都不敢动,连带着整条胳膊都仿佛触电一般的酸麻。 真他妈的疼! 铜人本就是金属,没有任何的痛觉,这一拳击打在他金属的拳头上不痛不痒,脚下不停,它继续朝着冷夏逼近,同时周遭数个铜人齐齐逼来。 冷夏在铜人间挪移着,不能硬碰硬,只好朝着北门掠去! 铜人的力量强悍,可是速度并没有两人快。 冷夏鬼魅一般的突出了战圈,铜人竟也不追,齐齐朝着战北烈包围而去。 铿! 战北烈的重剑在铜人的身上砍过,带起一丝“噼啪”的火星,然而它的表面除了一层划痕外,竟没有分毫的损伤! “石门打不开!”冷夏的声音从北面传来。 片刻后,分别由东西两面再次响起:“都打不开!” 战北烈的心陡然一沉,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传来,“砰!”的一声,铜人一脚踢在胸前! 他的伤势本就没有复原,连续不知道多长时间在地道内行走,不吃不喝,更加刚才为冷夏掩护经历了一场消耗,这个时候正是最为虚弱,这铜人雷霆万钧的一下,让他体内一阵血气翻涌,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 “北烈!”听到声音的冷夏,在一片漆黑中完全找不到战北烈的身影,她急忙问道:“你怎么样?” “放心!我……”战北烈嘴角的鲜血还未擦去,话音说到一半,突然一阵破风声传来! 他猛然一个翻跃,避开铜人当头的攻击,同时另一边的铜人再次袭来,在黑暗中划过几丝反射的金光,生生逼下了他嘴边的话。 战北烈被铜人包围着,几道攻击分多个方向同时到了! 多方夹击,所有的退路都在一瞬间被封死! 两权相害取其轻! 战北烈专心应付身前的铜人,重剑猛然击出,和铜人轮番交手,对于身后的那个,只能在紧急时刻避开后心要害,就在铜人的拳头将要攻到战北烈的后背的时候,身后倏地被一个柔软而温暖的身躯覆盖! 冷夏在战北烈回话的第一时间确定了他的方位,千钧一发之际将后背贴上他的,飞腿迎上铜人的汹汹攻势。 嘶! 冷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可以确定,脚绝对肿了! 战北烈听着冷夏的抽气声,心疼的脑门直跳,却也知道,此时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这些铜人和他们缠斗了这么久,他们的体力已经快要用尽,身上也多处受了伤。 而铜人却完好无损,更是不知疼痛,不知疲累! 战北烈和冷夏背脊相靠,一边尽力应付着,躲闪着,一边心绪百转,思索对付这些铜人的办法。 四面的石门已经完全的关闭,不论是从哪里找机关出口,都要先将这如跗骨之蛆缠斗中的铜人解决掉。 整个石室内一片黑暗,铜人出手的速度并不算快,两人可以从风声和金属的反光中发现它们的位置,可是那强大的力量要如何匹敌? 人的血肉之躯怎么和坚固不摧的金属抗衡? “不能和坚固的金属抗衡?”冷夏轻声呢喃着,突然凤目一亮。 她微微侧头,和战北烈一同说出:“关节!” 铜人的材料坚固,可是并非一块金属制造而成,而是多块金属拼凑成,不论是胳膊和腿,上下身,全部是一段一段,不能从金属的本身上着手,那么就从它们的拼合处,关节处! 老子打不伤你,打不死你…… 难道还拆不了你,废不了你吗! 战北烈重剑挥舞着,专挑铜人的关节处下手,一下砍不断,两下! 两下砍不断,三下! 铿! 终于,一个铜人的上下身被重剑砍了三下,猛然分裂开来,“咣当”几声飞落到地面上,静止不动了。 可行! 两人遵循着这个方法,在一众剩下的十九个铜人之间游走着,但凡袭来的攻击通通以远超它们的速度避开,然后找准了空隙雷霆出击! 小半个时辰后…… 冷夏和战北烈坐在满是零零碎碎的铜人残段的地面上,脸色苍白,大滴大滴的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头发都被汗湿了个尽,累的几乎虚脱。 战北烈呼出一口气,伸手拉过冷夏的脚踝,在她不解的面色中,轻柔的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 即便是这样轻的力道,冷夏依然疼的皱了皱眉。 刚才打斗的时候一门心思放在铜人的身上,脚上虽然疼,倒也堪堪能忍着,毕竟一时的放松丢的可能就是性命! 此时骤然松弛了下来,那脚尖处一片火辣辣的疼痛,还有拳头上,最初和铜人的那一对击,整只手仿若废了一般。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 战北烈取出那颗小小的夜明珠一照,鹰眸顿时眯了起来,一双锐利的眸子中杀气汹涌,脸上说不清是自责是愧疚还是心痛。 触目所及,冷夏的脚已经整个儿的肿了,连带着脚腕也是一片青青紫紫不说,柔嫩的皮肤下甚至带着充血的血丝,连血管儿都高高的鼓了起来。 战北烈心疼的无以复加,心尖儿一颤一颤的,这是媳妇为了救他受的伤! 冷夏是杀手之王,曾经出任务的时候也没少受过伤,尤其是严重到几乎丢命的伤,也是有过一两次的,这种对生命没有一丝威胁的,轻到不能再轻的伤,虽然是真的疼,却也完全没当一回事。 此时看着战北烈的表情,在微弱的光芒下,眼中的疼是那么的清晰,仿似她这轻伤,是个多么不得了的事一般,不由得弯了弯唇角,连凤眸都带出几分笑意。 战北烈将鞋子给她轻轻的穿上,从地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前,蹲下,拍了拍肩膀,轻声道:“媳妇,我背你。” 他的背上还有伤,冷夏自然是不可能答应的,不过也知道,这人倔起来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尤其是在自责的时候。 她歪着头想了想,笑道:“唔,抱我如何?” 战北烈咧嘴一笑,直将嘴角咧到了天上去,转过身来双臂一抄,将媳妇整个儿的打横抱了起来,满足的咂了咂嘴,意气风发:“走!” 大秦战神乐呵呵的抱着媳妇,试探的推了推北边的石门。 在刚才铜人解决之前完全不能打开的石门,此时发出了被推动的轰轰声。 战北烈的双臂依旧紧紧的抱着冷夏,蜿蜒狭窄的甬道,黑漆漆一眼望不见头。 刚才他们又过了一间石室,从地面斜插出一把一把的钢刀,顶壁上密集的落下巨大的斧子,战北烈运用上轻功,倒也险险的过了。 然而推开那间石室的石门,见到的就是面前这条甬道,和最早的时候一模一样的甬道。 冷夏皱了皱柳眉,微微仰着头,说道:“这就结束了?” 战北烈思忖了半响,声音冷沉:“你还记不记得,壁画一共有几幅?” 冷夏见战北烈突然提起那仿若诅咒般的壁画,回忆了一番,确定道:“十一幅!” 说完后,冷夏猛然抬起头,十一幅壁画中所画的人类各种恐怖的死法,刚才经过的三个石室,均在其中! 她闭上眼睛,回想着石室的模样,如果说一扇石门后,跟着的就是一幅壁画,那么他们走的石室共有四个石门,总共就该是有九个石室。 他们只是因为坚定的选择了北面的石门,一直朝着北面走,才只经历了三个石室而已。 一共十一幅壁画,既然已经碰见了三个,剩下的就绝对不会是无的放矢,那么…… 冷夏睁开眼的时候,战北烈的声音正正在头顶响起:“还有两个。” 是,还有两个! 就是不知道两人的运气如何了,也许根本就碰不到,也许两个都被他们撞上,而且究竟剩下了哪两个,他们也无法猜测,这个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战北烈抱着冷夏,一步一步的朝着甬道的另一头走去,步伐坚定。 冷夏偎在他结实而安定的怀里,微眯着眼睛,缓缓的问:“你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战北烈将手臂紧了紧,剑眉一挑,猜测道:“通常这样的地方,不是陵墓,就是宝藏。” 这个地方完全就是一个地下迷宫了,布满了骇人的陷阱,应该是有要保护的东西,现在这里想必还是外围,等到了里面一切就清楚了。 这个东西,或者是陵墓,也或者是宝藏。 冷夏点了点头,同意道:“我觉得像是墓穴,石室中尸骨穿的衣服还记得么,粗布麻衣,更像是修建这里的工人,或者殉葬者,而不是来盗宝的人。” 她说着,声音已经有些恹恹,毕竟已经行了这么久,两人中间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此时躺在战北烈的怀抱里,不由得有些困倦了。 头顶上战北烈的问话响起:“媳妇,饿不饿?” 说不饿是假的! 冷夏现在才开始后悔,当初没把那些蝙蝠给烤了试试,人只有在到达绝境的时候,才会为了保命而尝试那些恶心的东西,当初二人刚入地道,虽然知道前路不明,却也并非那么的迫切。 以至于到现在路上再也没碰见一个活物,两人不知道多久没有吃过东西。 后面也许还要面对一系列的陷阱,没有充足的体力…… 冷夏不再想了,也许穿过了外部陷阱,到达了内部,一切都会有了。 战北烈望着怀里的冷夏,扬了扬唇角,声音温和:“休息会吧,等到了我叫你。” 暴风骤雨 冷夏并不是被战北烈叫醒的,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战北烈已经走到了甬道的尽头,在石门外不知站了多久。 那个傻子一直抱着她,等着她睡到自然醒。 战北烈嘴角一咧,一双鹰眸弯成了月牙,笑的见牙不见眼,灿白的牙齿,和幽黑无垠的眼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那太阳一般的明耀,晃花了冷夏的眼。 他在冷夏的额头印下一吻,说:“媳妇,醒了?” “唔,傻子。”冷夏从他的怀里跳下来,脚刚踏在地上,一股钻心的疼就猛然沿着脚底袭上四肢百骸。 柳眉狠狠的皱了皱,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脚上的伤更严重了! 战北烈差点跳了起来,一把抓住冷夏的胳膊,二话不说再将她抱回了怀里,那对剑一般的眉毛皱的比她还狠,完全拧成了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伤的人是他。 冷夏望着他紧张的模样,心里软了一块,滋润进一股温热的溪流,静静流淌。 不过面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她正色道:“我没事,可以走!” 战北烈固执的锁着她,一双锐利的鹰目含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意思:没的商量! 冷夏眨眨眼,再接再厉,继续规劝:“唔,后面不知会遇见什么,这样不方便。” 战北烈不为所动,坚定如初。 冷夏改了策略:“抱着我妨碍你行动,你如果再受伤,谁保护我?” 果然,从她的角度出发,战北烈动摇了,面色纠结不已。 冷夏唇角一扬,采用绝杀手段,烧了最后的一把火,猛的揪住战北烈吻了上去! 母狮子献吻,直把大秦战神吻的晕晕乎乎迷迷瞪瞪昏昏沉沉晃晃悠悠恍恍惚惚…… 完全找不着北了! 等到战北烈傻笑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冷夏已经稳稳的站在了地上,大摇大摆的推开石门,玉手打了个响指,雄纠纠气昂昂:“走!” 随着沉重的石门被缓缓的推开,门后的景象也映入眼帘。 这依然是一间石室,却和之前的并不相同,只有他们走进的这一座石门! 也就是说,没有出口! 整个石室的大小足有先前的两倍,一眼望进去空旷而开阔,除了四壁顶上的四颗夜明珠外,整个石室内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的尸骨,石室内的温度极高,仿佛有滚烫烧灼的火焰自室内熊熊燃起,只站了这么片刻的时间,两人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珠。 战北烈眉峰一蹙,沉声道:“前面的三间石室内,皆有死状各异的尸骨,方才一路行来的甬道上,沿路我也见到了不少。” 冷夏明白他的意思,一路都有尸骨,唯独这里空荡荡,或者是因为这间石室内没有任何的危险,又或者…… 这间石室会让人尸骨无存! 这座地下迷宫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岁月,处处隐含着一股腐朽的沧桑的阴冷气息,沿路危机不断,战北烈和冷夏就仿佛在以这座迷宫,和古人竞技、对弈…… 活下来,就是赢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迈出了一步。 同一时间,身后的石门轰然关闭! 同一时间,墙壁上出现了无数的细小缝隙! 同一时间,缝隙内涌出了大量的细沙,沙粒细小,以极快的速度自墙壁上流动而下,细小的金色沙子,霎时蔓延了整个视野!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说出:“活埋!” 这正是十一幅壁画中的第六幅……活埋! 那极小的缝隙中,沙子正如激涌的河水一般疯狂的灌入,呈现出生机盎然的曲线,仿若一种金色的葱茏植物,在墙壁上摇曳着,延伸着,绵延着…… 只眨眼的时间已经覆盖到两人的脚踝! 滚滚沙粒拂过冷夏的脚踝、膝盖、腰肢…… 这触感极为细腻,粒粒细小的沙子在夜明珠的青晕下泛着柔和的光芒,正以一个平稳却极快的速度向上一点一点的蔓延,依照这个速度,用不了多久,这间石室绝对会被沙子整个儿淹埋! 一时,静谧的石室内,只闻沙子流动的声音簌簌作响,仿若死亡的声音无限扩大冲进了冷夏的耳膜。 战北烈施展轻功,一把将冷夏从淹没到腰肢的沙堆里拽了出来,脚尖一点以墙壁借力如苍鹰般飞了上去,在四壁上迅速的摸索寻找着。 显然活埋并不能让人尸骨无存,那么这间石室里没有尸骨,就证明每次沙子将石室淹没后,会有一个出口将沙子排出,令石室恢复原状,石室中也许会有机关! 冷夏被战北烈拉着,明显的拖慢了他的速度,她一边壁虎一般扒住粗粒的墙壁,一边急忙说道:“我能照顾自己,你找机关!” 战北烈也不再耽搁,此时最紧要的是找到那个该死的根本就不知道是不是设置在石室中的机关,他们在和飞速流动的沙子争分夺秒,一刻都耽误不得! 冷夏望着下方犹如洪水的沙堆,迅速的沿着石壁向上攀爬着,然而她的速度再快也没有不断倒灌的沙子流速快,此时沙子已经淹没过了石室的三分之二,沙面不断的上升,淹没了她的脚踝,腰肢,埋在了她的心口! 汹涌的细沙沉甸甸的挤压着胸腔,让她的行动受到阻滞,渐渐的有一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觉,连呼吸都变得奢侈! 冷夏在沙堆中挣扎着,一点一点的和沙子比快,然而沙堆马上就要抵达脖颈,若是战北烈不能及时的找到机关,他们就真的要被埋在这见鬼的石室了! 冷夏极力的呼吸着,只感觉越来越困难,脸色一瞬变得涨红,眼见着沙堆覆过了脖颈就要灌入她的口鼻…… 咔嚓! 一声机簧转动的异响在沙子簌簌流动的声音中是那么的清晰! 墙面的缝隙陡然关闭! 沙子的蔓延瞬间静止! 冷夏避过就在她的下巴以上的沙粒,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尽力向上移动了几分。 她用力的仰着头,看到了战北烈从其中一个夜明珠后收回的手,和他脸上惊魂不定的神色,这人,定是被自己吓着了吧! 她和战北烈齐齐呼出一口大气,就在这时…… 轰! 漫天的黄沙霎时扬上半空,之后猛然下坠,冷夏感觉周身覆盖着的沙子挟着一股强劲的力量,将她整个人向下带去! “媳妇!”战北烈睚眦欲裂,一声椎心泣血的厉喝响彻石室,回音在空荡的空间里层层回荡。 他刚才眼睁睁的看着冷夏被轰然下坠的沙子淹没,然后不见了踪影,露出了石室地面上一个深深的沟壑。 战北烈想都不想,没有一丝犹豫的从壁顶跃下,朝着那条正一点一点关闭的沟壑俯冲而下! 这是一个暗红色的世界…… 沟壑极深,四周尽是赤褐色的山壁,随着身形的不断下降,温度越来越高,仿佛要融化了一般。 深渊下流淌着望不到尽头的滚滚岩浆,火红滚烫的岩浆不断的冒着气泡,翻滚席卷着两边的岩壁,一股股热浪从底下翻腾而上,奔涌跳跃着,那炽热的气息仿佛能吞噬一切! 战北烈心如刀绞,一双鹰眸死死的盯着深渊下,火光将他的眼睛映的猩红一片! “北烈!”一片泛着红光的漆黑之中,一声清厉的高喝仿如仙乐一般传进了正在下坠的战北烈耳中。 他倏地抬起头,看到的就是吊在半空中的冷夏,她护腕上的鹰爪正深深的插在侧壁的墙缝里,看不清她的表情,只那双清冽的凤眸含着晶莹璀璨的色彩,那么清晰的望着自己。 战北烈猛然闭上眼,眼睫微微颤抖,带着几分湿润,一颗心焦躁不安仿佛整个儿空了的心,终于平复了下来。 幸好! 幸好! 他抽出重剑,狠狠的插进墙壁中,一溜儿明烁的火花“噼啪”炸裂,在墙壁上划下一道长长的剑痕,无数的碎石滚落山壁,落入岩浆中,溅起三尺高的火浪,迅速被岩浆所淹没! “铿”的一声,身形顿住! 冷夏松了一口气,心尖儿都被填的满满的,没有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傻,跟着跳下来,这个答案清晰的镌刻在心中,换了自己,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跟着来! 刀山火海,同生共死! 两双眼睛紧紧的锁着对方,一眨不眨…… 在这处处充斥着刺鼻的硫磺味的逼仄沟壑内,在这一不小心就会淹没入岩浆粉身碎骨的深渊内,在这炙热的温度烤的身体都仿佛要融化的世界内,两人一身狼狈,深深的对视着,脉脉温情沿着视线汩汩流动。 唇角浅浅的弯了弯,冷夏正要说话…… 砰! 头顶传来一声巨响,两人仰头看去,上方石室的沟壑已经完全的闭合了。 不过那条沟壑即便没有闭合,两人也不可能再回去,一旦回到那个石室,将要面对的便是和刚才一样的情景,活埋。 那个石室内没有其他的出口,若是从进来的石门原路返回,或者是再回去面对那布满了陷阱的九个石室,或许是在路上就已经体力消殆,不论怎么个结果,都不如从这里找到一个出口来的实际。 护腕上的天蚕丝要吊住冷夏整个人的重量,她的胳膊已经有些酸麻,炙热的温度烤在身上,连皮肤都变得通红一片,大汗淋漓。 她闭目静静的感受了片刻,睁开眼道:“这里有风,一定有出口!” 战北烈的重量比起冷夏更沉,重剑插在岩壁上已经有些晃晃悠悠了,细小的石块不断从缝隙中崩裂而出。 “你别动,我过去!”他点了点头,嘱咐一句后,突然一把将重剑抽出,脚尖在侧壁上飞速一点,腾飞到冷夏的身侧,手中重剑猛力一插,深深的插入坚硬的岩壁之中。 来到近前,战北烈才看清了冷夏此时的样子。 她的脸色苍白一片,浑身狼狈,手腕处因为身体的重量长时间倒吊着,已经被护腕勒的青紫一片,落下的时候也许撞到了岩壁,鲜红的血顺着她白皙的手肘,一滴一滴蜿蜒的流下。 战北烈看的心头一抽一抽的,勉强运起内力,一掌轰在侧壁上! 轰隆! 侧壁一阵剧烈的摇晃,重剑和鹰爪插入的石壁中同时裂开了一丝纹路,仿若蜘蛛网一般向着四面八方一点一点的蔓延着。 “媳妇,小心!”战北烈不再耽搁,忍受着体内翻涌的气血,再次运力轰出一掌。 轰! 侧壁轰然炸裂,爆开漫天烟尘,大大小小的碎石跌落沟壑,落入底下汹涌翻腾的岩浆中,迸溅出无数赤红色的火浪。烟尘散去后,现出了一个能容一人通过的狭小洞口,强劲的风沿着洞口呼呼吹来,吹散了这沟壑内炙热的温度。 就在战北烈和冷夏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咔嚓”“咔嚓”两声,岩壁被鹰爪和重剑带出几块大石,二人骤然失去重心,倏地向下跌落…… 电光石火间,战北烈一把捞住冷夏的腰肢,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失而复得的人儿,他再也不会让她处于危险之中! 脚尖狠狠的蹬在岩壁上,借着这一脚蹬力,下坠的身躯陡然拨起,在半空中陀螺一般旋转着,飞旋到洞口处,战北烈一剑插进侧壁,将怀中的冷夏塞了进去。 洞口内像是山腹中自然出现的一条通道,逼仄的只容一人匍匐前进。 冷夏双臂连续交错,迅速的朝内爬去,让出了洞口的位置,努力的转过头去,正看见爬了进来的战北烈。 前方是阴寒的冷风,后方是炙热的温度,两人就在这冰火两重天的双重折磨中,一点一点的迅速向着冰冷的方向匍匐着。 越是前进,温度越是冰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味道,一阵阵阴寒刺骨的寒气迎面扑来,将两侧石壁都冻结了。 不知行了有多久,渐渐的,有一部分泥石已经消失,剩下的是一片冰冻的世界,丝丝寒冷的白气在空气中氤氲着。 冷夏微微颤抖的向前行着,脸色苍白如纸,周身凝结出一层细小的冰晶。 噗…… 身后一声轻微的声响,冷夏感觉脚踝上落下一摊温热黏腻的**,是血! 她猛然回头! 战北烈喷出一口血后,已经晕倒在这冰道内,伸在前方的手冻的僵硬,甚至连头发上都结了冰。 “北烈!北烈!”冷夏急喝出声,艰难的在地道内掉了个头,伸手抓住他的大掌。 触手冰凉! 冷夏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见他的唇微微抖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她将耳朵凑过去,听轻了他的呓语:“媳妇……” 冷夏微闭了眼睛,自眼角滑过一滴晶莹的泪珠,在这声包含了极端温柔和爱意的“媳妇”中,她的所有坚强彪悍,全都不翼而飞,剩下的只有这句话,这短短的两个字,在耳侧心扉涟漪一般回荡着。 她抓过战北烈的胳膊将他背在背上,他的身体太大,已经碰到了冰道的顶端,即使已经昏了过去,身体仍不自觉的轻颤着。 冷夏背着他,艰难的朝着前面一点一点的移动着,她不断的说:“我们一定能出去的,一定能!” “北烈,相信我,你要撑住,我们可以出去的……” “唔,出去以后有惊喜给你,是你一直期待的……” “我知道你喜欢生个女孩儿,跟我一样好看的……” 不知过了多久,冷夏背着战北烈一点一点的前进着,唇角挂着淡远的笑意,轻声细雨的说着。 她还记得五国大典结束之后,战北烈背着她自山顶一点一点的向下走去,絮絮叨叨着对那八字都没有一撇的女儿的憧憬。 此时他们的角色转换,冷夏静静的和他诉说着,诉说着战北烈若是清醒,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相信的细语。 突然,冷夏的凤眸微微眯起,地道内前方,盘踞蛰伏着数十条冬眠的小蛇,一动不动。 她的唇角一勾,对着背上浑无所觉的战北烈笑语道:“咱们的肚子,有着落了!” 话音落,手腕猛然一转,无数枚袖箭齐齐发射,正中冬眠的小蛇七寸! 这群蛇甚至都没从蛰伏的状态中醒过来,就被仿若饿虎的冷夏一锅端了! 她舔了舔嘴唇,伏着战北烈迅速的朝小蛇移动,到了近前,撇撇嘴道:“不知道够不够你吃的,这也太小了。” 冷夏嫌弃的在矬子里面拔将军,专挑大号的抓到脖子上背着,一直到眼看着就要背不动了,才继续朝前方匍匐着。 时间缓缓的过去,冷夏背着战北烈……还有蛇。 身上的重量几乎比三个她还要重,渐渐的越来越吃力,每爬行一步,阴冷潮湿的冰面,都像是锋利的刀刃一般刮在手臂上。 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浑身上下都是湿的,嘴唇泛了青色,不自觉的抖动着,呼吸也渐渐减弱,只余两只胳膊机械的交替前进着,仿似这已经是本能。 她使劲儿的撑着,告诉自己不能睡,不能睡!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战北烈说话,呼出的气比进的都要多,吐出的一片白雾在越来越阴冷的冰道上,几乎就要凝成了晶粒。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丝亮光! 这丝亮光刺的她陡然眯起了眼,想要抬手挡一挡,抬到一半的胳膊又无力的垂落下去,她只知道,有了亮光,前路就不远了! 冷夏缓缓的扯了扯嘴角,虚弱的呢喃着:“北烈,你要撑住,咱们就要出去了!” 冷夏望着面前巨大的冰室。 只这么一打量,应该足有百多丈见方,周围的温度冷的不可思议,上下左右具是三尺深的厚重冰层,反射着耀眼的晶莹光华,而这晶莹中没有冰雪的干净清亮,反而多了种阴森的感觉。 冰室正中摆着两具冰棺,冷夏背着战北烈,艰难的迈动双腿,机械的走到巨大的冰门前,推开。 她没有去打开棺材,此时最要紧的不是看看棺材里葬的是谁,而是走出这即将把她冻僵的冰室,找到一个温暖的地方,让战北烈可以恢复热量。 随着冰门的打开,一股正常的热气扑面而来,宏大的宫殿也显现在了冷夏的眼前。 这座宫殿和外面不同,竟是一点都不冷,那冰室被完全的隔绝着,透不出丝毫的阴寒。 入目是一座宏伟的大殿,地面由一水儿的青花玉石板铺成,金顶雕花梁木,正中放置了一座巨大的铜鼎,两侧八根雕龙金柱顶天立地,墙面上镶嵌着两排巨大的夜明珠,将整个大殿照耀的恍如白昼。 正前方一座古朴厚重的青石殿门,金铺屈曲,上挂盘龙白玉石环,其上雕刻的白龙昂首衔珠,形态威武。 冷夏沿着青玉斜梯走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谁能想的到,喀达什雪山之下的地道,通往的竟然是这样的一个地下宫殿,气势磅礴,鬼斧神工! 她不再多想,到了此时,这里是个什么样的所在,已经呼之欲出。 冷夏背着战北烈从侧廊绕过,推开一间厢房,将他放到**,厢房内宽敞而整洁,只除了堆积的厚厚的灰尘,她将战北烈的湿衣服褪去,用床单将他身上和头发擦干,然后去隔壁的厢房里取了两条毛毯,一齐盖在他的身上,掖好被角。 此时的战北烈,脸上才算恢复了一点儿人色,稍显红润了几分。 冷夏终于放了心,她拖着疲惫的身躯在宫殿内寻找着,果然找到了一间专门存放药材的耳室,巨大的药橱内应有尽有,可惜,她全不认识。 冷夏是第一次这么的想念慕二,如果慕大神医在身侧,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不在话下。 好在除了各种艰涩的药材之外,还有一些只要有常识就能认得出的,也并不怕时间太长会过期,比如人参,灵芝,虎鞭…… 冷夏将这些一锅烩了,抱在怀里就走,继续在宫殿内寻找。 厨房里东西都是有的,不过那刀上生满了铁锈,钝的有刃和没刃的那边都分不出,柴火也潮湿发霉,完全没法用。 她回去房间取来战北烈的重剑,找了一个厢房将里面的桌子椅子劈了,再去后殿的温泉内取了些水来,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反正喝不死人就是。 生火煎药。 冷夏对这些完全就是门外汉,反正找的到的都丢了进去。 丢进去之后,她回到厢房将战北烈给背了起来,去之前找到的那个温泉内清洗,这样一身的血污,想来他也是不舒服的。 这个温泉是活水,足有百米见方,四周的夜明珠比起大殿就要微弱的多,仅仅能看清而已。 冷夏脸不红心不跳的给战北烈脱衣服,一气儿把大秦战神扒了个精光。 洗到他后背的伤口的时候,极小心的避免被水碰到,一点一点的给他将头发和身体上的脏污洗净。 战北烈的身材很好,修长、挺拔。 肌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夜明珠微弱的光线下,泛着幽亮的暗光,仿似润泽的蜜流动其上,勾勒着他结实而紧致的身线,格外性感。 极其漂亮的倒三角,肩膀宽阔而健壮,胸腹处线条硬朗毫无赘肉,修长的腿饱满而强健,每一寸肌肤都充满了弹性和力量,只消一眼,便能感受到其内蕴藏着的爆发力,不由得让冷夏想到了优而野性的非洲猎豹。 随着他的呼吸上下起伏,一块块紧绷而性感的肌肉也跟着颤动,冷夏一挑柳眉,吹了声口哨。 至于其他的部位,她只匆匆的扫了一眼,眨了眨眼后,露出了一个极玩味的咋舌表情,就飞快的掠过了。 给战北烈洗干净了之后,她也将自己洗了个清清爽爽,披着湿润的头发,再将战北烈给背了回去。 这场澡洗了极久,一方面,冷夏实在是累的没有力气了,战北烈的体重压在她的身上,要在不碰到他伤口的情况下清洗干净,是个技术活。 另一方面,冷夏的身体也可以用饱经摧残来形容,几乎没一个好地方,洗起来亦是小心翼翼。 她将战北烈**裸的塞进了被子,此时那碗补药应该也差不多了。 冷夏对于煎药实在是一窍不通,否则也不会这边炉子上还熬着药,那边就放心的洗澡去了,她煎药那完全是凭着直觉来的。 等到她进了厨房,砂锅里正滚滚的冒着浓烟,再瞧瞧里面黑乎乎的药渣,散发着人神共愤的味道,她皱了皱眉,自言自语道:“反正这些都是补药……” 在医学菜鸟冷大杀手的观念内,只要是补药,怎么吃应该也不至于对身体有害。 就这么自我说服了一句后,冷夏连仅有的那点愧疚,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她将药放到一边儿的案子上晾着,拖着从冰道里碰见的倒霉的蛇,取水清理了一番,取出火折子,点起那堆被劈成了柴火的桌椅,拿起战北烈的重剑,将蛇串在剑尖上,开始烤蛇。 冷夏想象着战北烈看到这一幕,心爱的剑被她拿来劈木头靠蛇的样子,不由得弯了弯唇角。 这个宫殿里几乎什么都有,就算没有的也可以用其他的替代,唯一没有的就是食物,毕竟这宫殿存在了不知道多少年,即便有食物,也都坚决不能吃了。 若说女人会的东西,别的冷夏都不行,可这烧烤还是绝对拿得出手的,三两下之后,蛇肉上就飘出了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 冷夏一手端着乌起码黑的补药,一手拿着烤蛇串,满意的朝着厢房走去。 此时的战北烈,脸色红润了许多,毕竟是大秦战神,自幼习武,又在杀场征战多年,身体的底子是极好的。 冷夏将他扶起来,先把蛇肉一点一点的给他喂了下去,吃到这个的时候,那如剑一般斜飞入鬓的眉是舒展的,等她把那碗补药端到眼前儿的时候,大秦战神即便是在昏迷中,也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冷夏撇了撇嘴,恶狠狠的将补药给他灌了下去,极为笃定的说着:“喝了这个,明天就会生龙活虎了!” 若是慕大神医在此,定会呆呆的望着她,想破了脑袋都想不明白,这女人是从哪里得出了这么自信的结论。 战北烈满脸痛苦,被冷夏强行喂下了这堪称“毒药”的汤水,顶着一张可怜兮兮的脸,被冷夏摁到在了被子里。 冷夏撑着精疲力竭的身体忙完了这些,也吃了点蛇肉,疲累一波接一波的袭来,终于抵抗不住,在战北烈的身边睡下了。 冷夏怎么也没想到,战北烈竟然没到第二天早晨,这么快就生龙活虎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被身侧滚烫的触感给惊醒,身边那人的周身仿似一个火炉样的,腾腾的热气“呼呼”朝外冒着,几乎就要灼伤了她。 冷夏一瞬间睡意全无! 她“蹭”的爬了起来,望向身边的战北烈,他全身好像煮熟的虾子,通红通红的,温度更是高的惊人,那张俊朗的脸上呈现着不知是痛苦还是兴奋的神色,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喉结不住的来回滚动着,双拳紧紧的攥着,连头发都汗湿了。 冷夏不知道战北烈发生了什么事,若是伤口引起的发烧,不会是这样的强烈的表现,而且他不断的踢着被子,发烧的人是怕冷的。 说起来,这件事很简单,想想大秦战神今天都吃了什么吧,蛇肉,人身,灵芝,还有…… 虎鞭。 这么多的大补材料混在一起,战北烈此时是极度的煎熬,体内仿似蕴含了冲天的力量,在体内不住的乱窜着,若是平时,战北烈醒来疯狂的练上一夜的剑,也许这力量就散去了。 可是此时,他虚弱带伤犹自昏迷,这股力量只能朝着其他的地方“蹭蹭蹭”的汇集。 大秦战神在昏迷中,顺着体内的感觉摸到了身侧的冷夏,一把将她拽了下来,艰难的翻了个身,狠狠的覆了上去! 一向淡定的冷夏,此时惊悚了! 她原本也想着等到两人无事了之后,就把慕二告诉她的那句话,说给战北烈。 可是没想到,竟然是在这么一个超出了预料的情形下! 就在她尚且惊悚的时候,铺天盖地的雄性气息袭来,属于战北烈的独一无二的气息,骤然侵入了她的口鼻之中,重重地挑开她的樱唇…… 战场 战北烈也怒了,这母狮子,当他大秦战神是浪得虚名不成? 他最拿手的就是严守以阵攻城略地,什么都可以让…… 战场之上,绝对不行! 战北烈的鹰眸一丝一丝眯起,冷夏的凤眸一点一点挑起,四个乌溜溜的眼珠子对瞪着,在空气中擦出“噼里啪啦”的绚烂火花…… 两人互不相让,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他迅速伸出铁臂,禁锢住冷夏即将进行的动作,皱眉道:“媳妇,芙蓉……” 他现在是说不出的后悔和忐忑,若是冷夏因着他的作为而发生点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战北烈甚至不敢想…… 这个时候显然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冷夏轻喘着气,言简意赅:“无妨。” 战北烈一愣,尚不明白这“无妨”二字是从何而来,铁臂撑起健壮的身子,阻止道:“媳妇,不行!不能……” 冷夏翻了个白眼,以实际行动表达出了她现在极度不爽的心情,玉拳猛然挥出! 起到一半的大秦战神,猝不及防被冷夏一拳打倒,轰的跌回床榻上,就在他呲牙咧嘴要制止冷夏的时候,一阵极致的愉快感觉触电般游走周身,理智一溃千里…… 征战开始! 最后的结果是…… 决心找回场子的冷大杀手,和坚决保持战绩的大秦战神,打了个平手。 昏暗的厢房内,凌乱的床榻上,战北烈抱着冷夏睡的像个孩子,满足的咂了咂嘴,一副在睡梦中都餍足不已的舒爽模样,浑身都透着股爽气。 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鹰眸迷茫的眨了眨,尚且处于迷糊状态。 触手温软,怀里那满满的细腻而顺滑的触感,仿若一个重拳砸向了他的脑子! 战北烈猛然低头! 汹涌的记忆顿时充斥了脑海! 战北烈懵了一瞬,反应过来的一刻,霎那间,昏暗的房间内像是照进了无数的阳光,光线璀璨落进了他的心里,赶走了一切阴暗的小乌云,豁然开朗。 他的唇角“咻”的翘了起来,越翘越高,越咧越大…… 等到那嘴角已经咧到了耳朵根,鹰眸弯成了一个深深的月牙,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舒展着,不自觉的傻乎乎笑了半响,战北烈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清醒了! 一双黝黑如墨的鹰眸,定定的锁住眼前的美景,一眨也不敢眨,生怕这是梦境。 他将冷夏躺着的胳膊,再紧了紧,整个儿的将她圈进怀抱,然后望着,傻笑。 冷夏醒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一张笑成了二百五的俊脸。 战北烈憨憨傻傻的望着她,张开一口洁白的牙齿,发出了一声尾音千回百转,满含了荡漾气息的:“媳妇……” 冷夏的牙齿酸了半截,真心觉得这人只差在地上打个滚儿舔舔毛了! 唔,说不定还能摇几下尾巴。 她她破颜一笑,伸出双臂缠上战北烈的脖颈,主动迎了上去,在他的唇角啄木鸟般印下一吻,方要离开的唇被猛然摁了回去,他火热的掌心抚在脑后,加深了这个浅吻…… 就在这澎湃中,冷夏眨了眨眼,勾起唇角,缓缓道:“饿了。” 战北烈胸腔中烧着的火,“刺啦”一下,被这一盆冷水给浇了个透心凉,宽阔的双肩顿时耷拉了下去,可怜兮兮的瞄了冷夏一眼,垂着脑袋爬了起来。 就在冷夏那为数不多的内疚感,小小的发作了一下的时候,只见大秦战神后脚一蹬,仿佛一头爆发力十足的豹子,猛然跃起扑向了目瞪口呆的她! 唔,媳妇是老子的媳妇…… 媳妇饿了,老子当然要负责喂饱! 冷夏被这人激起了火气,杀手之王的尊严不容践踏! 她身子一拧,瞬间脱离的战北烈的掌控,整个儿的压了上去,冷冷道:“谁怕谁?” 战北烈好看的眉毛斜斜一挑,鹰目中隐了一丝得逞的笑意,餍足的舔了舔嘴唇。 不管怎么吃,重点是吃了就成! 大秦战神的名号,自然不是吹出来的,用兵之道,抚士贵诚,制敌贵诈,这十二字方针被他在战场上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论是哪个战场! 等到大秦战神吃饱喝足,将媳妇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之后,冷夏已经翻着白眼瘫软如死鱼了,把一张累到泛白的俏脸埋在臂弯里,没一瞬就陷入了沉眠。 在冷大杀手睡着的前一刻,脑中只剩下了唯一的一个念头:这种事,真的没必要较真儿…… 战北烈神清气爽的下了床,此时才有时间打量这个房间。 厢房设了窗子,却没有几丝光亮透进来,房内桌椅床榻屏风衣柜等,一应物品俱全,质料上乘,含着几分沧桑的气息。 他从地上捡起了破破烂烂的衣服,穿上身走向了房门,伸手推开,入眼所见就是那座鬼斧神工的宏伟大殿。 战北烈依稀记得他们匍匐在满是冰层的阴寒小道内,后来伤势加剧,喷出一口血,就模糊了意识,此时却出现在这样一个地方…… 他在一瞬间已经将事实猜测清楚,远远的望着**熟睡的冷夏,唇角缓缓的弯了弯,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觉充斥着心间。 战北烈出了门,在外面的每一个地方察看了一遍,才回到房间。 铁臂一伸,打横将冷夏抱起,迈着大步朝温泉走去。 冷夏的重量极轻,此时睡的煞是香甜,仿若一只慵懒的猫伏在他的手臂上,从未有过的安静乖巧。 战北烈将脑中那不可思议的想法给摇晃了去,错把母狮子当猫的后果是很严重的…… 他的媳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舔舔毛茸茸的爪子,摇身一变,凶悍的扑向猎物! 他虽然没有经验,却也有常识,哪家的姑娘不是脸红羞涩垂眉低首讷讷不能言? 只有他的媳妇,在恩爱的时候都要争个上下! 战北烈砸着嘴摇了摇头,一脸的自豪与感叹。 温泉内热腾腾的水汽弥漫着,一片氤氲,泉眼汩汩的冒着泡,在这静谧的空间内,发出“咕嘟咕嘟”的水声。 战北烈珍宝一般的抱着冷夏,将她的周身细致的清洗干净,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贴心服务,绝无死角! 自然了,在这个过程中,大秦战神免不了又是一阵心神荡漾,隐忍着做完这一切,将媳妇擦干了抱回房内,盖好被子。 在地道内已经几天都没吃过东西了,他隐隐记得昏迷的时候,媳妇给他喂过吃的,否则不可能像现在这般生龙活虎。 方才他已经将大殿整个儿的都搜索了一遍,并未找到一丁点的食物,可怜大秦战神练习了那么久的厨艺,巧夫难为无米之炊。 战北烈又不由得感叹他媳妇的彪悍,这么高难度的事,母狮子都能完成! 他起身在冷夏的鼻尖印下一个浅浅的吻,拉过张椅子,就那么坐在床前,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冷夏醒来后,听到战北烈的感叹,奇道:“你没看见厨房的地上,有蛇么?” 战北烈自然是看见了的,却也怎么都没将那个和食物联系在一起,地道内的时候,冷夏就曾说过,蛇肉有多好吃,他只当那是在紧张的气氛中调剂心情的一句玩笑,哪曾想…… 哪曾想…… 战北烈胃里一阵翻腾汹涌,酸水儿一阵一阵的往上冒。 他极尽全力的保持着淡定的表情,僵硬的扯了扯嘴角,笑的比哭还难看,点头道:“原来如此。” 冷夏翻了个白眼,看这人的样子,就是接受不了的了,这个世界还没有什么全蛇宴,能吃的也不过是常见的那些,鸡鸭鹅猪肉。 而且蛇一向被认为是阴冷的动物,更是没有人会吃。 其实不说是吃,就连她养了一条青花蟒小青,也是极怪异的一件事。 她决心给这没见过世面的露上一手,长长见识,摩拳擦掌的从**爬起。 睡足了的冷夏,周身的肌肉休息了过来,这一动,浑身就酸的要命,她将战北烈扯烂的衣服重新穿上,撸起了袖子,大步朝外走去。 无奈,战北烈只好跟上。 冷夏走到一半,又回身将他放在桌上的剑拿起来,当空晃了晃,对表情古怪仿似便秘一样的战北烈,解释道:“烤蛇的!” 大秦战神这下是真的觉得便秘了! 男人都将自己的武器看的极重,这把重剑跟着他已经多年,披荆斩棘征战沙场,一路有它陪伴。 甚至可以说它就是战神的兄弟! 现在却被冷夏拿来当烤蛇用的叉子,战北烈真心觉得,如果剑也有魂,这会儿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到了厨房,瞧着冷夏那娴熟的动作,就知道这种事她不是第一次干了,战北烈欲哭无泪,奈何冷夏烤的兴致勃勃,他也只得再为那“兄弟”掬了一把辛酸泪。 当蛇肉被冷夏串在剑尖上,烤的焦黄酥嫩,香飘万里的时候,战北烈直接把那什么狗屁兄弟给一脚踹到了喀达什雪山,鹰目放射着灼灼光芒,吞了吞口水。 冷夏望着他那大型流浪犬陡然遇见食物的眼神儿,笑的骄傲,将烤好的蛇递给他。 随着手臂的大幅度动作,她胸前被战北烈撕裂的衣服,再次敞开了几分。 战北烈接过蛇肉,剑眉一皱,沉声说道:“怎么这个纹身还没散去?” 冷夏低头看了看,随口道:“以后都不会散去了。” 战北烈啃了一口蛇肉,果然是迷迷糊糊的印象中,那个香美的味道,直吃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才不解的朝冷夏看去。 他们几乎每日都在一起,没有道理母狮子知道了这件事,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 冷夏乐了,勾了勾唇角,慢悠悠的说:“慕二告诉我的。” 这话落下,大秦战神的脸顿时黑了下来,他开始磨牙…… 这个纹身难道是慕二给他媳妇纹上的? 战北烈忍住内心滔了天的疯狂咆哮,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才问道:“唔……他怎么知道?” 冷夏忍住笑意,正色道:“慕二的原话是这样的,师傅,转告,芙蓉,娘亲,嫁妆。” 战北烈以极快的速度将这十个字拼凑,得出了完整的意思:师傅让我转告你,芙蓉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嫁妆。 既然是嫁妆,又是她娘亲留下的,那自然是对身体无害,只有在动情的时候才会显现出来,圆过房后,也就不会再消失了。 知道了这狗屁纹身对冷夏的身体没有损害,并且和慕二无关,战北烈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在心里将慕二狠狠的唾弃了一番,丫的二愣子,话都说不全乎! 不对! 战北烈一寸一寸的缓缓抬头,在昏暗的空间内露出那张黑的不能再黑的脸,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笑的阴测测…… 他一字一字的从齿缝里挤出:“媳妇,你早就知道了?” 这危险的气息透过话语直逼冷夏! 冷大杀手顿觉毛骨悚然,立马将道义丢去了一边儿,把悲催的慕二给卖了出去,话说的格外溜:“我也是从东楚军营走前的两天才知道的咱们总不能在人家的军营里圆房吧后来就是在路上了更是不方便再到了赤疆连续发生了那么多事怎么有时间圆房呢我瞒着你也是为了你好要给你个惊喜的真的再说慕二如果早些告诉我咱们早些就能圆房了所以这事真不赖我!” 冷夏一口气将这话说完,极认真的点了点头,增加说服力。 战北烈沉吟了一阵,还真是这么个事。 他本来也不会真的生冷夏的气,这时候有了借口更是直接就把矛头对准了慕二。 好你个二愣子,故意把这件事给瞒着,不让老子圆房! 这么想着,不自觉的就咬牙切齿。 冷夏终于良心发现了一点,帮着慕二解释了一句:“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忘了。” 大秦战神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进火上…… 他就这么被人忘了! 只觉得心里那团火比起这“噼啪”燃烧的篝火,更是旺盛! 忘了? 忘了! 他妈的竟然是忘了! 战北烈为着这个理由,几欲暴走,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锅底,头顶“呼呼”的冒着青烟,连头发都炸了起来! 再也忍不住心底将慕二一刀一刀剁吧了的**,仰天发出了一声悲愤的咆哮,震的整座地宫内的灰尘齐齐飞了起来。 “天杀的二愣子,你给老子等着!”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战北烈在一声仰天怒吼之后,发挥了战神强大的自我调节功能,将心底那燎原的熊熊怒火逼到了一个阴暗的小角落,尘封起来。 自然了,只是暂时性的尘封,只待见到慕二的时候…… 一把火烧了丫的! 战北烈再抬起的俊脸,已经由着狂风咆哮乌云怒卷放出了灿烂的小日光,阴转晴了。 冷夏见这人的间歇性狂躁终于平静了,才笑着说:“这事还是要等着见到他师傅再问问,是什么样的嫁妆,具体是怎么一回事,还有这纹身上的纹路,到底是哪里的地图……” 此时的战北烈想的却是另一茬,既然纹身的人是冷夏过世的娘亲,那么他当初想的要剁手剁脚抠眼珠,顺带挖了人家十八代祖坟暴尸鞭尸分尸的人,不就是他…… 丈母娘? 战北烈的眼珠子“咕噜噜”滚到地上,甚至都来不及捡,立马冲着他媳妇狗腿一笑,闪耀着两排明晃晃的洁白牙齿,每一颗的上面都不由自主的印着仨字:我有罪。 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夏慢悠悠的瞅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问的特温和:“唔,招了吧。” 战北烈的小心肝儿一个颤抖,坚守立场,打死不承认! 一张俊脸上挂着个硕大的问号,那无辜的表情,比金子还真! 冷夏的笑容扩大,一丝一丝在唇角晕染开来,她本性冷淡,即便是笑也多是浅笑,如今这难得的妖媚笑容挂在脸上,直让那如山巅白莲般的清冽面容绽放出了曼珠沙华的妖娆瑰丽。 看的战北烈一愣一愣的! 大秦战神完全迷失在冷大杀手的se诱中,迷迷瞪瞪的一气儿秃噜了出来:“就是我不止一次的幻想着,要把你娘也就是我丈母娘剁手剁脚抠眼珠,再把你祖宗十八代的坟给挖了,齐齐暴尸鞭尸分尸!” 偏偏这秃噜的万分实在,连找几个美好的修辞掩饰一下都没有。 反应过来说了什么的大秦战神顿时傻眼了,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子! 这贱嘴! 冷夏被这人气笑了,直过了半响,才耸了耸肩,慢慢道:“虽然那不是我亲娘也不是我的亲祖宗,不过好歹是慕容冷夏的,还是不要了。” 战北烈将这话反反复复在心里琢磨了一遍又一遍,终于明白了这话的意思,愣住了。 他愣的不是这句话中包含着多么匪夷所思的深意,而是表示冷夏终于要将她心底的秘密与他共享。 他们之间,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 战北烈在一愣后,表现出了极端的淡定,面色沉着的望着她,反倒让冷夏有点不适应,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摇晃了两下,确定了这人不是在发呆,大奇道:“你有听见我说了什么吗?” 战北烈郑重的点了点头,神色认真。 他曾经怀疑过冷夏的身份,也在心底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即便这想法荒谬,他却觉得这是唯一能解释他媳妇在大婚前后的差别,还有黑袍人口中所说的死而复生。 战北烈将语言斟酌了一下,沉声道:“你的灵魂不是慕容冷夏。” 冷夏咀嚼着这突兀的“灵魂”二字,傻傻的点了点头。 得到确认后,战北烈接着说,极为笃定:“但你的身体是。” 冷夏继续傻,点头。 战北烈朝椅背靠了靠,大刀阔斧的坐着,还抱起了手臂,优哉游哉的欣赏着媳妇这百年难得一遇的傻相,“你的灵魂附到了慕容冷夏的身体。” 冷夏半张了嘴,连点头都不会了。 战北烈看的心里直乐呵,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脸却死死的板着,大爷一样的审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变成了慕容冷夏的?” 原来他早就猜到了,却从来没说起过,而她却始终将这当做心底最后的秘密,掖着藏着。 冷夏有点心虚,不自然的咬了咬唇角,讷讷的回道:“大婚当日。” 这和她前后的变化吻合,慕容冷夏在和亲的路上,被黑袍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杀死,正巧成全了他媳妇,战北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审问:“那你的身体呢?” 冷夏想起她那离奇的耻辱的死因,磨了磨牙,解释道:“飞机故障爆炸了,真正的我已经死了,再有了意识的时候,就已经成为了慕容冷夏。” 飞鸡? 战北烈皱了皱眉,为这两个生僻的字眼,不过爆炸他是知道的,想起冷夏做的火药、炸弹,那样的威力下,岂不是会粉身碎骨? 他的心突然就抽搐了一下,酸疼酸疼的。 脑中又不自觉的飘来了初遇时冷夏的警觉,即便是在睡梦中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用膳时那风卷残云的姿态,沐浴时雷厉风行的速度,还有那利落的身手…… 一切的一切,都昭示着她曾经的身份,必然不是普通女子。 战北烈站起身,走到冷夏的身侧,一把将她拥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她,感受着她纤细的腰肢,挺直的背脊,真实的温度。 他怀里的人儿是独一无二的! 冷夏的唇角缓缓的勾起,这样的事换了谁都会害怕恐惧抵触的吧,说不准都能将她绑了以“妖怪”之名烧死,只有这个男人,全身心的爱着她,信着她。 那宽阔的臂膀下的胸膛,是那么的结实而豁达,能包容一切。 过了半响,战北烈才将她放开,一双鹰目一瞬不瞬的锁着她,薄唇一勾,说的特温和:“唔,招了吧。” 冷夏顿觉世事难测,她刚才还处于上风,以审判者的口吻审问着他,这会儿,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她无力叹气,老实巴交的坦白从宽:“我原名冷夏,是个孤儿,没有亲人,但是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她也是我的搭档。我们相依为命,一起接任务,她负责所有的准备工作,我负责行动……唔,忘了说,我是个杀手,顶级的杀手,我们合作过无数次任务,每一次皆是配合默契,但最后一次任务结束时,却在撤离的时候,飞机出了故障……还有,那个,嗯……我死的时候已经二十六岁了……” 冷夏回忆着,简短的将前世交代了,摊了摊手,等着战北烈的反应。 大秦战神沉默了半响,阴恻恻的望着冷夏,缓缓吐出两个字,危险之极:“朋友?” 冷夏无力,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人竟然就只抓住了这两个字! 该说他什么好呢? 提纲挈领? 会抓重点? 冷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恶狠狠的回答:“女人!” 战北烈的脸色顿时松了下来,干咳了两声,迅速的转移焦点,问出了脑中一直好奇的问题:“媳妇,你究竟是哪里人?我知道你一定不是五国中人,那么你的家乡靠近哪里?” 五国之人可不会那些炸弹之类的玩意,还有那个名叫“飞鸡”的东西,不等冷夏回答,战北烈已经自顾自的猜测道:“你的饮食清淡,又喜食海鲜,应该靠近东楚的吧,东楚的东边都是海,那么你是在海的另一侧?” 战北烈一脸睿智的说完,还极满意的点了点头,似乎为他这个猜想笃定不已,一抬头看见冷夏呆滞的神色,皱了皱眉,呢喃道:“难道不是?那么是北燕以北?不对,你那么怕冷,不像是生活在北边的人,西卫以西?也不对,那边已经是极边陲的地带了,土地贫瘠,不像是能生活的……” 冷夏瞧着他把整个五国都猜了一遍,干脆直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战北烈眉峰一蹙,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不是这个世界? “我生活的那个世界,和这里完全是两个不相干的时空,不只有空间上的距离,也有时间上的……”冷夏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接着道:“估计要比你们再晚个数百上千年,并且两个世界不相交,若非这个奇异的灵魂转换,我们完全无法到达对方的世界,唔,我甚至不知道咱们生活的是不是同一个星球,嗯……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她解释了一番后,静静的等着战北烈的反应,见他终于点了点头,才松了一口气。 这口气刚呼出去,就见大秦战神低下头,沉默了。 并不明亮的空间内,战北烈的头颅微微垂着,好看的眉毛稍稍蹙起,刷子般浓密的睫毛在他的脸颊上,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棱角分明的薄唇微微抿着,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惊讶,很淡定,很沉稳,似乎在消化着,思索着,琢磨着。 冷夏眨了眨眼,一脸叹服,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战北烈是那么的高深莫测! 这样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怎么可能这么淡定? 啧啧啧……不愧是战北烈,不愧是大秦战神,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经历过大风浪的人,这叫什么? 泰然自若! 从容不迫! 也无风雨也无晴!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 冷夏摇了摇头,将他在心里狠狠的赞叹了一番,越看越觉得她以前还是不够了解战北烈。 就在她为了这个认知极为惭愧的时候…… “媳妇!”大秦战神瞪着一双鹰目,“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猛的抓住她的胳膊,紧张兮兮的将她左瞧右瞧上瞧下瞧,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都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后,满脸震惊的感叹道:“老子的媳妇竟然是个外星人!” 冷夏眼前一黑,只觉一个雷劈下来,劈的她外焦里嫩,头晕目眩。 她半张着嘴,傻不拉几的发出了一声:“啊?” 战北烈终于消化了这个事实,震惊飞快的转变为好奇:“你们住在什么样的地方?有山有水有花有草吗?吃的是什么东西?来这里之前见过稻谷和肉么?你们那边也有男人和女人之分吗?噢对,你说过那个朋友是女人,那就是有了!那么男人和女人和这里的人长的一样吗?对了,还有你说的会爆炸的飞鸡,那是一种会飞的鸡?像鸟一样的飞?” “唔,真是个奇怪的品种!”战北烈说了半天,呢喃了一句,紧接着又问出了无数让她瞠目结舌的问题。 冷夏:“……” 冷夏口沫横飞的给战北烈进行了一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现代普及教育。 大秦战神小学生一般乖乖的坐着,鹰眸清亮,接收着冷老师传授的各项新型知识,不时地丢出各种匪夷所思的提问。 直听的她想骂娘! 冷夏欲哭无泪,不知过了多久的时间,久到她的口水都已经说干了,才让战北烈相信了她生活的世界上,真的没有变异的物种啊! 她生活的世界,真的比这里先进一万倍啊! 战北烈起身取了一个锅子来,将从温泉里打的水倒了一些进去,将锅子架在冷夏前几日劈的木头上,用火折子点了火,霎时锅子下的木柴“噼啪”燃烧了起来。 媳妇说的口干,需要喝水润喉! 他揽过冷夏的肩头,将她搂在怀里,兴致盎然的感叹着:“真是个奇妙的世界!” 冷夏恶狠狠的翻了个白眼。 战北烈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咳嗽了一声,问道:“还有你的朋友呢?” 知道了冷夏居住成长的那个世界,他更想了解她的生活,她的一切。 提起这个,冷夏不由得有几分感伤,歪了头倚在战北烈的厚实的肩膀上,缓缓的说:“不知道她现在过的好不好,唔,应该是很好的,那没心没肺的女人,我死了,她也顶多为我掉一滴眼泪,就又生龙活虎了。” 战北烈听的皱眉。 冷夏拉过他的大掌,摇头道:“她叫乔青,可以说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一个人,可是我们在某些地方又是那么的像。她的心是冷的,什么都不当一回事,没有人能入了她的眼,可是真正被她认可的人,又在她心里占了很重很重的位置,很矛盾是么?” 她纤细白嫩的手指在他的掌心摩挲着,一下一下。 “迄今而止,能被她装进心里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而已,我的死会是她心里永远的伤,可是表面上,那人却绝不会表现出来,一定还是那副鬼样子。” 冷夏撇了撇嘴,想起了乔青那不着调的德行,勾着唇道:“她有几分萧凤的影子,不拘小节,大大咧咧,又有几分小刀的样子,活脱脱一个流氓地痞,不过和她们两人都不同的,她鬼的很,狡猾如狐狸,至今为止,我还没见过有比她更心思缜密的人。” 战北烈将已经沸腾的锅子从火架上端了下来,放到一边凉着。 瞧着冷夏唇角的笑意,和眼中的追忆,突然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女人,产生了无限的感激。 感激她,在他没有出现的岁月里,陪着母狮子走了二十多年的漫漫长路,给了她那份难能可贵的唯一的温暖…… 突然,战北烈的眉毛高高的挑起,鹰眸一点一点的眯了起来,抓住了那个他一直忽略了的问题。 他转过头,直视着他媳妇,不情不愿的道:“媳妇,二十六岁……” 她一愣,随即“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瞅着这人酸不拉几的模样,那眼中的哀怨,怎一个萌字了得! 冷夏笑的直不起腰来,一看战北烈又要炸毛,赶紧顺毛,双臂勾上他的脖子,笑眯眯的说:“我们那里可不像这边,结婚都那么早,哦,我的意思是成亲,女子要二十岁才能成亲呢,这还只是最低最低的标准,二十六岁没成亲的大有人在,放心放心。” 战北烈撇了撇嘴,说不清心里的感觉。 母狮子没有他参与的二十六年,是他心里的一个结,这段时间他不仅永远都没有机会参与,更是懵懵懂懂完全的无知。他并非真正的介意冷夏的过去,哪怕真的成过亲,他对冷夏的爱也不会改变一分,减少一分。 大秦战神的心里又开始冒酸水了,为了那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假设。 他不得不承认,自从和母狮子相识,相处,相知,他变的完全不是原来的她了,他的满心满脑只剩下了那只彪悍的母狮子。 这么想着,战北烈狠狠的瞪了那罪魁祸首一眼,瞪的她莫名其妙大惑不解,只能暗暗感叹一句。 男人的心思深如海啊! 战北烈现在不爽,很不爽,尤其是看着冷夏那一头雾水的模样,更是恨的牙根痒痒。 所以,大秦战神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用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作为惩罚。 他还没忘了将地上已经冷的差不多的锅子给端起来,进到厨房里倒了杯水,让说的口干舌燥的媳妇喝了。 战北烈的双目“刷刷”放着光,直到看见杯子里的水见了底,突然铁臂一伸,将冷夏整个儿的打横抱起,兜进了怀里,大步流星的朝着厢房走去。 那气势,简直就是猛虎出闸! 怎一个勇猛了得! 冷夏被他圈着,不可置信的眨巴着眼睛,这人,不会又要…… 她这边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战北烈已经一脚踹开了厢房的门,将怀里的媳妇临空一丢,抛上了床榻,紧跟着以饿虎扑羊之姿挟着气势汹汹猛然扑了上去。 觅食。 终于出去了 冷夏自重重锦绣中,迷迷糊糊的恢复了意识,如藤蔓纠缠的青丝散落在白皙的颈边,双颊酡红如酒醇深,肌肤若雪铺展在柔软的锦被中。 只觉骨软身酥、筋疲力尽! 她连眼睛都来不及睁开,就开始磨着牙,实在想不明白,那人是怎么以发散跳跃性思维,从她的穿越前生活瞬间联系到这事的。 冷夏默默的下了一个决定,若是等会儿看见的是那人一脸荡漾的餍足模样…… 她一定、肯定、必定狠狠的教训他! 纤细如藕的玉臂朝着一边摸去,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冷夏柳眉一皱,睡意全消,睁开了惺忪的眼眸,朝一侧望去。 床榻外侧空荡荡的,房间内一片昏暗,只有她一个人。 她缓缓的爬了起来,周身传来隐约的酸痛,将衣服穿好,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宏伟的大殿中,被夜明珠的光亮照耀着,仿若白昼,战北烈一身残破的黑衣,踏在一水儿的青花玉石板上,周身高贵而霸道的气息难以掩饰,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冷夏不知怎的,竟从他的北影中看到了几分压抑着的…… 阴沉? 她朝着战北烈快步走去,听到脚步声,他回过头来,一双鹰目内眸光复杂,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忽然就让冷夏定在了原地。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底蕴藏着无数的情绪,仿若一个漩涡汹涌旋转,那里面满满的害怕,满满的欲与天争的霸道,满满的破釜沉舟的坚定,穿透了千百年的漫长亘古岁月,穿透了两个毫不相关的平行空间,穿透了本应没有任何交集的生命,穿透了一幕幕的皑皑回忆,那么清晰的透过了目光,轰然撞击到她的心底。 他说:“你不会再回去了,是吧?” 低沉暗哑的嗓音,仿若叹息,迫不及待的盯着她的双目,企图得到一个肯定。 冷夏原本因为浑身酸痛而冒起的火气,窜向脑门儿的所有的怨念,因为这样的一个眼神全部消散,无影无踪…… 她静静的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她,眼神脉脉。 她说:“不会了。” 战北烈松了一口气,方才他就在想,母狮子可以从那个世界到这里,会不会…… 对于母狮子,他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幸福来的并不轻易,他一方面感谢上苍垂怜,一方面因着这爱的浓烈,他越是开始害怕,并非因为冷夏,而是那个匪夷所思的灵魂附身,那是一种人力无可违抗的力量。 此时得到这样的肯定,他突然将冷夏狠狠的圈住,有力的双臂箍着她的腰肢,以一种似要将她揉进体内的力道,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咕哝道:“唔,你确定。” 冷夏贴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郑重答:“我确定。” 灵魂附身这种事,人海茫茫里几个有这样的遭遇? 她可不信自己有那么好运,附身一次之后还能再附一次,更何况她那身体,估计早就已经粉身碎骨了,渣子都不剩一点。 战北烈终于满意了,抚着冷夏的头发,笑眯眯的说:“饿了吧,我去给你烤蛇。” 冷夏眉梢一挑,从他怀里退出来,斜睨着他,明显不信:“你?” 她是饿了,经过那么多场的大战,到现在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不过那为数不多的蛇她可不敢交给这人来糟蹋,她还记得这人在去赤疆的路上,对着满地兔子野鸡啥也不会干的情景。 战北烈顿觉自己被小瞧了,“嘎吱嘎吱”磨了磨牙,剑眉一挑,意态飞扬:“瞧着!” 当下迈着流星大步,雄纠纠气昂昂的去了厨房。 冷夏耸了耸肩,也不忍心打击他这满满的自信,虽然她真心不知道这人的自信是哪里来的。 而且…… 你一大秦战神,真的非要在这煮夫的行列里,争一个高下吗? 小半个时辰后,战北烈总算手忙脚乱的将蛇给清理好,并烤了个似模似样。 冷夏在他期待的目光中,吃着这人烤的实在不怎么凑合的蛇肉,违心的连连点头,瞎话说的眼都不眨,可了劲儿的夸:“唔,香飘千里,外焦里嫩,口感饱满,肉汁四溢,齿夹留香,回味悠长……” 战北烈笑的和个大茶壶似的,兴致高涨,当下大掌一挥,大包大揽道:“那后面的烤蛇,我全包了。” 冷夏眼前儿一黑,一口咬在舌头上,呆滞的点了点头。 此时两人站在大殿连接的冰室内,四周厚厚的冰层反射着寒凉的光华,腐朽的气息自两座冰棺向着整个冰室内蔓延着。 冷夏的手被战北烈牵着,感受着从他手掌上传来的一丝一丝的热度,问道:“你说这里到底是什么人的陵墓?” 战北烈笃定道:“皇陵。” 的确也只有皇陵能够解释这富贵昭然的地下宫殿,还有宫殿外围的精密陷阱,冷夏起抬头,不解问:“北燕的皇陵么?那么北燕皇帝登基时参拜的也是这里?” 战北烈摇了摇头,笑道:“不只是北燕的皇帝,所有的国家参拜的宗祠皆是衣冠冢罢了,对外宣称的皇陵也并非是真正的。” 冷夏愣了一下后,再想一想也释然了。 没有哪一个皇帝希望自己死后所葬的地点被外人知晓,他们以无穷无尽的稀世珍宝作为陪葬品,祈望到了阴间依然能做一个帝王,就以这座地下宫殿来说,衣食住行无一不缺,真正当做皇宫来建的。 这些帝王们最怕的就是盗墓者打扰他们的长眠,自然要对外宣称一个假的,再将真正的皇陵修建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点。 冷夏想起那些在石室中见到的尸骨,身着粗布麻衣,想来应该是修建这座皇陵的工人,在皇陵建成之后,作为陪葬永远的封存在了这里。 战北烈走到第一座冰棺前,问道:“要开棺?” 冷夏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当然!” 两人在之前已经将整个地下宫殿给搜索了一番,并没有找到任何的出路,此时也只能在这冰棺内找找线索,冷夏的想法里可没有什么鬼神之说,即便在经历了灵魂附身这么奇异的事之后。 更何况,外面的所有陷阱,明显都是为了保护这座陵墓,这棺材里的两人,可害的他们不轻。 战北烈二话不说施展内力,大掌推在第一个棺材的冰盖上,触手竟是格外的冰冷。 古代的人对于“死者为大”是极为尊崇的,尤其这尊崇中还含着对于一些怪力乱神的想法的无端恐惧,别说开棺了,就是言语间对死去的人不敬,都认为会沾染上阴邪之气。 不过战北烈那个霸道桀骜的性子,可管不了这许多,媳妇最大! 随着棺盖被轰轰推开,仿佛开启了一个沧桑古老的世界,一阵腐朽的阴冷气息自内向着外面弥漫着。 这具冰棺里,躺着的是一个女人,尸骨已经完全的腐化,只从那身鲜红若血的衣裙上辨认,裙脚绣着大片大片的芙蓉花,一朵一朵,姿态各异,或含苞待放,或缱绻相依,或舒展摇曳…… 因着冷夏胸前的纹身,两人对芙蓉花格外的**,此时骤然见到这许多,总是冥冥中的感觉,这也许和她身上的那朵纹身有关。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在冰棺内仔细的察看着,并未发现任何的线索。 战北烈走到另一座冰棺前,推开棺盖。 里面躺着的是一个身穿龙袍的尸骨,看骨骼应该是个男人,男人的头颅侧斜对着左侧,仿似在守望着那女人的冰棺,金黄龙袍闪耀着尊贵的威仪,上绣一只五爪金龙,栩栩如生,胸前抱着一个竹简,看上去极老旧了,穿着的皮绳已经脱落。 瞧着这情形,冷夏歪着头,打趣道:“抱的这么紧,一定和爱情有关。” 男人已经腐化的手骨依旧死死的抓着竹简,冷夏仿佛通过这尸骨看到了几百年前,那人在死去的一瞬,指骨分明的手攥着竹简,将它缓缓的印在了胸前,就这么抱着,生生世世。 战北烈失笑,咂了咂嘴,道:“一个执着于爱情的帝王?除了父皇和皇兄,我倒是没听说过有其他的帝王,是有情的。” 冷夏耸了耸肩,这么一想也觉得诧异,史书上从来就不见帝王的爱情,记载的皆是上位者的无情、薄情,只有战北烈他们一家,简直就像基因突变一般。 她勾着唇角将战北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直打量的他毛骨悚然,才说:“你们大秦的皇家血统,倒是在五国里鹤立鸡群。” 战北烈勾过她的肩,瞪眼道:“是我们大秦!” 冷夏笑着投降,想起身边的这人,想起在长安的萧凤,不由得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归属感,正色道:“对,是我们大秦。” 战北烈笑的见牙不见眼,满意的在她鼻尖印下一吻。 他将竹简取出,仔细的翻看着,这可以说是他们在整座皇陵内找到的唯一一个也许有用的东西。 冷夏在冰棺内细细的搜索了一阵,并未发现任何其他的线索,就听战北烈笑着说:“唔,还真被你猜对了。” 冷夏抬头,接过战北烈递向她的竹简,触手冰冷入骨,毕竟是在这冰室内存放了不知有多少年的岁月,冷夏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战北烈拉着她朝外走,边走边道:“出去再看,瞧你手凉的。” 厚重的冰门开启,一阵热气扑来,冷夏总算是缓和了过来。 将手中的竹简简略的翻了翻,这是一本日记,前面大半是女子的,字迹娟秀如浮云出岫,却又隐含了几分坚强果敢的味道,满满的蝇头小字,毫不保留的展现了一个爽飒女子对于爱情的憧憬欣喜。 后面几页的字迹苍劲有力,笔画间大开大合,想是换了男人来书写。 冷夏打了个哈欠,将手中的竹简合拢,放回了桌面,她用了不知多少时间才将这整本竹简给看完。 战北烈也跟着打了哈欠,换来了冷夏一个白眼。 大秦战神不愿意看这些黏黏腻腻的小女人情怀,所以将这艰巨的任务丢给了媳妇,奈何冷夏其实也真心不算个小女人,忍着忍着拼命的忍着总算给看完了。 不过心底也微微有了几分苍凉的触动。 战北烈一见媳妇嫌弃的白眼,顿时起身走到冷夏的身后,给她在肩膀上拍打按摩着,问道:“说了什么?” 冷夏叹气:“一个帝王和一个女城主的故事。” “城主?”战北烈皱了皱眉,手下不停,问道:“芙城?” 冷夏微仰了头,脖颈酸疼,仰望着上面那人的下巴,应道:“嗯,芙城,原来这座地下皇陵已经有三百年了,男人是当年的燕太子巴查,也就是后来的丰康皇帝,女人是芙城第一任城主的千金。” 战北烈体贴的将按摩的部位转到冷夏的脖颈,来回敲打揉捏着,舒服的冷夏猫一样的眯起眼。 他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两个人,宫里的藏书库内有记载,巴查曾和芙城的千金席秋成亲,迎娶其为太子妃,其后北燕和东楚开战,富可敌国的芙城提供了大量的军费,后来那战北燕大胜,巴查也顺理成章的登基皇位,同时芙城城主过世,那席秋不知为何又回到了芙城,接替城主之位。” “大概的就是这样,不过……”冷夏摇了摇头,解释道:“并非芙城主动提供军费,而是巴查有预谋的接近这女人,为的就是芙城的银子,山盟海誓时曾发誓绝不会再娶其他的女子,骗取了芙城的军费后,便也忘了曾经的誓言,纳了一个又一个妾侍,并用计害死了芙城城主,欲夺芙城大权。席秋心如死灰,用计逃回芙城,接下城主之位,并化解了芙城的灭顶之灾。” 冷夏想象着那英姿飒爽的女子,在得到了自以为全天下的幸福之后,才发现一切都是骗局,那凄冷的心情。 又在父亲身逝之后用计逃了回去,以一个女子之身挑起芙城的大梁,稳定人心,化解危机,治理城镇,不能不说,这是个奇女子。 只可惜,想来若是可以选择,她应该是宁可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相夫教子,也不愿当这奇女子的吧。 冷夏斜睨着桌面上的那本竹简,嗤笑了一声,缓缓道:“直到二十年后,巴查才为了当初的事后悔,惊醒自己一生所爱竟是席秋,奈何彼时席秋已然病逝,巴查用尽了一切手段,命人将她的棺木偷了出来,与他合葬皇陵,却也顾忌席秋当年的誓言,此生永不原谅,只得隔着一个冰棺,遥遥相望。” “唔,还有一个巴查自诩为情深的地方,席秋的棺木被偷到北燕已是在她死后半年了,尸身已经开始腐化,他命人从喀达什雪山的山巅,取来极冷极冷的寒冰,为席秋做了这个独特的冰棺,希望能保她尸身不腐。” 冷夏说着,笑的轻蔑,这等虚情假意的马后炮作为,真是让她瞧不起。 即便是寒冰棺,也始终抵不住岁月的侵蚀…… 战北烈撇了撇嘴,说道:“也就是……” 冷夏点头:“没有关于出口的收获。” 大秦战神的手按着按着,开始不规矩了,一点一点的朝着冷夏的柔软前进,气的她一个手肘猛然朝后击去。 战北烈呲牙咧嘴的这受了一下,总算老实了,说道:“也不算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给了我一个想法。” 他绕到冷夏的对面坐下,接着说:“芙城在五国中是一个特别的存在,虽然处于西卫以西,极为贫瘠之地,却全城以商为尊,听说芙城的每一个人皆会经商,便是三岁的小孩子都会打算盘,这样的一个城市,可能其他的方面并不强盛,却极为富有。十七年前,卫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挟持了芙城的城主,以城主为要挟进入了芙城,没想到城内的银库竟是空空如也,芙城被大怒之下的卫王屠戮一空,同时那些富可敌国的神秘宝藏也成了传说。” 冷夏不解:“芙城作为一个独立的存在,独立于五国之外,又极为富有,为何五国都没有攻打?” 战北烈冷笑了一声,鄙夷道:“第一,五国之间各有嫌隙,哪个国家去攻打,都要受到其他四国的刁难;第二,若是攻打芙城,就要经过西卫,卫王又如何能同意?第三,芙城虽然小,却并不是没有武力的,有雄厚的财力作为支撑,这座城市的防卫极为严密,若非卫王挟持了芙城城主,西卫的军队可未必能进的去。” 冷夏想了想,挑起了柳眉,问道:“你认为我这纹身和芙城的宝藏有关?” 芙城在西卫以西,以芙蓉为标志,在十七年前覆灭,富可敌国的宝藏…… 这几个问题好像和她没有多大的关联,却也好像都能跟她扯上一点的关系,她是西卫公主,纹身是芙蓉的形态,今年十六岁,慕二的师傅传话说这是嫁妆…… 千头万绪仿似一团乱麻,冷夏不再多想,如今之际还是先找到出口是正事。 两人刚来的时候一身是伤,战北烈更是半死不活呼不出几口气儿了,后来因着冷大杀手的一碗十全大补汤,将错就错稀里糊涂的圆了房,接下来的日子里大秦战神食髓知味,或有礼的提出或霸道的强行和冷夏开战。 他们在这地下的宫殿里也不知到底呆了多少天,眼看着蛇肉没剩下几条…… 冷夏叹气:“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正经。” 战北烈明显的不是这么认为,望着他媳妇一眨不眨,执着的认为圆房才是正事中的重中之重。 冷夏一抬头,看见战北烈那荡漾的神色,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顿时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一个舌绽春雷的狮子吼轰过去:“滚!”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赶紧将所有的绮念吞进肚子里,以那萌到极致的小眼神儿瞅了发飙的母狮子一眼,耷拉着脑袋朝厢房外走去。 冷夏哭笑不得,望着那可怜兮兮的北影,气的牙根儿痒痒,没好气儿的唤道:“上哪儿去?”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唔,现在是越来越心软了。 大秦战神“刷”的转身,一改那哀怨的神色,猛扑向磨牙的冷夏,一把将媳妇抱起来,飞奔至温泉,欢脱的想着,还没试过在温泉里做呢…… 冷夏在战北烈的怀里,一张俏脸黑的不能再黑,突然凤眸一眯,伸出手捶了他一下。 战北烈步子一顿,问道:“怎么了?” 冷夏想了想,才说:“既然这座地宫是皇陵,那么应该绝不会让外人泄露这里的位置,不论是修建的工人,还是设计这座皇陵的人。” 战北烈心思一转,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说到正事他也收起了其他的心思,正色道:“所以这里面殉葬的除了工人,还有设计师……” 冷夏点了点头,从她怀里跳下来,眼眸中闪过一丝睿智的光华,绚烂夺目:“但是那人既然设计了这座皇陵,也知道后面会被殉葬的命运……” “就一定会给自己留下个退路!”战北烈沉声接上,和冷夏对视了一眼,同时说出:“温泉!” 温泉边。 冷夏深吸一口气,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度,一跃而下。 战北烈身上的伤虽然在一点一点的变好,但是因为这里没有药,愈合的速度太慢了,若是这里是出口还好,如果不是,他后背的伤口遇到水再发炎,后果不堪设想。 冷夏的游泳水平战北烈可是见识过的,所以也并不担心。 温泉下水温舒适,但是水中含有杂质,并不是十分的清晰,冷夏闭着气沉入温泉底,水的浮力极大,她艰难的沿着边缘一点一点的仔细摸着,不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不知道他们的想法是否正确,如果真的有道路,那么一定是有一个机关。 眼眸一亮,手下的触感光滑,凸出了一点,和温泉边缘的石壁全部相同。 双腿蹬了几下,冷夏向前游近了,才看的清楚是一个金属制的机括,圆圆的一个珠子样的东西,突兀的镶嵌在石壁上。 不知道这个机关是如何设置的,她不敢轻易的开启,记下这个位置,双腿连连交错,浮了上去。 海藻般的青丝浮在水面,冷夏大口的呼吸着,朝岸上的战北烈扬起一个笑容:“有出口!” 两人再在皇陵内休整了一日,吃饱喝足之后来到了温泉边。 他们并不怕这个出口内时间过长,气息不够,既然那个人能从这里出去,那么必定是在人力可以坚持的范围内。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双双深吸了一口气,跃入泉底。 冷夏找到昨日的记下位置,扭动了那个小小的珠子…… 轰! 一声沉闷的轰隆暴响,地面都仿佛颤动了一下,一侧的石壁缓缓上升,随着石壁的推移,大簇大簇的水花狂奔而入,白色的浪花巨龙一般卷了来,将温泉内激射的浑浊一片。 石壁上升了有一尺多的位置,便停顿了。 水花不断的涌入,在石壁下激荡着,战北烈顶住巨大的冲击力,死死的拉着冷夏的手,朝石壁口逆流游去。 他将冷夏抱住率先推入石壁下,她的身材纤瘦,很容易就过了去,战北烈紧跟着伏低了身子,贴着地面游了过去,这之间和冷夏紧握的手一直没有分开。 战北烈刚从石壁下游过,石壁就发出了轰轰移动的声响,向下陷去,“铿”的一下,闭合了。 此时的水流已经渐渐由着汹涌激荡平静了下来,这里一片黑暗,不知道究竟有多深,水温不再温热,变得冰冷刺骨。 两人在一片黑暗中极容易分开,战北烈从腰际扯下一道布条,将自己和冷夏的手腕分别绑在两头,拉着她朝上方蹬水游去。 水波静止,两人的动作在冰冷的水中划出一道一道的涟漪,青丝飘散在水中,口鼻间一片泥土的气息,黑压压的一片,两人什么都看不见,不辨方向只能凭着感觉一直向上游,既然皇陵在地下,那么出口一定在上面。 因为水温的冰冷,减缓了他们游动的速度,此时那在岸上吸的一口气,已经不怎么够用了。 冷夏的脸颊鼓胀着,胸腔中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感觉,突然一个温热的触感覆上了她的唇,战北烈以舌撬开她的牙关,渡了一口气来,冷夏终于好受了几分,拉了拉他的胳膊,以示可以继续了。 上方出现了一点一点昏黄的光,在水面上映出了一团团的扭曲的光圈,可以判断此时应该是晚上。 骤然见到了曙光,两人加快了游动的速度,眼看着就要到达水面! 不知道出口究竟是在哪里,冷夏和战北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作,临近水面的一瞬他们不再划水,缓缓的浮了上去,尽可能的压低出水的声响。 破水而出! 战北烈和冷夏努力的压抑着想要大口呼吸的冲动,以最轻的幅度低低的缓慢的呼吸着,相视的眼底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此时两人才开始打量着所在的地方,不由得同时一愣。 吃霸王餐 入目所见,是一方望不见尽头的巨大庭院,院内遍植参天古木,形态雄壮的巨石堆砌成山,远处一片厚重雄浑的建筑,金红两色的巍峨墙面连绵不绝,气势恢宏,北地的豪迈之气迎面扑来。 那大片大片的辉煌灯火下,远远可见金色墙面上镌刻着的一副彪悍图腾,纯白的雪狼王毛发直立,利爪扎地,昂首嘶嚎,绿幽幽的眼珠中闪动着煞气凛凛的寒光,栩栩如生。 正是北燕皇族的供奉的图腾! 北燕皇宫! 就在这思绪一转的功夫,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战北烈和冷夏齐齐深吸一口气,缓缓没入幽深的水面下。 天寒地冻,水中已经有不少凝结的冰块漂浮着,在灯火的映照下折射着凌凌光芒。 湖水刺骨,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皆有几分哭笑不得的感觉,两人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出口连接的竟然是北燕的皇宫。 两人沉在水底,一直待到脚步声远远的离去了,才又一点一点的浮了上来,悄无声息的游到湖岸,浑身湿漉漉滴着水,落汤鸡一般的爬上湖边。 水下虽冷,但长时间隐在其中也已经麻木了,这时骤然离了水和冰冷的空气接触,冷夏埋在战北烈的怀里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这里应该是皇宫的御花园,巡逻的侍卫密集,”战北烈搂着她,在四下里观察了一番,轻声道:“你可别再染了风寒,先寻座宫殿找两件衣服换上,赶紧离开这该死的皇宫。” 冷夏再次无奈了,她那一次小小的感冒,还真的能被这人记一辈子! 不过先换个衣服再离开也是对的,这满身的水一路滴答着,落在地面没一会儿就会凝结成冰,定然会引起巡逻侍卫的怀疑。 圆月被乌云遮住,御花园中映照进微弱的光芒,两人一路避开宫内的明桩暗哨,无声无息的在皇宫内穿梭着。 若非身上全湿,一路潜行会留下痕迹,这守卫森严的北燕皇宫,对他们来说,也不过就是一个巨大的游乐场,如入无人之境。 小半个时辰之后,战北烈和冷夏伏在一棵参天古木上,望着前方一座昏暗的宫殿。 冷夏耳廓微动,眉峰微微蹙起,伏近了战北烈的耳侧,低声说:“这里倒是奇怪,看这宫殿华丽却没有设置任何的暗桩,所有的宫女侍卫皆围在殿外。” 战北烈点了点头,回道:“好像所有的守卫都被人专门给打发了。” “就这里吧,进去探探。”难得在皇宫里遇见这么有趣的事,自然要去看看。 冷夏泥鳅一般的从树干滑落,脚下猛然发力,闪身而出向着宫殿侧面一片回廊迅速掠去,一脚蹬在廊柱上,借力向上一弹,双手抓住瓦顶临空一荡,仿似丛林中的一头迅捷的豹子,猛然跃入殿内,没有惊动围在外面的任何一个守卫宫女。 落地的瞬间,战北烈已经站在了她的身侧。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真心嫉妒这人的轻功! 整座大殿内一片漆黑,也没有什么人气儿,冷夏和战北烈走动的步子一顿,侧耳倾听,一丝微弱而缓慢的呼吸自回廊一侧的房内传出。 她朝战北烈望去,他以口形答:“睡了。” 两人绕到房门前,侧耳倾听了片刻,确定里面只有这一个熟睡的人,大摇大摆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内极大,昏暗无灯,摆设金贵,一侧的柜子上燃着支安眠香,丝丝缕缕的香气在房间中弥漫着,那人睡在内殿,从呼吸上听来,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冷夏走到衣柜前,打开橱门,顿时愣了一愣,最前方悬挂的竟是一件四爪蟒袍! 她此时很想吹一声口哨,竟是进了大人物的房间了! 从后面的华贵锦袍中取了一件黑色的,递给战北烈,然后随便找了一件也穿了上去,男士的衣袍太大拖到了地面,她将袍脚撕下一大片,作为布条束在腰上,倒也似模似样。 两人极没道德的用衣柜里的衣服,将仍在滴着水的头发擦干,终于将身上贴的紧紧的湿冷衣服给换了下来,一身轻快。 直到了此时才有功夫,去看看内殿中睡着的人,这么大的动作竟然也没被惊醒,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葩。 这一看,冷夏傻眼了,竟然是个老相识! 那床榻上躺着的,可不就是被战北烈废了的北燕太子,鲜于鹏飞! 此时的鲜于鹏飞,完全没了当初的嚣张跋扈,整个人看上去瘦了一大圈,仿似原本健壮的身子被完全的掏空了,脸色青白如纸,眼底一抹黑色的圈晕,胡子拉碴极为颓废。 按理说,鲜于鹏飞就算已经废了,也还是北燕的太子,即便不能登记,那作个闲散王爷还是可以的,怎么会变成这样? 冷夏戳了戳战北烈,下巴朝鲜于鹏飞努了努,那意思:愧疚不?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他当初可是想杀你! 冷夏笑着耸了耸肩,拉住战北烈的手朝外走去,这个男人啊,做一切事都是从她的角度出发。 两人没有惊动熟睡的鲜于鹏飞,原路返回在这太子殿内四处转着。 太子殿呈长形,前殿十二间,后殿十八间,他们从前殿的寝殿转到后殿,那里是太子妃等姬妾居住的地方,所有的人都仿佛说好了一般,睡下了。外面的守卫明显是被人刻意给支开了,要说这太子殿里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们都不信。 走到后殿的最尾端,一间屋子内传来了声声破碎的呻吟。 冷夏又想吹口哨了,这里可是鲜于鹏飞姬妾们居住的地方,虽然那男人是废了,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但是这么明目张胆的红杏出墙…… “啧啧啧……”扯了扯战北烈的衣袖,她朝那点了灯的屋子指了指,满脸戏谑的放轻了脚步,走上前轻推开了门。 房间内处处弥漫着旖旎的馨香,冷夏和战北烈就站在屋子的外室,饶有兴致的听着…… 大秦战神看着她媳妇那淡定的面色,再一次感受到了母狮子的彪悍! 谁家的姑娘会对看这个这么热衷! 忽然冷夏身形一跃,拔地而起猛然抓住了顶面的房梁,双腿夹住梁柱灵猫一般翻了上去,朝战北烈招了招手,一双凤眸内含着笑意,以口形表示:“这里能看清楚。” 男人望着他媳妇璀璨如星的眼眸,无奈的一抚额,紧跟着施展轻功,一阵风样的飞到了冷夏的身边,两人这一番动作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房内的人更是完全沉浸其中,没有察觉。 两人趴在房梁上,朝着内室望去。 没等冷夏看,战北烈已经狠狠的拧了她的腰肢一下,一双鹰眸内含着**裸的威胁,酸飘万里。 冷夏已经习惯了这人无时无刻无地不打翻的醋坛子,未免他在这尴尬的地方炸毛,只得识相的将目光移开。 即便如此,大秦战神依然在脑中谋划着,该将这差点被她媳妇看了的男人,怎么处理呢…… 可怜房内的人,完全不知道外室中躲着两个煞神,甚至已经在其中一个煞神的心中被判处了极刑。 以那女人的年纪,绝对不会是鲜于鹏飞的姬妾,而且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外面被打发了出去的侍卫,都是因为这两个人。 冷夏正思索着,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临近,那人大喘着气“咚咚”敲了两下门,说道:“皇后娘娘,侍卫统领求见,说是太子殿内可能进了刺客,希望进殿搜查!” 冷夏柳眉一皱,这女人竟是皇后! 真是冤家路窄,北燕现任皇后正是太子鲜于鹏飞和公主鲜于卓的生母,两个孩子一个因为东方润要冤枉她而死在了大秦,一个被战北烈给废了。 房内的男人一惊,皇后已经冷哼了一声,嗤道:“什么刺客,别是他怀疑了你我的关系,派人来试探的?” 男人深吸了一口气,片刻后也镇定了下来,外面的人应该是两人的心腹,他直接吩咐道:“太子殿也是他一个侍卫统领能闯的,打发了!” 门外的人应了一声,小跑着走了。 男人抱着皇后,让她依在自己的怀里,一下一下的抚着,狐疑的问道:“你说,是不是他真的开始怀疑了?” 皇后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攥着锦被,其上青筋都鼓了起来,恨恨道:“便是他怀疑又如何,反正我们已经做好了安排,若是那贱人识相,就让他再当两日皇帝,若是……” 她顿了一顿,和鲜于卓有几分相似的妩媚面容,渐渐变得狰狞不已,声音中含着满满的杀气:“他非要在这大战的时候找麻烦,咱们也不介意和他鱼死网破!” “可怜了我们的儿和飞儿,一个被东楚杀害死不瞑目,一个……”皇后伏在男人的胸口低低的啜泣:“那个贱人,当年就强行拆散了我们,如今竟这样对飞儿,现在这太子形同虚设一般……等到大战结束,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不只是那个人,一旦这大战结束,咱们杀了那个人,稳固了朝中的势力,还要再出征东楚,给我们的儿报仇雪恨!”男人拍了拍皇后,将她从怀中扶起,起身下床捡起地上的衣服。 皇后擦去脸上的泪痕,急忙问道:“你这就要走了?” 男人一边姿态优的穿着衣服,一边安慰着:“你也早些回去吧,现在这时候还是不适宜行动,外有强敌如何能内乱?” “一切等到大战结束再说,要以大局为重!”他拍了拍皇后的脸颊,嘱咐了一句后,朝着外室走了出去。 冷夏此时才看清了这人的面貌,和北燕那五大三粗的汉子全然不同,竟有几分臣的儒之气,四十多岁,相貌堂堂。 待他离开,皇后又独自坐了片刻,也穿好了衣服,仪态万千的出了厢房。 冷夏从房梁一跃而下,挑起了柳眉,感叹着:“那男人倒是有能耐,鲜于鹏飞和鲜于卓竟然是他和北燕皇后的孩子!” 没想到他们这一番误打误撞,竟听来了这样一个隐秘! 而且他们话中的准备…… 战北烈低着头沉吟了半响,缓缓道:“北燕丞相!” 战北烈站在足有几十米高的朱红宫墙下,脚尖一点拔地而起,身姿轻快的跃过宫墙,落在了墙头上,对着冷夏挑了挑剑眉。 冷夏撇撇嘴,手腕一扬,一条细若发丝的天蚕丝“咻”的从护腕中飞出,鹰爪稳稳的勾住墙头。 同一时间,她身形暴起,以鹰爪之力向着上空猛然跃去,仿若一只壁虎般在宫墙上腾转挪移,没两下已经站在了战北烈的身边,身子一弓霍然跳了下去! 战北烈一惊,虽然知道母狮子必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但这宫墙可是几十米高! 他迅速朝下看去,只见冷夏在落地的瞬间抱住头膝朝前利落的一滚,利用惯性猛然蹬起,稳稳的站在了地面。 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满脸傲然的朝上面的人挥挥手,说道:“不玩了,赶快走。” 战北烈一跃而下,搂住她的腰肢,朝着城街飞速掠去。 北燕都城塞纳,和长安全然不同,处处充斥着一股北地的野蛮彪悍之气,街道宽阔而古朴,建筑物普遍要比寻常的房子更高一些,宏伟非常,用色极为艳丽,大多以砖红苍绿为主,很有几分狂野的异域风情。 此时看天色,到了丑时,街市上已经没剩下了什么人,只有青楼楚馆尚还灯火通明。 前方一座三层高的雕梁八角楼阁,极为秀气,在一排排艳丽粗犷的建筑中鹤立鸡群,其上一块金匾行书:含香筑。 含香筑在塞纳是一个极为特别的存在,从名字就看的出,清淡逸,和街市上随处可见的彪悍气息南辕北辙,尤其在以妩媚狂野著称的北燕青楼里,这样温婉秀丽的青楼不能不说是别具一格。 此时,含香筑依旧是一派热闹气氛,一个个如花似玉的曼妙女子陪着五大三粗但是汉子们低语调笑,不时传出阵阵欢声笑语,莺歌燕舞间,一派热闹。 冷夏和战北烈迈入大堂,两个妩媚的女子立即扭着腰肢迎了上来,分工明确,一女朝着一人依靠上去,娇媚的嗓音呢哝着:“大爷……” 战北烈脚尖一点,瞬间让了开来,开玩笑,本来进青楼他已经胆战心惊了,万一母狮子吃醋怎么办? 这会儿这不长眼神儿的女人还敢靠上来! 他朝着冷夏小心翼翼的瞄去,这一瞄顿时俊脸铁青,开始磨牙。 只见冷夏一手勾住那女人,一手顺带着连战北烈那边的女人也勾了过去,左拥右抱着,嗓音慵懒:“上一壶好酒,一桌好菜,再找几个最好的姑娘,陪着爷!” 这画面在大秦战神的眼底,真是无比的刺眼,只想把那两个女人的脖子给剁了。 他死忍着心底汹涌窜起的酸气,既然是上青楼,就要有个嫖客的样子! 一旦引起别人的怀疑,将他们在北燕的消息若是泄露了出去,他们在这塞纳里要承受的可就是全国人民的围攻堵截了! 还有这含香筑,说不得也会暴露。 两个女子掩着樱桃口轻笑着,将两人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衣着金贵,立即放下心来,笑眯眯的去安排了。 两人被引着上了二层的包厢,一道一道菜色流水般被端了上来,大多以肉类为主,极具北燕特色,一个女子将一壶烈酒送到桌面上,笑道:“这可是咱们北燕最烈最醇的酒,客人慢用!” 她转身拍了拍手,随着一阵浓郁的香风袭来,四个妙龄女子鱼贯而入,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却无一不是人间国色。 姑娘们乖巧的走到两人的身侧,妖娆的坐了下来,给他们倒酒夹菜。 战北烈板着张黑煞神脸,面无表情的坐着,把他旁边的两个姑娘给吓的直哆嗦,冷夏暗道不好,伸出手朝两人招了招,轻笑道:“这里来。” 两个姑娘如蒙大赦,赶紧挪到她的身侧,冷夏顺势一揽,就见对面的大秦战神“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再次响起。 看冷夏和四个女子装模作样的调笑,战北烈的脸色一变再变,心里暗暗想着,这个一定要惩罚! 他在心里将惩罚的顺序演习了一遍,终于舒服了几分。 就这样,两人在这包厢内已经呆了两个多时辰。 天色渐渐的亮了,两人始终吃的细致,没有分毫要走的意思,奇怪的是,也没有要点哪个女子过夜的样子,这纤瘦一点的公子还偶尔和她们调笑几句,那挺拔的公子更是一直黑着面,看也没看她们,好像就只是来吃饭的! 姑娘们可坐不住了,瞧着这架势可是奇怪的很,不住的互相打着眼色。 其中一个较为伶俐的端起酒壶,作势给冷夏倒酒,突然手腕一抖,手中的酒从杯盏中斜出,顿时洒了一身。 她小心的陪着笑脸,一边拿帕子擦着,一边嗔怪道:“都是奴家的错,大爷,奴家去换身衣裳再来相陪。” 冷夏的眼底掠过一抹笑意,随意挥了挥手,那女子松了口气,赶忙退了出去,其他的女子赶忙继续陪着。 过了半刻钟的时间,出去的女子没回来,反而来了个个年纪稍长些的妇人,身着北燕女子惯穿的袍子,头发却不是北燕的样式,乌发蝉鬓。 妇人款摆着腰肢进了门,给冷夏和战北烈福了一礼,未语先笑,隐晦的说道:“奴家是含香筑的妈妈,不知两位大爷玩的可还满意,姑娘们侍候的还尽心吗?” 冷夏姑娘递到嘴边的酒,点头道:“不错。” 妇人笑了笑,挥着帕子问:“大爷满意就好,不知两位想点哪个姑娘陪夜?” 冷夏眼眸一挑,架起一筷子菜细细的品了,慢悠悠的吃完后,才抬头冲她一笑,一字一字缓缓道:“一个都不点。” 妇人一愣,心说还真被她说中了,可别是两个来吃白食的! 她在两人的周身扫视着,见他们穿的倒是富贵,正想着要怎么问出这话,就见冷夏放下了筷子。 她摊了摊手,正色道:“妈妈猜对了,咱们还真的没带银子!” 妇人这下是真的傻眼了,通常没带银子的人哪有这么明目张胆的,瞧瞧他们那浑无所惧的模样! 妇人的火气“蹭蹭”往上升,一改方才的谄媚笑脸,“噼里啪啦”破口大骂:“没带银子还敢这么张狂,你们两个滚刀肉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这塞纳我含香筑里也敢吃霸王餐,玩霸王姑娘?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么不要脸,我呸!真当这含香筑是吃素的不成,当老娘……” 妇人的话戛然而止,呆愣愣的看着战北烈端起一个杯盏,冲她轻轻的勾了勾唇角。 手中一个用力,那杯盏一点一点的在他的大掌中变瘪,渐渐拧成了一坨废铁,然后五指一紧…… “噗”的一下,废铁化为了粉末! “啊!”姑娘们齐齐尖叫了一声,瞬间远离了这危险的两人,不断的拍着胸脯躲到妈妈的后面。 粉末在空气中簌簌飞扬着,妇人的脸色一瞬间变的无比的难看,大张着嘴半个字都说不出了,腿肚子直转转。 冷夏和战北烈仿佛没看见一般,静静的低着头吃菜,吃的那叫一个惬意,那叫一个悠哉,那叫一个细嚼慢咽,那叫一个旁若无人。 妇人“咕咚”一声吞了口唾沫,见两人都没再说话,没有任何的反应,深吸一口气小心的往外退着,一直退到了门口,也没见他们拦下,这才飞速的开门冲了出去…… 直冲向三楼中老板的房间内! 美丽的姑娘,嫁给我 片刻后,那三楼老板的房间门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 紧跟着,一个长相颇为可爱的年轻男子,挟着一身火爆气势风风火火的走了出来,呼啦带起一阵狂风。 身后跟着先前的妇人。 男子约么二十岁左右,五官清秀,穿一件华贵的锦袍,一张极显小的娃娃脸上布满了雷霆怒意,满身的暴躁气息“腾腾”汹涌着,和长相极不相符。 他一边大步前行,走动间袍角呼呼作响,一边火气蹿顶,摩拳擦掌的碎碎念:“老子这个月本来就心烦,他妈的还来了两个不长眼的!嗯,很好,正好碰见了他们,不揍的丫哭爹喊娘鬼哭狼嚎,老子就跟丫姓!跟丫的大舅子姓!跟丫的丈母娘姓!跟丫的……” 男子每走一步,身上的怒气就汹涌了一分,仿似把这一个月来积攒的心焦担忧惊怒齐齐的爆发了出来。 妇人迈着小碎步跟在老板的后面,犹豫了半天,脸色踟蹰的嘱咐了一句:“公子,那两人看上去,可不是省油的灯……” 男子从“丫的大舅子丈母娘”一直拐到“丫养的癞皮狗”,上下嘴皮子一碰,立马出来一连串噼里啪啦的碎碎念,蹦豆子一样干脆利索。 此时突然被妇人给打断,他陡的刹住步子,回头瞪起眼:“丫的不是省油的灯,老子就省油了?” 妇人被喷了一脸口水,脸色扭曲的想着这话怎么这么别扭,面上却是不敢现出分毫,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公子,就是这里了!” “嗯?到了?”男子一愣,转身望着厢房的门,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内瞬间杀气氤氲。 他转了转脖子,抖了抖膀子,甩了甩胳膊腿…… 浑身的筋骨都被这战前活动给舒展开,“噼噼啪啪”响声大作,才恶狠狠的说:“都别拦着老子,老子今天要大杀四方,揍死这些找老子晦气的狗东西!” 妇人和候在门口的姑娘们齐齐朝后一退,心说你那喜怒无常的咱们还不了解么,三天两头一抽风…… 尤其是这个月,简直和女人来月事一样! 谁敢拦着? 男子满意的点点头,挟着雷霆之威一脚踹出,踹的厢房木门砸在墙上咣咣响。 气沉丹田,舌灿莲花,声若钟鸣! 男子双唇一碰,满肚子积攥的怨气就这么龙卷风一样爆发出去,直卷对面的两个人而去:“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敢在老子的地盘上吃霸王餐嫖霸王姑娘你们太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在这塞纳城还没有人敢在含香小筑占老子便宜老子今天不废了你……” 话还没说完,正汹涌澎湃的时候,突然卡在了嗓子眼里。 后面等着看好戏的妇人和姑娘们齐齐一愣,原本想着咱公子这乒呤乓啷一顿骂,一般人可受不了,就是打不过你们,也烦死你们! 此时却见前面那人陡然停下了,心说这公子怎么羊癫疯一样全身发抖,眼珠子几乎就要瞪到了地上,嘴巴大张着简直能塞下一个鸭蛋,啊不,龙蛋! 就在妇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扯一扯老板袖子让他回神儿的时候,前面那火爆男子“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用力之大,砸的地面都似乎震颤了一下! 那双有神的眼中一瞬间变的璀璨万分,由惊愣转变为不敢相信再转变为激动转变为滚烫的热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男子狠狠的闭了眼,一串晶莹的珠子自颤抖的眼睫中挤落,滚过清秀的脸颊,一片静窒中,众人仿似听见了那砸落到地面的声响。 他的唇颤了颤,嗓音仿似被粗砾磨过的沙哑:“爷……” 妇人伸出的手和姑娘们互相张望的动作皆被这一声“爷”给定格在半空,一个个仿似被点了穴一般化成了石雕。 她们哪曾见过老板这个样子? 还有这两个不要脸的嫖霸王姑娘的,竟然是她们主子的主子? 在一堆一堆的石雕中,房间内的战北烈放下手中的筷子,一双鹰眸中亦是闪烁着几分若隐若现的晶莹,欣慰的望着前方的手下。 唇角缓缓的勾起,他沉声打趣道:“想见一见咱们钟老板,都要难到用上兵法了。” 这娃娃脸火爆男子,正是负责北燕据点的烈王府暗卫,钟迟。 这话一出,钟迟终于从巨大的惊喜中反应了过来,立马恢复了他的本性,后脚一蹬猛然扑向战北烈,嘴里语速极快“噼里啪啦”炒豆子:“爷啊!你不知道钟苍那丫的给我传信,说你和小王妃落入地道和他们失去了联络,这一失就是一个月啊!咱们多久没见了,居然收到这么个消息,一个月没消息,可吓死老子了!” 战北烈似是习惯了这人的神经质,一脚将他踹开…… 钟迟退后几步锲而不舍,再扑,再踹。 再扑,再踹…… 明显被战北烈嫌弃了的钟迟,小媳妇一样的望着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小声嘟囔着:“那么久没见,就不能给老子来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啊!” 战北烈手下的五大暗卫,钟苍、钟默、钟迟、钟银、钟羽,分别负责秦楚燕卫韩五国。 他们都是孤儿,自小被先皇选中跟在战北烈的身边,十几年的朝夕相处,十几年的风雨同舟,他们不但是主仆,更是亲兄弟一般的手足情深,私下里插科打诨嬉笑怒骂全无芥蒂。 五人的性子南辕北辙,若说钟苍是一盘冰冻豆腐,外表坚冰一般板着张僵尸脸,冷的足以冻死人,内力却是柔软的,那么钟迟就是一盘麻婆豆腐,还是正宗的四川麻婆豆腐,看上去白白嫩嫩,实则又辛又辣,火爆而过瘾。 麻婆豆腐钟迟的眼珠一转,转到了圆桌另一侧的冷夏,其实他早早就看见了这人,不声不响的坐在那里,始终淡定的一筷子一筷子的吃着菜,看来仿似没什么特别,可那周身散发的气场,真是想让人忽视都难。 这应该就是和王爷一起埋在地道中的小王妃了! 他挥了挥手,让探头探脑满脸三八的众人都离开,妇人会意将还赖在原地想看热闹的人一股脑的哄了出去,走的时候不忘把门也带了上。 待只剩下了三人,他单膝跪地,给冷夏行了一礼,恭敬道:“属下钟迟,见过王妃!” 冷夏看的出战北烈和钟迟之间的主仆情意,那手足情并不比钟苍少,钟苍负责大秦常年跟在战北烈的身边,而其他几人虽然分布五国,之间从小建立起的感情和信任,却分毫没有因为距离而减少。 他们都是战北烈真心信任的心腹! 既然如此,她也就不需要拿他当外人,冷夏缓缓点头,万分不客气的直接吩咐道:“先给钟苍等人回个信,将我们平安的消息传回去,这么大的事钟苍定然向长安汇报了,也给皇宫去一个,还有你刚才说,我们失踪了已经快一个月?” 钟迟眉毛一挑,这小王妃果然和传闻中的废物公主不同,这话说的清清淡淡,只是一个极平常的吩咐,他却在其中感受到了几分王爷才有的气度和压力,那不容置喙的口吻,让人不自觉的心底只剩下了听从。 这是一个配的上王爷的女人! “是,王妃。”钟迟高声应了,等着接下来的吩咐。 冷夏和战北烈在地下皇陵里,先是求生,后是养伤,完全是没有时间概念的,没想到竟然过去了一个月之久。 她现在头疼的却不是时间的问题,而是…… 萧凤! 战北烈和她被困地道这么大的事,钟苍不可能瞒着战北衍,萧凤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若是她知道了…… 冷夏想象着萧凤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离宫出走一路跑到赤疆的画面,那肚子在马上上下颠簸着…… 真心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战北烈也在一瞬间想到了这一层,皇嫂和母狮子的感情比亲姐妹还要亲,若是知道了母狮子失踪生死不明,可不得把皇宫都掀翻了去! 不过若说离宫出走倒是未必…… 战北烈拍了拍冷夏的肩膀,轻声细语的安慰道:“皇兄那老狐狸可不是个好想与的,必然会小心的看着她。” 冷夏抚额,一想到萧凤只觉得脑门突突的跳,大叹道:“那也得能看住了!” 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萧凤若是想干个什么事,必定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瞅准了一切空子,有机会就上,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上! 钟迟瞪着眼,看着两人这一副和谐的相处气氛,看着他心目中顶天立地的大秦战神,二十四孝好夫君一样的轻声细语着安慰着王妃,只觉得脑子已经不够用了! 用一个词来形容他此时的感觉,绝对是心惊肉跳! 这这这…… 这真是他的主子,他的爷? 战北烈对傻愣愣一脸木然的钟迟吩咐道:“传令下去,各地暗卫若是发现皇后的行踪,立即打包送回皇宫!” 皇嫂是否离宫这事,打探是打探不出来的,若是她真的从皇宫逃了出来,皇兄瞒着这消息还来不及,让它泄露出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不怀好意的人,大秦的皇后怀着九个月的皇子离宫出走,你们刺杀的机会来了! 所以只能吩咐暗卫们留意着,若是一旦有她的行踪,立马抓住给送回皇宫去! 九个月的身孕可不是开玩笑的,安全第一! “是!”钟迟半响才应了声,皱着眉瞪着眼扭曲着脸一步一步僵硬的走了出去,打开门正看到候在门口的妇人。 这妇人是含香筑的妈妈周娘,也是他的得力助手,自然比别人知道的要多一些,周娘竖着手指,不可置信的朝房间指了指,那意思:这就是…… 钟迟点了点头,狠狠攥了攥拳,哀怨道:“老子想不通啊!” 小半个时辰后,钟迟将冷夏和战北烈吩咐的事一一传了出去,才回到厢房里为两人说一说这一月中发生的事,和现在的局势。 就在他们在地道内已经困了三四天的时候,钟苍觉得这件事已经瞒不下了,而且赤疆军营内没了主事的人,若是平常的操练他们和副将还尚且能做主,可是现在局势不明大战在即,若是一旦开战排兵布阵等等都不是他们能挑起的大梁了。 钟苍向皇宫内传去了消息,战北衍将驻守西疆军营的威武将军萧执武调派过去。 十日后,萧执武接掌赤疆军营。 同时,西卫的援兵也进入了北燕,北燕有了底气,迅速向东楚开战,以期将东楚打败后同西卫合力攻打大秦。 东方润计谋百出,和北燕周旋之际,萧执武看准了时机主动出击,赤疆军队沿着炸好的地道,从喀达什雪山之下神不知过不觉的进入了北燕的地界,突然插入了北燕的军营。 打的北燕措手不及! 同一时间,西卫援兵在进入北燕之后突然倒戈,将结盟的兵矛对准了北燕西南部,强攻!北燕一时三面受敌,西南、南部、东南部分别被西卫、大秦和东楚一步步蚕食。 此时,北燕的大军已经缩回了老巢,只剩下了都城塞纳以南的七座城池,和以北的一片较为荒凉之地。 钟迟说到炸地道的时候,不住的拿着眼角朝冷夏瞄去,实在是难以想象,钟苍口里提到的大杀器,竟然就是面前这个纤瘦柔弱的女子制作的! 虽然他早就得知,小王妃可是一点都不柔弱,简直堪称彪悍,可是那些彪悍的事迹还真是没法和眼前这个倾城绝色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冷夏对他好奇的目光表现的很淡定,只皱了皱眉问:“西卫由谁领兵?” 钟迟迅速的将收集到的信息,在脑中整理了一番,回道:“三皇子慕容哲!而且前些日子从钟银那里传来了消息,卫王突然重病加身,已经将朝政放权给了慕容哲,近半月没露过面了。” 冷夏嗤笑了一声,记忆中卫王的身体可是好的很,这重病是不是来的太突然了。 想来是慕容哲已经等不及了! 慕容哲钳制了老皇帝,不论是用什么样的手段,已经将西卫的朝堂给抓在了手里,只待拿下北燕的西南部之后,以这个军功再将军权牢牢的攥住,西卫的那张龙椅也就跑不了了! 战北烈静静的听着,食指一下一下的扣着桌面,半响后,沉声问道:“北燕的朝堂上,现在是什么反应?” “朝堂上早就乱成了一锅粥,讲和的投降的誓死一战的,每日面红耳赤争吵不休,这许多日来也没吵出个结果。”钟迟有几分不解的抓了抓头,说道:“最奇怪的却是北燕丞相,这个人据我一直以来的观察,是个极为谨慎的人,做事瞻前顾后,不免有些畏首畏尾之嫌,可是这次却一力主张誓死抗战到底,坚决不同意和秦楚两方求和。” 钟迟不明白,战北烈和冷夏却明白的很。 东楚自不必说,血海深仇,而大秦这方,那人的儿子女儿都是因为参加五国大典出的事,女儿更是因为东方润要嫁祸冷夏才横死,就算对大秦没有太直接的仇怨,也难免有几分抵触情绪。 两人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意思,燕皇和丞相之间的矛盾,可以加以利用。 冷夏打了个哈欠,在皇陵里因为没有时间的观念,他们完全是黑白颠倒的,泡了那么久的冰水,听了那么久,这会儿又聊了这么久,不知不觉竟有些困了。 战北烈立马结束了这次谈话,吩咐道:“找一间厢房。” 一间? 钟迟脸色扭曲的朝他看去,在看到了他眼中的坚持之后,差点就要跳脚。 爷啊,咱们这里是青楼啊,两个大男人上青楼不点姑娘也就罢了,还同睡一间厢房,你真的以为没人会奇怪么? 钟迟极认真的觉得,人的接受能力也是可以锻炼的,就比如上一刻,他还觉得大秦战神变成二十四孝好丈夫简直就是他的噩梦! 可是此刻,他在扭曲了片刻后,非常淡定的点了点头,出去准备去了。 别看钟迟是个那么火爆的人,干起事来倒也细心的很,不但给两人准备了房间,里面的床单被褥通通换了,浓郁的熏香也都撤了下去,所有旖旎的暧昧的装饰一切去除,并且给他们备好了热水,准备了两套崭新的袍子,一件黑色男士锦袍,一件白色女士长袍,大小合适。 还有披风大裘之类的,俱都齐全! 房间很宽敞,分内外两室,内室中还带了一个小小的浴室。 冷夏看着早就已经洗完了却磨磨蹭蹭不肯走的战北烈,一脚将他踹到了浴池边儿上,下巴朝门口一扬,示意:出去。 战北烈咂了咂嘴,坚决耍赖到底:“媳妇,我陪你洗一会儿呗!” 他心心念念的双人共浴鸳鸯戏水色授魂与浴室春潮,上一次因为想到了皇陵的出口而流产了,这一次可不能就这么放弃! 冷夏瞧着他那色迷迷的模样,那周身汗毛都跟着卷曲荡漾的气息,脚尖又开始发痒,凤眸缓缓的眯起,轻启朱唇:“家规之十。” 大秦战神条件反射,顿时立正背出:“王妃不要时要泪往肚流,自行解决,不得有金钱买卖之行为!” 唔,果然是倒背如流! 冷夏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目光打了个转,玉臂平伸做了个“请”的手势,语调宛转悠扬,充分的显示出她的好心情:“自行解决,不送。” 战北烈恨恨的磨着牙,这贱嘴! 奈何大秦战神一向说一不二,也只能将承诺进行到底,耷拉着肩膀从水中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路途中深吸了一口气,让胸前结实有型的肌肉再明显了几分,水珠沿着性感而健美的古铜色肌肤缓缓滑下,线条流畅,很有几分se诱的意思。 冷大杀手心如止水,眼睛甚至都没倾斜个半分毫厘,一直到战北烈一步三回头的出了浴室,才后脚一勾,“砰”的将门关上,缓缓露出个笑容。 等到冷夏洗完澡之后,换上那件白袍,长及腰间的黑发带着湿气披在背后,打开门的时候,竟是愣住了。 一个年轻的北燕姑娘正扑在地上,双手抓着战北烈的脚踝,死不撒手。 她没有着北燕女子惯穿的艳丽袍子,而是穿了一身大秦女子的长裙,布料极为金贵,想来出身不错,又粗又长的辫子结在脑后,一身小麦色的亮丽肌肤,褐色的眸子里满是坚定。 大秦战神哭笑不得,再一次的觉得这世上的女人,除了他的媳妇,剩下的全都骇人之极! 以后绝对是有多远就闪多远! 战北烈一眼瞧见站在浴房门口的冷夏,顿时急眼了,厉声道:“你先放开!” 若是个男人他还能以内力将人震开,可是这个没有一点功夫的女人,又是…… 女人抓着他,倔强的仰着脸,嗓音执拗:“不放,你不答应我,我就不放!” 冷夏挑了挑眉,从两人的身边绕了过去,径自爬上了床榻,拿起床头挂着的一块布巾擦着头发,见两人不约而同的望着她,耸了耸肩,那意思:你们继续! 钟迟进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诡异的画面,小王妃淡定的看着王爷被…… 看清了地上的女人,他瞬间暴走,大吼道:“珠玛,谁让你来的,出去!” 名叫珠玛的北燕姑娘回过头瞪了他一眼,眼中一瞬就蓄了泪,死死的咬着唇,抓着战北烈的脚踝一动不动,固执的说着:“我知道你是他的主子,你命令他娶我,他一定会答应的!” 钟迟狠狠的抚了抚额,浑身都充斥着烦躁的气息,上前两步拽住她的胳膊就往外拖,“给老子滚,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若是此时再看不出什么,冷夏也妄为一个现代人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冷夏眉梢一挑,望向钟迟那攥在身侧的拳头,唔,流水也未必无情呢! 珠玛使劲儿的挣扎着,她和一般的北燕姑娘倒是不同,北燕不论男女皆有几分功夫在身,她却身子柔弱的很,没几下就被钟迟给拖到了门口,只是那性子还是有几分北地的泼辣狂野的。 “我还会再来的,直到你同意让我嫁给他为止!”拽出门口的时候,她冲着房里的战北烈喊完这一句,一转头,狠狠的咬上了钟迟抓着她的手臂! 钟迟呲牙咧嘴的忍着,就见她猛然松开口,仰起一张明丽的小脸,褐色的眸子光芒璀璨,似折射了这天下最美好的色彩,清凌凌的好看。 她说:“你一定会娶我,一定会的!” 说完一甩那粗而长的麻花辫,一阵风样的走了。 直到珠玛的影子都不见,钟迟还定定的沉浸在她那一仰首中,沉浸在那绚烂的眸子中,沉浸在坚定的话语中,那句话他已经听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的…… 心颤。 “赶紧滚出去,顺便把门带上!” 钟迟兀自回味着,那边战北烈已经嫌弃巴拉的丢下了这么一句,直让他满腔失落顿时消散了个干净,伸出手抓了把头发,撇嘴朝外走:“老子这可是失恋了,都不安慰安慰。” 战北烈懒得理他,这算个屁失恋,哪个失恋的人是对方死皮赖脸的求着嫁给他,还被粗鲁的拒绝丢出去的! 他并不准备过问,很明显钟迟对这个姑娘也不是没有好感,有的事别人不能做决定,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不论钟迟怎么做,他都会祝福就是了。 好吧,大秦战神不愿承认,一个男人管另一个男人的感情问题,太他妈娘们儿唧唧了! 钟迟走到门口,突然探进来脑袋,一脸好奇的问道:“王妃,刚才你怎么不吃醋?” 他终于想到了一直以来觉得有点不和谐的画面,是怎么回事了,哪个女人看到自己的夫君和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会像小王妃那么镇定? 冷夏掀起眼皮瞅了他一眼,那一眼中竟然和战北烈是同样的嫌弃,随口道:“因为信任。” 因为信任,所以不论看见了什么,都不怀疑! 因为信任,所以不论他做了什么,都会支持! 钟迟正为了这嫌弃的目光恨的牙根痒痒,骤然听见这回答,脸上的神色顿时一僵,呢喃着这两个字,缓缓的消失在门外。 战北烈爬上床,躺在冷夏的大腿,心里被那“信任”二字填的满满的,咕哝道:“兔崽子们都长大了……” 战北烈和冷夏小睡了一上午,中午再见钟迟的时候,他已经恢复了那副风风火火的火爆模样,双目炯炯有神,似乎早上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般,一觉醒来,全部消散。 两人用了午膳,是标准的北燕风味,以肉类为主,比起大秦的口味要再重一些,再浓烈一些。 此时的北燕街道上,少了一分爽辣的异族风情,多了几分愁苦的味道,百姓少有嬉笑怒骂,每个人的脸上和眼中皆盛着紧张和担忧,不自觉的呈现在动作上,就显得暴躁了几分。 战北烈牵着冷夏的手走在大街上,叹气道:“每次看到百姓眼中的绝望,我都在想五国统一究竟是对是错。” 这里和大秦不同,民风开放的多,男男女女牵着手环着胳膊的大有人在,甚至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和青年,当街表白都不是什么稀奇事。 冷夏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胳膊,歪着头想了想,笃定道:“对!” 斜飞入鬓的剑眉高高挑起,他沉声问:“这么肯定?” “若是五国之间能保持一个平衡,没有战乱,自然无须统一,百姓才不会管谁是上位者,只要穿的暖吃的饱,不论是谁人的统治,又有什么关系?”冷夏的眼睛在路边的铺子里随意的扫着,这里最多的是一些卖皮毛的铺子,她缓缓说:“可是现在的情形并非如此,五国之间已经乱成这样,若是没有一个国家将大陆统一,要百姓成百上千年的活在这样的战乱里么?” 她望着远处一间卖兽骨镯子的铺子,撇嘴道:“五国共分天下已经千百年的历史了,新的格局总是要替代旧的。” “这该是你从前那个世界教导的?”战北烈琢磨着她说的这句话,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问道:“你喜欢?” “还好,我对这些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冷夏耸了耸肩,想起这人当初和她逛街,但凡她瞧上一眼的东西通通打包买下,还有那可笑又可爱的糖葫芦,不由的弯了弯唇角,笑道:“大秦不多见,所以多看两眼。” 战北烈顿住,剑眉飞扬:“等着,大爷送你!” 说完,快步跑进了那家铺子,冷夏望着这人急切的背影,莞尔失笑。 突然,身子一个趔趄,她的肩头被一个风风火火的人狠狠的撞了一下。 “他妈的不长……”一个粗声粗气的嗓音自身前响起,说到一半顿时卡了壳。 冷夏站稳了身形,才抬头看去,刚才专注的望着跑去铺子里的战北烈,竟然没注意身边的行人,撞她的是一个五大三粗的北燕汉子,一身艳丽的袍子外披着厚厚的毛皮,质料上乘,皮肤黝黑,眉目粗犷。 汉子半张着嘴,保持着破口大骂的表情,褐色的眸子却是呆呆的。 过了片刻,那人眼神渐渐恢复清明,咕咚一声吞了下口水,“砰”的单膝跪到了地上! 他的上半身笔直的立着,神色虔诚的仰视着她,洪亮的声音传遍了大街小巷:“美丽的姑娘啊!你就像那喀达什雪山上圣洁的白莲花,迎风傲霜开放在山巅,请允许我对你表达我的爱意!” 冷夏眨了眨眼,刚才还想过北燕民风彪悍,情投意合的男女当街就可以谈婚论嫁,这会儿就轮到她了? 就这一愣的时间,大街上已经围满了北燕的百姓,对着二人指指点点,脸上呈现着兴奋的笑意。 大汉脸上的表情极为认真,不待冷夏说话,他黝黑的手掌抚上胸口,接着说道:“美丽的姑娘,我的名字叫泰勒,家有强壮的牛羊各两百头,矫健的骏马一百匹,请相信我的诚意,嫁给我吧!” 萧凤,等我 街上的人群正兴致勃勃的观赏着当众求亲的时候,一座酒楼的二楼窗口处也站着一个男子,兴趣盎然的俯视着下方的画面。 和北燕常见的汉子不同,这男子身材单薄,面庞白净带了几分儒之气,只那眉目中**邪非常,一身华丽的袍子未披皮草,这天寒地冻里,手中把玩着一把山水折扇,一下一下摇的汗毛直立,偏偏自以为风流倜傥。 身后的随从一瞧主子这满眼放光的德行,立时会意,凑上去“嘿嘿”笑着:“公子,这姑娘合心意不?” 他家公子别的喜好没有,最喜欢仗着父荫强取豪夺这塞纳的姑娘,下面那女子倾城绝色不足以形容,还有那皮肤水灵灵的,在众多小麦色肌肤的北燕女子中,绝对是一枝独秀! 男子“刷”的一下收拢扇面,以扇柄敲了敲他的脑袋,“就你最机灵!” “公子放心……”随从笑的猥琐,朝他眨了眨眼,一副“男人都懂”的暧昧表情,迅速保证道:“今天晚上这姑娘就会在厢房中等着,任公子予取予求!” “不必!”男子伸出食指左右晃了晃,眼睛斜觑着街道上跪着的汉子,一丝狠辣闪过,转身朝下走,阴森森的说:“本公子就喜欢竞争,尤其是和这种丧家之犬争,最有成就感!” 楼下的重重人群中央,冷夏抱着手臂站的慵懒,斜斜的挑高了柳眉,露出一个戏谑的浅笑。 当街求爱这种事她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北燕实在是有趣的很! 嘶…… 这一笑,顿时引来了无数的抽气声,不少围观的百姓都看呆了去,这姑娘美,当真美! 尤其是这笑起来,喀达什雪山之巅,那朵合拢的白莲仿佛在他们的眼前,一丝一丝的舒展绽放,于风雪中素蔓摇曳,缱绻而妖娆。 名叫泰勒的大汉更是看的目光发直,心头轰鸣如鼓,再次坚定了一定要将这女子娶回家的信念! 他高声许诺:“美丽的姑娘,若是你嫁给我泰勒,两百头牛羊和一百匹骏马……你的,都是你的!” 冷夏翻了个白眼,不知战北烈要是知道他媳妇的聘礼是牛羊马,会是个什么反应。 泰勒只觉心驰神摇,这美丽的姑娘真是怎么看都好看,就连翻白眼都好看! 尤其是为我翻的白眼! 就在他正要再加把劲儿的时候,远方一道呛声突兀的传了来:“泰勒,这么美丽的姑娘,你以牛羊作为聘礼,不觉得玷污了她的圣洁吗?” 这话落下就是一阵哄笑,笑声中含着无比的恶意。 泰勒霍然转头,一张粗犷的脸上尽是怒意,在看清了来人之后,这怒气更是升腾到了一个极点,嗤笑道:“苏赫,是你!” 冷夏也朝着这苏赫看去,柳眉微微蹙起,这人长的有几分面熟。 她闭上眼在脑中迅速的搜索了一阵,再睁开的一瞬其内凛冽的寒光乍现,缓缓的勾了勾唇。 踏破铁鞋无觅处! 苏赫摇着扇子一派风流,眼睛在冷夏的身上转了一圈,闪过丝满意的神色,才斜睨着地上跪着的泰勒,冷冷道:“可不就是我,刚从战场上回来不久吧,多日不见,你竟变得这么寒酸潦倒……”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头大叹,鄙夷的语气哼笑着:“两百头牛羊……一百匹骏马……” 泰勒“呼”的一下站了起来,睚眦欲裂,大喝道:“你说什么!” 苏赫丝毫不惧,眼眸向上一挑,一副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嚣张德行。 他抖了抖扇子,以扇柄指着泰勒,笑的轻蔑:“你大哥兀达哈已经在战场上被东楚小儿给杀了,你现在还有什么倚仗?噢对了,你还有个在宫里为妃的姐姐,这么多年连个蛋都没下出来!” 冷夏越来越觉得这是上天在帮忙了,无巧不成书,没想到这泰勒还是兀达哈的弟弟。 苏赫说完后,不理会泰勒涨的铁青的脸,鼻孔朝天道:“和我斗?” “美丽的姑娘,在下是当朝丞相的公子,可不是那些……过了气儿的皇亲国戚!”苏赫一摇三晃的绕到冷夏身前,说到这里顿了一顿,满意的看着泰勒已经青的不像话的脸,在这几个字下又难看了几分,才缓缓道:“嫁给我的好处你应该明白的很,相信姑娘自会衡量。” 泰勒大步上前,一把揪住苏赫的衣领,满面狰狞:“我大哥为国捐躯,我姐姐陪伴皇上多年,我还是大燕的禁卫军统领深得皇上信任,你有什么,你不就是个丞相的儿子,除了你老爹你还有什么?” “深得皇上信任?”苏赫挣扎了半天,没挣扎开,脖子被勒着脸色通红。 他招了招手,身后的几个随从一齐涌了上来,他们功夫比不上身为禁卫军统领的泰勒,却仗在人多,扯住泰勒的胳膊一阵纠缠,终于将苏赫给救了下来。 “若不是你大哥咱们怎么会战败,死后连个追封都没有,你还敢在这得意?你的靠山已经没了!”苏赫一把将衣领松开,大口的呼吸着连连咳嗽,“呸”的朝地上吐了口痰,瞪着眼大骂:“你现在就是一条丧家之犬,还敢和本公子斗!” 他说完再次转向了冷夏,眉毛皱了皱,这个女人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冷夏露出个笑容,如他所愿的开了声:“嫁给你的好处……我不明白,不放公子给我详细的讲一讲。” 苏赫被笑容给魅的腿脚发软,骨头都酥了一把,立马许诺道:“你想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 冷夏缓缓的走近他,以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对他悄声说了句话。 苏赫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摇着头道:“你这姑娘真是有趣,太有趣了,本公子就喜欢你这么有趣的姑娘,这样吧,那个人给你两百头牛羊,一百匹骏马,我给你四百头牛羊,两百匹骏马!” 喝! 围观的百姓们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叹,这姑娘真是好命,刚才那个汉子给的聘礼已经让他们惊叹,这会儿人家不声不响的,竟又钓了个更有钱的,直接翻了一倍! 也有不少看明白的,羡慕的摇着头,若非这丞相公子和那大汉叫着劲,可未必能给出这么高的价钱。 这姑娘,走了狗屎运了! “怎么样?跟我走吧!”苏赫听着四下里的惊叹,更是洋洋得意,伸出手就要拉住冷夏的手腕。 就在这时,一阵飓风飙过,他那伸到一半的手猛的被一只铁铮铮的大掌攥住。 “你……你是谁?”苏赫抽了半天,那只手掌竟是稳如泰山,顿在半空的动作再也动不了分毫! 来人一身黑色长袍,剑眉斜飞入鬓,一双鹰目中闪耀着凛凛寒光,那么挺拔的立于街市中,耀眼的让人不敢逼视! 苏赫只觉得和这人站在一起,他竟被比的渣子都不剩,心头一阵羞恼,大喝道:“放开我,我是丞相的公子,你是什么人!” 来人正是战北烈! 他唇角一勾,一把挥开手里那只软塌塌的胳膊,苏赫后退着踉跄了几步,被后面的随从给接住,他看也不看,缓缓走到冷夏的身前。 围观的百姓们兴奋了! 今天的好戏可真是一茬接一茬,这明摆着也是个要下聘的,单看相貌俊朗不凡,就是不知有多大的财力和那两人相抗! 战北烈瞪了冷夏一眼,里面**裸的写着:招蜂引蝶! 沉声问道:“姑娘家里可有田产?” 冷夏眨眨眼,无辜的很:“自然是有的。” 战北烈点了点头,面色看来稍显满意,继续问道:“可有牛羊百头骏马百匹?” 冷夏回以浅笑:“有的。” 战北烈的嘴角翘了翘,面色更是舒服了几分,接着问:“可有夫婿?” 冷夏抿着唇想了想,戏谑的摇了摇头:“没有。” 战北烈开始磨牙了,好你的,喂不熟的白眼狼! 他大洋洋一摆手,下结论道:“成,那我勉为其难娶了你吧!” “切!” 围观百姓发出了一声齐齐的嘘声,这人竟是个小白脸,小白脸也就罢了,脑子还不好使,刚才人家出了那么高的聘礼,这姑娘都没答应,怎么可能答应他的! 就在百姓们鄙夷的目光中,苏赫不屑的嘲笑中,泰勒冷笑的面色中,冷夏做出了一个让人大跌眼镜的动作。 她将手伸进了战北烈的臂弯里,勾住,静静的点了点头,唇角含着抹笑意,回道:“小女子求之不得!”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异于在人群中丢下了一颗炸弹! 众人在一阵呆滞之后,瞬间掉了一地的眼珠子,满地咕噜噜的乱滚,也没人记得去捡,皆半张着嘴目瞪口呆的瞅着这两人。 配啊! 般配啊! 太他妈般配了! 傻子配二百五,谁敢说他们不是天生一对? 谁敢说不是,咱就跟谁急! 战北烈终于舒爽了,乐呵呵的将胳膊弯成一张弓,感受着手臂上那柔软无骨的素手,大摇大摆的带着媳妇,并肩从一座座石雕中穿了出去。 风儿将二人的轻声细语吹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以后煮饭做菜洗衣服扫地挑水劈柴……” “小女子全包了!” “以后我的话就是圣旨,我若说一……” “小女子不敢说二!” “以后我若是再娶进来二房三房……” “小女子诚心以待!” “以后……” “小女子……” 一座座的石雕被这句句让人瞠目结舌的对话,给轰的细碎细碎的,小风一吹,化成了扑扑扑的粉末,飘走了……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街市上哪里还有两人的影子? 唯一留下的就是那双般配到了极致的背影,还浮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和那一句句让人心头冒火的对话,轰轰回荡在耳侧。 苏赫和泰勒的目光在半空交汇,眼中皆是恨到了极致的寒光,两个人一个是丞相的儿子,一个是禁卫军统领,竟然被那不知名的小白脸儿给压了下去! 今天过后,他们将成为整个北燕的笑话!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妈的,追!”苏赫大喝一声,招呼随从就要朝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刚跑了几步,身后的泰勒猛然扑向了他! 先前已经被苏赫羞辱了一番,此时又骤然经受到战北烈和冷夏的刺激,颜面扫地的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 泰勒死死的掐着他的脖子,大吼道:“都是你!都是你来搅局!老子要杀了你!如果没有你,那姑娘早就嫁给我了!” “滚!你发什么疯,丧家……”苏赫的话说到一半,顿觉呼吸困难! 脖子上那只手死死的勒着,将所有的空气都隔绝在外,他的双腿疯了一般的乱蹬,双手在半空中挥舞着,却什么也没抓住。 随从一拥而上,一群人在大街上撕扯着。 众人拉扯来拉扯去,厮打的面红耳赤,突然…… 挣扎中的苏赫瞳孔骤然放大,脉门上被一颗小石子神不知鬼不觉的击中! 他伸到了半空的胳膊“啪”的一下垂落地面,周身不受控制的**着,脑中最后闪过的一个画面,就是那一身白裘的女子,缓缓的靠近他,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仿似一抹夏日凉风,吹进了他的耳际,她悄悄的说出了一句话。 我要你的命! 苏赫恍然大悟,那句他以为是玩笑的话,竟然…… 竟然…… 眼中的神采渐渐涣散,他似回光返照一般看到了那女子,依偎在男人的怀里,站在他最开始站的那个酒楼窗口边,唇角依然是那抹柔和的浅笑,这次他却从中看到了…… 凛冽的寒意! 他的脑中在这死亡的前一刻,竟恢复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将这一系列的事都想了个通透,他满心的不甘化作了最后的一丝力气,缓缓的抬起胳膊,想提醒半跪在他身上已然发了疯的泰勒。 他抓着泰勒的衣襟,紧紧的抓着,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啊!”大街上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尖叫,围观的百姓不可置信的瞪着那明显是死去了的苏赫。 泰勒被这尖叫瞬间抓回了神智,望着苏赫瞪大的双眼浑身颤抖,他颤巍巍的伸出手指移到苏赫的鼻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上下牙齿不由自主的磕碰着,突然发出了一声大叫:“怎么会这样!我……我没想真的杀他的!我……我没想杀他的!” 随从们也呆立着,一时被惊到手足无措,吓的脸色青白。 一通闹剧以围观百姓的报官划下终点。 官员们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已经死去的丞相公子苏赫,僵硬的手死死的抓着禁卫军统领泰勒的衣襟,泰勒一脸惨白的坐在地上,嘴里不停的念叨着“我不是故意杀他的!”无数的百姓和苏赫的随从们作证了这命案的发生过程。 证据确凿,辩无可辩! 冷夏和战北烈相依在酒楼的二层,望着被官员五花大绑抓走的泰勒,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笑意。 这看上去不过是两个权贵,因为一出街头争女的戏码而面红耳赤大打出手,争斗的过程中一方错手杀死了另一方,可是落在有心人的耳里眼里心里,究竟能被曲解想象成一个什么样的画面,什么样的目的,什么样的深意? 那可就不好说了! 究竟是终点还是起点,他们拭目以待! 过了半响,冷夏转过头望着战北烈,微微歪着脑袋,嗓音凉飕飕的道:“以后煮饭做菜洗衣服扫地挑水劈柴……” 战北烈露齿一笑,牙齿闪耀着白晃晃的光:“我包了,我包了!” 冷夏挑了挑眼尾,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嗤笑道:“以后我的话就是圣旨,我若说一……” 战北烈立马竖起三根手指,作发誓状:“小的坚决不敢说二!” 冷夏满意的弹了弹指甲,一脸悠哉:“以后我若是再娶进来二房三房……” 战北烈狗腿的绕到她身后,大手给她捶着肩:“小的一定诚心以……” “嗯?”大秦战神瞪眼了,一把将他媳妇打横抱起,大步朝着酒楼下走去,恶狠狠的说:“你敢!” 战北烈打定主意,什么家规不家规,什么男人说一不二,一遭儿丢去喂了狗去,今天一定要把她媳妇折腾在**,好好的惩罚,唔,最好是日日夜夜都下不了床,省的这白眼狼竟然敢给他冒二房三房的主意! 嗯,就是这样! 含香小筑。 大秦战神雄纠纠气昂昂的踹开房门,火速将她媳妇扔到**,狞笑着开始脱衣服,正要大展雄风之际…… 钟迟出现了。 “爷,你猜……”钟迟一阵风样的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嘴里大吼着,一见两人这架势,呆住了。 他保持着半只胳膊推门,半只脚跨进房的姿势,撅着屁股一动不敢动,脑门儿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三个大字一个标点:闯祸了! 瞧瞧他的爷那要将他生吞活剥的凶狠眼神儿! 钟迟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成了冰块儿,瞪大了眼睛吞了口唾沫,讪笑着一点一点往外退:“那个,那啥,您继续,继续……” “滚!”战北烈一声战神的咆哮,成功的让钟迟撒腿就跑。 钟大暗卫跑到了一半,还不忘回来将门给带上,“呼啦”带起一阵风,砰! 那服务态度,绝对的! 战北烈铁青着脸,一转头看见手肘撑着脑袋,侧躺在床榻上,满头青丝流泻如泉的媳妇,那独属于男人的血液,再次沸腾了! 大秦战神只差一声对月狼嚎,双目泛着绿油油的光,后腿一蹬猛的就扑了上去,一把搂住冷夏压在身下。 两人四目相对,浓浓的爱意在目光的交汇中流淌着…… 战北烈盯着冷夏的唇,一点一点的覆了上去,感受着那让整颗心都安定了的温度,发出了一声倦鸟归巢的叹息。 吱呀…… 就在这时,房门再次被开启了一条缝隙,钟迟背脊发麻,硬着头皮贴上那条缝,小心翼翼的说:“爷,刚才没说完,有了皇后的消息。” 大秦战神这次是真的叹息了,这句话一落下,他就知道今天的这事没希望了。 果不其然,身下的冷夏一把将他推开,那速度,那力道,那毫不犹豫的狠辣劲儿,直让他心里泛着浓浓的酸气,他这个媳妇啊,男人永远都不是最重要的,他永远都排在皇嫂的后面。 若是爱她,就要随时承受着她因为皇嫂,而将自己一脚踢开,比如此时。 冷夏麻利的将头发扎成一条马尾,对还蹲在门口,只探了半个脑袋的钟迟,吩咐道:“进来,详细说。” 钟迟眨眨眼,瞄了瞄他英明神武的爷那一脸怨夫相,心想钟苍说的真是没错,咱们这小王妃,那就是一朵彪悍的奇葩! 他迅速调整了面色,进到房间坐下将这半日里收到的消息,汇报着:“王妃,暗卫在每个城镇里都有据点,咱们的人关注收集着大大小小的消息,在这之前就得到了这些消息,却都没当回事,直到昨夜你说皇后有可能出宫,王爷吩咐了重点关注之后,兄弟们才将这些从多如牛毛的消息里找了出来。” 冷夏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钟迟忍着笑,憋的脸色通红,开始一条一条的说。 “二十天前,铎州,有一个大肚子老男人混进青楼里,结果被发现竟然是个怀了孕的女人易容的,当即就被轰了出去!这女人泼辣的很,也有些功夫,竟然挺着大肚子在青楼里闹起了事,整个儿把那间青楼给端了!后来有人报了官,她眼见对方人多势众,趁乱偷了青楼的马,一溜烟儿跑了个无影无踪。” 冷夏抚额苦笑,这绝对符合萧凤的性子,想来她是为了躲避战北衍的追捕,乔装打扮成男人进青楼留宿。 “十五日前,吏城到渠城的一路上,伏近的村子里皆传出了闹鬼的消息,一路上的城镇县衙俱都接到了报案,听说每一夜都会有一个村子,平白无故的少了几只牲畜,有人看见大半夜的有个一身红衣的大肚子女人,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竟然在天上飞!” 山村里的百姓没有见识,将会轻功的萧凤当成了女鬼,尤其这女人还这般张扬,一身红衣。 “八日前,谣传喀达什雪山上女神降世,在雪山顶唱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歌,歌词听不太清晰,说什么的都有,被百姓们添油加醋已经瞧不出原型了,其中有一条比较靠谱,说是神子降落北燕,女神下凡寻找……咱们将那条的歌词整理回来,是‘下……你在哪’。” 冷夏,你在哪! 冷夏的眼眶有些湿润,想到那爽朗明丽的女子,挺着九个月的大肚子,独身一人翻山越岭,砸青楼,偷牲畜,攀雪山,站在雪山之巅,忍受着冰封霜冻,盲目而执拗的一句一句的喊着:“冷夏,你在哪?” 这一喊就是一日一夜。 她的嗓子定然哑了吧,她定然很冷吧,这还只是收集到的消息,那么没收到的呢,她究竟这一路上是怎么过来的? 她为什么要偷马,为什么要偷鸡? 她的马在路上就被偷了吧,她的银子也不见了吧? 冷夏简直无法想象,从来生活在战北衍为她建立的堡垒中的萧凤,从来没出过京都的萧凤,从来在每个人的保护和纵容下长大的萧凤,是如何一步一步找到了北燕,如何孤身一人漫无目的的寻找着她…… 以最傻的想法,最莽撞的行为,做着最执着的事! 这就是萧凤! 她闭上眼,一滴泪珠沿着根根分明的眼睫,缓缓滑落。 冷夏不是个感性的人,不是个容易哭泣的人,能让她落泪的,永远都不是困苦,不是疼痛,不是灾难…… 从来都只有感动! 来到这个世界,她哭过两次,一次战北烈将她护在怀里,被炸弹的火浪炸到整个后背血肉模糊鲜血淋漓,一次就是现在,那个傻傻的姑娘啊…… 冷夏猛然站起,对战北烈决定道:“你留在这里,我去找她!” 战北烈并没阻止,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冷夏和萧凤的感情,对于方才钟迟的一席话,他听在耳里,笑在唇角,感动在心。 如今这里的确需要人主持大局,刚发生了那件命案,塞纳必乱! 他点了点头,说道:“让钟迟跟着你,一定将她平安带回来,路上一有消息我就飞鸽通知你。” 钟迟迅速的回去房间收拾东西,准备好了两匹马,带齐了干粮等必备物件。 塞纳城门口。 钟迟在北燕多年,自然也有些手段,轻轻松松的给两人安排了一个身份,以寻亲之名过了城检。 战北烈将冷夏搂在怀里,郑重的嘱咐道:“小心!” 她没有回话,猛然覆上他的唇,双唇相接的一瞬随即离开,这蜻蜓点水的一吻,已经把一切要说的话都包含其中,他们之间,不需要任何的言语,这样已经足够。 四目相对,同时微微一笑。 冷夏一跃而起,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线,稳稳的落于马背之上,手中马鞭猛力一挥,清喝一声:“驾!” 骏马嘶鸣一声,扬蹄向着城外狂奔而去。 冷夏伏于马背,在战北烈温柔的目光中越行越远,她仰起脸,萧凤,等我。 先下手为强 当日夜里,皇宫,太子殿。 皇后一袭艳丽的绣凤宫装,周身散发着隐忍的怒意,冷冷道:“你再说一遍!” 只过了一天的丞相,已经没有了那副儒的样子。 他脸色青白,双眼布满血丝,拳头攥起了青筋条条,嘴里呢喃着:“我要将他千刀万剐!我一刻都等不了了!他杀了我的儿子!杀了我的儿子!我的苏赫,我的儿啊!” “苏骨!你不只这一个儿子!”玉手“啪”的拍向桌面,皇后厉声喝道:“这不过是你和那个女人的儿子,咱们的儿子还活着呢!我可怜的飞儿像个垃圾一样被他丢在太子殿的时候,你口口声声说要以大局为重,如今却说一刻都等不了了?” 皇后咬着唇,泪眼朦胧:“你将飞儿置于何地,将我置于何地?” “你糊涂!”丞相苏骨猛然站起身,望着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烦躁的在房内走来走去,半响顿住步子,转过头睚眦欲裂:“此一时彼一时,我是想以大局为重,他肯吗?泰勒是个什么东西,一个禁卫军统领而已,若不是那个人的授意,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对苏赫下手!你在这后宫多年,竟然连这点敏锐力都没有,那个人已经开始怀疑你我,偏偏巧泰妃的弟弟杀了……” 他说到这里,怒极攻心,抚着胸口大喘着气:“他有多久没来你宫里了,这段时间都在谁的寝殿夜宿?这说明了什么?如果咱们不先下手为强,占定先机,最后等着你我的……就是死!” 皇后一时被他给说懵了,玉手连连抚着他的胸口,边给他顺着气,边讷讷道:“这……这也许是巧合……” 这句话连她都说的没有底气,怎么可能会是巧合? 那个双男争女的戏码被百姓传的有声有色,可那女人呢? 那个女人就仿佛昙花一现一般,竟在那么多双眼睛之下消失的无影无踪,同时泰勒就突然发了狂,一股脑的掐死了苏赫,这根本就是一出预谋缜密的谋杀! 那个人这些日子夜夜宿在泰妃的寝殿里,就在他们将一切都做好了准备,只待战事平息就要行动的时候,泰勒就“错手”杀死了苏赫! 一方面,这是一个警告,你让我帮你养了二十年的便宜儿子,我就杀了你的亲生儿子,让你绝后! 另一方面,苏骨断了后,失了继承人,同时失的有可能就是雄心壮志,这一番忙忙碌碌却没有香火继承,那么大业又图来何用? 想明白了这些,皇后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几分,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狠辣,“那就先下手为强!” 有时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一件原本毫无关联的事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就能立刻被联系成千丝万缕…… 若是战北烈和冷夏听到了今夜的一番对话,定然会为两人的想象力喝上一声彩! 此时的冷夏还在寻找萧凤的路上,而战北烈…… 大秦战神独守空房,形单影只平躺于床榻之上,一口钢牙咬着被角,那双空寂寥的鹰眸,望着四面空荡荡的墙壁,哀叹声一声紧过一声。 声声凄凉! “哎……”他翻了个身,可怜兮兮的望着白日他媳妇才趟过的床榻一侧,此时空有枕头一个,触手冰凉。 战北烈后悔了,一对剑一样的眉毛耷拉成个“八”字,怎么能让母狮子就那么走了呢! 塞纳有什么事能大的过媳妇,怎么就没陪着去呢! 这下好了,还不知要分开多少日子。 大秦战神苦着脸大摇其头,一把将被子蒙到头上,打横滚到了床榻的另一头,触到墙壁再借着推力滚了回来,如此来来回回,竟也玩了个不亦乐乎。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这一幕,定然会惊掉了眼珠子,只见一个巨大的蚕蛹在床榻上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那画面,惊悚又诡异! 战北烈一把将被子掀开,烦躁的抓了抓头,爬下床榻转移战场,开始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突然,他的步子一顿,耳朵尖儿竖了起来。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停在了房门口,大秦战神鹰眸一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的蹿到了房门前,一把将门拉开。 外面站着的周娘,还保持着一手伸到半空即将敲门的姿势,半张着嘴惊望着面前骤然开启的门,和门后的战北烈。 周娘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咧开一个笑,关切道:“我看着这么晚了,公子房里的灯还亮着,就来瞧瞧。” 周娘可是个精明人,既然知道了面前这个是主子的主子,自然要好好巴结,而且上次因为一场误会她将这主子的主子破口大骂,总要找点机会缓和缓和这关系。 战北烈却并没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此时心里的感觉也唯有失望而已,他点了点头道:“没事,睡不着罢了。” 周娘眼珠一转,说道:“公子晚上就没用过东西,这会儿可是饿了吧,我去给公子张罗点饭食来。” 她说完正要走,战北烈突然勾起了唇角,问道:“有蛇吗?” “蛇?”周娘一愣,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惊道:“吓!公子要那东西干嘛?阴冷阴冷的。” 战北烈摇了摇头,吩咐道:“不用张罗了,你回去休息吧。” 周娘却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这主子的主子肯定是有目的啊,赶忙道:“公子可是要毒蛇?” 他摆摆手,直接把门给关了上,迅速的在房间里换了身衣服,雄纠纠气昂昂的迈着方步出门了。 要问大秦战神这大半夜的去干嘛? 找蛇! 战北烈在塞纳城中转悠了半天,专挑那阴冷潮湿又偏僻的地方,见着地洞就蹲在地上一通扒拉,直把这整个塞纳城的地面给翻了个遍。 最后总算在塞纳城郊找到了一窝,嗯,不算肥美却也差强人意吧! 大秦战神这么嫌弃了片刻,从里面揪出来两条比较肥的,扛到了背上乐颠颠的捡干柴生火去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战北烈半倚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美滋滋的吃着外焦里嫩的蛇肉,眯着月牙一般的鹰眸,悠哉又惬意。 媳妇,早点回来吧! 颤巍巍的明亮火光里,冷夏抬起头望着远方那单薄的身影,朝钟迟打了个眼色。 钟迟炯炯有神的眼睛闪了闪,不自然的低头咳嗽了声,装作没看见,可那眼角却不住的往那身影上瞄。 那人穿了一件长裙,外罩厚厚的油亮皮草,身子蜷缩着靠在树干上,又粗又长的辫子垂在胸前,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这边。 正是珠玛! 两人方出了城没一阵子,后面这姑娘就骑着马追了来,钟迟硬着心肠不理会,她也不在意,只紧紧的跟在后面,这一跟就跟到了现在。 他们赶了半夜的路,人困马疲,就在野地里生起了火,钟迟打了野兔烤来吃,围着篝火取暖。 那姑娘想是追的急,一知道钟迟离开的消息什么都不顾的就跟了来,身上火折子等必备品什么也没带,就独自一人缩在他们远远的地方,抱着双膝瑟瑟发抖,闻着野兔的香气吞口水。 唯有那张明丽的脸庞上,满满的坚定,从未改变。 那股执着的劲儿,连冷夏都不由得赞了一赞。 冷夏取了地上的树枝,将篝火又挑的旺了些,随口问道:“那是谁家的姑娘?” 钟迟愣了一愣,似是没想到冷夏会好奇这个,半响才叹气道:“她是北燕皇族,金瑞王的小女儿,珠玛郡主。” 冷夏点了点头,那姑娘一副涉世不深的样子,身上的衣料也金贵。 她能明白钟迟的顾虑,他是大秦战神麾下的暗卫,驻留北燕不过也是为了窃取消息,掌握动向,没有人比他们这些自小跟着战北烈的人更了解他一统五国的决心,北燕和大秦永远都是对立的。 而他,却和北燕皇族的小郡主相爱…… 冷夏无法帮他做决定,也不能肯定的告诉他哪怕是对立的关系,也并不一定不能在一起,她只挑了挑眉,淡淡道:“我也是西卫的公主。” 身份有的时候,并不能成为爱的阻滞! 钟迟低头沉吟了半响,苦笑了下,转过身子背对着珠玛,不再看向她一眼,缓缓道:“王妃,她和你……不一样。” 冷夏没说话,静静听着。 他斟酌了番,才道:“属下虽然和王妃接触的不多,却对您早有耳闻,烈王府的暗卫之间关系都铁的很,王爷娶妃那么大的事,咱们都是极关心的,或多或少的也听钟苍他们提过你一些事。尤其是这一日的接触,虽然时间不长,属下却看的出,您不是个普通的女子!” 钟迟似是有了倾诉的**,双目定定的望着篝火,接着说:“那个姑娘却是世间最普通最平凡的女子,她是金瑞王的掌上明珠,从小体弱多病,和北燕那些动辄舞刀弄枪的女子不同,在金瑞王的保护下小心翼翼的长大,几乎没怎么出过王府。别看她那天勇敢的很,口口声声要嫁给我,还抓着爷……” 钟迟想起那个画面,唇角不自觉的就牵起了笑,“其实这姑娘又傻又胆小,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偷了丫鬟的衣服,悄悄溜出了王府,却不知道去哪里,就在大街上闲逛,被一群流氓欺负了,吓的直哭,眼睛红红的像只兔子,我救下她以后,只当她是个小丫鬟,也没在意……” 钟迟说到这里,自嘲的笑了,没再说下去。 冷夏却已经猜到了后面的故事,这个伪装的小丫鬟因为他的路见不平,从此弥足深陷。 也许她后来时常溜出王府,钟迟和她几番接触后,亦是日久生情,却在知道了她的身份时,毅然决然的斩断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若是曾经,前世的冷夏对这样的女子定会嗤之以鼻,为了一个可笑的名为“爱情”的东西,连自尊都不要了。 这样的女子,她瞧不起! 可是如今,有了战北烈的冷夏,却会从另一个方向来思考,一个曾经怯懦又胆小的姑娘,为了心仪的男子鼓起勇气大胆示爱,更是独身一人追出这几百里路,始终坚定。 追寻幸福,没有什么不对。 一个为了爱而变得勇敢的姑娘,值得敬佩! 冷夏伸了个懒腰,她睡了一上午直到中午才起床,这会儿倒是没什么困意,心里再急也没办法,这冰天雪地,深寒露重,马也是要休息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抬起脚踢了踢发呆的钟迟,吩咐道:“去,把那姑娘叫过来。” 钟迟一愣,瞬间瞪起了眼,刚才跟小王妃说了那么多,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冷夏扬了扬下巴催促他,不耐道:“大男人磨磨蹭蹭的,我找这姑娘,你不理她就是,赶紧去。” 钟迟烦躁的抓了把头发,心中大叹“女人心海底针”,就连小王妃这样彪悍的简直不是女人的女人,也逃不出这句老话! 他再在原地磨蹭了片刻,看着冷夏瞪过来的凉飕飕的眼神,立马“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恢复了那副风风火火的模样,“呼啦”带起一阵风,跑到了珠玛的面前。 在珠玛不可思议又惊喜的目光中,板着脸凶巴巴的说:“去那边!” 珠玛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蜜色的靓丽肌肤映衬着洁白的牙齿,美如阳光耀眼。 钟迟不敢再看,迅速的调离开目光,转过身的一瞬努力的压抑着跳动的心房,也不等她,径自板着脸回了篝火旁,怨念的瞅着冷夏。 珠玛蜷缩了太久,骤然起身浑身酸麻,双脚使劲儿在地上跺了跺。 牵着那匹鲜亮的枣红色小马,吸着鼻子一路小跑的过了来。 她在冷夏和钟迟的身上来回徘徊了一番,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坐到了看上去明显不怎么好相处的冷夏身边,脆生生的道:“我认得你,你是他主子的女人!” 冷夏唇角一勾,这姑娘是有几分憨憨傻傻的执拗劲儿,倒也不笨,钟迟那么多日子来见着她就躲、就骂、就呵斥,这一路上更是没搭理过她半分,突然把她叫过来,肯定是和他一起的自己的吩咐了。 她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出发?” 珠玛也不害羞,提起这个脸上尽是自豪的光芒,边掰着手指头数,边老实巴交的全交代了:“我每天都去含香小筑,和周娘她们都熟着呢!” 冷夏挑了挑柳眉,唔,还挺有策略的,知道从身边的人着手。 钟迟撇开脸,冷哼了一声。 珠玛咬了咬唇,不搭理他,伸出手挨近火堆取暖,和冷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很快就开始连连打着哈欠,倚在树上睡了过去。 直到此时,钟迟才敢目不转睛的望着她。 冷夏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抱膝望着沉黑如墨的夜空,也不知道那人现在在干什么,还有萧凤,现在可好? 时间缓缓的过去,天边翻起了鱼肚白。 冷夏和钟迟再次出发,不过这次又多了个小尾巴,在钟迟恶狠狠的目光中,珠玛朝着冷夏感激的笑笑,笨拙的爬上了马背。 冷夏并不知道萧凤的下落,但是上次出现时既然在喀达什雪山,那么现在应该是已经进入了北燕。 萧凤不知道她和战北烈现在是不是已经从地道里出来了,最有可能的就是去战乱的那几座城,找到赤疆的军队询问,尤其她的兄长萧执武正在军营里主持大局。 不过推测是这样,她也不敢直奔那边,萧凤的性子天马行空,谁知道她会不会别出心裁,路上还是要一座城一座城仔细的寻找的,避免擦肩而过。 北燕,格根城。 这是一座极为普通的二层酒楼后院,却是暗卫在格根城的据点。 冷夏坐在房间内,面前站着一众战北烈的手下。 她来不及寒暄,迅速吩咐道:“具体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多去青楼赌坊这些地方找一找,不只是找人,哪怕只是一些百姓间的谣传,或者一个怀孕女人的事,一个大着肚子的胖子的事,不论什么消息通通收集回来,如果谁找到了皇后,先将我在这里的消息告诉她,否则她未必会跟着回来。” 冷夏在一众暗卫的身上扫视了一圈,问道“明白?” “是,王妃!”暗卫领命而去。 冷夏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里她一路经过了齐格木,满都拉图,每到一个城市,都会到调派人手全城搜索,她也在城内四处寻找着,猜测着萧凤可能去的地方。 时间越久,她越是担心。 待暗卫走了,她也和钟迟出发,在格根城中漫无目的的找着,入夜的格根城不如塞纳繁华,也许是因为靠近战乱,处处透着股荒凉。 冷风萧瑟,她一路在赌坊、青楼、酒肆、茶坊等一切萧凤也许感兴趣的地方打探着,还有医馆,萧凤已经怀孕九个月了,最有可能去的就是医馆,却是一丁点的消息都没有。 每一个问到的人,除了摇头就是摇头。 钟迟跟在她的身后,安慰道:“王妃,皇后娘娘会没事的,那个……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冷夏浅浅的笑了笑,点头道:“不需要安慰我,她会没事的,一定会!” 要生了 “继续找!”冷夏说完再次恢复了斗志,扬起下巴打了个响指,大步向前走着。 突然,她步子一顿,望向远方一座二层小楼。 这里地处街市,伫立的皆是连绵不绝的商铺,而那座小楼装潢金贵,却没有门头,看不出是做什么生意的。只在门檐上挂了两个艳红如火的灯笼,在寒冬深夜的厉风中飘飘摇摇,将漆黑如墨的夜照的红彤彤一片。 冷夏眉梢一挑,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钟迟跟着看去,笑了笑,解释道:“王妃第一次来北燕的南部,所以不了解。这边有一家商会极有名气,名下青楼赌坊酒馆布庄米铺皆有涉猎,这个商会有个特点,所有的商铺都不挂牌匾,只要见到这种没有门头的灯笼铺子,就是那个商会名下的产业了。” “那么就是……”冷夏点了点头,一边往那间铺子走去,一边说:“只有进去了,才知道到底是做什么买卖的铺子?” “所以说,这老板是个怪人!”钟迟耸了耸肩,撇嘴道:“我查过这个人,没有什么特别,就是一个正经商人,只是行为和脾气有点古怪而已,不论正邪,一切按照喜好行事。” 走到近前,门口站着的两个迎宾小厮,正勾肩搭背的侃大山。 其中一个打了个哈欠,双手搓着脸颊道:“这天寒地冻的,还是在家抱着婆娘舒服啊!” 另一个啐了一口,将手抄进袖子里,鄙夷道:“咱们就是这样的命,劳碌命!你以为是老板啊,随时都有女人投怀送抱!” 他说到一半,朝着那人递去个暧昧的神色,“嘿嘿”笑着:“那女人可够劲,整个儿一泼辣货,还是个大肚子女人,一抱抱俩,买一送一,白白捡了个娃!” 他朝那人眨了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站在铺子门口,声音并不大,冷夏的耳力却是听了个清清楚楚,她和钟迟对视了一眼,快步走上前。 其中一人看见他们,脸上猥琐的笑立刻换成了谄媚,小跑着迎了上来,低头哈腰招呼道:“客官可是住店?” 冷夏眉梢一挑,原来是家客栈,她点头道:“住店。” 小二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见他们衣料上乘,立马笑的像朵**,引着她走了进去。 这家客栈成长形,里面的面积比从外面看到的要大的多,店内装潢极为豪华,一水儿的金碧辉煌,甚至连楼梯都是金砖铺就,墙面上挂着一串串的兽骨,这个时间了还有不少住客聚在一层用膳,说说笑笑极是热闹。 “唔……”冷夏四处打量着,搜索那个心目中的身影,仿似无意的叹道:“你们老板倒真是财大气粗!” 小二挺了挺腰板,与有荣焉:“咱们老板啊别的没有,就是有钱!” 钟迟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膀,暧昧的眨了眨眼,笑的流里流气:“别的没有?我怎么听说,你们老板有一个够劲够辣的女人,还是个……” “孕妇嘛!”小二一口接上,贼头贼脑的凑了过来,搓着双手道:“客官的消息真是灵通,咱们平日里可是不敢说老板的闲话的,不过既然你都知道了,说说也无妨。那女人啊……” “要死了!”一侧的房门骤然打开,一个北燕女子紧跟着叉腰走了出来,小麦色的手指头“啪”的一下杵在小二的脑门上,大骂道:“嚼什么舌根,有活的时候就会躲懒,老娘忙里忙外的你们连个屁都不会放,再嚼舌根仔细了你的皮!” 女人喷了他一脸的口水,直骂的小二垂着脑袋一句也不敢回,脸色涨紫涨紫的,才满意的收回了手。 她托着后腰喘了会儿气,在冷夏和钟迟的身上转了一圈,立马变了脸,笑的温柔婉约,哪还有刚才那副母老虎的凶恶模样,“客官前面请,小店的伙计没规矩,让客官见笑了。” 目光落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冷夏淡淡道:“不必了。” 说罢在她不解的目光中,转身下了楼。 钟迟掏出块银锭给了孕妇,跟着冷夏朝外走去,好容易有了点消息,没想到竟然也不是皇后。 冷夏出了客栈,站在门口感受着空气中冰冷的凉意,缓缓的朝前走着。 突然,她皱起了柳眉,转头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萧凤的声音!” 她侧耳倾听了半响,却什么也没有,刚才那一声好像是有的,她并不能确定。 钟迟努力的听了一阵子,摇了摇头,说道:“王妃,可能是你太急切找皇后娘娘了,属下什么也没听见。” 冷夏想想也自嘲的笑了,边走着边道:“我有个感觉,萧凤就在格根城,继续找吧!” 就在冷夏离开的客栈里,二楼回廊深深的走进去,最尽头处,有一个房间外被落了一个巨大的锁。 一个女子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内转来转去,眉目明丽,腹部凸出,一身火红的衣袍英姿飒爽。 正是萧凤! 此时,冷夏和萧凤皆是全然不知,两个人兜兜转转相互寻找,竟有一瞬靠的那么近,那么近,近到只有几十步路的距离。 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挺着巨大的肚子,一把将桌面上的杯盏全数扫到了地上,发出乒呤乓啷的炸耳声响,撒泼大吼着:“来人,来人!快把老娘放出去!” 门外依旧没有回应,萧凤抓起桌上的油灯,“砰”的朝紧闭的门上砸去,“再不放我出去,老娘一把火烧了这里!” 萧凤在房间内东砸西砸,把能用的不能用的带响的不带响的,一股脑的砸了个稀巴烂。 终于,房外响起了开锁的声响。 “吧嗒”一声,房门被打开,先前那个孕妇望着一片狼藉的房间,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这么吵下去,咱们就没法做生意了。” 萧凤恨恨的瞪着她,努力压抑着心头的火气,跟她讲条件:“你把我放了,客栈也没有我喧哗叫嚷吵到客人,我也心满意足可以去找我的朋友,一举两得!” 女子摇摇头,“老板没下令,咱们怎么敢放你出去?你就是再吵也是没用的!” 萧凤一个高蹦起来,蹦的九个多月的大肚子猛的颤了两颤。 她柳眉倒竖,杏目圆睁:“老娘不就是吃了顿霸王餐吗!你们老板小气吧啦的是不是个男人,你把他叫来,老娘自己跟他说!” 想起这个她就来气,她身无分吃了个霸王餐,那男人开始还正常,也没表现出怒意,她正庆幸遇见了个好人躲过一劫。 没想到他问完了原因之后,竟然就直接把她关在了这里! 喜怒无常,变化莫测! 简直脑子有病! “你现在什么情况不用我多说,身无分又不知道去哪里……”女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声音也硬了起来:“姑娘可莫要不识好歹,咱们老板也是为了你的安危,才把你留下照顾,咱们这里虽说不是什么金贵地方,却也容不得姑娘撒泼!” 女子冷哼一声:“你就好好在这呆着吧!不该动的心思还是不要响,等到老板觉得合适了,自会放你出去。” 她刚要走,萧凤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拉的她向后趔趄了两步。 女子仿似不认识萧凤一般,打量了她一番,心中暗惊,这泼妇手劲儿真大! 萧凤抓着她,对着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喷了她一脸的口水:“我呸!你真会睁着眼说瞎话,老娘好好的需要他照顾?谁他妈照顾人要把人关起来的!你们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关着我?老娘还要去找人,你快放了我,你做不了主就把他叫来!” 女子也来了火气,猛的将手抽了出来,转过身怒目而视。 她叉着腰挺着肚子上前一步,大骂道:“我说你这女人有完没完,老板不在店里,你要找他就等着吧!老娘就没见过你这么泼辣的货色,真是给脸不要脸!” 萧凤瞬间瞪起眼,吆喝! 老娘纵横长安十几年,除了那个小菜板还没有人敢跟我叫板! 你丫的有种! 她大步上前,双手扶着后腰,滚圆的肚子向上一顶,“轰”的撞在女人的肚子上! 女人被她撞的一个趔趄,两个孕妇狠狠的瞪视着,谁也不肯示弱。 萧凤撸起袖子,扬了扬下巴,一脸的挑衅。 那模样看在女子的眼里,简直就是欠揍! 突然,女子猛的扑了上去,就要拽住萧凤一阵厮打…… 萧凤的一双杏目中一丝光华闪过,狞笑一声,玉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扣住她挥过来的手,用力向后一拧! 女人“嗷”的一声尖叫,被她翻了个个儿,还没站稳,萧凤的另一只手已经卡在了她的脖子上! 望着女人不可思议的目光,萧凤得瑟的眉飞色舞,一边钳制住她朝房外走,一边双目放光“刷刷”闪烁:“你们老板功夫不错,老娘藏着功夫憋屈了这么多天,总算逮到他没在的时候了!” “哦对了,老娘还要谢谢你,否则我也不确定他到底在不在……”萧凤眨眨眼,轻拍了她脸颊两下,嚣张道:“记着啊,以后在老娘的面前,别让我听见你说‘老娘’两个字!” 出了门外,长廊上的伙计皆被这变故给惊了愣了一瞬,反应过来的时候正要冲上前来救人,萧凤眼中的兴奋瞬间变成了狠辣,冒着幽绿幽绿的光。 她捏着女子的脖子,厉喝道:“退后!谁敢上前一步,老娘杀了她!” 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加力,女人的脸色也一点一点的涨紫,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使劲儿的摇着头。 伙计纷纷定在原地,一时上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 若是上前,这女人发起疯来真的把掌柜的给杀了…… 可若退后,放走了这个女人,等到老板回来…… 伙计们欲哭无泪,一想起那脾气古怪的老板,直觉小命危矣! 萧凤看着他们这犹豫不决的样子,一脚踢向旁边的房门,木门“轰”一声碎裂,露出了一个椭圆的大洞,正好瞧见里面半裸相拥的一对男女,呆立着望着门外。 萧凤咧嘴一笑,杏眼闪着兴奋的光,在男女上转了一圈,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大洋洋的摆摆手:“你们继续,继续,当我不存在。” 那对男女依旧呆滞,眼珠不转的望着她。 萧凤瞪眼,撇了撇嘴道:“我说你们继续!” 男女呆滞。 萧凤烦躁的再踹了房门一脚,大洞的旁边再次多了一个椭圆的洞,她大吼一声:“让你们继续,丫的看什么看!” 啊! 男女这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双双尖叫了一声,缩进了被子里,脸上惊疑不定。 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 好吧,实在也没有合适的形容词可以形容他们此刻对萧凤的感觉。 萧凤从破了两个大洞的房门上抠下一块尖利的木头,顶在了手中的女人脖子上,稍一用力,白嫩的脖子上便出现了一滴鲜红的血珠,沿着颈项蜿蜒而下。 萧凤笑的得瑟,老娘跟着冷夏混了那么久,要是连这点道行都没有,那也太丢人了! 嗯,在大秦丢人是没关系的,可不能丢到国外来! 她将木头一点一点朝着女人的脖子里深入,血珠越滚越大…… 伙计们这时候才是真的害怕了,“咕咚”一声,齐齐吞了口唾沫,一步一步朝后退去。 越来越多的百姓围在客栈小心翼翼的看着热闹,越来越多的人赶到了客栈内,打手、护卫、站了满满,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萧凤很满意,总算没给冷夏丢脸,老娘这辈子也风光了一回! 她俏脸飞扬,一步一步朝前走着。 顺着楼梯走到一层,朝着后门小心的退着,路上还不忘顺了一匹马,直到到了客栈的后门外,才一把推开女人,运起轻功半空一跃,稳稳的落在马背上。 马鞭狠狠一抽,“驾!” 那女人拽着衣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半响才对还愣在原地的一干人,大喝了一声:“还他妈不去追!老娘要扒了她的皮!” 一众手下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纷纷跳上马,朝着萧凤逃走的方向,打马狂追。 萧凤一路向着北边疾驰,听着身后轰轰响起的马蹄声,使劲儿的再挥了一下马鞭,鞭子抽打在马的身上,速度又快了几分。 过了一个三岔路口的之后,她听到后面的马蹄声少了一部分,猜测应该有大部分的马向着另外两个方向追了去。 萧凤的一双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太刺激了! 心中“咯噔”一下,没有缘由的,她就是直觉自己可能要生了! 她吞了口唾沫,忍受着冷风呼啸刮在脸上的疼痛,一只手攥紧了马缰,一只手抚在肚子上,连连念道:“娃啊,千万别掉链子啊,老娘是生是死可就全靠你了!” 肚子里的娃给了她一个很明显的暗示,那就是整个肚子猛然下坠! 她的肚子一瞬间仿似受到了挤压,一缩一缩的疼,这疼顺着肚子一点一点的蔓延着,渐渐蔓延至周身…… 萧凤脸色苍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一滴滴流下,她捂着肚子伏在马上,渐渐全身都失去了着力点,瘫软了下来,在马背上左右摇晃着。 丫的,我怀你九个多月容易吗? 老娘可是你亲妈! 萧凤疼的简直想骂娘,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快,离得越来越近,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抱着马脖子,才没让自己摔下去。 萧凤真的摔了下去,她的身子忽然向侧一歪,猛的掉下了马背,她半弓着身子竭尽全力的护住肚子,在枯萎的草地上滚了几圈,意识渐渐的模糊。 她在半梦不醒的状态时,还能感受到浑身仿似被什么碾压过,连骨头都要碎了的感觉。 她听见骏马尖利的嘶鸣,听见无数人混乱的脚步声,听见一个男人站在她的旁边俯视着她,声音中含着无比的恶意:“大哥,这臭娘们是不是要生了啊?” 在这蚀骨的疼痛下,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个呼吸的时间,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更长,身上那疼入骨髓的感觉终于过去,她松了一口气,悠悠转醒。 “战北衍你丫的王八蛋,播种播的积极又勤快,这些苦却都让老娘来受!” 萧凤仰天发出一声狮子吼,直把周围的人给惊的呆在了原地。 她扫过四周的人,刚才已经在岔口分开了两拨,此时只剩下了十多个。 萧凤很想摆出一个拉风的姿势,再指天大叹一句:“时不待我!” 若是从前没怀孕的时候,这些功夫普普通通的小喽啰,她对付起来绝对不成问题,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赚一个! 可是现在…… 萧凤挑了挑眉毛,决定还是识时务回去得了。 她将双手举起来,特诚恳的对着他们一笑,狗腿道:“那个,刚才绝对是误会,误会一场,来来来,抓我回去吧!” 不待他们回话,她又抻着脑袋补了一句:“你们……会给我找大夫的吧?” 带头的男人神色阴鸷,看着她的目光让她心下一惊,就听男人嗤笑了一声,嗓音冰寒:“臭娘们,你命不好,拓拔戎竟然看上了你,只要是他看上的人,老子一定让他失去,也尝尝这极致的痛苦!” 萧凤暗暗叫糟,赶忙正色解释道:“老娘和他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知道,我不过是吃了顿霸王餐而已,那男人喜怒无常……” 她指了指脑袋,点着头说:“脑子有病的!” 男人冷哼一声,一张脸上极为狰狞,竟是一副认准了的模样,他手掌平伸,旁边的人立即将一把弯刀放了上去,男人握紧了弯刀,朝着萧凤露出个凶狠的狞笑。 萧凤攥了攥拳,紧张的汗都冒了出来,妈的,杀了老娘不要紧,老娘还有个孩子呢!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乱,拖延时间,对,拖延时间! 这个人带的一拨人是他的,另外两拨人可就说不准了,等到他们那边没追到,一定会来这里汇合! 萧凤极力保持着镇静,一双杏目滴溜溜一转,满脸好奇的问道:“喂,你和他有什么仇?” 提起这个,男人一瞬变的激动起来,眼中的杀气汹涌升腾着,咬牙切齿的朝着她迈了两步,手中的弯刀闪烁着刺眼的寒芒,“他杀了我弟弟!那是我亲弟弟啊!他不过是犯了个小错,拓拔戎竟然狠心处死了他!” “原来是这样!”一声浑厚的男音陡然响起。 拓跋戎! 萧凤磨了磨牙,她就是化成灰也忘不了这个声音,如果不是他,她可能早就找到了冷夏,也不会像现在这么惨! 一个身量高大的男人从树上跃下,浓眉大眼,高挺的鼻梁,典型的北燕男子,五官长的并不精致,可那一双褐色的眸子却是光彩非凡,使人瞬间忽略了他的一切,脑中只剩下了那双浓郁如酒、炫目如钻的瞳眸。 拓跋戎嫌弃的看了一眼狼狈的半坐在地上的萧凤,再将目光转向那个首领,唇角勾起抹傲慢而轻蔑的笑,“扎西,你弟弟犯的可不是小错,他强bao了麦朵!” 麦朵就是今天那个怀了孕的女子。 自从拓拔戎出现,扎西就一直处于恍惚的状态,那是一种恨到了极致又怕到了极致的呆滞,双腿都在不断的发抖。 拓拔戎向前走了一步,见扎西猛然后退,嗤笑道:“懦夫。” 扎西的手颤了颤,手中的弯刀差点拿不住,他迅速向后退去,一把将弯刀逼到了萧凤的脖子上,大吼道:“你站住,你再动我就杀了这个女人!” 在这样的时候,萧凤还有闲工夫翻了个白眼。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老娘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捏着那女人脖子,这会儿就轮到自己了。 拓拔戎斜斜的觑着他,大步朝前走着,随口道:“我不过是看这女人可怜,收容在客栈里罢了,一个陌生人而已,扎西,你用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威胁我?” 萧凤心头的火气“蹭蹭蹭”的蹿,刚想张口骂回去,一想到现在的情形,又赶紧闭了嘴。 好女不吃眼前亏,这脑子有病的男人可能是唯一能救她和孩子的了! 娘啊,为什么肚子又开始一缩一缩的疼了! 她以手撑着地,刚刚动了一下,那把弯刀又离着她的脖子近了一分,刀锋冰冷贴着皮肤,直让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这些和身上传来的疼痛相比,简直是不值一提。 萧凤大汗淋漓湿透了袍子,脸色苍白如纸,许许多多的声音在耳际轰鸣着,隐隐约约间看见拓拔戎竟是半分不理会扎西的警告,大步流星走了过来,扎西大喝着:“站住,你站住,不然我真的杀了她!” 更看见了眼前的扎西握着刀柄的手突然攥紧,手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 萧凤感觉到腿部再次湿濡了起来,有黏腻的**顺着大腿根流下,心下猛的一沉…… 要死了吗? 孩子也活不成了吗? 战北衍再也见不到了吗? 冷夏还在地道中吗?她平安吗? 她最珍视的人啊,再也没有机会相聚了吧! 一个个问题在脑中浮现,一幅幅画面在眼前闪过,这时间仿似很长很长,萧凤缓缓的闭上了眼。 拓拔戎看着她猛然向后倒去,看着扎西一惊就要挥下的弯刀,脚下一点正要行动,突然…… “萧凤!”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大喝,身侧一阵狂风拂过。 一个白色的身影好似闪电一般,在半空留下了一道道的残影,倏地跃至了扎西的身侧。 紧跟着,他甚至都没看清这女子的动作,扎西手中的弯刀已然到了那女子的手中! 紧跟着,他发誓这是他这一生中所见过的最残忍血腥的画面,扎西被她用那把弯刀一刀一刀的切开了,不错,是切开了,活生生的切开了,四肢仿似风筝一般飞到了半空,扎西被她在眨眼间分成了五部分! 唯一留下的只有一个躯干,生生在地上凄厉的哀鸣着…… 紧跟着,那女子转向了剩下的一帮同伙,在他们几乎要尿了裤子的颤抖中,只用了一招,一招解决掉了所有的人。 这一切都仿佛只发生在一眨眼的时间里,等到眼睛闭上再睁开,天地间还站着的就只剩下了他和那个女子,女子以冰冷到毫无温度的眼眸淡淡的扫过他一眼。 那一眼中的寒意和戾气,竟让他都不由得背脊发麻,似有一缕薄冰渗入了心间,丝丝化为凉薄的水一滴一滴的融进骨血。 冷夏没有理会拓拔戎,这个人不论用了什么样的方式,初衷总是好的。 她迅速将萧凤扶起抱在怀里。 萧凤的脸上呈现着痛苦的表情,双手捂在肚子上,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冷夏将耳朵凑上去,听见她说。 孩子,北衍,冷夏…… 冷夏将她紧紧的抱着,以手掌将她额头上的汗擦去,眼睫湿润。 这个傻姑娘啊,幸好,幸好! 幸好没来晚! 为了老子的小冷夏 似乎是感受到了冷夏的怀抱,她手指微微动了动,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摸冷夏的手。 冷夏一把抓住她的,攥在手里,心疼道:“萧凤,我在,我在!” 两只雪白纤细的手紧紧相握,萧凤苍白的唇角牵起了一抹笑,如释重负:“你没事……” “对,我没事!我没事!你也会没事的!”冷夏微微侧了侧头,声音淡淡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衣服脱了!” 还站在原地的拓跋戎一愣,挑了挑浓黑的眉,此时这里就只剩下了三个活人和一个半死不活的扎西,这话定是跟自己说的了。 他也不介意,饶有兴致的看着冷夏,大大方方的把外面罩着的皮草解开,脱下来,随手丢给她。 厚实油亮的皮毛,触手温暖,冷夏反手一把抓住,展开平铺在枯萎冰凉的草地上,将怀里的萧凤移了上去,接着道:“继续。” 拓跋戎继续脱,金黄色的艳丽袍子衣扣一颗一颗解开,露出一片蜜色的健壮胸膛,直到将袍子整个脱了下来,他**着上身,戏谑的站在原地。 冷夏回过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不耐的将他手中的袍子扯过来,给萧凤盖在了身上。 眼皮疯狂的跳了两跳,拓跋戎撇了撇嘴,这女人看他的那一眼,竟然是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好像面前站着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没穿衣服的男人,这女人…… 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萧凤暖和了一点,身上的疼痛再次过去,周身舒坦了几分,她睁开满是血丝的眼,望着冷夏,虚弱道:“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是!”冷夏深吸了一口气,玉手抓着她的又紧了紧,坚定道:“你只是要生了,不会死,我保证!” 萧凤的一颗心落了下来,不管身体上的感觉多么的强烈,只要冷夏保证,她相信。 “啊!”一个老妇的尖叫从远处传来。 “闭嘴!”火爆脾气的钟迟一声呵斥,她手中抓着的老妇顿时闭了嘴,颤巍巍的抖个不停。 钟迟的另一只手还抓着个中年男人,从半空施展轻功飞速掠来,到了近前,一把将两人放在地上,对冷夏道:“夫人,来了!” 他见周围还有个男人,自动的改了称呼,小王妃在北燕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可能会引来极大的麻烦。 拓跋戎却是浓眉一皱,这女人已经成亲了? 冷夏对钟迟点了点头。 之前从客栈中走出,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这是一种直觉。 她向来坚信自己的直觉,半路又返了回去,正巧听到一片狼藉的客栈内,围观百姓的讨论,那泼辣的火红衣袍女子,冷夏想都不用想就能确定,是萧凤无疑! 追出来的时候考虑到萧凤的身孕,当下吩咐钟迟去找了大夫和稳婆,不需要是最好的,万一出了什么问题,正好做到完全的准备。 没想到,真正用上了! 大夫和稳婆在被钟迟放下后,就处于一个惊恐而呆滞的状态,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浑身发抖,望着这遍布的尸体,满地的鲜血,鼻端浓郁的血腥味,他们甚至连思考都停滞了。 一瞬后,稳婆突然脚下一软,“砰”的跪倒地上,嚎啕大哭:“女侠,女侠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大夫更夸张,直接尿了裤子。 冷夏望着他们皱了皱眉。 钟迟原本警惕的看着半身**的拓跋戎,见这两人的模样,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铿”的插到地面上,插出一个深深的坑洞,凶狠道:“叫你们来救人接生,若是她出了一丁点事,你们都要陪葬!” 这个时候规劝是没有用的,不如直接用性命威胁来的实际。 “大侠别杀我,别杀我!”果然,两人一脸的惊慌,手脚并用的从地上起来,连滚带爬的跑到萧凤的身前。 大夫给萧凤把脉,稳婆去检查萧凤。 过了片刻,大夫战战兢兢的道:“女侠,这位……这位女侠并没有大碍,只是现在即将生产,又劳累过度导致胎息不稳,过后好好调理就……就可……” 冷夏松了口气,朝着地上已经失血过多昏了过去,死活不明的扎西点了点下巴,道:“救活他。” 天色阴暗,大夫此时才看到了那堆血泊中躺着的扎西,只剩下了一个头和半个身子,他大嘴一张,不由自主的想要尖叫,却在冷夏冰冷的目光中生生咽了回去。 钟迟抓了抓头发,不解道:“夫人,那人死就死了,还救他干嘛!” 虽然他和小王妃相处不长,却也知道她绝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尤其她和皇后情同姐妹。 瞧瞧这满地的尸体吧,再瞧瞧那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扎西,就算是没看见这杀人的过程,也能想象的出当时的血腥画面。 拓跋戎更是疑惑,这女人竟然要救扎西! 他可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是怎么以狠辣的手段将扎西的四肢一刀切掉,眼睁睁的看着她以怎样迅捷的手法,一招灭掉了扎西的手下! 冷夏缓缓的勾起了唇,那笑妩媚之极又危险之极,像是一朵毒罂粟绽放摇曳,散发着浓郁而森然的死亡之香。 “我要这伤害萧凤的人,永生永世生活在地狱里……”两排洁白的细齿闪烁着凛凛寒光,她一字一顿,字字含着无匹的戾气,缓缓吐出:“不得超生!” 钟迟“咕咚”一声吞下口唾沫,好家伙,他果然还是低估了小王妃的彪悍! 他竟然还以为小王妃是心慈手软! 慈你妹,软你舅啊! 钟迟简直无法表达自己内心的崇拜之情,唯有竖起两个大拇指对着冷夏狠狠的比了比,坚决同意钟苍他们的话:小王妃,偶像! 拓跋戎嘴角抽了抽,这女人…… 不对,这根本就不是个女人! 冷夏却没有功夫再理会他们,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平躺在皮草上的萧凤,为她不断的拭去额头上涌出的大汗,轻声念着:“别怕,我在这里,只是生孩子而已,等会就能见到宝宝了……” 那轻声细语的温柔模样,直叫钟迟和拓跋戎看掉了眼珠子。 稳婆将萧凤的亵裤褪了去,以衣服盖着检查了片刻,抖着唇道:“女侠,这个女侠羊水早就破了,也见了红!马上就要生了,可是……” 她朝着四周看了看,冷夏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生孩子需要一个舒适安稳的环境,还有剪刀热水等工具。 而这里,天寒地冻,冷风萧瑟,城郊野外,满目尸体…… 她沉吟了片刻,问道:“她现在的情况可以移动?” 稳婆摇了摇头,左右为难。 冷夏拉住萧凤的手,抚摸着她已经汗湿的头发,从盖着的衣服上撕下一块布,塞到了萧凤的嘴里让她咬着,声音中含着坚定含着鼓励含着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安:“萧凤,你要挺住,就算在这里,你也可以完好的生出宝宝,你可以的!” 从这里回到城内,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不论是骑马还是让钟迟抱着她飞回去,都不免会有颠簸,她的身体已经虚弱如斯,还撑不撑的住实在不好说。 事关萧凤,冷夏一丁点的险,都不敢冒! 稳婆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打定主意了,抖着手开始在这简陋寒冷似冰窖的地方,给萧凤接生。 “女侠,随着身体的用力而用力,不要瞎使劲儿,这时间还长着呢,要攒足了力气!” 一个时辰后…… 稳婆不住的喊着:“用力啊,女侠深呼吸,憋住一口气使劲儿!” 萧凤痛的全身**,脸色惨白如雪,死死的咬着那块布条,攥着冷夏的手指已经疼的泛白,握的咯咯作响。 冷夏的手上被她攥出了一条一条的印子,却仿佛没感觉一般,只一眨不眨的盯着萧凤,轻声安慰着:“挺住,萧凤,你可以的。” 萧凤疼的眼泪直流,和汗水混在一起,整个人已经完全的湿透了,浑身上下好似从水里捞起来的一般,几乎拧的出水。她想要大骂,骂肚子里那个折腾人的孩子,骂那个制造孩子的战北衍,却虚弱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甚至连呼吸都已经变成了奢侈。 冷夏的心底一阵一阵的发凉,不安的情绪像潮水一般涌向周身。 一个时辰后…… 萧凤已经几近虚脱,双唇失去了血色,甚至攥着冷夏的手都没有了力气,软塌塌的搭在她的手中,这段时间里,钟迟回城去将一些必须物品买了过来,还煎了一些补充血气的药,可是萧凤竟是连吞咽的力气都没了。 她昏迷了两次,都被冷夏狠狠的掐在人中唤了醒,微微轻哼了一声,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大夫就在一旁给她扎着针,拓跋戎始终抱着双臂,站的远远仿似看戏一般。 “快出户了!我看见了,看见了!啊……”稳婆说着突然惊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脸色发白。 冷夏迅速移到下面一看,心头也惊了一下,竟然是脚! 萧凤赫然伸出了一只极小的脚,小脚的外面包裹着一层半透明的胎衣,正轻轻的踢动着。 “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稳婆冷汗淋漓的叫着,慌乱到手足无措。 她抬起头,满脸惊恐的看向冷夏,胎位不正,这孕妇又已经精疲力竭,再拖延下去大人和孩子恐怕都要…… 这个时候,最好的是选择保住大人还是孩子! “不如……”她犹犹豫豫的刚说了两个字,被冷夏冷厉的目光看着,生生将后面的话吞了下去,脸上一片死灰之色。 萧凤想张开口问问怎么了,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手指微动挠着冷夏的手心,冷夏握紧她的手,迅速的保持镇定,对她一笑,道:“没事!头已经出来了!” 萧凤也没有力气去想这话的真假。 冷夏咬了咬牙,看着稳婆那六神无主的模样,一把将她拉开,冷冷道:“你告诉我怎么做,我来!” 冷夏攥了攥拳,让微微颤抖的手平静下来,她轻轻抓住那只小小的脚,甚至还没有她的半个手心大,她说:“萧凤,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长的很漂亮,和你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你马上就能看见他了,你要努力!” 萧凤那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微牵了牵。 稳婆在萧凤的肚子上反复的推拿着,不断的教导着她如何用力。 时间缓缓的过去,天色已经泛了白。 另一只小小的脚也伸了出来,两只藕段儿一般的腿踢动着,她微弱的喘息,甚至连呻吟都发不出来,冷夏厉声道:“就是这会了,萧凤,给我振作起来!再用力,孩子就要生出来了!” 小小的腿…… 大腿…… 胯部…… 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个欣慰的笑,眼睫湿润:“是个男孩,你有儿子了!” 萧凤又是一阵喘息,使劲儿的用着力,眼泪一行一行的涌出来,被汗水湿透的俏脸上泛起了一抹温柔的母性光辉,说出了一句气若游丝的话:“老……老娘……有儿子了?” 冷夏用力点头,她看着那个极小的仿佛幼猫一般的半个身子,在萧凤的两腿间转动着,竟自己侧了侧身子,也在努力的想要出来。 她怔怔的望着,从没有像此刻一般感觉到生命是个奇迹,原来这个小小的东西,和他的妈妈一样,也在努力,努力的想要来到这个世界。 小婴儿的身上覆着一层白色的粘腻东西,正在一点一点的向外乱动着。 冷夏命钟迟给萧凤灌下一碗参汤,她拼命的喝下一碗,又吐出了大半碗,苍白而狼狈的脸上,那双清亮的杏目,透着难言的坚韧。 冷夏想,这样的目光,她一生都不会忘。 一炷香的时间后…… 在萧凤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中,阳光刺破云层划下万丈光芒,冷夏颤抖的接住了这个小小的顽强的生命。 在婴儿白嫩的屁股上轻拍一下,响亮的啼哭顿时冲上云霄。 格根城,据点。 萧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冷夏正抱着孩子在屋里漫着步,宝宝伸出一根手指吸的香甜。 她快步走到萧凤身侧,将宝宝放到她眼前,笑道:“很漂亮的孩子。” 萧凤的唇角不自觉的咧开大大的弧度,低头看去,笑容瞬间凝滞在嘴边,杏目瞪的老大,整个人呈现出一个僵硬的状态。 直过了半响,一双杏眼眨巴眨巴,一滴眼泪“啪嗒”落了下来。 冷夏呆了呆,这表情,不像是惊喜过度啊…… 她坐到床边儿上,摇了摇萧凤的手臂,问道:“怎么了?” 萧凤呆呆的抬起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咧着嘴哭的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就在冷夏满头雾水的时候,她充满了嫌弃的幽怨声抽泣着响起:“冷夏你骗我,他好丑!” 冷夏:“……” 直过了好一阵子,她才“噗”的笑了出来,望向怀里这小小的人儿…… 头发细细软软,偏黄褐色,肌肤皱皱巴巴,尤其是两颊泛红,和猴子屁股一般,五官还没长开,眼睛倒是又大又漂亮,和萧凤的一模一样,漆黑如墨的瞳仁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像是一颗天际挂着的璀璨明珠。 宝宝似是知道他被亲妈嫌弃了,小小的嘴巴瘪着,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她将宝宝又朝着萧凤推了推,见她那满脸不情愿不想看的模样,一把塞进她怀里,鄙夷道:“好好看看,哪里丑了,刚出生的孩子不都是这样!” “一点都不像老娘。”萧凤半信半疑,吸了吸鼻子,再瞄了宝宝几眼,竟是越看越移不开眼。 她咬着嘴唇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头发,一股甜甜的奶香自他身上传来,不自觉的就笑了起来。 铺天盖地的喜悦在周身蔓延着,她轻轻伸出手戳了戳那张肥嫩嫩的小脸儿,宝宝张着嘴“啵”一下,吐出一个泡泡…… 萧凤顿时惊喜的不能自已! 她兴奋的不知怎么是好,只想把心间填的满满的喜悦都传给冷夏,让她知道。她拍了拍冷夏,激动道:“你也赶紧和北烈生一个吧!自己的孩子,这感觉,这感觉……” 冷夏望着那个安静乖巧的小不点儿,挑了挑柳眉。 唔,好像这个主意…… 还不错! “他怎么不哭呢?”萧凤玩了一会儿,惊道:“不是个哑巴吧!” 她使劲儿戳了戳宝宝的脸…… 宝宝望着她,眨眨墨色的杏眼,皱了皱稀疏的小眉毛,不哭! 再使劲戳了戳宝宝的屁股…… 宝宝扭了下屁股,嫌弃的撇开眼,打了个哈欠,还是不哭! 就在萧凤想要去掰他那藕段一般的胳膊的时候,冷夏一惊赶紧阻止了她这毁灭性的动作,在心中对这娃子给予了无限的同情,以后跟着这么一个虎不拉几的妈…… 这孩子,长的大吗? “不是哑巴,出生的时候哭过的。”冷夏正色道。 她没告诉萧凤,这孩子出生的时候的确是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啼哭,可是真的就只有一声,那一声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不哭也不笑,整个一个小酷男。 不过看那双眼睛,炯炯有神,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饿了吧,让他们给你弄点东西吃,唔,红枣桂圆粥怎么样?”冷夏看着她笑了笑,转身准备出门,胳膊突然被拽住。 萧凤再瞧了宝宝几眼,一把将孩子推回给她。 她望着怀里重新回来的小不点,眨眨眼问:“又怎么了?” 萧凤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脸上的表情别提多认真:“那么软绵绵的小东西,老娘别把他掰折了!你先照顾着,等他抗打击能力再强一点,我再……” 冷夏望天,狠狠的拍了下额头,不可理喻的瞥了她一眼,抱着孩子向外走去。 怀里的小不点正啃着肉嘟嘟的小手,乌溜溜的眼珠望着她。 想是玩累了,杏子一般的眼中渐渐没有了精神,没一会儿就闭上了,长长的睫毛一根一根卷翘着,似一把小刷子,在她的怀里扭了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皱了皱小鼻子,睡觉。 冷夏越看越觉得心间柔软。 她出了房间,外面钟迟正候着,好奇的瞄了瞄她怀中的宝宝。 下巴一扬,冷夏问道:“什么事?” 钟迟撇撇嘴,汇报道:“找到了皇后娘娘,属下给爷写了封信函,王妃要不要加点什么,还有那拓跋戎,正坐在大殿内用膳,已经一个多时辰了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人分明别有用心!” 冷夏点了点头,将怀里的宝宝递给钟迟,只这片刻的功夫,娃子已经睡的极香甜,微微打着鼾。 钟迟心惊胆战的接过,望着怀里的小不点,神色郁卒简直要暴走挠墙,“王妃,王妃,不能这样啊,我我我……我没带过孩子啊!王妃……” 他还没说完,就见冷夏潇洒的转了个身,沿着走廊向外走去,边走边道:“那信函你晚一些再发,我给他去个信,吩咐厨房给萧凤送红枣桂圆粥去,还有那娃子可抱好了,唔,想想他的身份……” 冷夏这句凉丝丝阴森森冷飕飕的话说完,钟迟连头发都要炸了起来,再看向怀里那流着口水的小不点,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我的妈啊! 这可是大秦的大皇子啊! 钟迟顿感责任重大,怀里这不足七斤的小娃娃,几乎在一瞬间重到了七吨一般,差点让他烫了手,抱都抱不住。 如今大秦皇室中除了这个小不点之外,尚没有其他的继承人,这个…… 这个…… 简直就是大秦的希望啊! 冷夏一直走到酒楼大殿中,果然见到拓跋戎正坐在靠窗的桌子前用膳,桌子的对面摆了一个空酒杯,似是在等什么人。 这个时间,整个酒楼内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零零星星的两三桌,面上含着不自觉的担忧。 格根城是塞纳以南北燕所剩无几的七座城市中的一座,毗邻大秦正在攻打的依坦城,临近战乱整个城市中都渲染着一股荒凉的气息,尤其到了晚上,还留在外面的百姓,寥寥可数。 拓跋戎一身金色的袍子极为惹眼,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转头看来,露出个颇感兴趣的笑。 冷夏径自走到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这么快就查到了这里,你的消息网不错。” 拓跋戎给她倒了一杯酒,哈哈大笑道:“你这女人,合我胃口!” 他笑起来极爽朗,像是烈风中波浪滚滚的大片金色麦田,冷夏嗤笑了一声,对那杯酒连看都没看,也没回话。 拓拔戎自己笑了半天,神色突然变的阴鸷起来,身子前倾双目直逼她的凤眸,缓缓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冷夏眉梢一挑,这人的确如传闻中那般,脾性古怪喜怒无常。 她不回话,拓跋戎也不介意,径自说道:“这格根城中,我的手下遍布全城,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可这家酒店竟是神秘之极,还有你们,我完全查不到你们的身份。你们不是北燕人,是别国的探子吧,这里……” 他在四周打量了一番,才回过头,笃定道:“也是别国的据点吧!” 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冷夏,观察着她的神色。 可是令他失望的是,冷夏竟是半分慌乱都没有,哪怕是眼眸都没有闪烁一下,唇角挂着讽刺的笑,淡定非常。 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道:“你将萧凤关起来的初衷是好的,所以我没杀你,不过……” 她冲拓跋戎勾了勾唇,笑的他后背汗毛直立,这女人在说让扎西“永生永世不得超生”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你的好奇心再这么重的话,我会不会杀你……”她站起身,在拓跋戎意味不明的目光里悠然离去,只剩下这带着无匹戾气的半句话,还飘荡在空气中。 “可就说不准了!” 冷夏回去的时候,钟迟还保持着她走时的姿势,好像怀里的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一动也不敢动,几乎变成了雕像。 旁边站着一脸好奇的珠玛,刚想伸出手摸一摸宝宝,就被钟迟一个瞪眼给吓住,眼圈顿时红了起来,兔子一样。 见冷夏回来,钟迟简直像见了亲妈一样的神色,那激动,那振奋,那心潮澎湃,双眼“刷刷”放着光。 冷夏嫌弃的瞥他一眼,实在是不明白这些古人,一个皇子就把这烈王府暗卫给吓成这样。 接过依旧熟睡的小家伙,钟迟狠狠的吐出一口气,这带孩子果真是个技术活,带大秦唯一的一个皇子,那更是一个非人的折磨啊! 看着冷夏那鄙视的目光,钟迟咳嗽一声,问道:“夫人,那人解决了?” 冷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那样算不算解决,反正那人在她的眼里,根本就是个路人甲,若是不招惹她们也就罢了,若是招惹了…… 她的唇角勾起抹凉意,大步走回房间。 房间内,萧凤已经睡着了,这次生产对她的伤害很大,尤其是生产前那一番惊险,大夫说需要在月子期间好好的调养。 冷夏将宝宝放到萧凤床边的小摇篮里,一大一小皆嘟着嘴巴,睡得香甜,那画面…… 和谐而温暖。 冷夏看了一会儿,牵起一个笑容。 她走到桌案后坐下,大笔一挥开始写信,今日萧凤的生产,对她的触动很大,一向大大咧咧的傻姑娘萧凤,竟也能露出那样令她心颤的目光,独属于母亲的目光,还有小不点在产道里向外努力的画面,真是生命的奇迹。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忍不住想将身边的一切,心里的话都和战北烈分享。 那个男人,不知不觉间走进他的心,死皮赖脸的驻扎了下来,更是恬不知耻的将那住房越建越大,渐渐有填满整个心房之态势。 挥之不去…… 塞纳,含香小筑。 冷夏不在的这几日里,塞纳呈现出了一种诡异的平静,那是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看似平和安宁无波无澜,实则山雨欲来风云暗涌。 战北烈这几日也没闲着,想着媳妇之余更是在塞纳干了不少的事。 此时,他一袭墨色锦衣,正要出门,窗格上突然传来一阵“啪啪”作响。 他转头看去,竟是一只信鸽不知什么时候停在了窗台,努力扑棱着翅膀想要进来。 走上前将窗户打开,信鸽顿时飞进了房间,在半空扑腾了几下停在了桌子上,取下信鸽脚上的信筒,打开一看,战北烈顿时兴奋了! 大秦战神鹰目璀璨,嘴角咧的老大老大,两排牙齿闪烁着锃亮的光。 他以最快的速度将钟迟写的信扫过一遍,知道了那边的大概情况,随即一把丢开,迅速打开另外一封信纸,一看上面那龙飞凤舞的熟悉字迹,顿时眉开眼笑。 笑的像个大茶壶! 一封满满的行书,清飘逸间冷冽之感扑面而来,见字如见人,透过这矫若惊龙的字迹,战北烈仿佛看到了远方的冷夏,伏在桌案前奋笔疾书的模样。 大秦战神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下去,在每一个字上流连良久,生怕错过了哪怕一个标点。 看到冷夏说到萧凤生产的惊险,他跟着皱了皱眉,看到孩子的可爱,他跟着翘了翘唇,看到看到…… 嗯? 没了? 大秦战神左找右找,反复将信看了几十遍,终于确信,里面竟然一句“想你”都没说! 他狠狠的磨了磨牙,整个房间内都能听见巨大的“嘎吱嘎吱”声,这母狮子,几日不见竟然敢不想他! 看她回来以后,他怎么教训她! **! 他怨念归怨念,还是没出息的将信看了一遍又一遍,粗粝的指腹在每一个字上摩挲着…… 突然,大秦战神愣了。 脑中“呼”的蹿上来一个念头,生产这么惊险,母狮子万一因为这件事不想生了怎么办? 不想生了还是其次,万一连亲热也不让做了怎么办? 战北烈心中警惕大作,迅速调动出小冷夏的影像,再调动出两人亲热的旖旎画面,两个画面快速的交替呈现在眼前…… 啪! 大秦战神拍案而起,这个绝对不行! 为了老子的小冷夏,为了老子的性福…… 这,是个问题。 我要这座城 格根城。 乌云遮天蔽日的堆积在城镇上空,几缕微弱的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淡淡的洒在街市上,映照着每一个百姓脸上惶恐惊慌的神色。 街市上吵吵嚷嚷,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行人竟是无端的多了起来,不少的百姓背着巨大的行囊,拖家带口朝着北面的城门狂奔而去。 推搡中一个老翁拉着的驴车东倒西歪,上面堆积满满的东西“哗啦”一下落了满地,不等老翁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已经被后面跑过的人群给踩了个七零八乱。 老翁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双腿痛哭大骂:“要死喂!不知道尊老的东西喂!” 一个北燕女子小跑了两步,在极速穿梭的人流里,麻利的帮他将东西捡起,问道:“大爷,怎么一大早咱城里就乱成了这般?” 老翁抹了抹眼泪,一看东西已经被规整好,朝女子递去感激的一眼,迅速的拉起驴车朝北门赶去,一句解释顺着他佝偻的背影传了来:“依坦城已经被大秦给打下啦!” 女子似懂非懂,小跑着回到街道旁,问道:“依坦城打下了,他们急着跑什么?” 另一个女子一袭纯白的狐狸毛大氅,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息,望了望四下逃逸的人群,再看看已经冷冷清清的街市,不少的铺子已经拉下了栅门,贴上“歇业”的封条,她淡淡道:“格根城和依坦毗邻,那边被打下了,接下来轮着的就是这里,哪有百姓不怕战乱?” 北燕女子撇了撇嘴,不解道:“那也不用这么急啊,大秦的军队打来,还要个好几天呢!” “再不抓紧时间,等到城守下令关门封城,他们怎么逃?”女子敲了她的头一下,四处看了看,大步朝前走去,边走边道:“到底给那小不点买点什么好呢!” 这两人,正是出门给宝宝买东西的冷夏和珠玛。 珠玛跟着他们呆在这里已经几日了,每日找机会和钟迟说话,得到的皆是冷屁股一个,这姑娘精神郁卒了几天,一张明亮的小脸都失了颜色。 冷夏瞧着可怜,就叫着她出来放放风,没想到见到的竟是这样一番荒凉的景象。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在还开着门的铺子里搜罗着,什么拨浪鼓,风车,小木偶,凡是孩子能玩的,尽数买了下来。 珠玛抱着一大堆的玩具,小尾巴一样跟在冷夏的后面,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道:“冷夏姐姐,他……他究竟是什么人?” 冷夏眉梢一挑,随口问道:“你以为呢?” “我不知道……”珠玛唉声叹气,摇了摇头道:“我有感觉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商人,知道了我的身份之后,他的态度完全变了。” 她回忆了一番,斟酌道:“那不是因为我的身份尊贵而产生的敬畏惧怕,不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敬而远之,而是……而是……” 冷夏步子一顿,转过头打量了她一番,这个就是女人对于爱情的直觉么? 她眼睛一亮,朝着前方一个兵器铺子快步走去,珠玛正想着要不要把她的猜测说出来,一看冷夏已经走远了,急忙跟了上去。 兵器铺子里。 铺内热浪滚滚,和外面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个汉子正半弓着身子,站在火炉边打铁,瞧见两人进门,将搭在肩膀上的毛巾扯下,擦了擦满脸的大汗,喘着气说:“随便看看。” 冷夏一边在悬挂的一排排兵器上看去,一边问珠玛:“若你二人身份敌对,你又当如何取舍?” 她仰起脸,答的笃定:“自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这间兵器铺子极是齐全,刀枪剑戟无一不有,她的目光落在了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上,外鞘镶嵌着一颗小小的宝石,在火光的映照下光华耀目。 她将匕首取下,放在手里掂量了几下,问道:“那你父呢?” 珠玛竟好像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一时被问住了,愣在原地没有回话,好半天才讷讷道:“无法两全么……” 冷夏不会为她做决定,这种事也轮不到别人决定,她“刷”的一下将匕首拔了出来,凛冽的白光一闪,锋锐逼人! “姑娘好眼光,这把匕首是小店的镇店之宝,小人祖上传下来的。”汉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说的很有些唏嘘,如今兵荒马乱,这生意也不好做,否则他也不会将这匕首卖掉。 冷夏点了点头,问道:“多少钱?” 汉子伸出手掌,五指分开,她点了点头,从衣兜里掏出五张一千两的银票,丢了过去。 直到出了铺子,珠玛还保持着六神无主的模样。 冷夏叹了口气,心下一转,说道:“也并非不能两全,端看你父亲的取舍了。究竟是你这唯一的女儿重要,还是这北燕的百年基业重要。” 珠玛似被她一语点醒,虽然心中不免忐忑,但是脸上已经放晴了几分,深吸一口气,笑眯眯的问道:“冷夏姐姐,你买这匕首送给他主子吗?” “给那小不点的!”冷夏望着手中的匕首,撇嘴,那人用这个,不嫌小了点么? 珠玛应了一声,刚走了两步,瞬间顿住,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道:“给宝宝的?” 见她理所当然的点头,满面天经地义,珠玛抚额大叹:“可是宝宝才出生了几天啊!” 冷夏皱眉:“唔,好像是还需要个几年……” 回了酒楼。 冷夏一股脑的将满满的玩具堆到了萧凤的**,满意道:“你儿子的!” 她去逗弄了醒来的宝宝一会,小家伙这几天,身上那皱皱的皮肤已经平滑,也不再泛红,粉白粉白极是好看,乌溜溜的眼珠葡萄一般望着她,伸着藕段一样的小胳膊。 冷夏将他软软的小拳头攥在手里,和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匕首比了比,真心觉得,还是她给保存一段时间再说吧。 直到此时,冷夏才发现,一向叽叽喳喳停不下来的萧凤竟是一直没说话,她回头看去。 只见那当了妈的女人,正一手抓着个风车,一手抓着个木偶,满脸兴奋玩的不亦乐乎! 冷夏望天,不由得再次为这小不点鞠了一把同情泪,似乎已经看到了几年以后,一大一小关在屋子里抢玩具的画面…… 就在这时,一阵“咕咕”声从窗外传来。 冷夏唇角一勾,应该是战北烈回信来了。 她还在奇怪,那信函已经寄出了几天,那人却一直没有消息。 打开窗户,鸽子立即扑棱着翅膀飞了进来,鸽子飞的笨重,竟在半空中脚下一歪,差点跌落地面。 冷夏玉手一招将鸽子接在手掌中,着实为这重量给惊的咂了咂舌,那人…… 到底是写了多少的回信! 将那重重的信筒自鸽子腿上取下,明显感觉鸽子在瞬间松了一口气,再望向她的乌溜溜的眼珠中,盛满了感谢之意,放信筒的那条腿抖了抖,可怜兮兮的蹲到一边,舔羽毛去了。 冷夏狐疑的将信筒打开,里面被塞的满满的,共有两部分,第一部分只有两张信纸,其上先是表达了他深切的殷殷思念之情,字字句句锥心泣血,仿佛冷夏再不回去…… 就对不起他,对不起大秦,对不起大秦皇室的列祖列宗! 直看的冷夏眉头狂跳,嘴角**。 大秦战神除了那矫情夸大到不行的情书之外,还附赠了三则小故事,冷夏看完发现,这完全就是五国版本的“因噎废食”“惊弓之鸟”“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没想明白这三则故事的用意,摇摇头丢到了一边。 再把后面一摞摞的宣纸拿起来,顿时愣住了。 这竟是个五国版的连环画,上面每一张都是一个女孩儿,从呱呱落地到青春少艾的成长过程。 构图饱满而富有张力,笔触大气而厚重,虽说是连环画,可那其中一运笔、一泼墨间霸道的气息,显露无疑! 只消一眼,冷夏就知道这定是战北烈亲自画的。 墨色淋漓,在灯光的映照下,寥寥几笔将那憨态可掬的姑娘画的入木三分,纯稚可爱的情态真真是栩栩如生,仿似随时能从画中走下来。 她挑了挑柳眉,将一张一张的图仔细的看过…… 一岁:襁褓中的婴儿躺在摇篮里,毛茸茸的黑色软发,一双水灵灵的凤眼,长而卷的睫毛根根分明,似乎只要一眨,就有细碎的光华自双目间散开,粉嫩的双唇微微嘟着,小小的腮帮子圆鼓鼓。 那软软濡濡的小模样,看的冷夏心尖儿柔软。 三岁:小小的姑娘穿着红色小缎袄,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尤为醒目,脑后扎了两个兔子尾巴一般的刷子,迈着短又小的双腿跑的跌跌撞撞,双臂伸展眼眸晶晶亮,看样子像是要扑进谁的怀里。 冷夏微微牵起了唇,露出一个温暖的笑。 六岁:女孩已经初初隐现了几分娇媚,精致的厢房中,她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专注的与自己下着棋,两边的棋子交战正酣,杀的难分难解,端看那棋路竟是凌厉张扬一往无前,那张小小的瓜子脸上,洋溢着睿智而傲然的光。 不论怎样的父母,有这样一个千金,总是骄傲的吧。 十岁:少女浑身透着几分坚毅清冽的气息,落英缤纷中她一脚点在一片落叶上,手持剑戟腾空挥舞,身姿翩翩仿若蛟龙,剑身如虹,白刃若雪,一头瀑布般的青丝迎风飘荡,那满身的风华直让人移不开眼去! 更让冷夏惊奇的是,这…… 这简直就是她的翻版! 冷夏望着这些画,再看到前面的三则小故事,不由得恍然大悟! 她“噗”的笑出声来,这笑越来越欢脱,直接趴在桌子上,埋在胳膊里,露出两只眼睛望着那些傻乎乎的东西开怀大笑。 这人…… 竟然是怕她因为萧凤的惊险生产而不生孩子,所以先写了几则小故事施展激将法,再用这可爱的翻版小冷夏来引诱她。 冷夏的笑终于吸引了萧凤两母子的视线,一大一小以同样的好奇姿态同样的杏眼,同样乌溜溜的眼珠望了过来。 她咳嗽了一声,赶紧将桌上的东西收起来,揣进了怀里。 上次那八只鸽子已经让萧凤笑了他小半年,唔,还是给他保密吧! 自己的男人当然要留着自己欺负! 在萧凤抓心挠肝的狐疑目光中,冷夏冲她微微一笑,一脸淡定的走出了房间。 萧凤眨眨眼,伸出手指戳了戳宝宝粉嫩的脸颊,鬼灵精怪的嘟囔道:“神秘兮兮的,老娘嗅到了奸情的味道!” 宝宝:“……” 冷夏出了房间,唇角才露出一个忍俊不禁的笑意。 一路走到后院,钟迟正出房门,一脚迈过了门槛,见她过来,满脸兴奋的道:“王妃,属下正要去找你,依坦城已经破了!” 她边往房内走,边问:“这事我已经知道了,具体情况如何?” 钟迟跟着迈了回去,等她坐下,才说:“钟苍来信,他们每打下一个城池,萧将军皆下令原地休整几日,一方面士兵需要调整医治,一方面也需要时间稳定住城镇中的民心。” 冷夏点了点头,萧执武的确是个经验老道的将领,处事有条不紊,并未急于求成,只有先将百姓稳定下来,才能保证后方支援,粮草不断。 她问道:“另外两边的情况呢?” 钟迟将收到的消息整合了一下,才回禀道:“西卫还在罗城外,已经僵持了多日,属下听闻卫皇已然病危,三皇子慕容哲如今急于求成,连续强攻了几次,并未有任何的进展。” 他说到这里一顿,冷夏的唇角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可不是耐不住了,卫王突然病重八成和慕容哲有关,没想到出了西卫打到北燕,反而那边情势有变,若是他尚在北燕,卫王就死在了宫里,那他的一番作为,岂不是全为其他争位的兄弟做了嫁衣。 冷夏示意他继续,钟迟接着道:“东楚由七皇子东方润带兵,四日前攻下了恩和森,不过不知是何原因,一直停在恩和森未有动静。” 冷夏轻笑道:“恩和森离着塞纳仅仅一城之遥,自然是在等大秦的兵马攻到塞纳之外,两边夹击!” 钟迟皱眉不解,问道:“王妃,东楚率先攻入占下先手不是更好?” 怎么会等大秦也到了,和他分这一杯羹。 她摇了摇头,分析道:“东方润若是此时攻入北燕,即便成事也是两败俱伤,到时大秦的军队赶到,若是西卫也走了狗屎运攻下罗城,他就只有在塞纳城内被两国包饺子的份了,刚打下的塞纳没热乎个两天,说不定就易了主!那人一向城府深沉,怎么会干这么蠢的事,不如和大秦两边夹击,联手攻下塞纳,到时虽说被分去了一杯羹,起码是最为稳妥之策。” 钟迟恍然大悟,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完全变了。 一直以为小王妃不过是身手凌厉,没想到心思也极为缜密,这样的女人,谁敢说她和王爷不是天生一对! 就在钟迟想表达一下敬仰之情的时候,就听冷夏接着道:“不只如此,东方润要面临的还有东楚之内的压力,一旦他和北燕打到两败俱伤,就算没有大秦和西卫的威胁,他守着那些残兵余将,又如何和东方召斗!” 她冷笑了一声,这五国之内,除去大秦皆是内部动荡不安,隐患多危。 东方润和东方召这对父子面和心不和,整日里勾心斗角,慕容哲更是已经对卫王出手,南韩看似平静由花媚掌权花重立辅佐,实则花千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北燕这边就更是明里暗里的波涛汹涌了,一个燕皇为丞相苏骨养了二十年的便宜儿子,和皇后同床共枕,同枕异梦。 真是一个精彩的世界啊! 她歪着脑袋沉吟了一番,缓缓问道:“大概多久能到?” 钟迟知道她问的是大秦的军队,答道:“他们大概三日后出发,两日的时间大军就可以抵达格根城外。” “五日后……”她沉默了半响,唇角一勾,把玩着手中那边小小的匕首,慢悠悠的说:“五日的时间,够做不少的事了!” 钟迟一愣,随即攥紧了拳头,满脸的跃跃欲试,跟着小王妃果然是刺激啊! 瞧着他那表情,冷夏极无辜的冲他眨了眨眼,一盆冷水泼下去:“这事你就省下了,今晚收拾行李,明早出发回塞纳,对了,城门现在应该已经关了,你应该有办法出去。” 钟迟被这盆冷水浇了个浑身冰凉,哀嚎道:“不是吧,王妃,你不能这么对我啊!” 尤其是那个尾音,带着轻颤直上云霄,那幽怨,那委屈,那可怜巴巴…… 听的后院里的暗卫皆探出了脑袋,满脸狐疑。 可惜冷夏从来不是一个有同情心的人,丝毫不为所动,决定道:“带上珠玛!” 钟迟眉毛一皱,态度坚决大摇其头,求饶道:“王妃,属下一个人回去!” 她浅浅的笑了笑,朝旁边的座椅点了点下巴,示意他坐下。 这笑让钟迟浑身的骨头都又酸又麻,后脑突突突的跳,小心翼翼的走了几步,受刑一般的站在她身前,狗腿的摆手道:“属下就站着吧!” 冷夏撇撇嘴,忽略掉他那没出息的德行,径自说道:“那日我就说过,我也是西卫公主,有的时候身份不能决定一切。” 钟迟正要说话,她摇了摇头,率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珠玛的确和我不同,但是有一点,这事并非完全的不可挽回,只能落得个势不两立的下场,若是可以从珠玛的父亲着手,也许可以……” 她挑了挑眉,凤眸中睿智的光芒一闪而过,悠然道:“两全其美!” 钟迟心有所动,却依旧犹豫,烦躁的抓了抓头,满脸的踟蹰。 冷夏看的心头冒火,一脚踹了过去,踹的他一个趔趄,才恨铁不成钢的骂道:“就你这个熊包德行,还说她又傻又胆小,人家姑娘最起码迈出了第一步,都已经跟着你出了塞纳,你还在这给我犹犹豫豫的!” “王妃……嗷!”一看钟迟想反驳,冷夏再踹过去一脚,他呲牙咧嘴的蹲在地上,揉着膝盖嗷嗷叫。 外面的暗卫偷偷的探进了脑袋,一看他们的钟大首领被折磨的惨兮兮的德行,皆吞着口水目瞪口呆。 冷夏凉飕飕的一眼望过去,暗卫撒腿就跑,齐齐作鸟兽散。 冷夏站在身,眼尾都没给钟迟一个,一边朝外走一边冷冷道:“这是命令!” 直到她走出了房间,没了影子,钟迟才欲哭无泪的从地上爬起来。 **啊!**啊! 他瘸着一条腿,一蹦一蹦的坐到椅子上,揉着膝盖若有所思。 商会,客栈。 “客官是用膳还是住……”冷夏刚走进客栈内,那名叫麦朵的掌柜就迎了上来,挺着大肚子说到一半,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姑娘看着面善,咱们可是见过?” 她找了个桌子坐了下来,说道:“我找拓跋戎,顺便吃饭。” 麦朵又看了她几眼,见她能叫出老板的名字,又这番淡定的神色,不由得点了点头,道:“姑娘请稍后。” 冷夏见她上了楼,向着二楼的尽头处拐进去,将目光收了回来,在殿内打量着。 此时正好到了中午,大殿内坐了不少的食客,正愁眉苦脸的讨论着各方的战事。 不一会儿,身前一个高大的阴影罩了下来。 冷夏靠向座椅的后背,淡淡道:“坐。” 拓跋戎无语的俯视着她,这女人,竟把这当自己家了,闹不清楚谁是主谁是客! 他撇了撇嘴,倒也老老实实的坐了下来,同样大爷一般的倚着,浓眉一挑,懒洋洋道:“说吧,女人,前几天才警告过我,这会儿我可不信你是来叙旧的!” 冷夏言简意赅:“我要这座城!” 拓跋戎一愣,嗤笑了一声,摇头道:“你要这座城,凭什么?” 对于这句充满了敌视和鄙夷的话,冷夏一点也不介意,她很快就会让他知道,自己凭的是什么! 她分毫不着急,朝其他的桌子上看了看,慢悠悠的问道:“吃什么?” 拓跋戎简直想骂娘,完全跟不上这女人的思维,刚才还双唇一碰说出那么让人抓狂的话,这会儿竟问他吃什么! 他甚至要以为,刚才那句话不过是自己一时阴魂上身,听错了,瞧瞧她那副主子待客的模样,恨的他牙根儿痒痒,直想扑上去咬她一口才解恨。 他脑袋一歪,望向窗外,不搭理。 冷夏耸了耸肩,将小二叫来,吩咐道:“你们老板平日吃什么,随便上两样。” 小二贼精贼精的眼神在两人的身上转了个圈,一脸的若有所悟,赶忙招呼去了。 菜色很是丰富,冷夏虽然说随便两样,可是上来的摆了满满的一桌子,样样精致,让人垂涎欲滴胃口大开。 她也不客气,径自执起筷子一样一样的尝了,才点头赞道:“手艺不错。” 拓跋戎撑住桌子两边,一点一点的前倾了身子,脸上神色阴戾,一字一字的问道:“女人,你到底想干嘛?” 可惜,拓跋戎这招能吓住别人,却吓不住冷夏,不论他压下来的压力有多重,冷夏始终吃的怡然自得,眉头都没皱一下。 直到她酒足饭饱,拓拔戎已经彻底郁卒了,一张脸黑的不像话。 然而冷夏满脸嫌弃的说了下一句,直让他知道,郁卒根本就没有尽头! 她说:“你到底是有多无聊,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还坐在我对面?” 拓跋戎拍案而起,震的满桌碗盘“砰砰”作响,金色的衣袖一拂大步离去,可是冷夏下一句,又让他顿在了原地。 她将筷子放下,望着拓跋戎的背影,语速慢吞吞却极为笃定,她说:“你是南韩的人。” 见拓跋戎离开的步子一顿,她的唇角勾起一抹笑,一双凤眸中尽是傲然,淡淡道:“坐下吧。” 拓跋戎脸上阴晴不定,眼中一丝杀气闪过,半响返回了座位,声音冷厉:“你想怎么样?” 冷夏挑眉:“你想杀我?” 拓跋戎的满腔忿恨就在这清清淡淡的一句问话中,消失了个无影无踪,垮下了双肩,揉着太阳穴仰回椅背上。 这女人…… 威胁?她不怕! 压力?她无视! 杀她? 他刚才的确是有过这个想法,可是一想到她那日凌厉的身手和狠辣的手段,立马将这念头扼杀在了萌芽里。 这个女人,他打不过! 最他妈丢人的就是这一点,他竟然打不过这个没有一点内力的女人! 冷夏瞧见他这个样子,满意的点点头,说道:“我的目的已经说过了,这座城。” 拓跋戎仔细的端详着她的神色,半响叹了一口气,无奈道:“我承认你很强,我奈何不了你,可是你的胃口是不是太大了一点,而且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并且愿意帮你得到这座城?” 冷夏缓缓一笑,歪着头道:“你确定,要在这里和我谈?” 拓跋戎四下里一打量,果然不论伙计小二还是来用膳的百姓,皆探着脑袋鬼鬼祟祟的朝这边瞄着,还有那耳朵尖,无一不伸的老长,一脸八卦。 “跟我来。” 冷夏扬威1 客栈,厢房。 冷夏一直跟着拓跋戎上了二层,走到长廊的尽头,来到这间厢房内。 房间不大,与其说是厢房,不如说这里更像个会议室,除了正中一张巨大的长形黄梨木桌,四下里没再有任何的摆设,甚至连窗户上都挂了厚厚的布帘,不透进一丝的光。 两人自觉的坐到了长桌的两头,拓跋戎见她四处打量着,说道:“在这里说话你可以放心,没有任何人能听的见。” 冷夏耸了耸肩,笑的戏谑:“事无不可对人言,我无所谓,只是考虑到你的身份而已。” 拓跋戎又想骂娘了,这女人,竟然给他摆出一副为他好的模样! 吸气,呼气,这个女人绝对有让人抓狂的本事,最可恨的就是她明明说着这么招人恨的话,那张脸上却是满满的淡定。 拓跋戎迅速将刚才那句话忘掉,深呼吸了几次后,平稳下想将这女人大卸八块的冲动,微笑道:“那么咱们的谈话可以开始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身份的?” 冷夏唇角一勾,慢悠悠的说:“开始只是猜测,你看上去并不像一个单纯的商人,后来随口说出个南韩,你竟然……” 她摊了摊手,意思很明显,你竟然这么沉不住气,自己招了。 拓跋戎内心暴走、抓狂、炸毛,抓过对面的女人噼里啪啦一顿毒打,终于以这无比爽快的幻想解了气。 其实冷夏并不是随口说说而已,早在之前她就对这人有过猜测,消息网灵通到完全不像是一个普通商人,可是钟迟对他的查探,也不过得出了一个“正经商人”的结论。 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 冷夏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既然不是普通的商人,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其他几国的人。 若是西卫和大秦的人,他不会不认识自己和萧凤,其实东楚也有可能,不过她看到这客栈的装潢,处处金光闪耀,满墙挂着一串串的兽骨,张扬的分毫不避讳,还有这人的行事,亦正亦邪凭喜好做事,一顿普通的午膳竟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色,都不由得令她想到了一个人,花千。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她说出南韩就是要证实这个猜测,而拓跋戎刚好很自觉的以他的反应,证明了这一点。 冷夏开门见山:“你的商会总部就在格根城内,想来和城守的关系应该不错。” 拓跋戎皱了皱眉,猜测道:“你想攻陷城守府?” 他嗤笑了一声,身子微微前倾,摆出一副谈判的姿势,语气霸道:“女人,虽然我的身份不容揭穿,可是你的身份同样尴尬,让我猜一猜,依坦城方破,你就来找我,你是大秦的人?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格根城覆灭对南韩并没有好处。” 冷夏缓缓的笑了:“对南韩是没有好处,可也没有什么直接的坏处,若我猜的没错,你该是花千的人,我和花千接触过几次,时间不长却也看的出来,那人……” “可不像个有野心的人,更不是个……”她咂了咂嘴,一字一字道:“爱国的人!” 拓跋戎垂下眼睑,挡住眼内的情绪,不让她窥视到一丝一毫,半响一脸镇定的抬起头,看了冷夏良久良久。 他抬起胳膊,双臂环胸,道:“那也不代表我会帮你。” 这是一个防御的姿势! 冷夏瞥了他一眼,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傲然的弧度,笃定道:“大秦一路势如破竹,这里被攻下也是早晚的事,你帮不帮我也只是决定了格根城易主的困难程度而已,但是易主这件事,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其实你早就已经有了决定,何必要多一个敌人,而不是盟友呢?”她仰起下巴,以食指点了点桌面,发出两下“啪啪”的声响,慵懒道:“直接把条件摆出来。” 拓跋戎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 和什么样的人说话,就该用什么样的态度,他也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要商会在整个北燕内,凡是大秦的疆域,税利永久的减免两成。” “可以!”冷夏一口答应,早就已经料到他会提出这样的条件。 归根结底,拓跋戎还是一个商人,不论他的初衷是什么,经商已久早就染上了商人的习气秉性。 商人,重利! 拓跋戎有些不可思议的重新打量着她,疑惑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样的条件不需要问问你的主子?” 税利的两成,这是多大的一笔银子,这个女人竟然随口就答应了下来!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冷夏淡淡的伸出手,勾起唇角,傲然道:“我们是盟友了!” 啪! 拓跋戎一掌拍在那只雪白莹润的素手上,也跟着笑了。 的确是他流于俗套了,这个女人,不错! 两人这一番对话终于达成了共识,更是在这个基础上,对对方皆增加了几分好感。 冷夏是一个爽快的人,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而拓跋戎,因为某些原因,原本对女人没有太多的好感,却是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了赞赏和佩服的情绪。 就在冷夏站起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拓跋戎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随口问道:“对了,你有多少人?” 他问的随便,冷夏回的更随便:“三十三。” 拓跋戎有些迷茫的把这三个字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在经过了一个极长时间的思考之后,终于将这三个字给想了个通透明白,他的反应很简单,一把拽住了正要出门的冷夏,以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眸子,恶狠狠的瞪着她,一字一字磨牙道:“三十三?” 冷夏皱着眉瞥了他一眼,想了想又道:“明早会离开一个,那就是三十二了。” “三十二?”拓跋戎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刻,他居然还笑了一下,点着头连连道:“很好,很好……” “你他妈准备带着三十二个人去攻陷城守府?” “你他妈竟然只有三十二个人就敢跟老子说要这座城?” “你他妈才三十二个人怎么好意思上下嘴唇一碰说出这么天怒人怨的话!” 拓跋戎在一中午的隐忍之后,终于爆发了! 他铁拳朝着桌面狠狠的一砸,“砰”的一声,那座自客栈开张以来就一直伫立在房间内的长桌,今日为了冷夏的一句话瞬间五马分尸,无数的碎片粉末在空气中飘荡着。 透过这些粉末,拓跋戎扭曲着一张脸,一步一步的接近冷夏,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鼻尖,喷着满腔的怒火,咬牙切齿的问道:“你他妈知不知道整个格根城到底有多少兵?” 冷夏将头向后仰了仰,脚下一点轻松脱离了他的钳制,悠然倚着墙面,点头道:“三千人。” 这不说还好,原本拓跋戎只以为这女人是无知,如今才发现她简直就是狂的过分了,狂的上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才没让自己失去控制冲上去掐死这个女人,因为他心里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这么做的话,第一个死的肯定就是他。 拓跋戎在暴怒中依旧没失了理智,他不断的深呼吸,眼中露出了野兽一样的凶光,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轻轻缓缓,他微笑着:“那么你告诉我,你准备怎么以三十二个人,对阵这三千城兵?” 冷夏似乎是现在才开始认真的思考,她歪着脑袋作沉思状,满意的看到了拓跋戎头顶飘出的青烟,才笑了笑道:“我是只有三十二个,不过好歹还有你,拓跋戎,不会以为两成的税钱,这么好赚吧?” 拓跋戎一愣,这才明白了,这女人竟然打的是这个主意! 多年的经营,他在格根城自然是有自己的势力,从他的消息网就能看的出。 好吧,两成的税钱的确不该那么好赚,可是他依然浑身难受,仿佛被这女人给占了便宜,吃定了一般。 尤其是瞧着她那一脸悠然淡定的表情,好像他一定会答应一样? 他妈的最可恨的就是,他还真的必须得答应! 两成的税钱,这**太大了! 拓跋戎无奈的呼出口气,只觉得心里堵着什么让他呼吸不畅脑中缺氧,他道:“若是前段时间,我可以给你一百人,可是如今我的人有任务出城了,剩下的只有四十三个人。” 冷夏点了点头,这个已经比她预想的要多了,不过拓跋戎的人质量定然是比不上战北烈的暗卫的,她沉吟了半响,说道:“我要格根城最详细的地图、卫兵布防图、巡逻路线图,还有,你去查一查每一队巡逻卫兵的队长资料。” 拓跋戎的商会总部就在格根城,既然他来北燕的目的也不单纯,那么这些东西定然是都有的。 他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有些不可理喻的狠狠的瞪了冷夏一眼,恶声恶气的道:“等着!” 他大步走了出去,还没忘了将门“砰”一声甩上,不一会儿,手中拿着几张羊皮图纸,回了来。 冷夏接过,望着屋子里那满地的长桌碎屑,嫌弃的皱了皱眉,鄙视道:“不会搬个桌子?” 拓跋戎:“……” 他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想骂点什么出来,片刻后,还是将已经飙到了嗓子眼的脏话给吞了回去,一脸的认命,出去搬了个方木桌回来,服务周到的摆在冷夏的面前,叹气:“你这女人,真是老子的克星!” 冷夏将羊皮图纸在桌面上平铺开来,这些图纸的确详细,地图甚至已经精确到了街道巷子,巡逻图中标注出了路线时间,每一个卫兵队伍的人数、所经过的路径、换岗时间应有尽有。 柳眉微蹙,仔细的一点一点扫过。 拓跋戎也站着看,并没明白她看的到底是什么,毕竟在他看来,不论这布防有多大的漏洞,也不可能被他们那点人攻陷。 其实他真的觉得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三千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直过了半响,他打了个哈欠,感觉自己都要长出了蜘蛛网,以脚尖踢了踢桌脚,嘟囔道:“你到底在看什么,你知道咱们加起来一共多少人吗?老子是给你四十三,不是四千三!” 冷夏的回答,只有淡淡的五个字:“七十五。” 拓跋戎抚额,还真知道…… 再过了一阵子,冷夏将三张羊皮纸收了起来,呼出一口气,眼中凛冽慑人:“可以。” “什么可以?”拓跋戎一愣,明白了她说的是什么,不可置信的问:“你不会是说,七十五个人,可以将那三千人给搞定吧?” 这女人疯了,绝对是疯了! 冷夏望着他,双目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正色答:“若是配合的好,没有问题。” 拓跋戎浓眉一挑,保证道:“我的人一定没问题,你可以放心!” 冷夏唇角一勾,她的确是这个意思,她想的办法需要极端的配合,一丝的差错都不能有,毕竟他们的人数只有对方的四十分之一,也就是说,平均下来,每一个他们的人将要受到的皆是四十个人的围攻! 若是他的人里有人掉链子,有人存有异心,那么将会换来七十五人的全军覆没! 得到了拓跋戎的保证,冷夏凤眸含煞,唇角牵起了一抹狂傲的笑意,这笑意中杀机隐隐,竟有一种欲与天斗的霸气凛凛,直让拓跋戎心下一沉,在心中对自己嘱咐着。 这个女人,永远不要和她成为敌人! 三日后,城守府。 厚重的云层在灰色的天空中氤氲蔓延着,将正要落山的日头遮了个昏暗无光,今日的天色阴郁异常,比往时暗的更早了几分,酉时方至已经是昏黑一片。 一辆金色的耀眼马车缓缓的停在了城守府外,拓跋戎一手拉开车帘,大步迈下了马车。 依旧是一身金光闪闪的艳丽袍子,外罩一块油亮的皮毛,一双琥珀色的眸子里熠熠生辉,他拱起双手和门口站着的格根城守朝鲁,寒暄着:“城守太客气了,真真是折煞了在下!” 朝鲁摆了摆手,一张黝黑尖瘦的脸布满了笑纹,开怀大笑道:“拓跋老板肯赏光,城守府蓬荜生辉,在下又怎能不识抬举?”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朝鲁正要迎着他进门,拓跋戎却回了身,将马车帘子掀开。 朝鲁一对八字眉挑了挑,颇为惊讶,这拓跋戎在整个格根城,都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了,这会儿竟然要给旁人掀帘子? 他眯起眼睛凝目看去,褐色的眼珠内精光乍现,究竟是何方神圣! 马车内缓缓步下了一个女子,轻踏在铺了一层厚厚积雪的地面,聘婷而立。 即便是担任城守多年阅女无数的朝鲁,也不由得叹了一叹,倾国倾城,人间绝色! 女子一袭月白的曳地长裙,外罩一件雪白毛色的披风,青丝绾起简单的发髻,斜插了一支碧玉簪子,就再无其他的任何饰物,可那湛湛风华竟是让人移不开眼去! 五官精致如瓷,尤其是一双凤眸,眼尾微微上挑,呈现着一派慵懒之感,偏偏其内沉静而淡然…… 正是勾人而不自知! 尤物,尤物! 拓跋戎对朝鲁淡淡的道了句:“这是内子。” 说完一副不愿多提的模样,只是那一脸的骄傲自豪与有荣焉,明显的很。 没听说拓跋戎成过亲,朝鲁眉头一皱,却是立马又理解了,这样的女人,谁不想藏着掖着不被人窥去半分。 他朝着拓跋戎递去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笑的极是暧昧,再偷偷窥了一眼冷夏后,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引着两人朝城守府内走。 拓跋戎和朝鲁有一搭没一搭的寒暄着,客气而热络。 冷夏暗暗的在四下里打量着,脑中分析着当日看过的城守府地图,这里共有前后殿各十二间,两殿正中是一个极大的花园,而筵席用膳的大厅在后殿。 穿过花园之时,她的步子一顿,望向远方一片片红梅林,株株红梅在一片雪色中嫣然绽开,偶有几片落到皑皑雪地之上,留下点点凄艳的颜色,如胭脂,如朱砂,摇曳生姿,绮丽无双。 冷夏似是看的痴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双慵懒而妩媚的眸子中,仿似浸染了点点碎玉,如有珠光浮动闪耀,美不胜收。 这幅模样落在朝鲁的眼里,又是一阵心驰神摇,他问道:“夫人可是喜欢?” 冷夏没说话,淡淡的叹了口气,拓跋戎会意,立马对朝鲁笑道:“在下这夫人啊,最是喜欢红梅,被我宠坏了。” 他这话里的意思含了几分责备,可是语气中的宠溺却是任谁都听的出,朝鲁哈哈大笑:“既然夫人喜欢,咱们这晚宴就摆在这里了!” 冷夏扬威2 朝鲁命人将宴席搬出,在他没注意的地方,冷夏和拓跋戎齐齐打了个冷颤,嫌弃的鄙视了对方一眼。 丫的,真能装! 随着城守府下人的一番张罗,宴席终于开始了。 菜色很丰盛,朝鲁的招待极为热情,酒过三巡后,他终于放下了酒盏,挑起话头:“在下听闻,贵商会有要将总部北迁的意愿?” 冷夏暗笑一声,果然沉不住气了么。 早在前两日,她让拓跋戎将这个消息放出去,依坦城已破,格根城危机在即,拓跋戎预备将商会北迁,移到北燕的京都塞纳去,这个消息没个一时半刻就传遍了整个格根。 这下城守朝鲁可坐不住了,他本就为战事担忧不已,城中只有三千兵马,如何应对大秦的雄军? 他本想着,格根城虽然兵力不足,但是硬件防御却是极好的,大秦定然不敢强攻,只能围城将格根的水粮消耗断绝,如果这样那就最好不过了,就和他们耗下去! 城中米粮充足,尤以拓跋戎的商会为甚,而大秦战线拉长,这些日子又是风雪不断,粮草供给定是艰难,说不得这格根他就能守下来! 想起这些他简直连做梦都会笑醒,连破了五座城池的大秦,一路气势如虹,就要在他的格根城外铩羽而归了!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这次战事之后,他连升三级的光明前景! 没想到,就在他以为十拿九稳的时候,突然收到了拓跋戎要北迁的消息,当下就修书一封,命人送至邀请他来赴宴,打定主意在宴席中探探他的口风,若是此事属实,怎么也要将他拦下来。 拓跋戎伸手拦下要给冷夏添酒的小婢,端起酒壶亲自为她添满了酒盏,这动作看的朝鲁眼眸一亮,也许可以从这个女人身上着手。 拓跋戎给冷夏倒完酒,暗暗瞪了她一眼,才笑着对朝鲁回说:“倒是不知城守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纯属无稽之谈。” 他这么说,朝鲁的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拓跋戎的脾性古怪那是出了名的,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还真是说不准。 他沉吟了片刻,真正是烦躁的很,正欲说话,就见拓跋戎端起酒盏,笑道:“在下在敬城守一杯,这饮酒赏梅的大好时光,可别被这等烦心事给扰了去。” 朝鲁喝下一杯酒,暂时将心中积攒的满满的问题给吞了回去。 时间缓缓的过去,夜幕沉沉压在整个格根城的上空。 席间朝鲁多番想要将话头牵起,都被拓跋戎给四两拨千斤应付了过去,之间你来我往不亦乐乎。 拓跋戎给冷夏夹了一筷子椒烤腊肉,满脸体贴,心里却是乐的不行,这女人,上次吃饭他就观察过了,饮食清淡,最受不了这些又辣又咸的东西。 他咧开嘴角,笑的得意,那意思:吃吧吃吧! 冷夏将酒杯放下,在没人见到的死角一脚踩上了拓跋戎的靴子,下了狠劲儿狠狠的撵着。 直看到他的脸色已经变的扭曲,才满意的撇了撇嘴:犯贱。 不再理会拓跋戎那恶狠狠的眼神,冷夏满脸郁卒之色,轻声叹着:“真是无趣。” 这声音是够轻的,可朝鲁习武多年,那耳力自是了得,听了个清清楚楚,脸色顿时变的难看之极,不过一转眼又灵机一动,本来还想着要从这女人着手,现在正好! 他扯出一个笑,一脸关切:“单单是用膳确实无趣了些,夫人喜欢个什么乐子,在下命人准备了去。” 他正想着,女人也不过是喜欢些唱小曲跳小舞的,再精怪些的愿意看点杂耍班子,没想到冷夏蹙着柳眉想了半天,红唇一张:“比武!” 砰! 拓跋戎狠狠一拍桌面,大喝道:“放肆!你这妇道人家何时竟敢如此无礼?” “宴席之上看什么比武,刀枪无眼若是有所损伤,你如何对的起城守的一番盛情相邀!”他高声骂着,声色俱厉,心头呼呼升腾起一种扭曲的快意。 生平这么骂她一回,老子这也算扬眉吐气了? 冷夏淡淡的垂下眼睑,懒得看这人眼中盖都盖不住的兴奋神色,暗自鄙夷了一番,作抑郁状。 果然,朝鲁站起身圆场道:“拓跋老板莫要动怒!” 拓跋戎恨铁不成钢的叹气,压下胃里滚滚翻腾的胃酸:“真是让我宠坏了,就喜欢这些打打杀杀的东西。” 朝鲁脸色红润,大掌一挥,下令道:“比武未免惊险,既然夫人喜欢这些,不如就将府中卫兵召集起来,给夫人做个军阵表演吧!” “那就多谢城守了。”冷夏柳眉一挑,等的就是你这句! 若是他们主动提出,未免朝鲁生疑,此时由他亲自说出这话,再好不过! 不一会儿,花园中已经聚集了一排排一列列的方阵,因为是表演,他们也未穿盔甲,只听从城守的吩咐力求精彩好看,穿戴着一色的褐色袍子,整齐的码成了豆腐块,立正听命。 冷夏似是看的赞叹,呢喃道:“这得有个几百人了!” 朝鲁笑的得意,大洋洋的一摆手,回道:“夫人好眼力,城守府**六百卫兵,全在这里了!” 冷夏缓缓的勾起了唇,她转过头,双目注视着朝鲁的眼睛,一字一字的问道:“全在这里了?” “不错,本城守一声令下,谁敢不从,全都……”朝鲁说到一半,突然感觉气氛不对,方才那语气也不对! 他迅速转头看去,只觉前方的那名少女的气息竟是完全变了,周身笼罩着一层冷冽森然的气息。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他印象中的妩媚的、慵懒的、淡然的、沉静的、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睛,其内竟是一片阴森戾气,这仿佛地狱修罗一样的目光,在漆黑昏暗的天幕下,尤为煞人! 巨大的杀气一丝一丝的压了下来,直压的他喘不过气,背脊上竟冒出了一层冷汗。 他心下一沉,好像明白了什么,迅速朝着拓跋戎看去,然而只在这脖子一扭眼光一转的功夫,一道湛白的寒光在眼前闪过,他的咽喉处一阵发冷,仿似被一个冰凉的东西贴了上来。 朝鲁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要反抗却是丝毫都来不及,那冰凉的触感自脖颈由前向后猛的横插而过,他至死都想不明白,这看上去娇弱花儿一般的女人,为何会在一招内就终结了他的生命。 鲜血喷洒间,冷夏利落的抽回匕首,看也没看被这变故齐齐惊住的六百卫兵,转向同样被她突然的动作给愣住的拓跋戎,嗓音森冽似从地狱响起:“傻站着,等开饭呢?” 话音未落,冷夏倏地暴起,似一只豹子冲进了六百只呆住的绵羊中…… 手起刀落,就是一道血线! 腾转挪移,就是一声惨叫! 劈砍杀伐,就是一条生命! 一个一个的卫兵在她的匕首中倒下,六百人只这眨眼的功夫,已经去了十之一二,卫兵中出现了一阵轰然的混乱,要顽强抵抗的,也有向着花园外悄悄撤退的。 冷夏只看了一眼就没有去管逃逸的人,她的人一共只有七十五,可是整个城守府外她就安排了十人,这十个人负责堵住府内的各个正门后门旁门角门,不会放任何一个人出去。 拓跋戎脑中还在想着,这女人真是不讲道义没有原则,连声招呼都不打就冲了出去,那朝鲁话都没说完,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此时再看向那六百卫兵,这么一眨眼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尸体摞尸体,鲜血滚鲜血了! 终于反应了过来的拓跋戎,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发出了一声暴喝。 “我靠!” 惊叹过之后,他脚尖一点飞入了混乱的战圈中,高声叫着:“你他妈给我留几个啊!” “好!”冷夏一声应答传来,拓跋戎正奇怪这女人怎么这么听话的时候,就见她脚下一转干掉了一个卫兵,还有功夫回过头对他微微一笑。 拓跋戎的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浑身一麻连刀都差点握不住,果然就见那女人闪电一般的退出了战圈外,再出现时已经站在了花园的门口,凤眸一挑悠然道:“都留给你。” 说完,转身…… 雪白的染上了点点鲜血仿若红梅的披风,在他的视野中荡了一下,迅速消失。 拓跋戎望着还剩下的这两三百人,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当老子是你啊,能一人对付这么多! 真他妈的嘴贱啊! 冷夏出了花园,所做的事很简单,她在每一个空荡荡的殿内点起了大火,脚下飞速的移动着,将一个个的火折子丢入了大殿。 霎时之间,整个城守府都亮了起来! 熊熊烈焰连绵成滚滚火红的海洋,伴随着花园和各个出口处的惨叫和鲜血,映的漆黑如墨的天地间,尽是一片血红! 腕间一扬,一只鹰爪“咻”的飞至了远处一座高高的角楼上,“咔嚓”一声插入了墙面。 冷夏拉住天蚕丝猛然一跃,烈风吹起了她的发丝她的衣袍,仿似一只展翅的白凤翱翔在半空,倏然站到了角楼之上,淡淡的视线俯瞰着整座格根城。 二更时分。 负责巡逻西门伏近的一队卫兵,从一个角落转到了长街之上,惊恐的望着远方天空中那一片红彤彤的光,满目不可置信。 队长吞下口唾沫,结巴道:“那是……城……城城……” “城守府啊!”身后的人大喝一声,迅速朝着城守府跑去,身后的人反应了过来,数十人的小队立刻蜂拥而去。 好端端的城守府,为何会突然燃起了这般的大火! 为什么城守府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侦查兵传讯! 他们想不明白,是因为冷夏早在计划开始之前,就已经命人将这个城内的各处侦查通讯兵截断了,务必做到每一个人骤然见到燃着熊熊大火的城守府而方寸大乱,甚至来不及细想,就不约而同的朝着城守府的方向赶去。 “走捷径,这边啊!”队长冲着盲目朝前跑着的人招呼一声,率先钻入一条漆黑的巷子,他从小在这格根城内长大,大大小小的线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 后面的人步子一顿,赶忙转了个方向跟着钻了进去。 如蛇一般蜿蜒的小巷子,其内逼仄黑漆漆一片,队长带着他们在里面灵活的左拐右拐,望着前面的出口心下一喜,道:“出了这里绕去正街就是了,比那边走快的多了!” 就在这时! “刷”的一声细微声响,本就昏暗的上方突然落下一个沉沉的影子,众人一惊抬头看去,那竟是一张闪烁着森森寒光的大网! 这个念头还没在脑中走过,众人条件反射的向着四面八方躲闪,奈何巷子狭窄人数众多,拥挤间逃脱出去的人竟只有寥寥几个,大网轰然落下整个儿的将他们兜了起来,惨叫哀嚎声从网兜中传出,腾网上遍布了一根根的倒刺,数十人越是挣扎越是反抗,那锋锐的倒刺越是刺穿了皮肤,越是逃不出挣不脱! 网兜下一滴滴的鲜血流出,几个呼吸的时间后,里面就再也没有了声响,皆已经被倒刺上涂抹的迷药给毒昏了。 剩下几个漏网之鱼惊骇间也顾不得将人从里面救下来,尤其是还不知道他们在里面到底是死是活! 几人惊慌间朝着出口连滚带爬的逃去,突然一条黑影落下。 背着光他们看不见这人的样貌,几人举起手中的剑嘶吼着朝他冲过去,剑戟相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一时半刻后,几人已经倒在了地上。 同样的情景发生在城内的诸多角落里。 三更时分,城守府燃起的大火已经映红了整个天地,格根城中无论在哪个方向哪个角落,只要一抬头,那一片刺眼的火红皆能一眼瞧见。 不只是巡逻的卫兵,就连城楼上守城的士兵也已经急的跳脚了,望着远处那一片红彤彤,再望着寂静到仿似没有一个巡逻兵的格根城,开始有守城的士兵朝着城守府赶去,无一不是亡魂在冷夏的埋伏中。 七十五人,不论是战北烈的暗卫,还是拓跋戎的手下,不论分布在城内的哪一个地点,眼眸中皆不约而同的含满了尊崇和敬畏,朝着远方那座角楼仰望着…… 望着那个一身染血白衣,墨色青丝飞扬,在火光中昂首而立的女子。 那样的一个女子…… 那样的一个满身风华的女子,一双冷冽慑人的眸子里,尽是一切握在掌中的傲然,于淡然浅笑之间运筹帷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就是她,在三日前将拓跋戎搬迁的消息放出,让城守信以为真主动邀约,给了他们下手的机会。 就是她,和拓跋戎两人独斗城主府,两人对阵六百卫兵,将整个府邸付之一炬。 就是她,在计划之初已经明智的切断了城内的所有通讯,让整个格根城的通讯瘫痪,各个地方的巡逻卫兵惊慌失措。 就是她,在看过全城的地图、卫兵布防图、巡逻路线图,和每一队巡逻卫兵的队长资料之后,精准的猜测出了每一个人的心思,所有巡逻点在得知城守府大火后,所会选择的行走路线,并在路线中标出最适合做埋伏的地点。 就是她,所设置的埋伏地点,点点之间首尾相接,一旦有任何的问题,另一边的人就能第一时间给予支援,配合默契。 就是她,以三日的时间秘密的做好了一切的准备埋伏,陷阱设置,什么时候撒网,什么时候出手,万无一失。 熊熊燃烧的城守府外,拓跋戎背对着火光,一身鲜血,亦在仰视着那个女人。 那个在三日前还让他以为是疯了的女人! 即使是在行动初时,他知道了整个计划之后,心里依旧是忐忑的,怀疑的,担忧的,听起来仿佛可行,可是究竟实施起来会不会像她预料的那般顺利,会不会有人从城守府中突围,将消息汇报给城内的巡逻卫兵? 那么接下来他们要受到的,就是两千四百人的围攻! 可是谁能想到,那个女人已经将所有的意外都料到了,更是分出了有限的七十五人中的十人,负责守在府邸的每一个门口。 只在地图上看了那么片刻,居然将一切所料分毫不差,更在之前就已经设计的面面俱到,设置的那些陷阱埋伏,无一不是设在了点子上,用在了刀刃上! 七十五人,人尽其用,对战整个格根城中的三千人! 没有什么比这更疯狂! 然而她做到了! 如今,拓跋戎的心里只剩下了满满的佩服,生平第一次打心眼里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的情绪,他再一次的提醒自己。 这个女人,永远不要和她为敌! 而现在的冷夏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以七十五对三千,将整个格根城拿下的事,在两日后,城门大开迎接大秦军队进城之时,将以飞快的速度传遍整个五国。 慕容冷夏的名字将会传诵在每一个人的口中! 直到几十年后,白发苍苍的格根城老人,还在对着自己的儿孙诉说着这一夜的事迹,以及她今后的每一个事迹,满目感叹:“那个女人是西卫公主,是大秦烈王妃,是当年的五国乃至如今的大秦,最为传奇的一个女子!” 而如今,这个小小的北燕城镇,还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她名扬整个大陆的开始! 女人怎么了 同一时间,塞纳城中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夜之间,塞纳皇城中经历了一场血腥的洗礼,这场宫变来的毫无预兆,当北燕的皇帝从寝殿的龙**一个激灵醒来的时候,皇后和丞相已经坐在了他的寝殿外。 殿内的烛火熄灭了,只有那两个坐着的人影依稀可辨。 外面似乎下起了雪,雪片横飞,在大风里横越过长廊,肆意呼啸着,星星点点的透过不知何时被吹开的窗户,一点一点的落在了窗台,将寝殿内渗的冰冷一片。 混合着浓郁的血腥气息,渗的人骨头发冷。 “你们……你们怎么敢擅闯朕的寝宫!”燕皇怒喝一声,随着这声骤然响起的怒斥,更显的寝殿内沉寂一片,使得外面传来的喊杀声更加刺耳,血腥气更加浓厚。 此时他才察觉了气氛有异,惊慌的从龙**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跑到窗户前,外面处处都是厮杀,处处都是血,处处都明明白白的告诉着他,殿内的两人,要逼宫! 燕皇浑身颤抖,大口的喘着气,指着两人声色俱厉:“你们疯了吗!” “我疯了?”皇后缓缓的抬起头,笑的阴鸷而放肆,露出了一排银白细齿,在夜色下闪烁着狰狞的光,“没错!我疯了!早在你二十年前拆散了我和苏骨的时候我就疯了!早在我的珠玛死在了大秦的时候我就疯了!早在我的飞儿被你仍在太子殿自生自灭的时候,我就疯了!” 她霍然起身,眼中的憎意和恨意,像是一把利剑直插入燕皇的胸膛! 她狞笑着:“今日,我终于可以报仇了!本宫可以报仇了!” 皇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匕首,一步一步朝着燕皇逼近…… 燕皇惊慌的向后退了两步,高声叫道:“来人!来人!护驾!” 等了片刻,令他绝望的是,竟是一个人都没有进来。 他不断的朝后退着,直退到了墙根儿,转向丞相苏骨,颤抖的大喝着:“苏骨!你也疯了吗!你这是谋朝篡位,死罪!朕要治你们死罪!” 苏骨儒的面庞上盛满了恨意,仿似要食其肉饮其血,一字一字咬牙切齿:“没想到吧,你也有今天,杀我儿苏赫的时候,你可有想过,会有今天!” “什么……什么苏赫?”燕皇的目中泛起了一阵迷茫,恍然大悟,看着一步步走来的皇后,他急切道:“苏赫是泰勒杀的,泰妃的弟弟泰勒杀的!朕治他罪,朕治他死罪!朕给你儿子报仇!” 苏骨仰天一阵大笑,仿似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 燕皇似看到了希望,他贴着墙根,小心的看着走近的皇后,急促道:“朕保证,朕不只杀了泰勒,朕连泰妃也杀了,朕诛他们九族!”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半分顾虑留恋都没有,仿似那个陪伴了他多年的泰妃,不过是一个畜生一般。 见苏骨脸上的笑愈加浓厚,燕皇不明所以,转了话风,哀求道:“苏骨,你要做北燕的千古罪人吗?这个时候……这个时候北燕承受不了一次内乱!你放了朕,你放了朕……朕赦你无罪,你还能安安稳稳的做你的丞相……”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身着银铠的侍卫大步迈进,被斑斑血迹溅染了的铠甲,在雪光下闪闪发亮。殿外的喊杀声渐渐停息,传来了一阵一阵整齐平稳的脚步声,似乎是在重新布防。 侍卫跪在苏骨的面前,高声禀报:“参见皇上,皇城已经拿下!” 燕皇一屁股坐到地上,脸色灰败。 苏骨的大笑声因为这句“皇上”更是猖狂,完全将燕皇那句哀求给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他并不知道,燕皇这句哀求中的某句话,竟是一语成谶。 他大笑着,脸上狰狞而得意:“若不是你杀了我儿,朕还想暂时放你一马,等到战乱结束……” 燕皇的眼中失了神采,一片死灰,他呢喃着:“朕……朕才是皇上,你儿……杀了你儿……” 他猛的抬起头,想要解释什么,嘴还没张开,眼前白光一闪,“噗”的一声,胸膛处一把匕首穿胸而过! 血雾在寝殿内轰然喷洒着,汩汩的流出染红了龙袍,燕皇再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大睁着眼歪倒在墙面上,至死都没有明白,为何苏骨会认为,他杀了苏赫。 苏骨满意的看着已经咽了气的燕皇,牵起皇后缓缓向着寝殿外走去,嘴里轻声呢喃着:“朕……” 越是说出这个字眼,这个代表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的字眼,心中越是舒畅。 他一路走过血流遍地的皇宫,一路看着侍卫打扫收拾满地的残肢断臂,一路闻着无处不在的浓厚血腥气,儒的脸上呈现了笑容。 而同时,正在笑的人不只他一个。 皇城外,战北烈一袭黑袍负手立于山巅,一双漆黑而锐利的鹰眸微微眯起,俯瞰着下方自混乱中平息的北燕皇宫,唇角亦是缓缓的扯出了一个笑意。 他转过身,向着山下一步步走去,背后是那座经历了血雨腥风的北燕皇宫,令人作呕的血腥气被狂风席卷着,飘荡弥漫在整个皇城内…… 北燕,格根城。 之后的整整一天时间,冷夏迅速的将整个格根城给接手了过来,并且稳住了城内的百姓。 百姓们要的其实很简单,安稳的生活! 这生活甚至不需要富足,只要简单的几口之家可以平安、平静、平淡的过一生,足矣。 大秦一路势如破竹,已经连连夺下了五座城池;东南面,东楚的路线较短,更是已经攻下了恩和森,离塞纳只有一城之隔;而西南面,西卫已经和罗城僵持了多日。 这三方的夹击,已经让百姓们看到了北燕覆灭的苗头! 更加上之前北燕的赋税严苛,刑法森严,上位者严酷暴戾,对待百姓更是以压制的手段,这怨念一日日加深,直到前些日子燕楚之战,北燕大败后对待牺牲士兵的家属和流民的态度,已经将民愤引至了一个极高的点。 这个时候,格根城的动荡已经不是百姓们所关心的问题了,他们要的只有一个保证,保证大秦进驻格根之后能够给他们安稳的生活! 自然了,这个保证由冷夏来下是没有太大的说服力的,所以她毫不客气的把拓跋戎的名号扯了出来,更让拓跋戎联络了城内的各个商会,以他的名义和商会的财力,让百姓们对大秦有了一个初步的信心。 对于这一点,拓跋戎的心中存了无限的腹诽。 这个女人真是不拿他当外人啊,用起他来就跟主子使唤奴才一样,一套一套的! 偏偏他还不能反抗! 格根已经被拿下,事已至此,他只能照着这女人的吩咐办,她也正是看准了这一点,可了劲儿的压榨他! 所以说,其实这一整天的时间,冷夏是极为轻松的,躺在酒楼内和萧凤有说有笑,没事抱着小不点逗弄逗弄,间隙处伸着玉手指指点点,上下嘴唇一碰,拓跋戎就要悲催的按照吩咐办事。 整整一日,忙的比狗累! 直看的萧凤目瞪口呆,这还是那个喜怒无常脾气暴躁脑子有病的拓跋老板吗? 而格根城平复了下来,剩下的就只是等了,等待大秦的军队到来。 苍茫皑皑的雪地上,行如长龙的军队浩浩荡荡的向北掠进,马蹄滚滚,脚步轰轰,形成了一股雪粒漫天的风暴,大片的雪雾在狂风席卷着,仿佛整个地面都在震颤,威势惊人! 最前方一匹高头大马上骑着一个英武的男人,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脸盘方正,剑眉星目长的很是硬气,充满了浓浓的男子气概,一身盔甲精干利落,周身在微弱的日光下喷薄着强悍的线条。 男子忽然勒紧了马缰,手臂竖直伸到半空。 后方军队霎时齐齐勒住马缰,战马嘶鸣中十万大军动作一致,仿佛一个人踩出的步子,“轰”的一下,刹住了队伍。 如果冷夏在这里,就会发现整个军队中,除了最前方的男人之外,剩下的皆是熟面孔。 男人身后的一骑上,副将之一冯贤立向前近了两步,“将军,离着格根城还有三十里,派出的探子应该一会儿就回来了。” 原来这人正是威武将军,萧执武。 萧执武点了点头,望着前方茫茫雪地,声音沉稳而厚重,下令道:“原地休息!” 七名副将聚上前来,知道这是萧将军要议事了。 他们跟着烈王多年,议事的时候那必须是认真肃穆的,而休息之余开些无伤大的玩笑,烈王从来不放在心上,这是许多年来培养成的默契熟络。 而萧将军一直驻扎在西疆军营,若不是烈王出了事,他也不会被调来接手赤疆,这人做事严谨而沉稳,比起烈王可能没有那等雄才大略,不过此人经验老道办事稳妥,以及十二万分的认真,同样赢得了他们的尊重。 只是不免有些拘谨,就没有了和烈王一起的那种随性。 萧执武沉吟了一番,扫过几人,问道:“你们有什么意见?” 郑石拳头一挥,粗声粗气的道:“强攻吧,这等天气若是拖的久了,对咱们有害无利。” 他眉头一皱,几不可察的摇了摇头,“格根城虽不大,却极为富庶,城内商会众多,财力雄厚以至这座城的城防完善,若是强攻……伤亡太重。” 冯贤立想了想,说道:“将军,不若咱们围城,时日久了断下他们的米粮……” “不行。”萧执武摆了摆手,一口否决:“还是同样的原因,格根城内富商众多,米粮存余究竟有多少,咱们都不知道。如今战线越拉越长,再加最近的气候恶劣,可能他们的米粮还未断,咱们的粮草就接不上了。” 就在几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声男音自远方传来:“萧将军!” 钟苍一身黑衣,板着扑克脸走了来,身后跟着狂风牧天等人,走到近前,他说道:“王妃正在城内。” 钟苍等人想的很简单,既然小王妃在城里,那就不用担心了! 那么彪悍的小王妃在知道了他们即将攻城的事后,不可能什么都不做的,也许会在城内散播谣言,扰乱民心,或者挟持城守为他们开城门,与他们里应外合,就算这些都不做,最起码也会查清楚整个城内的余粮。 反正不论怎么说,小王妃绝对会在城里搅风搅雨,给他们攻城提供一个极大的方便。 萧执武却不明白钟苍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他一直驻守在西疆,对于冷夏没有一丁点的了解,唯一的印象就是那个广传五国的“废物公主”,而且在他看来,不论里面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不过也就是个女人罢了。 女人,就意味着麻烦! 尤其想起他那身为皇后的幺妹,使劲儿皱了皱眉头。 萧执武不明白,副将们就更不明白了,有些不解的看着钟苍等人脸上那带着崇拜的表情。 王爷不是和谋士才是一对儿的么? 提起那个废物王妃干嘛! 咱们谋士才是配得上王爷的……呃,男人! 钟苍前些日子已经收到了战北烈和冷夏无恙的消息,也将此事和副将们提了提,不过对于谋士就是他们王妃的事,也根本没想过要解释。 五日前,他将攻下依坦的消息传给了钟迟后,就再也没了回音,一是因为钟迟已经出发回了塞纳,二是冷夏这几日一直忙着拿下格根的事,也就忘了给钟苍一个消息,所以此时,对于格根城内发生的事,他们皆还不知道。 见萧执武和副将们的表情,暗卫们齐齐撇了撇嘴,质疑谁都行,就是不能质疑咱们的偶像! 他们正要解释,远方一个小黑点朝着这边迅速的跑来,萧执武率先道:“探子回来了。” “将军!”探子气喘吁吁的跑到近前,单膝跪地行了个军礼,大喘着气道:“格根城城门大开,里面内没有一点的动静。” 众人听完齐齐皱了皱眉,想不通那格根城守是个什么意思,钟苍等人也被这消息转移了注意力,没再提冷夏的事。 冯贤立眼珠一转,恍然大悟的笃定道:“诱敌入城,瓮中捉鳖!” 郑石啐了一口,扯着嗓子骂道:“不可能!就他们城里那几千人?再说了,北燕人哪有那脑子,还讲起计策来了!” “怎么不可能?”闪电眨眨眼,娃娃脸上尽是戏谑:“东方润那一战不就是这么干的吗?燕人想不出来,还学不出来?” 牧阳摸着下巴,问道:“是不是格根城守要降?” 钟苍摇了摇头,说:“这么快就投降,不是北燕人莽撞的作风!” “空城计……” “弃城了吧……” 七嘴八舌的讨论了半响,萧执武沉声发话道:“不管是什么原因,定然有诈,去看看再说。” 众人同意,纷纷上了马,大军再次出发。 耳边风声呼啸,大军迎着风雪飞速前进,在厚厚的雪地上印下了一个一个凌乱的马蹄,每一个人的脑中都在考虑着这格根城守的作为。 一直到了格根城外一里地,遥遥望着那座城门大开的城镇,众人再次皱起了眉头。 不只是城门大开,就连城楼上都没有哪怕一个士兵,可是城内却并非空无一人,众人耳力过人,能听到有细微的声音从城里传出,叫卖声谈话声其他一切声响混合在一起…… 这一切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正常! 仿佛外面一里地处根本就没站着他们十万大军,仿佛这个城内根本就不知道将要迎接战乱。 突如其来的怪异,直让他们脑子发懵。 钟苍和狂风等人对视了一眼,目中皆是同样的猜测,难道小王妃拦截了城内的消息,他们到现在还不知道依坦城破,大秦兵临城下? 不对,就算不知道,也不可能连城楼上都没有人! 萧执武高居马上,以内力将浑厚的声音逼的远远,“本将是大秦威武将军萧执武,格根城守何在?” 一段时间的沉默后,城门处缓缓走出了一个白衣女子…… 离得尚远,他们看不见那女子的模样,只那一身的风姿却是美的耀眼,女子仿似没看到对面的十万雄军一般,一步一步从城内走出,朝着他们缓缓走来。 走的悠哉,走的淡然,走的镇定,走的仿如闲庭信步! 这……这是怎么回事? 每个人的心中,都冒出了这样一个问题,然而有那么几个人,却仿佛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 在看到她的一瞬,钟苍和狂风等人瞬间瞪圆了眼珠子,眼中写满了激动,浑身颤抖着,小王妃! 是小王妃! 几人对视了一眼,旋即泛上了无限的惊喜,即便已经收到了她和王爷无恙的消息,可是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真真正正的落下了一颗心,然而这颗心刚落下,另一个疑惑又冒了出来,小王妃怎么会这个时候从城内走出? 他们设想了一万个见到冷夏的可能,却独独没想到这一种! 两军交战之时,无比淡定的从城里走了出来,小王妃果然还是小王妃,永远的彪悍啊! 随着冷夏的一步步走近,副将们却是瞪着眼睛满脸的惊叹,郑石一拍脑袋,大叹道:“诶?这女人,长的和谋士简直一模一样啊!” “呸,那跟本就是谋士!”一旁的冯贤立一巴掌拍在郑石的脑袋上,双目中闪烁着崇敬的光,呢喃道:“一定是谋士搞定了格根城!为了咱们谋士的牺牲太大了!” 见到了熟面孔,冷夏的眼中也含了几分温情,柳眉一挑,加快了步子正要上前和他们叙叙旧,就听冯贤立以一副捶胸顿足的语气,接着道:“谋士竟然男扮女装,这牺牲,太让老子佩服了!” 冷夏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栽倒,扎进雪地里…… 她无语的望着对面七个连连点头的副将,那同情,那敬佩,那仿佛她为了大秦牺牲了男性尊严的崇敬,直让她双拳发痒想揍人! 冷大杀手仰头望天神情肃穆,这群二不愣登的东西! 不再理会旁人,她直接走到萧执武的面前,在他警惕的目光中,淡定自若的微微一笑,悠然道:“萧将军,格根已破!” 萧执武在她的周身打量了半响,才呼出一口气,问道:“烈王妃?” 萧执武是瞧不起女人,更瞧不起那个“废物公主”,可是看到众人的反应,再想到临行前钟苍所说的话,他一瞬间就将面前的这个女人,和那烈王妃联系到了一起。 冷夏勾了勾唇,算是默认。 此时萧执武关心的却并不是她的身份,而是她话中的深意,他不可置信的说:“王妃方才是说……” 冷夏微仰着脸,仰视着马上的萧执武,可那周身的傲然气势却不输他一分,她一字一字道:“格根已破!” 马下的少女看上去不过十六岁的模样,身材高挑而纤细,眉眼清冽如同雪山上的一泓冷泉,周身散发着凛冽的气度,那么清清淡淡的说着“格根已破”,可这画面却仿似镌刻在了每一个人的脑海、心中,永生难忘。 长久的沉默氤氲在格根城外,一片悄无声息中,只余风声在耳侧轰轰呼啸,直过了不知有多久…… 郑石率先发出了一声惊喝:“我靠!” 紧跟着,一片一片的吸气声从人群中响起,想想那个场面吧,十万人的吸气声骤然响起在这茫茫天地间,仿佛一股龙卷风席卷而来,无数人瞪着眼张着嘴,无比骇然的死死盯着冷夏。 这个姑娘竟然是烈王妃,他们的谋士竟然变成了女人! 烈王妃说格根已破,也就是说,在他们大军到来之前,烈王妃就已经带着人从内部将整个格根城给取了下来! 副将们齐齐在自己的脸上狠狠的拧了一把,欲哭无泪的大叹道:“谋士啊,你怎么变成了女人!” 冷夏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他们这副见了鬼的模样,直接转向了马上的冯贤立,眼中含了几分愧疚。 不待她说话,冯贤立已经从马上跳了下来,下马的时候略微有些踉跄,他的一条腿已经没了,肥大的裤管儿在风中鼓荡着,万幸的是另一条腿还完好无缺,他抓了抓脑袋,率先摆着手说道:“谋……王……王妃,我没事,慕神医把我的命保住了,本来以为要一辈子躺在**了,没想到还留下了一条腿,这已经是我的造化了!” 冷夏望着他涨的通红的脸,和脸上的确乐观的神色,微微牵起了一个笑,一拳捶在他肩膀,欣慰道:“活着就好!就算没有了一条腿,一样能征战沙场!” “对!老子刚好就能上战场,就算举着拐杖也一样能杀敌!”冯贤立连连点头,正想着出拳捶她肩膀一下,半空又收了回来,有些别扭的说着:“那个……王妃,你都是女人了……” 冷夏琢磨着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什么叫“你都是女人了”,她一直都是女人好不好! 她瞪起眼,凉飕飕的问:“女人怎么了?” 众人齐齐吞下口唾沫,谁敢说女人怎么了,烈王妃还是“男人”的时候,那彪悍他们就领教过了,这会儿变成了女人,给了他们一个惊吓不说,更是直接拿下了格根城! 浑身颤抖的仿若筛子一样的钟苍等人,不约而同的上前了一步,唤道:“王妃!” 冷夏点了点头,笑道:“我和北烈都没事。” 她再将目光转向后面立着的弑天,自从出现到现在,弑天中一个人都没有说过话,一个个虎目含泪的盯着她。 早在当初知道冷夏被埋在了地道内的时候,弑天们就已经疯了,差点将整个赤疆军营给掀了去,即便是将他们暂时稳了下来的钟苍等人,也不由得为王妃这群彪悍的属下给惊了个够呛,说他们是一群狼,真是一点都没错! 除了王妃,没有任何一个人能驾驭了他们! 不过反过来说,没有王妃,他们也成为不了这样的一群狼! 弑天激动的望着他们的主子,他们和钟苍等人是同样的心情,却又多了几分孺慕之情,他们都是她手把手教出来的,冷夏于这支队伍,是首领,是支柱,是灵魂! 一个多月的寻找,他们每到一个城市都点起了希望,却又每次在失望中将满腔的怨愤发泄在了和北燕的战争中,即便是几日前得知了冷夏无碍,但是只要没有亲眼瞧一瞧,心里总归是放不下的。 如今,终于看见了! 林青、李俊、池虎、齐盛、周仲、瘦猴、钟大奎,还有许多的熟悉面孔,齐齐向前迈出了一步,激动的正要说点什么…… 冷夏已经板起了一张俏脸,厉声大喝道:“都把这个熊包模样给我收回去!谁他妈要是敢给我哭出来,围着格根城外负重跑五十圈!” 弑天们眼中的泪刚要挤出眼睫,瞬间大眼一瞪又给撑了回去!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眼皮狂跳嘴角**,嘴唇颤了颤,半天憋出一句齐刷刷的叹息。 果然是谋士啊,没跑的! 就算变了女人,彪悍也一点都没少! 冷夏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一直探究着她的萧执武道:“萧将军,进城再说?” 齐聚格根城 萧执武将十万大军安排在城外驻扎,十万人需要有人统领着,就把七名副将留了下来。 同样留下来的还有弑天,在四百零二人的怨念目光中,冷夏无比淡定的转身走进了城内,无视。 如此一来,跟着进城的就只剩下了萧执武和钟苍六人。 除了那座完全成为废墟的城守府之外,城内一切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只是稍显的荒凉了几分。 冷夏并没有强迫所有的百姓留在格根,毕竟不是所有的百姓都能接受大秦的统治,但凡想要举家出城向北迁移的,绝不阻拦。 不过大部分的百姓还是留了下来,暂时处于一个观望的状态,一方面是拓跋戎以商会的保证起了作用,一方面是大秦在每每攻破一个城池后,绝不骚扰百姓的良好态度也让大家有所耳闻。 此时,不少的百姓或围站在街道上,或将家门打开一条缝隙,不约而同的好奇而忐忑的观察着走进城的几人,尤其是见到大秦的军队并未进城,而是驻扎在了城外,信心不由得又多了几分。 除了百姓在观望着,还有一个人同样也在观望,那就是萧执武。 不过他观望的并非城内的情况,而是冷夏,这个女人简直颠覆了他对于女人的一切看法! 当日因为烈王出事,他受皇命接手赤疆军营之时,日日夜夜马不停蹄的从西疆赶过去,一路上都在为北燕的天然屏障喀达什雪山一筹莫展,没想到到达赤疆之时,见到的竟然是一条横贯雪山之下的蜿蜒地道。 出口正是雪山以北,北燕境内! 他为此惊喜不已,从七名副将的口中得知了这件事是出自烈王身边的一名谋士。 他还记得七名副将提起这事,那脸上敬佩而尊崇的光,尤其是冯贤立,即使已经被那炸地道用的东西炸没了一条腿,却始终没有对他口中的谋士,心存半分的怨恨。 一路征战,他在十万大军的口中听到最多的一个词,就是“谋士”,谋士身手凌厉,谋士御下有方,谋士训练出了所向披靡的弑天,谋士无私教导他们一招毙命的技巧,谋士发明了炸地道的恐怖杀器,谋士和王爷是天生的一对地设的一双,谋士是上面的那个…… 自然了,萧执武选择性的将最后两条尤其是关于上下的问题,给屏蔽了。 可是这无数无数的“谋士”二字,已经让萧执武不得不将这个人记在了心里,且颇有些识英雄重英雄的神往,并自动自觉的给他定义上了一个“纯爷们”的标签。 这个男人,不错。 然而此时,萧执武看了看前面那个纤细而柔美的女子,再回忆了一番他心目中想象的纯爷们,很有几分无语问苍天的感慨。 一路走着,冷夏都察觉到了他探究打量的目光,她正大光明自然是不怕别人看的,可是这目光一变再变,此时竟还含了几分怨念,她不由得一愣,停下了步子回过头,不解的问道:“萧将军,有事?” “没事!”萧执武面无表情,答的冷淡。 冷夏碰了个钉子,也不介意,翻着白眼耸了耸肩,心说这人外表很有几分面瘫的潜质,没想到内心世界还挺丰富。 她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朝钟苍问道:“慕二和叶一晃呢?” 她和战北烈被埋在地道的时候,慕二和叶一晃皆在赤疆军营,可是刚才却没看见两人的踪影。 闪电从后面探出个脑袋,忍俊不禁:“老马在路上突然不走了,死活拉不动,慕二和叶一晃陪着呢!” 冷夏咂了咂嘴,早就知道叶一晃是个自来熟的,哪怕是个陌生人,只要给他一时三刻就能和那人称兄道弟,没想到如今连慕二这座堡垒都已经拿下了。 说话间酒楼已经近在眼前,冷夏唇角一弯,转头道:“萧将军,有一个故人,想来你会很想见一面。” 萧执武在西疆多年,想来和萧凤已经许久不见了,而且这对兄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类型,性格南辕北辙,不知道他骤然见到离宫出走的萧凤,和那大秦唯一的小皇子,一张面瘫脸会不会破功? 唔,她很期待。 萧执武不解的蹙了蹙眉,却没言语,只淡淡的点了点头。 今日因为大秦军队的到来,酒楼内歇业一天,三十二名暗卫皆聚在其内等候着,他们和冷夏相处了几日,也知道她不是个将规矩看在眼里的人,慢慢的也便稍微随性了起来,此时一见到钟苍和狂风等人,顿时扑了上来笑闹作一团。 暗卫们围着他们将两日前的深夜行动,满脸自豪的说了个有声有色! 当然,其中不乏加油添醋的夸大成分,直说的钟苍眼皮狂跳,闪电雷鸣牧阳眼冒红心,狂风牧天作西子捧心状,齐齐将崇拜的目光投向了冷夏。 就连萧执武都不由得深意无限的看了她一眼,这个女人,不只是颠覆了他对女人的看法,即便是放在男人堆中,她也是一代豪杰,完全不让须眉! 以七十五人对三千,他,没有这个魄力! 而这个女人,不只敢做,还做到了! 冷夏翻着白眼,听暗卫整个儿把她神化了的版本,很是疑惑的撇了撇嘴,这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差骑个筋斗云的人,说的是她么…… “王妃,不知你说的故人……”萧执武听的差不多了,将那日的行动完全了解了,才问道冷夏说的那人,言语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尊重。 冷夏神秘一笑,直笑的他一头雾水,率先朝着房间走去。 房间内,萧凤正抱着宝宝玩的郁卒,她想尽了各种办法希望能引这小不点笑一笑,奈何后者虽然年纪小,却酷的很,最符合孩子的表情也不过就是瘪瘪嘴皱皱鼻子,偶尔伸出肉肉的小拳头啃上一啃。 她甚至有好几次怀疑自己眼花,竟然看见了这小东西对她翻白眼撇嘴的表情,那**裸的嫌弃直让她恨的牙根痒痒。 老娘为了生你出来连命都差点没了,没良心的东西!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冷夏站在门口,双臂环胸慢悠悠的道:“你大哥来了。” 这话落下,就见她的旁边缓缓的走进一个人,一身铠甲泛着凛然的光,面无表情神色阴沉,怒道:“凤儿!” 萧凤“嗷”的一声从**蹿了起来,迅速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洁白的细牙,脸上挂着无比明丽的笑容,狗腿道:“大大大……大哥!” 没有人能了解她此时的心情,这个大哥正是她从小最怕的一个人,整日将“成何体统”四个字挂在嘴边,教育起她来,简直就是个黑面煞神,从小在他的**威下长大,直到了她嫁进皇宫,他驻守西疆,才真正的脱离了魔爪。 所以此时的萧凤在狗腿之余,实在顶不住心底的怨念,对着冷夏从身后恶狠狠的挥了挥玉拳。 等着姐们脱离了苦海,哼哼…… 冷夏笑的无辜,本来也不怕这纸老虎,更是倚着门框看起了热闹,悠哉不已。 萧执武面色含霜,眉峰狠狠的皱了皱,厉声道:“身为皇后,竟还咋咋呼呼不像个样子,你这样如何母仪天下,还有你竟敢私自出宫,成何体统!” 冷夏挑了挑柳眉,原本还在疑惑,战北衍一个整日笑眯眯的千年腹黑老狐狸,萧凤一个风风火火的冲动傻姑娘,怎么会生出这么基因变异的一个儿子,简直就是个天然冰山小酷男,这会儿算是找到了根源…… 外甥随舅啊! 萧凤也同样发现了这个问题,先小心的瞄了瞄板着脸的萧执武,再瞄了瞄怀里这个小冰山,顿时欲哭无泪。 她不会是生了第二个大哥吧? 萧凤甚至已经预见了她以后的人生,一个和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不点,板着脸皱着眉,摇着脑袋指指点点:“身为母后,竟还咋咋呼呼不像个样子,你这样如何母仪天下,还有你竟敢私自出宫,成何体统!” 一个天雷劈了下来,萧凤眼前一黑,差点将手里的娃给摔了出去。 萧执武此时才注意到了她怀里的小不点,皱了皱眉,沉着声道:“这是……” 乌溜溜的眼珠一转,萧凤立刻将孩子捧到了他眼前,“嘿嘿”笑道:“当朝大皇子!” 萧执武一愣,在观察了小不点片刻后,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星目一凝,作出了一个让冷夏望天,让萧凤得瑟的举动。 坑! 腿部的盔甲和地面发出了铿锵的相撞声,萧执武单膝跪地,满脸肃穆,严肃而恭敬道:“臣威武将军萧执武,参见大皇子!” 萧凤母凭子贵,总算在萧执武的面前扬眉吐气了一把,瞧着一向压在自己头顶作威作福的大哥,杏眼眨巴眨巴,顿觉自己连形象都高大了几分! 她美滋滋的清了清嗓子,道:“萧将军平身。” 冷夏瞧着萧执武那严肃的表情,细细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她上前两步,从还沉浸在愉悦中的萧凤怀里,将小家伙抱了过来,在她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无比淡定的走了出去,还不忘回头冲她眨了眨眼,关门。 砰! 随着房门的关上,里面没了大皇子的房间内,萧执武的斥责声再次传来。 “你竟然敢离宫出走,简直是不像话!” “……” “还在宫外生了大皇子,不知所谓!” “……” “你别以为摆出这副表情就行了,你心里有没有认错我清楚的很!” “……” 冷夏都已经能猜的到,里面萧凤可怜兮兮的揪着耳朵,杏眼含泪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模样。 其实她并非是恶作剧才如此,萧凤这次离宫的初衷她感怀感激感动,可是另一方面也是真的吓的不轻,皇宫里没有一个人能镇得住她,此时有个萧执武能斥责她几句,总归让她收一收性子。 冷夏是真的怕,如果那天她没有赶到,后果会是如何,如果以后还有这样的事,又要怎么办? 她不想失去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姐妹! 冷夏伸出手点了点怀里的小不点,他鼓着肉嘟嘟的腮吐出一个泡泡,葡萄样的乌溜溜眼珠好奇的盯着她,引来她一个浅浅的微笑。 走到楼下的时候,暗卫们还凑在一起,勾肩搭背各自聊着这些年的趣事,出了酒楼,正看到走来的拓跋戎。 她顿在原地,见拓跋戎大步走来,仿佛从不认识她一般的看着,直过了半响,才叹气道:“你竟然是烈王妃?” 冷夏正想摊摊手,顾及到怀里的宝宝,只好改为耸肩,悠然道:“不错,我没有刻意隐瞒,你猜不到罢了。” 拓跋戎瞪着眼,嗓子眼里立马就要飙出一阵一阵的脏话,在冷夏的一个凉丝丝的眼风中,“咕咚”一声全咽了回去,改为腹诽。 你丫的是烈王妃,是那个废物公主,谁他妈能猜到! 他在心里埋怨了半响,无奈的摇摇头,嘟囔着:“这样的女人还会被称为废物,天下人都瞎了眼了!” 冷夏弯了弯唇角,将宝宝外面盖着的小被子再给他掖了掖,说道:“拓跋戎,我早就说过,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是盟友!” 拓跋戎哈哈大笑,极为爽朗,他本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骤然得知这女人竟然是天下广传的那个“废物”,一时有些接受不能罢了,他早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胃口,就算她是烈王妃,这个朋友他拓跋戎也交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欣赏的目光,就在这时…… 一声轻缓如春风抚柳的唤声,从远处悠悠传来:“弟妹……” 这嗓音之柔和之清润之和煦,仿佛严寒深冬留眷长空的一抹日光,轻飘飘却有力的传进了两人的耳朵,不知为何,竟让拓跋戎的背后倒竖起了一阵汗毛,连脚底板都阴冷了一下。 冷夏却是惊讶之极,她一直疑惑战北衍的手下怎么还没找来,没想到,来的竟然是皇帝本人! 她转头看去,那个走在慕二和叶一晃之间的人,可不就是战北衍! 三人不知是怎么碰上的,竟然一起进了城来。 叶一晃依旧是一身洗的发白的旧蓝布衫,一双灿若晨星的眼睛笑眯眯的望着她,手上牵着仰着头望天满眼忧郁的老马,正要挥挥手跑上来,感觉到身边那人笑里藏刀的危险气息,又顿在了原地。 慕二一袭落落青衣,容颜清冷没有分毫的表情,可那双呆板的琉璃眸子,在见到冷夏后,一丝浅浅的光华一闪而过,唇角几不可察的牵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 好吧,真的淡的可以忽略不计了。 两人之间的战北衍穿着一件普通的青蓝袍子,原本就清贵之极的气质更是如天水之青,润泽逼人,当然,要忽略掉他下巴上长出的一层参差不齐的胡渣,和那对大大的黑眼圈。 冷夏的心里惊讶,战北衍的心中同样也是惊讶之极,不过却不是因为在这里见到了冷夏,而是,她的旁边竟然有个男人! 一向对外人不假辞色的冷夏,一向冷冰冰的冷夏,竟然和个男人“深情对视”? 战北衍怒了! 作为一只资深的千年腹黑笑面老狐狸,战北衍在怒了的时候依然保持着优而清贵的风度,他慢悠悠的走到了冷夏和拓跋戎的身前,冲着拓跋戎露出了一个让他浑身发麻的微笑,和煦道:“阁下贵姓?” 拓跋戎在胳膊上抚了抚,把立起的汗毛压了下去,在冷夏和战北衍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疑惑的皱了皱浓眉,没听说烈王是个小白脸啊! 这小白脸要不是烈王,那眼里的怒意又是为了什么? 他朝冷夏飞了个眼色,那意思:你姘头? 不待冷夏一脚踹过去,战北衍一双狐狸眼中的怒意,再次升到了顶峰,好你个慕容冷夏,竟然敢跟除了北烈意外的别的男人眉目传情! 怒火中烧的大秦皇帝,脸上的微笑已经灿烂到了极致,狐狸眼都眯成了月牙。 他一眼瞥到冷夏怀里的孩子,狐疑的瞅了瞅冷夏,好家伙,不会是连孩子都生了? 奈何以眼神对话这么需要默契的东西,真的不是随便拉出来两个人之间都能传递的,不管别人怎么样,至少冷夏和战北衍之间就不行! 冷夏以为战北衍是想抱孩子,立马将宝宝朝他的眼前推了推。 大秦皇帝撇了撇嘴,打量了一番她怀里的孩子,心中各种鄙夷,丑,真丑! 看那双死鱼眼,大的一点神采都没有! 鼻子太高,五官深刻,像北燕人,不够秀气,一看就是个傻不拉几的北燕孩子! 战北衍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 嘴巴太小,娘里娘气! 皮肤太白,弱不禁风! 面无表情,面瘫一个! 战北衍狠狠的唾弃着,越是数落心里就越欢脱,等老子的凤儿生了,肯定是个又像我又像她的帅小子,哪像这会儿这个,怎么看怎么惹人不顺眼! 尤其是从开始到现在,不哭也不笑,真不可爱! 冷夏等了半响,见战北衍将宝宝从上到下反复的打量着,每经过一个地方那眼中的嫌弃就增加了一分…… 她心头火起,玉面生寒,冷声催促道:“萧凤为了生他差点连命都没有了,还不抱着你儿子!” 战北衍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狐狸眼眨巴眨巴,明显的不在状态。 谁? 谁儿子? 冷夏一把将手中的孩子塞进他怀里,管他皇帝还是天皇老子,声音冰冷似寒冬腊月,“抱好了,这是萧凤差点用命换来的儿子!” 战北衍微微抻了抻脖子,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扭曲的表情僵硬的站着,抱着孩子的手一动都不敢动,呆呆道:“我……我儿子?” 那模样,简直堪比慕二! 一向最为腹黑的,奸诈的,一肚子坏水的大秦皇帝,在这一刻竟然连脸上永远挂着的和煦微笑都绷不住了,一张脸说不清是个什么表情,反正是难看的很,他再问了一遍:“我儿子?” 冷夏皱眉,正色点了点头。 大秦皇帝深呼吸了一口气,仿若珍宝一样捧着怀里那小小的娃娃,手脚僵硬小心翼翼。 那刚才在他眼里还丑到不能再丑的孩子,顿时变的荧光闪闪了起来,仿佛周身环绕着一层亮眼的光芒,好看,真好看! 眼睛像极了凤儿,杏子一样,尤其是眼珠,圆溜溜黑漆漆,好看! 高鼻梁,五官立体,嗯,这个像北烈,以后肯定也是个小战神! 战北衍越看越觉得自己刚才简直是瞎了眼了! 瞧这娃娃的小嘴,粉白粉白的皮肤,可爱的喂! 尤其是他面无表情,从开始到现在不哭也不笑,威严凛凛,喜怒不形于色,简直就是做皇帝的最佳人选! 冷夏瞧着他那痴痴呆呆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嘱咐道:“萧凤和萧执武都在楼上,快上去看看吧。” 这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战北衍立即想到了另外一茬,他以一双幽怨到了极点的狐狸眼看着她,简直恨不得扑上去把她给吃了! 怎么他媳妇出宫一趟,这会儿竟然多出个儿子来! 一个男人没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出生,妻子生产时不能陪在身侧,这绝对是人生中一件最大的憾事! 战北衍复杂的望着冷夏,在萧凤的心里,他居然还没有这个女人重要,十几年的青梅竹马,竟然抵不过这个女人的一年相处,只要一想起这一茬来,他就恨的几欲跳脚。 冷夏在这怨念十足的目光下,不由得有几分小小的抱歉。 好吧,她决定原谅这皇帝当年挑拨离间的事。 大秦皇帝再冲着她磨了磨牙后,无奈的耷拉下了肩膀,小心翼翼的抱着儿子朝酒楼内走去,**裸的激动写在脸上,简直不知道怎么走了,差点就顺了拐。 待他离开后,冷夏才将注意力转到了叶一晃和慕二的身上。 还不待说话,慕二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和他平日那慢吞吞的步子完全不同,走到近前,蹙着眉呆呆的望了冷夏一会儿,在她不解的神色中,抓起她的手腕…… 然后伸出了修长的两指,搭在了上面。 战小乖 修长而苍白的两指,在冷夏雪白的皓腕上把脉片刻,慕二将她的手放下,以极端诧异的呆滞目光看着她。 冷夏眨了眨眼,心头冒出了几分心虚的情绪,慕大神医不会这么邪门吧,难道是知道了她在地下皇陵将他供出来的事? 她咳嗽了一声,正要说点什么,就见慕二郑重的吐出两个字:“休息。” 冷夏挑眉,想是她在地下皇陵里被寒气侵了身体,她笑了笑,说道:“会的。” 慕二得到了保证,微微蹙起了眉,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两人这副相处模式,瞬间吸引了拓跋戎的注意,他饶有兴致的摩挲着下巴,将暧昧的目光在冷夏和慕二的身上转来转去,又看了看拉着老马上前,急切的想要说话的叶一晃,一双璀璨的褐色眸子“刷刷”闪着光。 好家伙,那大秦战神到底戴了多少顶绿帽子? 刚才那一副捉奸表情的男人就不说了,这会儿又出来了两个,真是各种类型应有尽有啊! 啧啧啧…… 冷夏被他那副发现了奸情的模样,给气笑了,这笑落在了拓跋戎的眼里,立即升起了十二万分的警惕,怎么就忘了这女人,彪悍的完全不是个女人呢! 拓跋戎脚尖一点,立即飞了个无影无踪,溜了。 冷夏望着他脚底抹油的背影,玉手摩挲着下巴,唔,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 “恩人!”叶一晃死死的拽着望天的老马,终于挤到了冷夏和慕二之间,惊喜道:“恩人,你真的没事?” 冷夏拍拍他的肩膀,点头道:“多谢关心。” 这一拍,立即让叶一晃乐的找不到了北,晕晕乎乎的站在原地,恩人还是第一次这么和颜悦色啊! 待他痴痴呆呆的傻笑了半天,反应了过来,两眼立即瞪的滚圆,面前空荡荡一片,哪里还有冷夏和慕二的人影。 酒楼内,冷夏拉着慕二的袖子,一边走一边道:“萧凤这次生产伤害很大,正好你来了,去给她看看。” 身后慕二背着那只黄梨木药箱,呆呆的跟着,走到二楼,正见到萧执武抱着他外甥,板着一张冰山俊脸,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他一双星目注视着怀里的宝宝,宝宝亦是一张粉嫩的冰山小脸儿,没有表情的回看着他,一大一小长的没有多少相似,可那神情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大眼瞪小眼。 冷夏看的有趣,笑了笑,问道:“萧将军准备何时离开?” 萧执武将目光从宝宝的身上撤回,沉吟了片刻,缓缓道:“明日就离开,格根城已经被王妃稳定了下来,也就不需浪费时间,王妃可要跟着大军向北?” 冷夏摇了摇头,道:“不了,路途颠簸,萧凤刚刚生产完,不适宜移动,还需要静养一段时日,想来战北衍也要跟着大军北上的,这段时间就由我和慕二留下照看,等到北燕初定,再到塞纳汇合。” 萧执武的嘴角抽了抽,为了冷夏那一句“战北衍”,这烈王妃简直是胆大包天的可以,竟然直呼皇上名讳,而且看她那自然的模样,好像这完全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本就该如此。 萧执武微微摇了摇头,将脑中刚才听见的一段话集体给摇走,应道:“这样也好,大战在即,若是凤儿在,我还真不放心。” 他那个妹妹的破坏力,绝对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还是留在这里比较稳妥。 冷夏想了想,说道:“弑天我就留下了。” 弑天虽然是她的人,但是一路上跟着大军,此时总要和萧执武打声招呼。 萧执武点了点头,正要返身离开,突然顿下步子,注视着冷夏,缓慢而郑重的吐出了两个字:“谢谢!” 他方才已经从萧凤的嘴里,得知了冷夏的相救,虽说她出宫也是为了这个女人,可若没有她,凤儿可能早就已经死在了格根,一尸两命。 冷夏缓缓的笑了,她摇摇头,同样回的郑重:“她是我的朋友!” 萧执武望着她说这话时的神情,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仿佛晕了层珠光,让人不敢逼视。 朋友二字说来容易,可又有几个人能做到这两个女人一般,为了朋友出生入死在所不惜,仿若原本就是一件应该的事。 从前,他一直视这个幺妹为惹祸精,对女人更是不假辞色,可是直到此刻,他竟发现,在某些方面,他还不及这两个女人。 萧执武发出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同样发出了声音的还有他怀里的宝宝,“嗤”的一声…… 萧执武方方一愣,一阵古怪的酸臭味瞬间从他的身上蔓延开来,他狠狠的皱了皱眉,有些无措的看向冷夏。 冷夏朝后退了退,指了指同样皱着眉的小冰山,那意思:他拉了! 萧执武的一张冰山脸瞬间破功,眉峰鼻梁嘴角,无一不皱皱巴巴的像朵**,他向前一步,准备把怀里这个臭气熏天的小东西塞给冷夏。 冷夏再退一步,指了指旁边的一间空厢房,幸灾乐祸道:“不如萧将军和小皇子培养一下感情,里面有干净的尿布。” 萧执武的嘴角抽了抽,认命的推开门走了进去。 冷夏将架子上晒着的尿布递给他,站到了一旁,抱着手臂看好戏。 萧执武将宝宝平放到**,小不点因为屁股上的难受感觉,小小的手脚不听话的乱动,在半空中挥舞着。 一直跟着的慕大神医,竟然在犹豫了片刻之后,忍受着这奇怪的酸臭味,上前将他老实不客气的压住,眼中透着丝丝好奇,呆呆的望着他换尿布。 萧执武松了一口气,小心的将缠在小家伙屁股上的尿布解开,随着尿布的打开,一股浓郁的味道瞬间弥漫在他的鼻翼。 慕大神医洁癖发作,瞬间将压住小不点手脚的手离开,以高到了极点的轻功“刷”的离开了三米远。 萧执武瞳孔骤缩,不好! 这个念头才刚刚在脑中闪过,脱离了钳制的小不点,在床榻上左右动了动,尿布上黄黄的稀稠的附着了排泄物的**,“哗”的一下,一股脑的倾泻到他的袍子上,顺着袍角一滴一滴的流淌下去。 萧执武攥了攥拳,忍无可忍的望着满身的狼狈,再看看隔岸观火的冷夏,和临阵脱逃的慕二,狠狠的磨了磨牙。 这两个没道义的! 郁闷归郁闷,不过萧大将军绝对是一个有始有终的人,即便如此,还是忍着臭味和满身的屎尿,给小不点将白嫩嫩的屁股擦干净,手忙脚乱的换好了尿布,才板着一张黑煞神脸愤愤然离开了。 冷夏将已经干干净净的宝宝抱了起来,慕二依旧警惕的望着她怀里的小东西,仿似这是个随时可以制造恶臭的垃圾炸弹一般,眉毛紧紧的皱着,和他保持着三步远的距离。 每每看见慕二这呆呆傻傻的模样,冷夏总是忍不住起了戏谑的心思。 她朝慕二走过去几步,慕二的眉毛再皱了几分,拧成一团,迅速后退,满面的严阵以待。 冷夏挑了挑眉,问道:“你这样,如何给病人医治?” 慕二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被这问题难住,半天,正起面色,憋出俩字:“不是。” 将这俩字充分补充扩大为一个句子,冷夏得出的结论是:这个小不点不是病人。 她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就算对着病人,还不是这个德行,她可没忘了慕大神医,当年死活不让满身是血的齐盛五人进门的事。 房间内,萧凤正埋在战北衍的怀里,添油加醋的说着这一路来的惊险。 直说的他满脸心疼,大手抚着萧凤的背轻声安慰着,连这一路来想了无数次的事,都全部抛在了脑后。 要问他到底想了什么事,还不就是发了狠心,准备好好的教训教训这离宫出走的皇后,一鼓作气振一振夫纲! 然而此时,大秦皇帝的心中只剩下了满满的心疼和酸楚,哪里还记得什么夫纲,对着萧凤还能记得他姓什么,已经不算是数典忘祖了。 萧凤趁着他不注意,对门口的冷夏眨眨眼,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战北衍却是一回头,目中醋意冲天,以看情敌的目光看着她,狐狸眼中写满了哀怨,直让冷夏连连翻了两个白眼。 目光下移,一眼瞧到她怀里的宝宝,战北衍立马眉开眼笑,眯着双狐狸眼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他走上前两步,将宝宝接了过去,一眨不眨的瞧了一会儿,才转头问道:“凤儿,咱们的儿子,取个什么名?” 那声音,仿似掺了蜜一般,要多甜就有多甜。 萧凤乌溜溜的杏目转了一圈,兴奋道:“小乖!” 皇帝大人眨了眨眼睛,蹙了蹙眉心,扯了扯嘴角,跳了跳眼皮,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呃?” 萧凤笑的得意,脑袋小鸡啄米一样的点着。 战北衍的脸色却瞬间变了,尤其是看着他媳妇眼中那认真的神色,吞了吞口水,试探的问道:“凤儿……你不是说……咱儿子的名字……” “对!”萧凤郑重点头,决定道:“就叫战小乖!” 战北衍看了看怀里的儿子,这小子一副懵懵懂懂的神色,漆黑的眼珠一眨不眨的望着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已经被那不着调的娘给取为了“战小乖”。 战北衍纠结了一会儿,想到以后龙椅上坐着的一只威严冰山皇帝,竟然有这样一个名字,赶紧摇了摇头。 不行! 向来妻管严的大秦皇帝,这次决定为了儿子的命运和媳妇抗争一番! 他沉默了半响,在心里打好了满篇的腹稿,预备演讲。 哪曾想,才抬起头,就看到他媳妇那一脸的兴奋得意,明丽的脸庞上尽是欢喜。 大秦皇帝叹了口气,将已经跑到了嗓子眼的演讲词给吞了下去,还是决定媳妇最大,走上前摸了摸萧凤的头发,点头道:“好,就叫战小乖。” 冷夏抚了抚额头,一副就知道会是如此的无奈表情。 从此,五国历史上第一个名叫“小乖”的皇子诞生了! 冷夏无限怜惜的看了看战小乖,这娃子还是那副淡定的冰山小模样,然而配上这名字,瞬间增添了无限的喜感,她摇了摇头,对萧凤道:“让慕二给你把脉。” 慕二走上前,指尖搭上她脉搏的一瞬皱了皱眉,片刻后,在众人担心的目光中,慢吞吞道:“静养。” 他起身执起桌案上的狼毫,大笔一挥写下满满的方子,迈着独有的僵直步子,出了房间。 冷夏这才想起问道:“你出来了,大秦怎么办?” 战北衍逗着怀里的儿子,一脸的奸诈相,慢悠悠凉飕飕的道:“北越那小子,也是时候磨练磨练了。” 冷夏望天,果然,这千年腹黑笑面老狐狸,只有对着萧凤的时候,才会把所有的精明都让狗吃了,对着旁人,那绝对还是一肚子坏水的! 当慕二再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有两个时辰,他手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药,一碗递给萧凤,一碗递给了冷夏。 冷夏微微一愣,望着手里冒着热气的中药,问都没问接过喝了,反正她知道慕二给的定然是为了她好,再说,这人那一句话浓缩成一两个字的,就是问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来。 等她仰头把汤药喝了个底朝天,一低头就看到了战北衍算计的目光。 战北衍还是第一次看到慕二和冷夏的相处模式,这种完全的信任让他为战北烈狠狠的捏了一把汗,那小子知不知道他媳妇身边围了这么多的男人…… 冷夏撇撇嘴,不用想也知道这老狐狸在寻思着什么,她和战北烈之间的感情,坚定着呢! 无视,牵着慕二出门。 第二日,萧执武带着大军离开了格根,跟着离开的还有战北衍,既然来了北燕,又确定了萧凤安然无恙,自然要去塞纳看一看,毕竟战北衍不只是萧凤的夫君,战小乖的父亲,更是大秦的皇帝。 钟苍、牧天牧阳是战北烈的暗卫,自然也跟着走了,狂风三人早在冷夏穿越之初,就被战北烈分配给了她。 冷夏在哪,他们就在哪。 倒是弑天被冷夏留了下来,依旧驻扎在格根城外。 如此,格根城内就只剩下了给萧凤调理的慕二,和整日无所事事牵着老马到处溜达的叶一晃。 慕二每次给萧凤送去汤药,总会不忘了给冷夏也准备一碗,冷夏依旧是那副样子,什么也不问,直接仰头喝光。 北边的战报隔个两三日就会传来新的消息,九日前,满都拉图已经被萧执武攻下,两日前,齐格木也被印上了大秦的标签,至此,北燕以南已经只剩下了西南方,西卫正在僵持着的罗城,和罗城与塞纳之间的贝加。 值得一提的是,这段时间内,烈王妃慕容冷夏的名字,仿似插上了翅膀飞遍了整个五国大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烈王妃以七十五人对阵三千人,将格根城拿下的事迹,被摆在了每个国家上位者的桌案上。 格根城在五国的版图上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城镇,然而真正让所有人惊叹的却是拿下这座城镇的手段。 一时,五国震惊! 北燕,塞纳。 战北烈坐在含香小筑内,将收到的消息看了又看,反反复复一个字都不漏下。 仅仅几百字的报告,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他媳妇指点江山俾睨天下的傲然,唇角缓缓牵起一个笑容,合都合不上。 面前的钟迟翻了白眼,开声提醒道:“爷,这么张破纸你已经快要翻烂了,一天翻个几十次,愣头小子一样也不嫌丢人!” “你懂什么?”战北烈鹰目一瞪,嫌弃的撇了撇嘴:“滚远了点,别在老子面前碍眼,有时间就去做做你岳父的工作。” 岳父…… 钟迟将这称呼在心里转了一遍,似乎觉得还不赖,乐呵呵的一张脸转瞬就苦了下来,“爷,你为何一直不肯去地牢,我已经去了多次,可是金瑞王倔强的很,口风没有分毫的松动。” 当日钟迟回来的时候,金瑞王已经被坐上了龙椅的苏骨押入了大牢,苏骨一朝称帝,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般一呼百应,朝中反对的死忠朝臣存有大半,他或杀或软禁解决了一些,却引起了剩下朝臣的不满。 这样一来,只能改为采取怀柔政策,暂且将局势稳住。 朝中的反对声,其实或多或少的有了战北烈的一番推动,在冷夏离开之初,他也没闲着,以高官厚禄收买了几个北燕朝臣,毕竟北燕气数已尽已经是明眼人都看的出的了,只有苏骨被仇恨和皇位冲昏了头脑。 眼见大秦的军队士气如虹,东楚更是早已蛰伏在了恩和森,苏骨也慌了,这个时候手中还握有十万精兵的金瑞王可以说是一个巨大的助力! 十万精兵驻扎在塞纳城郊,以金瑞王马首是瞻,苏骨百般手段竟也渗入不了分毫,好在他的手中还有一个金瑞王为质,一时倒也和这十万军形成了一个对峙的状态,你不动,我不动。 苏骨原本以为,鲜于皇族只剩下了这金瑞王一人,只要想些办法定能让此人松口,奈何这人竟是食古不化软硬不吃,不论是威逼利诱,还是施以重刑,竟不能令他动摇半分。 金瑞王就这样被搁置在了地牢内,钟迟带着珠玛夜探过地牢几次,他竟是铁了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战北烈看了看天色,起身向外走去,边走边道:“差不多了,去地牢。” 北燕,地牢。 金瑞王一袭染血的囚衣,满身鞭痕脸色惨白,却分毫没有狼狈之色,一张胡子拉碴的脸上正气凛凛,他褐色的眼睛端详着面前的男人,眼中精光乍现,缓缓道:“大秦烈王?” 战北烈勾了勾唇角,点头道:“金瑞王好眼力。” “不敢当烈王之赞!”金瑞王冷冷的嗤了一声,神色凝重:“没想到烈王早已经潜伏在塞纳,可笑竟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他再将目光落到战北烈身后的钟迟身上,皱起了浓眉,鄙夷道:“小子,你还来干嘛?想当本王的乘龙快婿,你还不够格!” 见他那坚决的态度,钟迟烦躁的抓了抓头,死皮赖脸的喊了句:“岳父息怒。” 金瑞王猛的瞪大眼,眼珠子几乎就要飞出来,气的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大秦小子,也敢叫本王岳父,不知道用什么卑鄙手段迷惑了珠玛,只要有本王在一日,你就别想进我鲜于家的大门!” 钟迟眨了眨眼,心说什么叫进你家的大门,说的跟老子要入赘一样。 他正要说话,战北烈已经竖起手掌,阻止了他,率先勾起了唇角,缓慢而杀机四伏的说道:“金瑞王的意思是,只要你死了,珠玛就能和钟迟成亲?” 钟迟一惊,却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任战北烈一步一步的走近了金瑞王,手中重剑闪烁着凛然的寒光,将整个地牢内氤氲的杀气森森…… 金瑞王的眼睛闪了闪,亦是没有动作,若说反抗那完全是无用功,大秦战神的功夫远非他能比,他干脆坐直了身体,仰起一张大义凛然的脸,慷慨赴死。 战北烈手中的重剑举起,在半空划过一道凌厉的光,速度之快破的空气“呼呼”作响,眼看着就要落在金瑞王的脖颈,森冷的气息骤然逼近,却在差之毫厘之处,倏地停住! 金瑞王呼出一口气,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额头上冒出了大滴的汗珠。 “王爷还是想求生的吧?”战北烈将重剑收起,不疾不徐的道:“你断定苏骨不敢杀你,断定在下不会杀你,所以不惧,可是方才那一瞬,刀戟临径性命难测之时,王爷也是害怕的吧?在下看的出王爷并非贪生怕死之人,然而这世上还有诸多烦扰未了,王爷怎甘心就此赴死?乱臣贼子一日不灭,北燕外敌一日不退,百姓安宁一日不得,珠玛归宿一日不定,王爷怎舍得就这样死去?” 金瑞王并不说话,只一双虎目牢牢的盯着战北烈。 战北烈耸了耸肩,接着道:“王爷可曾想过,自己是否适合那座龙椅?” 金瑞王皱了皱眉,就听他接着道:“北燕已经易了主,即便外敌退去,也早已不姓鲜于,鲜于皇族已经被苏骨屠杀殆尽,还剩下的也唯有你这手持十万精兵的金瑞王,王爷或许是带兵良将,却并非一个合适的上位者,想来这点你也清楚的很。既然北燕已经不再是鲜于的天下,那么换了谁又有什么不同……” 金瑞王皱了皱眉,冷笑道:“如何没有不同?苏骨好歹也是我北燕之人!” 战北烈摇了摇头,笑的轻蔑:“若是金瑞王只有这么点气度,就当本王今日白走一趟!” 他转身朝外大步走去,没有分毫的留恋,金瑞王突然叫住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战北烈没有回头,顿住步子,声音中含着**裸的嘲讽:“本王原当你是一个爱民如子的王爷,没想到不过如此,苏骨这段时间干了什么,于外敌入侵之际发起宫变,引起北燕朝堂内乱,诛杀鲜于皇族,铲除异己,这样一个自私自利没有容人之度的上位者,能给北燕的百姓带来什么?难道北燕数以百万计的百姓,却比不得王爷守着的那一个姓氏么?” 战北烈开怀大笑,笑声中含着说不出的蔑视:“原来北燕百姓人人称颂的金瑞王,也不过如此!” “本王如何能相信,大秦就会善待我北燕的百姓?”金瑞王冷哼一声,将微微有些颤抖的手捏住,不让战北烈看出他的分毫动摇。 “另一方面说,王爷宠女如命,难道宁可让珠玛和钟迟之间背负着滔天的仇恨,也不愿有情人终成眷属?不愿独女有一个好的归宿?”他摇了摇头,打断金瑞王鄙夷的神色,接着道:“别问我怎么保证钟迟就是个好的归宿,他是怎样的人相信王爷心中早有论断,这等儿女之间的事即便让我保证,我也保证不了,我所能保证的,只有北燕百姓在大秦统治下的疾苦……” 他竖起手掌,神色郑重,一字一字道:“一旦北燕纳入大秦的版图,本王大秦烈王战北烈发誓,定将善待北燕百姓如大秦子民,如有违背,宗祠不存!” 战北烈说完,一双鹰眸淡淡的看着金瑞王,眼中含着无匹的自信与霸气。 金瑞王深吸一口气,缓缓的吐出,也在看着他,半响哈哈大笑道:“好!好!大秦战神名不虚传,本王已经老了,以后就是你们这一代的天下了,本王服输!” 三日后,马蹄踏破了塞纳的宁静,狂风暴雪在塞纳城外席卷着,蹄声轰轰而来,好似天边滚滚的闷雷,十万大军身着盔甲,黑压压的站成一排,似一条暴风雪中的黑龙,将塞纳以南围了个水泄不通。 大秦军队兵临塞纳城下之时,另一边东方润也带着大军驻扎在了塞纳以东。 大敌当前,苏骨一夜连探地牢七次,终于让金瑞王改了口风,答应暂时助北燕一臂之力。 一场大战蓄势待发! 烈王万岁1 这一天,天空中堆积着厚厚的云层,漆黑的阴云将太阳遮住,整个塞纳城外透不进一丝的光,灰蒙蒙的一片恍若黑夜,巨大的暴风雪在天地间弥漫着,冰冷而刺骨的寒风肆虐狂舞,雪沫击在脸颊上像是粗粝的石子,刮的火辣辣生疼。 下午未时,塞纳城楼上燃起了烽烟,在狂风的席卷中,打着旋升上天空。 萧执武一骑当先,一袭冰冷的盔甲闪烁着凛凛寒光,星子一般的双目望着这座千百年来屹立的城楼,氤氲着浓重的杀气,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大手一挥,缓缓的吐出一个字:“攻!” 攻城战正式开始! 十万秦军,对阵二十万燕军的大战,正式开始! 铿! 最前方,一排排的弓箭手搭起弓弩,一人高的盾牌立在身前,“刷”的一下,无数的箭雨作为掩护,雪亮的箭头在昏黑的天地中闪烁着嗜血的寒光,蝗虫一般翻卷着射向城楼之上。 后方,攀城的士兵将手中的钩锁挥舞着,大臂一卷勾到了城墙中,顺着钩锁壁虎一般在墙面上攀爬着。 再后方,一排排的投石机将巨大的石块投向塞纳城门,轰轰击打声震耳欲聋。 咔嚓! 同一时间,城墙上支起一片重型弩箭,弓弩同时发射,大片的流矢遮天蔽日的呼啸而来,狂风骤雨般席卷到大秦的军队中。 风雪太大,弩箭由下向城楼上射,威力大大的削减,飘飘忽忽总也失了准头,而由着城楼向下射,却正正好顺着风! 大片大片的血花像是喷泉一般,喷洒在白雪皑皑的地面上。 一人倒下了,再有另一人立马补了上来! 一排倒下了,再有另一排补上来! 狂风卷起他们黑色的战袍,像是一团团黑色的巨浪在塞纳城下滚滚翻腾着,大秦的士兵没有惊怕,没有畏惧,没有退缩,向着城墙翻爬而上! 城楼上指挥作战的北燕将军睚眦欲裂,高声大喝着:“倒水!快倒水!” 北燕在东楚那一战中吸取了教训,更是学到了这一守城的妙招,一桶桶滚烫的热水从城楼上泼下,将大秦的军队冲了个人仰马翻,士兵捂着头脸从城墙上滚落,噗通一声倒在厚厚的雪地上,溅起一片雪雾。 看着迅速冻结的墙面,在昏暗的光芒下闪烁着湛湛白光,将军扯开战袍的领子,大口大口的松出一口气。 萧执武眉峰一皱,高举手臂,大喝道:“回防!” 战士们将盾牌举高掩护,迅速向后撤退着,在地面上留下一溜溜的脚印,只眨眼的时间迅速被风雪给掩埋了,直撤到了箭弩的安全射程以外,严阵以待。 远处的城楼之上,响起那个将军猖狂的大笑声。 “还以为大秦有多么牛,没想到也是熊包一群!” “这天寒地冻没个一两月,冰墙都不会化,没办法了吧!” “大秦的龟孙子,只要你们敢靠近,咱们就再往下泼水,弓箭伺候!” 萧执武的脸上,却是没有分毫的担忧,原本这也只是一次试探性的攻击。 他眼神如刀远望着塞纳城楼,他将浑厚的声音以内力远远逼出,逼入每一个北燕人的耳际:“本将是大秦威武将军萧执武,就此开城门,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北燕将军愣怔了一瞬,不信邪的掏了掏耳朵,朝身边人问去:“那萧执武不是傻了吧,他说什么?” 身侧的一排士兵们捧腹大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直不起腰来,大秦明明就没有办法攻进城来,竟然还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退一万步说,就算攻进了城里,又能如何? 燕军早在几次战事失利之后,已经把所有的大军集中在了塞纳,原本的二十五万大军,再加上金瑞王的十万大军,十五万对阵东楚,二十万对阵大秦,绝对的数量优势,更何况他们还是守城的一方。 这胜负之数,言之尚早! 北燕城楼上,身着褐色战袍的士兵,勾肩搭背笑作一团。 萧执武的声音再次传来:“本将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莫要执迷不悟!” 北燕将军怒了,气的吹胡子瞪眼,这大秦的人真是不要脸! 睁着眼说瞎话,还一套一套的! 就在张口欲骂的时候,发现对面的秦军前排,换上了一群身材强壮的士兵,每一个人皆是虎背熊腰,手臂粗壮,一看就是臂力惊人,他们的手中,一人持着一个竹筒样的东西,正在点火。 竹筒上的一条长长的线被火折子点燃,燃起了耀眼的光彩,绚烂之极。 北燕将军抖着膀子看的兴致高昂,哈哈大笑道:“大秦的龟孙子,莫不是给咱们放烟花来了!” 在北燕大军轰然的笑声中,竹筒被一个个的抛向了塞纳的城门,在半空中划过一道道凌厉的弧线,闪烁着绮丽的光芒落到了城门下。 轰! 一声巨大的轰鸣在塞纳城门上响起,紧跟着,仿若地震一般,整个城墙都在猛烈的摇晃,黑色的浓烟升腾向天空,伴随着被震到了半空的高高雪浪,好似地动山摇! 所有的北燕人都被震在了原地,他们目瞪口呆的望着都城塞纳的城门,这座屹立了千百年的城门,就在一片滚滚浓烟中,轰然爆裂! 哗啦! 城门碎片和雪沫混合在一起,好像一扇被打碎的铜镜,好像一个被摔破的陶瓷,好像所有的世间最为脆弱东西,就那么在北燕人瞪的铜铃大的眼前,一片片的倒塌到地面。 北燕将军狠狠的抹了一把脸,实在不敢相信塞纳城坚固的城门,竟然被几个炮仗给轰开了? 北燕人不可置信,不敢置信,不能置信! 他们的城门,就这样…… 碎了? 同样处于惊愣状态的,还有大秦这边的军队,他们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却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 实在也没有什么词汇,能形容他们此刻对于这名叫炸弹的东西的震撼。 真的没有! 这东西制造过喀达什雪山的雪崩,制造过那条直通北燕的地道,可是真正亲眼见识过的人,毕竟是少数。 而此时此刻,他们才真真正正的,眼睁睁的见识到了它的威力。 难以想象的威力,毁灭性的威力! 十万大军的心中,同时升起了一阵如凡人崇敬神抵一般的情绪,为了那个制造出炸弹的…… 谋士,烈王妃! 队伍最后的战北衍,狠狠的吞了口唾沫,那从来只能制作烟花爆竹的硫磺,在冷夏的手里,竟然成为了这样的杀器? “啪”的一声脆响,皇帝大人生平第一次打了自己一个耳光,一巴掌拍在那张尊贵无比的脸颊上,只为证实面前这景象的真假。 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萧执武的一双剑眉不可抑制的跳动着,嘴角仿若抽风一般迎风颤抖,那女人…… 他对天发誓,从这刻以后,他再也不敢小瞧女人! 片刻后,萧执武高高的举起手臂,在半空中猛力一挥,神色振奋发出了一声大喝:“掷!” 紧跟着,前排的士兵满脸的兴奋,将手中的竹筒引线再次点燃,猛的抛向对面。 轰……爆炸声一声紧过一声,一连串的炸响在塞纳城楼下,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侧,炸响在每一个的心中,这声音在秦人的耳中犹如天籁,可是在燕人的耳中,却是一曲末日的丧钟。 这是死亡的声音! 这是毁灭的声音! 这是地狱的声音! 随着滚滚浓烟缓缓的散去,塞纳城门已经完全的消失了,连带着两侧的半边城墙,尽皆化为了一片废墟。 大秦的军队中,响起了一片雀跃的欢呼。 “冲!”萧执武高声下令。 话音落,已经率先马鞭一扬,杀气冲天的冲向了没有了城门的塞纳城。 后方十万大军齐齐策马扬鞭,滚滚马蹄扬起大片大片的雪雾,也向着那座巍峨的城墙,轰然而去。 秦军人人手持利刃,坐骑战马,遁甲齐备,在行进途中瞬间变换为冲击阵型,前锋凌厉如狼,中军盘踞如虎,两翼张开如鹰,后方蛰伏如蛇,方阵严明而森然,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滴水不漏。 寒风凌厉,铠甲相互碰撞,发出精铁特有的铿锵声响,地面上的积雪已经足足有三尺多厚,大秦的马蹄轰轰敲在雪原上,像是隆隆的战鼓,让人几乎喘不过气来,肃杀森严之气**裸的扑向了塞纳城。 望着下面士气如虹的大秦军队,雷霆呼啸一般而来,对面的北燕军已经吓的尿了裤子! 他们早就忘了,自己的大军是大秦的两倍! 在这城门的毁灭中,秦军冲了天的气势中,他们忘了! 不少的士兵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满脸惊惶,不可抑制的呢喃着:“魔鬼,一定是魔鬼……” 北燕将军面如死灰,脸上呈现着满满的惊惧,勉强振作高呼道:“出城迎敌!” 燕军跌跌撞撞的冲出了塞纳,二十万大军几乎已经乱成了一团,和对面阵型有序的秦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冲啊!” 秦军森猛的阵型轰然冲击到乱哄哄的燕军中,前锋探出了凌厉的狼爪,瞬间插入了燕军之中,其势汹汹,贯穿了整个北燕大军! 顿时,燕军被冲了个四分五裂,竟是乱了手脚,仿佛晕了头的苍蝇不辨方向。 同一时间,秦军两翼鹰翅迅速伸展,形成了一道黑色的波浪,将燕军一股脑的卷入了阵中,包围在内。 中军原本盘踞着的猛虎,在此时展现出了无比的威猛霸烈,在两翼的包围中和燕军猛烈的厮杀着,而后方蛰伏的灵蛇迅速的移动在战场之上,补齐了每一个空门缝隙之处。 将燕军围了个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杀啊!” 远远望去,只见白雪皑皑的杀场之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极大的圆,圆圈的边缘包围着一圈身着黑色战甲的秦军,圆的中间,是混乱的褐色和黑色战甲,两色在秦军的包围中劈砍杀伐着。 而两色中流淌着的,便是艳丽的、浓烈的、猩红的鲜血! 血,铺天盖地的血! 鲜血喷洒在洁白的雪地中,渐渐汇聚成了一条令人头皮发麻的血泊,沿着地面汩汩流淌…… “给老子放开手脚杀,你们是大秦龟孙子的两倍兵力,杀!杀了这些……”城楼之上站着的北燕将军,在看到了燕军的慌乱,高声厉喝着。 燕军方方被这话激起了士气,找回了理智,却听将军说到了一半,话音戛然而止。 砰! 塞纳城楼之上突然落下了两个影子。 众人纷纷惊看去,那竟是一个人头和半具尸体,砰然落到了雪地之上,那个人头咕噜噜滚了几圈,终于看清了他的相貌…… 正是先前的那个指挥作战的北燕将军。 与此同时,城楼上飘然飞下了一个男子,那人一袭黑色衣袍,长发在狂风中凌空而舞,满身凌厉霸道的肃杀之气,从半空直接冲入了战场之中!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大秦的战士们,像是打了鸡血一般的亢奋,齐齐高呼。 “烈王!是烈王!” “兄弟们,杀啊!烈王来了!” “杀杀杀!大秦战神!咱们的战神来了!” 燕军正为他们将军的死而士气低落之时,骤然听见这个名字,简直让他们神魂俱裂,大秦战神…… 他们再次想起了五年前,那场二十万燕军被十万秦军打的抱头鼠窜的场景。 大秦战神指挥的战役,就是他们永远的噩梦! 北燕人怕了,真的怕了! 在战北烈出现的这一刻,秦军的士气已经升到了最高点,一个个战士们完全拼了死命! 他甚至什么都不必做,只要他在,大秦的战士们就有了主心骨,有了底气,有了以命搏命的悍勇魄力! 雪亮的刀枪,整齐的军容,严明的军纪,悍不畏死的精神,直到了此刻,北燕人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见识到了泱泱大秦的风范,见识到了大秦战神的队伍! 而这惊惧才刚刚升起,更大的打击再次袭来…… 北燕的二十万大军中,竟有十万突然倒戈,将手中的剑戟对准了方才还浴血奋战的同伴! 这十万反水的北燕军,正是金瑞王的十万精兵,他在和战北烈达成了协议之后,假称答应苏骨出兵相助,为的就是这一刻,在燕军中突然倒戈,造成大军的混乱。 自乱了阵脚的北燕士兵像是断了根的秋草,齐刷刷的倒下,密密麻麻的尸首堆积着。 刀剑铿锵相撞,伴随着惨叫哀鸣直上云霄,不断有残肢断臂淹入温热的血湖之中,天地间一片血红…… 战北烈看准时机,鹰目一凝,迸发出凛冽的精光,灌注了内力的霸道喝声炸响在整个雪原之上:“投降不杀!” “降不杀……” “不杀……” 烈王万岁2 振聋发聩的大喝气势雄浑,在天空中轰轰震彻回荡着,不断萦绕在每一个北燕士兵的耳边。 哗啦! 开始有第一个北燕的士兵将手中的刀戟扔到地上,双臂交叉在后脑,缓缓的蹲到了地上。 有一就有二,越来越多的人面上显露出挣扎之色,终于抬起头看了看临风而立的战北烈,一咬牙一跺脚,将手中的兵器扔掉,自动自觉的蹲了下来。 哗啦! 哗啦…… 武器丢入地面的清脆声响混成一片,远远看去,混乱的战场上,身着褐色战袍的北燕士兵,齐刷刷的蹲了下来,以一个战俘的姿态…… 投降! 大秦的阵营中爆发出轰然的欢呼,士兵们激动的将手中的兵器抛上天空,三三两两的抱作一团,独属于男人的泪水,独属于胜利的泪水,沿着脸颊悄然滑落。 没有什么比这更激动人心! 不知是谁率先发出了一声激动的呐喊:“烈王万岁!王妃万岁!” 这声音将整个战场渲染的一片激烈,更多的人跟着附和了进来。 “烈王万岁!” “王妃万岁!” 刚从塞纳城中走出来的金瑞王,乍一听到这样的声音,那原本含着几分悲哀的双目瞳孔骤缩! 然而更让他惊讶的却是,从军队中悠然走出了一个男子,一袭银亮的盔甲,满身清贵的风华,长的和战北烈有几分相似,只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弯弯似狐狸。 金瑞王的脑中霎时飘出了此人的身份,大秦皇帝战北衍! 战北衍的脸上挂着春风和煦的笑容,眼中更是没有分毫的嫉恨之色,他笑意盈盈的走到了战北烈的身前,望着他这声望远超自己的弟弟,听着耳边无数的欢呼万岁声,双目中泛着的竟然是欣喜和自豪。 大秦皇帝一把将战北烈抱住,这拥抱充满了男性的豪气,充满了血浓于水的兄弟之情! 拥抱只有一瞬,两人就分了开,战北衍高举起手臂,将战场上的呐喊给制止住,在周围忐忑的士兵脸上环视了一周,清润的嗓音大喝道:“烈王万岁!” 这浓浓的兄弟情,这没有丝毫芥蒂的皇家手足情,直让全战场的士兵们震撼着,激动着,雀跃着…… 金瑞王愣怔了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他直到现在,才开始真的相信,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的相信,大秦定会善待北燕的子民,不只为了这风头强劲让五国闻风丧胆的大秦战神,更是为了那被弟弟的光环压住,却胸襟大度能容万物的大秦皇帝。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皇室,他佩服! 战北衍一拳击上战北烈的肩头,气恨道:“臭小子,消失了整整一个月没有消息!” 战北烈的一双鹰目中,火热的温情湛湛流淌着,正要唤出一声“皇兄”,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战北衍脸色一变,狐狸眼眨巴眨巴,神秘兮兮的凑近他,嗓音奸诈:“你到底把那媳妇搞定了没有?啧啧啧,你是不知道啊,她趁你不在不知勾搭了多少美男,大秦战神,绿帽子罩顶咯……” 战北烈无语望天,将满心的感动“刷”一下收了回去,这狐狸…… “烈王!”金瑞王走了过来,冲两人点了点头打过招呼,才说道:“本王已经依照你我的协议,将皇宫拿下了,也希望烈王能遵守你的保证。” “放心!”战北烈正色应下,见他似乎还有话要说,挑了挑剑眉。 他不解的蹙起眉心,说道:“塞纳东门那边的十五万军也已经被本王给稳住,东楚却突然停止了攻城,大军退到了城外三十里地,扎下了营。” 战北烈唇角一勾,点了点头道:“大局已定,东方润这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金瑞王依旧懵懵懂懂,战北烈却没有再解释,他转过身,向着围站在身边的萧执武、钟苍等人吩咐道:“安排战士清理战场。” 冷冽的长风激荡在雪原之上,拂起大片大片浓郁的腥气,拂起大片大片漫天的雪花,像是死人坟前的纸钱,渐渐的布满了整片平原,陪衬着一地狼藉的尸首。 一声激昂的嘶鸣传来,战北烈望向撒着蹄子狂奔到他身侧的电掣,大手在它的鬃毛上抚摸了几下,脚尖一点,一跃上马。 漆黑如夜的天幕下,战北烈一袭墨色长袍,端坐在威风凛凛的战马之上,面色冷沉,像是一柄冷厉的剑,看不到丝毫表情,大风吹来,刮起他翻飞的衣角,他微微眯起鹰目,沉声道:“进城!” 话落,驱马向着那座千百年来,屹立着的北燕都城行进。 北燕,皇宫。 隆冬萧瑟,阴云将四下覆盖的惨淡一片,映衬着无处不在的满地鲜血,这巍峨的宫殿内处处破败凌乱,斑斑驳驳。 走在一侧的金瑞王,终于将一路上堵在嗓子眼里的疑惑问出:“秦皇和烈王只带着四个侍卫进城,难道不怕本王出尔反尔,再将你二人留在此地?” 战北烈唇角一勾,声音中含着无与伦比的霸气:“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在下信得过王爷。” 战北衍耸了耸肩,笑的和煦,慢悠悠道:“朕从未和金瑞王打过交道,自然是信不过你的,不过,朕信得过北烈。” 金瑞王叹了口气,不由得再次为这两个男人叹服了一番。 这等胸襟,这等气度…… 大秦焉能不胜? 几人一路登上代表了尊贵的金红石阶,那平日里宫人甚至连抬头正视都不敢的牌匾,就那么歪歪斜斜的挂在殿门之上,冷风呼啸着,将金銮殿的金贵大门吹的“啪啪”摇晃。 战北烈伸出手,将殿门缓缓推开,带着浓郁香气的冷风迎面扑来,这龙涎香中掺杂着几丝血腥气,苍凉而古怪。 空荡荡的大殿中,皇后的尸体平摊在地上,大片的血水沿着周身蜿蜒流淌着,那明丽妩媚的面容因为失血,已经变得苍白而丑陋,双目大睁着,直愣愣的望着独坐于龙椅之上的丞相苏骨。 死不瞑目! 苏骨身着龙袍,眼神呆滞,苍白的手一下一下的抚摸着龙椅,另一只手攥着一把滴着血的长剑,嘴里呢喃着:“朕是皇上,你这贱人竟让朕逃跑,你该死!该死!” 他反反复复的重复了几遍,突然仰天开怀大笑,双臂张开,高声呐喊着:“朕是皇上!” “你这乱臣贼子,本王要将你碎尸万段!”金瑞王睚眦欲裂,一双虎目布满了血丝,抽出腰间的大刀,高举着冲上前去。 苏骨涣散的双目终于有了几分神采,看着举刀而来杀气凛凛的金瑞王,他一把将手中的剑横在脖颈之上,神色疯狂的发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呐喊:“朕是皇上,是真龙天子,朕的命,只有朕能取!” 嗤! 刀锋入肉,割破喉管! 汩汩鲜血喷涌而出,苏骨瘫倒在龙椅之上,手中的剑“啪”一声跌落到地面,闪烁着凄艳的颜色。 没有人知道,苏骨在死前脑中呈现的画面,竟是燕皇贴着墙根,瑟瑟发抖的一句哀求:“苏骨,你要做北燕的千古罪人吗!” 一语成谶! 五国历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只有十五天的苏骨,于这巍峨宫殿内自刎的一刻,北燕永永远远的印刻上了大秦的印章。 从此,大陆上只余四国。 一番暴风雪之后,又是一个晴朗的艳阳天。 这几日,战北衍忙前忙后忙了个底朝天,安抚原先北燕的朝臣,分派一部分大秦的朝臣,翻修塞纳城墙,稳定俘虏的北燕士兵,制定新的税收刑罚政策,安稳民心…… 简直就像个陀螺一般“呼呼”的转,没有一刻停歇。 尤其是现在,看见优哉游哉倚在软榻上看兵书的战北烈,皇帝大人瞬间黑起了一张龙颜,眯着双狐狸眼,一个劲儿的埋怨着:“我就应该留在格根陪老婆孩子,巴巴的跑来塞纳受苦受累,天生劳碌命……” 大秦皇帝希望以这幽怨的谴责,引起某无良战神的愧疚。 奈何某人的良心被狗叼了,望着掩埋在如山奏折的兄长,摊了摊手,凉飕飕的说:“没办法,绿帽子罩顶了,需要散散心。” 战北衍抬头望天,嫌弃的撇了撇嘴,这小子,自从和那女人呆在一块,越来越小气巴拉。 他恨恨的批过一本奏折,再次认命的拿起另一本,揉着太阳穴直叹气。 战北烈看的乐呵,简直就想吹个口哨了,再让你挑拨老子和媳妇的感情! 他缓缓朝外走着,慢悠悠道:“你现在是有子万事足,哪能和咱们这些搞不定媳妇的相提并论。” 战北衍咬着狼嚎笔杆,想起那可爱的冰山小子,狐狸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缝,傻笑了半响一看屋内已经没了人,也不管那没良心的能不能听见,赶忙高声嘱咐道:“别忘了东楚那边,你去搞定!” 战北烈自然是听见了,他出了这暂时落脚的行宫,带上钟迟钟苍牧天牧阳,向着东门而去。 阳光划破阴郁的云层,普照在战火方熄的塞纳城中,地面上积雪渐渐的化了,天气开始有几分稍许回暖,城街上不少的铺子都重新开了张,渐渐向着从前的繁华恢复着。 三十里外,东楚营帐。 东方润坐在大帐内,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神情专注的注视着棋盘。 战北烈掀开帘子,不客气的大步走到他旁边,撩起袍子坐到对面,低头看了一眼棋盘,棋盘上黑白子纹路分明,黑子雄踞在正中央,气势如虹,而边角处一小片白子蛰伏在一角,伺机而动。 唇角一勾,战北烈笑道:“七皇子好兴致。” 温润的面容上露出个如水的笑意,东方润抬起头,嗓音湛湛:“润已经等候多日了。” 东楚的大军在恩和森等待良久,的确如冷夏所料的那般,东方润打着和战北烈两面夹击的主意,没想到这边打到一半,有探子来报,塞纳北门被不知什么武器,给整个儿的轰了个稀巴烂,同时战北烈收服了金瑞王,大秦军队势如破竹。 东方润自忖先机已失,退而求其次,命楚军退后三十里,只待大秦将塞纳稳定,再来商谈他们两国之间的事宜。 东方润起身,给战北烈倒了杯茶,优举杯:“以茶代酒,恭贺烈王取下塞纳。”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分毫的嫉恨与不甘,这个人从来都会在第一时间,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决策,即便已经兵临塞纳城下,在看到先机被占的情况下,依然能果断做出退兵的决定。 眼看着胜利在望,没有几个人能像他这般…… 拿得起,放得下! 战北烈定定的看了他良久,接过茶盏一饮而尽,缓缓道:“多谢。” 一番寒暄结束,战北烈开门见山:“之前你拿下的城池,本王一个都不动。” 东方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东楚自东南打进北燕,落峰关到恩和森,那条路途虽然短,可大大小小的城池加起来也有六座,已经取得了绝对胜利的大秦,完全没有必要这般慷慨,就算是现在出兵将东楚打回老家,也并非不可。 东方润挑了挑眉,缓缓的笑了,“条件?” 他可不相信大秦战神会做赔本的买卖。 战北烈从竹笥中取出一颗黑子,夹在两指之间,落于那片蛰伏的白子中,霎时,白子伺机而动的阵势被完全的打破,除去一溃千里之外,别无他想。 “烈王倒是好算计,大秦如今忙于整顿北燕,无暇应付西卫,以六座城池为诱,让润帮你将西南握在慕容哲手中的七座城池拿下……”东方润沉吟了半响,伸出如玉般莹润的手掌,缓缓道:“成交。” 啪! 战北烈的大掌拍了上去,“那本王就等着七皇子的好消息了。” 说完后,他大步流星走出了大帐。 门外钟苍皱了皱眉,问道:“王爷,东方润会不会和慕容哲联手?” 战北烈边走边摇了摇头,沉声道:“他是个聪明人,没有必要为了慕容哲而得罪大秦,更何况本王已经许了他六座城池,还是毗邻着塞纳的六座,难道不怕大秦随时发难么?” 钟迟咂了咂嘴,一脚踢向地面的积雪,踢起大片的雪雾,玩的不亦乐乎,“反正老子不喜欢这个人,看上去奸诈奸诈的,跟皇上有一拼!” 钟迟说到完,“刷”的捂上嘴,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狗腿道:“爷,小的啥也没说过,对的吧?” 开玩笑,这样的话如果被那狐狸听见,还不表面挟着春天般的温暖,背地里以秋风扫落叶之姿,整死他! 战北烈嫌弃的瞥他一眼,懒得搭理。 出了东楚的驻扎地,战北烈跃上电掣,五人扬鞭返回塞纳。 耳边风声呼啸着,疾驰中牧阳笑眯眯的问道:“爷,那万一他将西卫赶回老家,七座城打下后占为己有,到时西南和东南皆是他的地盘,将塞纳这边夹击在中间……” 他的表情虽顽劣,眼中却是透着丝丝凝重。 “不会!”战北烈大手一挥,笃定道:“同样的道理,西南和东南是他的地盘,中间却还夹着个塞纳,到时顾得上东南,顾不上西南,这样分散的地方,他要来何用?” “而且,东南那六座城池加上一个落峰关,和东楚连为一线,对他来说,是如虎添翼;而西南那边,就是鸡肋了。”战北烈说完,突然勒紧了马缰。 前方一片被冰冻的湖面,一直延伸到天际,阳光落到湖面上,反射着冰凌凌的光芒,霎是好看。 战北烈下了马,远望着一望无际的冰湖,想到当初和媳妇游湖的画面,眯着眼睛弯起了唇角。 身边的电掣以脑袋拱着他的手,他来回抚摸着电掣额头上的鬃毛,轻声道:“你也想风驰了吧。” 早在大军经过格根的时候,风驰已经被冷夏留了下来,如今战北烈睹马思人,眨巴着一双凌厉的鹰目,很有几分幽怨之色。 身后四人也跟着下马,牧天深呼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气,不解道:“爷,既然那六座城池会让东方润如虎添翼,为何还要给他?咱们直接打下来,不是更好?” 等了半天,前面的人依旧没有言语。 四人探过了脑袋,一瞧,大秦战神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电掣,一副痴痴呆呆的怨夫表情,很明显,又在想小王妃了。 牧天一拍脑袋,无语问苍天。 王爷那日还在战场上大发神威,这会儿又变成个愣头青了。 直过了半响,大秦战神终于想起了牧天的问题,他撩了撩袍子,直接坐在了雪地上,解释道:“五国一统没有那么简单,五国之中,没有人不想当这霸主,但是同时,也没有人希望有人可以当上霸主!一味的扩张势力,就会打破现在的平衡,大秦已经占据了第一的位置,如果再步步紧逼,所要面对的就是其他各国的围攻。” 钟苍若有所悟,接上道:“爷的意思是,壮大大秦的同时,会给其他三国危机感,也许就会让他他们原本对立的关系变成了结盟,团结一致对抗大秦,而此时将这六座城池送予东楚,扶持起一个看似能和大秦对抗的国家,就能维持这个表面的平衡,不会出现大秦独领**的局面。” 战北烈点了点头,突然郑重的说道:“你们现在有一个任务!” 四人顿时肃穆起了神色,高声回答:“是!” 战北烈唇角一勾,笑的他们毛骨悚然,才缓缓的吐出两个字:“抓蛇!” 四人半张着嘴巴,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迷茫的瞅了瞅一脸贱笑的战北烈,终于在半响后,哀嚎一声,认命的四处去搜索冬眠的蛇窝。 心中疯狂的嘶吼着:“小王妃,快回来吧!” 战北烈伸展双臂躺在了雪地上,咂了咂嘴,媳妇,快回来吧! 格根城。 冷夏一手抱着战小乖,一手举着一碗汤药一饮而尽。 放下药碗,一把扯住了慕二的袖子,问道:“我还要喝多久?” 连续不断的十几天的苦的胃酸都要吐出来的中药,什么寒气入体,这么长时间也该好了才是,虽然她不怕苦,但是一直这么喝下去,是个人都受不了。 慕二呆呆的转过头,歪着脑袋仿佛在计算,半响吐出一个字:“八。” 冷夏顿时松开手,露出个微笑。 好吧,八天,她忍! 见她那副松了口气的模样,慕二不解的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古怪又敬佩。 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知道要喝八个月的药,是这么轻松的表情。 慕大神医想不明白,干脆不想,极小幅度的摇了摇头,迈着僵直的步子走出了房间。 “老娘到底还要躺到什么时候!”一声崩溃的哀嚎自身侧传来。 冷夏捂着战小乖的耳朵,心说这当妈的,也不怕吵着孩子。 她转过头,就看见因为坐月子已经快要长了毛的萧凤,在床榻上滚过来滚过去,一脸期待的望着她,她想了想,说:“我昨天问过慕二了……” 不待她说完,萧凤一双杏目眨巴眨巴,惊叹道:“也就你能和他交流,说话从来是一个字,两个字的蹦,他咋说的?” 冷夏弯了弯唇角,将慕二的回答重复出来:“不,过激,轿子。” 萧凤望天,摊了摊手,果然那个人是无法交流的。 冷夏自动给她翻译:“不能剧烈的运动,不过坐着轿子上路还是可以的。” 她顿时举起手臂欢呼一声,抱过战小乖“吧唧”亲了一口,直接无视了战小乖嫌弃的目光,激动道:“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慕大神医,生气了 翌日,众人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出发。 拓跋戎很够意思,亲自来送冷夏走,高大的身躯如山般挺拔,大手一挥,豪爽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老子会想你的。” 话是这么说,可他那双浓郁如酒的褐色瞳眸中,**裸的兴奋,真是怎么盖也盖不住。 冷夏翻了翻眼睛,一副不置可否的模样。 拓跋戎的满腔热情,顿时被这表情给刺激了,他浓眉一皱,上前两步瞪着她,气恨道:“女人,好歹也和老子并肩作战过,咋的一点留恋都没有!” 这话落下,可把一旁的人给吓了个够呛,狂风三人仿似打了鸡血,瞬间瞪起了眼,有情况! 三人虽说早就已经被战北烈给卖了,易了主成为了冷夏的人,可是心里总也是向着他们王爷的,突然看见这么个北燕男人,也不知道是哪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的,竟然说什么“想”啊“留恋”啊,顿时怒了。 丫的,敢挖墙角! 不过怒归怒,大秦战神座下三大暗卫,也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出手的,他们可是有身份的人! 狂风朝着雷鸣打了个眼色:怎么办? 雷鸣抖了抖手腕子:让这小子知难而退! 闪电眨眨眼,无比淡定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开始照着读…… 他读的好像是大秦攻打塞纳的战报,其内详细记载了当日一场大战的经过,重点突出了战北烈在塞纳城内的一番动作,和在战场上的强悍英勇,闪电添油加醋夸大其辞,直把大秦战神给夸张到了一个顶了天的高度。 那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冷夏抱着手臂倚在马车边上,满眼的戏谑,唔,战报不是应该在我手里么。 同样疑惑的还有狂风和雷鸣,他们一起跟着小王妃,怎么不知道战报被闪电收着了? 两人对视一眼,悄悄的朝着闪电身后挪动,探着脑袋一瞧,心里的敬佩“呼呼”的往上蹿。 丫的高人啊! 只见闪电捧着张空白的宣纸,双目炯炯有神,摇头晃脑夸夸其谈滔滔不绝口沫横飞,一副煞有其事的坦然模样,最牛的还是他的眼珠,竟然像在浏览一般,在纸张上一行一行的移动着。 这一读,就读了整整有一炷香的时间,中间不带顿句不带喘气不带休息一气呵成,直看的狂风雷鸣目瞪口呆。 终于仿佛读完了最后一个字,闪电深吸一口气,把手里的战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刷”的收了起来,塞进衣兜里,得意的瞅着拓跋戎。 聒噪的声音终于过去了,周围的人齐齐打了个哈欠。 唯独暗卫三人组,三双满含了蔑视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拓跋戎。 北燕小子,瞧好了你和咱们爷之间的差距,那就是望尘莫及拍马难追云泥之别天差地远不可比拟! 听了这么长时间,拓跋戎从开始的一头雾水,到中间的哈欠连天,再到现在看着他们**裸的眼神,才总算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瞬间瞪大了眼,被这三人的想象力震撼了一把。 拓跋戎吞了口唾沫,一脸的敬谢不敏。 得了吧,这个彪悍的女人,老子的口味可没这么重。 他咂了咂嘴,突然对那只闻其声未见其面的大秦战神,崇敬到五体投地,能把面前这完全不能称为女人的女人给搞定,太牛了! 他遥遥对战北烈施以了崇高的敬意,不说别的,光这勇气,老子都佩服你! 冷夏终于看完了好戏,拍拍手吩咐道:“走了,出发!” 话音落,脚尖一点一跃而起,利落从容的落于马车之上,并没注意到,方从酒楼里慢吞吞走出的慕二,因着她的动作,眉毛微微的蹙了蹙。 她转头看向拓跋戎,唇角一勾,拓跋戎咳嗽了一声,终于摆正了面色。 他伸出古铜色的结实拳头,极郑重道:“女人,保重!” 冷夏笑着点了点头,如玉的素手握成拳,猛的击了上去,两拳相撞,她同样正色:“保重!” 冷夏钻进了马车,萧凤已经睡着了,本身还在坐月子,又因为生产损耗了身子,这些日子萧凤一直是在**度过的,整个人都胖了一圈,撅着屁股蒙着头呼呼大睡,战小乖老老实实的躺在摇篮里,一双葡萄样的大眼睛四处乱看着,满目好奇,胖乎乎的小小拳头朝她伸着。 马车轻晃一下,响起轱辘和地面摩擦的咔嚓声响,冷夏将这肉嘟嘟的小拳头握在手里,弯了弯唇角,闭目养神。 一行人朝着格根北城门缓缓移动。 拓跋戎望着那辆走远了的马车,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呢喃道:“虽然你这女人一点都不可爱,不过好歹是老子第一次佩服的女人,哎,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一路顺风!” 说完,潇洒的转身,离去。 这几日天气稍稍回暖,不过北地的冷风依旧萧瑟,冷夏一向是怕冷的,正好陪着萧凤窝在马车里,没事逗逗战小乖、聊聊天,倒也自在。 路途积雪遍地并不好走,一个坐着月子的萧凤,一个刚出生一月的战小乖,再加上还有弑天这大部队跟着,行路速度压的很慢。 “王妃,”马车外响起了狂风的询问声:“今晚就宿在这客栈吧?” “这是到了哪里?”冷夏一边问,一边将厚厚的车帘撩起。 昏黑的天幕下,前后皆是一片白茫茫的官道,只有这看着简陋的一家两层小客栈,外面用篱笆圈出个空间,堆积着一车一车的东西,用厚厚的毛皮盖着。大门上垂挂着一张动物毛皮的挡风布帘,毛色并不怎么好,粗糙而暗沉,一块脏扑扑的木匾,上书:福来客栈。 “前面就是满都拉图了,估计今晚休息一夜,明晚就能到。”狂风给冷夏解释了一句,朝着客栈门边倚着的矮胖伙计招了招手。 伙计一身粗布棉袄,哈欠连天满脸倦容,懒洋洋的招呼了句:“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见冷夏点了点头,狂风吩咐道:“住店。” 小二正要接过马匹,带进院子里去喂,一眼瞧见了后面跟着的弑天,吸了口凉气道:“大爷,咱们这小客栈一共也才十个房间,现在就只有四个了,哪容的下这么多人?” “他们住在外面。”狂风和小二说着话,冷夏将帘子放下,把萧凤叫醒。 待萧凤穿好了厚实的衣服,将战小乖抱在怀里,用厚厚的被子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冷夏才走下了马车。 随着冷夏的走出,小二的眼睛都看直了,好家伙,这是年画上走下来的仙女吧! “你们在这里扎营。”冷夏对弑天吩咐了一句,转向了目光直愣愣的小二,唇角一勾,冷冽的声音缓缓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地方,你们的生意倒是不错。” 这话落下,狂风三人皆眯起了眼睛。 这样的地方,竟然有六间房都住了人,的确奇怪,尤其是这么巧,只剩下了四间房,小王妃,皇后,神医慕二,叶一晃,这四间房好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般。 小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这仙女美是美,就这眼睛可太骇人,冰冷冰冷的,刀子一样。 他不由自主的哆嗦着,迅速回道:“客……客官,咱们平日里生意也是不错的,从塞纳到满都拉图,路上就咱们这一家客栈,不少商贩路过了都会进来住上一宿的,而且这几日风雪刚刚过去,不少的商贩都要在两城之间进货……” 冷夏没再说话,大步迈进了客栈中。 里面的装潢简陋,零零散散的摆了八张圆木桌子,现在正是吃晚饭的点,零星坐了三桌客人,看穿着应该都是些商贩。 简单的叫了几个小菜,冷夏萧凤慕二叶一晃狂风三人,围桌而坐。 不一会儿,小二将点的菜送了上来,雷鸣取出一根银针,不是他们疑心重,而是这一行人里,皇后,王妃,小皇子,这样的身份,容不得他们不小心谨慎。 他捻着银针,正要试毒,就被冷夏给拦住了:“有神医在,哪需要这些。” 雷鸣瞬间将银针收了回去,冲慕二笑的狗腿,慕大神医果然是居家旅行杀人越货的必备啊! 菜色卖相粗糙,味道倒是不错,一双筷子夹起了一条青菜,正要往冷夏的盘子里放,萧凤的筷子在那双筷尾上一敲,夹着的青菜立马落到了她的碗里。 萧凤捧着饭碗,笑的得意:“多谢多谢!” 叶一晃瞪着那双空空如也的筷子,呼呼喘着气,努力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客气客气!” 萧凤撇撇嘴,将脑袋转到了另一个方向,这小子,竟然敢打冷夏的主意,可得帮着北烈把一切烂桃花都给挡了。 之后的时间里,完全就是萧凤和叶一晃的对决了,两人针尖对麦芒,一个夹菜夹的勤快,一个抢菜抢的得瑟,玩的不亦乐乎。 众人就在这激烈的气氛中,将桌子上的菜吃了个精光。 一餐用毕,小二带着几人上二楼的客房。 慕二缓缓的转动脖子,目光一寸一寸的围着整个客栈游移,突然皱了皱眉,冷夏正想着不会连他都看出了问题吧? 就听慕二慢吞吞蹦出俩字:“煎药。” 冷夏上楼梯的脚步一个趔趄,无奈的看向一脸执着的慕大神医,简直哭笑不得,这样的环境他还不忘了那该死的汤药,到底是说他爱岗敬业呢,还是一根筋呢…… 小二抓着脑袋愣了愣,恍然大悟道:“客官是要煎药啊,厨房就可以。” 慕二呆呆的点了点头,背着药箱朝厨房的方向走去。 冷夏转过头,一边走一边问狂风:“卫王现在怎么样?” 这话问的突然,狂风想了想,回道:“卫王依旧处于病危状态,从上次收到消息到现在,已经接近一月,想来撑不了多久了。” 冷夏问这话的时候,仿似真的是无意中想起,随口问道,然而余光一直留意在大厅内的三桌,他们吃饭的动作齐齐顿住了一瞬,仅仅一眨眼的时间就恢复了原状。 冷夏唇角一勾,拐进了二楼的长廊,靠近三人悄声说道:“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们必须一步不离的守着萧凤,这是命令!” 三人见她神色认真,不由得也严肃了起来,担心道:“王妃,你是说今晚可能会有危险?” “谁知道呢!”冷夏耸耸肩,说的随意,见他们欲要反驳,挑起了柳眉凉飕飕的说:“难道你们想保护我?” 狂风三人听着那着重强调的“保护”二字,眨了眨眼,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可不是么,小王妃那么彪悍,哪需要他们保护。 吱呀! 啪! 冷夏开门进了房间,然后房门轰然关闭。 站在空荡荡的长廊上,三人抬头望天,泪流满面,他们好像被嫌弃了…… 子夜,房间内。 冷夏和衣躺在床榻,双目闭合着,呼吸绵长而均匀,仿佛已经熟睡。 房门上悄无声息的映着两个淡淡的影子,一根长长的竹筒戳破了窗纸,透进了一头,青色的烟雾从竹筒一端一丝一丝的晕染开来,清淡却旖旎的香气渐渐弥漫在整个房间内。 冷夏眼睫微颤,忽然睁开眼,一双凤眸中清亮而锐利,哪里有丝毫刚睡醒的迷蒙。 片刻后,房门从外面被悄悄推开,她迅速闭上眼睛,感受到两个人的呼吸接近了自己,一直停顿在床榻之前。 这两个人行走间没有丝毫的声音,步履轻盈而稳健,呼吸吐纳绵长沉稳,功夫扎实,他们在床前站了良久,冷夏能感觉到两束锐利而谨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观察着,等待着。 足足有一炷香的时间,其中一人轻声催促:“郑老大,应该没问题,快走吧,这臭娘们人手众多,若是惊动了驻扎在外面的那几百人,可就麻烦了!” 被称作郑老大的男人三十余岁,下巴上蓄着一圈钢须,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冷夏,应道:“我也是为了谨慎着想,这女人前些日子的事迹你也听说了,怎么会这么好抓?” “七十五对三千?老子可不相信!”先前那男人高高瘦瘦,一脸的不屑,嗤笑道:“谁知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准就是她自己编造出来的!别忘了,她以前可是个废物!就算是真的,也不就是个女人么,现在还不是落在咱们的手里!” 房外再次出现了四个人的脚步声,轻盈如猫,这声音越来越近,一直走进了房里,站到了两人的身侧。 其中一个男人,尖细的声音说道:“郑老大,瘦子,怎么还不走?” “这就走了!”瘦子一把将熟睡中的冷夏抓了起来,粗暴的背在了背上,转身推开房间的窗户。 冰冷的空气瞬间蔓延到房内,一人踟蹰问道:“老大,其他人怎么办?” 瘦子扛着冷夏,横掌成刀,在脖子上比了一下,声音中含着狠戾的杀气:“干掉!” “不行!”郑老大迅速反驳,他沉默了一瞬,粗粝的嗓音径自决定道:“咱们的任务就是抓这个女人,旁人都不必动,万一节外生枝,惹了无端的麻烦就不好了。” 话音落,率先施展轻功迅速朝着客栈外飞掠,剩下的几人点头同意,跟着飞了出去。 苍茫皑皑的雪道上空,几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破风前进,耳边风声呼呼的吹过,一直飞掠了不知有多久,双脚在半空连连点动,缓下了速度落到地面。 路旁走出了几个男人,一眼瞧见了瘦子背上的冷夏,欣喜道:“老大,抓到了?” 瘦子得意洋洋,朝地面啐了一口,鄙夷道:“他们根本就没人发现,什么暗卫,什么弑天,还有这个女人,什么七十五对三千,全是屁!” 几人嘻嘻哈哈轰然大笑,突然,这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惊讶和凝重。 郑老大神色严肃,皱着眉望向前方,半响呼出一口气,缓缓说道:“阁下竟然能无声无息的跟到这里,在下佩服!” 黑夜中,他们看不清对面那人的面容,甚至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名青衣人就已经站在了那里,没有声音没有预兆,仿似凭空出现! 这等轻功,闻所未闻! 青衣人缓缓的朝着他们走近,一步一步僵直而刻板,每走一步,周身的气息就暴涨一分,长风袭来,落落青袍猎猎鼓动,一直走到了他们的身前,顿住了步子。 此时众人才看清了他的样貌,就是烈王妃一行人中的一个! 他清冷的脸上没有分毫的表情,目光始终呆呆的落在瘦子的身上,不,是瘦子扛着的昏迷的女人身上。 半响,暗哑的嗓音蹦出一个呆板的字眼:“放。” 不错,来人正是慕二! 即便他此时只说了一个字,可是郑老大一行人也不会理解错这字的意思。 放人还是放屁,很明显。 众人的脸上含着无比的凝重,谨慎的盯着身前这人,轻功已经高深莫测,然而此时他周身释放出的气息,更是令他们惊颤,这是一个高手! 是一个即便集他们所有人之力,都未必能打赢的高手! 郑老大犹豫了半响,硬碰不可行,改为协商:“不知阁下是哪路的英雄,为了这么一个女人,实在没有必要和咱们结下仇怨,若是阁下肯就此离去,算在下欠下一个人情,他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郑老大这话可以说是极为客气了,可惜他碰见的是一根筋的慕大神医,对方说的什么一律听不懂。 慕二眼珠不转,直愣愣的视线盯住冷夏,执着的重复着:“放!” 这次,放人还是放屁,郑老大也分不清了。 他只觉得对面那人,简直可以称得上最难搞的男人,换了别人不管是敌是友,总能聊上两句,而这人,眼睛里除了那个烈王妃,什么也没有,嘴里除了那个不知是放屁还是放人的放,依然什么也没有。 他叹了口气,正欲再说点什么,瘦子已经将背上扛着的冷夏一把丢出去,正正落到路旁的树干下。 这个动作,让慕二狠狠的皱起了眉,正要走过去,突然众人齐齐飞出,眨眼间就将他包围,十几把剑尖从各个方向对准了他,闪烁着凛厉的寒芒:“想救人,也得问问咱们的剑!” 慕二在众人的包围中穿梭着,青色的身影若隐若现,快的仿佛鬼魅一般,然而那身姿,却似笔墨雾烟行云流水,一挥一展尽是风姿皎皎。 郑老大等人急的团团转,就是抓不住他的身影,更别说能伤到他分毫! 突然,慕二耳尖微动,一阵极速的破风声在半空响起,一颗几不可察的细小石子从一个刁钻的方向直击他的小腿,他迅速的躲闪开来,不过也在众人的面前露出了身形。 他的目光,准确的落在了弹石子的人身上…… 那个已经昏迷在了树干上的女人! 他蹙了蹙疏淡的眉,呆呆的望着冷夏,眼中很有几分不解,奈何冷大杀手正在装昏,回复不了他哪怕任何一个表情。 郑老大等人,一见这刚才还飘忽不定的人,竟然自动露出了身形,顿时精神一震,猛的冲了上来,多方夹击。 慕二脚尖一点,整个人似花絮般飘动,“刷”的一下不见了踪影,郑老大揉揉眼睛,恨恨的甩着膀子,竟然再次让他在消失在了眼皮子底下。 他在空中转折腾跃,回旋步,连环步,流风步,步法连连错动,那道那道清冷的身影无处不在,又无处不是,留下了一道道模糊的残影,完全捕捉不到,无法捉摸。 突然,半空中游走的慕二,猛的转头瞪向树干下的女人,又是一颗细小的石子,然而这次石子的来速极快,竟是完全躲闪不开! 慕二转头瞪人的动作才刚刚做完,膝盖倏地一麻…… 紧跟着,轻功卓绝鬼神莫测的慕大神医,在半空中一个趔趄,“呼”的一下掉了下去。 砰! 慕大神医落到地面,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定。 对于慕二来说,施展轻功的时候从半空掉下去,绝对可以算的上巨大的耻辱! 他一张清冷的容颜上分明的显示了几分忍无可忍,眉毛拧成了一团,很有几分气鼓鼓的意思,这在慕大神医的一生中,几乎可以算的上表情最为明显的一次。 他浅淡的眸子瞪着冷夏,其内写满了**裸的控诉,一股委屈幽怨的情绪“蹭蹭”向上蹿着。 其实冷夏的想法很简单,他以石子提示慕二,让他假装束手就擒,这样明显的暗示没有人会不明白。 此时冷夏才真的对慕二无语了,如果不是正在假装昏迷,她很想抬起头望一望天,这愣子到底是个什么物种啊! 好吧,不管是谁,巴巴的跟出来救她,她却三番两次的帮着别人对付自己,都肯定会火冒三丈,不跳起来大骂她一顿没良心,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即便这人是个呆子。 所以此时…… 慕二,慕大神医,生气了! 慕大神医生气的表现很简单,他抿着唇,将目光从冷夏的身上撇开,转身,点地,飞掠,走人。 郑老大几人看的目瞪口呆,这轻功超绝的男人,竟然自己飘着飘着,就掉下来了? 而且掉下来之后,连人都不救了? 不过惊讶归惊讶,不管他是怎么掉下来的,既然已经不救那女人了,就是最好的结果,没的和这么一个功夫高深的人结下仇怨。 众人不再看向正往来处飞离的慕二,转身向着冷夏走去,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心情愉悦的很。 突然,“砰!”的一下,后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声响。 郑老大半张着嘴,望向远处地面上躺着的那个青衣人,眼珠子几乎就要瞪了出来。 丫的摔了一次,还摔上瘾了? 上次只是掉下来,这次竟然直接摔晕了? 瘦子抓了抓脑袋,犹豫的问道:“老大,这人怎么办?” 郑老大想了想,大手一挥道:“他已经见过了咱们,打不过让他走了是一回事,既然他都晕了,就不能让他回去!” 另一人突然抽出腰间的剑,大步走过去,瘦子却眼珠一转,拦下了他,说道:“这人身手高明,又和烈王妃明显认识,不知是个什么身份,可能对主子有用也说不定!” 沉默了半响,郑老大点了点头,决定道:“先带回去再说!” 这话落下,又出来了一个新的问题,众人再次犯了难,毕竟带回去容易,等他醒过来他们打不过啊! 万一这人醒了,咔嚓两下把他们灭了,再将烈王妃救回去,那他们不是自掘坟墓么! 最后在一番商讨之下,终于决定给他喂了软筋散,让他浑身无力不能动用功夫,再把他从头到脚捆起来,才算是能稍微放下心。 瘦子自告奋勇,带着几个人小跑过去,将已经晕了的慕二一把扛了起来,背在背上。 夜色浓郁,他们没注意到昏迷了的慕大神医,那张清冷的脸上复杂的表情,疑惑、气恨、憋屈、埋怨…… 更没注意到,慕大神医的脑袋旁边,落在雪地上的一颗,细小的石子。 冷夏在下,慕二在上 塞纳。 大秦战神紧紧的攥着手中的信函,五指因为用力而鼓起了一条条青筋,一双鹰眸中暗沉如墨,眼底波涛汹涌,看不出究竟是惊是怒。 钟苍钟迟和牧天牧阳站在桌案之前,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自从爷收到了小王妃失踪的信函之后,就一直是这个表情,不言语,不动作,保持着那个姿势,沉默了已经有半个多时辰。 以前爷也会有沉默不语的时候,却从没像现在这样,周身散发着令人心颤的骇人气息,压抑的整个房间内一片窒息,连空气都仿佛凝结了。 直过了有半响,暴躁的小白脸钟迟抓了把头发,一脚踹在一侧的凳子上,气恨道:“爷,咱们这就去救小王妃!” 钟迟说完大步朝外走去,却被战北烈两个低沉的字定在了原地:“不必。” 他愣了愣,同时愣住的还有钟苍三人,他们本以为王爷是因为小王妃被抓走,才会这般反常,可是再听他话中的语气,似乎并非这么回事。 战北烈整个身子向后倚去,紧闭着眼睛,半响缓缓吐出一口气,无奈道:“她是故意被抓去的。” 房间中沉默了片刻,几人终于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 牧阳松了口气,笑眯眯的问:“原来王妃早就和爷通过气儿了啊,害的咱们这么担心。” 这话落下,牧阳就感觉战北烈的气息再次危险了起来,空气中回荡着大秦战神恨恨的磨牙声。 牧阳有一个直觉,如果此时小王妃在这里,恐怕王爷会立马扑上去,恶狠狠的将她给吃了,还是渣子都不剩的那种。 战北烈此时的感觉,的确如牧阳所想的那般,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只想把那可恶的女人给抓过来,扔到**去狠狠的教训! 好吧,即便是在此时,他已经火冒三丈头顶生烟了,所能想到的给母狮子的惩罚,也不过是在**教训而已。 为了这个认知,大秦战神将自己狠狠的唾弃了一番。 见着他这反应,众人立马顿悟了! 牧阳小心翼翼抻了抻脖子,吞了口唾沫问道:“没通过气儿啊?” 战北烈冷哼一声,从齿缝里憋出八个看似凶狠非常,实则无可奈何的大字:“自作主张,以身犯险!” 钟苍皱了皱眉,问出了几人皆疑惑不已的问题:“爷,你怎么知道?” 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战北烈解释道:“狂风送来的信函你们也看过了,她住过的房间内有被下了迷烟的痕迹,同时失踪的还有慕二,区区迷烟怎么可能对付的了那二愣子!” 提起这个让他牙根痒痒的名字,他再次磨了磨牙,才接着道:“而且当夜用过晚膳之后,她曾对狂风嘱咐过,全力保护皇嫂,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不准离开半步,说明她早有警觉。” 战北烈的眸子里含着无匹的信心和自豪:“只要你们王妃有了警觉,这天下就没有能悄无声息的抓走她的人!” 四人点了点头,的确是如此,既然早就已经有了警觉,彪悍的小王妃就不可能被人抓住,尤其是客栈外还有四百人的弑天,别说只是一些不入流的货色,就算是千人万人的大军,也未必能奈何的了她。 更加上弑天在第二天也没打一声招呼就不见了,足以说明这是她早就计划好了的,并且给他们留下了信息。 “爷,王妃去了西卫?”钟苍猛然抬头,虽说是问句,可话语却笃定。 战北烈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信函张开抖了抖,应道:“她在之前突然问狂风卫王的情况,想来就是个暗示,若我没猜错,应该是慕容哲干的。” “那咱们到底要怎么做?”战北衍一边走进房,一边问道。 他从没像此刻一般感激冷夏,在有了怀疑之后,让狂风三人保护着萧凤,下了死命令一刻也不能离,即便后来萧凤知道了冷夏失踪,狂风也因为这命令,硬着头皮稳住了满心担忧的她。 幸亏如此,否则凤儿再带着儿子跑了,他就真的头疼了。 战北烈沉吟了半响,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不必做,通知各地的暗卫一旦发现王妃的行踪,跟踪保护就可以,她既然做出了这个决定,自然有她的想法。” 战北衍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叹气:“多亏了你媳妇,不过你就一点都不担心?” “担心。”战北烈唇角一勾,缓缓道:“不过我相信她!” 一句相信,比什么都能说明他此时的心情。 相信她可以处理好一切,相信她可以保护好自己,即便是心里再担忧,也不会妨碍她的计划。 鹰眸缓缓的眯起,战北烈如墨的目光望向西方,其内如有漩涡涌动,杀气氤氲…… 慕容哲,不论老子媳妇是不是自愿的,这笔账我跟你慢慢的算! 冷夏的确是自愿的,早在客栈中,她就发现了那几桌商贩的问题,坐姿挺直,右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部,吃饭动作规整,气息沉稳,即便他们已经刻意的隐藏,还是改变不了一个军人多年的习惯。 萧凤来到这边的消息没有人知道,那么这些人的目标定然是在格根城闯下了名号的自己,她以卫王的情况试探,果然见到他们不自觉的反常反应,足以说明他们的身份。 而整个西卫,想要找她的也不过就是那个一心惦记着“芙蓉”的慕容哲。 弑天和慕二的消失,也是她给战北烈留下的线索,一来,她曾答应过弑天,定会让他们手刃慕容哲,二来,既然有神医在侧,那么她中了迷烟被掳走的可能性,就完全是零了。 再加上有慕二相陪,她并非孤身一人,战北烈也该放下心才是。 而此时,冰雪初融的官道上,一辆马车骨碌碌的快速前行着,其后拉着几个运货的板车,覆盖着一层层的厚实皮毛,看样子像是运货的商贩。 其中的一辆板车中,一层层的皮毛之下,透不进一丝的光,冷夏和慕二被五花大绑,并肩坐在这逼仄的空间内。 她倒是还好,在那群人的眼里她只是个废物,只将手脚给捆了起来,而慕二就不同了,一个被喂了软筋散的高人,依然是个高人,他们对他施以极高的警惕,用绳子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 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被脏兮兮的绳子绑的跟个粽子似的,缩在这腌渍的狭小空间里,心中的怨气“呼呼”的往上窜。 冷夏被捆着的双手抬起,戳了戳慕二的胳膊,咳嗽一声,悄声道:“喂。” 慕二将脖子缓缓的转动,转到她的反方向,不动,不理会。 冷夏眨眨眼,竟然真的生气了,她再戳,解释道:“我是用石子提醒你的。” 慕二丝毫不为所动,固执而执拗的撇着脑袋,坚决不理会这没良心的女人。 冷夏的唇角弯了弯,转变了策略,话音说的风凉:“那软筋散对你这神医肯定是没用的,几条破绳子就更是小菜一碟了……” 言外之意,慕大神医这么生气,还留在这里陪着她干嘛? 一双凤眸暗暗的观察着身边人的神情,奈何冷大杀手看了半天,也只能看见一个黑漆漆的后脑勺,自然也就不知道,被揭穿了的慕大神医悄悄鼓了鼓腮帮子,呆呆的眸子里,一丝气恼迅速浮现。 慕大神医生平第一次,觉得牙根有点痒痒,很有转过头咬人的冲动。 冷夏耸了耸肩,将头倚向后面的木板,缓缓闭上眼睛,养精蓄锐,还是决定让表情匮乏,内心活动却很丰富的慕二,自行痊愈算了。 慕二耳尖微动,不一会儿听到了旁边那女人悠长的呼吸声,竟然睡着了! 他皱了皱眉,一寸一寸的将脖子转了回去,果然看见这可恨的女人静谧的睡颜,薄唇瞬间抿成了一条直线,忍无可忍的轻微颤动着,直过了半响,才认命的将脑袋倚向木板,同样渐渐睡了过去。 等到慕二的呼吸变的绵长,冷夏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隙,瞄了瞄旁边的人,唇角一勾,轻轻的闭上。 唔,真好骗。 冷夏醒来的时候,发现慕二的脑袋倚在她的脑袋上,她的头发搔到了他清冷的脸颊,那愣子睡的迷迷糊糊,几次想伸手抓一抓,都因为被捆绑抬不起来,眉峰拧成了一个疙瘩,嘴巴半张着,极难受的表情。 头顶传来扰人的声响,皮毛被从外面掀开,漆黑的空间内瞬间被刺眼的光芒覆盖。 慕二忽然清醒了过来,微微瘪着嘴,眼眸中还是一片惺忪,那双浅淡的仿似琉璃一般的眸子,像是初生的婴儿,纯稚而懵懂。 “吃饭了!”一个尖瘦尖瘦的男人,佝偻着背,大喝道。 这几日来,两人一直被关在这板车内,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像现在这样,掀开一层层的皮毛,丢给他们两个馒头。 冷夏自然是吃什么都无所谓的,可就苦了慕大神医,他虽然四处游荡在五国之间,可是吃穿用度一直都是极好的,就比如他一直穿着的青色衣袍,衣料金贵轻薄柔软,毫无褶皱,而自从跟着她以后,这人的生活水平直接下降了不止一个档次,这会儿,还只剩下了啃馒头的份。 冷夏心下感动,也知道慕二留下来是因为担心自己,不论当初是什么原因相识,慕二一直以来的帮助,却是她永远也忘不了的。 想到这里,不自觉的悄悄弯了弯唇。 一个馒头被丢到怀里,她捏起来啃了一口,硬邦邦冰碴子一样,她微一转头,正正看到了那男人的神色。 男人尖瘦的脸上挂着暧昧不明的笑意,眼睛紧紧的盯着慕二。 冷夏柳眉一皱,这眼神…… 那男人一眨不眨的锁着慕二,缓缓将馒头放到他手里,临着离开以指尖摸了他苍白的手背一下,眼中闪烁着兴奋而猥琐的光。 冷夏勾了勾红唇,勾起个鄙夷的弧度,weixie神医慕二,亏他干的出来。 别一会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慕二神情严肃的盯着被摸了的手背,男人一步三摇晃的转到了他的身侧,“嘿嘿”笑着再次伸出了狼爪,“小子,落到了我裘三的手里,一定让你爽的嗷嗷叫!” 慕二蹙了蹙眉,微微歪着头,似乎在考虑“嗷嗷叫”和“爽”之间的联系。 这副呆呆的模样,立时让名叫裘三的男人心潮澎湃,狼血沸腾! 冷夏淡定的再啃了一口馒头,没有丝毫的担心。 “功夫好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成了我裘三的囊中物!”男人吞了口唾沫,兴奋不已,狼爪向着慕二的脸颊摸去,突然,一只大手将瘦骨嶙峋的爪子攥住,喝道:“裘三,这是在执行任务!” 裘三咂了咂嘴,一把挥开他的手,吊儿郎当的嗤笑道:“郑老大,这小子根本就不是咱们的任务,主子要的是这个废物罢了,老子玩玩又怎么了?” 郑老大不赞同的板起了脸,训斥道:“这人功夫极高,你别玩出火来!” 裘三啐了一口,瘦骨嶙峋的手一把捏住了慕二的下巴,将他面无表情的脸朝郑老大转去,鄙夷道:“你看看他这傻不愣登的模样,老子就是玩了他估计丫的也不知道,再说又已经喂了软筋散,能有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嘴巴大张着,浑身抽搐,好似羊癫疯一般。 “裘三!”郑老大满脸惊恐,抓着裘三的胳膊,大喝道:“裘三,裘三!怎么回事?” 其他人被这响声惊动,纷纷丢下手里的伙计,一股脑的聚了过来,一眼瞧见裘三口中吐出的白沫,尽皆惊的丢了魂,直到他白眼一翻,“扑通”一声仰倒在地上,还都处于愣怔中。 沉默在众人间蔓延着,瘦子率先反应过来,大步跑过去,颤抖着手臂探了探他的鼻息,突然瞪大了眼,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呆滞的摇了摇头。 怎么会这样? 望着裘三的尸体,众人不可置信的呢喃着,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就…… 瘦子仿似疯了一样,指着慕二,尖叫道:“是你!是你杀了他?” “不是他……”郑老大摇了摇头,拉住疯狂的瘦子,解释道:“我刚才亲眼看见的,他什么也没做。” 话虽这么说,可是他的心里却一直堵着什么一样,沉甸甸的。 审视的目光朝着两人看去,那废物一口一口的咬着馒头,分明就是吓傻了,还有那呆子眼珠不转的望着前方,又的确是被喂了软筋散…… 而且他刚才就在这里,明明这两个人什么都没干!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他心里发毛,郑老大说不清他现在的感觉,竟是突然的毛骨悚然,如果真的是这两个人,那他们该是惹上了多大的麻烦! “这小子整天嘴里胡说八道,是不是得罪了……”其中一人颤巍巍的说着,伸出手指了指天空。 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否则怎么突然就死了? 冷夏暗暗勾了勾唇,古代就是这样,凡是解释不了的事物,最终都会归咎于上天的旨意。 “给裘三收尸,可能是意外。”郑老大深吸一口气,失魂落魄的丢下这句,转身向着远处走去。 走到一半,他突然转过身,将冷夏和慕二仔细的打量了一遍,直过了半响,才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真是草木皆兵了。 待众人小心翼翼的将裘三的尸体收了,皮毛覆盖下来,板车内再次变得漆黑一片。 冷夏歪了歪头,在慕二的周身扫来扫去,奇道:“你把毒藏在哪里的?” 慕二撇头,不理。 冷夏虎躯一震,明明这人还是和之前一样的态度,她却分明的感觉到…… 慕大神医,傲娇了! 那种在自己的领域内高人一等的自豪感,**裸的从这呆子的周身释放散发着。 冷夏好笑的翻了翻眼睛,突然想起个问题,戏谑的问道:“你知道刚才那人是什么意思?” 她这么问也是有根据的,毕竟慕二从头到尾都没表现出一分被weixie的屈辱感,满脸的疑惑不解,分毫没有掩饰。 慕二几不可察的朝她那边转了一分脖子,眼尾悄悄的瞄着她,里面含着几分好奇。 冷夏更是惊奇,眨了眨眼,问:“你不知道,为什么杀他?” 慕大神医抿着唇,不言不语,一动不动,昏暗的空间内,他一双浅淡的眸子微微眨了眨,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似蝴蝶的羽翼,极美。 沉默了良久之后,就在冷夏以为他不会搭理了,慕大神医终于大发慈悲的给了她个反应。 半天,憋出来一个字:“脏。” 冷夏反应了半响,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想来慕二虽然对这些不了解,但是那人的恶意还是能感觉的到的,尤其他脏乎乎的手捏住了慕大神医高贵的脸,致使他的终极洁癖再次发作,所以…… 冷夏十分无语的望了望天,若是那裘三知道自己的死,竟然是因为丫的手很脏,不知道会不会两腿一蹬,活过来再气死一次。 好吧,这人要是二起来,真是千军万马都挡不住啊! 一直过了有好几天,他们终于到了西卫原先僵持着的罗城。 而此时,罗城外的西卫大军,早就因为东方润和战北烈的交易,被东楚给打了个灰头土脸,连着几座城池还没被慕容哲捂热乎,皆被夺了回去,印下了大秦的名字。 郑老大等人乔装成运货的商贩,无惊无险的进了城,等到出城的时候,麻烦来了。 战北烈为了配合冷夏,不引起他们的怀疑,故意命人在城内大张旗鼓的搜索着,无处不张贴了皇榜,冷夏的画像清清楚楚的印在每一面墙上,凡提供线索的赏金一百两,还有城门处的检查,已经达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务必让郑老大等人以为,战北烈急切的寻找烈王妃,到了一只苍蝇也不能随便放出城的地步。 如果战北烈知道,他的一番作为会造成如今的这个后果,估计就是杀了他也不可能这么干! 此时,冷夏被垃圾一样的揪着,一把丢进了一具狭小的单人棺材里。 又硬又冰的棺材壁,撞的她眼冒金星,柳眉狠狠的皱起,妈的,这辈子什么都睡过,就是没睡过棺材。 这句骂娘刚刚结束,眼前一黑,身上猛的压下来一个沉重的东西,这个东西就是…… 慕二! 慕大神医也被丢了进来,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她的身上,压的她浑身透不过气,急促的咳嗽了起来。 啪! 棺盖盖上,开始出现轻微的摇晃,紧跟着哀乐响起,想来外面的人已经开始抬起了棺材,朝着城门出发了。 两人一上一下叠在一起,棺材里已经狭小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空隙,温热的气息在对方的脖颈处喷洒着。 肌肤相贴,鼻息相闻。 冷夏在下,慕二在上。 这么暧昧的姿势,若是换了别人,说不准就会来个一棺定情,然后谱写出一具棺材引发的跌宕起伏的爱情神话,可惜棺材内的人,一个是内心坦荡荡除了战北烈之外别无他想的冷夏,一个是内心傻愣愣除了医术之外亦是别无他想的慕二。 所以此时此刻,冷夏伸出手戳了戳身上压着的慕二,指挥道:“挪开点,看不出你还挺重的。” 身上的男人浑身僵硬,戳了半天硬是纹丝不动,尤其是连呼吸都放缓了,冷夏挑了挑眉,不会是因为睡了个棺材,就发生尸僵了吧? 棺材内只有几个仅有的通气孔,透不进一丝的光,冷夏看不见慕二的神色,只能再戳了他几下,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她连续问了半天,终于慕二僵直的挪动了一下,诈尸一般,惊的她直翻白眼,听到上面那人一字一顿的往外蹦:“动不了。” 冷夏大大的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决定道:“那你到下面,我去上面。” 这次她有了长久作战的心理准备,果然,一直到身上差点结出蜘蛛网来,慕二才极刻板的呆呆道:“哦。” 后面的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两人在这又矮又窄的逼仄空间内,一点一点的挪动着位置…… 冷夏叹气:“往右边侧一些,右边,找准了方向,那是左边!” 冷夏无奈:“你也用点力气,这么死压着,我怎么动!” 冷夏炸毛:“别这么慢吞吞的,快一点!” 在冷夏的不断鞭策下,两人终于将位置换了过来,慕二在下,冷夏在上,身上的重量终于消失,她松了一口气,真是没见过这么二的。 砰! 棺盖被猛拍了一下,瘦子的大喝声传了进来:“老实点!” 听着棺材内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响,看着上下左右不断摇摆的棺材,还有那让人脸红心跳的对话传进了耳朵,即便是郑老大这些大老爷们都忍不住眉毛狂跳,脸皮**,风中凌乱。 撒纸钱的不动了,吹哀乐的没气了,抬棺材的崴脚了…… 居然在棺材里做那事,这…… 太有想法了! 太有新意了! 太有情调了! 几人见瘦子的一声大喝后,里面终于没了声响,不由得为那呆愣愣的男人捏了把汗,不会是被吓得软了吧? “老大!”一人望着近在咫尺的城门,紧张的吞了吞口水,嘱咐道:“小心点。” 哀乐继续揍起,纸钱继续洒起,棺材继续抬起,使劲儿的憋出个悲哀的神色,扭曲着脸朝着城门处缓步移动着。 城门口排了黑压压的一条长龙,两侧墙面上各张贴着一张冷夏的画像,守门的官员手里,也拿着一副同样的,和每一个经过的男女作着比对,不论是马车内,还是货车里,一个个士兵皆看的仔仔细细,果真是连只苍蝇都不能随便的飞出去。 一直排了有小半个时辰,官员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扫过,最后将目光转向了搁置在地面的棺材,狐疑道:“是什么人?” 郑老大苦着脸,双手在身前不住的搓着,一副极怕的模样,老实巴交的说:“官爷,这是小人的叔父,昨夜……去了!” “昨夜?”官员眉头一皱,再将每个人都看了看,嗓音危险的盘问:“昨夜才去,今日就急着下葬?” 他一步一步向着郑老大走去,冷冷道:“开棺!” 郑老大蹙起了眉峰,攥了攥拳,憨笑道:“官爷,不必了吧,开棺可不吉利……” “少废话!”官员高声打断了他的话,一把抽出腰间的剑,剑尖指着棺材,厉喝道:“开棺!” 郑老大陡的变了脸色,其他人亦是将气息调整到最佳状态,准备着破釜沉舟来一场大战,城门口突然的静窒,其他的守城士兵也被吸引了注意,将警惕的目光落在了他们身上。 就在这时,那瘦子浑身哆嗦着,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扯着嗓子大哭:“官爷啊,小人们可不敢撒谎,咱们叔父得的可是肺痨,大夫说,不赶紧的葬了……会传染的啊!” 那官员猛的瞪大眼,迅速跳开了三丈远,“铿”的将剑收回剑鞘,惊道:“不早说!” 其他的守城士兵皆惊恐的退了两步,捂着口鼻连连摆手,“真他妈晦气!快滚快滚!” “是!是!小人这就走……”瘦子给郑老大去了个眼色,从地上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抹了抹脸上的泪,赶忙让他们将棺材抬起来,不住的道:“这就走,谢谢官爷,谢谢!” 一行人撒着纸钱,悲悲戚戚的走出了城外。 一直到出了城门良久,郑老大脸上的老实巴交,和瘦子的畏畏缩缩皆褪了去,迅速的转变为冷笑。 而在他们没看见的地方,守城的官员望着他们的背影,亦是牵起了一个冷笑。 众人用这种办法,沿着罗城向西南方一路有惊无险的过了所有的城镇,而西卫的大军也在这段时间里,被东楚打的狼狈逃窜,城池一丢再丢,一直向着西卫撤离。 尤其是打到了最后一场战役,西卫的十五万大军不只去了十之三四,更是连主帅慕容哲都差点亡在了东方润的手里,当胸穿过一箭,连续施救了三日三夜,才算保住了一条命。 慕容哲此次出兵北燕,不只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险些连小命都交代了不说,一旦在他回京都之前,卫王就一命呜呼的话,那么他的一番作为就全打了水漂,甚至连那心心念念的皇位都会失之交臂。 时间紧迫,慕容哲带着重伤,指挥大军迅速撤离,直撤到了燕卫交界,西宁关。 而此时,郑老大一行人也终于到了西宁关。 冷夏和慕二被捆绑着双手,推推搡搡的进了西卫军营,军营内哀声遍野,痛哭连天,处处都是断手断脚的伤患,撕心裂肺的呼着痛,几十个胡子大把的老军医忙的团团转。 冷夏抿了抿唇,冷眼看着因慕容哲的一番野心,而满目疮痍的西卫军营,更坚定了心里的那个想法。 她靠近了慕二,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侧,悄声道:“那人如果快死了,你帮我把他救活。” 按照她的分析,慕容哲现在正是分秒必争的时候,却停在了西宁关足有三天,她可不会自恋的认为,慕容哲是在等她,如果不是伤势加重快要死了,绝不会如此。 不等慕二回答,身后的郑老大再用力推了她一下,叱喝道:“别废话,快走!” 凤眸中一丝凛冽的杀气一闪而过,冷夏老老实实的向前走着,暗暗朝慕二挑了挑眉,那意思:可以? 慕二蹙起了眉头,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一双呆呆的眸子里却是盛满了疑惑,虽然不懂她心里那些弯弯绕绕,但是慕容哲是冷夏的敌人,这还是明白的,此时冷夏却要救他…… 浅淡的眼珠直勾勾的望着她,很有几分寻求解答的意思。 凤眸挑了挑,冷夏却没再解释。 等了半天等不到答案的慕大神医,忍无可忍的瞅了她一眼,将脑袋一寸一寸的转向一边,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 看着慕二那想知道又坚决不问的别扭表情,冷大杀手笑的极灿烂。 唔,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 战北烈来了1 越向军营内部的大帐走去,气氛越是慌乱而压抑,不少士兵缠着绷带,一脸的如丧考妣,站在门口团团转。 郑老大双目一凝,也顾不上前面的冷夏和慕二,急忙抓住一人问道:“怎么回事?” “郑副将,你回来了?”那人一见他,惊喜了一瞬后,立马恢复了抑郁的表情,叹气道:“三皇子他……” “三皇子怎么了!”郑老大大喝一声,看着周围人脸上嗫喏的神色,不可置信的摇摇头,抖动着双唇,“不会的,不会的……” 他迅速朝着帐篷冲去,被周围的人抓住了胳膊,劝慰道:“郑副将,军医正在给三皇子救治,此时命危一线,不能进去啊!” 郑老大挣扎了半响,慢慢从昏了头的状态里清醒过来,无奈的蹲在了地上。 一眼瞧见唇角挂着冷笑的冷夏,仿似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他冲过去,一寸一寸的逼近冷夏,充满了血丝的眼睛瞪着她,咬牙切齿:“你笑什么,三皇子要是出了一丁点的问题,你也活不了!” “让我给他陪葬……”冷夏耸了耸肩,凤眸淡淡的看着他,轻启红唇:“他够格吗?” “你他妈说什么!”郑老大睚眦欲裂,尤其是看着这女人,明明在他们的地盘上,明明离死不远,还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就在这时,大帐内冲出来一个军医! “三皇子他……”老军医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嘴皮子颤动着:“他……” 郑老大不再和冷夏僵持,迅速冲了过去,和其他人一齐围了上去,听那军医颤巍巍的绝望道:“快不行了!” 众人飞速的冲进了帐篷里,里面充斥着浓郁的中药味道和刺鼻的血腥气,两者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呕,一盆盆的腥臭的血水在床榻周围凌乱的摆放着,**那人脸色青紫,嘴唇更是变成了酱黑色…… 是毒! 老军医擦着汗给他们解释道:“没想到东方润射出的箭上含了剧毒,这毒素在身体中有一个潜伏期,开始根本就看不出来,救治之后三皇子已经稳定了,直到了昨夜,那毒才骤然发作,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你们不能解毒?”郑老大急切问,眼中闪烁着希冀的光。 老军医摇了摇头,大叹道:“老朽尽力了……” 帐内的众人一屁股坐在地上,面色死灰一片,除了郑老大之外,其他人更多的还是为自己的担忧,老皇帝已经快不行了,原本以为跟着三皇子可以一飞冲天,没想到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想想当初的太子殿下吧,一朝倒台之后,跟着太子的那四百名护卫队,即便留下了一条命,还不是被编制为了送嫁的队伍,跟着那个废物发配大秦,而他们这些人都是三皇子最为亲近的人,若是三皇子出了什么意外,不论西卫京都是哪一个皇子上位,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帐内一片愁云惨雾,死气沉沉的气息萦绕在每一个的周身,几乎就要窒息。 郑老大一把揪住老军医的领子,“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 就在这时…… 大帐的门帘被从外面掀开,灌进一阵冰冷的寒风,袭的他们一个激灵,纷纷朝外看去。 一个女子迈着懒洋洋的步子,缓缓走进,清冽的眼眸四下里淡淡的扫视着,唇角挂着悠然的弧度,在这腥臭钻鼻的帐篷内,仿佛踏着一路繁花,步步生莲。 郑老大霍然起身,大步蹿到冷夏身前,下巴上一圈钢须都炸了起来,怒吼道:“你进来干什么!” 冷夏叹气,淡淡道:“这么沉不住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了你主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明明双手被缚,处于一个阶下囚的姿态,可那周身竟是没有一丝狼狈,悠然风姿耀眼夺目,声音中含着的讽刺,似一支利剑直戳郑老大胸口。 他眉峰狠戾,杀气氤氲,既然主子已经不行了,这个女人留着也没用了! 郑老大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剑,挟着虎啸生风之势轰然挥去,剑锋生寒,在半空划过道强劲的弧度,眼看着就要落到冷夏纤细的脖颈上! 她不慌不忙慢条斯理的嗤笑一声,脚尖一点衣袂飘飘,仿似鬼魅般倏地掠出,再出现时已经站定在了长剑的攻势之外,不多一毫,不少一厘,唇角挂着讽刺的弧度。 郑老大眉头一皱,脑中一瞬闪过了无数的画面。 这女人明明功夫超绝,却一路上掩饰的看不出分毫…… 那男人飞着飞着,竟然突然晕了过去…… 裘三在他眼皮子底下,莫名横死…… 这么多的疑问,只有一个解释! 他恍然大悟,以剑尖指着冷夏,惊声喝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 话音尚未落地,他瞳孔皱然缩紧,眼睁睁的看着那女人露出了一个微笑,手上捆绑着的麻绳轰然四碎成一段一段,紧跟着以他完全看不清的速度掠至身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喉咙! 惊骇欲绝之时,耳边传来一声轻如春风的笑语:“你猜,我为什么要故意跟着你回来,可惜……” 他尚在想这“可惜”,究竟可惜的是什么,只听一声脆响钻入了耳际。 咔嚓!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惜他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郑老大的脑袋无力的垂了下来,渐渐向后仰倒,噗通一声,生息断绝。 帐内的人无一不惊愕失色,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这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来头,竟敢在西卫的军营中,杀了三皇子最信任的郑副将! 一瞬过后,冷夏被团团包围,数把剑尖直指她周身各个要害! 帐内的气氛紧窒,凝结成一道道绷紧了的弓弦,一触即发。 她微微一笑,抬起如玉般莹润的素手,抵在身前那颤抖的剑身上,轻轻拨开,嗓音淡淡:“各位,想以下犯上么?” 众人尚还没明白她这话的意思,冷夏已经轻笑一声,视周围那些凌厉的兵器如无物,迈着缓慢的步子走到了慕容哲的身前,傲然道:“本宫乃是当朝安宁公主,皇上的亲生女,三哥的亲妹妹,怎么,郑副将以下犯上的后果犹在眼前,你们还想……” 她转过身,在每一个半信半疑的脸上缓缓扫过,目光冷冽似冰霜,一字一字吐出:“步他后尘?” 众人虽然心有疑惑,却也暂时将手中的兵器放下,相互对视着,琢磨着。 踌躇了有半刻之久,当先一人警惕的问道:“安宁公主已经是大秦烈王妃,前些日子还在格根城,你如何证明?” “唔,这个……”冷夏歪着头,仿似在思索,半响摊了摊手,叹气道:“还真的没法证明。” 刷! 刚放下的剑再次举了起来! 冷夏摇摇头,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本宫早就说过,这么沉不住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害了你们的主子,本宫的三哥。” 她将双臂负于背后,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将齐齐站立的汗毛压了下去,说的煞有其事:“本宫和三哥兄妹情深,特被邀请来此一叙,这些等三哥醒来自有分晓。” 众人双目一亮,闪过一丝希冀的光,不可置信的问道:“公主,你的意思是……” 这等时候,自然是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当务之急就是保住三皇子的命,只有这样,他们才会跟着鸡犬升天,而不是任人宰割。不自觉的,连称呼也改了,管她是不是公主,只要能救好了三皇子,丫说她是王母娘娘,他们都信! 眼中掠过丝鄙夷,却并非是对这些人,而是对那床榻上半死不活的慕容哲。 同样是皇族,别人关心他的生死,却只是因为威胁到了自己的性命,冷夏摇摇头,这个世界上,又有没有多少人能像战北烈那般,对待手下如兄弟手足,真心相对。 唔,又在想那个人了! 看着他们希冀的目光,冷夏应道:“不错,本宫有办法救三哥。” 她在帐内一扫,那原本应该跟着走进来的人,竟然不在。 叹了口气向外走去,果然,慕大神医还呆呆的站在帐外,和她离开时的动作一模一样,分毫不变。 慕二一寸寸将眼珠向上移动,定在她的脸上,发呆。 冷夏望天,牵着这只呆子进去,朝床榻上半死不活的慕容哲努了努嘴。 这次慕二的反应很快,周身运起内力,捆绑住的绳子霎时断裂,在慕容哲的脸上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意思:可以救。 然后,继续发呆。 冷夏眨眨眼,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假装昏迷的那次,慕二的药箱并没有带出来,这会儿应该还在狂风等人的手里。 慕大神医这是在等她送工具呢! 她对一旁的老军医吩咐:“把药箱给他。” 老军医一愣间,将慕二上下打量了几遍,皱着满脸**样的纹路,踟蹰道:“公主,这么年轻的大夫……” 他话说到一半,在冷夏冰冷的目光中,赶紧咽了下去,不由自主的就将药箱递了出去,吞了吞口水,这安宁公主他是没见过的,可那废物的名声五国皆知,他也听说过前些日子的格根之事,原本心里是不信,可如今看看,这等凛冽的气度比起三皇子来,分明更胜一筹! 可公主归公主,那呆子一样的大夫…… 就在众人担忧和怀疑的目光下,慕二嫌弃的瞥了眼老旧的药箱,犹豫片刻僵硬接过,从里面取出一根根让他忍无可忍的生了锈的针。 苍白的手指捻着针尾,一根根扎入了慕容哲的周身大穴。 就在最后一根针即将扎下的一瞬,一声骇到胆子都破了惊叫传了过来:“你干什么!那是死穴!” 这句话落下,不只老军医满脸惊恐,迈着仓惶的步子踉跄阻拦,其他人更是大惊失色,齐齐向着慕二攻去! 哗啦…… 无数兵器落地的声音响起,冷夏悠然缴了他们手中的兵器,随手一抛丢到了一边,就这一阻拦的功夫,慕二的针已经扎了进去。 众人颤抖的望着挥手间将他们制服的冷夏,再望望那根已经在慕容哲死穴上扎下的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失魂落魄的呢喃着:“完了,完了……” 然而更令他们惊讶的却是,慕容哲的面色在这一针下去之后,一点一点的褪去了青紫,浑身**着“哇”的喷出了一口腥臭的黑血,渐渐恢复了红润,呼吸也平稳了下来,不再有出气没进气。 老军医双目一凝,惊喜的瞪着慕二,那火热的目光,简直就像一个见到了美女的变态色魔,就差扑上去将他扒光了。 老军医在径自颤抖了半天之后,一步步向慕**近,神色疯狂,猛的大叫一声:“你是神医慕二!是不是?是不是?” 慕二皱了皱眉,他一向低调的很,还从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两步退到冷夏身后,以行动表明:你搞定。 冷夏望天,一把将慕二拽了出来,不客气的朝着军医一推,点头道:“不错,这正是神医慕二。” 被无良杀手卖了的慕大神医,在军医**裸的崇拜目光中,被拉着问东问西,作揖请教,就差要拜师了,搞的慕二一张脸皱成了苦瓜,脚尖一点,迅速朝着帐外逃逸。 奈何老军医见了偶像,那不怎么利索的腿脚霎时仿似打了鸡血,反应极快的冲到了帐门口,一把揪住某遁走人士的衣角,满脸兴奋的通红通红,苍老的嗓门竟似洪钟一般,大喊道:“老伙计们,神医慕二在这啊,别让他跑啦!” 顿时,西卫的军营中出现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场面…… 平日里胡子大把头发花白,走一步颤三下的老军医们,瞬间年轻了五十岁,从军营的各个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的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集中而来,眨眼的功夫将慕二围了个水泄不通。 慕大神医看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心里对于冷夏的怨念从来没有如此深重…… 而在慕二被团团包围的时候,大帐中的慕容哲,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冷夏上前两步,见慕容哲迷茫的眸子在看到她的一瞬猛然瞪大,虚弱却杀意氤氲的惊道:“你……” “三哥,你终于醒了!”她说完这句话,一手不经意的狠狠摁在他穿胸的伤口上,在慕容哲满脸大汗的忿恨目光中,悲戚的道:“三哥,你放心,伤势已经稳住了,休息一段时间就会好的。” 慕容哲狠狠的瞪着她,想说话,却一句都说不出口。 冷夏将耳朵靠近他,继续做戏:“你说什么?是,你放心,有我在这里,皇妹知道怎么做的!” 这话落下,慕容哲好像羊癫疯一样的颤抖着,白眼一翻,晕了。 不知是疼的,急的,还是气的…… 帐内的众人方才惊喜万分的神色,在看到他再次昏迷之后,转变为了紧张担忧,不过总算这安宁公主的身份是确定了。 其中一人问道:“公主,三皇子……” “无妨。”她挑了挑眉,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容哲,关切道:“三哥刚从鬼门关里转了一圈,身体极是虚弱,这几日需要好好休养,你们给他包扎一下伤口,三哥太久没见本宫,一激动伤口又裂开了。” 冷夏睁着眼说瞎话,说的泰然自若面不改色。 冷夏刚才救了慕容哲,没有人会再怀疑她的身份,众人望着吸引了军营中所有军医的慕二,叹了口气,想必这包扎,老军医们也没功夫干了。 冷夏一直淡淡的看着,唇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等到慕容哲被重新包扎好了,才道:“你们刚才也听见了,这里的事就暂时由本宫做主了!” 众人高声应道:“是!” 到了傍晚,慕容哲的另一个副将给冷夏和慕二安排好了帐篷。 帐篷外,冷夏对副将吩咐道:“父皇病危,想来三哥也不愿这等时候不在京都尽孝的,明日一早咱们就启程。” 副将大喜,三皇子自然是急着回京都的,那夺嫡之争没有他怎么行,只是如今昏迷不醒,他们也不敢自作主张,此时由公主提了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出了岔子也怪罪不到他们的头上,只是…… 副将犹豫片刻,问道:“公主,三皇子的身体……” “无妨,给三哥准备好马车,行路慢一些。”她见副将好像还有问题,挑了挑眉。 嗫喏了半响,那人硬着头皮说:“末将是想问公主……为何来的时候,是被……被……” 他们虽然已经对冷夏深信不疑,却始终有一个问题没解开。 “被捆绑着双手?”冷夏接上他的话,冷冷的笑了:“这就要问问那死去的郑副将了,三哥命他来请本宫一叙,这请的方式却是粗暴异常,更在行路上百般耽搁,本宫不过催促了一句,就被缚了起来。” “公主,你的意思是……”副将一惊,自动自觉的将这不清不楚的话,给联想了个通透明白,“郑副将是奸细!” 唔,这联想能力比她预计的还要出色啊! 慕容哲那样的人,猜忌易疑,不会轻易相信别人,冷夏料定绑她回来之事,必然只有行动的人才知道,那关于芙蓉之事,更是连那郑老大都全然不知,此时一探,果然如此。 “是不是奸细还不好说,”她顺着副将的联想,接着道:“不过正当这东楚和西卫对战的时候,却在路上百般耽搁,难不成早就预计到了咱们会输么?又在三哥出了事之后才急着回来,更是知道本宫带了神医要救三哥之时,对本宫出手。” 副将恨恨点头,笃定道:“必然是东楚的奸细了!想必他赶着回来,也是为了看看三皇子到底死了没有,若是没有正好出手,没想到三皇子那么信任他,他竟……” 战北烈来了2 冷夏摊了摊手,再次为这人丰富的想象力赞了一把。 副将自己分析了半天,接着说:“公主放心,宁杀一千勿纵一人的道理,末将还是明白的,不论他到底是不是奸细,和他共同执行任务的人,是绝对不能留了!” 孺子可教! 这样瘦子那群人,也算是解决了。 冷夏点点头,转了话风,问道:“神医呢?” 说起这个,副将的一张脸顿时涨紫涨紫的,憋着笑抖着肩,“慕公子还被军医们围着呢,都想拜他为师。” “下去准备吧。”冷夏点了点头,还要找机会,让慕二在慕容哲的汤药里加点料。 京都风云诡谲是不能少了慕容哲的,否则局势不够乱,她又如何去捡便宜,不过这路上,慕容哲也是不能醒的。 待副将领命离开,朱红的唇缓缓弯起个笑意,冷夏转身撩开帘子,走了进去。 这间帐篷极大,以厚厚的布帘分出了内外两间,其内一切应有尽有,做足了公主的派头。 一直走到帐内的桌案前,她揉了揉太阳穴,忽然,凤眸一凝,柳眉似剑般挑直! 冷夏霍然暴起,仿似一只凶猛的豹子,在帐内跃出一道漂亮而利落的弧线,同一时间迅速将靴间的匕首拔出,闪烁着冰冷的嗜血锋芒,直向布帘之后袭去! 这一番动作快若闪电,只是眨眼间,冷夏的攻击已经逼近! 那布帘之后忽然飞快翻出一个黑影,在半空一个翻转猛然跃直她身后,冷夏唇角泛起冷笑,匕首在手中一个倒花,倏地后刺! 然而只刺到一半,她迅速顿住动作,整个人僵住! 片刻后,冷夏缓缓向后倚去,一直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轻轻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人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住她,好闻的铁血松香游弋在鼻翼,温暖的气息将她整个儿的包围萦绕,感受着那如铁胸膛中有力的跳动,感受着脖颈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感受着那人淡淡的叹息,满身的疲惫忽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冷夏想,这是家的感觉。 不论身在何地,有他的地方,就是家。 被他拥着站了良久良久,仿佛一个世纪般的漫长时间,脑袋在身后人的脑袋上蹭了蹭,她笑着问:“你怎么来了?” 短暂的沉默后,后方的气息越来越危险,一声咬牙切齿的逼问响在耳侧:“我怎么来了?” 冷夏眨眨眼,很有几分心虚,她也知道自己的一番作为,定然会让这人担心的。果然就听他接着道,一字一顿,怒气冲天:“自作主张,以身犯险!” 冷大杀手的心虚已经蹿到了脑门,同样蹿到脑门的,是战北烈的怒气,他一口咬上了白嫩的脖子,狠狠的,狠狠的。 冷夏吸了口冷气,真心觉得,虽然有点疼…… 但是,还是忍了吧! 总要让这人发泄发泄的。 这一口咬了极长久的时间,直到留下两个深深的大牙印,战北烈恨恨的松了口,对自己的唾弃简直顶了天,咬母狮子一口,他比她还要心疼! 唔,这纸老虎。 冷夏淡淡叹息,心中含着满满的甜蜜,从他坚实的钳制中转过身,搂着他的脖子,在战北烈漆黑漆黑的脸色中,微笑着送上了红唇,轻轻印下一吻。 唇方分开,就被他一口咬住,再次吸了回去,重重的辗转含咬,后脑被一只铁掌压住,腰间被一只铁臂箍紧,那力道之强似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两人之间没有丝毫的缝隙,炙热的气息相互传递着。 战北烈撬开她的贝齿,将舌尖挤了进去,舔吻过她口腔中的每一个角落,霸道的,惩罚的,不遗余力的,势必要让这没良心的女人知错投降! 冷夏知道这人心里的忿恨,从这一个吻中她能够感受到强烈的担忧、紧张、无奈,她尽情的释放自己,打开自己,柔成了一团春水,表达着她的歉意。 两唇相互缠绵,齿间相互碰撞,舌尖相互交缠! 这是一次爱的交锋,没有输赢,没有较量,有的只是疯狂的思念,只是爱的交融…… 战北烈一把将冷夏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内间的床榻走去,鹰目攫着那双水光晕染的凤眸,一眨不眨,大秦战神在媳妇的糖衣炮弹中,依旧没忘了他的初衷,将母狮子丢到**,狠狠的教训! 冷夏果然被抛到了**,却没表现出战北烈预料中的知错,而是缓缓的仰躺到床榻,玉臂一伸,将发髻上的白玉簪取下,黑而顺的长发如泉水流泻而下,氤氲铺展了满榻,似一条条藤蔓,瞬间将他的心房纠缠。 紧跟着,冷夏挂着勾魂夺魄的笑意,十分合作的解开衣襟的扣子,纤细的素手在娇小的扣子上拨动着,一颗,一颗…… 到了这个时刻,哪里还需要冷大杀手亲自动手,大秦战神双目中氤氲着火热的漩涡,狼的血液在周身游走沸腾,猛的扑了上去…… 片刻后,工程完毕,战北烈双目通红,血脉贲张,欣赏着面前的美景…… 开始准备用膳的时候,美景吐了! 美景柳眉一皱,俏脸一白,猛的吐在了他脱下的衣袍上,吐的昏天黑地没完没了,“哗啦”一下,将战北烈的满腔热情,尽数浇灭。 美景吐起来的时候,其实是很不美的,但是再怎么不美,那也是战北烈的媳妇,他满脸的紧张,望着方方缓过了气的冷夏,担心道:“怎么回事?” 冷夏的一张俏脸,惨白惨白的,眉头紧紧的锁着,喘着气摇了摇头,缓缓的说:“不知道,应该没什么事。” 见她面色虽然难看,但没有别的反应,战北烈才算松了口气,轻轻的拍着她的白玉美背,说道:“吃了十几天的冷馒头,把胃都吃坏了。” “唔,”她应了声,缓了片刻,终于压下了胃里翻腾的感觉,舒服了很多,奇道:“你怎么知道?” 战北烈冷哼一声,恶狠狠的瞅着她,直瞅的冷夏后背一阵阵发冷,才脑袋一撇,酸不溜丢的嘟囔着:“我还知道,你和那二愣子,在同一个棺材里,关了好些天!”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分毫的怀疑,有的只是媳妇和愣子孤男寡女,共处一棺的醋意。 大秦战神的鹰眸眯成了一条线,那愣子,误了老子的性福还没跟他算账,这会儿还敢跟老子的媳妇,躺同一具棺材! 母狮子的棺材,只有老子能睡! 战北烈也不管这想法有多么的诡异,多么的不吉利,心里的小怨气呼呼的冒,只片刻浓浓的酸气就“咕嘟咕嘟”的弥漫了整间帐篷。 冷夏勾了勾唇,赶紧顺毛:“等到百年以后,咱俩睡一起。” 这么一句明显是骗小孩子的话,战北烈却顿时满足了,心里咕噜着幸福的小泡泡,眯起了眼睛。 冷夏望天,又一个很好骗的。 一眼瞧见他衣服上满满的呕吐物,她笑的无奈:“这怎么办?” 衣服没的穿了,亲热也没的做了。 “没事,一会儿我换个小兵的衣服,这个我来收拾。”话是这么说,想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心里总有几分郁闷,箭已经在弦上了,绷的紧紧的,就要发射,哪曾想会出了这等子问题。 尤其是,今天他媳妇,还那么火辣热情! 大秦战神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很想让老天爷睁一睁他那双小眯缝眼,告诉他: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郁闷归郁闷,当然还是媳妇的身体比较重要,他拍了拍冷夏的背,在她鼻尖印上一吻,轻声道:“不舒服就睡一会儿,明日还要启程,我今夜就回去了,你小心些,去了凉都有事尽管吩咐钟银去做,不可再随意涉险!” 凉都是西卫的都城,钟银正是负责西卫的暗卫首领。 战北烈没有问冷夏究竟要去做什么,其实他心里也大概明白个七八分,不过不管她的意图是什么,对于他来说,总也是无条件支持的。 冷夏点了点头,静静的握着他的手,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浓浓热度,片刻后,陷入了沉睡。 战北烈又在她额头上轻轻印下了一个深深的吻,将脏了的帐篷收拾好,悄悄移动到帐篷边儿,将帘子掀开一角,确认了没有人经过后,回头再看了他媳妇一眼,满脸认命的光溜溜窜了出去。 如果此时冷夏能看见,就会发现,战北烈方才那一眼,再次回复到了那大型流浪犬的可怜小眼神儿,还是个没吃饱饿着肚子的流浪犬…… 真是要多萌就有多萌! 战北烈出了帐篷,冷风吹的他一哆嗦。 正巧一个小兵从旁边的帐篷里走出,他迅速飞掠至小兵身前,在他惊恐的表情中,一脑袋给敲晕了,拖到后面手脚麻利的扒光了衣服,换了上去。 小兵身材比他瘦小的多,衣裤穿着都不太合身,不过此时非常时期,有衣服穿就该满足了,也没那么多要求。 大秦战神并不知道,到了第二天,因为他的一番动作,整个西卫军营内都在盛传,有色魔夜袭清秀小兵,并禽兽不如的将小兵扒了个精光的诡异传闻。 尤其是扒了个精光还什么都没干,指不定那色魔就是个不举的,只能过过眼瘾。 后来这传闻一直风靡到,整个西卫军营的大老爷们儿们,连去个茅房,都要手持兵刃满脸戒备,大部队集体行动,组着团去。 然而此时的战北烈,依旧穿着不合体的军装,大摇大摆的走在军营内。 他要去干一些,一直想干,却一直没有机会的事! 军营一角,树丛中。 慕二喘着大气,乱没形象的躲在丛丛枯黄的树荫里。 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也顾不得这犄角旮旯里到底是有多脏了,一张从来都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含着几分惊惶的神色,小心翼翼的瞄着外面。 过了直有一炷香的时间,他耳尖微微抖动,悄悄的撅起了屁股,探出头瞧了瞧,终于呼出一口气。 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就在这时,一声兴奋的惊叫从远处传来。 “神医果然在这里,快来快来!” 慕二浅淡的眸子瞪的老大,正要施展无上的轻功遁走,突然四周蹿出了无数的影子,老的掉了牙的军医从四面八方包围堵截,有的拽着他的胳膊,有的扒着他的腿,有的张开双臂齐齐围城了一个圈,将他圈在了正中。 总之就是,分工合作,精诚对敌! 慕二小小的鼓了鼓腮帮子,望着四下里满满围住的几十名老军医,很有几分无语问苍天的凄凉。 紧跟着,七嘴八舌的发问时间,开始。 “神医神医,连见草和狮子果要怎么配在一起?” “神医神医,杜氏针灸法第七式,究竟是个什么手法?” “神医神医,老朽祖籍西卫陈州,家中四代行医,可否拜神医为师?” “神医神医……” 聒噪的声音一条条的钻进了慕二高贵的耳朵,被无限放大,直折磨的慕大神医头昏脑胀震耳欲聋。 其实慕二这个人,虽然经常因为洁癖将“医德”这东西喂了狗,但是良心总还是有的,这么些连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家伙,让他施展功夫将他们推开,他还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下不去手的慕大神医,只能老老实实的被包围在正中,享受着这至高无上的聒噪盛宴。 一刻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他将感官全部封闭,呆呆的站在原地,仿若一个木雕,看着老军医们一张一合的嘴,不声不响,不闻不动。 就是因为这样,慕大神医也没有听见,周围的某个地方,一声极为爽快过瘾的口哨,欢脱的直冲天际。 终于,他觑准了一个机会,猛的从包围中飞掠而出,在半空留下一道淡淡的充满了怨气的残影,消失不见。 然而他才刚找了个地方躲起来…… 不过一小会儿,军医的大叫声再次钻入了耳朵:“果然在这里啊!别再让神医跑了!” 悲催的情景再次上演! 这你追我赶的戏码,就这样反反复复的发生在军营里的每一个犄角旮旯里,足足持续了有一整夜! 军医们人老体乏,再也经受不住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了,这一夜他们简直把整个军营都跑了个遍。 一群军医向着四面八方散去,其中一人好奇的拍拍另一个的肩,问道:“周老,你怎么每次都能知道神医躲闪的地方?” “嘿!什么躲闪?”名叫周老的军医捋了捋白花花的胡子,得意非常:“老朽告诉你们吧,神医这是在考验咱们!” 众人不解:“考验?” 周老满脸笃定,严肃点头:“不错,神医希望能有一个衣钵传人,但是咱们这么多人,他得挑啊!” 众人茅塞顿开:“谁最有恒心,就是谁!” 周老大摇其头,叹道:“神医果然就是神医,连收徒的方式都这么神秘莫测!” 众人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哦!是个小兵告诉老朽的!”周老回忆起那小兵,人高马大的挺拔身材,偏偏穿了个不合体的军服,滑稽的很。 众人恍然大悟:“也是他每次给你通风报信的?” “可不是!”周老连连点头,赞道:“那小子,是个好苗子,只要心地好,总有出头之日!” 他再次回忆了一番那小兵的样貌,俊,真是俊,就是奇怪,这么俊的小兵,竟然一次也没见过。 周老神秘兮兮的招了招手,四处看了看,小声道:“哎,老朽年纪是你们中最大的,就算拜了师到时候两眼一闭,两腿一蹬,也不能将神医的衣钵传下去,你们加把劲儿吧!老朽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那小兵和神医私下里关系不错,神医命他搜寻一些仕女图,知道这说明了什么不?” 众人双目泛光,这还用说么,神医喜欢美女啊! 每个人的心里都开始呼呼冒着小算计,不怕你不收徒,就怕你没弱点! 神医啊神医,徒儿知道怎么做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捋着胡子咳嗽了声,掩饰住内心的激动,谨慎向着各自的营帐散去了。 军营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夜色浓郁,只有狂风呼啸,幡旗飘摇…… 一个身着短衣短裤的高大小兵,吹着口哨大步走出了西卫军营,脸上挂着无辜的笑意,一双鹰眸内,却是舒爽又痛快。 唔,这下还不整残了丫的! 凉都 第二日,副将点齐了五万人马跟随,留下五万在西宁关镇守,将慕容哲移到舒适的马车上,大部队启程回凉都。 这一路上行刺不断,来自各个皇子一方的阵营,慕容哲被慕二下了料的汤药招呼着,一直未见清醒,所有的安排都是由冷夏做主,一次次精密的部署,防守反击,不只让偷袭遍布的行路有惊无险,更是让众人对冷夏佩服的五体投地。 大半个月后,当大部队到了凉都城外三十里地的时候,慕容哲的一干手下对于冷夏已经言听计从,盲目信任,就差把她当女神供起来了。 值得一提的是,从出发那日开始,随行的军医竟然再也没有对慕二围追堵截,仿佛说好了一般,只每日早晚各请安一次,态度恭敬,含着种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暧昧眼神,似有什么不知道的阴谋正悄悄接近,直看的慕二毛骨悚然一头雾水。 慕大神医不明白,冷夏却是从中嗅出了几分战北烈的味道…… 不过无良杀手自然是不会告诉慕二的,抱着个看好戏的态度,每每在慕二呆呆的眼神中,咳嗽一声悠然离去。 初春的天气乍暖还寒,尚有几分春寒料峭,尤其是在西卫这边陲不毛之地,风沙极大,遍地黄沙翻卷着,冷夏脱了大氅,换上了狐狸毛披风,远望着那座古老的城池,脑海中仿佛有什么将要破土而出。 身侧副将问道:“公主,出发吧?” 新发的枝叶将清晨的日光分离的斑斑驳驳,遮住了她眼中的笑意明灭,直过了半响,冷夏点点头,下令:“出发!” 西卫的天气温差极大,到了中午那尚且泛着寒意的空气,已经被烈日蒸腾的滋滋作响,一大群身着蟒袍凤裙的皇子公主们,携带着朝中大大小小的朝臣,顶着**辣的太阳,满脸揶揄的候在凉都城门口。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的兄友弟恭,实在是慕容哲在卫王病重之时,把持着整个朝政,又在燕楚之战时大张旗鼓的出兵搀和,口口声声要打下北燕的西南方。 豪言壮语犹在耳侧,而这时却灰溜溜的被踢回了老家,连小命都差点丢了,这等打击嘲笑的机会,他们自然不会放过。 为首的一名男子仪表堂堂,俊朗不凡,手中轻摇着一把山水折扇,狭长的凤眸中一丝精光闪过,道:“来了!” 后方众人霎时神色振奋,远眺前方,果不其然一群黑点正向着这边缓慢的移动着,人群中一声恶意的阴柔嗓音响起:“四哥,三哥回来了,皇弟真是为你捏了把汗。” 四皇子并未回头,唇角带起丝不屑,淡淡道:“六弟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三哥若是知道他的正妃已经易了主,不知会作何感想。” 六皇子原本的戏谑表情,瞬间变的阴鸷起来,恨恨的攥了攥拳。 说话间,大部队已经临近,最前方一辆豪华的马车缓缓停下。 片刻后,伸出一只白玉般的莹莹素手,纤细的手指将布帘掀开一角。 众人双目一凝,是个女人! 这疑惑才刚升到脑中,那只雪白的玉手已经将布帘拨开,马车内的情形瞬间展露在了众人眼帘,一身纯白狐狸毛披风的女子,眉目如画,凤眸清冽,从马车中缓缓走出。 “是你?”一声尖叫从人群中响起,说话的女子拨开众人,冲出来几步,不可置信的指着冷夏:“是你这个废物!” 冷夏却恍若未闻,眼眸在斑驳的城门上淡淡扫过,一寸一寸。 自下了马车,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脑海中萌芽,视线每掠过一寸,眼前就浮现了一副画面,这一幅幅的画面仿似走马灯一般,快速的侵袭入她的脑海…… 稚龄的女童,被秀美的女子环抱着,在简陋的冷宫中瑟瑟发抖,女子汹涌的泪模糊了苍白的脸颊,她将女童翻转了身,呆滞的望着小小的身板儿,一遍一遍的呢喃着:“洛昭,洛昭……” 女童渐渐长为少女,环抱着身子蜷缩在冷宫的一角,身上的拳脚如雨点落下,那些可憎的面目有男有女,皆和她长了个三分相似,口中恶毒的谩骂着:“野种!宫女生的野种……” 少女披着火红的嫁衣,呆滞的坐在喜轿里,沿途晃晃悠悠,她的眼中却没有分毫的欣喜,突然,少女捂着胸口全身**,巨大的痛楚在周身蔓延着,轿帘被从外面掀开,朝夕相伴的丫鬟收走桌案上的糕点,甜美一笑:“废物,永别了。” 喜轿中,明明已经没有了生息的女子,突然手指微微一颤,盖头下的眼睛猛然睁开,褪去了所有的胆小怯懦,光华夺魄,冷冽摄人! 一幅幅的画面停在了这里,停在了她到来的那一刻,慕容冷夏的一生终于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冷夏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角勾起个不明意味的笑意,再次睁开,却如当初那时锋锐逼人! 她在心里说,你想让我报仇是吗? “废物!你敢不回本宫的话?”那个聒噪的声音再次响在耳侧。 冷夏此时才有功夫朝城门前的众人望去,这一干皇子皇女们,无一不是根正苗红,男的俊美女的靓丽,亦是无一不眼含憎恶。 她的目光扫过微蹙着眉的四皇子慕容萧,表情各异的其他皇子公主,最后停留在了满脸嫉恨扭曲的七公主慕容冷湘身上,牵起个嘲弄的笑意,淡淡道:“七姐,你该唤我九妹的。” 七公主慕容冷湘眼眸一凝,狐疑的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似是没想到这废物竟然敢这般回话! 不待她再次出声,冷夏已经缓缓的笑了,接着道:“或者,烈王妃也可以。” 慕容冷湘似是现在才想起她的另一个身份,不只是西卫的那个废物公主,还有五国中最强的大秦,大秦战神烈王妃的身份,不由得怔了一下,站在原地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多日不见,九妹倒是变化颇大。”一声清淡的嗓音接上,正是那四皇子慕容萧,他风流倜傥的摇着扇子,反复打量着冷夏,语气温和却暗藏锋芒:“就是不知为何烈王妃不在大秦,反倒回来了咱们西卫?” 这句话落下,顿时提醒了其他人,尤其是慕容冷湘,瞬间回复了底气,嗤笑一声:“别是被烈王给休了吧?” “废物就是废物,连自己的夫君都降不住!” “这废物什么都不会,本宫早就料到了她的下场!” “当初就不该让这废物去和亲,没的败坏了咱们西卫的名声。” 无数的哄笑声响起,那些满含了恶意的嘲笑,一波接一波的冲入冷夏的耳朵。 她无波无澜,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意,扫了眼自说完那句挑拨离间的话后就一直不语的四皇子,微微眯起了凤眸。 一直等到这独角戏般的哄笑声越来越弱,终于停歇,才挑了挑柳眉道:“听闻父皇重病,北烈命我代表他,回来探望。” 这一句话,无疑是解释了她为何出现在此地,更是直接称呼大秦战神为“北烈”,将所有人的嘲弄都堵在了原地。 大秦战神何等人物,他们坚信,这个女人不敢胡诌。 既然不是胡诌,那么就是真的了! 冷夏咂了咂嘴,唔,狐假虎威的感觉,还不错! 片刻的沉默后,慕容冷湘嗤笑一声:“本宫不信!你不过片面之言,就想糊弄过咱们,真当别人都是傻子不成,谁知道你是不是成了弃妇,无处可去,才回来了西卫!” “七姐!”冷夏厉喝一声,冰寒的目光射向她,直看的她一哆嗦,冷冷道:“我是代表了西卫同大秦和亲,怎么七姐竟是希望我和亲失败,让西卫和大秦的盟约就此解除吗?” 她一步一步走向慕容冷湘,沉重的杀气压在她的身上,直逼的她连连退后,声音中戾气腾腾:“七姐究竟是何居心!” 冷夏直接将两个女人之间的仇怨上升到了两国之间的结盟,慕容冷湘浑身颤抖,有一肚子尖酸的话想说,有一肚子的刻薄的话想骂,可是此时此刻,竟一个字都说不出! 在这狰狞的杀气压迫下,她一退再退,瑟瑟发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 怎么从前那个任人拿捏的废物,竟变成了这般骇人! 这…… 这还是那个废物吗? 每一个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了这句疑问。 “九妹莫要动气,不过是太久未见,七妹一时激动胡言乱语罢了。”慕容萧温一笑,审视的目光一瞬不瞬的锁着她,原先那格根之事他还不信,如今再看,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个九皇妹竟是和从前判若两人! 冷夏嗤笑一声,不再理会满脸惊恐的慕容冷湘,她回西卫的目的,可不是和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争斗。 慕容冷湘,还不够格! 她看向慕容萧,这人明显在众人中处于一个领导的位置,想来慕容哲不在的这段时间,凉都发生了不少的事,朝堂的格局应该有了变化。 冷夏弹了弹衣角,直接问道:“父皇近来如何?” 慕容萧却没回她,转了个话锋,反问:“九妹,怎么没见三哥?” “三哥伤势未愈,尚处于昏迷中。”冷夏简单的解释了一句,仰起尖尖的下巴,再次转回了开始的话题:“本宫想去看看父皇。” 她将称呼变成了本宫,也是在提醒他们,她如今的身份! 反正那人也不会介意当她的靠山,既然有用,拿来用用也无妨。 慕容萧犹豫了片刻,折扇轻摇,倜傥不凡,笑着回:“九妹路途劳累,不若先休息几日,到时再看不迟。” 这话落下,他身后的众人皆含了几分忿恨的表情。 冷夏观察着他们的神色,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想来慕容萧如今已经把持了大权,更是将卫王的寝宫给封锁了,不只是她,就连其他人也都没有机会接近卫王。 这也是情理之中,那老东西不知何时就两脚一蹬见了阎王,只要慕容萧占下先机,到时不论卫王传位给谁,他都有时间应对。 纤细的柳眉一挑,冷夏冷笑。 这格局恐怕也只是在慕容哲将回的时候,暂时的形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此时他们能一同来看慕容哲的笑话,却不代表剩下的皇子没有其他的心思。 那张龙椅,谁不想坐? 凤眸缓缓眯起,冷夏慢条斯理的说:“四哥有所不知,临行前北烈特意寻来了神医慕二,相信有神医为父皇医治,定能手到病除。” 他脸色一变,正要说话,冷夏已经微微一笑,抢了先:“父皇的身体乃是重中之重,相信四哥也希望父皇早日康复,断断不会阻拦。” 慕容萧定定的看着她,眼神如刀。 冷夏也在看着他,却悠然自得的很,挑着柳眉等他的答复,她就不相信,这等冠冕堂皇的帽子压下来,他有胆拒绝。 果然,慕容萧阴沉着脸色,咬牙切齿的笑回:“自然!” 冷夏回头,对等在原地的慕容哲副将道:“京都重地,命大军在城外驻扎,送三哥进府养伤。” “是!”副将高声应了,没有丝毫的怀疑犹豫,大步走到后方吩咐众军扎营。 这一动作,顿时让慕容萧等人脸色一变,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警惕,更是自动自发的将她归到了慕容哲的阵营。 冷夏却是毫不介意,随他们怎么想怎么猜,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她回来的目的,就是要将这西卫已经浑浊不堪的水…… 搅的天翻地覆! 凉都,西卫皇宫。 西卫的皇宫和大秦北燕的又不相同,奢华张扬之极,处处金砖铺就,仿似将西卫的全部财富,都整个儿的聚集在了这皇宫内,和荒凉残破的凉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冷夏自进了这座皇宫,唇角就一直挂着嘲讽的弧度。 曾经她在这里生活过十五个年头,却从未出过冷宫,如今才算是将这座皇宫看了个清清楚楚。 一直听闻卫王好大喜功,将西卫治理的一片怨声载道,如今一看,果然如此,这般劳民伤财的皇宫若是建在以富庶著称的东楚,或者强大的大秦,倒还说的过去,可在这贫瘠积弱的西卫,不免成了一个笑话。 慕容萧在前方引路,直走了半个多时辰,才算是走到了卫王的寝宫外,他顿住步子,羽扇轻摇,虽是商量的语气,却含了几分不容置疑的决断:“父皇需要休息,不若就由九妹和我两人进去即可。” 其他的皇子公主尽皆不忿,沉默了半响,其中的一个男子道:“四哥,为父皇尽孝可不只是你们两人的事!” 这人长的亦是俊美不凡,只是举止间含了几分阴柔,正是六皇子慕容齐。 冷夏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六哥说的倒是有理,只要保持安静即可,想来父皇也希望咱们都能进去看看的。” 慕容齐朝她递去感激的一眼,冷笑道:“四哥不会独断专行吧?” “既然都是为了父皇,自然不会。”慕容萧的脸上挂着俊朗的笑容,眼中却是阴郁一片,率先迈进了寝宫中。 冷夏拽住呆滞愣神的慕二,牵着这只呆子走了进去。 寝宫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几个太监一见众人,齐齐迎了上来,将他们打发过后,冷夏才看向了昏迷不醒的卫王,他的呼吸微弱,气若游丝,两颊泛着死气,已经凹陷了下去,单看五官,却是俊美之极的。 想来也是,冷夏是西卫第一美女,这些儿子女儿也都个个精致,卫王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见着他这虚弱颓败半死不活的德行,众人齐齐装模作样的扑了上去,尤以慕容冷湘为甚,哭的花容失色:“父皇,父皇,你看看我啊,我是你最疼爱的湘儿啊!” 冷夏冷眼看着他们作秀,半响后,直到每个人都哭够了,才扯了扯慕二的袖子。 慕大神医纹丝不动。 冷夏再扯,依然没用,她翻了个白眼,一把推上去,推的慕二一个趔趄,才不情不愿的伸出两指,搭在了卫王枯槁的手腕上。 片刻后,他微微蹙起的眉峰,脸上呈现出几分不解,呆滞的浅淡眼珠一寸一寸转向冷夏,很是纠结。 慕容萧赶忙问道:“神医,父皇如何?” 慕二收回了手,脸上已经纠结成一团,直等的每个人心急如焚,他才张开了那张高贵的口,蹦出了一个字:“有。” 有? 有什么? “有救是不是?”慕容冷湘一把就要抓向他的衣袖。 “不。”慕二吐出这个字,厌弃的皱了下眉,立即施展超绝的轻功,青衫一晃瞬间闪开到了一米外,站定在冷夏的身后。 问一句,说一个字! 众人被他这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性子,给急的浑身难受! 慕容冷湘抓了个空,恨恨的瞪了他一眼,慕二却浑然不觉,僵硬的张开嘴,准备说出后面两个字,突然脚上一痛,全数吞了回去。 慕大神医呆呆的看向冷夏,浅淡的眸子里含着浓浓的疑惑,心中再次升起了几分怨念。 在场的人并不知道,在慕二衣袍的遮掩下,冷夏正带着柔如春风的笑意,狠狠的踩在他的脚上,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以唇语道:“闭嘴!” 慕大神医老实巴交的闭了嘴,冷夏松开脚,摆出一副神医代言人的姿态,解释道:“不错,有救!” 众人半信半疑,再看向慕二,他却不动如松,紧紧的闭着嘴巴,开始发呆。 不用想,他们也知道定然是这和从前南辕北辙的九皇妹捣的鬼了! 冷夏耸了耸肩,缓缓道:“神医的意思是,有救,却不容易,具体的要等到神医回去好好思量,到时要怎么个开方,我再通知各位。” 即便明知道她说的可能不实,他们也没有办法,这神医慕二不知是不是脑子让驴给踢了,痴痴呆呆的不说,还只听她一个人的话! 看也看了,套又套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也只得这样。 慕容萧将卫皇的胳膊放进了被褥里,极孝顺的掖了掖被角,才笑着说:“既然如此,就要多劳烦九妹了,不知九妹准备住在哪里?” 慕容冷夏一直是住在冷宫,而冷夏现在的身份却是烈王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待遇升了不只一个档次。 冷夏唇角一勾,一边牵着慕二出门,一边道:“我住在三哥的府上即可。” 既然他们已经猜测她和慕容哲在一个阵营,不妨将这猜测坐实,这等时候,总会有人先坐不住的! 冷夏带着满脸怨气的慕二,在皇宫中缓缓的转着,一直走到了皇宫的偏远角落,那间慕容冷夏生活了十五年的冷宫。 殿外爬满了干瘪的杂草,屋檐上落了不少的蛛网,在冷风中飘飘摇摇,斜梁陋瓦,破落而冷清,冷夏在四下里一扫,果然有不少的人在各个角落里监视着。 她无视了这些尾巴,牵着慕二在冷宫里转了一圈。 其实冷夏没有特定的目的,只是关于慕容冷夏的记忆已经全数恢复了,却独独没有关于“芙蓉”那一段,想来芙蓉不是在她没有意识的时候被纹上,就是在婴儿的时候。 她只是来这里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被遗漏的线索而已。 一直到回了慕容哲的府邸,慕二的脸上还是气鼓鼓的,冷大杀手万分无奈,如果不用那种直接又粗暴的办法,又怎么能阻止了这一根筋的。 门房应该已经受了副将的吩咐,见到她热情而恭敬的迎了出来,半弓着腰道:“公主,副将命小人候着您,总管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厢房,请跟小人来。” 七拐八弯的进了厢房,打发了小厮之后,冷夏无奈的戳了戳慕大神医,伸出一只脚,爽快道:“给你踩回来。” 此时没了外人,慕二耍起了性子,脑袋一撇,身子一转,以屁股对着她,不搭理。 冷夏无奈望天,以脚尖踢了踢他,咳嗽一声道:“一次机会。” 话音落下,脚上狠狠的压下了一只脚,慕二果断的抓住了这一次机会,还反反复复的碾了几下,报了仇的神医总算是好了几分脸色。 冷夏撇撇嘴,心想这人真是幼稚,收回了被踩过的脚,这才问道:“说吧,有什么问题?” 慕二刚才说的有,正是:有问题。 来客 冷夏问过后,走到桌边坐下,拿起茶壶给自己和慕二各添了一杯茶,等着他的答复。 慕二的脸上再次呈现出纠结不解的表情,眉头微微皱着,半响呆呆道:“解毒,昏迷。” 她倒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头问道:“你是说,他的毒已经解了,却还昏迷?” 慕二的脑袋轻轻的点了一下,眼珠落在方方添满的茶盏上,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配合出高度默契的冷夏,将茶盏递给他,塞进他手里。 慕大神医终于满意了,僵直的喝了一口,继续发呆。 冷夏抱着茶盏却没有喝,暗暗思忖了一番,再问:“原先中的是什么毒?有何症状?何时解的?应该是有人给他解了毒,究竟是什么人?此时昏迷又是因为什么原因?有没有可能是多种毒素掺杂在一起?若非毒素会不会是装的?还有如果是装的,那现在这个局势莫不是他推动的结果?” 冷夏问着问着,不自觉的把一些猜测都加入了其中,这一连串的问题稀里哗啦扣在了慕二的头上,砸了他一个脑子发懵,原本就呆呆的脸上,写满了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他眨眨眼,再眨眨眼,半响后将浅淡的琉璃般的眼珠转向了冷夏,其中含着**裸的鄙夷:我只是个大夫。 言外之意,老子不是神! 冷夏也眨眨眼,真心觉得自己和他混久了,无形中被传染上了一定程度的呆,叹气道:“唔,你只要回答一个问题就好了,既然毒已经解了,那么现在的昏迷,是什么原因?” 这次,慕二的反应直接而迅速,摇头。 “你也不知道?”冷夏大奇,自遇见慕二以来,还从未见过对于医毒有不解的问题。 冷夏敢对天发誓,这话不过是表达了几分对于此事的惊讶罢了,听到了慕大神医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巨大的耻辱,他青着脸,瞪视了她足有一炷香的时间。 撇头,生气。 杯盏中热气腾腾的茶水在这一炷香的瞪视后,已经变得冰凉冰凉,冷夏仰头一饮而尽,还是决定让这呆子生会儿闷气自己恢复得了。 她放下杯子,在某人悄悄瞄过来的眼尾中,选择无视,悠然离去。 出了房间,她沿着慕容哲的府邸随处晃悠着。 府内面积极大,装潢却并不奢靡,摆设极少,此时正是黄昏,**辣的太阳落了山,空气中再次弥漫上了几分冷意,更显得这空旷的府邸内有些冷清, 慕容哲本身并非是一个懂得收敛的人,这只能说明,卫王独断专行并且疑心极重,就连慕容哲也不得不摆出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力求不将卫王的猜忌惹上身。 一路上遇见的丫鬟小厮,俱都恭敬的行礼问好,想来那副将早已经给这府内上上下下都交代了个遍。 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冷夏转头看去,说曹操曹操到。 副将恭敬的行了一礼,眼中含着几丝兴奋,禀报道:“公主,末将收到消息,东方润打下了那七座城池,竟然不知道怎么到了烈王的手里,如今北燕除了东南方六座城池外,已经完全被大秦吃下了!” 原本副将还为着他们原本的七座城,到了东方润的手里而愤懑,没想到这才刚过了十几日,一转手变成了大秦地盘,这下可就好了,公主是烈王妃,又和他们坐的同一条船,大秦越是强盛,给予三皇子的支持就越大。 冷夏挑了挑眉,问道:“烈王呢,何时回大秦?” 副将朝着她眨眨眼,一副暧昧表情,说道:“听说烈王已经出发了,公主放心,有神医在此相信三皇子很快可以复原,到时公主也可以放心回去大秦,和烈王团聚了。” 冷夏翻了个白眼,她就那么像个盼夫归家的怨妇么? 她算了算日子,唔,其实说起来,二十日没见,倒是真的有些想他。 就在这时,之前为她引路的门房一溜小跑的到了跟前,喘着气恭敬道:“公主,您方才在古墨斋订的画,已经送来了。” 冷夏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中,一个墨绿色的竹质画筒,其上自然雕饰了浅浅的纹路,筒端篆刻了三个小字“古墨斋”,极是清。 副将也瞧了瞧画筒,叹道:“公主,你和烈王果真是伉俪情深,古墨斋的画可都是大家手笔,贵重的很。” 在他看来,冷夏在西卫的时候,一直独居于冷宫,过的窘迫不已,自然是不可能有银子的,古墨斋作为西卫最大的一家画斋,其内的名画动辄上万两银子,花的肯定是战北烈的钱。 冷夏凤眸一闪,伸手接过了画筒,不动声色笑了笑,吩咐道:“下去吧,好好照看着三哥,神医说他没个几日应该就能清醒了。” 果然这话转移了副将的注意力,神色振奋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冷夏掂了掂手中的画筒,唇角一勾,朝着厢房走去。 房间内慕二依旧气鼓鼓的,见她进门不闻不问,本就扭着的脑袋更是再朝着墙面侧了侧,摆出一副誓死不搭理的坚决态度。 冷夏悠然走到桌案前坐下,将画筒开封,取出了里面卷的厚厚的一叠叠册子。 翻开一看,凤眸中闪过丝清亮的光,如她所料,果然是钟银送来的东西。 册子里一页页记载了西卫上到皇子公主,下到九品小官,每一个人的详细资料,更是标注了各个皇子的党羽阵营,和之间的利益关系,清清楚楚滴水不漏。 慕二等了老长的时间,耳尖微微抖动着,只听后方桌案上一下一下快速翻书的声音,沙沙作响,腮帮子又鼓了鼓,脸上的青色更加浓郁了。 片刻后,慕大神医转过身子,直勾勾的视线盯住冷夏,务必让这女人在这充满了谴责的目光中,自动自觉的生出愧疚。 奈何冷大杀手,有身手,有计谋,有手段,就是没有良心! 顶着这一千二百瓦的探照灯般“突突”射来的光,悠然自得的翻着册子,这一翻就足足翻了有一个多时辰。 外面的天色完全的暗了下来,透过窗子看出去,月影横斜,华灯初上,为这荒凉的凉都城点缀出几丝奢靡。 慕大神医眨了眨酸涩的眼,怨念深深,青袍一浮,大袖一挥,走人。 冷夏望着那人怨气缭绕的背影,柳眉斜斜一挑,好笑的摇了摇头,继续研究册子。 之后的几日里,只要闲下来的时候她就会翻出册子来凝神思考一番,偶尔执起狼毫圈圈点点,勾出她认为可以利用的信息。 她预料的不错,在得知了她和慕容哲同一阵营之后,果然有人坐不住了。 毕竟她的身份可不只是个废物那么简单,更多的是代表了战北烈,在他们的眼里,她的意思就极有可能是战北烈的意思,得到了她的支持,也就是得到了大秦的支持! 只是这坐不住的人,倒是出乎冷夏的意料之外。 第一个来三皇子府拜会的,是六皇子慕容齐。 提起这个人,冷夏在看了册子得知了他这一段的作为之后,哑然失笑着摇了摇头。 西卫当朝丞相原本位列慕容哲的阵营,其独女更是慕容哲未娶进门的正妃,而慕容齐却在他出兵北燕之时,不知施展了什么手段,将那姑娘忽悠的五迷三道,愣是一哭二闹三上吊,什么招都使出来了,口口声声非君不嫁。 丞相只这爱女一人,从小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再加慕容哲被战事拖在了北燕,极有可能老皇帝死了他都赶不及回来,这么多的皇子眼睁睁的瞅着那张龙椅,即便慕容哲阵营再强,一旦不在凉都失了先机,到时别说是皇位了,就是吃屎都赶不上个热乎的! 丞相左思量右思量,一咬牙一跺脚,当下就投敌叛变,转到了慕容齐的阵营去。 不论这手段是否光明,冷夏却不能不说,慕容齐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是给了慕容哲一个重大的打击,等到那人清醒过来得知这消息,指不定就要再晕个一次。 此时,慕容齐翘着二郎腿,捧着杯茶一口口的浅啜着,脸上挂着阴柔的笑意,凉凉道:“怎么样九妹,三哥已经不行了,考虑考虑到六哥的阵营来,这等大事若是下错了注,可不是区区一点银子的问题了。” 冷夏斜斜的倚着,笑道:“六哥也说了,这等大事,九妹怎敢轻易下注。” 慕容齐眼眸一亮,忖度道:“九妹的意思是……直到现在,还没想好买大买小?” 冷夏却只是笑了笑,并不回话,任他自己猜测。 而这幅表情落在慕容齐的眼里,无疑就是默认了! 他将翘着的腿放下,坐直了身子,胸有成竹道:“那九妹可就要好好掂量掂量了,买小的呼声明显已经盖过了大,连续开了几把,想来那大就是醒了过来,也翻不出什么浪。” 冷夏端起茶盏,轻轻吹去其上漂浮着的茶梗,啜了一口,才摇摇头道:“六哥可能还没弄明白,如今这赌局可并不是买大小这么简单……” “不是开大就是开小?”在慕容齐狐疑的目光中,冷夏嗤笑一声,轻启朱唇:“六哥又将四哥放到了哪里?” 审视的目光紧紧的锁着她,慕容齐眉峰皱起,缓慢而危险的问:“你的属意是老四?” 冷夏再次恢复了沉默,只专注的一口一口喝着茶,不置可否。 慕容齐攥了攥拳头,笑的阴鸷非常,在衣袍上拂了拂,一边起身一边信心满满的说道:“那我就让你看看,最后那把椅子,究竟鹿死谁手!” 他大步朝外离去,突然在门口顿住,阴冷的嗓音缓缓传来:“九妹,莫说六哥没提醒你,想来你在大秦也并非多么得意,否则也不会选在这个时候回来,一旦下错了注,到时反而失去了烈王的信任,可就得不偿失了!” 待慕容齐走了,冷夏一转头正看到了从另一个厢房走出的慕二,呆板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的写着嫌弃。 一根筋的慕大神医,对这些弯弯绕绕勾心斗角,简直嫌弃到了极点。 冷夏上前两步,在他肩上拍了拍,叹气:“你就这么呆下去吧,挺好。” 慕二皱了皱眉,懵懵懂懂,却总觉得这人说的不是什么好话,好像是无形中…… 他也被嫌弃了? 瞪了冷夏一阵子,慕二抬手,伸出一根手指,万分不客气的将她的手从肩上拨下去,转身,走人。 冷夏望天,什么时候这愣子,也能听出别人的话中有话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来报:“公主,大公主来了!” 冷夏一愣,蹙起了眉,实在没想到第二个来的竟然是大公主,她思忖着边吩咐小厮:“迎去会客厅。” 这凉都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一帮皇子争的头破血流,这个时候连公主都沉不住气了,就是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是为了夫家而来,为了兄弟做说客,还是…… 冷夏一边朝会客厅走,一边将这个女人的资料在脑中过了一遍。 大公主慕容冷娴,今年已经二十有六,当今皇后的长女,下有一胞弟八皇子,十六岁嫁于当朝忠勇大将军,至今十年竟未有子嗣,而姐妹却是已经整整一后院,想来这夫妻生活也并不和谐,又是一桩政治婚姻罢了。 思考间,会客厅已经近在眼前,门前素的女子端庄而立,神色娴静,下巴微抬,处处彰显着公主的威仪。 冷夏唇角一勾,这个女人当初欺负慕容冷夏倒是极少,应该是年龄所致,等到慕容冷夏的亲生母何秀过世,没多久慕容冷娴也出嫁了,所以一直以来,倒是没有任何的交集。 可这女人的位置摆在那里,皇家嫡长女,竟然走出了会客厅迎她区区一个“废物”? 她远远露出了一个得体的微笑,虽然不算热络,但是换了别人也该受宠若惊才是。 可是她注定要失望了,冷夏依旧迈着悠然的步子,不快一分,不慢一分,甚至连面上都没有分毫的波澜。 慕容冷娴的眼中一丝怒意划过,很快消失不见,再优的迎出了两步,微笑道:“九妹,当日出嫁大姐身体微恙,生怕给你传去了晦气,没去送你,可莫要怪罪才好。” 冷夏唇角一勾,淡淡道:“不敢。” 两人进了殿内,双双落座,慕容冷娴也不着急,只静静的喝着茶,挑了些无关痛痒的事和冷夏聊着。 在她看来,冷夏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必定按捺不住,先挑起话头,到时她就占了主动权,谁料到,这废物竟也不急不躁,甚至比之她更是淡定,头不抬眼不睁,不论她说了什么,就淡淡的应一声,专心喝茶。 自然了,她是绝对不会认为冷夏这是沉得住气,自动归咎到了呆头木脑上。 废物就是废物,一丁点的眼力价都没有! 过了良久,慕容冷娴慢慢将话头牵引过来,她轻轻转着手腕上一只名贵的镯子,笑语陈述:“九妹这次回来,可不只是探望父皇那么简单吧。” 虽是问句,语气却肯定,冷夏抬起眼皮,反问:“那是为何?” 这一问,反倒把慕容冷娴给问懵了,她设想过两种可能,或者应承下来,老老实实交代了,或者死不承认,顾左右而言他,不论哪一种,她都有办法应对,却偏偏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慕容冷娴的笑僵在了嘴角,父皇还未驾崩,本宫若是说出了为何,岂不是大逆不道? 冷夏冷冷一笑,淡淡道:“大皇姐,有什么事不妨直说,早在你之前,就已经有人来过了。” 慕容冷娴柳眉一蹙,手上转着镯子的动作一顿,怪不得这废物一副清楚明白的模样,原来是早就有人捷足先登,将一切都讲开了! “是谁?”她急忙问道,却见冷夏摇了摇头,一副坚决不会说的模样。 既然如此,她也不再迟疑,直接说道:“本宫要你助我!” “助……”冷夏缓缓抬起头,这次才开始正视这个女人,慢慢吐出:“你?” 慕容冷娴似是早料到她的这个反应,也不介意,一点点挺直了腰板,那张娴而矜持的脸上,竟生出了几分不输男儿的英气,自信道:“不错,是我!” 冷夏的柳眉意外的一挑,不论别的,光这份勇气,就值得浮一大白。 可惜,这个女人的身上,除了勇气和自视甚高之外,冷夏看不出其他任何一点,适合做那个位子的潜质。 慕容冷娴却是不知她心中所想,直视着冷夏的双眼,言辞恳切:“九妹,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咱们女人,即便是贵为公主又如何,依旧是以男人为天的,大皇姐不为别的,只想为咱们女人出一口气,一旦我坐上了那个位置,还有谁敢小瞧女人?到时候……” 慕容冷娴将手腕上那名贵非凡的镯子取下,塞进了冷夏的手里,笑着说:“到时候,有大皇姐作为你的后盾,即便是烈王也不敢小瞧你半分!” 冷夏把玩着手中的镯子,珠光水滑,质地上乘,一圈一圈的在手中转动着,在慕容冷娴紧张的眼色中,缓缓的笑了。 捡了个大便宜1 “大皇姐……”冷夏将镯子套上自己的手腕,镯子在纤细的腕骨上晃晃荡荡,稍一倾斜就滑了下来,她一把接住又丢回了慕容冷娴的手中,淡淡道:“什么样的镯子就该套在什么样的手腕上,对我来说,这镯子未免也太大了,大的……” 她抬起头,在慕容冷娴微冷的面色中,缓缓吐出:“不知自己的分寸了!” 慕容冷娴面色骤冷,脸上再也没有了端庄和络,冷冷问道:“九妹是何意思?” 冷夏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在手中把玩着,不言不语,她知道慕容冷娴听的明白。 这副表情顿时刺激到了慕容冷娴,她捏着镯子,一点点移到冷夏的眼前,在烛火的映衬下,那只七彩琉璃的镯子闪耀着华美却冰冷的光。 她鄙夷的睨着冷夏,嗤笑道:“本宫乃是正宫皇后所出,为西卫的嫡长女,自幼和皇弟们同上学堂,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学胆识不输男儿,就因我是个女人,是公主的身份,就只能作为皇家的筹码依附于男人吗?” 她越说越激动,脸上竟有了几分狰狞,“本宫的志向,你这个宫女所生的冷宫废物,永远都不会懂!”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她的眼中,这个生母卑微低贱,自冷宫长大的废物,就是那只栖息于屋檐之下的燕雀。 她找上冷夏,也不过是看准了她夫家的支持,既然这女人不识好歹,那就罢了,总有那么一日,她身披龙袍位登九五之际,倒是要瞧瞧这女人那时的脸色,问问她,“朕,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分寸!” 冷夏在她鄙夷的神色中,始终把玩着手中的茶盏,唇角挂着淡淡浅笑,那笑容落在她的眼里,竟是那么的刺眼,仿佛一个神抵在嘲笑凡人的自视甚高不自量力。 慕容冷娴恨恨的注视了她片刻,再次恢复了矜持的笑意,嗓音娴:“九妹不必送了。” 冷夏此时才掀起了眼皮,望着她昂首离开的背影,背脊挺的笔直,步子大方得体,每一步不多一分不少一厘,标准的…… 仿佛一个人偶。 她笑着摇了摇头,一个人若摆不正自己的位置,再有能力亦是无用,更何况她口中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学胆识不输男儿,根本和那张龙椅一点关系都没有,治理一个国家,若是这般容易,岂不是笑掉百姓的大牙。 冷夏站起身,缓缓朝着会客厅外走去,夜幕深沉,夜空中压着厚重的云层,风云暗涌。 老皇帝还没死呢,这群人就已经迫不及待上蹿下跳,老生武生轮番上场,现在连花旦也插上了一脚,这大戏开了幕,真是越来越精彩。 冷夏仰起脸,远望着沉沉夜空,唇角漾出个危险的弧度…… 唔,但愿你们唱一出好戏来看看,唱个姹紫嫣红满堂彩! 翌日,一轮红日破云而出,冷夏已经洗漱完毕。 虽然从前她起床也早,但这段时间却是天未亮就会不自觉的醒来,白日里又极为困倦, 她一路来到慕二的房外,敲了两下示意,紧跟着将房门推开,大步走到慕二的床前。 这个时间,娇生惯养的慕大神医还沉浸在睡梦中,嘴巴微微瘪着,睫毛轻颤,睡的如同婴儿般安详纯稚。 冷夏笑笑,一把将睡眼惺忪的慕二从被窝里提溜了出来,在慕二恍恍惚惚的神色中,丢下两个字,转身离去:“洗漱。” 等到她用过了早膳回来,慕二已经老实巴交的洗漱完毕,并换好了衣服,眼神呆滞的坐在房间内,发呆。 而他的旁边桌案上,正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冒着青烟静静的躺着…… 冷夏顿时有了几分不好的预感,她嗅了嗅,果然,这就是她前段时间喝的那种药! 她万分无奈的一抚额,瞪了慕二良久,深吸一口气,端起汤药一饮而尽。 自从上次他说了八天之后,路上只喝了七日,就被郑老大给抓了起来,耽搁了这段时日,她都已经将这事完全的抛在了脑后,没想到这愣子还记着。 好吧,冷夏从来没有像此刻那么佩服神医的执着和毅力,说好了八天还真是一日都不能少。 现在的冷大杀手,自然不知道,何止是八天一日都不少,今后的日子里,她几乎要每日和这汤药为伴了。 冷夏将汤药放下,牵着这只明显没睡醒的,怨念缭绕的愣子,出门。 两人在街上晃悠着,冷夏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手肘捅了捅旁边同样眼皮打架的人,说道:“我最近总是困倦。” 慕二的眼珠朝她的方向动了动,再次移了回去,不语。 他正因为糊里糊涂被人叫醒,起床气作祟,在心里坚决赌咒发誓,不告诉这个可恨的女人! 可惜冷大杀手不知道神医的心中所想,不然定会一个趔趄栽倒在大街上,没见过这么幼稚的男人,不过此时冷夏自然是不知道的,见慕二没回话,也只耸了耸肩,认为应该是没有大碍。 “九妹!”一声清朗的男音自远处传来。 冷夏转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正巧走到了四皇子府的门口,而慕容萧正站在几个公子小姐的包围中,一行人男的潇洒倜傥,女的花枝招展,想来是正要出游。 这一唤立时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纷纷侧目看来,不少的目光在看到她的一瞬,染上了惊艳。 远处的女子微微侧着头,一身月白衣袍清爽飘逸,在灿烂的日光下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光,周身散发着夺目到窒息的美。 然而他们再一想到这女人的身份,立时将惊艳转变为了各种复杂的情绪。 冷夏对这些目光选择了无视,尤其是其中一束含着深深的嫉恨的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剜在了她的身上,正是慕容冷湘。 冷夏在其他几人的身上扫过,迅速在脑中调动出钟银给的册子资料,这几人皆是朝中重臣的公子千金。 她淡淡的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未动。 慕容萧轻摇着扇子,笑道:“四哥正约了几个好友一同游湖,相请不如偶遇,不妨一起。” 慕容冷湘在冷夏和慕二的身上来回打量着,语气中含着恶意的暧昧:“四哥,没看着人家是两个人么?孤男寡女同游街市,咱们可别坏了他们的兴致。” “再说了,一个废物,也配和咱们一同游湖?”她仰着下巴,满脸鄙夷。 慕容冷湘比冷夏大上一岁,今年方方十七,一身烟霞色滚雪细纱裙,外罩嫩黄披风,满身的青春靓丽,妆扮不俗。 只是神色间刁蛮狰狞,言语中气焰嚣张,将周身的气质破坏殆尽。 她的旁边再走出一个女子,年纪稍小一些,十五六的样子,论样貌只是中上之姿,眼中含了几分嫉妒,冷夏认了出来,这就是当朝丞相的千金,被六皇子慕容齐忽悠的团团转的郑芙。 她的神色和慕容冷湘如出一辙,鄙夷道:“已经嫁作了人妇,还打扮成这幅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西卫的女子,都是这德行呢,真真是给西卫丢脸!” 冷夏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这里的女子成了亲要绾成妇人发髻,而她一直以来,都是随手绾个简单的髻,插个簪子了事,若是在长安,更是直接扎个马尾,反正战北烈从来也没介意过。 不过她的随意,到了慕容冷湘等人的眼中,便是伤风败俗了。 冷夏连眼尾都没分给这两个女人半分,唇角挂着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牵着愣子走人。 “九妹!”在慕容冷湘和郑芙忿恨的神色中,慕容萧再次唤道:“同是兄妹,何必对咱们如此戒备,湘儿不过一时口快,四哥替她致歉了。” 冷夏顿住步子,心下冷笑,原本以为慕容萧不过客气客气随口一提,没想到他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请她一起去,这个人看着翩翩君子,实则心机不浅,断不会无缘无故如此作为。 她转过身,在慕容萧看似真诚的面容上转了圈,双臂环胸,缓缓道:“如你所愿。” 就看看你耍什么花招! 千镜湖。 湖光潋滟,倒映着琉璃般的天青颜色,暖风轻拂,吹碎了一湖平镜,鱼鳞一般的波光向着远方一层一层绵延开去,反射出一片耀目的明媚,明明赫赫,金辉粼粼。 湖面上烟波浩渺,一望无际,只一艘豪华的画舫静静的游弋着,清的琴声从画舫中传出,缭绕在整片湖波清远之上,更添一分幽谧缠绵。 画舫内,一个女子在舱尾处曼妙抚琴,琴声就是从她的指下悠扬传出,众人有的对饮,有的对弈,有的摇头晃脑谈论着诗词歌赋。 慕容冷湘嗤笑一声,斜睨着远远迎风而立的冷夏,鄙夷道:“看着咱们谈论这些高的技艺,就躲了出去,废物就是个废物。” 郑芙掩口轻笑,应和道:“那女人自是无法和七公主相提并论的,从没出过冷宫的废物,别说和咱们同坐一桌探讨技艺,恐怕连听都听不懂呢!” 这话落下,众人无不鄙夷轻笑。 而船舱外,站在甲板上的冷夏,耳边是琴声悠悠,面前是水光淡淡,远处岸堤上排排垂柳轻舞着新发的枝条,缓缓摇曳。 她低声问身边的慕二:“听到了什么?” 慕二呆呆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专注不已,也不知究竟是在看什么,眼珠不转,张口蹦出俩字:“杀气。” 这湖面上平静安然的表象下,无处不蕴藏着一股汹涌的浮躁,这躁动中杀气腾腾,像是一张交织开来的大网,严阵以待。 冷夏歪着头,看向慕二,他呆呆的的眼神中,一丝警惕悄然划过。 冷夏大奇,脱口而出:“你也能看出来?” 慕大神医浅淡的眸子眨了眨,蹙着眉呆立半响,终于反应过来,抿成一条直线的唇悄悄抖了抖,眼珠朝着冷夏一点点移动去,移到一半,终于还是又回转到湖面,他好像…… 又被嫌弃了? 冷夏一眨不眨的观赏着他这不确定的纠结模样,悠然吹了声口哨,换来慕二怨念的一瞥。 “九妹!”慕容萧清朗的嗓音响在身后:“不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都无妨,进去一同饮酒。” 冷夏从善如流的耸耸肩,牵着呆子跟了进去。 里面原本散落在画舫四处的众人,皆围在一张棋桌外,静静看着对弈的两人,这两人,一个是兵部尚书的独子周立武,一个是大学士的幺子齐召。 此时,周立武一手抵着下巴,专注的研究着棋盘,脸上大汗淋漓。 而齐召却是得意洋洋,以鼻孔望着他,嬉笑道:“周兄已经想了半个时辰了!” 周立武烦躁的抓了抓头,依旧凝神思索着棋局。 站在一旁的慕容冷湘好奇道:“齐公子,这局棋走到这里,环环相扣精妙非常,竟是牵一子而动全身,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齐召抬起头对她投去赞赏的一瞥,才叹了口气,道:“这一珍珑棋局是在下从一本古书上学来,废寝忘食的研究了几月之久,却一直毫无头绪,每每也是到了此处,再也寸步难行!” “只要一动,便是个死字啊……”郑芙以指尖拖着下巴,半天摇了摇头道:“齐公子可是咱们西卫的棋艺国手了,连你都没有办法,就别难为周公子了!” “周兄输了就喝酒吧!”齐召从旁边的桌子上拎了一坛酒,挤眉弄眼。 就在周立武叹气一声,大大方方将酒接过,仰头豪饮之时,慕容冷湘一眼见到了走进的冷夏,尖酸嗤笑道:“怎么,敢回来了吗?” 郑芙也抬起眼来瞥了下,只见冷夏掀开船舱的帘子,缓步而入,身后渺渺湖波的映衬下,本就绝色的面容,更是如仙踏凡,暖风轻拂起她的衣袂,仿佛随时要乘风归去般的飘渺。 郑芙咬了咬唇,眼中一丝嫉恨闪过,跟着附和道:“回来又如何,听不懂,看不懂,还不是只有傻站着的份。” 这么一说,周围人原本惊艳的目光中,不由得皆含上了几分鄙夷。 美是真美,可惜,就是个废物。 “话也不是这么说,”慕容萧跟在冷夏的身后,温一笑,摇着头开口:“大秦烈王的棋艺举遍天下无敌手,可是人尽皆知,九妹嫁于烈王这么久,应该耳濡目染,学到了不少才是。” 冷夏听着慕容萧明着解围,实则挑拨的话语,心下冷笑。 “烈王?”郑芙嗤笑一声:“咱们可都没亲眼见识过,不过齐公子和六……” 她说到这里,面飞红霞,眼中染上了几分甜蜜,接着道:“六皇子都是咱们西卫的国手,两人的棋艺才是真的精湛呢!” 慕容冷湘也跟着叹了一声:“是啊,六哥如果在这里,说不准这珍珑棋局就破了呢!可惜,齐妃娘娘突然身体染恙,六哥要进宫探望,原本说的好好的,竟然临时走了。” 冷夏眉梢一挑,原来今日慕容齐也是该来的,却突然离开了,联系到这无处不在的淡淡杀气…… 她勾了勾唇角,明白了几分,再看向郑芙的目光,含了几分怜悯。 郑芙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却是无端的怒从心起,冷冷道:“安宁公主可是不相信?可惜,如果烈王也在,倒是有机会和六皇子比试比试,这举遍天下无敌手的名号,说不定就要易了主!” 冷夏无所谓的耸耸肩,实在不愿和这种女人逞口舌之快。 身前一个杯盏递了过来,冷夏从慕容萧的手里接过他倒的酒,琥珀色的**在杯盏中氤氲着,琼浆如玉清冽扑鼻。 冷夏嗅了嗅,浓郁的酒香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未饮已入肺腑。 她正要仰头喝下,一只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突然伸出,稳稳的握在了酒盏上,迅雷般一闪,她的手中已然空空如也。 冷夏不解的看了看慕二,不知这人又哪根筋搭错了,问道:“你要喝?” 慕二端着酒杯,不饮也不说话,只呆滞且执着的看着她,眼中写满了不赞同。 冷夏无奈叹气,好吧,慕大神医身娇体贵,这等倒酒的粗活自然是不屑于做的,她执起桌上的酒壶,再为自己倒了一杯。 就在这时,只听郑芙惊呼一声:“诶?” 众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去,她专注的盯着棋局,眼眸一亮,迫不及待的从棋笥中取出了一枚黑子,落到了棋盘上的一处,这一子落下,吃掉了一小片无关痛痒的白子。 众人看着棋盘,纷纷赞道:“妙啊!这一棋走的极妙,黑子原先的进退维谷之势,被扭转了一大步!” 齐召亦是赞赏的看着她,说道:“这一子在下也曾想到过,不过是在思考了多日之后,没想到六皇子妃只用了这么短短的时间,就能想到这一步!想来最近应该常常和六皇子对弈,进步飞速,假以时日,在下都要甘拜下风了!” 当得西卫国手的一句赞,郑芙本就得意不已,又听见被称为“六皇子妃”,更是眉飞色舞,怎么掩都掩饰不住,得意洋洋的瞥了冷夏一眼。 冷夏却不明白那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敌意,其实她不明白,是源于她从来都不会将养在深闺的女人当做对手,这样的女人在她的眼里,可怜可笑,甚至连成为敌人的资格都没有! 捡了个大便宜2 而在郑芙那边,这敌意可就极充分了。 第一,她和慕容冷湘是多年的手帕交,耳濡目染,也对这个废物有了莫名的厌恶。 第二,她本身容貌只有中上之姿,而这个废物却是西卫的第一美人,这是源于天生的嫉妒。 第三,烈王何等人物,一直是五国中每一个女子的理想夫婿,她和亲嫁去也就算了,想来也不该受到什么优待,没想到传闻却并非如此,烈王烈王妃鹣鲽情深的传闻,可真真也气煞了五国的每一个女子! 若是冷夏知道了这原因,定会将战北烈多次用在她身上的那句话还回去:招蜂引蝶! 而此时,冷大杀手只是淡淡的端起了手中的酒。 她正要再饮,突然眼前青光一闪,酒盏再次不翼而飞,落到了一旁呆呆站着的慕二手里。 冷夏哭笑不得,实在不知道慕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人手里已经拿着两个杯盏,一手一个,协调对称,眼中的坚决却分毫不少,大有你再喝,我就再抢的意思。 冷大杀手仰头望天,生平第一次觉得,男人心也如海底针,真是不可理喻不可捉摸到极点! 无语问过苍天之后,冷夏转头望向慕二,慕二也在呆呆的看着她,两人目光交锋分毫不让…… 当然了,曾经和战北烈对瞪过几个时辰的慕大神医,对于瞪眼这件事早就有了丰富的经验,最后当然还是冷夏败下阵来,崩溃的抚了抚额,懒得和这呆子计较。 此时,她才有功夫远远的瞥了眼棋局,这一瞥,唇角立时勾起个意味不明的弧度。 这笑落在了慕容萧的眼中,他一挑眉毛,凉凉的嗓音道:“九妹,莫不是有别的见解?” 这句话落下,在场的众人皆朝着冷夏看来,尤其是郑芙,原本正接受着每一个人的赞叹,脸上的笑突然就僵在了嘴角,眼中一丝怒意闪过,不屑道:“她能有什么见解?” 慕容冷湘亦是掩着口鼻,笑的花枝乱颤,“四哥,莫不是开玩笑吧,就这个废物?” 冷夏厌烦的瞥去一眼,转而看向慕容萧,目光中含着冰冷的警告,直看的慕容萧心中猛然一沉,才转身朝外大步走去。 而慕容冷湘却不打算放过她,冷夏的懒得搭理,在她的眼中无疑变成了临阵脱逃,伸手指着她尖声厉喝:“你给本宫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今天你不说清楚别想离开!” 郑芙见她给自己出头,亦是跟着喝道:“不错,本姑娘虽然位不及公主尊贵,却也容不得安宁公主无理的嘲笑!” 冷夏顿住了步子,唇角缓缓的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 她虽然从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但是也容不得他们百般挑衅! 她伸出手,从慕二的手里将酒盏接了过来,这次慕二仿佛看出了她的用意,呆呆的望着酒盏,眼中写满了挣扎,一瞬后松开了那只执着的手。 冷夏端着酒盏,看也不看,忽然猛的向后掷去! 酒盏挟着无匹的力道,在半空中飞速的旋转着,甚至发出了破风的“呼呼”声响,里面的酒却一滴都没洒出,“轰”的一声,酒盏击在了画舫的廊柱上,酒液飞逸,碎片四溅! 这些碎片朝着各个方向飞溅着,其中有两片分别划过了慕容冷湘和郑芙的脖颈,留下两道猩红的血痕! 另外还有两片,仿佛长了眼一般,一片将郑芙落在棋盘上的黑子击飞开来,一片落在了棋盘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她掷完了酒盏,牵上还傻呆呆站在原地的慕二,大步走出了船舱。 直到她已经没了身影,画舫内依旧死寂一片,所有的人都被吓傻了,这样的准头,这样的手段! 这个废物…… 不! 谁还敢说这是个废物? 慕容冷湘和郑芙摸着脖子上汹涌流出的血,吓得脸色惨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上下牙齿不断撞击着,刚刚那一瞬,只要那碎片力道再大些,她们就会死在这里! 没有什么比生命的威胁,更能让一个人记住教训,慕容冷湘和郑芙发誓,今后再也不敢招惹那个女人! 她们却不知道,冷夏不杀她们,不是心善,不是胆怯,却是因为,即便她不动手…… 她们俩也活不过一个时辰! 慕容萧想的却不是这些,他凝目望着已经空空如也的船舱门口,眼中深深的警惕氤氲着,那个女人,分明一点内力都没有,是从哪里学到这样的功夫? 这次叫她一同来此,会不会……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的时候,一声惊呼骤然响起:“这……这……”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齐召目不转睛的望着棋盘,身子微微颤抖着,眼中含着几分疯狂的神色,如获至宝! 顺着他的目光朝下看去,每一个人,无不瞠目结舌,大张着嘴巴,简直就能塞下一个鸭蛋! 只见那棋盘上,一块杯盏碎片落在了一个最为不起眼的角落里,而原本一团乱麻无从下手的棋局,竟是峰回路转,完全的活了起来! 杂乱无章处于劣势的黑子,在这一子落下后,整个儿的连成了一片大好的局势,每一个棋子相互应和,统筹兼顾,秩序井然而暗藏锋芒! 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这一片静静躺在棋盘上的杯盏碎片,更让他们动容! 究竟谁才是废物? 每个人的脑中都浮出了这样一个疑问…… 尤其是慕容冷湘和郑芙,这一个碎片,就像一个凶狠的耳光,轰然击上了两人的脸颊,她们直勾勾的望着棋盘,眼中渐渐失了神采,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如白纸! 就在这时! 画舫突然猛的一个摇晃,众人毫无防备,都踉跄一步,身后的侍女急忙冲上前来搀扶。 紧跟着,船舱外被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画舫在距离摇晃着,舱内的几案移了位,金樽玉盏纷纷跌落,外面已经有侍卫的呵斥声响起。 他们迅速冲出了船舱,这时才看清了这阴影,竟是一艘大船破水而来,和他们的画舫撞了个正着,溅起片片澎湃的水花。 而这庞大的船竟还在横冲直撞着,将小小的画舫带的横转一弯,众人使了吃奶的力气抓着舫上的廊柱,才没翻覆到江中。 “怎么回事!”慕容萧厉喝一声:“瞎了你们的狗眼,知不知道这舫上的都是什么人!” 喝声方落,突然从大船上掠下无数的黑衣人,剑光一闪带着凛然的寒气,朝着画舫内的众人分头袭去! 众人这次简单出游,并未带太多的侍卫,不由得纷纷惊呼着朝船舱内躲去,外面侍卫和黑衣人迎上,铿锵的兵器交接声在平静的湖面上响起。 慕容萧边朝船舱内移动,边在甲板上四处搜索着,突然双目一凝,瞧见了他寻找的那个目标,冷夏! 冷夏正和慕二双双坐在画舫的桅杆上,悠然于半空欣赏着下面激斗的场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仿佛早就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还不忘了对慕容萧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意。 慕容萧被这笑激的心下惴惴,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极难看,不好的预感蹿上了脑门。 他正犹豫不决之际,再回头看了看冲进船舱内的众人,不再耽搁迅速跟了进去。 舱内众人正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尤其是在大船的不断撞击下,东倒西歪的撞在舱壁上,口中连连惊呼着。 “是谁要杀我们!” “四皇子,怎么会这样!”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 不待慕容萧说话,一侧的齐召已经大叫一声:“安宁公主呢!” 众人仿佛被提醒到,这个时候,外面的侍卫是绝对没有可能应付了那大批的黑衣人的,只有身手凌厉的安宁公主,才有可能扭转乾坤! 他们从来没像此刻一般,万分懊恼从前对冷夏的鄙夷,更是从未有过的希冀她能出现。 突然,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后方传来,众人一个激灵回头看去,竟见郑芙双目突出,浑身**着躺在一片血泊中,脖子上深深的绞着一根琴弦,琴弦下“汩汩”的血流了出来,汇聚成一条猩红刺目的血泊。 “啊!”无数的惊叫声响起,其中尤以慕容冷湘为甚! 她颤抖的看着郑芙的死状,不断的摇着头,脸上的神色因为惊惧已经扭曲而狰狞,捂着嘴不受控制的尖叫着。 而这尖叫才发出了一半,戛然而止! 船舱内阴暗的角落里,骤然飞掠出一个婀娜的身影,手中闪烁着寒光的琴弦在空中一兜,越过了慕容冷湘的脖子,狠狠的一绞,鲜血喷涌! 慕容冷湘抽搐着喷出了大口大口的鲜血,那行凶的女人将琴弦一把抽出,“砰”的一声,她的尸体倒在了地面。 紧跟着,在众人的尖叫声中,那女人的脸上呈现出几分破釜沉舟之色,疯狂的看着已经吓的不敢动呆在了原地的众人! 直到这时,他们才认出了,这正是一直在舱内抚琴的女子! 就在她再次一跃而起,朝着周立武动手之际,慕容萧眼中精光一闪,猛的飞掠而出,欲和她缠斗在一起! 然而,慕容萧方飞到半空,突然腿弯一麻,猛的一个踉跄,“砰”的跌落在舱板上。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知道了事谁在捣鬼,杀气腾腾的眼眸迅速朝外看去! 同一时间,船舱外仿佛闪电一般掠进了两条身影,一青一白,青色的身影在琴弦就要绞上周立武脖子之际,将他一把抓住,带出了战圈,白色的身影配合默契,纤细的手倏地幽灵般伸出,一把抓住了女子的脖颈,狠狠一捏! 咔嚓! 方才连续要了两条人命的女子,就在这白玉般的纤纤素手中,一招断绝了生息! 众人感激的望着她,尤其是周立武,被慕二救了下来,惊疑不定中哆哆嗦嗦的颤抖着,直过了半响,抬起头对着冷夏深深鞠了一躬,“安宁公主,在下为了曾经的嘲笑道歉,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周立武的再生父母,若有吩咐,不敢不从!” 齐召跟着鞠了一躬,叹息道:“咱们从前还瞧不起,诋毁过公主,真正的废物,是我们才对!多谢公主既往不咎,救了咱们!” 其他人也纷纷表示,定然会记住这大恩大德。 而同时,齐召突然惊叫一声,疑惑的问道:“公主,外面怎么没有声音了?” 冷夏唇角一勾,悠然立于众人的围绕中,瞥了面色铁青的慕容萧一眼,淡淡道:“神医已经解决了。” 此时众人才算想起了慕二的身份,神医慕二,医毒双绝,一把毒药洒下去,多少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冷夏也朝慕二看去,却见他控诉的望着自己,那目光中,**裸的怨念毫不保留的传达着。 她皱了皱眉,略一思索才明白了过来,方才她用石子击到慕容萧的小腿,让慕大神医回忆起了从半空中掉下来的糗事,不爽了! 冷夏眨眨眼,牵起了唇角,笑的极无辜。 慕二嫌弃的瞅了她一眼,脑袋一撇,身子一转,对着舱壁不搭理。 冷夏望天,真心觉得神医那别扭样,很像面壁思过啊! 众人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快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标记,到底是什么人要杀我们!” 冷夏唇角一勾,也不言语,等着慕容萧演戏。 果然,提起这个,慕容萧的脸色好了几分,迅速在死去的女子身上一阵搜索,翻出了一块黑色的腰牌。 腰牌极小,只有小半个手掌那么大,质地上乘,尤其是上面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清清楚楚的映入了每一个人的眼帘。 六皇子府! 沉默在众人之中蔓延着,他们不可置信的望着腰牌,再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心中一阵阵发冷,这就是皇家! 半响,慕容萧一拳捶在廊柱上,声音中含着莫大的悲痛:“竟然是他!是他!六弟,四哥哪里对不起你!七妹哪里对不起你!你的未婚正妃又哪里对不起你!还有……” 慕容萧声一拳一拳的砸着廊柱,指骨都流出了鲜血,嘶吼道:“还有在场的……你……你怎么这般狠心!” 冷夏看着声泪俱下的自残表演,挑了挑眉送出四个字:演技一流! “怎么会是……”齐召快步跑向舱外,在黑衣人的身上一阵搜索,无一不找到了这个腰牌,清晰的“六皇子府”,真真是证据确凿! 众人在愣怔了片刻后,终于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他临出行突然离去!原来竟是这样!” 冷夏只冷眼看着,也并不将她的猜测说出。 说起来,这次慕容萧和慕容齐皆是输家。 慕容萧想是耍了什么手段,让宫中的齐妃娘娘突然染上了重病,慕容齐不疑有他,临时进了宫,错过了这次游湖,正巧给了慕容萧机会。 他原本想的应是,郑芙和慕容冷湘一死,那么慕容齐和丞相的联盟就会破灭,丞相已经背叛了慕容哲,自然不可能再去他的阵营,为了报复慕容齐,只有选择慕容萧的阵营。 而慕容萧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救下舱内的众人,这里无一不是朝中重臣的公子,一旦救下了他们,可以说获取了朝中极大一部分朝臣的支持,即便不是支持,一个人情在夺嫡中,也足够了! 遇见冷夏的确是偶然,不过慕容萧既然已经在这夺嫡之中,占了绝对的优势,一个慕容哲远离凉都多日,如今更是昏迷不醒,慕容齐又会在这次意外中,失去最大的依仗,那么冷夏的存在就没有任何的作用了,甚至会让这已经十拿九稳的局势,发生变化。 他正巧借着这次偶遇,顺便也将冷夏除去,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身手这般凌厉,更是心思缜密一早瞧出了端倪,将他准备的一番计划全数搅乱,更是捡了一个天大的便宜! 今日之后,这些重臣之子,都将欠下她一个巨大的人情! 画舫缓缓靠岸,慕容萧恨恨的瞪着冷夏,眼中的杀气汹涌澎湃,简直恨不得一把掐断她的脖子! 他的一番部署,竟是全为别人做了嫁衣! 冷夏却是笑的悠然,真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对于她来说,却不只得到了人情那么的简单,这次游湖之后,朝中的局势将会变的更乱,慕容齐和慕容萧之间,更是势不两立,她不需要做什么,只要看着两人狗咬狗就好。 在众人感激到五体投地的目光中,冷夏浅浅一笑,道:“既然诸位已经无碍,本宫就先走一步了。” 她朝着慕容萧挑了挑眉,传递着只有两人间才明白的深意,优转身。 冷夏牵着闹脾气的神医,悠哉悠然的朝着远处走去,唔,这人,还要想想怎么顺毛。 突然,她步子一顿,柳眉蹙起,脑中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倏地向后仰去…… 慕二的噩梦 寂静无声的房间内,微风轻轻拂过,撩起床榻外纯白的纱幔,朦胧中有清浅的呼吸传来。 熟睡中的女子眉目如画,眉峰秀挺,即使闭着眼眸,也透着些许英气,浓密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微微颤动…… 片刻后,那双紧闭的凤眸猛然睁开,眼眸里瞬间华光流转,清冷寒冽! 冷夏眼珠微动,顿在了坐在桌边的慕二身上,定定的看着。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联系到前段时间这人的诡异行为,似乎一切都说的通了。 在这几千瓦的目光烤炙中,慕二终于有了点反应,起身端起桌案上一碗汤药,僵直的递到她眼前。 冷夏伸出手,将药碗一点一点推开,继续冷意飕飕的看着他。 慕二眼皮跳了跳,依旧一副呆呆的表情,再将汤药移到她眼前,脸上毫无歉意。 柳眉一挑,被他这副坦然的样子懵住了,冷夏开始仔细的回忆…… 第一次,她误会自己在地下皇陵中沾染了寒气,不怪他。 第二次,她将八个月误会成了八天,不怪他。 第三次…… 唔,第三次,冷夏抬起头朝着慕大神医微微一笑,第三次,就绝对是这个人故意的了! 她歪着头,唇角挂着危险的弧度,在慕二的身上来回的打量着,这呆子,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也学会报复了…… 慕二的眼珠鬼鬼祟祟的左右移动了两下,再一点一点的向上移,冷夏想,这人应该是在望天。 然后,他保持着眼珠向上,抖了抖手中的汤药,示意:喝。 冷夏接过汤药,仰头一饮而尽,十分淡定的问道:“多久了?” 慕二微微蹙了蹙眉,将两指搭在她的手腕上,片刻后,答:“三。” 这次,她是绝对不会再理解为三天的,玉手缓缓移动到小腹,来回轻抚着,此时她才开始真正的感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不知不觉,这个小生命,竟已经孕育了三个月! 她,竟然也有要当妈妈的一天! 冷夏说不清现在是个什么感觉,那种不可置信的喜悦,满满的填充在心间,向着四肢百骸扩散游弋着,简直就要淹没了她! 她的唇角不自觉的牵起,洋溢着幸福的弧度,眼中流光溢彩,随着浓密的睫毛轻颤,似有细碎的明媚飞溅开来,晃的慕二微微眯起了眼。 他将目光迅速调转,转到一个连眼角都看不到她的方位,呼出一口气。 这轻微的声响,将冷夏从莫大的喜悦中惊醒,再次记起了这人可恶,柳眉斜斜一挑,唔,关于神医,得好好想想…… 慕大神医别的不懂,感觉却是绝对的敏锐,背后的汗毛猛然竖起,将呆板的眸子迅速转向了冷夏,其内写满了**裸的警惕。 冷夏微微一笑,要多和煦就有多和煦,声音轻缓:“我睡了多久,为何会晕倒?” 糖衣炮弹对于一根筋的慕二,从来都没用,认定了这人不怀好意的神医,悄悄退后一步,估摸了一下两人间的距离,再退了一步,感觉似乎安全了几分,才瞄着她,慢吞吞答:“一,动武。” 冷夏点点头,望向窗外,此时已经是清晨了,明亮的日光透过窗格照射进来,洒下满室清爽。 她浅笑着在小腹上抚了抚,宝宝没有危险就好,以后应该要注意了,应该是从皇陵里出来,就没照顾好自己,又加上那十几日的冷馒头,和路途上的颠簸,伤了元气,以致动手的时候宝宝抗议了! 想到这里,又出现了一个极端令她头疼的问题! 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要不要告诉那人呢,他现在应该快要回到长安了,若是说出来,她敢肯定,那人定会放下手里的一切立马以光速杀过来,把她打包带回长安…… 这个念头一转,冷夏瞬间做出了决定。 唔,还是瞒着吧! 等到这边结束了,给他一个惊喜! 对,冷大杀手点点头,半分愧疚都没有,无比坦然的觉得,她真的是为了给战北烈一个惊喜! 决定做完了,这个问题立马扔到脑后,开始寻思着现在要做的事。 冷夏起身朝外走去,门口慕容哲的副将正候着,这些时日慕容哲处于昏迷,三皇子府里的大大小小,都是由副将做主。 他见到开门出来的冷夏,眼中闪烁着无比的崇拜,兴奋道:“公主,你终于醒了,咱们担心问神医,他也不说。” “无碍,没休息好罢了。”冷夏点点头,问道:“如今情势如何。” 他满脸的振奋,攥着拳激动道:“这一夜里,府内来了不少的朝中重臣,兵部尚书,渊阁大学士,户部侍郎,国子监祭酒……” 他掰着手指数了半天,连连吐出近十个人名,深吸一口气道:“都是来探望和感谢公主的,总之这次,公主真是将朝中的重臣一股脑的全都承了情!还有外面,现在大街上百姓们谈论的,无一不是公主和神医在画舫上力挽狂澜,勇斗刺客之事,再也没有人敢瞧不起公主半分!” 冷夏挑了挑眉,一夜之间这事就在百姓中流传了起来,想必也有齐召、周立武那些人推动的作用,她昏迷不醒不能当面道谢,所以先将她的名声打出去,表示一下诚意。 这次,慕容萧估计要吐血了! 不过这事也并非全部都是好处,比如她的名声威望传了出去,同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成为了所有夺嫡者的眼中钉。 冷夏唇角一勾,慕容哲也是时候醒来了! 一旦这个时候慕容哲醒了,在她身上的注意力将会被全部转移,毕竟她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女人,尤其还是个已经出嫁了的女人,而慕容哲,才是众人尤其是慕容萧的头号对手。 她再问了问六皇子慕容齐的情况,副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收到的消息通通都倒了出来。 昨日离开画舫的时间是下午未时,慕容萧回到四皇子府后,就没再现身,众人各自回了自己的府邸,半个时辰后,以丞相为首的众位官员一股脑儿的聚在了六皇子府外,尤其是丞相,将郑芙的尸体抬入了六皇子府,声泪俱下声讨慕容齐。 同一时间,收到了风声的其他皇子公主,除去慕容萧和冷夏,尽皆赶到了六皇子府,平日里相互警惕的众人,此时统一口径将矛头对准了慕容齐,厉斥他残害手足。 把方方看完齐妃娘娘从宫内回府的慕容齐,给问了个一头雾水措手不及! 他自然是不会承认的,赌咒发誓言辞铮铮,却在看到证据的时候,突然就懵了…… 百口莫辩! 尤其是那群黑衣人,还真真就是六皇子府上的侍卫! 冷夏听到这里,唇角弯了弯,慕容萧倒是好算计,不知什么时候收买了他府上的人,尤其这人在当年,慕容哲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的时候,竟是能一直沉得住气,等到慕容哲以为胜券在握,离开凉都的时候,才骤然崛起,开始了一系列的动作。 不由得让冷夏想起了,当年的东方润,不过比起他,慕容萧到底还是棋差一筹。 待副将终于说完,冷夏点点头,问道:“最后的结果呢?” 副将摇头大叹,扼腕道:“可惜啊,皇上病重,群龙无首,没有人能为此事做主,最后也只得不了了之。不过,六皇子这次算是完了,原本最大的依仗就是丞相,如今丞相的独女死于他手,真真是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已经成了势不两立之势,又得罪了朝中众多朝臣,那个位子……” 他指了指天,笃定道:“绝对没戏了!” 冷夏冷笑了声,吩咐他下去,直到他离开了,还不解的嘟囔着:“六皇子怎么会这么不智呢……” 回了房间,慕二依旧呆呆的坐着。 也不知这人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发起呆来,可以自己坐上一整天,纹丝不动。 冷夏敲敲桌面,见他浅淡的眼珠微微动了动,知道这人回过神了,说道:“慕容哲,明天可以醒了。” 他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继续老僧入定。 冷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白嫩纤细的五指转动着,慕二的眼珠也不由自主的跟着走,半响反应过来,缓缓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 眉梢一挑,手肘拄在桌面上,冷夏慢慢凑近他,问道:“你师傅可有说过,关于我的纹身。” 疏淡的眉蹙了蹙,慕二微微歪着头,仿佛在思索,直过了半响,慢吞吞的道:“没有。” 她耸了耸肩,既然这样,明天就临场发挥一个好了! 翌日,冷夏翘着二郎腿坐在慕容哲的寝室内。 丫鬟给他将一碗慕二的不加料的汤药灌下去,就被她打发了出去,一盏茶的时间后,慕容哲果然睁开了眼睛。 冷夏咂了咂嘴,那呆子真真是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的必备拍档啊! 似乎是太久陷入沉睡,慕容哲的眼中还含着几分迷茫,在四处看了看,直到目光落到了悠然倚在靠背上的女人身上,才猛的眯起了眼,大喝道:“你还敢来!” 当然,这大喝是他以为中的,实际说出的话沙哑又虚弱,比之蚊子哼哼强不了几分,全无气势。 冷夏弹了弹指甲,冲他挑起了柳眉,微笑道:“才刚醒就动怒,小心再睡过去……” 慕容哲大喘着气,连连咳嗽了几声,就听她满含深意的嗓音接着道:“不过若是再睡了,会不会一睡不醒,我可就不能保证了!” 这是威胁! 这么**裸的威胁,他自然听的出,在除了冷夏外就空无一人的房内四处扫视了一圈,惊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此时才算看清了自己的情形,这明显是他皇子府的寝室,他的手下一个不见,这个女人却能大摇大摆的坐在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第一,他的手下被这个女人不知不觉的解决了。 第二,这个女人鸠占鹊巢,安安稳稳的住在他的府里,当着她的安宁公主! 不论是一是二,此时他的命都攥在了这女人的手里,于鼓掌之间翻覆! 这么想着,眸子里不自觉的闪过了一丝惧意。 终于开窍了,冷夏摊了摊手,也不再废话,直接道:“主动权在我手里,你若不想死,就老老实实的配合!现在开始,我说,你听!” 床榻上的慕容哲脸色惨白,恨恨的瞪着她,却无可奈何,不甘心的点了点头。 冷夏站起身,缓步走到床前,伸出手在他惊疑不定的脸上拍了拍,冷冷道:“你大张旗鼓的将我抓来,无非是想要藏宝图!” 她观察着慕容哲的神色,见他双目一凝,闪过一丝贪婪,肯定了心里的猜测,这芙蓉果然是藏宝图! 也极有可能就是西卫一直在寻找的,芙城宝藏! 冷夏心思电转,面上却不显露分毫,接着道:“藏宝图我暂时不会交出来,不过可以跟你合作,我助你得到皇位,你助我取得宝藏,最后一分为二,如何?” 慕容哲眼中沉沉,思考了半响,警惕道:“我怎么知道藏宝图是不是真的在你身上?还有你果然是个假货!那真的慕容冷夏呢?” “慕容冷夏已经死了!”冷夏的话半真半假,俯视着他,讽刺一笑:“你既然来抓我,不就是认为藏宝图在我这里么!” “你杀了她!”慕容哲仔细的观察着她,找不出任何的破绽,半响问道:“宝藏到底在哪里?” 唇角牵起个笑,冷夏淡淡道:“以后你会知道!” 沉默了良久良久,慕容哲点点头,应道:“好!” 协议已经达成,冷夏挑眉转身朝外走去,也就没看到他眼中悄悄划过的一丝杀气。 就先稳住你,等本皇子痊愈之后,再抓起你狠狠的逼问,不怕你不招!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走到门口的冷夏突然顿住了步子,悠然的嗓音飘了来:“差点忘了,不该动的心思都收起来,你身上已经中了神医慕二的毒,解药半月一服用,等到宝藏到了手,我自会给你彻底解毒。” 话落,慕容哲身侧的拳头狠狠的攥起,暴起了一条条的青筋,不论这事究竟是真是假,神医慕二的毒…… 他赌不起! 冷夏早就料到,慕容哲这种人,不会冒一丁点的险,皇位已经触手可及,若是有她这个名义上的烈王妃帮忙,更是十拿九稳,还有那宝藏可以分走一半,这样的协议对他没有任何的坏处,他想杀自己,不过是贪婪,妄想独吞罢了。 而在生命的威胁下,慕容哲定会老老实实,收起所有的心思,不敢再起丝毫的异心。 她唇角一勾,勾起个傲然的弧度,在慕容哲睚眦欲裂的神色中,拉开房门,悠然离去。 外面院子里,不少慕容哲的亲信都垂首候着,见她出来,急忙迎上来,问道:“公主,三皇子……” “醒了。”她一边答一边朝外走,随口问道:“神医呢?” 哪知这话落下,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的喷笑声,冷夏挑了挑眉,奇道:“怎么了?” 副将走出一步,憋着笑解释道:“公主,自从回了凉都,这几日不是都没有军医来给神医请安了么?哪知道,方才所有的军医都一股脑儿的来了,而且……” 他说着,肩膀迅速的抖动,整个人好似抽风一样,笑倒在旁边人的肩头,再也说不下去。 看着笑成一团的众人,冷夏狐疑的眨了眨眼,直觉上有好戏看了,也不再追问,大步朝外走去。 冷夏猜的不错,的确是有好戏看了! 被装成小兵的战北烈点拨过的老军医们,都恍然大悟了神医慕二的癖好,美女! 原本军医们还想着再等些日子,毕竟他们是跟着大军回来的,一直驻扎在城外。 不过看着前日一场画舫勇斗此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凉都的大街小巷,更是有向着西卫蔓延的趋势,军医们再也坐不住了! 神医慕二在凉都的消息,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若是被别的大夫先发制人抢占先机,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下子,老军医们纷纷下了老本,贿赂了城门的守卫,趁着天未亮偷偷的潜入了城里,迈着苍老却飞快的步子回到府里,领上了自家如花似玉的女人们,不论是闺女还是孙女,一股脑儿的聚到了三皇子府。 此时,慕二坐在会客厅内,呆呆的望着面前搔首弄姿排排站的姑娘们,双目中飞出一个个巨大的问号,以各种形态翻滚着飘上天空,原本面无表情的清冷容颜,扭曲成了一朵**。 这群姑娘们年纪从三岁到三十岁不等,却无一例外皆是美女,呃,还有小美女。 一个老军医一把将自家的孙女给推了出去,三岁的女娃娃跌跌撞撞的冲向了慕二,就在他要施展轻功躲开的一瞬,“刷”的抱住了他的小腿,仰起一张白嫩嫩的小脸儿,甜甜一笑。 慕二手足无措的站着,头大如斗的望着攀着他不撒手的娃子,听她稚嫩的嗓音乖乖道:“神医哥哥,爷爷说让我做你的童养媳。” 话落,慕二的眼前霎时挤进来一张布满了**的老脸,笑的狗腿:“师傅,正是老朽!” 慕大神医被雷的外焦里嫩,突然一只涂满了红色蔻丹的手攀了上来,勾住他的脖子道:“神医哥哥,小女子迎春,家父江镇周军医,欲拜神医为师,小女子愿满足神医的……” 慕二呆呆的转向这女人,胃里瞬间汹涌翻腾,只见年近三十的女子,嘟着一张**红唇,娇媚吐出:“一切愿望。” 慕二听着这女人口中的“神医哥哥”,再看着她一副任君品尝的姿态,终于再也忍不住…… 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一口酸水喷了出来,喷了女子满头满脸。 自然了,也有不少的星星点点沾在了他干净整洁无褶皱的青色袍子上,慕二忍无可忍的皱起了高贵的眉,脚下一点正要回房间换衣服,远离这恐怖如人间炼狱的会客厅之时…… 女子刚刚将脸上的酸水抹去,被后面的姑娘们一把拉开,之后蜂拥而上,将慕大神医围了个水泄不通! 缠住胳膊的,抱住大腿的,拉住衣襟的,搂住脖子的,各种浓郁的花香钻进鼻翼,各色闪亮的手帕挥在眼前,各道娇媚的声线响在耳侧…… “神医哥哥,小女子年方二八,至今未婚……” “贱人滚开!神医哥哥,你听小女子一言……” “啊!泼妇你敢推我!神医哥哥,小女子……” 慕二一向与世无争的平淡小世界,终于出现了生平第一次炸毛暴走的崩溃感觉,这感觉呈现在脸上,就是将平生所有的表情,都聚集在了那张清冷的面容上,眼皮狂跳,嘴角**,眉毛狂皱,浅淡的琉璃般的眸子里,渐渐浮上了一团小火苗。 慕二,慕大神医,怒了! 就在这个时候,众女中突然响起一声惊叫:“啊,贱人!” 不知是谁先放开了正要发怒暴走的慕二,将矛头对准了另一个争抢的女人,一巴掌打了上去! 被打的女子怒了,捂着脸尖叫一声,猛的冲上去撕扯起来! 慕二积攒了满腔的怒火就这么被莫名其妙的打断了,半张着嘴巴望着相互痛揍的两个女人,再次恢复了呆呆的神情。 揪头发,扇耳光,斗指甲,所有女人打架的手段全部用了出来,两女的纠缠中跌跌撞撞,踩了这个的脚,撞了那个的胸…… 更多的女人放开了慕二,加入到场中撕扯起来…… 这众女争神医的戏码一变再变,渐渐演变成众女打群架,铺天盖地的尖叫咒骂声中,偶尔掺杂着一两声女娃的哇哇大哭,将这小小的会客厅搅了个天翻地覆! “住手!”就在这时,一声冷冽的女音自厅外传来。 这声音无一例外的钻入了每一个女子的耳朵,含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让她们不由自主的停下了厮打的动作,不约而同向发声处看去。 门口的女子一身白衣,负手而立,明明和她们站在一条地平线上,却仿佛正俯视着她们一般,满身的高贵风华,清冷无双,竟让她们不敢正视,纷纷低下头去,无端的自惭形秽。 冷夏唇角一勾,一步步负手走进,冷冽的目光在每一个女人的脸上扫过,扫到那三岁的女孩时,看着她哭的红彤彤的眼圈,顿了一顿,心中一阵柔软。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放到了小腹上,浅浅的牵起了唇,半响,看向那群被打架的女人给逼到了墙角的老军医们,冷冷问道:“谁家的孩子?” 人群中走出一个胡子大把的老人,颤巍巍给她请了安,才哆嗦着道:“公……公主,这是老朽的孙女……” 冷夏皱了皱眉,自从知道自己有了宝宝之后,对于孩子总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她淡淡扫了一眼这老人,冰冷道:“带走,莫再让本宫看见你!” 那老军医腿脚一软,连连点头,抱起依然抽抽噎噎哭的满脸鼻涕的小孙女,逃也是的一溜烟跑了。 直待他走了,还能听见那小女娃不解的声音自院外传来:“爷爷,不嫁给神医哥哥了么?” 冷夏一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再看向剩下的人。 众人无不低头垂目,吓的浑身颤抖,老军医们一路跟着冷夏回来,自然是知道她的,尤其是她一路上指挥大军对抗刺客的手段,直让他们敬畏不已。 那不知道的女子们,听见了先前那个军医的称呼,更是吓破了胆,白着脸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就在他们以为冷夏必然要治罪的时候,就见她唇角一勾,缓缓说道:“神医也并不是只能要一个女子的!” 这话落下,众人一愣间,纷纷恍然大悟。 原来是计策用错了! 她们将对方当成了对手,互相敌视,还没搞定神医就已经乱了起来,不错,神医是什么人,那就是将她们都娶了,哪怕将整个凉都的女子都娶了,也没人会说上一句指责! 众女披头散发,一身狼狈,衣服被撕扯的一条一条的,有的脸上还带着巴掌印、指甲痕,此时俱都感激的看向冷夏。 这个公主善良啊! 冷夏面色淡定,提醒道:“神医在你们互相厮打的时候,早就已经生气离开了,既然知道了该怎么做,就追去吧!”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郑重一点头,有了公主这一提醒,她们当然知道要怎么做,团结协作,争取全部嫁给神医! 一女用手帕将另一女脸上的血渍擦了擦,热情道:“姐姐,方才是妹妹的错,以后大家可都是姐妹了!” 后者为前者整理了一番散乱的头发,同样热情:“妹妹说的哪里话,以后一齐侍候好神医才是正经。” 众女握手言和,齐齐将目光落到了会客厅外,满心振奋。 冷夏转向她们,说道:“神医住在后殿的赏秋居……” 话还没说完,“哗啦”一下,香风拂面,衣裙翻飞,众女手牵手肩并肩,朝着“夫君”慕大神医的赏秋居飞冲而去。 冷夏看着已经空荡荡的会客厅,对着目瞪口呆的老军医们无辜一笑,悠然离开。 再遇老顽童 后殿的赏秋居内被一窝蜂的女人涌进的时候,慕二已经不见了身影,女人们无法只好采取守株待兔的策略,一直等啊等,直到傍晚三皇子府的总管来赶人了,那只愣兔子依旧没回来。 女人们长吁短叹的离了府,第二日清早再次锲而不舍的来了,目的很简单。 待兔子! 就这样一直过了三日,三皇子府上闻风而来的美女们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一**如海浪奔腾般汹涌着,后浪推着前浪,将整个府邸堵了个风雨不透,水泄不通。 从前的神医慕二神秘莫测,神龙见首不见尾,名声虽大,却也只闻其名不见其身,而如今终于有了确切的消息,不只是凉都,就连整个西卫甚至其他几国的大夫大军,都在朝着三皇子府涌来。 拜师的求医的找女婿的,千般理由万般诡异。 而无一例外的是,从那天之后,再也没有了神医慕二的踪影。 不过慕二不在了,倒是便宜了其他人,首当其冲的就是方方痊愈的慕容哲,一出寝室顿时被满府的莺莺燕燕给闪了个双目放光! 瞧瞧这个,身段丰腴面若桃李,堪为四夫人…… 瞧瞧那个,弱柳扶风楚楚动人,可当五夫人…… 最后的结果可算是皆大欢喜,奔着神医慕二而来的女人们,有愿意攀龙附凤的立时领了号码,住进了慕容哲的后院,四五六七八……一直排到了百多数,将三皇子的后宫充实了个满满当当。 有对神医一往情深绝不屈服的,吓的花容失色涕泪横流,甩着帕子尖叫一声,跑的比施展了轻功的慕二还快。 就这样,歪打正着下,这件众女争神医的戏码,也算是尽如人意,欢天喜地的落了幕。 要问这段时间,慕二究竟到哪里去了,还只有做了坏事的冷夏能解答! 就如此刻,她半倚在一张贵妃榻上,垂首翻着钟银再次送来的册子,角落里就坐着老僧入定的慕大神医。 那天,冷夏点拨了那群女人之后,挂着无辜的笑意,迈着优哉游哉的步子回了房,一推门就看到了房内呆坐着的慕二,不言不语纹丝不动,眼观鼻鼻观心,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满身怨念的发着呆。 直到了日落西山,慕大神医招呼不打眼珠不转,迈着僵直的步子离开了。 第二日日出东方,神医再次招呼不打眼珠不转,迈着僵直的步子回来了! 依旧是那副呆呆的表情,找了个犄角旮旯坐下,神游。 这一坐,屁股底下就扎了根,直坐到了多日后的现在! 望着那个不动如山的愣子,冷夏很是狐疑的咂了咂嘴,这人是什么时候开了窍,竟然知道跑到她房里避难…… 若是换了别的地儿,她也许恶趣味一起,再去告诉那些女人,可换了这里,她总也不会自找麻烦,将那群女人引来自己的屋子。 挑了挑纤细的柳眉,冷夏打了个响指,见他眼珠微微一动,被吸引了注意,才说道:“你准备一辈子躲在这里?” 她可是听说了,即便这些姑娘们是走了,还有无穷无尽的大夫大军在向这里赶来。 慕二身体僵硬,瞳孔慢慢放大,好似想到了极恐怖的事,冷夏歪着头想了想,说道:“你回去休息吧,那些女人一时半刻都不会再来了。” 瞳孔迅速收缩,冷夏敢打包票,这绝对是他此生以来,反应最迅捷的一次。 慕二“呼”一下站起来,希冀的呆呆眼珠盯着他,其内闪亮闪亮,那意思:真的? 冷夏点点头,极其诚恳! 慕二偷偷呼出一小口气,起身朝外走去,到了门口时,脚步忽然一顿,耳尖抖动,聚精会神的听着外面的声音,再回头看着冷夏,蹙着眉,愣愣的眼中,毫不掩饰的纠结。 冷夏撇撇嘴,不搭理他,再将目光转回来,认真看册子。 这是前日钟银用同样的方法送来的,放在了古墨斋的竹质画筒里,将最近这些时日慕容哲醒来后,和慕容萧之间的动作都详细的记录下来。 无非就是两人开始打对台,互相削弱对方的党羽,你剪下我一片羽翼,我就断你左膀右臂,谁也没讨了好去。 不过不管两人再怎么斗,倒是都没有伤了元气,只是些面上的小打小闹罢了,而且参与的也只有两人各自的党羽,其他的皇子们皆成了陪衬看客,插不上哪怕一脚。 尤其是六皇子慕容齐,因着上次那件事,的确是如副将所说,没戏了。 将这些消息在脑中过了一遍,冷夏沉吟了半响之后,合上册子起身,慕二竟然还站在门口处纠结着,眉毛蹙成了线团,似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 冷夏叹气,一把揪住满脸犹豫的愣子,朝外大步走去。 凉都,西卫皇宫。 夜风清冷,碎星漫天。 深夜的凉都内,尤其是群龙无首的西卫皇宫,寂静如一潭死水,偶有巡逻的侍卫点着灯笼结队经过,留下一串“哒哒”的凌乱脚步声。 在这片明桩暗哨遍布的巨大皇宫内,有一青一白两条身影若隐若现,游弋其内如入无人之境,悄无声息的解决了一路遇见的所有侍卫,摸到了老皇帝的寝宫外。 寝宫的外面,所有站岗的侍卫此时无一不是脸色呆滞,眼睛发直,麻木而僵硬的站着,对着大摇大摆走入的两人视而不见。 正是冷夏和慕二。 这一时刻,冷夏不由得吹了个口哨,朝身侧的慕二一挑眉,绑架勒索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作奸犯科,这愣子绝对是最佳搭档! 两人一直走到寝室的外面,透过窗格看进去,里面点着昏暗的油灯,两个小太监坐在圆桌前,以手肘拄着桌子,托着脑袋一点一点的熟睡了,“咻”的一声,突然一阵疾风拂过,烛火一跳下倏地熄灭,小太监胳膊一滑,双双趴在了桌子上。 房门缓缓推开,两人缓步走到老皇帝床前,冷夏朝着皇帝努努嘴,对身后的慕二道:“帮忙。” 慕二呆呆的看看她,再看看老皇帝,蹙着眉想了想,终于明白了她的意思,开始装死,不搭理。 好吧,高贵的神医从来没干过这种粗活,冷夏的手在小腹上抚了抚,歪着头看向慕二,那意思:我是个孕妇你好意思么。 慕二还真的不太好意思…… 清冷的脸上呈现出了极端的挣扎,良久之后,轻轻的呼出一口气,做出了很有良心的决定,慢吞吞的走到老皇帝床前,将他背起来。 冷夏满意点头,摩挲着下巴暗暗沉吟,半响打了个响指,道:“走。”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慕二的眼珠跟着那个响指动了动,随着冷夏朝外飞速掠去。 两人一直掠到了皇宫内极偏僻荒凉的角落里,也就是慕容冷夏生活了十五年的冷宫,将昏迷不醒的老皇帝扔到了里面陈旧的落满了灰尘的床榻上。 老皇帝眼圈发青,两颊凹陷,瘦的颧骨高高的凸出着,看情形比起上次见到的时候,又严重了不少,想来也是,这么不知原因的昏迷着,平日里只能灌下些补药汤水,早就已经虚弱的没了人形。 照这个情形看,倒未必是他装的了。 冷夏戳了戳身边的慕二,问道:“昏迷的原因不知道,总能把他弄醒吧?” 他伸出两指在老皇帝瘦骨嶙峋的手腕上切脉,纠结的观察了良久,微微摇了摇头,呆板的语调吐出:“难。” “几成把握?”睨着已经离死不远的老皇帝,冷夏微眯着眼睛,缓缓问:“若是不行会怎样?” “三。”想了想,慕二说出了这个字,对于第二个问题没回答,可是那双浅淡的眸子里传达的意思,她却明白了,会死。 思索了一阵子,冷夏应道:“弄醒试试。” 慕二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青色的布包,抽出一根根崭新的银针,冷夏挑眉,这人估计是还嫌弃着上次那个生了锈的针,所以亲自出去打了一副新的。 真是个矫情的愣子! 苍白的手指捻着银针,在皇帝的周身大穴上刺下,这是和上次弄醒慕容哲同样的手段,果然,慕二的银针再次对准了老皇帝的死穴…… 冷夏终于明白了,为何弄不醒会死,他要用的这个方法极端的很,老皇帝的身子已经虚弱至此,未必能撑得过去。 若是受不了,不醒则死。 慕二的动作一顿,一寸寸的将头转向她,投去询问的一瞥。 不过对于她来说,需要的不过是老皇帝的失踪,一旦这人失踪了,慕容哲和慕容萧的争斗必将白热化,其他那些对皇位还存有幻想却一直妄想着等时机渔人得利的,也定会一个个的全部跳出来。 目的是失踪,老皇帝的死活她却无所谓,让他醒来是有一些问题想问,即便他死了,于她也没有什么大的损失。 她不过是要在这慢吞吞的夺嫡中,加上一把火! 冷夏拉过一张晃晃悠悠的残旧凳子,抱着双臂坐了上去,在慕二的疑问中,点头道:“继续。” 慕二转过头,将银针对准了死穴,就在针尖扎入毫厘,他捻着针尾向下深入的时候…… 突然,空荡荡的房间内发出了一声怪笑,这笑声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却找不到具体的位置。 慕二动作一顿,冷夏柳眉一皱,眼眸中杀机陡现,冰冷的杀气缓缓升起。 紧跟着,笑声嘻嘻哈哈的继续响起,几乎是同一时间,冷夏和慕二双双凝眸,锁定在了破落歪斜的屋檐上,就在他们要暴起的一瞬,一道兴奋的嗓音从那里传来,直让两人顿住了身形。 “这夺命针扎下去,老东西就要哏儿屁咯!” 是他? 冷夏和慕二皆在这声音中认出了来人,冷夏收了杀气,慕二却是狠狠的皱起了眉,浅淡似琉璃的眸子里,充斥着满满的嫌弃。 屋檐上方一阵轻微的衣袂摩擦声传来,紧跟着冷宫门口出现了一个桃红色的身影,随即“咻”的一声,只眨眼的功夫,这身影就飘到了两人的眼前,忽然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的白,雪白的胡子,雪白的头发,雪白的眉毛…… 眉须长长的垂下,眼睛里含着满满的童趣,嘴角咧开大大的笑,笑的极端……猥琐。 正是老顽童! 冷夏柳眉一挑,点头道:“前辈别来无恙。” 老顽童鼓着腮帮子,一点一点的凑近她,盯着瞅啊瞅,瞄啊瞄,突然一个高蹦起来,直蹦了有三尺高,手舞足蹈的兴奋道:“丫头,你有娃子了?” 冷夏不自觉的笑着,唇角牵起幸福而满足的笑意,应道:“前辈慧眼如炬。” 老顽童被这么一夸,更是兴奋的上蹿下跳,围着冷夏团团转,“啪啪”拍着手乐呵道:“你这丫头有意思,你生的娃子肯定也有意思,等你生出来,给老家伙玩玩。” 桃红色的闪亮衣袍在眼前一圈一圈的转悠,直晃的她眯了眯眼,挑眉道:“若是前辈能搞定孩子的父亲,我自然是没问题的。” 老顽童长长垂下的眉毛连连抖了两下,想起了那个没意思的黑面男人,摆着手撇嘴道:“到时候再说吧,那小子,不好玩……” 他说到这里,有些畏惧的看了眼一直站着纹丝不动的慕二,缩了缩脖子,嘟囔道:“跟他一样不好玩。” 冷夏挑眉,她一早就和战北烈猜到了老顽童的身份,云山癫道人,也就是慕二的师傅。 没想到这老头见到慕二的反应,竟是这么奇怪,尤其和上次逃跑联系在一起…… 他,害怕慕二? 慕二的脑袋呆呆的抬起来,嫌弃之极的瞥了老顽童一眼,这一眼,直让他又缩了缩,吞了口唾沫,嘟囔着:“这小子,果然还是这么没意思。” 冷夏看着这一对迥异的师徒,不由得莞尔失笑。 老顽童小心翼翼的远离了呆呆的慕二,凑近了她笑眯眯的问道:“你干嘛要弄走这老东西?” 冷夏朝着床榻上的老皇帝瞥了眼,双臂环胸,悠哉的倚着廊柱,不语。 老顽童歪着脑袋咂了咂嘴,得意道:“别以为老人家不知道,你这丫头,野心可是不小!” “最近这老东西的三儿子和四儿子,打的是你死我活不可开交,还不是你这丫头捣的鬼!”他用眼尾悄悄瞄着冷夏的神色,却见她面色如常,稳若泰山,不由得抓了抓脑袋,接着说:“丫头,让老人家猜猜……” 冷夏点点头,伸出手,作了个“请便”的姿势。 他这才“哼哼”笑着打量着冷夏,叉着腰道:“三皇子党的禁卫军副统领,在布防的时候犯了错,最后不知为何竟被慕容萧那小子抓到了把柄,是你干的吧?” 冷夏勾起个无辜的笑,不答。 老顽童白花花的胡子颤了颤,接着道:“四皇子党的护城军都统,不小心放了个刺客进城,竟也无缘无故被慕容哲找到了证据,也是你吧?” 冷夏依旧笑的无辜。 老顽童捋着胡子,一副看透了她的表情,高深莫测道:“前两天可真是热闹啊,三皇子党的工部左侍郎,前脚才被发现了亏空公款,四皇子党的刑部右侍郎,后脚就被揭发了滥用私刑……” 他掰着手指头数来数去,指着冷夏笃定道:“都是你干的!” 冷夏半倚着廊柱,不置可否,朝着躺在床榻上的老皇帝努了努嘴,同样浅笑笃定道:“那老东西,也是你干的吧?” 老顽童顿时收起了得意的神色,瘪了瘪嘴,片刻后“呼”的站直身子,眼睛四处乱闪着,望天道:“不是我,不是我!” 冷夏也不追问,见他这神色,哪还有不明白的,更何况,慕二是癫道人的入室弟子,医毒轻功全部都是他传授的,早就该猜到才是,慕二都搞不定的东西,必然是他师傅干的。 老顽童将余光朝着冷夏瞄去,一副做贼心虚的表情。 半响,见她不问了,危险解除,一点点的挪过去几分,趴在她耳朵边儿上,悄悄的问:“丫头,老人家这次可不是白来的,我一路上可是听了不少的传闻,快跟老人家说说,那些女人……” 他朝冷夏眨眨眼,满脸的猥琐暧昧,一副“你懂的”的表情,直看的冷夏翻了个白眼,凉飕飕道:“前辈不是神通广大么,又怎会不知道,唔,直接去问他。” 老顽童听得夸奖,得意洋洋的仰起了脑袋,半响又耷拉下来,悄悄朝依旧呆立在原地的慕二瞄了瞄,摇头直泄气,嘟囔道:“那个木头小子,谁会知道他在想什么,哎,老头子这么英明神武,英俊潇洒,英气逼人,英发雄姿……” 他一连说了一大串,突然一跺脚,鼓着腮帮子,大把的胡子一抖一抖,恨铁不成钢的道:“怎么就收了这么个呆子徒弟!” 冷夏笑而不答,侧头看向慕二,见他满脸认真的……发呆。 这才挑起了柳眉,笑的如春风拂柳:“想知道也不是不行……” 她的话停在这里,直停的老顽童浑身难受,急切不已,抓耳挠腮,才慢悠悠的扔下了后半句。 “芙蓉的秘密。” 芙城的后人 说起这个,老顽童充满了童趣的眼眸,瞬间冷却了下来,正色问道:“你想知道?” 冷夏没说话,直觉上,在这问句之后,老顽童定然还有话要说。 果不其然,他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缓缓道:“丫头,你可知道,有些东西你接收了,那么同时,有些责任你也要担起来!” 冷夏淡淡一笑,丝毫不意外,问道:“前辈说的是芙城的覆灭吧,得到了芙城的宝藏,也要向毁灭芙城的人报仇。” 老顽童却摇了摇头,在冷夏眉梢微挑的疑惑中,他缓慢却有力的道:“不,是你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记忆,得到了她的身体,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冷夏悠然的神色猛的一凝,缓缓眯起了眼睛,注视了老顽童良久,轻笑道:“还是那句话,前辈慧眼如炬。” 这么说,无疑就是承认了! 老顽童的眼中,一丝赞赏划过,欣慰道:“好一个小丫头!老家伙没看错你!” 在上次,老顽童已经试探过冷夏的身份,尤其是以他的医术,其实早就肯定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慕容冷夏,可是她的性格又和他认识了十五年的那个怯懦丫头,天差地别。 老顽童自认,活了一大把年纪,看人还是很准的,没有人能在他的眼皮底下整幺蛾子,慕容冷夏的前十五年,绝对不会是装的。 所以,就算他所猜测的那个可能,实在是匪夷所思,他也坚信,事实应该就是如此。 老顽童的双目定定的瞧着冷夏,越瞧就越是满意,到了他这个年纪,看的事情多了,已经很少能有什么令他感到惊诧,而冷夏这样的年纪,这样的表现…… 不惊惶,不胆怯,不敷衍,不推脱,不抗拒。 真正让他万分欣赏! 冷夏高高的挑起眉梢,直觉慕容冷夏的身世也许不是她所知道的那么简单。 老顽童点了半天的头之后,叹气一声,娓娓道来:“这件事还要从上上代说起了,芙城的老城主一生风流,娶了后宫无数不说,更是在外面欠下了不少的情债,何琇就是其中一个私生女。何琇的娘那时早已嫁人生子,也就是何永生的爹,在抛夫弃子跟着去了芙城之后,没想到城主竟还有其他的女人,当下大怒离去,何永生的爹是个老实人,又接纳了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是何琇……” 冷夏静静的听着,点了点头,也就是说,何琇其实是芙城上任老城主的女儿,和芙城的城主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后来,此事就不了了之,何琇一直到长大都不知道她的身世,有一个富可敌国的父亲,却过着穷苦百姓的日子,更是被送进西卫皇宫为婢。”老顽童说着,眼中呈现了几分怜悯,接着道:“直到十七年前,芙城当时的城主被邀到皇宫赴宴,竟见到了和他长相极为相似的何琇,连番查探之下,才知晓了这竟是他流落在外的妹妹。城主见何琇生活窘迫,起了怜惜愧疚之心,希望能带她离开卫宫,回到芙城认祖归宗。” “她答应了?”冷夏问的笃定,若是何琇没答应,也许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老顽童点点头,答道:“答应了,怎料第二日,卫王得知了此事,他并不知晓两人的关系,却以为是城主看中了何琇,当下起了心思,将何琇软禁起来,命人易容成她的样子,跟着城主回了芙城。” 后面的事,就是闻名天下的那件惨剧了! 当夜,假何琇挟持了芙城城主,卫国大军兵临城下,卫王和假何琇里应外合,以城主的性命为要挟,让那座防守严密的芙城打开了千百年来神秘的城门,西卫铁蹄踏破芙城之后,竟没想到城内的银库中空空如也,一怒之下,将整个芙城屠戮一空! 冷夏转头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卫王,和她的相貌相似了七八分,即便如今已经孱弱的皮包骨头,依然能看出秀美潇洒的原貌,这样的皮相下,竟装了一个残暴不仁的灵魂……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环着手臂,问道:“后来呢?” “后来……”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恢复了老顽童的模样,抖着白花花的眉须上蹿下跳,嘻嘻哈哈道:“这畜生回了皇宫,依旧不忿,就强bao了何琇,有了慕容冷夏呗!” 冷夏翻了个白眼,直指核心:“那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 她恍然想起了当日在地下皇陵得知的芙城秘辛,摩挲着下巴呢喃着:“是否因为芙城的第二任城主席秋,曾经被燕太子巴查骗取了军费,所以自那以后,将芙城的银库转移,以防后患?” “诶?”老顽童捋着胡子,一脸惊疑的凑近她,观察了老半响,奇道:“丫头,你竟知道我芙城的这等机密?” “你芙城?”冷夏迅速的从中抓住了重点,慢悠悠的笑着问:“前辈也是芙城之人?” 老顽童一蹦三丈远,满脸警惕的瞅着她,撇嘴道:“你这丫头鬼的很,想套老人家的话!” 她倚着廊柱,手臂环抱着不语,只淡淡的看着他。 “咻”的一下,桃红色的衣袍一闪,老顽童飞到了残破的房梁上,在满满飞起的灰尘里,晃晃悠悠的抖着腿,“丫头,你还没给老人家一个确切的答案,这血海深仇报是不报,光复大业做是不做?” 冷夏摊手,在他含着几分期待的面色中,悠然摇了摇头,随口道:“那算了,反正就是当个故事听听。” 老顽童顿时急眼了! 你你你…… 喂,剧情不是这么演的! 他“呼”的飞下来,急的跳脚,吹胡子瞪眼:“你可是芙城最后的一个后人了!你怎么能不干呢?你怎么可以不干呢?你怎么好意思不干呢?” 冷夏叹了口气,也看出他是真的急切,思忖了片刻后,问道:“前辈,你也说了,芙城只剩下我一个后人,也许还有个你,那么芙城还有谁?” 老顽童摇摇头,老实巴交答:“一夜之间被血洗了个干干净净,没了。” “是,问题就在这里,芙城已经没了!”冷夏直视着他有几分呆滞的双眼,不忍却必须说,“前辈,我相信你这十七年来,一直都在希冀着芙城光复,可是当初为何不告诉慕容冷夏这些,因为你知道,这不只是单单一个人就能做到的,这很难,五国天下没有哪一个国家不想称王称霸,没有哪一个国家会眼睁睁的看着芙城重建,他们的眼睛都在盯着,盯着那份藏宝图现世,一旦芙城要重建,将会受到五国的合力围攻!” 老顽童的眼睛闪了闪,听她接着道:“现在我来了,你又有了希望,你认为我可以完成这件事,不错,就算让我完成了呢,哪怕芙城真的重建了,可是百姓呢?百姓才是真正的芙城的灵魂,芙城的百姓已经没了,再入住的还是原来的那些么,不是,他们是西卫人,大秦人,东楚人,北燕人,南韩人!” 老顽童不由自主的倒退一步,呢喃着:“没了……没了……” 他很想反驳冷夏,可是却发现,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她说的,是真的! 芙城,已经没了! 早在十七年前,就没了! 冷夏转过身,看到了一直呆呆站着的慕二,此时也将目光落到了心灰意冷的老顽童身上,疏淡的眉毛微微蹙着,含了几分心疼。 她背对着老顽童,丢下最后一句话:“前辈,你还是好好想想,是否要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名号,再挑起战乱吧!” 老顽童失魂落魄的耷拉着双肩,同时耷拉着的还有那长长垂下的眉须和大把大把的胡子,眼中呈现出几分挣扎…… 直过了好半响,才哀叹一声:“丫头,你这么大的帽子压下来,老朽还真是担待不起。” 就在这时,冷宫外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合着众多凌乱的脚步声,兵器和铠甲相撞击的清脆声,侍卫的呼喝声,乱成了一团。 冷夏唇角一勾,这么久才发现! 一把抓起昏迷的老皇帝,丢到了发呆的慕二怀里,脚尖在廊柱上一蹬,借着蹬力迅速向上攀爬,只三两下已经落在了房梁上,紧跟着,慕二和老顽童衣袍一闪,出现在了她的左右。 三人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接着冲进来一队侍卫,四处看了看,再迅速撤离。 直到脚步声远去,还能听见侍卫的谈话声。 “哎,真他妈的,怎么好端端的,皇上就不见了!” “队长,这最偏僻的冷宫都找过了,皇上应该不在宫里了吧?” “这不是你我能说的,诸位皇子公主都来了,赶紧再去别的地方找找!” 三人落到地面,老顽童抓着满头乱糟糟的白发,朝着慕二怀里的老皇帝努努嘴,问道:“丫头,这老东西怎么办?” 冷夏想了想,唇角勾起个傲然的弧度,决定道:“古墨斋!” 老皇帝的寝殿内,众皇子公主全部到齐,围着那张空空如也的床榻,急的团团转,门口跪着两个小太监,和一排守卫。 慕容哲一脚踹在其中一个小太监的脸上,踹的他嘴角鲜血淋漓,大骂道:“废物!废物!” 慕容萧轻笑一声,摇着扇子凉凉的说:“贼喊捉贼莫不就是如此?” “你什么意思?”慕容哲一把揪起他的前襟,眼中蕴着丝丝狠戾,“你是说,是我掳劫了父皇?” 慕容萧不慌不忙,合起扇面,以扇尾敲了敲他青筋暴起的手,别有深意:“三哥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么?” 他松开手,也静下心来,冷笑道:“也说不准就是你狗急跳墙,现在又倒打一耙!” “狗急跳墙还轮不是上我……”慕容萧转头看向一直未说话的慕容齐,讽刺道:“是不是,六弟?” 此时的慕容齐和前几日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下巴上长出了一圈胡渣,眼圈青黑,他微微抬了抬头,没回答。 看着他这副完全失去了斗志的怂包样子,众人无不心情大好。 慕容冷娴轻咳一声,温婉的嗓音道:“照本宫说,父皇失踪这么大的事,咱们姐弟几个都来了,没来的那个,自然就是有问题的!” 话音方落,一道清冽的女音突然从外传来:“大皇姐是说我么?” 冷夏迈着缓慢的步子走进,在众人互相猜忌的脸上扫过,落到了有几分尴尬的慕容冷娴身上,勾唇道:“我和神医慕二去为父皇采药,没想到方一回来,就听见父皇失踪的消息,更没想到,大皇姐原是怀疑我?” 慕容冷娴讪讪的笑了笑,随即挺起腰板,淡淡道:“本宫也不过是猜测,现在父皇失踪了,谁都有可疑。” “也就是说,”冷夏点点头,望着她缓缓启唇:“大皇姐也有可疑?” 慕容冷娴一掌拍在桌案上,厉声道:“本宫方才一直在将军府!” “大皇姐,这种事哪用的着亲自出马?”自认和冷夏同一战线的慕容哲,反唇相讥:“派两个手下做做也就够了!” 慕容冷娴气的胸脯一鼓一鼓,依旧还没忘了大公主的风范,正要反驳,门外一声厉斥传了进来。 “都给本宫住嘴!” 身着凤袍的中年女子,满脸怒容大步而入,站定之后缓缓扫过众人,斥责道:“你们父皇先是重病不醒,又是无故失踪,朝堂上下一片乱糟糟,你们却还有功夫在这里呈口舌之争?” 冷夏瞧着她,长相和慕容冷娴有几分相似,连神态动作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端庄而威仪,自从她进了门,众人皆低首垂目,没再争执,正是当朝皇后。 同时,她也在瞧着冷夏,细长的眉微微一蹙,厌弃的别过眼。 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起,众多侍卫在皇宫内搜索过一圈,回来禀报:“皇后娘娘,并未找到皇上。” 她脸色一沉,反手就是一巴掌,将那个侍卫打的一个趔趄,才算顺了气,转向寝殿内的一甘人,嗓音淡淡却不容置疑:“你们父皇不在,那么就由本宫做个主,谁先寻到皇上,那么在他醒来之前,就由谁先代替你父皇执政,主持朝堂。” 众人眼睛一亮,齐齐闪过志在必得的光。 老皇帝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醒来,最大的可能就是一睡不醒咽了气,有了皇后这一保证,所谓代替执政也就顺理成章的掌握了西卫的朝堂,在这群龙无首之际,绝对是坐上那个位子的最好踏板! 冷夏却是皱起了柳眉,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命令,并不明智,若是掳走皇帝的正是在场众人中的一个,岂不是那人的正中下怀? 这个女人满心笃定胸有成竹,除非…… 手里有王牌! 冷夏不动声色,跟着踌躇满志的众人离去。 皇后朝着慕容冷娴悄悄打了个眼色,两人迈着极慢的步子,走在最后,一直等所有人都走了,朝着凤栖宫而去。 凤栖宫内。 皇后打发了丫鬟下去,方方坐下,一路上神色焦急的慕容冷娴,就急忙问道:“母后,为何做出这样的决定,要是他们先找到父皇……” 皇后冷哼一声,淡淡的斜了她一眼,端起桌案上的茶盏,递给她,才说道:“你有大志是好事,想的却还不够长远,这么沉不住气,又怎么坐上那个位子!” 慕容冷娴讪讪的接过茶盏,整理了一番仪容和情绪,点头应道:“是,母后,儿臣会注意。” 皇后此时才满意了,冷笑着分析道:“这个命令一下,他们还不一窝蜂的急着去找那老东西,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正好给了咱们准备的时间。” “可是……”慕容冷娴踟蹰了片刻,呢喃着:“若是真的有人找到……” “不可能!”皇后头也未抬,翘起五指,欣赏着纤长尖利的指甲,笃定道:“刺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从皇宫带走,就不可能轻易被找到,而且,即便被他们找到了,我也有办法让你登上那个位置!” 慕容冷娴一愣,放下手中的杯盏,诧异的望着她,“母后,你说的办法……” 皇后掀了掀眼皮,转向爱女,嘴角挂着莫测的笑容,缓缓起身。 这是在她自己的宫里,外面守着的都是心腹亲信,自然没有什么好怕的,她走进内室,里面发出了打开橱柜的声响,片刻后,捧着一个名贵却低调的紫檀木方盒出来。 在慕容冷娴惊讶的神色中,莹白而娇艳的手指将盒盖打开,露出了静静躺在黄缎金丝中的一方印章。 印章碧玉通透,四寸见方,其上五条盘龙纽交精雕,中间一龙身拱起为漏,两条金黄流苏从中穿过为缚,自盒盖打开后,在烛火的映衬下,印章通体映彩,满室皆华。 慕容冷娴的双手颤抖着,不可置信的将印章取出,底部还残留着赤红色的印泥,其上八个篆体大字,清晰的映入眼帘。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正是玉玺! 慕容冷娴吞了口唾沫,端庄的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笑容,眼中含着美梦即将成真的晶莹泪水。 而房内的两人兀自兴奋的时候,凤栖宫的屋檐上一片揭开的瓦片,被悄悄盖回了原处。 冷夏唇角一勾,露出一丝飘忽的笑意,白衣闪动间似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回到三皇子府的时候,慕二和老顽童已经把老皇帝送去了古墨斋,回返了来。 之后的半个月里,整个凉都乃至西卫,全被各个皇子给搅了个天翻地覆,挨家挨户的搜索探查,每隔个一两个时辰,就会换一拨阵营来搜查,不漏下任何一个地方,每个皇子的手下都卯足了劲,势必赶在其他的人之前,哪怕是掘地三尺也要找出老皇帝! 对于这些,冷夏只是浅浅的一笑,没有丝毫担心,钟银在西卫多年,自然有其手段。 唔,若是这都搞不定,也太给战神丢脸了! 最后也的确如此,不枉她将卫王送了去,古墨斋亦是没逃过搜查,可是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搜查了无数遍,却愣是没将卫王搜出来。 而在这搜查的过程中,众皇子间的争斗并未停止,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势。 直到半个月后,正如冷夏所预料的,因着卫王的失踪,慕容哲和慕容萧的争斗已经白热化,再不是从前的小打小闹,连带着其他的皇子们,也齐齐跳了出来,场面一片混乱。 四月初二,禁卫军和护城军在搜索一户民居之时,意外相撞,互相暗示对方的主子挟持掳劫了卫王,由最初的口角之争演变为一场群斗,在城内引起了极大的骚乱,参与械斗者多达千人,两军各死伤百多余人。 七日后,这次冲突被提上了大理寺,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三司会审,整个大理寺审堂人头攒动,两军伤兵吊着绷带围了个摩肩继踵。 会审之中,两军一言不合再起冲突,竟在审堂之上大打出手,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交手中死伤数百,鲜血遍地。 更离奇的是,大理寺卿惊堂木一拍,“啪!”的一下,同时垂下的还有他的脖子,竟是再无声息。 这突如其来的无故毙命,在御医仵作们连番诊断之后,也只提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疑似中毒! 四月十六,夜里,凉都知府被揭发,贪污受贿黄金三百万两,一封匿名信摆在了四皇子的桌案上。 翌日,慕容萧带齐人马冲入知府家中,见到的竟是他的尸体,门窗紧闭,无外人进入的痕迹,胸腹处一刀穿身而过,刀柄正是握于知府手中,桌案上整齐的摆放着贪污受贿的凭证。 慕容萧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初步断定畏罪自杀。 又过了五日,皇城卫指挥使在青楼买醉一夜,于凌晨不慎跌落千镜湖,救治不及,溺毙而亡。 月末,皇宫失窃。 宫内侍卫在搜索窃贼之时,误入五皇子母妃真妃寝宫,当下目瞪口呆,**旖旎的床榻之上,真妃与一侍卫赤条条相拥而眠,被吵醒之时,身体还是连在一起的! 皇后于一刻钟后赶到,真妃已撞柱身亡。 同日,五皇子得知消息赶入宫中,府内被搜出龙袍金冠,至高无上的颜色,至高无上的标志,谋朝篡位,证据确凿! 这种种种种,不论是巧合还是人为,总之是将凉都中各方人士,弄了个人人自危! 然而他们也都知道,这场皇权争夺战演变至此,已经没有了哪怕一丝一毫的余地,胜的一方前程锦绣,而败的一方则要满门抄斩,黄泉相聚。 而此时,五月的春风舞起梨花漫天,香气萦绕。 冷夏一身宽松的白袍,仰躺在院子里的一张贵妃榻上,眼睫闭合,于日光中隔开点点明媚,白皙纤细的玉手轻抚在肚子上,接近五个月的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薄如蝉翼的衣袍贴在身体上,拱出一道起伏的弧度。 身侧的老顽童上蹿下跳,嘴里连连说着:“丫头,你听见没?老人家说,出大事啦!” 冷夏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目中清冽逼人,慵懒道:“听见了,南韩大军集结在西卫的边境线,蠢蠢欲动,像是有开战的苗头。” 老顽童撇撇嘴,撇的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的,嘟囔着:“还真听见了。” 冷夏撑起了身子,忽然腹中“咯噔”一下,腹壁仿佛被什么东西捶了一下,轻轻的,软软的,好似敲在她的心中…… 一种异样的感觉,霎时充斥全身! 这一下来的极为突然,淡定如冷大杀手,也不由得懵了……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就僵住,眼珠直勾勾的,那副愣愣的表情简直让老顽童以为,面前的是慕二带了面具男扮女装! 他凑近冷夏观察着,见她发了半响的呆,忽然眨眨眼,再眨了眨眼,唇角缓缓的牵开,渐渐变成大大的弧度,笑的明媚而幸福。 老顽童抓着脑袋,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丫头这么个表情,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奇道:“丫头,有什么好玩的?” 双手交叠在腹部,缓缓的抚摸着,冷夏摇摇头,不语。 她要将这初为人母的喜悦一股脑的藏起来,慢慢品尝,慢慢回味…… “小气巴拉!”老顽童咕哝了一句,立马将这事给抛在了脑后,急忙问道:“南韩的大军要来了,你说怎么办?” 冷夏浅笑着挑眉,戏谑问道:“前辈不是希望看到西卫覆灭,给芙城报仇么?” “呸!”他吹着胡子瞪着眼,围着冷夏一通乱转,桃红衣袍直闪的她眯了眯眼,才停下指着她说道:“你这小丫头不用激我,老人家恨的是西卫的皇室,可不关这些无辜百姓的事!我虽然老,却还不糊涂,南韩一旦打了进来,最先遭殃的就是百姓!” 冷夏挑了挑柳眉,认真的看了他一会儿,看的他浑身别扭,脸上呈现了两片诡异的红晕,才悠然的朝着院子外走去。 老顽童眼珠一转,立马跟上,在后面跳着嚷嚷:“丫头,你上哪?” “古墨斋!” 王爷,速来1 古墨斋在凉都是一个极富贵的所在,其内专门拍卖名家墨宝,一幅字画动辄上万两银子,招呼的客人皆是非富即贵,身上不揣个几十张银票,恐怕连进门看看都会心下惴惴。 冷夏就这么两手空空的站到了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惯了腰缠万贯的有钱人,原本见她穿着普通,正要拦下,又犹豫了犹豫停了手。 瞧这姑娘淡定的,穿的这么寒酸还敢大摇大摆的站在门口,不是个二百五,就是个真人不露相的! 小厮自动自觉的把二百五给摒弃了,坚决相信,这姑娘就是个低调的有钱人! “姑娘瞧着眼生,想是第一次来咱们古墨斋吧?”小厮舔着脸凑上去,笑的像朵**:“不知姑娘可知道,咱古墨斋的规矩?” 冷夏挑挑眉,表示不知道。 小厮搓着手,“嘿嘿”笑道:“是这样的,咱们这里的客人都是达官贵人,为了不影响其他的客人,让贵客们认为降低了自己的水准,所以进门要……” 他朝冷夏眨眨眼,五指捏成爪来回搓着,你懂的吧? 冷夏的确是懂了,说白了,就是要她展露展露自己的财力,扔出几叠银票给他们瞧瞧,奈何她在三皇子府里养胎,养了一个月没出门,今天来这里也是临时起意,还真没带银子。 冷夏摊手,表示,没钱。 小厮一愣,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上下左右来回打量了她一遍,瞧着人模狗样如花似玉的,竟然还真是个二百五! 板下脸赶苍蝇一样嫌弃道:“没钱?没钱敢来咱古墨斋?走走走……嗷!” 赶人的话还没说完,立马变成了嗷嗷呼痛的声音,脸再次变成了**,不过这次不是笑的,是疼的! 小厮皱起了一脸的褶子,挥着赶人的胳膊还被冷夏捏在手里,看似轻飘飘的两指竟让他死活抽不出来,苦着脸,连连告饶:“女侠!女侠饶命!” 冷夏松开他的手,微笑问:“我这二百五,可以进去了?” 小厮一惊,吞了口唾沫,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冷夏大步朝内走去,一眼瞥见他满脸的疑惑,慢悠悠的说:“下次想骂人,记得闭上眼,全写着了。” 小厮受教,猛的闭上眼。 冷夏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他到底正在心里骂什么,说到底这些都是钟银的人,钟银是战北烈的人,战北烈…… 是她的人! 唔,等量交换,这小厮也算她的人,她对自己人,向来宽容。 方一走进古墨斋,浓厚的书卷气扑面而来,当然,同时扑来的还有**裸的铜臭味。 斋内品味极好,内堂宽敞而亮堂,三面皆是雕花镂空长窗,一角摆了几盆兰芷,正中一扇扇样式朴拙的月白缎面屏风,呈扇形围起了弯弯的弧度,而那些炒到了天价的名贵字画就悬挂其上,名贵到…… 字画上方的明码标价,即便是她,也不由得咂了咂舌。 冷夏在堂内随意的走动着,透过侧面一扇小门,看到后院里一个姑娘正煮水烹茶,姑娘可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小跑着为她奉上茶盏。 碧绿的叶芽在水中浮浮沉沉,飘出袅袅清香,她啜了一口,点头赞道:“姑娘好手艺。” 女子含羞一笑,退了下去。 冷夏大步走到墙侧的古朴雕花椅前,一屁股坐下,开始喝茶。 片刻后,女子进来给她将茶添满,冷夏喝茶…… 一炷香后,女子第十一次为她添茶,冷夏还在喝…… 小半个时辰后,女子狐疑的探进脑袋,冷夏一直在喝…… 大半个时辰后,女子看她的眼神已经趋近于警惕,冷夏依旧在喝…… 一个时辰之后,女子再看冷夏,那眼神已经转变为了仰慕,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恬不知耻的喝着咱们这里的名贵茶叶,一壶一壶又一壶,最难得的是,丫竟然…… 不上茅厕! 女子在摇着头咂着嘴,满脸惆怅的感叹了一番后,终于开了窍! 她“噔噔噔”跑到了后院,片刻后又“噔噔噔”跑了回来,一脸严肃的站在门口,眨都不眨的盯着她,生怕她跑了。 冷夏唇角一勾,总算是要来了! 然而这一等,又等了半个时辰,才自后院传来了一阵轻缓的脚步声…… 那脚步顿住在门口,两束嫌弃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直过了半响,故作潇洒的语气中,含着几分**裸的肉疼,“姑娘对咱们古墨斋的茶水,可还满意?” “这贡茶虽然不错,不过……”冷夏放下那杯已经喝了几壶,就快要吐了的茶,撇撇嘴转过头,非常不满意的说:“我更希望你能早点出来。” “姑娘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身着绛紫长袍的男人,刷的打开了一柄扇子,摇的风流倜傥,嗓音中不自觉的带了几分魅惑:“本公子就知道,没有哪个女人,能逃得了……” 他得意洋洋的话,在看到了冷夏的脸之后,立马囫囵着咽了回去,手中的扇子“啪嗒”一下掉到地上,一双桃花眼瞪的老大,哆哆嗦嗦的指着她,“王王王王……” 冷夏微笑,提醒:“王妃。” 男人一噎,一口气没上来,连连咳嗽,哀怨的桃花眼瞅着冷夏,砰砰砸着衣襟大敞的胸膛顺气。 他早在冷夏初嫁之时,就因着战北烈的怀疑,在这边查过她的身份,直到如今,那画像还锁在抽屉里,所以即便一直以来都没见过她,依旧一眼认了出来。 直过了半响,他深深呼吸一口,依旧邪魅的语声,含了几丝少许的恭敬:“属下钟银,见过王妃!” 他打量着冷夏,虽然一直都知道她的样子,却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了! 冷夏伸了个懒腰,奇道:“丫头早就进去找你,怎么才出来?” 钟银眨眨眼,新鲜道:“换衣服,整理发型,也要时间啊!属下已经尽快了!” 冷夏望天,战北烈的五个暗卫,还真是各有特色,面瘫扑克脸钟苍,火爆小白脸钟迟,还有眼前的这个,俊美而**,堪称妖孽。 他弯下腰捡落地的扇子,那原本就大开到胸口的衣衫滑到肩骨,如瀑布流泻的发丝铺展了一地,等他捡起来的时候,冷夏已经从坐了一个半时辰的雕花大椅上站了起来。 啪嗒! 刚捡起的扇子再次落到了地上…… 钟银的嘴巴大张着,一张俊美的脸瞬间龟裂,衣服落下了肩膀也顾不得提,只大睁着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凸起的腹部,化成了雕像。 冷夏笑的和煦,指指肚子,为他介绍:“你小主子。” 啪嗒! 这是雕像破碎的声音,钟银牌雕像在这句话落下后,哗啦哗啦化为了一堆灰扑扑的粉末。 我地个乖乖! 钟银满脸便秘的盯着“小主子”,瞧这肚子,最起码也有了四五个月,他们连同着在长安的爷,竟然被瞒了个密不透风! 身为暗卫五人中最为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绝的钟银,当然这是他自认为的,怒了! 布衣一怒,以头抢地。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天子一怒,天下缟素。 而钟银一怒…… 他猛的蹲下,捡起了再次落地的扇子,一个箭步“咻”的冲到冷夏身前,发丝在极快的速度中临空铺展,“铿!”,定住。 钟大暗卫的腮鼓成了包子,把手中的扇子摇的“呼呼响”,一双桃花眼目不转睛的瞪着冷夏,企图以谴责的目光让她内疚愧疚负疚! 奈何内疚愧疚负疚这东西,冷夏从来就没生过,顶着万千瓦的谴责目光,稳如泰山。 好吧,这就不是一个段数的! 钟银在自己瞪了半响之后,眨眨眼,放弃了。 他整理了一下方才跑乱的发型,偷偷的瞄着“小主子”,以他的想法看来,冷夏这么久都没让战北烈知道,也没透出一丁点的风声,那肯定就是,故意瞒着了! 他能理解冷夏瞒着的原因,对于这个小王妃,虽然没见过面,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尤其是她这次来西卫,必定是为了这边的夺嫡,若是被爷知道,还不立马杀过来! 他可是听说了,爷在长安,嫉妒皇上和越王嫉妒的脸都绿了! 眼巴巴的看着皇上抱着小太子,天天在他眼前溜达…… 钟银一双桃花眼四处乱闪着,半响咳嗽一声,试探着说:“王妃,这个好消息若是爷知道了,必定欣喜若狂!” “不错……”冷夏点点头,在他惊喜的目光中,缓缓吐出:“所以你小主子认为,晚一些亲自告诉战北烈,给他个惊喜!” 小主子认为? 亲自告诉? 钟银垮下脸,耷拉着肩膀,哀怨的朝冷夏递去一瞥,那意思: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冷夏微笑:就是那样! 一张俊美的脸瞬间扭曲成了苦瓜,小王妃也太狠了,竟然准备等小主子出生再告诉爷…… 钟银脑中思绪转啊转,已经预见到舍不得找小王妃问罪的爷,将怒气转嫁到他身上的情景…… 他一个哆嗦,可怜兮兮:“王妃,你不能把咱往火坑里推啊!” 冷夏拍拍他的肩,笑的春风拂柳,要多温暖就有多温暖,然而这笑落在他的眼里,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好吧,这天底下,能搞定了咱们爷的有几个,能使唤神医慕二的有几个,能一手训练出所向披靡的弑天的有几个,能以七十五对战三千神不知鬼不觉拿下一座城的有几个,能在这等时刻胆大包天到把西卫皇帝偷出皇宫的又有几个? 除了眼前的这一个外,别无他人! 钟银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慕二将皇帝送来的情景,至今那老东西还躺在古墨斋的密室里,而外面却早因为这件事翻了天,整个夺嫡战被一只无形的手推动到天翻地覆,那只手的主人却依旧不声不响隐于暗处,于这古墨斋内浅笑盈盈,算计着千里之外长安城内悲催的某人。 他钟银,服了! 钟银为某人鞠了一把辛酸泪后,一咬牙一跺脚,决定还是弃暗投明,小王妃这样的女人…… 不敢惹,也惹不起啊! 冷夏很满意,孺子可教!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 方才那个门口的小厮小跑着进来,先是怯怯的看了冷夏一眼,才满脸便秘的对钟银禀报:“老板,您三姨妈的二叔公的大舅子的外甥来了。” 冷夏眨眨眼,尚在思索着这其中的关系,钟银已经一手“啪”的拍在脑门上,抚额道:“带去后院吧。” 小厮一边嘟囔着“老板的亲戚可真多”,一边退了出去。 冷夏方思索完就瞧见了钟银**裸的怨念眼神,不解的挑了挑柳眉。 她却不知道,这一个月来,几乎每天都会有那么一两拨人来到古墨斋,以他各种亲戚的名义投奔,开始还只是表兄堂弟,到了现在,已经排到了八竿子打不着的扯淡关系。 光这名字听着,都坑爹啊! 见冷夏一脸莫名其妙,钟银磨了磨牙,以口形无声道:“弑天。” 冷夏眨眨眼,莞尔失笑。 早在她被郑老大抓走的那日,在发现了端倪之后,就计划好了来凉都的事情,给弑天留下了信息,让他们乔装打扮化整为零,潜入凉都,估计是和战北烈通过了消息,被指示来这里汇合。 她跟着钟银去到后院,和弑天众人叙过旧,现在来了的已经有三百多人,剩下的也都在城外排着队,毕竟他们曾被严令,永不得回西卫。 见到冷夏无碍,他们总算是放了心,尤其是他们知道,这次就是报太子仇的时机了,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吩咐了他们一些事情,做出了安排后,在路上不知跑哪去的老顽童,也来了。 两人被钟银引着一路来到古墨斋的密室。 这里是他房间内连通着的一个地下石室,其内漆黑一片,幽暗无光,直到点起了油灯,才看清了石室的全貌,正中是一间会议室,摆了一方长案,两侧耳室一间审讯,挂满了各色刑具,一间躺着昏迷不醒的卫王。 老顽童从怀里左摸摸右摸摸,摸出了大堆的瓷瓶,一个个打开盖子嗅着,挤眉弄眼道:“也忘了是哪个,都灌下去吧!” 冷夏抱着手臂看着,也不阻拦,淡淡问道:“前辈当初为何要救他?” 他从瓷瓶里倒出了十几颗五颜六色的药丸,捏着卫王的嘴一股脑的喂了下去,撇嘴道:“这老东西,可不能这么舒服的就死了!老人家还要让他亲眼看见,大把的儿子们手足相残,杀兄弑父,将西卫皇室搞个天翻地覆!” 他揪着卫王的脑袋,一巴掌拍在他后颈上,让药丸顺着喉管流下去,一松手,卫王的头重重磕在石**。 老顽童一蹦三跳的回到冷夏身边,笑眯眯道:“可惜,老人家救了他,又不爽了!就随便抓了把毒药喂下去。” 冷夏莞尔,这的确是他的风格。 就这说话间,被喂下了药丸的卫王,痛苦的呻吟一声,悠悠转醒。 他艰难的转动脖子,在四下里看了看,扫过钟银和老顽童的时候,眼中呈现了几分迷茫,最后定在了冷夏的身上,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半响,才惊呼道:“安宁!” 冷夏讽刺的勾了勾唇,这个慕容冷夏的亲生父亲,竟然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来,若非两人的相貌有个七八分像,恐怕他依旧是不识得的,也难怪,在记忆中,这人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哪怕一次,即便是她在冷宫中被兄姐欺负,被奴婢唾弃的时候。 若说慕容冷夏在西卫唯一的温暖,也只有那个已经死去的太子了,会暗中对她照料一二。 “这是哪里?朕怎么会在这里?”卫王在观察过环境之后,大怒起身,却“砰”的跌回石床,满脸怒容的吵嚷着:“你们好大的胆子!” 钟银嫌弃的掏了掏耳朵,摇摆着扇子一派邪魅,“王妃,我出去候着。” 待他潇洒倜傥的走了,卫王一脸恍然大悟,怒斥道:“你是为了大秦那个战神,抓了朕?不要脸的贱妇,为了男人对付你的亲生父亲!朕当初没杀你,把你放在冷宫,你竟不知感恩,狼心狗肺的伙同这些贼子……” 他的嗓音越说越嘶哑,语调变的尖细破音,倏地戛然而止! 满脸惊恐的大张着嘴巴,做出各种斥骂的口形,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一张脸涨的青紫。 冷夏挑眉,想是老顽童那些药丸中,不知道哪一个的作用了。 她缓步走到石床前,俯视着睚眦欲裂的卫王,勾唇道:“你已经睡了四个月了。” 卫王一惊,就见她缓缓一笑,娓娓道来:“四个月前,卫王突然重病加身,将朝政放权给三皇子慕容哲,三个月前,卫王病危,四皇子把持朝政,两个月前,神医慕二到访,声称可治,三皇子四皇子六皇子乃至大公主,齐争皇位,一个月前,卫王失踪,直到现在,朝堂上已经物是人非,你的朝臣死的死伤的伤,你的大军乱作一团,你的妃子被捉奸在床,你的五皇子谋朝篡位,你的皇后偷了玉玺……” 卫王越听脸色越苍白,浑身颤抖着。 “内乱还未解决,外敌又即将入侵,唔,南韩的大军就要打进来了!”冷夏凉凉的说完,将他嘴角的血迹抹掉,拍拍他的脸,冰冷而危险道:“众叛亲离的感觉,怎么样?” 卫王不断的摇着头,突然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 冷夏冷笑一声,“不相信?没关系,你会有机会亲眼看见的!看看你那些妻子儿子们,到底都在干些什么,还有看看这个西卫,最后怎么落在……狼心狗肺的我的手中!” 王爷,速来2 他大喘着气,不断的张着嘴要说什么,却徒劳无功,尤其是心中那种养虎为患的悔恨感,烈火一般烧灼着。 冷夏冷眼看着,一点一点的伏低了身子,凑近他的耳边,悄悄道:“差点忘了,你找了十七年的藏宝图,也在我这。” 这话落下,卫王瞳孔骤缩,捂着胸口,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她冷冷一笑,很能明白卫王此时的感觉,寻找了十七年的东西,心心念念做梦都想要的东西,竟然就一直在身边,在那个他看一眼都嫌多余的废物身上,尤其这个废物,将是他今后最大的噩梦! 冷夏转过身,正看到眼中复杂,意味不明的老顽童。 冷夏原本让慕二弄醒卫王,是有些当年旧事想知道,后来老顽童出现也大概都解决了,其实本来这个人是死是活是醒是睡已经没有什么分别,但是老顽童有句话说的对。 接收了慕容冷夏的记忆,得到了她的身体,也要担起她的责任! 老顽童盯着她看了良久,欣慰的点了点头。 冷夏耸耸肩,淡淡道:“最起码,这个仇,我是该报的。” 两人出了石室,钟银还等在外面。 朝他勾勾手,俊美的脑袋瞬间凑了过来,冷夏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将前几日画的一副图纸取出来,拍在他怀里。 钟银桃花眼一瞪,吞下口唾沫,哆哆嗦嗦的打开图纸,之后…… 嘴角**,眼皮狂跳,连披在背后的及腰长发都颤了颤。 好家伙,本来还以为把老皇帝偷出宫,就已经够彪悍了,直到此刻他才知道。 没有最彪悍,只有更彪悍! 他无限惆怅的叹了口气,将图纸叠成一个方方正正的豆腐块,收进了怀里,郑重点了点头。 等到冷夏离去了,钟银将她吩咐的事办完后,坐在房间里长吁短叹。 今日真是连番的打击震撼啊,尤其是小王妃的肚子,五个月的小主子! 他从花瓶里掐下一朵花瓣,一片一片的丢着,嘴里咕哝道:“告诉,不告诉,告诉,不告诉……” 突然,桃花眼倏地一亮,小王妃是说不能把有了小主子的事告诉爷,那么…… 钟银一把丢下手中被撕扯了一半的花,一撩背后散落的及腰长发,露出个潇洒又邪魅的笑意,轻摇着扇子走到桌案前,执起狼毫,奋笔疾书。 片刻后,他看着洋洋洒洒的一张宣纸,脑中突然浮现出小王妃那个清淡温暖的笑,顿时抖了抖,怕怕的将宣纸揉成团,朝后一丢。 小半个时辰后,地面已经散落了无数皱巴巴的白纸团,他咬着笔头苦思冥想。 终于,钟银大笔一挥,四个大字呈现纸上:王爷,速来! 回去的路上,老顽童又恢复了那副不着调的样子,“咻”的一下,不知道蹿哪里去了。 冷夏自然是不知道她已经被钟银给卖了的,更不知道钟银的想法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让战北烈速来,至于来了干什么,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所以此时的冷夏,姿态悠然的沿着凉都城转悠着,顺路在那次画舫上救的众人家中,全部走了一圈。 没有人知道她去干了什么,说了什么,但无一例外的是,自那日之后,这些官员好似有些不一样了,不再参与到任何的争斗中,朝堂之上亦是低眉顺眼三缄其口,不露出一点风声,规规矩矩的上下朝,冷眼旁观着各个皇子党羽的战争,保持着最大程度的低调。 而同时,和冷夏的悠闲形成了鲜明对比的其他皇子,争斗却从未停止。 四日后,凤栖宫中下达了一份懿旨。 大意是说,南韩蠢蠢欲动,频频在边境纠集军队,想是有趁火打劫犯我疆域的意图,卫王已经失踪一月有余,国不可一日无君,遂在五月初七的早朝之上,由皇后垂帘,百官推举,选出一个德才兼备之人暂时执政,统领朝堂直到卫王回归痊愈为止。 冷夏听到这份懿旨的瞬间,精准的抓住了里面的一个字眼:德才兼备之人。 按常理说,应是选出一个皇子,而这个“之人”就值得玩味了…… 唇角一勾,朝远处举着个糖葫芦吃的不亦乐乎的老顽童招招手,待桃红衣袍一闪,他蹭的一下蹿过来。 在他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老顽童眼眸一亮,其内写满了兴奋,手舞足蹈连连点头,大呼:“好玩!丫头,早就该把这么好玩的事交给老人家了!” 两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冷夏笑的高深莫测,老顽童笑的贼兮兮。 突然,他一眼瞥到站的远远的慕二,脸上的兴奋顿时蔫了,怕怕的朝冷夏身后缩了缩,嘟囔道:“在这破凉都呆了那么久,闷出个鸟来,还要对着那个木头……” 慕二呆呆的眸子里,一丝嫌弃迅速掠过,浅淡的眼珠看看他,再一寸寸转向了冷夏,看的直皱眉。 不用说,这两个人,又要干那些曲里弯拐的坏事了! 老顽童又缩了缩,朝着冷夏凑过去,小声道:“丫头,老人家帮你的忙,你也帮帮我呗?” 冷夏挑眉,直觉上这无厘头的,要推给她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他抓着她叽咕叽咕咬了几句耳朵,在冷夏连连翻着的白眼中,从怀里偷偷摸摸的掏出一本册子,一把塞给她,咬着糖葫芦欢天喜地的不见了踪影。 看那方向,应是古墨斋。 直到空荡荡的院子里,只剩下了她和慕二的时候,还能听见老顽童的一句回音缓缓飘荡。 “丫头,有义气!” 冷夏望了会儿天,朝慕二看了看,见他依旧那副愣愣的模样,也算是理解了老顽童的一片苦心,当然,这一片苦心中,至少也掺着三分恶作剧。 玉手一扬,册子在空中飞旋着落到了慕二的眼前,他条件反射的接住,不解的动了动眉毛,以示询问。 冷夏摊手,笑的真诚:你师傅给的。 他警惕的转了转眼珠,看向手中的册子,犹豫了半响,打开。 冷夏仔细的端详他的神色,等了半响,不由匪夷所思,只见他静静的翻着,面色没有分毫的改变,眼珠随着图画缓缓的转动,以一种研判的目光看着册子里的图画,看的全神贯注聚精会神! 冷夏一愣,心想这愣子真人不露相啊! 冷夏托着腮,瞧的津津有味,慕二在看。 冷夏抚着凸出的肚子,打了个哈欠,慕二在看。 冷夏扶着腰站起身,懒洋洋伸了个懒腰,慕二还在看。 冷夏不由得狐疑了,这种东西果然是男人最爱么,就连慕二也摆脱不了? 时间就这么悄悄的溜走,慕二翻啊翻,翻啊翻,突然之间,眉峰猛然拧起,纠结成了一团疙瘩! 他嘴唇抖动着,手中一个运力,手中的册子顿时变成了碎片,飘散了漫天。 慕大神医在看了这么久这么久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里面这一男一女到底在做什么,这本册子到底是什么…… 然后…… 瞬间黑了脸! 冷夏托着腮,啧啧感叹着,真是从来没在慕二的脸上,看到过这么多的表情,这么多的颜色,赤橙黄绿青蓝紫,怎一个绚烂了得! 慕二一张清冷的容颜,仿佛川剧变脸一样“刷刷刷”的变,最后停顿在了红,血红血红的颜色,鲜艳明亮! 终于,他忍无可忍的瞪了冷夏一眼,脚尖一点,施展起无上的轻功,“咻”的一声,不见了。 冷夏耸耸肩,老顽童交给她的任务,真真任重而道远…… 她活动了活动手脚,见天色快要黑了,才唇角一勾,出了门。 这次的目的很明确,丞相府! 当朝丞相郑寇师年逾花甲,老来得女,奉为掌上明珠宠爱娇纵,却在上月一场游湖中丧命,可想而知对他打击有多大。 然而丞相在爱女郑芙死去之后,没有像冷夏和慕容萧所预料的那般,为了报仇转投慕容萧的阵营,而是两袖一笼,老老实实的当着他的朝中重臣,对于各个主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视而不见袖手旁观。 想来他当日在慕容齐的府邸大闹一场,也是由于痛失爱女情绪失控,回去冷静下来,应该发现了其中的疑点,想了个通透明白。 郑芙未必是慕容齐所杀,却的确是因他而死,而到底是什么人杀的,他虽然没有确切定下的目标,也无非就是夺嫡中的那些皇子们,说到底,郑芙不过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里一个牺牲品罢了,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想明白了这些的老丞相,心灰意冷之下也算是吃一堑长一智,再也没参与到任何一人的阵营里去。 丞相府,会客厅。 郑寇师端坐于主座之上,细细的打量着对面的丫头。 他自问在朝多年,身上积淀了一定的威压,若是一个真正的自冷宫长大人人可欺的废物公主,断不会如她那般,在他的目光之下依旧从容不迫,淡定自若。 他在打量着冷夏之时,冷夏也在端详着他,普普通通的一个老人,看不出有分毫的独特,只一双眼睛饱经沧桑,沉淀着睿智而洞察的光芒。 面对这样的人,她给予最起码的尊重,不绕圈子,单刀直入:“我这次来,是希望丞相相助。” 郑寇师的面色没有分毫的变化,这个时候找上门的,为了什么自不必说,大家心知肚明。 这段时日,他接待了众多的皇子,甚至还有一个公主,却从没想到,连这已经嫁了人的安宁公主,也会来插上一脚。 他捋着胡子,苍老的脸上没有表情,同样直言不讳:“公主请回吧,老臣知道你的来意,不过这答案,恐怕要让公主失望了。” 冷夏却是没有丝毫的失望,这事本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定的。 她笑着摇了摇头:“丞相恐怕结论过早了。” “公主,恕老臣直言。”不待她再说,郑寇师率先说道:“先不说你是一女子,老臣老来得女,对于女子并未有任何的轻视,可其他的朝臣就未必如此了,只论公主在诸位皇子中的实力和背景,那就是远远不合适的。三皇子四皇子的实力远非公主能比,即便是嫁于忠勇大将军的大公主,身后也有皇后撑腰,公主有什么,一个大秦烈王妃的身份,老臣怎敢将西卫的希望放于公主的身上。” 冷夏听着他慢条斯理的分析,面上没有分毫的不耐急躁,唇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 直到他说完,才端起茶盏喝了口,缓缓道:“丞相所说的弊端,也正是我今日的筹码。” 郑寇师挑了挑灰白的眉毛,饶有兴致,就听她接着道:“丞相手眼通天,想来也知晓我在格根所做的一切,不怕说一句,西卫的七个皇子公主,在我的眼里……” 她抬起头,眼中一丝唯我独尊的狂妄闪过,缓缓吐出:“屁都不是!” 即便见多识广,活了六十多年的老丞相,也不由为她这句狂到没了边的话给震了一震。 他嘴角抽搐着看着冷夏,无语的咂了咂嘴,只觉得这公主,别是傻了吧,她的事迹他的确是知道,但是那也只是她这个人的能力,若论起整体实力,现在哪一个皇子的后盾不比她坚实,照着明面上看,她哪怕是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 可是再看她的面色,和她眼中的那份俾睨,想讽刺的话又不自觉的咽了下去,开始重新探究着这个安宁公主。 冷夏放下手中的茶盏,正视着他,问道:“丞相认为,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将现在的局面稳住,百分百的击退南韩?” 郑寇师垂下眼帘,思索了一阵,除去她对面的那个,曾经在格根城大放异彩的公主,还真是没想出一个人选。 冷夏再问:“哪一个皇子上位后,可以保证大秦不会在此时出兵,与南韩两方夹击?” 郑寇师沉默。 “老丞相在朝多年,想来也不愿看到西卫被他国铁蹄踏破,百姓国破家亡任人鱼肉!”她倚向座椅靠背,食指在桌面上轻点着,傲然道:“这就是我的筹码!” 他的眼中呈现出几分动摇。 “方才丞相问,我有什么?”冷夏一边起身,一边说道:“今日不妨直说,我有……” 她站起身,背脊挺的笔直,唇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以口形道:“皇上!” “呼”的一下,郑寇师猛然站起,不可思议的盯着她,从她的神色中判断真假,丝毫都不敢漏过,却无奈的发现,这个安宁公主年纪虽轻,却也不是他能看透的! 他迅速将近两个月的事拼凑在一起,自从这安宁公主回来后,整个凉都所发生的一切,脑中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这结论得出的瞬间,直让他从头到脚凉了个彻底! 活了一把年纪的老丞相,从来没有过这种畏惧的情绪,哪怕是对着那个残暴不仁的皇帝,也从未有过! 他仔细的看着对面浅笑盈盈的女子,只觉自己曾经那六十年,竟是白过了,竟是瞎了眼会以为她哪怕一丝赢的可能都没有,如果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这个女子,在退居幕后暗中推动着这一切的时候,会没有任何的准备么? 绝对不会! 郑寇师轻叹一口气,缓缓坐下,呢喃着:“公主连这样的事都说了出来,老臣……” 他苦笑一声,仰望着对面负手而立的冷夏,苍老的眼眸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尊敬,郑重道:“不敢不从!” 出了丞相府,天已经极暗了,看了看天色,应该到了亥时。 西卫的夜空极是广阔,仰望而去一片幽深无垠,点缀着零星散落的大片星子,耀目生辉。然而这璀璨之下,总有几分压抑着的感觉萦绕其上,将整个凉都笼罩的讳莫如深。 五月初七,也就是三日后,皇后垂帘,百官齐聚,这将是每一个人最好的时机,不论慕容冷娴,慕容哲,慕容萧…… 还是她自己! 冷夏深吸一口气,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散着步,眼中闪过一丝幽深飘渺的笑意,在星子的映衬下明明灭灭,不可捉摸。 而就在冷夏悠然漫步在凉都,万分期待三日后的到来之时。 千里之外的长安城中,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冲出了城门,周身皮毛闪烁着油亮莹润的光泽,额头正中一撮雪白的细毛,而马上的男子,微伏着身子,身体紧绷,好似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浑身散发着危险而霸道的气息! 就在这匹纯黑的高头大马之后,城门处又飞奔出六匹骏马。 六人以前方那人为首,在黑夜里疾驰前行,朝着西方闪电而去……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五月初七。 天色蒙蒙亮,尚还透着几分黑夜的暗沉,午门外已经整齐码好了一队队大臣,各色官服有序排列。 卯时方至,地平线上一轮红日缓缓上升,金灿灿的光线划破鱼肚白。 咣! 震耳欲聋的钟鼓轰然敲响,朝臣们神色一肃,鱼贯而入…… 巍峨恢弘的金銮大殿上,金碧辉煌的雕龙大椅旁,设置了一座稍小的凤椅。 皇后凤袍加身,坐姿如钟,容止庄严。 淡淡扫过下方垂首敛目的皇子朝臣,目光在最前方左右分别站着的慕容哲、慕容萧身上一顿,威仪的嗓音才缓缓响起。 “今日早朝的目的想来各位卿家都清楚了,皇上至今下落不明,国却不可一日无君,本宫就越俎代庖做个主,由众卿家共同推举一位德才兼备之人,暂时摄政,振朝纲、驱南韩,还我西卫一个清平盛世!” 话语清晰的回荡在大殿上,众臣齐齐拱手,山呼:“娘娘英明!” 皇后淡淡点头,抬手做出个“请”的姿势,“如此,众卿家心中有何人选,不妨各抒己见。” 朝下鸦雀无声,一片沉默,人人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出一口。 慕容萧轻缓的勾起唇角,斜睨了慕容哲一眼,眼中含着的是志在必得的光芒。 慕容哲回以不屑冷哼,同样胸有成竹。 就这般静窒压抑的气氛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 皇后将目光落在了一直未曾开过口的郑寇师身上,“不知丞相有何想法?” 郑寇师两耳不闻窗外事,眼前只见金砖地,苍老的声音回:“回娘娘,老臣无想法。” 皇后眉头一皱,直觉有几分不对,思索了一阵子又释然了,自从郑芙死去之后,他一直是这个袖手旁观明哲保身的态度,想是心灰意冷了。 压下心头异样的情绪,她转向另外两人,亦是从早朝开始之际就未曾表过态度的官员,问道:“周大人,齐大人,你们怎么说?” 兵部尚书周寅,渊阁大学士齐代,双双走出一步,齐道:“回娘娘,微臣无想法。” 皇后心中异样的情绪越加明显,好像有什么超出了她的预计,正要再问,一声不和谐的清朗嗓音率先响起。 “母后,儿臣倒是有一个想法!”慕容萧负手而立,仰头看着高坐大殿之上的皇后,唇角含着几分和平时的润朗全然不同的狠戾笑意。 皇后看在眼里,心中有数,只冷冷道:“说!” 慕容萧也不介意,瞥了脸色警惕的慕容哲一眼,走出几步站定在大殿正中,蟒袍华贵,倜傥不凡,朗声高道:“儿臣自荐,不过不是暂时代为摄政,而是……永久!” 这话落下,无异于是一个炸弹,轰然爆烈在针落可闻的众朝臣之中。 朝堂之上出现了一阵**,一个个人精样的朝臣,发出了连连惊呼,这话中含着的深意,没有人不明白,没有人听不懂,然而他们却不敢相信,这夺嫡之争中,最先忍不住跳出来的,竟然是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的四皇子。 慕容哲的阵营中,不少官员眼睛一亮,找到了抨击的理由,厉斥怒骂齐齐上场。 “四皇子,皇上尚在,你竟如此狼子野心!” “你照料皇上之际,竟令歹人有机可趁,圣上遭人掳劫至今未归,难道是你早有预谋?” 慕容萧含笑受着各色谩骂,眼睛扫过面色如常的皇后,不由的心尖一突,再想到他周密的部署,又放下心来。 他的目光和殿内侍卫相接,交换了一个眼色,片刻后…… 咻! 大殿外明亮的天空中,一颗耀眼的白色流星直冲天际,轰然爆开一朵不算明显的烟花。 同一时刻,沉重而凌乱的脚步声在殿外响起,厮打声,喊杀声,兵器交接声,乱哄哄的传了进来…… 就在朝堂上慌乱一片的时候,慕容哲哈哈大笑,仰头笑的开怀至极,洋洋得意:“四皇弟果然深藏不露,如此狂妄的话也说的出口,真是大言不惭!好!好!不怕你不强出头,就怕你不给三哥这清君侧的机会!” 这话一出,朝堂上再次爆发出一阵轰鸣。 这两个皇子,竟是在同一天,都想逼宫造反! 慕容萧的阵营亦是跳了出来,指着慕容哲大骂道:“呸!好一个清君侧,三皇子莫要过饰非!” 他猖狂大笑着,慕容萧却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淡淡道:“三哥可是在想,你有禁卫军,我有护城军,不过旗鼓相当,而城外还有你五万大军驻扎……” 他的笑突然止住,他的确是这么想的,禁卫军一万,护城军一万,他二人各执半数,而皇城卫是老皇帝的人,只听命于玉玺,上月身为老皇帝亲信的皇城卫指挥使落湖身亡,一万皇城卫群龙无首,不过是一些虾兵蟹将,他在城外还有五万从西宁关带回的大军,即便负责城门的是慕容萧的人,大军暂时进不了城,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一旦大军攻破城门,朝堂上近四分之一的官员都是他的人,还有什么可担心? 而此时,看到慕容萧这般轻飘飘的说了出来,他直觉上,此事仿佛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 慕容萧昂首一笑,在殿内踱着步,清朗如茶的嗓音飘忽响起:“你应该早就料到,我的人不会开城门,那么五万大军攻城而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哪怕用上个一日一夜又何妨,反正你我二人在城内的兵力相当,有的拖延了,不过,如果我不只一万护城军,又如何?” “不可能!”慕容哲倏地瞪大眼,眉头紧锁,攥起了拳头。 自早朝以来,一直淡定的心猛然提了起来。 外面铿锵的声响还在继续,浓郁的血腥气丝丝缕缕的飘进大殿,慕容萧嗤笑一声,摇着头解释道:“你这人,向来没有容人之量,若让你坐上皇位,众兄弟有几人能活?为了保命,自然有人会靠向我,是不是,六弟?” 慕容哲猛然看向站于他身后的慕容齐,他一直以为,在郑芙死后,丞相离开他阵营后,这个六弟已经没了翻身的可能,烂泥一样自暴自弃,所以他从未再将他放在眼里。 没想到,他竟会投向了慕容萧! 慕容齐依旧是那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下巴上一圈灰突突的胡渣,眼圈青黑,可缓缓抬起的眼中,竟有几分破釜沉舟的扭曲快意,他阴柔的嗓音狞笑着:“三哥,皇城卫指挥使已经死了,不管是谁干的,倒是给了六弟我一个绝佳的机会,你可还记得,副指挥使是谁的人?” 他哈哈大笑着,嗓音尖利而恶意:“现在是两万对一万,你还有什么胜算?等到你的五万大军破城而入,你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朝堂上一片静窒,对骂的各方阵营们松了口,中立的官员们瑟瑟颤抖着。 事情发展至今,当真是一波三折! 一向温润以孝当先的四皇子,竟不顾皇帝生死,当先夺嫡,而三皇子更是看出密谋已久,六皇子大势已失,余力却不减…… 突然,一声厉斥振聋发聩:“住口!” 高居殿上的皇后拍案而起,怒指着下方三人大喝道:“皇上下落不明,内忧外患,你们竟敢这般明目张胆争夺皇位!可还把本宫放在眼里?” “贱人,闭嘴!”慕容哲转身,破口大骂,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他已经豁出去了。 唇角挂着抹不屑的弧度,慕容萧抬头,悠然道:“念在你尽心侍奉父皇多年的份上,我唤你一声母后,也不为难你,以后母后就在后宫颐养天年吧,这等朝堂之事,妇道人家就莫要指手画脚了!” 皇后脸色铁青,气的胸脯一鼓一鼓,只片刻就沉静了下来,恢复到端庄的姿态,冷笑道:“众位大臣应该都看见了,这三个忤逆子不仁,也休要怪本宫不义!” 众人尚为这句话疑惑之时,金銮殿上的日光骤然被阴暗代替! 砰! 大门紧闭! 慕容哲三人双目猛的一凝,百官惊颤,这…… 皇后的眼中掠过一丝得逞的快意,不怕你们不跳出来,只要你们张牙舞爪狗咬狗,本宫就有了名正言顺的机会! 她压抑着因为激动而颤抖的手,大喝一声:“还不动手!” 话音落下的一瞬,众朝臣中的忠勇大将军手掌一挥,偌大的金銮殿上自四面八方的隐藏中,飞出了无数的侍卫,只瞬息的时间,就将殿上众人制住! 所有人都在这群突如其来的侍卫手中钳制着,脖颈上贴着冰冷的刀锋,只要一动,等待着他们的就是黄泉相聚! 众人面如死灰,包括原本以为胜券在握的慕容萧,没有人想的到,连皇后都在这时候插了一脚。 他们从来没有把女人,列在对手的目录中…… 慕容萧强自镇定,含了几分凉薄的嗓音,问道:“母后,你这是何意?” 皇后迈着端庄的步子,从大殿上缓步走下,凤袍曳地拖出一道旖旎的弧度。 欣赏着众人的惊惧的表情,笑的得意而猖狂:“你们以为有大军拿下了皇城,拿下了皇宫,就十拿九稳了?本宫只要一招,只要将你们困在这金銮殿上,只要手中有了你们,还怕不能成事?” 慕容哲睚眦欲裂,惊叫出不可置信的那个答案:“你也想……” 皇后淡淡的摇了摇头,转向后方的屏风。 众人跟着看去,那里发出了衣袂摩擦的声响,从底下的缝隙能看见,出现了一双华贵的绣花鞋,裙角飘摇间一点一点的走了出来…… 慕容冷娴! 慕容哲开怀大笑,也不顾脖子上挺立着的刀锋,这突然出现在视野中的人,对他来说就像个笑话,不只他,慕容萧也轻笑着,大公主,一个女人,一个养在深闺的女人,竟然也妄想染指那个位置! 慕容冷娴扫过笑的鄙夷的两人,再在百官的脸上扫过,他们眼中**裸的讥讽仿似一把刀子插进了她的胸膛。 “本……本宫……”原本自信满满的她,在这不屑的目光中,连话都说的结巴起来:“本宫是父……父皇属意的人选!” “放屁!”慕容哲激动大骂:“父皇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慕容萧没有他那般露骨,只淡淡的笑着,百官的眼中亦是全不相信的置疑。 皇后走到慕容冷娴的身侧,在她微微颤抖的手背上拍了拍,端庄的嗓音道:“此事本宫可以作证,皇上病重时,曾经清醒过片刻,将玉玺给了冷娴,嘱托道一旦有何不测,就由她主持大局!” 她玉袖一挥,高声吩咐:“玉玺!” 一个小太监小跑着上来,手中一个托盘上,静静躺着一方紫檀木盒,捧到了她的眼前。 在百官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将木盒打开,取出其内的玉玺,成竹在心傲然一笑,过了今天,这西卫就是她们母女两人的天下! 玉玺高举着,映在每一个人的眼中,清清楚楚,皇后的声音清厉,响在大殿内每一个目瞪口呆的人耳中,“玉玺在此,众卿家亲眼看着的,总不会是假的吧?” “就是假的!” 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金銮殿外骤然响起了这声冷冽的女音! 百官惊诧不已,这个时候,皇后已经胜券在握,竟然还有人敢说出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外面慕容萧和慕容哲的大军正在激战着,竟有人能出现在此? 还有她说什么,玉溪是假的? 这个声音,怎么有几分耳熟…… 轰! 金銮殿上紧闭的大门霍然开启,耀目的阳光倏地照射进来,刺的众人眯了眯眼,纷纷转头看去。 大门外,一个女子背着光,迈着极慢的步子缓缓而来,自她走进的一瞬,外面被清风吹进的血腥气都仿佛被洗涤,那些厮杀声呐喊声,都仿佛在耳侧消失…… 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这一个身影! 她没看见满殿剑拔弩张的气氛,没看见这一个个手持刀剑的侍卫,没看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就那么淡定的一步一步,不快一分,不慢一分,闲庭信步般悠然的…… 走到了金銮殿的中央。 吾皇万岁万万岁!1 是她? 看到她的瞬间,众人的脑中不由齐齐跳出了这个疑问,竟然会是她! 大殿正中泰然而立的女子,一身宽松的白袍翩翩,面对着众多持剑的侍卫,唇角依然挂着冷冽的浅笑,眼眸中盛着的,不是怯懦,不是软弱,不是惧怕,而是一种近乎狂妄的不屑。 那犹如神抵一般的目光,让在场的皇后,慕容哲,百官等人,心思各异。 皇后依旧保持着高举玉玺的姿势,脸色铁青,怒问道:“安宁,你说什么?” 来人正是冷夏! 在这一国皇后的质问下,她的面色分毫不变,唇角的笑都没僵硬一分,淡淡道:“你手中的玉玺,是假的。” 这语声轻轻缓缓,无悲无喜无波无澜,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然而落在殿内百官的耳中,却似一个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溅起片片激荡的水花,他们在冷夏和皇后的身上来回扫视着,两人各执一词,竟是不知谁人是真,谁人是假。 皇后举着玉玺,气极反笑,冷冷的诘问:“你说本宫的玉玺是假的,有何凭证?本宫可要提醒你小心说话,污蔑当朝皇后的罪名,可不是你能担的起的!” 冷夏挑了挑眉,无辜摊手:“凭证还真的没有……” 啪! “大胆!”皇后一掌拍在桌案上,眼中一丝狰狞划过,恼羞成怒:“你这是在戏耍本宫?” 刷! 侍卫中分出了数人,将手中的剑直指冷夏周身,严阵以待,只要皇后一声令下,就将她毙命在此! 冷夏轻笑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缓缓伸出素手,抵在面前两个侍卫手中的剑尖上,一点一点,轻飘飘拨开…… 这动作落在其他人的眼中,只是疑惑,这些侍卫竟这么轻易的就放了她,而真正知晓其中深奥的两个侍卫,却是惊恐的瞪大了眼,根本就不是他们仁慈放过,而是…… 在这女人的手中,他们分毫没有抵抗之力,那拨过来的力道竟仿佛沉逾千斤,任他们使出了吃奶的力气,竟是毫无转圜! 冷夏一步步走到皇后的面前,直视着她怒不可遏的双目,悠然微笑:“我向来很大胆。” 不知怎么的,皇后竟在她这笑中,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仿佛有什么极大的危险正在缓缓靠近,将要将她一丝一丝吞噬,吞的体无完肤,渣子都不剩! 冷夏转过身,面对着众朝臣,嗓音缓慢而有力:“真正的玉玺,在我手里!” 哗! 又是一个轩然大波,这巨大的消息砸下来,朝臣们抻着脖子,不可置信:“安宁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玉玺为何在你手里?” 冷夏随手从怀里取出一方印章,和皇后的珍之重之不同,这印章外没有名贵的紫檀木盒,也没包裹着黄缎金丝,就那么孤零零惨兮兮的躺在她手里,可是却的的确确是和皇后的玉玺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是……”皇后惊愕失色,望着她手里的第二个玉玺,呢喃着:“不可能,玉玺只有一个,你这个……是假的!” “对!”她眼眸一亮,脸上呈现出端庄的笑意,指着冷夏大喝道:“安宁,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拿一个假的玉玺,来蒙骗众人,真当本宫和满朝武,都是傻的么!” 皇后坚信她手中的玉玺才是真的,那么冷夏的一定必定肯定是假的! 冷夏高高的挑起了柳眉,撇嘴道:“我早就说了,我的胆子一向很大,既然诸位不相信,不妨对比一番。” 话音落,玉手一扬,那代表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玉玺,就那么被她垃圾一样随手丢去了众官员之间。 这下可不得了,在这玉玺没确定真假之际,谁敢怠慢? 众官员瞪大了眼睛,也顾不得什么侍卫刀剑了,一个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朝着玉玺落地的地方猛的扑过去,叠罗汉一样的摔在一起,摔了个灰头土脸。 不知是谁喘着大气高呼了一声:“我接住了!我接住了!” 百官手脚并用的爬起来,露出了压在最下面的兵部尚书周寅。 周寅这一生还没这么狼狈过,头发已经被压的散乱,发髻歪歪扭扭的挂在脑袋上,鲜亮的官服上尽是一道道的褶子。 他小心翼翼的捧着玉玺,看了又看,瞧了又瞧,脸色越来越凝重,半响深吸一口气,在百官紧张的面色中,郑重的点点头:“是真的!” 皇后大惊失色,同样大惊失色的还有慕容冷娴,她抛却了仪态抛却了端庄,张牙舞爪的厉斥着:“不可能!是你看错了!你这个废物,绝对不可能!” 她这狰狞扭曲的样子,直让在场的众人皱了皱眉。 只有皇后,在方才的一惊后,迅速的沉淀下来,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冷眼瞧着百官传阅辨认玉玺。 其他看过的人,皆是面色凝重的点了点头,认出了玉玺的确是真的! 在确认了之后,脸上的汗“哗”的就流了下来,一个个汗如雨下,抖得跟筛子一样,将无奈的谴责的哀怨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冷夏,只觉心尖儿咚咚咚的跳,比起方才被侍卫以剑抵着脖子的时候,还让他们后怕。 好家伙,这可是玉玺啊! 至高无上的尊贵无比的玉玺啊! 就这么被安宁公主给随手丢了,万一要是砸碎了…… 众人甚至连想都不敢想,立马将脑子里这个念头给丢掉,欲哭无泪的瞪着满脸无所谓的冷夏,简直恨不得冲上去掐着她脖子问一问。 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你怎么干的出来啊! 禽兽不如的某人,分毫愧疚心都没有,缓步走下去,走到最后一个察看玉玺的官员面前,伸出手。 官员瞅瞅她,再瞅瞅玉玺,真心不想将这尊贵的东西交到这不识货的手里。 他抓着玉玺,使劲儿摇头。 冷夏翻了个白眼,一把夺过来,高举起手,高声道:“诸位大人亲自验察过,自然知道断然无假,这玉玺,是父皇亲手交给本宫!” “满口胡言!”一直冷眼瞧着的皇后,无奈的瞥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慕容冷娴,朝着忠勇大将军递去一个眼色,大喝一声:“给本宫将这个信口雌黄的东西……” 冰冷的一眼射过去,这眼神犹如利剑一般锋锐,其内蕴含了冷冽的杀气,直让皇后浑身一颤,说到一半的话语猛然顿住。 “你最好想清楚再说,省的一会儿……”冷夏唇角一勾,红唇张开,一字一字缓慢却杀气腾腾的吐出:“后悔!” 皇后攥着拳,抑制住微微的颤抖,在满殿的侍卫上扫过,稍稍镇定了几分。 事到如今,她已经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虽然不知道她亲手偷出来的玉玺怎么会变成了假的,真的玉玺又怎么会在冷夏的手中,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即便她有玉玺又如何,只要拿下她,只要拿下她…… 这么想着,皇后深吸一口气,再次恢复了端庄的姿态,金銮殿上全是她的人,这个女人插翅难逃! 她缓缓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得意笑容,下令:“拿下!” 令行禁止! 无数的侍卫们高举起刀剑,满身杀气汹涌澎湃,朝着冷夏围攻而去…… 看着一拨拨涌来的人潮,冷夏轻笑着,丝毫担忧也无,和众人印象中那个废物天差地别,直到侍卫们齐齐冲上,攻击的刀剑只离着她差之分毫,凤眸中倏地射出凛冽的寒光! 她动了! 白色的衣袍浮动,仿佛透出了丝丝冷香,一眨眼后,原先站着的地方竟是凭空没了她的身影。 面色紧张的百官揉揉眼睛,再看时,她已经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倏地飙出了一道血线,然后只一瞬,那白衣又再次消失不见! 整个金銮殿上,只见花絮般飘动的白衣,只见道道残影幽灵般闪现,只见绚烂的血花漫天喷洒,只闻无数的兵器铿锵落地,只闻无数的尸体砰砰倒下…… 等到那白衣女子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站定在了一脸惨白双目呆滞的皇后身侧! 莹白的玉手缓缓的摸向了皇后的脖子,那触感落到脖颈上的时候,皇后周身的汗毛猛的倒立,毛骨悚然的大张开嘴。 咔嚓! 这叫声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就被一声清脆的骨裂代替,皇后的脑袋无力的垂下,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出,在冷夏松开的手中,“扑通”一声瘫倒在地。 她的唇角牵着冷冽的弧度,俯视着地上皇后的尸体,淡淡道:“我早说过,你会后悔!” “啊!”慕容冷娴脸色苍白无比,浑身颤抖,抱着头缩在金銮殿的角落里,不断的发出杀猪一般的惊叫。 冷夏掏了掏耳朵,“闭嘴!” 话音落,她的尖叫戛然而止,上下牙齿磕撞着,却死死的捂着嘴,不敢再发出一丝的声响。 满意的勾了勾唇,冷夏的目光在大殿上扫过…… 百官瞠目结舌的望着那浅笑盈盈的女子,眼中是不解,是疑惑,是惊讶,是惧怕,是从未有过的震撼! 她的面容依旧淡然,她的唇角依旧含笑,她的凤眸依旧清冽,她的衣袍依旧光洁…… 那纯白的袍子上,没有沾染上丝毫的血色! 在这腥气浓郁的金銮殿内,她仿佛不是那个眼睛都不眨就杀了满殿侍卫的女子,不是那个清清淡淡间拧断了皇后脖子的女子,她就那么悠然的站着,不血腥,不肮脏,不歹毒,甚至不能让他们产生分毫的憎厌之心。 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没有人能回答。 这沉默持续了极久极久,丞相郑寇施走出一步,拱手问道:“公主,你说玉玺是皇上亲手交予,那么皇上……” 这话一出,众人才反应了过来,既然是亲手交的,那么是什么时候,她来到凉都之时,皇上已经昏迷不醒,后来失踪,难道…… 冷夏把玩着手中的玉玺,在百官期待的面色中,点头道:“不错,本宫已经找到了皇上。” 她转向大殿的门口,百官面色一喜,顺着她的目光跟着瞧去,殿门处一蹦三跳的进来一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的老头,眼睛兴奋的四处乱瞄着,和他的年纪丝毫不符,极为古怪。 而他手中那垃圾一样拽着的,可不就是卫王! “大胆!”众人大惊失色,纷纷怒斥。 突然,半空中飞出了一物,在众人的眼前划过道悠长的抛物线,看清了这东西的官员们,那脆弱的小心脏“呼”的就提了起来,猛然倒抽一口冷气,直到那东西落到了进门的老头手里,才缓缓的将气吐了出来。 有了新玩具的老顽童,手舞足蹈的抱着玉玺,随手就将卫王给丢开,“咻”的一下蹿出了大殿。 朝臣们也顾不得他,向着倒在地上的卫王一拥而去。 卫王烂泥一样的瘫软着,浑身无力,口不能言,只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冷夏,恨不得冲上去撕了她! 可是他虚弱的目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有力,落在了别人的眼里,那恶狠狠,也不过就是直勾勾而已,众人更是相信了冷夏所说,瞧瞧皇上对公主依赖信任的,谁人都看不见,只目不转睛的看着公主。 就在这时,忽然一把长剑倏地刺来! 剑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不偏不倚的插进了卫王的心脏,在卫王不可置信的面色中,高高鼓出的眼珠中,一口喷出的鲜血中,慕容萧一把将剑拔了出来,睚眦欲裂的疯狂嘶吼着:“老匹夫!去死吧!” 卫王**着,眼睛依旧一转不转的盯着慕容萧,终于在深深的不甘中,含恨咽了气。 朝臣们一时懵了,望着才刚出现就被亲生儿子杀死了的卫王,再望着手持滴血长剑神色狠戾的慕容萧,齐齐退后了一步。 慕容萧将狠辣的目光转向冷夏,半响后再次恢复了温朗的神色,笑着道:“九妹,还要多谢你将玉玺送了来,又解决了皇后,没了她的钳制,还有谁能阻挡四哥的大业!一旦四哥登上了皇位,必定封你为镇国公主!” 冷夏斜斜的挑起柳眉,轻笑着看向这已经被皇位想疯了的人。 她能明白他的想法,外面他和慕容齐的大军护城军、皇城卫,没了皇后的阻挠,这两万人将慕容哲的一万禁卫军吃掉,可以说是易如反掌,等到那时,没了倚仗的慕容哲落到他的手中,凉都城外的五万大军,也就不足为惧了。 而她一个女人,跟着慕容哲单独回来凉都,没有任何的势力,怎么可能和他争抢皇位,一个镇国公主想来也够打发了。 不过…… 冷夏讽刺的勾起唇,慕容萧,注定要失望了! 慕容萧看着她的笑意,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缓缓的升起,就是这样的笑容,上次在画舫中,这个女人坏了他的布置时,露出的也是这样的笑容。 就在这时,金銮殿外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响亮的传来,一队约么四百人的队伍,迅速的出现在了大殿的门口,他们的衣袍上沾染着洗刷不掉的浓重血气,整个被染了个鲜红,无一不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 为首的一人,身着露出大片胸膛的绛紫长袍,长相俊美而妖孽,摇着一柄扇子晃悠了进来。 走到冷夏的身前,他咧开嘴怕怕的一笑,眼眸中含着无比的崇敬,嗓音邪魅:“王妃,外面已经照着你的吩咐,全部拿下!现在剩下的,只有凉都外的五万大军了!” 冷夏缓缓勾起唇,凤眸中划过丝傲然,点头赞道:“很好!” 慕容萧却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或者是根本就不想明白,他懵懵懂懂的看着门口站着的满身鲜血的弑天众人,再听了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的金銮殿外,嘴里呢喃着:“不可能,不会的……” 不可能…… 不会的…… 慕容萧的脑中轰鸣着,一个箭步冲到了殿外,看着外面的情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忽然扭曲着一张俊脸,哈哈大笑:“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半响后,好似完全疯了,张牙舞爪着爬起来,大笑着不知去向…… 冷夏摇了摇头,这个人对于皇位的执念,甚至比慕容哲还要强,多年来一直不声不响,直到慕容哲离了凉都,才抓到了一飞冲天的机会,就在离着那个位置咫尺之遥的时候,却突然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有时,咫尺,亦是天涯! 她转过身,脚尖一挑,地面上一把散落着的长剑瞬时飞到了弑天众人的跟前,他们煞气腾腾的瞪着殿内的慕容哲,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却一直强自忍耐着的,此时见到冷夏这个动作,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吾皇万岁万万岁!2 慕容哲惊恐的看着门外的弑天,他认出来了! 他认出来了! 这些人,就是被他害死的太子亲卫,这些人,就是被他放逐远去大秦的那些…… 废物! 然而此时,这些废物们满身杀气,一步一步的走近了他,一脚踢在他的腿弯,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犹如泥沼的他,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然后…… 没有然后,慕容哲死了。 冷夏看着已经死去的慕容哲,再看看齐齐跪倒在她身前的弑天,他们一个个虎目含泪,有的甚至已经仰着头,泪如泉涌。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这些忠义的汉子们,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多之后,终于可以亲手为他们曾经的主子报仇! 冷夏含笑点头,嗓音温和:“我答应你们的,今日,做到了!” 弑天们齐齐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久久未起身。 他们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炎炎夏日的正午,姑娘第一次出现在他们的眼前,踏着日光缓步走来,衣袂飘飘气度凛然,仿似踏花而来的林中仙子,步步生莲。 她说:“太子的仇,我抗下了!” 就是这一句,他们由开始的不屑讽刺,到后来的满心坚定,再到如今,终于成真。 没有什么能表达他们此刻的感觉,这一生,他们何德何能,跟了这样一个主子! 浓浓的主仆情意,浓浓的兄弟情意,在众人间脉脉流淌着,将他们的心,连成一线…… 冷夏浅浅的笑着,转过身望着金銮殿上的其他人,慕容齐,慕容冷娴,还有朝臣百官。 众人呆立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是个什么反应,其他的皇子皆大势已去,若是此时的情形,不让这安宁公主登基…… 他们齐齐打了个哆嗦,这满地的尸体还近在眼前呢! 可若是登基,别说西卫了,整个五国千百年的历史上,也没有女子当皇帝这一说啊! 而这些人里面,心思最为复杂的就是老丞相郑寇师了,他是唯一一个看的明白的,自冷夏上次向他透露了皇上在她手里,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这整个凉都的天翻地覆,都是由面前的女子一手翻覆。 包括了皇上方才的那个眼神,他知道那绝不是依赖和信任,还有上次的画舫事件,他的爱女…… 以安宁公主的身手,若想从刺客的手中救下一个人,绝不是没有可能。 其他的人都活着,唯独慕容冷湘和郑芙死了,一个能让皇室手足间相互警惕,一个能让他远离众皇子的阵营。 虽然那个刺杀不是她所为,但是她要担上的责任,至少也有一个见死不救,可是如他这般,活了这么多年,身居高位这么多年,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无法深究,也不能深究,就这么懵懵懂懂模模糊糊,就是最好! 面前的这个女子啊……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郑寇师轻叹一声,率先撩起了官袍,伏跪在地,高声拜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后方再次跪拜下两人,兵部尚书周寅,渊阁大学士齐代,他们分别是画舫上下棋的周立武和齐召的父亲。 继两人之后,再次跪倒下数人,无一不是朝中极有分量的重臣,亦是画舫上冷夏救下的其他人之父。 有了这些朝臣的牵头,一个个的官员们纷纷跪倒,直到最后,连慕容齐也自嘲的笑了一下,弯下了高贵的膝盖,俯下了高贵的脊梁。 金銮殿上,一身白衣的女子负手而立,清风吹起了她的衣袍,尖尖的下巴微仰着,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含着的是无与伦比的傲然,她似一个天生的王者,仿佛生来就该高高在上,俯视着身下跪拜着的西卫朝臣,山呼的声响,直冲云霄……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再后面的事就极易解决了,慕容哲从西宁关带来的五万大军,一路上都是跟着冷夏来的,尤其面对着众多的刺杀,冷夏指挥部署,防守反击,早已让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慕容哲本身也不是一个御下宽厚的人,即便是那些亲信们,跟着他亦是提心吊胆,不知道什么时候做错了事,就会一命呜呼,这样的一个主子,为他效力是身不由己,而此时他已经死了,又有他们所佩服的冷夏招安,保证弃械不究,一切依照原来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就这样,梁都城外的五万大军,顺理成章的放弃了攻城。 而皆下来的几日,冷夏处理了剩下的一些后患,如今卫王的九个儿女,除去冷夏,还剩下了四人,慕容齐,慕容冷娴,慕容冷娴的胞弟八皇子,真的已经疯了的慕容萧。 冷夏将慕容冷娴、八皇子和忠勇大将军流放边境,剩下的慕容萧慕容齐贬为了庶民,永世不得回凉都。 慕容齐在临走前,来皇宫中求见过一次,冷夏见了。 御书房内,慕容齐颓唐的坐着,久久不语,即便他知道自己已经大势已去,断然没有再翻身的可能,可是这些问题堵在心口里,整日整夜的折磨着他,食不下咽,夜不安寝。 半响后,他抬起头,望向龙案后闭目倚着的女子,实在不能明白,那么周密的计划,如何被眼前的女子翻手间倾覆! 冷夏睁开眼,淡淡叹了口气,开始解释。 “慕容萧的护城军都统,当日因为刺客进城,被罢免了官职。副都统是一月后,因贪污受贿死去的凉都知府的亲弟,因为此事凉都知府三族流放,副都统亦在其内。” “护城军正副都统齐齐下台,群龙无首,新提拔上去的人没有威望,都统调度无法做到令行禁止,兵不从命,一盘散沙。” “慕容哲那边就更容易了,他本身就不是个宽厚的人,手下没有归属感,有的只是利益上的牵扯,更兼之根本也不了解他手下的情况。” “禁卫军统领因为布防犯了错,剩下的副统领原本正在筹备大婚,而对方……” “正是被他揭发了滥用私刑的刑部右侍郎的爱女!他的工部左侍郎因为亏空,被慕容萧连根拔起,有了机会对付慕容萧的刑部右侍郎,还会客气么?” “禁卫军副统领,本就对他没有多少的忠心,未来的岳父又因为他下了狱,心存怨恨之下,招起降来也容易的多,我答应他,会将他岳父放出来。” “我早料到你会帮慕容萧,你夺了慕容哲的妻,若他上位,定不会放过你,而其他的皇子又不够资格对抗慕容哲,你的选择只有慕容萧。” “皇城卫指挥使落湖身亡,而副指挥使正是你的人,这一万军在初时可以接受副指挥使的调度,削弱慕容哲,不过终归他们是忠于卫王的,老顽童拿着玉玺出现,听命于卫王的皇城卫,必不会再听从副指挥使的调度。” “而我的人去的时候,你和慕容萧的两万军,已经和慕容哲的一万军,打了个不可开交,损失了不少的人。” “最后……”冷夏抬起头,淡淡一笑,自豪道:“我的手下弑天可不是这些普通侍卫们能比,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慕容齐深吸一口气,不可置信的打量着对面的冷夏,此时才算是真真正正的明白了。 他,慕容哲,慕容萧,败的不冤! 之前那些离奇的事,他们虽然都各自疑惑过,却因为死的人互相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前前后后又时隔了一月之久,一时也想不明白,更加上亲手送对方阵营的人下狱、下地狱,便是欣喜都来不及了,自然不会仔细的考虑这些。 而这个女人,竟能将这些七七八八的关系理的如此通透,拐着弯的将他们各自的内部瓦解的一团乱! 慕容齐叹了口气,输得心服口服,终于没有遗憾的走出了御书房。 待他离开了,御书房的屏风后走出来满脸呆滞的钟银,愣愣的桃花眼直视着前方。 冷夏瞥了他一眼后,任他自生自灭,半响,钟银终于回过了神来,以极端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她,问道:“王妃,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夏更是匪夷所思,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将桌案上一本小册子丢过去,那意思:自己看。 钟银一把接住,只看看封皮就知道这是什么了,明明就是他在知道王妃到了凉都的时候,派人送来的那本各皇子官员之间的详细资料,可是…… 钟银望天,我我我…… 我就只是觉得,你在冷宫多年对凉都不熟悉,所以送来给你了解情况的啊! 哪知道,这么一本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记载着凉都大大小小的官员资料,而就在小王妃的手里呆了那么几天,她竟从中无比精准的觑到了下手的机会,并且把那些看似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练成了一条线,织成了一张网,就这么简简单单,将其他的皇位继承人,通通给一锅端了。 钟银甩着及腰的长发,桃花眼眨巴眨巴,问道:“王妃啊,那么五皇子的母妃偷汉子,和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冷夏奇怪的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没关系。” 钟银不信,这里面每个人出事之间都有着紧密却不易察觉的关系,真妃偷汉子,怎么可能没关系呢! 他鬼鬼祟祟的朝前凑了凑,小声问:“王妃,我一定保守秘密,到底有什么联系?” 冷夏望天,真妃偷汉子被凑巧碰到,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伸出手,将一副不相信,满脸不死心的钟银朝旁边嫌弃的推推,懒洋洋的吩咐道:“出去的时候,让外面候着的进来。” 钟银咂了咂嘴,反应了一瞬才明白了这话中的意思,一张脸顿时鼓成了包子,他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高大威猛才貌双绝的钟银,被下了逐客令? 心里的小火苗蹭蹭的蹿,还没来得及蹿上脑门,一眼瞧见小王妃那冰凉凉的表情,“噗”的一下,熄灭了。 他耷拉着脑袋,晃悠着长发,可怜兮兮的出了御书房,对着外面候着的一圈人挨个瞪了眼,瞪的他们莫名其妙,才朝着御书房指了指。 冷夏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向走进的人,老丞相郑寇施,兵部尚书周寅,渊阁大学士齐代,礼部尚书和礼部的一众官员。 众人拜见过后,就站在下方欲言又止,一个个低垂着脑袋装死,谁也不肯先说话,只是那眼神…… 冷夏翻了个白眼,看着这一群偷偷瞄着她肚子的老臣,阴丝丝的道:“大秦烈王的!” 哎! 这话落下,一排臣子长吁短叹捶胸顿足,那扼腕的表情,仿佛恨不得她红杏出墙怀上个别人的种! 冷夏眨眨眼,一时被这些老家伙给弄懵了,挑眉询问。 周寅矮矮胖胖,是这些人里最为年轻的一个,四十岁的样子长的很是喜气,小声解释道:“皇上,烈王是什么人,这孩子生了,那是姓战啊!” 对一个国家来说,皇室的子嗣尤为重要,本来冷夏就是女皇,不可能像男人当皇帝那般随意播种,注定了西卫今后的子嗣不会太丰盛,再一想到她的夫君是谁,更是一个个全蔫吧了。 原本瞧着冷夏身怀六甲,这肚子看上去,可是五个多月了,再小半年不到,王储就生了下来,这几日他们是求神拜佛盼天盼地只盼着这孩子不是大秦烈王的,否则,怎么也轮不上当西卫的王储啊! 大秦战神那是什么人,天下皆知,谁敢在那男人的手里抢孩子? 嫌命长了不是! 瞧着他们的神色,冷夏好笑的摇了摇头,直接吩咐:“此事,日后再议。” 众人唉声叹气讷讷应答,礼部尚书又道:“皇上,关于登基大典,钦天监已经占卜出了几个日子,无一不是黄道吉日尊贵呈祥,还请皇上定夺。” 躬身将手中的帖子递了上去,趁着冷夏翻阅的时候,他接着道:“皇上登基乃是大事,定是要大办特办的,是否要发名帖邀请其他三国前来观礼,若是这样,帖子一来一回,等到大秦东楚南韩前来,恐怕要将大典推迟到两月后……” “不必!”冷夏迅速反对,嗓音又快又脆。 看着众人瞧来的不解眼神,她咳嗽了一声,合上列满了日子的帖子,满脸淡定的解释:“父皇方崩,凉都亦是方才恢复了平静,不宜大肆操办。” 众人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可到底是哪里不对,还真的说不上来,想了想也觉得颇有道理,捋着胡子连连点头。 历代登基大典,哪一个皇帝不是大办特办要多隆重就有多隆重,唯独面前这女皇,抵抗的住皇位的**,果然与众不同! 礼部尚书再问:“那皇上,这日子……” “就五月二十一吧,”冷夏抬头,微笑:“这个日子不错!” 礼部尚书一惊,大急道:“皇上,不可,万万不可啊!今日已经是五月十六了,只剩下五天可怎么准备,这……” 钦天监给选出了那么多的日子,皇上就挑了个最早的,他们算是明白了,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又要快,又要低调! 渊阁大学士齐代,五十多岁,蓄着山羊胡,长相儒,他朝着其他几人挤了挤眼睛,周寅回以无奈一瞥,郑寇施无限惆怅的望向远方,礼部尚书在自己唠唠叨叨了半天后,发现冷夏明摆着铁了心,也只好崩溃叹气。 众人的脑子里都飘出了一个想法,真是奇了怪了,他们怎么就感觉…… 皇上这登基,偷偷摸摸的? 他们想的没错,冷夏这登基,还真的是偷偷摸摸的! 待他们走了,她才无奈一抚额,纠结着心里那个问题,随着这日子一天天过去,西卫女皇的消息已经传遍了五国,战北烈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想都不用想,这会儿应该已经出了城门,在杀来的路上了。 若是平时还好,可是如今,等到他来到了凉都,一眼瞧见挺着大肚子的她,还不得因为她的隐瞒气到七窍生烟! 再想想他想孩子想的眼都绿了的那德行,定是紧张到不得了,这种当女皇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那人肯定是不同意的。 冷夏无法,只能尽快登基,趁着他来之前,将生米煮成熟饭,等到那人到了,这事已经定下了,气一气,也就过去了。 唔,就是这样。 之后的五天里,可把整个朝堂给忙了个马不停蹄,钦天监的礼官们通宵达旦的做着各种登基的准备,礼部就忙着布置登基大典,虽然冷夏的意思是又快又低调,但是好歹女皇登基,总不能寒酸了让人笑话去。 葺宫殿,制新袍,宣朝臣,赦天下,一切的一切虽然仓促,却也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而当西卫朝堂忙的团团转,每一个朝臣只恨自己没多生出几只手的时候,慕容冷夏的大名,也在一夜之间传遍了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原本无数双眼睛瞧着的,那九子夺嫡,最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可万万没想到的是,最终笑到了最后的,却是那个最没有可能的! 尤其是,还是个女人! 这将是西卫乃至天下,千百年来的第一个女皇,历史上从未有过这样的先例。 后来的史学家们,围绕着这次夺嫡多番研究,将里面发生的众多芝麻小事联系在一起,惊叹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这些看似没有丝毫联系的事情,竟是穿针引线环环相扣,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轻轻推动着,有一双眼睛于幕后含笑观赏着,而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呼之欲出! 那是一只上帝之手,于风轻云淡中随手点拨,在那奇女子的淡然浅笑下,即使是芝麻,也终被勾勒成了一幅壮阔宏图! 从此,天下谁人不识君? 烈王觐见!1 五月二十一,登基大典。 红日一点点的爬上地平线,金灿灿的阳光普照大地,洒下万丈耀目的光辉。 凉都城内家家户户门前挂上大红灯笼,地面上铺展着厚厚的鞭炮碎屑,大红旌旗随风舞动,处处可以感受到热烈欢腾的气氛。 千百年来唯一的一个女皇登基,即便冷夏已经吩咐了低调,却抵挡不住整个西卫的百姓热忱,男女老少几乎全部涌了出来,凉都城内挤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水泄不通,所有人都五体投地的匍匐在地面上,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连绵不绝。 而道路的正中,无数百姓瞩目的中心,八匹赤红的高头大马开路,一辆代表着至高无上的金红车辇围绕着整座凉都城,缓缓绕城一周,向着皇宫逶迤而去。 绫罗为幕,锦褥为垫,辇身流光溢彩,顶盖镶嵌了三颗炫目的宝石,在日光下折射着璀璨耀眼的光华,象征日月星三光。 冷夏端坐于车辇之上,头戴金龙金冠,一身正红色登基兖袍,火一般的颜色,映的她肌肤莹白如玉,其上以金丝镶绣九条飞龙,袍领威立,云领、腰间、袖口均以龙纹装饰,下摆滚凤纹,八宝纹,五彩云纹,红蝠纹及灵兽祥瑞,满身威仪。 这还是尚衣司招了五百绣娘,这几日不眠不休连夜赶工,才在昨天凌晨赶制出了这小一号的登基龙袍。 下方山呼万岁的声音震耳欲聋,随着车辇的经过,这声音一排排一拨拨,潮水一般起伏着。 金帘之后,冷夏绝美的脸微微仰起,威严而尊贵! 除了身侧一个服侍的太监外,没人知道,那金帘之后的眼睫其实是闭着的。 他们西卫尊贵无比的新皇,此刻正在…… 睡觉! 冷夏在这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中,睡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今日一早,天还没亮她就从被窝里被拉了出来,沐浴换衣梳妆,一套套的流程全部是闭着眼睛完成的,冗长而复杂的程序,直让冷夏怒意升腾,内心大骂见鬼! 自从怀了孕之后,她变得越来越嗜睡,尤其现在宝宝已经快要六个月了,这样折腾的一个早晨,对一个孕妇来说,绝对是折磨! 辇车一直行到了卫宫门前,伴随着一声接一声的唱喏传递远去,众人无不屏息瞧着,等待他们的女皇仪态万千的踏出车辇。 然而等啊等,女皇却依旧端坐于车辇之上,头颅微仰,纹丝不动。 在这些疑惑的目光下,小太监已经抖的跟筛子一样了,颤巍巍的伸出手,戳了戳在这山呼海啸中睡的雷打不动的女皇,尖细的嗓子带上了哭音:“皇上,醒醒……” 冷夏缓缓睁开眼,脑袋不动,眼珠四下里瞄了瞄,十分淡定的微笑,迈下车辇。 在众人火热的目光下,踏着火红的地毯,昂首阔步朝百官围绕的中心,承天门广场。 天知道,她多想打一个哈欠。 偌大的广场上,奉天台高高矗立于天地间,冷夏踏着九层白玉阶,一步一步登了上去,登上了这俯视苍生的高度,步步威仪。 前期的准备工作,早已经由内府、钦天监、尚宝司、教坊司等分属皇宫和礼部的几个部门筹备完毕,钦天监设定时鼓,尚宝司设宝案,教坊司设中和韶乐,设而不作。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长期处在前一代昏庸帝王统治下的西卫,马上就要迎来新的明君。 百官穿着朝服,肃穆跪候在承天门前,对着冷夏行来的位置,叩首以拜,一侧的钦天监礼官捧着传国玉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静静的等待着。 奉天台上,九尊巨大的铜炉已经燃上高香,香气腾腾扶摇直上。 就在冷夏踏上高台的一瞬,礼官高声唱喏:“吉时到!” 尖细而肃穆的嗓音,沿着承天广场远远的传了出去。 吉时到,钟鼓鸣! 咣! 厚重的鼓声响彻天地! 设香案,备酒果,行告天礼…… 冷夏依照着官员的唱喏,一步步祭完了天地祖先,听完了冗长的祭,终于到了呈交玉玺的一刻。 过了这一刻,她就是这西卫真正的主宰! “请传国帝玺!” 礼官手捧云盘,缓步起来,扯开嗓子喊的郑重而肃然,慎重的半蹲于高台之上,双手恭敬的呈上。 这一刻,天地间没有了一丝的声音,只余清风轻轻拂过,每个人都屏息凝目,等待着那神圣的一刻。 却没人知道,一直到了这一刻,百官的心才“呼”的一下提了起来。 尤其是立于百官之前的郑寇师等人,腿脚不自觉的颤抖着,互相暗暗打着眼色,这等时刻,皇上应该会对玉玺,表现的稍微尊重一点吧? 冷夏淡淡的眼眸在匍匐奉天台下的百官身上扫过,唇角一勾,接过云盘上的玉玺,高举于上。 同一时间,钟鸣九响,乐府奏中和韶乐。 阶下三鸣鞭,大臣们依官阶高低鱼贯上前,在鸣赞官的口令下,群臣行三跪九叩礼,谒拜新帝。 霎时,群臣跪,呼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片肃静的承天门广场上,从万籁俱寂到欢呼震天,山呼万岁的声音一声响过一声,如排山倒海之势,层层叠叠飘扬在天地间,直冲云霄! 冷夏端立于高台之上,龙袍金冠,满身威严,凤眸中华光凛冽,俯视着下方匍匐叩拜的群臣。 这一刻,君临天下! 后面的程序还未完,司礼太监宣读诏书,由大学士齐代将诏书捧出,交礼部尚书捧至阶下,交礼部司官放在云盘内,再鸣鞭,陛下还宫。 之后由武百官随诏书出承天门,将诏书放于龙亭内,抬至承天门城楼颁布。 等到这些一直结束,才算是真正的,登基典礼完毕。 冷夏闭着眼由众人一阵鼓捣,让坐车辇就坐车辇,让走路就走路,由着官员的唱喏去这里,去那里,老老实实的配合着,反正也不会把她卖了,就由着他们随便折腾去吧! 直到一切结束,承天门前,三国纷纷送上国书,对西卫女皇位登大宝表示祝贺。 因着这次登基大典的仓促,各国使节甚至都来不及赶到,只有国书和礼单孤零零的摆在托盘内,剩余的使节和贺礼还在路上慢悠悠的朝着西卫进发。 冷夏唇角含笑,听着礼官操着把尖细的嗓子,将国书和礼单一一唱喏。 南韩的贺礼,不外乎是金银、玉器、珠宝这些东西,外加南韩特产象牙十二对,即便是两国如今局势不稳,很有开战的可能,但是明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到了东楚,礼单上除去前面那些之外,另附上了一副地图,一副极为细致的天下地图! 两个小太监将地图铺展开,一人拉着地图的一角,横立于众人眼前,这张地图足有一人高,绘制极为精细,其上分别以各色勾勒出四国的疆域。 “诶?”就在众人尚不明白这地图用意的时候,周寅发出了一声惊呼。 他拖着矮矮胖胖的身躯,小跑着上前两步,指着地图,不可置信道:“这……” 众官凝目看去,在一瞬的思索之后,齐齐双目一亮,发出了兴奋的惊叹。 只见那地图的右上方,代表了东楚的蓝色疆域,自落峰关到原来的北燕地界中,临近代表大秦的红色塞纳旁,两座黄色的城池突兀的伫立在红蓝两色的中间,将东楚和大秦分隔开来,正是毗邻塞纳的恩和森、曼珠城。 而最重要的,就是它们所用的颜色…… 勾勒了西卫疆域的黄色! 这代表了什么意思,没有人不明白,可是让他们怎么相信,东楚的贺礼中,竟然有两座城池! 就在百官七嘴八舌的兴奋讨论之时,冷夏却是冷冷一笑。 东方润啊,即便如现在这般,一人远在东楚,一人荣登大宝,隔着千山万水,他都不忘搀上一脚,弄个麻烦。 这看似是祝贺她登基的贺礼,实则,也是一把插在她和大秦之间的利剑! 这张地图,一个说不好,就将会是她和大秦决裂的契机。 自古皇帝多疑,这不只是皇帝的本性,更是因为身在那个位置不得不疑,即便皇帝不疑,也有百官的猜忌。 这样两座城池送了来,正正横亘在大秦和东楚之间,成为了一道屏障,战北衍会如何想,大秦会如何想,他们大秦的烈王妃何时竟和东楚七皇子河同水密,关系密切到可以共享他打下的战果…… 难道两人间,悄悄定下了什么协议? 一旦她收下,极有可能引起大秦的猜忌,可是如果不收,又无法向西卫的朝臣交代,西卫女皇竟在登基当日,因惧怕大秦而对东楚送去的城池,推拒在外的消息,将会在明日传遍天下,沦为天下的笑柄! 她是大秦的烈王妃,同时也是西卫的女皇,所作所为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而是关系到整个西卫的荣辱! 东方润果真打的好算盘,一方简简单单的地图,两座可有可无的城池,一把利剑正正插了下来,让她和大秦之间出现一道深深的缝隙。 一方是大秦,那里有战北烈、萧凤,那是她心的港湾…… 一方是西卫,这里有无数朝臣百姓,是她肩上的责任…… 渐渐的,承天门广场上一片静窒,朝臣们都发现了她的不对劲,疑惑的互相对着眼神,也有几个心里通透的,在一瞬的惊喜之后,渐渐想了个明白。 每一个人,无不在等着看,他们女皇的决定。 冷夏的脑中在一瞬间闪过这些念头之后,唇角勾起个淡淡的弧度,凤眸内一片清亮。 可惜,东方润的算盘,打错了! 他低估了她和战北烈之间的信任,低估了她和萧凤之间的情谊,更低估了那个对声望远超自己的弟弟,从来都毫无芥蒂的大秦皇帝! 对于这可能引起猜忌的两座城池,冷夏选择相信,相信战北烈,相信萧凤,相信那个曾让她心怀归属的国度,相信里面的每一个人! 信任她们之间的情谊,必不会因为东方润一个小小的花招,轻易打破! 冷夏的心中从未有过的轻松,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之间的信任,竟已经达到了如此的程度,不怀疑,不猜忌,不妄测! 她看着紧张的众人,傲然一笑:“待东楚使节来到,由礼部隆重接待,转告朕的答谢!” 百官们松了一口气,随即欢天喜地的讨论着这两座天上掉下来的城池,老丞相郑寇师淡笑着点了点头,皇上果然没让他们失望。 剩下的就只有大秦的国书和礼单了,礼官将托盘上大秦的国书取出,翻开列于视线前方,张口正要宣读,突然愣了。 他睁大眼在国书上看了几遍,随即瞧向冷夏,讷讷道:“皇上,国书上说……说……” 冷夏挑眉。 礼官一头雾水的接着道:“国书上说,由烈王亲自送出贺礼。” “烈王觐见!”就在这话落下的同时,一声唱喏扯着嗓子自广场外传来。 大秦烈王! 大秦战神! 承天广场上,在一瞬间鸦雀无声,整个凉都内仿佛突然就静窒了,一丝一毫的声音都听不见,众人满目所见,皆是那个自广场外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身墨色衣袍,剑眉鹰目,乱发飞扬。 他满身霸气的大步而来,步若流星,似挟着雷霆之势,举手投足让人心生敬畏! 冷夏高高挑起的柳眉,挑到一半突然僵住,生平第一次,出现了呆滞到让人发笑的表情,嘴巴半张着,眼珠一动不动,远远望着那一步步走来的男人,脑中“嗡”的一声巨响,竟变的一片空白,天地间的一切尽皆消失,远离了尘世喧嚣,她的眼里,除了这个人,再无其他。 她从未料想过,战北烈会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出现! 虽然命登基大典尽快举行,就是因为怕战北烈出现,可是直到现在,真真正正的看着他,才知道,她竟是这么的希望,能在这一刻,有战北烈的陪伴。 她看着战北烈走到广场中央,定住,隔着东方润送来的巨大地图,一双鹰目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其内包含了种种复杂的意味。 是的,复杂,就连战北烈自己都说不清此时的感觉,接近六个月的时间,他们只在西宁关中有过一次不足两个时辰的相见,思念已经要逼疯了他,然而更多的,除了思念以外,还有担心、忿恨! 钟银送来的信笺里,除了“王爷,速来”四个字外,再无其他,他在那一瞬间脑中浮现的,只有一个。 母狮子出事了! 这个认知简直让他锥心泣血,五内俱焚! 再也顾不上其他,马不停蹄连夜出发,这日日夜夜没有休息过一次,连电掣都差点累死在了路上,直到进了西卫,听说了她即将登基的消息,才算是松下了一口气。 随之而来的,就是深深的怒意,这个女人,竟然敢一声不响的就举行登基大典! 这个女人,竟然如此仓促的登基,必然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 这个女人,竟然敢瞒着他做这一切! 而此时,他心里唯一浮现的念头,这个女人,平安就好…… 战北烈远远的站着,深深的凝视着冷夏,不放过她脸上的分毫表情,不放过一丝的空隙,从金冠,到眼睛,鼻子,嘴巴,脖颈,在冷夏有几分小心虚的目光中,掠过了中间那个碍事的地图,再到小腿,靴子。 不只没事,还丰腴了几分…… 大秦战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不爽了,老子为了你吃不下睡不着,连夜赶路一身狼狈,你怎么能不但没消瘦,还白白嫩嫩丰腴了不少呢!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极度不平衡,也就没注意冷夏在同样深深的将他打量了一圈后,突然呈现出的几分做贼心虚的表情,一双凤眸四处乱闪着,就是不敢看他。 他的鹰眸突然一凝,落在了那张东方润送来的巨大地图上,落在了那两座毗邻着大秦的黄色城池上…… 战北烈是什么人,只一瞬就明白了东方润的用意,唇角勾起个狠戾的弧度。 这弧度落在了满朝武的眼中,直让他们肝胆俱裂,齐齐吞了口唾沫。 这大秦战神可是咱们女皇的夫君啊! 他们颤巍巍的等待着,不知战北烈会是个什么态度,一个是大秦烈王,一个是西卫女皇,即便不是一国,可是说到底,冷夏如今的身份比起战北烈来,可要高贵的多。 自古哪一个男子,可以接受这样的身份? 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名闻天下的大秦战神! 尤其好死不死的,就在东楚送来两座城池的时候,被大秦战神逮了个正着! 在承天广场紧张的气氛中,战北烈微微一笑,抱起拳,深厚的嗓音高声道:“大秦烈王,参见卫皇!” 呼! 百官齐齐吐出一口气,然而冷夏却更心虚了,心尖儿不自觉的颤了颤,她本也没认为战北烈会因为身份而心存芥蒂,这个男人除去吃醋的时候,从来都是心胸如海,不过…… 她的手在地图的遮挡后,战北烈看不见的地方,不由自主的抚上了近六个月的大肚子,吞了吞口水,第一次感觉到了几分害怕的情绪。 想到了这个,冷夏不由得郁闷了,她杀手之王,竟然也有害怕的一天! 她正郁闷着,就见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缓缓勾起,洪亮的声音震彻在整个承天广场的上空。 “本王代表大秦,送上塞纳西南方七座城池,顺同西宁关连为一线,谨贺卫皇荣登大宝!” 这七座正是慕容哲打下了,又被东方润夺走的城池,正正和西卫相连毗邻,可比东方润送来的那两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城池,强上不知几百倍! 哗! 广场上出现了无法抑制的**,百官们掏着耳朵,瞪着眼,不可置信的盯着战北烈,他说什么…… 塞纳西南? 七座城池? 巨大的馅饼掉下来,把一个个官员们都砸懵了,无比崇敬的目光瞧着战北烈,啧啧啧,看看人家大秦战神,这豪爽,这大手笔,这一掷千金…… 好样的! 够爷们! 瞧完了战北烈,再瞧冷夏,那崇敬更是变成了仰望,瞧瞧咱女皇,登基第一天,龙椅都没坐热乎呢,兵不血刃,空手套白狼,坐享其成,不劳而获……咳咳…… 总之就是轻轻松松得来了九座城,直让西卫的疆域,扩展了近一半! 这种事放在历史上,简直闻所未闻! 百官犹自感叹着,而在他们的瞩目中的两人,却是心思各异。 冷夏缓缓的笑了,战北烈果然没让她失望! 然而笑过之后,柳眉忽然蹙了起来,在出去和不出去之间挣扎着,直过了良久,终于决定。 烈王觐见!2 还是坦白从宽! 他们之间隔着一块巨大的地图,远处正中立着的战北烈,明显还没注意到她的肚子,一旦等到他看见了,冷大杀手的脑中飞速运转着,想着什么样的方法能在这人炸毛之前,先顺了毛…… 而战北烈却没她这么纠结了,心里只剩下了汹涌的怒意和无边的委屈,老子日夜兼程就为了参加你的登基大典,七座城池都送出去了,也不扑过来表示一下感谢…… 这母狮子! 那大型流浪犬的怨念眼神飘过去,突然变成了无限的惊喜,鹰目“刷刷”放着光。 承天广场尽处站着的冷夏,果然如了他的愿,突然撒腿飞奔,那红的似火的身影掠过了地图,“刷”的就到了眼前,还没待他看个清晰,猛然投怀送抱扑进了他的胸膛! 满殿朝臣齐齐一拍脑门,太不庄重了! 可再一想,人家送了七座城,总也要给点甜头才好,女皇上去抱一抱,还是抱自己的夫君…… 为了七座城池,朝臣们齐齐闭上眼装死,非礼勿视,咱什么都没看见。 战北烈却懒得管别人的想法,这一扑凶猛的,直撞的他退了两步,咧着嘴想着,果然是母狮子! 他美滋滋的接了个满怀,那久违的柔软身躯抱在怀里,那熟悉的冷香飘在鼻端,心里甜的仿佛吞了蜜,唔,还从没见母狮子这么热情过! 突然,他眨了眨鹰目,察觉出几分不对,狐疑的推了推冷夏…… 冷夏拱在他怀里,坚决不动。 战北烈皱了皱剑眉,异样的感觉更明显了,再轻轻推了下…… 冷夏依旧不动。 这次,他已经确定绝对有问题了,母狮子何曾有过这样的时候,腹部上顶着的那个球一样的柔软,一定不是他的错觉! 战北烈挑起剑眉,阴森一笑,冷飕飕的吐出俩字:“媳妇!” 冷夏叹气,早死早超生,她缓缓从战北烈的怀里退出一步,极小的步子,正正让那六个月大的肚子,软绵绵的挨着他。 然后,望天,等待这人炸毛。 冷夏望啊望,战北烈没动静…… 冷夏望啊望,战北烈很平静…… 这,真心不是他的风格! 冷夏悄悄瞄过去,不解的蹙起了柳眉。 只见大秦战神低头垂目,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抵在他小腹上的大肚子,淡定非常的伸出手,戳了戳。 鹰目眨了眨,那只手连抖都没有抖一下,再戳了两下后,转为抚摸,一边抚摸着,一边极镇定的抬头,问道:“几个月了?” 冷夏料到了千万种反应,却独独没料到这一种,老实巴交答:“快六个月。” 战北烈点点头,眉峰微微皱起,有些嗔怪的说:“六个月了还跑过来,要小心一些。” 冷夏呆滞的“嗯”了声。 他仿佛想了想,接着说:“知道就好,登基大典结束了吧,回寝宫?” “哦。”冷夏十分不适应的转过身,对着百官说道:“今日有劳众卿家,朕改日设宴以表谢意……” 这话落下,谁还不明白,人家夫妻团聚,自然要回去耳鬓厮磨温存一番,哎呦喂,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百官也没傻的去问怎么款待烈王,这自然是女皇的问题了,齐齐叩拜,高声道:“恭送皇上!” 见着冷夏和战北烈并肩走远了,他们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纷纷朝着承天门外散去…… 突然,后方骤然爆发出一声极为诡异的笑声,这笑猛的一顿,然后渐渐扩大,升华成一阵鬼哭狼嚎的大笑,惊的众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有些年纪稍长的拍着胸脯大口呼吸着,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这,太可怕了! 百官惊恐着,纷纷转头看去,只见远处一男子,手舞足蹈仰天大笑,惊天动地的笑声轰轰回荡在广场上空,连空中飞过的鸟儿,都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下来,赶忙调转了个方向,扑棱两下飞逃了。 众人一阵丈二和尚莫不着头脑,满脸问号的看着那突然发疯的男人。 一身黑衣,满身霸道,可不正是大秦战神! 而此时的大秦战神,整个脸上的五官几乎全都看不见了,大张的嘴咧到了耳朵根,露出两排洁白洁白的大牙,眉飞色舞哈哈大笑,乐到了极点! 那愉悦狂烈之极的笑声,有如一股暴风般席卷着,其中的狂喜,任是谁都能发觉。 冷夏捂着脑门,无语的看着乐疯了的某人,这人,竟然是现在才反应过来! 战北烈英俊无匹的面容,因为这笑更加的璀璨耀眼,那种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喜意,那种欢欣鼓舞满心满眼的满足,直让冷夏也跟着弯起了唇角,抚摸着圆滚滚的肚子。 突然,狂野的大笑戛然而止,战北烈不知想到了什么,皱着眉,黑着脸,红着眼,恶狠狠的瞪着她,咬牙切齿。 冷夏咳嗽了一声,小小退了一步,就听他哼哼诡笑着,从牙缝间挤出两个沙哑的字眼:“媳妇!” 冷夏再退,他上前一步,煞气腾腾一字一顿:“六个月了?” 这女人,竟然敢把这件事,隐瞒了六个月! 冷夏咂了咂嘴,继续退,他继续上前,一张俊脸逼到了眼前,凶神恶煞的瞪着她,半响,突然大臂一伸,将她整个儿的拎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咻”的一下,蹿到了半空…… 极端的速度使得耳边风声呼啸,冷夏被他钳制着,安安分分不言不语,再落下时,已经到达了寝宫养心殿。 战北烈一阵风样的冲了进去,二话不说将她…… 轻轻的放在了**。 标准的雷声大,雨点小! 他小心的注意着不碰到那圆滚滚的肚子,却不影响他双眸喷着火,双臂撑着床俯在她的上方,咬牙切齿的瞪着她,那怒意狂风暴雨般弥散在室内…… 突然,冷大杀手凤眸一厉,拳头一紧,霍然挥出! 砰! 力道凶猛的一拳,被一张宽厚的大掌包裹住,战北烈将他的手压下,缓缓松开唇,还没忘了恶狠狠的啃了一口。 然后,继续瞪。 这就是标准的,以眼神杀死你! 冷夏在这谴责的目光中,心虚的瞥开眼,顶着红唇上两个大牙印,也不反抗了,只老老实实的躺着。 大秦战神别说此时有多憋屈了,整整六个月,她竟然一直瞒着,胸腔中的怒意腾腾翻滚,直想一把掐死这可恨的女人! 冷夏轻轻咳嗽了声,讷讷解释:“我也是三个月的时候,才知道的。” 战北烈鹰目一闪,怒气消散了一丝丝。 他联系到三个月前两人在西宁关的那次相见,也该是因为怀孕的反应吧。 冷夏眼见着有效,再接再厉:“那时你正解决了北燕的事,在回长安的路上,再说,你就是来了,孩子还是要怀胎十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战北烈蹙着眉,好像的确是这样,可是这话,怎么听怎么有几分不对。 冷夏仰望着他,极真诚:“钟银不是告诉你了?” 照她的猜测,战北烈能出现在这里,定是早早的就从长安出发,那么只可能是钟银告的密! 眼眸中一丝凉飕飕的光划过,钟银…… 她只这么说,落在了战北烈的耳中,却仿佛冷夏命钟银通知他,怒气顿时消散了大半,不爽道:“明明怀了孕,还接下了这西卫的劳什子事,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其实战北烈最大的气,还是因为冷夏在怀孕的情况下,选择了登基,作为一个皇帝,通宵达旦批阅奏折,每日处理大大小小的事务,他可是比谁都明白这其中的辛苦。 他也明白冷夏的顾虑,若是一开始就告诉了他,必定直接把她绑起来,扛着回长安。 不过此时,登基大典都举行了,尘埃落定,他也只有干瞪眼的份! 冷夏连连点头,保证道:“有你看着。” 战北烈叹了口气,虽然心中依旧含了怨气,不过也实在不舍得和母狮子较劲的,尤其还是个坏了小狮子的母狮子! 他起身走到寝殿正中,拉了张椅子过来,坐在床对面,面对面的瞅着她……哦不,是她的肚子。 然后开始傻笑! 冷夏平躺在**,只听那人沉默一会儿,发出一两声古怪的笑声,真真是寒碜的她连翻了两个白眼,一会儿傻,一会儿憨,一会儿阴丝丝,一会儿又变的扭曲…… 这人,真的已经乐疯了。 她不免有几分愧疚,是该早些告诉他的,他是那么的喜欢孩子。 她从**爬起来,刚要站起,就被对面一双鹰目给瞪的顿住,他“呼”的站起来,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冷夏无奈叹气,乖乖坐好,任那人满意了,小心翼翼的盯着她的肚子,笑的像个二百五。 若要问战北烈此时在想什么,那真的是复杂无比! 单单不说他盯着那肚子,仿佛已经看到了里面粉嫩可爱的小冷夏,挥着肉嘟嘟的小手,软软糯糯的唤着:“爹爹。” 就光是想到这三月来,在战北衍和战北越那兔崽子面前没了边儿的憋屈,终于有了扬眉吐气的一天,就已经舒爽到了脚底板,连毛孔都张了开,散发着惬意的气息。 战北烈一想到,抱着小冷夏在那两个人跟前儿转悠的情景,就乐的合不拢嘴。 那两人的娃,一个傻不拉几不哭不笑,一个胆小到就知道哭,怎么和老子的小冷夏比! 他笑的见牙不见眼,伸出大掌在冷夏的肚子上轻缓的抚摸着,气哼哼的道:“小菜板生了个女娃,北越那小子天天在老子跟前儿晃,抱着闺女乐的跟个孙子似的。” 冷夏凤眸一亮,仿佛已经看到了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抱着闺女上蹿下跳的样子了,刚要起身,又被他一眼瞪过来,只能继续坐好,问道:“两个月了吧?” 他点点头,笑的得意:“老子的闺女肯定比他家的好看!” 冷夏眨眨眼:“你又知道是女孩儿?” 他似乎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剑眉狠狠的一皱,理所当然的道:“那是当然,我战北烈的娃,肯定是个闺女!” 冷夏被他这全无根据的豪言壮语给懵了一下,仰天翻了翻眼睛,这人,想闺女想魔怔了! 她也不泼冷水,任这人乐去吧,没准还真是个女儿呢!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每每她想动一动,战北烈总会“呼”的一下蹿起来,各种紧张兮兮的瞪过去,大呼“胎气”。 那模样,比之当年的战北衍和战北越,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简直好像是站一会儿,他闺女小冷夏都会从肚子里面掉出来! 忽然,大秦战神“嗷”的一声跳起来,那惊天动地,直吓的冷夏一个哆嗦。 过了半天,只见他双目呆滞的盯着自己的手,再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她的肚子,呆呆的呢喃着:“动……动……” 冷夏叹气,接上:“动了一下。” “对!”战北烈猛点头,连连道:“动了一下!” 冷夏深吸一口气,已经完全被这人打败了,看着他这傻样,只觉得脚尖发痒,终于忍不住遵从了心底的**,一脚踹了过去,凶巴巴吼:“胎动!” 他眨眨眼,掩饰性的咳嗽了一声。 老子自然知道这是胎动,只是这突如其来的,也没给他个准备! 战北烈撇撇嘴,随即惊喜的瞄着冷夏的肚子,颤巍巍的手再次抚了上去,感受着里面一下轻轻的敲击,那柔软而调皮的触感落到手掌,直让他整颗心都融化了。 他将耳朵靠了上去,趴着听了个不亦乐乎,仿似小孩子一般,见到什么都惊奇。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 养心殿的大宫女兰芷立在门口,例行规矩的问:“皇上,皇夫今夜宿在殿内么?” 皇夫…… 冷夏和战北烈双双呆住,一个“皇夫”的名号砸下来,直砸的两人晕晕乎乎找不到北,耳边天雷滚滚轰轰作响。 还是冷夏最先反应过来,憋着笑回道:“嗯,皇夫今夜宿在这里,退下吧,没事不要打扰。” 待兰芷躬身退下了,脚步声远去,两人听见她吩咐外面的小宫女:“皇上今夜宠幸皇夫,没事莫要打扰,在外面好生候着即可。” 战北烈呆呆的转头看向冷夏,那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幽怨无比。 噗…… 冷夏仰倒在**笑的打跌,偷偷瞄着战北烈那红橙黄绿青蓝紫不断变换的脸,笑意更是浓郁。 最后,他的一张俊脸停留在黑上,那黑的不能再黑的包公脸,仿佛正有丝丝青烟蹿出了脑门,咬着后槽牙狠狠的磨着,皇夫……宠幸…… 去他妈的皇夫…… 去他妈的宠幸…… 在冷夏的戏谑笑意下,战北烈哼哼唧唧的狞笑着,凑了过去,阴森森的嗓音道:“皇上,那你今夜可要好好宠幸为夫!” 你丫要是不撤兵 宠幸为夫…… 冷夏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因为这句半真半假的话顿时僵住了,凤眸眨了眨,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这难得的愣怔模样,看的战北烈心情大好,满心的郁闷不翼而飞,黑漆漆的俊脸瞬间回复红光满面。 他凑上去,在她唇角轻轻一啄,将她头上带着的金冠取下来,青丝瞬时倾泻而下,流泉一般铺展在肩背上,战北烈抚摸着她顺滑的发丝,鹰目眯成了一个月牙,笑道:“说说而已,别伤着闺女。” 冷夏牵起唇角,一边解着龙袍一边随口道:“这倒不会,怀孕前后三个月不行,其他时间……” 话音戛然而止,看着战北烈“刷刷”放光的眼,冷夏那个悔啊,直想一口把舌头给咬了去! 大秦战神那原本弯成了月牙的眼,顿时变成了牛目,“叮”一下睁的老大老大,闪着幽绿幽绿的光,“媳妇,其他时间?” 冷夏望天,打死不承认,正色道:“其他时间也要小心!” 男人似乎对于这件事,天生就有一种匪夷所思的敏锐度,他一副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和善模样,嗓音轻飘飘柔和:“唔?” 冷夏闭眼装死,这反应落在战北烈的眼里,无疑就是默认了。 虽然战北烈不了解这些,不过在战北烈的心中来自外星的母狮子,自然对这些会有了解,尤其是那个神奇的世界,比这里要先进个百倍不止。 百分百相信媳妇的大秦战神,心花怒放的俯下身子,避过他心心念念的“小冷夏”,在长而卷的睫毛上印上一吻,这一吻轻轻缓缓,不似之前的惩罚,缱绻而缠绵,渐渐向着鼻尖、唇角游移,最后落到红如朱砂的唇瓣,轻轻含住,辗转反侧。 这种极具暗示,外星人冷夏自然懂。 她轻叹一声,开启牙关,回吻着棱角分明的唇,同时双臂勾住了他的脖颈,模糊不清的道:“要小心。” 大秦战神脑袋狂点,简直想要仰天狂笑了,吃了六个月的斋,终于有机会开一次荤…… 哪怕是肉沫,也是好的! 炙热的气息在空气中流动着,渲染的四周旖旎一片。 玉手缓慢的解开墨色衣袍,眯着那健硕的胸膛,冷夏用力一推,翻身跃起,位置变换! 凤眸中水汽点点,俯视着身下的男人,朱唇一扬:“皇夫,朕会好好宠幸你!” 薄唇勾起个挑衅的弧度,战北烈眉眼狂烈,嗓音暗哑,含笑应和:“谢皇上。” 指尖一弹,红烛湮灭…… 一夜大战,筋疲力尽。 冷夏睡的迷迷糊糊,素手往旁边一探,竟是冰凉的。 凤眸缓缓睁开,就见原本应该躺着的人,正端坐在床榻一侧,眼巴巴的瞧着她的肚子。 那目光,全神贯注、如胶似漆、难分难舍,真是扒都扒不开! 她浑身酸痛,疲累到不行,再看看外面的天色,窗格外一片漆黑,静谧到没有一丝的声音,还是深夜。 冷夏打了个哈欠,拽了拽某人的胳膊,迷蒙道:“怎么还不睡。” 某人眼眸呆滞,缓缓伸出手,轻轻放在她腹部上,试探性的碰了碰,那小心翼翼,仿佛稍一用力这圆滚滚的肚子就会化为泡影。 半响后,大手实落落的抚摸在上面,才见他满足的呼出一口气,咧开嘴角,牙齿锃亮,不可思议道:“媳妇,我竟然真的要当爹了!” 冷夏叹气,懒的理他,闭眼,睡觉。 奈何这睡觉说来容易,做起来却极难,尤其身边有一个让人心头冒火精神崩溃的战北烈! 自她闭上眼,那人就一直发出各种稀奇古怪到难以联想的笑声,间隙处自言自语着什么…… 悄悄竖起耳朵仔细听,终于听见了他的小声咕哝:“老子不是在做梦吧?” 红唇一勾,冷夏真心觉得,对于战北烈,一定要用非同一般的手段! 啪! 一声脆响! 玉手闪电般挥出,一巴掌拍在那张傻不拉几的俊脸上,冷夏睁开眼,看着那被拍的晕头转向的男人,点头道:“不是做梦!” 战北烈鹰眸弯弯,摸着脸上那个清晰的巴掌印,乐的见牙不见眼。 方才一觉醒来,看着母狮子大腹便便,他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竟然真的要当爹了? 然而直到此时,他才真的确认了,脸上那清晰的痛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不是做梦! 战北烈“嘿嘿”笑着,乐的像个傻帽,终于一阵翻腾,躺下搂住媳妇,一手轻抚在她的腹部,咂了咂嘴满足道:“睡觉!” 他的这个满足,一直持续到天色渐亮,东方翻起了鱼肚白。 冷夏醒来的时候,枕边人的嘴角依旧挂着弯弯的弧度,睡的像个孩子。 外面一阵轻缓凌乱的脚步声,小宫女窸窸窣窣的说道:“皇上还没有起来么?” 随后两下轻轻的敲门声,兰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皇上,该早朝了。” 这声音即便不大,警醒如战北烈依旧听到了,缓缓的睁开了眼,第一件事就是咂了咂嘴,一脸的惬意。 昨天晚上开了荤,吃了个酒足饭饱,更加上确定了他真的要当爹了,此时的战北烈,周身洋溢着幸福又满足的气息,一张俊颜光耀璀璨。 冷夏瞧着他那副餍足的德行,翻了个白眼,应了声:“进来吧。” 房门被轻轻推开,兰芷走在最前,身后跟着数个捧着龙袍,金盆等物的小宫女,浩浩荡荡的跟了进来,齐齐请安:“参见皇上,参见皇夫。” 战北烈脸上那惬意的笑容,顿时因为这句“皇夫”僵了僵,古怪而扭曲的定住,半响才撇撇嘴,适应了。 冷夏在宫女的侍奉下,将上朝的龙袍穿戴好,洗漱完毕,一身威仪的朝门外走去。 走到一半,转头看向同样穿戴完毕,一身清爽俊朗跟在后面的某人,眨眨眼问:“你也去?” 战北烈剑眉一挑,理所当然:“你不是说有我看着?” 冷夏想到昨天那个保证,再次有了咬掉舌头的**,看见某人缓缓眯起的危险鹰眸,立马点头:“自然是!” 大秦战神这才满意了,大摇大摆的跟着西卫女皇,朝着金銮殿走去。 金銮殿。 冷夏端坐于尊贵的黄金龙椅之上,凤眸朝旁边飘了飘,莞尔失笑。 旁边略微下方一点的位置,设了一个稍小的御座,其上战北烈大洋洋的倚着,泰然自若,分毫不自在都没有。 而下面的群臣可就没有这么好的心理素质了,一个个脑门冒着大汗,眼皮狂跳,嘴角**。 好家伙,哪有西卫的早朝,大秦的王爷来参加的道理,尤其是还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 冷夏点了点头,太监尖细的嗓音瞬时萦绕在大殿上:“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礼部尚书迈出一步,双手执笏,恭敬启奏:“皇上,东楚和南韩使节到来,礼部应以何种规格招待?”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皱了皱眉,这样的事竟然需要在朝堂上询问? 略一思索又明白了,从前的卫王刚愎自用、独断专行,又是个极为残暴之人,也就养成了这班臣子事事询问的习惯,圣意难测,若是只凭他们自己做下决定,到时一旦和皇帝的心思相悖,莫说相悖,哪怕只是有一丝的偏差,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轻则罚俸打板子,重则下狱丢小命! 更有甚者,抄家灭族的先例也不是没有过! 冷夏看着礼部尚书躬身等待命令的模样,柳眉微皱,淡淡问:“爱卿认为,该用何种规格?” 礼部尚书沉吟片刻,斟酌道:“回皇上,依微臣之见,此次使节是为贺皇上登基而来,代表的是两国帝王,理当以最高规格的礼仪接待,并由微臣全程陪同,以示诚意。” 他顿了顿,接着道:“除此之外,应为东楚使节备下回礼,以答谢两座城池相赠。” 说完这番话,礼部尚书弓着身子,紧张的等待着冷夏的答复。 冷夏唇角一勾,点头道:“就这么办,卿家执掌礼部多年,论经验丰富,远非朕可比拟,若无大事,大可自行斟酌。” 礼部尚书一愣,随即轻叹一声,连连点头躬身应是。 直到了这一刻,百官才算是真正的放了心,女皇登基之前那番手段可是他们亲眼看着的,不论是对皇后还是三皇子,杀伐狠辣,毫不留情,原本心中一直存有少许担忧,只怕这新帝和上一任卫王一般,是一个残暴而独断之人。 没想到,非但不是他们所想,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计。 那简简单单清清淡淡的两句话,其中含着的深意可并不简单,不吝啬放权予百官,大方承认自己的经验不足,哪一个帝王能放下那所谓的天子颜面,做到如此? 众臣将热切的目光投向龙椅之上,那表情淡然,凤眸清冽的女子,有些老臣苍老的眼里,甚至已经蓄了泪。 苍天有眼,西卫终于盼来了一个明君! 冷夏眨眨眼,轻咳一声,即便如她一般淡定,在这些一把年纪的老臣火辣辣的目光下,也不觉有些别扭。 一撇开眼,就看到战北烈赞赏自豪的目光,含着笑意盈盈落在她的身上,那意思:不愧是老子的媳妇! 对于这种自恋又傲娇的眼神,冷夏坚决回以白眼一个。 片刻后,兵部尚书周寅迈出一步,手持朝笏,问道:“皇上,南韩的大军依旧没有回朝的势头,频频集结在南云关练兵,探子来报,前日里更是在练兵之时越过了边境线,以微臣看,这是南韩的一次试探,若是我军再忍让下去,恐怕没个几日,韩军就要大规模来犯了!” 既然知晓了女皇并非刚愎之人,他也放开胆子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 冷夏点点头,周寅分析的不错,西卫新皇登基,难免朝纲不稳,这个时候,正是南韩进犯的最佳时机,若是这次西卫依然放任,那么接下来可就不是试探那么简单了。 她冷冷的抿起了唇,凤眸中一丝杀气闪过,正要说话,一直观察着她神色的战北烈已经暗叫不好,率先出声:“此事,交给本王解决!” 群臣脑门上的汗又流下来了,这烈王,真是越来越过分,旁听就算了,还敢插言。 不过腹诽归腹诽,他们也是不敢出声的,毕竟战神威名传遍天下,一个惹毛了他,当场把人咔嚓了都有可能! 纤眉一挑,冷夏望过去,以眼神问:你解决? 战北烈鹰目一瞪:你想御驾亲征! 不是询问,不是试探,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冷夏,只看她方才那个表情,眼中那丝杀气,他就已经笃定了母狮子的想法,该死的,挺着个大肚子,还敢给老子冒这样的主意! 别说让你御驾亲征,就是想一想,都不行! 冷夏有些心虚的撇开眼,她方才的确是起了御驾亲征的主意,哪知道还没说,就被这人看了个透彻。 这人,简直就是透视眼! 大秦战神恶狠狠的瞪着,龙椅上明显凤目闪烁,还强装淡定的媳妇,心里已经在思索着,回去以后用什么样的法子惩罚她。 老子的闺女都在肚子里六个月了,不让她爹知道就罢了,还想带着她去犯险! 朝臣中,最前的郑寇师朝战北烈拱了拱手,问道:“不知烈王说的解决,是何办法?” 战北烈剑眉一蹙,半响,大爷一样的吩咐道:“笔墨纸砚!” 在冷夏点头同意之后,小太监抬着张案几上了殿,备好了宣纸狼毫,站在一侧规规矩矩的为他磨好墨。 战北烈执起狼毫,沾了浓郁的墨汁,大手一挥龙蛇笔走,片刻后,从衣兜里取出一个印章,盖在了宣纸上满满的铁画银钩的大字之下,随手的弹了弹纸角,满意道:“就是这样。” 冷夏挑了挑柳眉,从龙椅上站起,“呼”的一下,原本还在案几旁的战北烈,已经蹿到了她身边,扶着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冷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被他硬生生的扶着,走到了案几边,在满朝武好奇的眼神中,朝着宣纸一瞄…… 顿时黑了脸! 她俏脸乌青,忍不住磨了磨牙,阴丝丝的问:“就这样?” 战北烈严肃点头:“就是这样!” 两人这番对话,让百官再也忍不住,齐齐围了上来,瞄向宣纸…… 只见那宣纸之上,是一封给韩国太后花媚的信,大意如下:老子媳妇怀孕了,你丫要是不撤兵,让她一心烦动了胎气,老子就带着大军踏破了你的南韩,这次,就不只是抢下四座城了! 唔,不如直接让南韩姓了战?或者慕容也可以! 咔嚓咔嚓! 金銮大殿上出现了一座座石雕,满朝武齐齐石化,果然是大秦战神的风格啊! 世人皆知,当年战北烈挥军入韩,连夺四座城池,夺下之后立马班师回朝,在南韩义愤填膺的国书上,只有他霸道俾睨的六字回语:有本事,抢回来。 南韩自然是不敢跟大秦战神抢的,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将这口鸟气咽了下去,而这件事,使得南韩一度成为了整个天下的笑柄。 如今,这**裸的威胁书信再送过去,估计那花媚非得一口血喷出来! 想明白了这些的武百官,齐齐捋着胡子,揉着心口,对着空气深呼吸一口,缓缓吐出…… 爽,爽啊! 不过爽归爽,问题又来了,就这么一副威胁信送过去,南韩就会退兵? 好吧,他们承认战神之名让人闻风丧胆,可是就这么简单就退了兵,这也…… 太扯了吧? 看着众人半信半疑的目光,战北烈撇撇嘴,将宣纸在桌案上一拍,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去南韩!” 这话说的,要多自然,就有多自然,好像根本就是在大秦的朝堂上,好像他吩咐的全部都是他的臣子。 更让百官崩溃的是,立马有两个小太监,颤巍巍的小跑过来,将宣纸叠好递给负责的官员,那官员更是恭恭敬敬的捧着宣纸退下了,准备吩咐专人送去西卫。 直到这虎不拉几的书信被虎不拉几的官员带走,百官才回过神来,看着脸色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女皇,齐齐一拍脑门。 哎呦喂! 丢人,太丢人了! 冷夏黑着脸,龙袍一拂,大步走出了金銮殿,前方传来她冰冷的嗓音:“散朝!” 战北烈一个激灵,媳妇生气了,这还得了,顿时高呼着“胎气”,一个箭步蹿了出去。 冷夏大步走在前,其实她生气,不是因为战北烈在她的朝堂上指手画脚,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男人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否则今日那书信也不会写了。 她气的却是,当初战北烈许了东方润六座城池,为的就是不打破天下的平衡,扶持出一个看似能和大秦抗衡的东楚,不让大秦成为众矢之的,而如今,为了她,明确的摆出了大秦和西卫的关系,只要这封书信一到达南韩,立马就会引起东楚和南韩两国的忌惮。 东楚和南韩会联起手来,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到时候,西卫的地势远离东楚,而方才经历过大战、消耗过巨资军费的大秦,却是在南韩和东楚的包围之中,所要面临的,就将会是两国的联手夹击! 冷夏大步朝前走着,突然,身后猛的覆上一个火热的身躯,结结实实的环抱住她。 两只铁臂紧紧的箍住她的双臂,到了肚子那里,却是轻轻缓缓,生怕伤了一点,这样的小心翼翼,直让冷夏满腔的怒火,“哗”的一下,尽数浇灭。 尤其是这人,做的一切,从始至终,都是从她的角度出发。 在战北烈看不见的地方,她轻轻勾了勾唇角,随即板起脸,冷冷道:“松开。” 身后的男人将脑袋埋在她肩颈中,可怜兮兮的撒娇:“媳妇……” 冷夏一个激灵,虎躯一震! 这声轻唤,那个缠绵,那个悱恻,那个婉约,那个千回百转,那个蜿蜒曲折,那个噬人心骨…… 他叫的不寒碜,她听的都寒碜! 浑身的汗毛“刷”一下,齐齐站立,一根根站的挺拔,站的笔直,站的金枪不倒!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脖颈上,战北烈的脑袋左右蹭了蹭,含糊不清的道:“无妨,就算是两国合起火来,大秦也不是软柿子!” 她叹气,反驳:“大秦方才经历过大战,国库又从来不充实……” 战北烈一口咬下去,冷夏说到一半的话立马顿住,听着他低沉的嗓音道:“唔,大秦要是灭国了,老子就来你的后宫,全职当你的皇夫!” 冷夏翻了个白眼,也不再纠结,这也只是她的推测,即便真的如此,到时二对二,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想通了这些的冷夏,转过身勾起战北烈的脖子,缠绵如水的吻了上去…… “哎呦!哎呦!”几声苍老的轻呼从远处传来。 下了朝的老臣们,向着这边走来,远远就看见大庭广众相拥在一起亲热的两人,齐齐惊呼着捂住眼睛,满脸写着大大的四字谴责:有失体统! 尤其是那皇夫,太也不知检点! 战北烈若是听见了这些老臣的谴责,一定满头雾水,明明是你们女皇先吻上来的。 不过对于朝臣们心中所想,他并不知道,也就更不知道,他们的脑中冒出了一个大胆又实际的想法,这个想法,直让他在得知的时候,被气了个七窍生烟。 不过此时,他只大臂一伸,将冷夏整个儿的抱起,爽朗大笑着朝养心殿飞去。 不会是个带把的吧 翌日,御书房。 冷夏坐于龙案之后,身侧一张竹榻上仰躺着大洋洋打盹的战北烈,而面前,是一群嘴角抽搐的老臣。 老丞相不愧为见过大世面的,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了呼呼大睡的某人,径自问道:“皇上,如今朝中大批官员位置空缺,这个人选要如何指派?” 因着一场夺嫡,朝中不少在各个皇子党羽的官员,死的死伤的伤下狱的下狱,以至于现在每个部门中,皆有几个大大小小的空缺。 冷夏唇角一勾,这就是她在下朝后,将这些人唤来的原因。 现在这个时代,四国中对于选官制度并不完善,大多是由地方推举和朝中重臣保荐,更有甚者,老子死了直接由儿子顶上,坐什么样的位置,全看你是什么样的背景。而且这满朝武中,品阶较高的朝臣,尽皆胡子花白,由地方一级一级的升上来,熬了几十年顺理成章的坐上了现在的位置,不问能力,只问资历! 就比如在大秦,丞相左中泽的妹婿是位及礼部尚书的李成恩,这样一个溜须拍马的人因着大舅哥,不论能力如何那尚书之位算是坐的安稳,而李成恩的徒弟周得益,亦是在地方铎州得了个不大不小的知县,周得益的弟弟,那个结结巴巴的周得利,又在周城为官。 若非李俊被冷夏给收了来,即便他依旧是当初那个飞扬跋扈欺压弱小的纨绔子,在朝中随便历练个两年,同样能够站上大秦的朝堂。 好在左中泽对于大秦向来忠诚,否则绝对是一个极大的祸患,这样的关系,一条连一条,牵一发而动全身,环环相扣,正是造成了官员结党营私的根源! 脑中一瞬将这些全部闪过,冷夏微眯起了眼眸,缓缓问道:“诸卿有何意见?” 御书房内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众官员纷纷举荐出一些心目中的人选,冷夏听在耳里,只淡淡的笑着,早在钟银给她那本册子之后,她已经将百官之间的联系都梳理了个清清楚楚。 即便他们没有举荐最为亲信之人,可这七拐八弯的,总能和本身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就连曾经支持她上位的周寅齐代等人,亦是如此。 这还只是个试探,只是少数人,见微知著,可见朝堂上其他的朝臣之间,定然也是这般。 “此事不急,”待他们说完,冷夏垂下眼帘,遮掩住目中凛冽的寒意,慢条斯理道:“暂时先由下一级的官员替上,具体的,待朕详细斟酌,再行指派。” 众人齐齐一愣,这事还不急? 但见女皇这么说,也并不反驳,郑寇师再道:“其他的部门都还好说,这凉都知府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 冷夏点点头,询问:“丞相有何人选?” 他思忖片刻,捋着胡子慢吞吞道:“依老臣之见,永镇知县孔云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此人才高八斗,却不怎么善于交际,原是渊阁一名书,后来得罪了三皇子,被发配到荒凉的永镇做了个知县,这一年来为民请命,深得百姓爱戴,老臣曾与此人有过一面之缘,是个刚正不阿两袖清风之人。” 说起这人,大学士齐代苦笑了下,点头道:“是,此人是个不错的苗子,就是那脾气啊,倔!” 冷夏眉梢一挑,点头道:“就他吧。” 脾气倔,不畏权贵,才适合这凉都知府的位置! 后面又商议了几件不大不小的事情,待众人方要离去,冷夏仿佛突然想起,淡淡道:“差点忘了,朝贡司需要彻查,朝中的贡茶流于民间,首当其冲便是古墨斋,此事交由大理寺督办!” 纤细的柳眉斜斜挑起,冷夏的眼中一丝戏谑划过,慵懒的倚着龙椅,摩挲着下巴道:“至于古墨斋……念其初犯,其后三年税率增加两成。” 原本闭着眼睛一心睡大觉的大秦战神,乌黑的睫毛轻轻一颤,咂了咂嘴,舒爽的翻了个身。 待众臣退下,他头不抬眼不睁,懒洋洋的开声:“对于官员指派,你有别的想法。” 这人果然是透视眼,不论她想什么他总能第一时间看穿,白眼一翻,冷夏道:“唔。” 她将想法对战北烈说了,她静静的说,他静静的听,中间一言未插,敛目思索。 半响后,战北烈掀起眼皮,极专注的注视着她,剑眉一挑,叹气道:“好在你是我的。” 大秦战神此时的想法,真是恨不得把她媳妇从头到脚找个包袱一包,扛在肩上躲去深山老林,再也不让她出现在世人的眼前。 这样的一个女人,这样掩饰不住的光华,他只想独占! 然而却也知道,他的媳妇,注定是要站在山巅俯视天下的女人! 冷夏探上前去,玉臂一勾,吊在他的脖颈上,勾唇道:“唔,你也是我的。” 若在从前,大秦战神的身上被贴上一个女人专属的标签,这真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是如今,他只庆幸,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了这个女人,并做了她的男人。 两心印刻,两情隽永! 之后的时日里,冷夏忙的不可开交,要把心里那个想法付诸实践,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如今因着官员的空缺,凉都城内一时人头涌动,四处钻营。 官员的子嗣亲信,哪怕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无不在摩拳擦掌,想要借着新帝继位扩大自己的势力,几乎齐齐准备好了采买购置,进京疏通,妄想在在朝中谋上一个位置。 而冷夏的所作所为,必将遭到大部分权贵的反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雷霆万钧,一锤定音! 十日后,伴随着西卫女皇的一纸诏书,整个凉都城内蝇营狗苟的权贵们,齐齐瞪了眼。 诏书改革了选官制度,收回地方的选官权利,改由朝廷选派,开设科举,兴武两试,不拘一格任用贤才,不分年龄、门弟、出身,只要有能力,皆有入主朝堂的机会。 苦读十数载的寒门子弟看到了希望,而背景深厚的纨绔子们却再也没了出路! 这可以说是一次新的革命,一旦朝廷上启用了寒门学子,格局必将改变,再也没有了世世代代的权贵,这些经由恩科选拔的人才,效忠的是皇帝,维护的是国家利益,而不是世家权贵们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极大的集中了中央的权力。 科举制的推出,如冷夏所预料的那般,在西卫引起了极大的动荡,甚至是四国天下,尽皆震惊! 三国的上位者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这科举的利处,然而震惊的同时,三国也睁大了眼睛看着,看着西卫将会发生怎样的动荡,看着西卫新皇将会受到怎样的反对,看着这科举诏书将会在怎样不可挽回的时刻,默默收回。 果然,三日后,有些三朝老臣们日日夜夜跪在承天门广场外,一封近百米长的联名奏折,呈到西卫宫殿之中,洋洋洒洒数万字,从如今一直追溯到开国之时,他们祖先的鞠躬尽瘁,总而言之一句话:反对恩科! 而对于这些,西卫女皇不闻不问,非但没有收回科举制的想法,反而在第二日加派了一条指令,在梁都城内各个地方开设了一个谏言箱,但凡对朝中任何一个官员有微词者,可直接由这座信箱传达圣听。 这些官员多年来所作所为,真正清明廉洁的又有几个,哪个人的手上没有个几件肮脏事? 谏言箱的开设,无疑是给了百姓一个诉苦的良机,然而百姓们将信将疑,却也不敢轻易谏言。 对于这个,冷夏和战北烈却没有任何的担忧,有了第一,就总有第二,在最初几日的沉寂后,谏言箱内终于有了第一封信。 当然,这一封是冷夏自己投的,有钟银在西卫多年,抓到些群臣的把柄不过小菜一碟。 翌日,这封谏言信连带着早在准备之时就搜集到的清清楚楚的证据,就摆在了被举报的官员眼前,证据确凿不容抵赖! 冷夏挺着六个多月的大肚子,眼中杀机汹涌,玉手一挥,冷冷道:“午门斩首!” 四个大字,铿锵落地! 同时落地的,还有那名官员的脑袋! 此事之后,一直持着观望状态的百姓们,终于敢于走出,纷纷向着箱内投出了他们的疾苦,这些证据被冷夏收在手中,合着钟银送出的册子,一条条,一件件,全部彻查。 她深深明白乱世重典的重要性,丝毫不手软,该杀的杀、该关的关,手段之凌厉,动作之迅捷,直让西卫的权贵们心惊胆战,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随着冷夏的杀鸡儆猴,随着午门飘洒的鲜血,随着凉都城内浓郁到挥之不去的血腥,随着十一颗活生生的脑袋砰砰落地,朝堂上的武百官们才开始记起了…… 记起了当日夺嫡之时冷夏的凌厉手段,记起了冷夏不只是一个孕妇,更是挥手间轻飘飘扭转乾坤,淡然间笑盈盈素手染血,以铁血之姿夺下了皇位的……西卫女皇! 终于,承天门广场外跪着的朝臣,一日比一日少。 直到七日之后,这场因为科举制而引起的动荡…… 彻底平息! 同时,西卫女皇慕容冷夏的名字,再一次响彻了整个天下! 而此时,天色琉璃,洒下一池细碎的明媚,映照的池塘中波光粼粼,风荷皎皎,碧色如画。 冷夏一身宽松的白衣,坐在御花园中晒着太阳。 对面站着四百零二人的弑天,齐齐捂着嘴憋着笑,眼睛四处乱闪着,死活不朝她看一眼。 冷夏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嗓音危险:“笑吧……” 哗! 弑天弓着身子捂着肚子,四百多人笑成一团,有的甚至趴在地上打着滚,“砰砰”垂着地面,直接忽视了冷大女皇那黑漆漆的脸,半点面子都不给。 这还是要归咎于前段时间的那次动荡,冷夏的手段在震慑了朝堂之外,更是震慑了整个天下的百姓。 如今一有谁家的小孩不听话,大人直接板起脸,瞪起眼,大喝一声:“西卫女皇来了!” 效果立竿见影! 孩子必定一个哆嗦,钻到父母的衣袍底下,再也不敢瞎折腾。 西卫女皇的名字,直接取代了孩子心中根深蒂固的大灰狼,成为最害怕的物种中第一名! 直到弑天们欢脱够了,怕怕的瞄了眼杀气冲天的某女皇,赶紧列队站好,做茫然状。 阴森森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扫过,扫的他们齐齐一颤,冷夏才缓缓的说道:“今天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的意愿,今后打算怎么办?” 弑天在上次夺嫡之后,就各自散伙回了家,毕竟他们除了林青和李俊外,原本就是西卫的人,在这里有儿有女拖家带口,曾经被严令永世不得回西卫是一码事,如今大事初定,总不能还强迫他们跟着东奔西走出生入死。 对于弑天,冷夏不只将他们当成了手下,更是伙伴,兄弟,亲人。 众人尚没明白她的意思,一头雾水,冷夏说道:“你们是我一手教出来的,能力如何我最清楚,想扬名立万的,我会在军中为他安排合适的位置,想归隐市井的,同样如此,唔,遣散费可得少要点,国库如今可不充实。” 砰! 最为急脾气的齐盛率先跪地,急忙问:“姑娘,你不要咱们了?” 即便她已经当了女皇,他们对她的称呼一直未变。 冷夏翻了翻眼睛,撇嘴道:“我是为了你们……” 砰! 话还没说完,彪壮的池虎紧跟着跪下,扯开嗓子吼着:“咱们生是姑娘的人,死是姑娘的鬼,就是到了阴曹地府,咱们都只有一个名字!” 冷夏叹气,解释道:“我是为了你们……” 砰! 狐狸一般睿智的周仲再跪地,打断了她的话,摇头作委屈状:“姑娘不要咱们了,咱们也没法活了,等会儿回去一人发一条绳子,和全家老小告个别,地府相见吧!” 冷夏捂着脑袋,无奈的看着执着的四百双眼睛,摇摇头笑了。 见她这副表情,周仲眼眸一闪,捻着山羊胡,乐呵呵的朝后嚷嚷:“都告诉姑娘,咱们叫什么?” “弑天!” 震耳欲聋的呐喊排山倒海,直冲云霄! 冷夏的唇角泛起清浅的弧度,凤眸中泛起水色点点,也许是感动,也许是欣慰,她说不清此时的感觉,因为这震彻苍穹的两个字眼,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这不同于和萧凤的姐妹情,不同于和战北烈的夫妻情,却同样的,令她幸福而满足。 “那么以后,你们就是我的亲卫,那个……”瞧着四百个笑嘻嘻的脸孔,冷夏咳嗽一声,别扭的挥挥手,摆出副不耐烦的样子:“都滚蛋吧!” 切! “早这么说嘛!”一片哄声中,弑天众人摇头晃脑勾肩搭背,笑眯眯的转身走了。 冷夏眨眨眼,瞪着这群没大没小没主子的东西,瞪着瞪着,自己先笑了,伸了个懒腰爬下贵妃榻,忽然…… 迎面一阵铁血飓风倏地扑来,狂风鼓荡,发丝飞舞,耳边“咻”的一声! 身侧已经出现了一个黑影,立正站好,挺胸,抬头,收腹,惊呼:“胎气!胎气啊!” 自从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宝宝一天天长起来,腿脚开始出现了浮肿,常常觉得困乏疲累。 战北烈开始还只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后来直接将胆子全数接了过去,大大小小的事,无不尽心尽力,每日埋在如山堆积的奏折里,一张一张极快速的批阅,间隙处眼角时刻瞄着躺在床榻上的某皇帝,坚决保证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就能立马蹦过去。 只要他媳妇能乖乖养胎,那绝对是一个口令一个动作,指哪打哪! 就连当初在大秦,都没这么勤快过。 若是让战北衍知道,定要扭曲着一张狐狸脸,掐着他脖子问一问,你丫怎么就这么有异性没人性啊! 而今天,冷夏原本趁着他埋在奏折里,偷偷出来晒晒太阳,哪知道,一转眼的功夫,这人就杀来了。 凤眸一转,在某人心惊胆战的目光中,她活动了活动酸胀的腿脚,叹气道:“再这么憋闷在宫里,会有产前忧郁症的吧。” 战北烈眨眨眼,鹰目迷茫:“什……什么症?” 冷夏转身,面对他,正色解释:“没什么大事,也就是……情绪低落……” 战北烈听见“没什么大事”,刚吐出的一口气,听到后面的四个字顿时“呼”的吸了回去,狠狠一皱眉,这可不行! 家规之三,王妃哀伤时要椎心泣血,悲痛欲绝,不得有面露微笑之行为,家规之八,王妃无聊时要搏命演出,彩衣娱亲,不得有毫无所谓之行为。 不待他脑子开始思考,要怎么娱乐母狮子,冷夏没有起伏的声音接着响起:“食欲不振……” 那更不行了! 战北烈的眉头已经拧成了疙瘩,媳妇吃不下,闺女也吃不下! “皮肤**、腹壁紧绷、水肿不适、心中烦躁、焦虑呕吐、早产流产!” 每说出一个词,战北烈的瞳孔就一收缩,脸色就一惨白,说到最后,战北烈瞪着眼,白着脸,哆嗦着,紧张着,焦虑着…… 冷夏都要怀疑,这人不会只听了听,就患上了吧? 半响后,他可怜巴巴的望着她,弱弱问:“媳妇,你唬我的吧?” 皇嫂怀孕十个月,也没听说有这什么症啊! 冷夏再叹一声,神色真挚,语重心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咻! 话音还未落地,她脚下一空,已经被某人打横抱起,圈在怀抱中朝着皇宫外飞去。 夏日灿灿,暖风轻拂,空气中飘荡着荷叶的芬芳,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美好。 皇宫上方的半空中,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拥着,轻声含笑的交谈,顺着风儿缓缓飘荡。 “上哪去?” “想上哪上哪,只要不得那什么症!” 战北烈所谓的想上哪上哪,也不过就是忽悠忽悠她的,最后两人还是来到了古墨斋。 门口的小厮对于冷夏印象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也没敢上前阻拦,让两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一路来到后院,映入眼帘的就是五张排排放的竹榻,快要长了毛的狂风三人和牧天牧阳,正一个挨一个呈大字形平躺其上,无精打采唉声叹气。 “哎……爷一进宫就进了一个月!”这是狂风。 “哎……放着咱们在这结蜘蛛网!”这是闪电。 “哎……咱们还想着见见偶像呢!”这是雷鸣。 “哎……爷和小王妃也不想咱们!”这是牧天。 “哎……你侬我侬,哪还记着咱!”这是牧阳。 “哎……不仗义啊不仗义!”五人齐叹。 “唔,既然咱们这么不仗义,干脆不仗义到底吧?”一女子的声音凉飕飕传来。 “早就让你别出来的,那么,回宫?”男自的声音阴丝丝问。 “回宫干嘛去?”女子奇道。 “你侬我侬呗!”男子回答。 紧跟着,两个脚步声渐渐远离。 五人眨眨眼,懒洋洋无精打采的双目顿时齐齐一亮,放射出“刷刷刷”的金光,一个高蹦了起来,那正从后院的大门拐出去的,一男一女,一黑一白,可不就是王爷和小王妃! 嗖嗖嗖嗖嗖! 五道离弦之箭眨眼间拽住两人的衣角,抱大腿的,五体投地的,泪流满面的,哭着喊着叫“王爷”的,鬼哭狼嚎吼“王妃”的,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 “爷啊,王妃啊,咱们错了啊!咱们长了五张贱嘴啊!”五人死乞白咧的拽着前面的俩人,打死不放手。 好不容易把爷和小王妃盼来了,那点大秦战神座下五大暗卫的骨气,算啥,算啥? 果然是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然是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果然是只要工夫深铁杵磨成针,五人热泪盈眶的望着前面俩人,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开,然后缓缓转过了身。 然后…… 吧嗒,吧嗒…… 五双圆溜溜的眼珠子齐齐掉落,咕噜噜滚了个没影。 闪电双目呆滞,嘴巴大张,僵直的扯了扯狂风的衣角:“兄弟,给我一下。” “啪!”雷鸣一巴掌拍过去,拍了他个头晕目眩,傻傻问:“你疼不?” 闪电咂了咂嘴,呆呆点头:“挺疼!” 四人麻木转头,望着他脸上那新鲜出炉的巴掌印,自言自语:“真的疼啊……” “砰!”的一声巨响,五人再次麻木转头,正看见从房间内走出来的钟苍,一头撞在树干上,撞了个结结实实头破血流! 他踉跄了两步,那张从来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上,泛上了几分傻气,直勾勾的盯着冷夏那圆滚滚的肚子,然后抬头望望天,再望望肚子,上前两步,自动把头往树上再狠狠的撞了下,点头确定:“真的疼!” 这一声确认,瞬间将狂风五人的魂给唤了回来,满脸惊恐见了鬼一样的指着冷夏,结结巴巴:“王王王王……” 唔,怎么战北烈的暗卫都这德行呢!她撇撇嘴,微笑提醒:“王妃。” “对,王妃!”五人点头,随即再次瞪大了眼:“不对!怀怀怀怀……” 冷夏再次微笑,提醒:“怀孕。” “对,怀孕!”五人继续点头,紧跟着仰头,望天,泪流满面,小王妃啊,你怎么能不提醒咱们一声,就怀孕了呢! 你怎么能不声不响的就怀孕了呢! 你怎么能不给咱们一个心理准备呢! 这么禽兽不如的事,你怎么干的出来啊! 这么想着,五人不由得又释然了,齐齐惆怅着望向远方,好吧,彪悍的小王妃,自然怀孕也要是彪悍的…… 冷夏和战北烈这些日子,一直在皇宫没出来,关于西卫女皇怀孕的消息,百姓自然是不敢随意讨论的,再加上知道消息的三个人,钟银早在他们来的第一天,就收拾包袱溜了,慕二又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顽童就更不靠谱了,没事到处乱窜,玩的不亦乐乎,哪有功夫跟他们说这个。 以至于直到现在,这大秦战神坐下的六大暗卫,竟然全被蒙在了鼓里,还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牢骚发过了,剩下的就是兴奋了,他们终于有了小主子! 闪电眨巴着圆圆的眼睛,对着圆圆的肚子一个劲儿猛瞧,赞叹道:“瞧瞧咱小主子,就是与众不同!” 雷鸣难得的没拍他脑袋,同意道:“那是,也不瞧瞧是谁的种,王爷和王妃的结晶,那能跟别人的一样么!” “没错,肯定比小皇子帅!”狂风虎不拉几的应和。 帅? 战北烈将这个字眼在舌尖品了品,顿时黑了脸,老子的闺女怎么能用帅! 奈何正沉浸在喜意中的几人完全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牧阳摸着脑袋,乐的开了花,“绝对是先皇保佑啊,咱们爷终于有后了!” 牧天狂点头:“等着小王爷出世,定要给先皇上几柱香。” 钟苍抹去脑门上哗哗流淌的血,板着明显比平时还要僵硬木讷了几分的僵尸脸,认真的看了冷夏的肚子一会,半响摇摇头,颇有些崇拜的望着五人,隔着个肚皮,你们是怎么瞧出来的? 战北烈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鹰一般的锐利眸子中杀气汹涌,恶狠狠的瞪着几人,仰天一声大吼:“都他妈给老子闭嘴!” 令行禁止,五人原本哇啦哇啦说个不停的嘴,立马闭上,朝着明显已经不爽到了脚后跟的战北烈,递去不解的颤巍巍一瞥。 大秦战神脸色乌青,狐疑的瞅了瞅他媳妇的肚子,开始认真的思索着一直深信不疑的问题,不会是个带把的吧? 不会的吧? 不会的吧…… 这个念头方一出现,立马狠狠的丢到了脑后,自我说服,不会! 然而脑中却一直飘着那个问号,简直如魔音穿脑一般,不会是个带把的吧…… 好吧,如果真的是个带把的,只要是母狮子生的,他也…… 大秦战神的心里,窜上了几分酸气,不自觉的就将可怜兮兮的目光投向了冷夏,那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直看的冷夏心尖儿柔然,第一次泛起了咕嘟嘟的泡泡。 他们不知道战北烈这反常是因为什么,冷夏自然再明白不过,轻咳了声,拉过他的大掌,轻飘飘的试探:“万一……” 战北烈执拗的撇过头,心里暗暗道,如果真的万一,好吧,老子也疼他,尽量疼。 这下,众人全都看出了几分门道,惊奇的瞄着他,好家伙,谁不想要个儿子继承香火,咱们爷果然是特立独行啊! 扭曲的喂! 众人又将目光齐刷刷的落到了冷夏的肚子,再想想,如果是个小郡主,唔,也不错! 被这么几道**裸的滚烫目光盯着肚子,饶是淡定如冷夏,汗毛都立了起来,她在四周打量了一圈,柳眉一挑,阴森森问道:“没瞧见钟银啊?” 这话音落下,就算是注意力全部被“小主子”吸引了的狂风等人,都察觉出不对了,小风阴丝丝的在脑后飘着,齐齐吞了口唾沫。 钟苍扯扯嘴角,回禀道:“王妃,钟银早在咱们来的那天,就收拾了东西跑了,具体原因不知道,不过这些日子曾通过几封书信,得知了古墨斋因为贡茶,罚税两成的事,又知道了王妃推行科举制,近来应该忙的没有时间,好像才放下了心,前几天说是今天要回来,照这时间看,也该差不多了。” “唔……”冷夏应了声,钟银肯定没想到,他们两人今天会来。 唇角缓缓的牵起,那诡异的弧度,直让了解她的众人,齐齐为钟银捏了把汗。 兄弟,你好自为之啊! 然后,众人又将目光投向战北烈,虽然不知道钟银怎么得罪了小王妃,不过得罪了王爷那是必然的! 丫的,王妃怀孕那么大的事,竟然敢瞒着咱们,瞒着王爷,哼哼…… 想到这个,同情瞬间变成了幸灾乐祸,尤其是想起,方才他们那骤然受到的惊吓,一个个狞笑着,摩拳擦掌万分期待。 果然,战北烈棱角分明的唇,扯起一个和冷夏异曲同工的弧度,鹰眸中波澜壮阔旋着一抹幽深,绿油油的光一闪一闪,意味不明。 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淡淡道:“快回来了啊……” 斩首 关于科举制的诏书中,言明恩科兴、武两试,不分年龄、门弟、出身,甚至是国籍,哪怕不是西卫的学子,只要有能力,亦有入主朝堂的机会。 这下子,不只是西卫的学子,就连不少他国的寒门子弟,亦是看见了希望,朝着凉都聚集而来。 第一次举行科举并未有完善的考试制度,院试、乡试、会试和殿试,前两步尚且来不及准备,加之要给全天下观望的学子一个信心,自然是越快越好,只在凉都举行一次大规模的会试,最后再由冷夏安排殿试,钦点三甲。 试先行,定在了两个月后,九月初八。 即便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如今梁都城内就已经塞了个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四海的学子齐奔凉都,所有的客栈外都挂上了“客满”的木牌,老板们赚了个盆满钵丰,齐齐乐的合不拢嘴。 而在城门外的盛况更是让人咂舌,一条黑压压的长龙排出去,足足延伸了一里地。 烈日炎炎,暑气蒸腾,连大地都仿佛有了龟裂的趋势,而城外排队的热情却不减,学子们背着书箱,扇着扇子,站如松柏,双目坚定的看着前方一点一点挪动的队伍。 就在这一个个端立等候的学子中,一个身着酱紫长袍的男人,背着个小包袱,缩着脖子撅着屁股,脸上包着黑头巾,只露出眼睛处两个小洞,洞下的两只桃花眼闪啊闪,四处瞄着。 不用猜,这人就是得罪了两尊大神,眼见不好脚底抹油的钟银。 直到得知了古墨斋因为贡茶罚税之事,他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总算让那两个主子把气给出了! 钱财嘛,身外物! 秉承着一切小心为上的原则,他连马车都没敢坐,一向**的脸都给遮了起来,包裹在黑布之下,偷偷摸摸的混在大部队里…… 绝对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前后左右的书生们齐齐拿着谴责的眼神儿瞅了他,间隙处眼角互相打着商量,大有一发现不对,就群起而攻之口诛笔伐的态势。 光天化日做贼心虚,呔! 进城的长龙一点一点向前龟速行进,终于在一个时辰后,守城士兵一把拦下了这鬼鬼祟祟的东西,和对面的袍泽对视一眼,手已经摸上了腰侧的兵器,大喝道:“什么人?” 黑洞下的桃花眼一眨一眨,上下左右转了两圈,钟银凑上前去,吓的士兵一哆嗦正要拔剑,他已经悄悄将黑布拉开了一条缝隙,笑眯眯道:“莫冲动,是在下!” 士兵透过那条缝隙,狐疑的瞅了半响,恍然大悟:“钟老板!” 钟银一把捂住他的嘴,嘬起双唇,嘟成一朵花的形状:“嘘……” 就这样,在满满的学子质疑的目光下,那个明显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城。 进了凉都城事情就好办了,古墨斋在凉都也算的上一方巨擎了,钟银又不是个低调的主,整日敞着露出大片胸襟的酱紫衣袍,披散着满头及腰青丝,摇着扇子**不已,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所以每每有姑娘大婶经过身侧,捂着或樱桃小口或血盆大嘴尖叫一声后,再眨眨眼,立马认了出来,帕子一挥,埋怨道:“要死咧,钟老板!” 直到了古墨斋外,小厮一眼认出了主子,上前两步点头哈腰。 拽过他蹲到墙边儿上,钟银朝里面小心翼翼的瞄了瞄,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悄声问道:“上次那个……来没来?” 他将手在肚子上隔空比出个圆滚滚的形状,小厮双眼一亮,明白道:“来了来了,不只那个姑娘,还有个极英俊的男……” 不待他说完,钟银一屁股坐到地上,上下牙齿打着架,欲哭无泪:“完了!” “不过又走了,这都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小厮不解的看看他老板,再看看天色,突然脑门上一根手指抵了上来。 钟银竖指为掌,一巴掌将他的脑袋推开,昂首挺胸爬了起来,黑布一抽,露出了那张妖孽俊美的脸,头发一荡,**无限,魅惑的嗓音嫌弃道:“不早说!” 他迈着四方步,哼着小曲儿,不知从哪里抖出一把扇子,“刷”一下打开,轻摇着飘了进去。 后院里,阳光底下六人正围着张石桌,喝酒的,打盹的,神游的,看书的,捻蚂蚁的,撕花瓣的…… 总而言之,就是一切都很正常! 石桌上一个冰盘,丝丝缕缕的寒气袅袅上升,为这夏日炎炎添了丝清凉,一壶陈年花雕就晕在这盘里,香飘四溢,沁心入怀。 仰起鼻子连连嗅了几下,一张邪魅的俊脸瞬间乐开了花,钟银二话不说“噌”的蹿到了石桌边儿上,狠狠嗅了一下,陶醉道:“香啊!” “回来了?”钟苍板着张扑克脸,掀了掀眼皮。 钟银一把抓起石桌上的酒壶,咕嘟咕嘟喝了两口,冰凉的酒香顺着咽喉缓缓流过,直达肺腑,滋润了暴晒一个时辰排队的小怨念。 桃花眼美滋滋的眯起,咂嘴赞叹:“好酒啊!” “当然是好酒了!”六人齐叹。 钟银眨眨眼,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如今这六个人,喝酒的不喝了,打盹的睡醒了,神游的回神了,看书的抬头了,捻蚂蚁的菩萨心肠了,撕花瓣的大发慈悲了。 六双迥然不同的眼睛,含着完全相同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瞧着他,直瞧的他毛骨悚然。 狂风极憨厚的看着他:“原本咱们爷想揍的你脑袋开花来着。” 闪电特无奈的感叹着:“王妃怀了小主子,最近越来越善良。” 雷鸣忒崇拜的点头道:“提议改换毒药吧,暴力惩罚不可取。” 牧阳倍兴奋的接上句:“爷一听,立马同意,毒药就毒药吧。” 牧天很感动的指了指:“还是爷了解你,此生最爱就是花雕。” 瞧着钟银瞪大的桃花眼,五人齐点头:“嗯,恭喜你猜对了,就是这一壶!” 最后还是由僵尸脸钟苍,面无表情的作结案陈词:“此毒名破颜,服用后一月内,头发皮肤均呈酱紫色,无任何副作用。” 话音方落,仿佛要印证钟苍话语的真假,钟银及腰的黑发从发丝开始一点一点变色,酱紫色向着发顶迅速的蔓延着,只眨眼的功夫,已经完成! 他惊恐的抓起精心保护的头发,突然发现,连手臂也变成了酱紫色,不用说,脸上估计也没跑的。 就这么着,一个香喷喷鲜嫩嫩活生生的大茄子,新鲜出炉了。 狂风五人眼冒红心,崇敬的感叹着,小王妃说话果然精辟,打蛇就要打七寸啊! 对**的钟银来说,连穿衣打扮整理发型都需要半个多时辰,无时无刻不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样的事才是最大的打击,简直堪称生不如死。 就在钟银欲哭无泪,以头抢地之时,钟苍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原本是七彩色的,这还是王妃为了搭配你的衣服,专门让神医把颜色调好。” 这话说出来,两行热泪顿时涌出了桃花眼,哗哗的流淌。 突然,“吱呀”一声,后院中某扇房门被从里面推开,僵直的走出一个青衣身影。 慕二呆呆的浅淡眸子一眼瞧见他,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似乎是想起了这是他的杰作,眉毛微微一蹙,然后…… 极其无辜的将眼珠一寸寸挪开,目不斜视走了出去。 暗卫众人眨眨眼,心说这缺心眼一根筋的神医慕二,几个月不见,怎么竟有了点腹黑的潜质? 瞧瞧人家,对着用了他的药变成了根茄子的钟银,那坦荡,那淡然,那平静…… 亏不亏心啊! 片刻后,一声带着颤音的鬼哭狼嚎直窜九霄。 “王妃啊!” 此时的冷夏,早就已经和战北烈离开了古墨斋,两人在弥漫着花香的街上漫步着。 她柳眉一挑,看向身边魂不守舍的某人,不解问:“你怎么了?” 战北烈鹰目发直,直愣愣的望着前方,一步一步的走着,完全没注意她的问话,视线放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皱皱眉,扯住他的袖子,某人才慢吞吞回神,回头问:“唔?” 冷夏轻叹一口气,大概已经明白了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耸了耸肩,也不揭破。 就在这时,前方一阵熙熙攘攘的**,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一群百姓不知在围着什么,交头接耳指手画脚,脸上呈现出几分不忍的神色。 冷夏扯着战北烈,快步上前,他一惊赶忙跳起来,护在她的身侧,手臂在拥挤的人群中,圈出一个安全范围,紧张道:“胎气!胎气啊!” 直到了近前,两人才看清,一个豆蔻女子跪坐在地上,面前是一具男尸,平放在草席之上,头盖白布,身前一张劣质宣纸,四个清秀的大字:卖身葬父。 周围一大群围观百姓,叹息着溢满惋惜之声:“可怜了,以后这纤弱女子孤身一人,可要怎么活啊!” 渐渐开始有人,将零碎的铜钱丢到女子身前,她低着头不断的抽噎着,瞧见给了钱的就伏下身子,深深磕一个响头,磕的额头红肿。 突然,远处一声不和谐的男音,猥琐的响起:“呦!有姑娘!跟着本侯爷去瞧瞧!” 这话落下,众人齐齐转头看去,只一打眼,顿时缩着脑袋退了两步,心有余悸的小声说着:“又是这个小侯爷,这姑娘,看来是完了啊!” 冷夏柳眉一皱,何时竟有一个小侯爷? 西卫的皇室,被她贬的贬,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到得如今,根本就只剩下了她一人,这侯爷是从哪冒出来的,尤其看着百姓那讳莫如深的惊惧模样,明显这人不是第一次出来作恶了! 随着人群的退开,露出了远远走来的俊美男子,身后跟着足有十余人的随从,一身锦衣华服看着人模狗样,只是那一步三晃的吊儿郎当,眼眸中不经意闪过的恶毒**邪,脸上牛气哄哄不知天高地厚的表情,直让人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晃晃悠悠的走到女子身前,在她瑟缩发抖的惧怕中,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露出了一张惨白如纸的清秀面容。 小侯爷观摩了半响,满意的点点头,朝后方一招手,大洋洋道:“好!本侯爷今天心情好,买了!” 身后立马有随从丢出几个铜板,上前两人一把将女子架起来,吆喝着:“以后乖乖的跟着侯爷,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女子的脸色又白了几分,疯狂的挣扎着,哭喊道:“我不卖了,不卖了!我只是卖做奴婢,不是……不是……” 毕竟年纪轻,说了两次都没把那字说出口,小侯爷眼中一丝狠戾的光闪过,一巴掌打下去,“啪”的一声,女子的嘴角流出了一线猩红,发髻歪歪的垂了下来。 他揪住女子的头发,哈哈大笑:“你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这凉都城里你去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本小侯爷的厉害!” 狠辣的眼眸在四下里一扫,百姓皆低下头,讷讷不敢反驳,只有几声极小声极小声的叹息,在人群中窸窸窣窣的响起。 “作孽啊!清清白白的好姑娘,就这么要被糟蹋了!” “小声点,谁让人家是侯爷呢,这一个月已经抢了不少的姑娘!” “抢姑娘还是轻的,你们没听说,前几日东城死了一户商家,听说就是他干的!” 突然,一阵铿锵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一个男子的洪亮声音喊起:“知府到!” 身着官服的捕快衙役,将人群给驱散开,露出了后方肃然而立的男子,男子一身官袍身量颀长,只瘦的有点过了头,打眼一看似是一根晾衣杆子挑起了宽大的官袍,袍子在风中猎猎鼓动着。 长的很是秀气弱,只眉眼中有几分与众不同的刚正执着,让人过目难忘。 想来这就是新上任的凉都知府了,也就是从永镇调来的孔云。 他肃然的目光在四下里扫过,最后落在了那小侯爷的身上,高举手臂,铿锵道:“带走!” 这两字落下,小侯爷顿时一愣,在反应过来的时候开怀大笑,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阴鸷问:“带走本侯爷?” 孔云却没和他多费唇舌,只表情认真的看着他。 小侯爷的笑猛然收住,脸上带了几分戏谑的神色,吊儿郎当的扬了扬下巴,鼻孔看着他,“知不知道本侯爷是谁?” 孔云嗤之以鼻,再次伸出精瘦精瘦的胳膊,指着他,对周围明显有些嗫喏的衙役,下令道:“带走!” 他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力道和竹竿一样的身板极为不符,竟有几分好笑,只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人笑的出来,尽都看的明白,他是认真的。 衙役们看看那嚣张跋扈,明显没将他们放在眼里的小侯爷,再瞧瞧他们新上任的以“脾气倔”“不畏权贵”“刚正不阿”著称的知府,脑门上的汗“哗”的就流了下来。 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朝小侯爷涌了上去。 那侯爷明显在这凉都里耀武扬威惯了,也不是个吃素的,竟是分毫不惧,大喝道:“给本侯爷狠狠的打!” 随从见他下了令,亦是有恃无恐,齐齐冲了上去,和压抑们对斗在了一起。 两群人都没有什么真功夫,要说起来也不过是会个几下拳脚,身体比平常人结实点罢了,所以这打斗,也不过就是我打你一拳,你踢我一脚,瞧着落了单的就几个人一块儿围起来,合起伙来揍。 打的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啊!”百姓们惊恐的尖叫着,抱着脑袋作鸟兽散,一时这街道上竟是一片混乱。 突然,一道黑色的飓风在打斗的众人间掠过,只一瞬间,他们竟齐齐呆立在原地,保持着最后一个动作,僵直不动了。 直到那飓风“呼”的一下吹到了远处,百姓们才看清了,那竟是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身着黑衣的极英俊的男人! 而在他的身侧,站着一名身怀六甲的白衣女子,亦是极美极美,两人并肩而立,在这乱哄哄的闹市中,如何也遮掩不住那绝代的风华,仿佛一道风景,一对从画卷中走下的神仙眷侣,一时让百姓看呆了。 在战北烈的护航中,冷夏缓缓走到被点穴的众人之中,如今还能走能动能说话的,除了百姓之外,只留下了一个孔云。 她面对面的站在僵硬如木雕的小侯爷眼前,身侧的某人甚至都不用她发令,就明白了媳妇的意思,绝对的体贴入微,大袖一拂,小侯爷顿时高声嘶吼:“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对本侯爷不敬,知不知道本侯爷是谁!” 他的身子依旧不能动,嘴巴却可以说话了。 冷夏淡淡的看着他,从善如流的问:“那么……你是谁?” 小侯爷的眼中,一丝得意闪过,冷哼道:“说出来吓死你们!本侯爷就是当今圣上的表哥!” 冷夏细细的看了他一番,终于看出了几分门道。 不由的缓缓的笑了,那笑容别人不明白,战北烈却是再明白不过,有人要倒霉了! 冷夏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是早早的就已经忘了那个人,完全的抛在了脑后,那样的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在她的眼中,从来都没有位置! 没想到,竟是给了那人一个空子,让他顺理成章的借着她登基,在这西卫作威作福起来! 想是从来鸡犬升天,武百官也早就明明白白,也或者是本就存着巴结的心,所以也就没人把这事呈报给她,反而自动自觉的给那人安排了位置。 而那人,正是慕容冷夏的亲舅舅,何永生! 这个小侯爷的眉眼之间,很有几分何张氏的影子。 她这边正想着,忽然…… 砰! 旁边一声闷响传来,只见孔云双膝跪地,高声叩拜:“微臣凉都知府孔云,参见皇上!” 皇……皇上? 皇……皇上! 这一声叩拜,顿时让凉都街的嘈杂声瞬间静谧,没有了一丝的声音,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在冷夏身上。 压抑的呼吸声,低低的响起,他们看着,辨析着,将登基大典那一日的惊鸿一瞥,和面前这个满身风华的白衣女子比较着…… 砰! 忽然,不知是谁带头,率先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呼啦一下,后方的百姓齐齐跪地,叩拜山呼:“参见皇上!” 冷夏立于匍匐的众人之上,淡淡道:“平身。” 直到孔云和百姓都爬了起来,她问道:“如何看出的?” 孔云微微低着头,并未直视冷夏,态度恭敬,却分毫不感谦卑,嗓音镇定回:“皇上气度凛然,身怀六甲,加之身侧有皇夫相伴。” 若是冷夏或者战北烈单独一人,他也许只是猜测却不敢坐实,可是如今两人同在一起,西卫女皇和大秦战神,这样的两个人,自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只要稍微有心必定能认得出。 冷夏唇角一勾,满意的点了点头,郑寇师倒是没给荐错人。 就在这时,一声惊喜的叫嚣传了过来:“皇上!本……我是表哥!” 冷夏轻扯嘴角,转头看去,就见小侯爷不住的朝着战北烈打着眼色,得意洋洋:“这个就是表妹夫了吧?快,给我把穴道给解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战北烈大袖一挥,在场的木雕同时恢复了自由。 小侯爷活动了活动胳膊腿,忽然将凶狠的视线猛的射向孔云,有恃无恐:“来人,给本侯爷把这对皇亲国戚不敬的狗东西,还有那个不要脸的小biao子,抓起来!” 顿时,随从们见主子有了皇帝的撑腰,立马就要行动,一半要去捉孔云,一半要去扯那卖身女子的头发。 围观的百姓们无奈的叹了口气,还以为皇上来了就会有所转机,没想到,反倒更是助长了那侯爷的气焰。 这就是权贵啊,上位者啊…… 惹不得,惹不得! 只有孔云,一动未动,脸上的神色也没有分毫的改变。 随从们嚣张跋扈,冲到一半的动作,突然被一声清淡的女音,止在了原地。 “住手!” 冷夏冰冷的目光看着小侯爷,直看的他心底咯噔一下,才冷冷的笑了,半响后,转向了围观的百姓们,和那个先前已经被打过了的女子。 她神色肃然,嗓音郑重:“此事是朕的疏忽,以至于在凉都城内有这么一个为非作歹的东西,强抢民女,欺压良善,朕要担起一半的责任!” 话落,在百姓狐疑不解的神色中,她缓缓的,缓缓的…… 弯下了腰! 这一鞠躬,直到被七个月的大肚子抵住,已经再弯不下了,才慢慢扶着腰直起了身子。 百姓们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的女皇,孔云亦是不可置信的望着她,他虽然早就料到,皇上绝不会为这么一个不知所谓的侯爷出头,却也没想到,这一国之君,竟然会像百姓道歉。 自古,哪一个皇帝能做到? 而更加不可思议的,却是战北烈,只有他才了解冷夏,知道这个女人,他的媳妇是有多么的骄傲! 上不跪天地,下不拜鬼神,曾经甚至在大秦的金銮殿上,见皇帝不跪,这样一个那般唯我独尊的性子,这样一个永远骄傲永不弯腰的女子,竟然会有一天,为了一个和她根本就没有多大关系的错误,仅仅最多可以称之为“疏忽”的错误,向平民百姓们,鞠躬。 他深深的凝视着冷夏,忽然就笑了,薄唇缓缓的翘起,是了,即便是仅仅是“疏忽”,那也的确是她的错误,她的媳妇啊,永远不懂得什么叫做推卸,什么叫敷衍,什么叫搪塞。 她就是这么一个人,说一不二,敢作敢当! 百姓的眼睛湿润了,一个,两个,三个,越来越多的人,自发的跪了下来,直到最后,整个凉都街道上,除了小侯爷和战北烈之外,剩下的人齐齐跪倒…… 紧跟着,一声不约而同的山呼,响彻云霄!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不是列行公事的跪拜,而是发自内心的尊崇,呐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一声紧似一声,飞扬在整个凉都城内,轰轰震荡! 直到冷夏平举起手,高声道:“平身。” 百姓们才缓缓的站起,眼中含着热泪,崇敬的望着那自古第一个肯对他们道歉,对他们弯腰的女皇。 冷夏的目光转向那脸色苍白的小侯爷,经过方才那句话,他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抖的仿佛筛子一样,结结巴巴道:“皇……皇上……” 不待他说完,凤眸中一丝杀气划过,冷夏面色冷冽,嗓音含煞:“拖去午门,即刻斩首!” “是!”孔云高声应是,眼中压抑不住的激动,对着身后的衙役们,猛的一挥手,顿时那小侯爷被拽住胳膊,哭喊着押了下去。 直到此时,百姓中响起了热烈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的掌声。 冷夏面色无常,他对孔云吩咐道:“还有国舅,贬为庶民,此事你直接去办。” 处理了后面的事之后,冷夏和战北烈双双回了宫。 因为累了一整日,她这个孕妇简单的用了膳,倒在**就睡了,也就没注意战北烈一夜来的心不在焉。 到了翌日一早,战北烈不见了! 要生了1 清晨,养心殿。 冷夏醒来的时候,伸手一探身边,竟是和上次一般冰冰凉。 凤眸睁开,四下里看了看,房间内却没了那人的影子,她披上衣服下了床,门外守夜的小宫女一惊,轻声问道:“皇上?”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亮了,泛起了鱼肚白,她点了点头,淡淡问:“皇夫呢?” “不知道去哪了,天还没亮皇夫就出了寝殿。”小宫女想了想,又道:“急匆匆一阵风样的,什么话也没留。” 柳眉一皱,那人,摸着黑去哪了? 兰芷带着一溜宫女碎步而来,行了礼,轻唤:“皇上今日这么早就醒了,该上朝了。” “唔。”冷夏应了声,转身进房,换衣洗漱。 既然这个宫女不知道,问别人想来也是没用的,战北烈的功夫天下少有人及,自然不需要她担心,临时有什么急事也说不定。 战北烈的确是有急事,不过这个事若是被冷夏知道了,必定要翻个大大的白眼。 自昨日那个想法从脑中冒了出来,一向对媳妇肚子里那个是小冷夏这个认知,深信不疑的他,突然意识到…… 这个事,还真的没个准! 所以,昨日一整天连着一整夜,大秦战神的心里那是七上八下心神不宁,一直在关于儿子闺女这个问题上纠结着,终于在第不知道多少次夜半惊醒之后,他决定了…… 要想个办法! 诚然宝宝的性别到了这个时候,其实早已经注定了,咱们大秦战神依旧不愿坐以待毙。 作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战神,他深深明白先发制人的重要性! 所以此时,战北烈正踏着金灿灿的朝阳,朝着凉都城郊的琅山飞掠而去,身后跟着六个明显没睡醒的,顶着六对乌青乌青的黑眼圈,板着六张晚娘脸,满身怨念。 外面还是乌漆抹黑的时候,六人正抱着枕头呼呼大睡,突然一阵飓风拂过,齐齐被揪着衣领,站在了后院中,一脸迷茫。 战北烈大掌一挥,雄纠纠气昂昂,走起! 六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着走起,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间歇性抽风的爷,到底要去干嘛。 琅山险峻异常,风景瑰丽,算的上是凉都边儿上的一颗璀璨明珠,一路行来,沿路林木葱笼苍翠如碧,到达山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的亮了。 战北烈深吸一口气,往上望去,真真是人山人海项背相望,每一层阶梯上都有数人并排而站。 若问为何一座山麓会有这么多的人争相而上,就要归咎于它的最高峰灵隐峰了,其上修建了一片极大的寺庙群,掩映于层层白云缭绕之中,很是有几分仙气氤氲,而灵隐峰亦是由此得名。 别看这片庙宇位置静僻,香火却是鼎盛的很,只瞧着这人挤人的壮观景象便知,不论求姻缘、求子嗣、求功成名就、求家宅平安,尽皆能在这寺庙群内寻到相应神灵,尤其是最近凉都城内涌来了大批学子,无一不祈望,一举高中。 剑眉狠狠的跳了两下,望着眼前川流不息的大部队,战北烈咂了咂嘴,自言自语:“这么多人,不会是都来求闺女的吧?” 砰砰砰砰砰! 后面五声倒地的轰响,狂风五人仰躺在地上,呈大字形,欲哭无泪的望着天,爷啊,你这么兴师动众,原来是来拜佛的啊! 钟苍嘴角抽搐,扑克脸顿时破功,爷,你真的多心了! 这个世界上,能被个闺女想到吃不下睡不着的,还真是没几个! 六人小心翼翼的朝四周看看,幸好行人忙着上山,都没听见这句话,否则定要狠狠的翻个白眼,嫌弃万分的问问他。 求闺女,寒碜不? 不过他自然是理不着这些的,在大秦战神的心里,那可爱粉嫩的小冷夏,真真是一万个儿子都比不得。 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战北烈方要施展轻功,突然飞到一半的身形猛然顿住,“呼”的落了地! 还是靠走的吧,这事,心诚则灵! 大秦战神迈开高贵的腿,随着大流一级一级的登阶梯,身后跟着六个眼皮子直打架的悲催暗卫,等到慢吞吞的龟速爬行到灵隐峰巅之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阵阵钟鼓梵音传来,使人身心为之一清。 青石小道,古木悠悠,鸟鸣水潺…… 可惜这样的美景,战北烈却是连看也没看一眼,只一心在群群庙宇之间转悠着,寻找着他心目中的那一座。 大秦战神曾经自然是没拜过佛的,他也完全不相信这个,所以在他的意识中,应该是个佛就差不多,上前拜上三拜,念叨一阵,就搞定了。 哪曾想来了才知道,竟然连拜佛也分那么多的寺庙! 忽而,鹰目一亮,他大步走向一座庙宇,其上一座牌匾:送子观音庙。 庙外排着长长的队伍,尽是一些年纪各异的妇女,七个大男人骤然杵过来,那画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排队的妇女警惕的瞅着他们,那眼神,简直就好像在看,扎堆到一群美女之间的色狼! 闪电捂着脸缩在狂风的身后,小声嘟囔着:“早知道,该问钟银要了那块包头的黑布。” 五人齐叹:丢人,丢人啊! 待时间缓缓的过去,终于到了战北烈,他举步入内,正要焚香礼拜,突然一顿! 视线落在观音怀抱中那婴儿的身上,拧起了眉毛,怎么是个带把的…… 就在这时,身侧一中年女子挺着大肚子,念念叨叨:“菩萨啊菩萨,求您保佑信女陈氏,此次定要生个儿子,信女连生六个闺女,可把当家的给气疯了,菩萨啊菩萨,一定要保佑,这次是个儿子啊……” 她还在不断的念叨着,反反复复的话战北烈一句也没记住,唯一四个大字在眼前闪来闪去飘来飘去:六个闺女! 他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投向这女人,眼巴巴的瞅着…… 老子不用六个闺女,只要母狮子生几个,来几个就成,一窝小母狮子,那画面,战北烈眨眨眼,浑身泛着满足的气息,就这么想着,唇角都不自觉的翘起来。 雷鸣缩在后面,手肘捅了捅闪电的腰,小声道:“看见没,咱王爷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五人再叹:丢人,丢人啊! 一直待那妇人拜完了观音,一起身就见到这俊朗的男子直勾勾的望着她,眉眼专注,唇角含笑…… 哎呦喂! 妇女咬了咬唇,腮染红霞,春色盎然,一个飞眼后依依不舍的小碎步跑了,跑到一半,止步,一步三回头的叹了声气。 大秦战神一个激灵,抖去浑身掉落的鸡皮疙瘩。 正巧身侧经过一名小僧,他一把拉住,皱眉问道:“小师傅,送子观音送的可是儿子?” 小僧双手合十,点头道:“自然是儿子,施主请放心,只要心诚,拜过之后定能一举得男。” 一张俊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心里一阵后怕,幸好方才还没拜,他急忙问:“这里可有送女观音?” 六根清净如小僧,也不由得万分嫌弃的瞅了他一眼,这人,捣乱的! 小僧垂首闭目,在战北烈期待的目光中,默念了十遍清心咒,终于将心里的怨气给化了,微笑合掌,真诚道:“施主,出门右拐第三间。” 战北烈生平第一次合了掌,极认真的朝小僧一礼,欢天喜地的去了。 待他终于到了出门左拐第三间,才发现了不对,这里来求的尽是一些病秧子,他再抓过一小僧,问道:“这是什么庙。” 这个小僧比较尽责,不但将这庙宇内的供奉给讲了个明白,更是清清楚楚的说了一大堆,绕的他头晕目眩。 战北烈打断他滔滔不绝的演讲,揪住他衣领,一字一字,阴森森问:“求什么,概括!” 小僧惊惧的瞅了一眼,言简意赅:“有病治病!” 战北烈微笑,松手,挑眉,转身,走人。 走出庙宇的一瞬,再次黑了一张战神脸,妈的,老子没病! 直到他把整个灵隐峰都搜索了一遍,终于无比悲催的认识到,这里的确没有送女观音。 那些不识货的,求些带把的有什么好! 等到他再次跟着大部队磨磨蹭蹭的下了山,时间已经到了傍晚,大秦战神怨气缭绕,一张脸黑成了锅底,钟苍等人也不敢再说话了,明摆着他们爷心情不好,这个时候开声,那不是找虐么! 一直到了凉都城,战北烈回头望着瑟缩的六大暗卫,冷冷道:“今天的事……” 脑后小风阴丝丝的吹,六人心知肚明,互相看了看,满脸疑惑:“什么事?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闪电打了个哈欠:“我今天一天都在睡觉!” 雷鸣狂点头:“你小子还抢了我的被子!” 牧阳推搡了大哥一拳,嫌弃道:“你的棋真臭,一整天没赢过一次!” “……” “滚蛋吧!”战北烈满意了,摆摆手回了宫,并不知道,如今御书房内发生了一件足以让他火冒三丈的大事! 这件大事,说来简单,选夫。 自从他来了西卫,每日寸步不离的守着冷夏,直让朝臣们的心都揪了起来。 若是换了别人,他们也最多叹一句蓝颜祸水,独霸专宠,不过这人好死不死的竟然是大秦烈王,尤其这人还敢后宫干政,这事就麻烦的多了,大秦烈王的外戚是谁,那可是大秦的皇帝! 一个弄不好,那就是外戚滥权、君权旁落的下场! 朝臣们想到这里,一个个齐齐瞪起眼,可别让大秦兵不血刃的把咱西卫给偷了去,得想办法,想办法! 一群头发花白的老臣们,胡子一捋,眼珠一转,一个妙计就在脑中生成了。 直让冷夏哭笑不得! 她坐在龙案后,戏谑的看着面前铺展的满满的美男图,各型各色,无一不有。 这个手执折扇风度翩翩,那个高大威猛气宇不凡,这个玉树临风清新俊逸,那个淑人君子人深致,这个弱柳扶风断袖之宠,那个长发飘飘邪魅无双,这个身背长剑义薄云天,那个唇红齿白伶俐可人…… 冷夏微笑抬头,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那弧度落在众人的眼里,心里咯噔一下,齐齐退后一步。 还剩下的,就只有年纪老迈腿脚不大利索的老丞相了。 郑寇师在心里破口大骂了他们阴险之后,硬着头皮道:“皇上,众美人已经在御书房外候着了,只要皇上一声令下,看准了哪个,咱们今夜就送进后宫去!” 冷夏笑的意味不明,正要说话,突然凤眸猛的一凝,目光落在了最边儿下一幅美男图上。 青衣磊落,眉目疏淡,面容清冷,眼珠僵直…… 可不就是慕二! 她揉了揉太阳穴,唔,那呆子竟然也被这些老东西给骗了来。 眼见她的目光顿在某张画卷上,众人抻着脖子朝龙案上一瞄,齐齐笑眯眯,有门! 郑寇师乐呵呵捋着胡子,瞎话张嘴就来:“神医对选夫一事极为郑重,方一听说,立马沐浴换衣折腾了有一个时辰,一路上施展轻功飞奔而来,一眨眼,就立正站好在美男的队伍中,翘首以盼了!” “对对对!”后面周寅探出个胖乎乎的脑袋,补充:“那等的啊,心焦的啊,眼珠子都绿了!” 冷夏望天,这么亏心的话,你们是怎么说出来的…… “好!”她玉手一拍案,当下吩咐:“让朕瞧瞧这绿眼珠子的神医!” 就在周寅欢天喜地的搓着手,准备出去叫人的时候,冷夏犹犹豫豫的话再次飘了来:“不过,如果这眼珠子不够绿,你们……” 她在众人身上缓缓一扫,扫的他们一哆嗦,凉飕飕的说:“就是欺君之罪了吧?” 这话落下,这些人精一样的大臣们,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是女皇为选夫一事,变着法子治他们罪呢。 脑中不由得飞出来午门那十一颗圆溜溜的大脑袋,众人齐齐吞了口唾沫。 郑寇师叹气一声,苍老的声音道:“老臣知晓皇上和皇夫伉俪情深,可这关系到西卫的万年基业,不得不防啊!” 众臣纷纷规劝:“皇上,烈王雄才大略,若是独霸后宫,后果不堪设想!” “皇上,若是只有烈王这一个皇夫,西卫的子嗣可就难办了!” “皇上,这选夫之事,势在必行啊!” 砰! 御书房的大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踹的砸在墙上咣咣响。 其后走出一身黑衣的霸道男子,俊面含霜,怒发冲冠,鹰眸中锐利无匹,冰冷的嗓音沉声道:“本王也来帮着,选上一选!” 咳咳咳咳…… 众人一口口水呛在嗓子眼,连连咳嗽,脑中齐齐飞出两个大字:完了! 原本他们听说今天烈王不在,才抓紧时间弄了这个选夫大事,威逼利诱连哄带骗的找来了这些美男,没想到,耽搁耽搁,这尊煞神回来了! 大学士齐代挺了挺腰板,梗着脖子道:“烈……烈王,这选夫大事,后宫可不得插手!” 后宫…… 战北烈把这两个字,在舌尖琢磨了一番,煞气凛凛的剑眉挑了挑,大步走到冷夏的身边,缓缓扫过桌案上的美男图。 明明他没有分毫的举动,冷夏却觉得,身侧的男人已经频临暴走的边缘。 他拉过一把座椅,旁若无人的一屁股坐了下去,大刀阔斧的翘起了二郎腿,搂过他媳妇的腰,微闭着眼睛,似在自言自语:“后宫不得干政啊……” 朝臣们见他这动作,眉头齐齐一皱,紧跟着双目骤然亮起,仿佛找到了抨击的理由,大点其头:“不错,自古后宫不得干政,烈王既然是我西卫皇夫,自然不可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小太监轻声禀报:“皇上,八百里加急快报。” “呈上来。”冷夏吩咐,小太监迅速将封了火漆的书递上。 缓缓看过书,搁在龙案一角,冷夏淡淡道:“南韩退兵了。” 退兵? 原本心思忐忑的众人,突然听见这天大的好消息,顿时喜上眉梢,连连说着:“先皇保佑啊!” “先皇?”冷夏柳眉斜挑,嗤笑道:“怎么不是烈王保佑么?” 这话落下,众人才一个激灵想了起来,南韩的退兵,可不正是大秦烈王的一封书信所致! 这想法一冒出来,再联系到那书信上的内容,齐齐惊掉了眼珠子,那样的一封书信,竟然还真的起了效果? 果然是大秦战神啊,不同凡响! 正当他们惊诧之时,只见战北烈缓缓睁开眼,轻飘飘的嗓音再次重复一遍:“唔,后宫不得干政啊……” 那嗓音危险的,那语调悠哉的,那气息阴森的…… 众臣语塞,一时憋的脸色通红,却也再没有人敢说一个“对”字。 若说不得干政,那万一他一封书信再发了去:后宫不得干政,老子就是开个玩笑,你们打吧打吧,老子就只看着,不插手! 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 可若是没了这个理由,皇夫之事,又要如何是好? 就在他们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时候,战北烈的目光落到御书房墙上挂着的一副地图,咂了咂嘴,很是纠结:“那七座城池,还没交接吧……” 威胁! 这绝对是威胁! 众臣气的脸都绿了,却不敢再说,丫一大秦战神,连名声都不要了,拼了让天下笑他出尔反尔,也要威胁他们阻止选夫! 他们还能说啥?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郑寇师一拍脑门,仿佛才看见桌上的画卷一般,惊奇道:“这是什么?皇上的龙案上怎么可以这般散乱,御书房的太监们太不像话了!” 说着,迈着苍老的步子,上前收拾案上的画卷。 众人齐齐开窍,跟着一拥而上,在冷夏莞尔失笑,和战北烈孺子可教的目光中,将画卷一股脑的收了起来,嘴里连连埋怨:“这些奴才们,果真是不懂事,竟放了这多的垃圾。” 等到他们的怀里鼓鼓囊囊的塞了个满,众臣齐齐望天,装没事人一样,选夫? 要生了2 什么选夫? 不知道! “唔,”冷夏抬起头,戏谑的望着他们,淡淡的嗓音响起:“众爱卿可要留下,一起用过晚膳再回府?” “皇上,老臣的夫人最近食欲不振,常有呕吐,今日召了大夫去瞧瞧,莫不是有喜了,老臣还是早些告退……”年逾花甲的老丞相,如是说。 “皇上,微臣近日里家宅不宁,今日召了道士去瞧瞧,莫不是沾染了脏东西,微臣还是早些告退……”周寅,如是说。 “皇上,微臣……” 众人理由万千,小妾生病了,远亲串门了,孩子和夫子吵架了,后院的狗要下崽了,千奇百怪的理由应有尽有,极认真的说完后,一窝蜂作鸟兽散。 待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冷夏和战北烈之后,安静而阴森的空气中,某人“嘎吱嘎吱”的磨牙声震耳欲聋。 冷夏暗暗叫糟,悄悄挪动屁股,挪到一半的动作,顿时被两道猛然射来的警告视线给钉在了龙椅上。 某人英俊的脑袋挨上来,牛目瞪的堪比铜铃,恶狠狠的瞅着她,咬牙切齿:“选夫?” 天知道他方才回去养心殿,满殿的小宫女见着他皆脸色惨白,惊叫一声,四下逃散,不好的预感直窜脑门,他施展轻功一路赶到御书房外,正看到数十个美男站在门口,各种类型应有尽有,敏锐如他,用脚趾甲盖想都知道了是怎么回事! 尤其那里面,还有个二愣子! 当下那怒火“呼呼”的蹿,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给他选夫! 见鬼的选夫! 冷夏咂了咂嘴,果然她的预感没错,这人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处于暴走的边缘,直到现在,那怒火,那怨气,那忿恨,终于要爆发了。 她极真诚的看着他,凤目中一片澄清,无辜道:“你即便不来,我也会打发了他们。” 一两句话自然是无法让他消气的,不过那气息却是稳定了不少,一口咬上她的红唇,攫住一片唇瓣,冷哼道:“错了没?” 冷夏知错就改,老实巴交点头承认:“唔。” 再次咬上另一片唇瓣,战北烈鹰眸一挑,既然知错了,那么接下来的就顺理成章了,惩罚! 双臂箍住她的腰肢,却一提力,冷夏就被抱到了龙案上,大掌一扫,笔墨纸砚奏章等一切碍事的东西,全数落地,乒呤乓啷好不热闹。 紧跟着,火热的双唇覆了上去! 战北烈在她柔软微凉的唇上辗转撕磨着,大手熟练的开始解衣袍的扣子。 到了这个时候,冷夏哪还有不明白的道理,凤眸眨巴眨巴,模模糊糊的问道:“在这里?” “唔,专心点!”战北烈啃了她一口,手中动作不停,三两下衣袍便不翼而飞,露出大片大片的雪色美景,珠圆玉润,清艳无双。 冷夏望天,好吧,总要给这人,把毛顺齐刷了才好。 在战北烈滚烫如火的目光下,柳眉斜斜一扬,素手轻抬,将发髻上的玉簪取下,漫漫青丝如流泉倾泻,缠绕在莹润的玉色中,玉臂一勾,一只搭在男人的脖颈上,一只将男人的前襟猛的一拉…… 大半个时辰后,冷夏香汗淋漓的平躺于龙案上,一旁的龙椅上,坐着一脸餍足的战北烈。 将母狮子吃的渣都不剩的大秦战神,满足的舔了舔嘴角,周身咕嘟咕嘟的泛着吃饱喝足的泡泡,就差摇摇尾巴打个滚了。 冷夏累的浑身瘫软,直想一脚踹过去,奈何连脚上都软绵绵没了力气。 战北烈欢脱的吹了个口哨,捡起一旁的衣袍,将满身汗湿的冷夏裹的严严实实,打横抱起大步走出了御书房。 准备回养心殿,帮媳妇洗澡! 门外的太监宫女们,方才面红耳赤的听着里面的声响,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又见两人这般出了来,齐齐羞红了一张脸。 他目不斜视,抱着冷夏大步流星,正要施展轻功,突然一顿。 只见御书房外,原本桃红柳绿的美男们尽数不见,唯一剩下的,偌大的空地上,直挺挺的杵着一个木桩子。 慕二的脚下仿佛生了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已经站了几个时辰。 听见声响,他一寸一寸的转过脑袋,一眼见到战北烈怀里被衣袍包裹住的冷夏,满头青丝如水流泻,凤眸氤氲,颊染嫣红,那美到极致的风华骤然撞击心房。 正要迈出的步子就那么硬生生的止住,瞳孔微微一缩,身体里诡异的闪过一股电流,融化了原本冷静清透的眸子。 他默默别开目光,直到过了好半响,才悄悄呼出一口气。 大秦战神警惕的瞅着他,原本红光满面的脸拉了下来,皱眉嫌弃:“还没走?” 慕二敛下眼皮,一丝丝的目光都不朝冷夏看去,保持着惜字如金的风格:“她,找我。” 冷夏柳眉一扬,想来那群老臣就是用这样的理由将他骗了来,一根筋的二愣子自然不会分辨,只认准了“她找他”,在外面呆呆的等。 战北烈再将她媳妇捂的严实了几分,酸溜溜的瞪了慕二一眼,脚下一点,瞬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 只留下了慕二一人,呆呆的望着两人离开的方向,纠结着那个“她找他”的问题。 科举会试定在九月初八,剩下的时间里,就是各种准备忙碌。 这次科举冷夏进行了改革,所考所问,不再是传统的经义、法律、字、算学、策问、诗赋等,而是改成了和朝政相关之事,具体到报考每一个部门,便有那个部门的专门试卷,考察专业上的学问。 而主持科举的人选,冷夏命派了孔云,这人刚正不阿,不用担心任何徇私舞弊之事。 时间就在这燥热的夏天一溜烟的过去,凉都城内的学子越来越多,气氛亦是越来越火热,一眨眼会试的日子就到了。 这日一早,整个凉都内萦绕着紧张的气氛,学子们准备完毕,在考场外排队等候着排查检验,因为是第一次科举,众人没有经验,倒也没作弊的人出现,午时方至,钟鼓高鸣,这科举的会试便开始了! 考试持续了足有三日之久,钟鼓再次鸣起,学子浩浩荡荡的从考场内出来,有的面色兴奋,有的满身颓废,众生百相不一而足。 试卷由渊阁大学士齐代统领群臣负责批示,这次科举,报考人数逾万,中选的贡士却只得一百,真真堪称百里挑一。 一月后,百名中选贡士在金銮殿上,举行殿试。 龙椅之上,坐着身着龙袍的女皇,此时的冷夏已经怀孕有九个多月了,圆滚滚的大肚子却分毫不减威严,冷冽的面色缓缓扫视着殿下垂首站立的百人。 这目光的扫视下,众人面色忐忑,有的额头上甚至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冷夏在一个年轻男子的身上一顿,这人是个熟面孔,大学士齐代的幺子齐召,也是西卫的棋艺国手,他和其父长的三分相似,亦是儒俊美,透着股机灵劲,是少许几个尚算沉着的人中的一个,甚至悄悄的朝她眨了眨眼。 凤眸中掠过丝笑意,冷夏缓缓启唇:“殿试的题目,若你是皇帝,你会怎么做?” 哗! 众人脑门上的大汗,瞬间流了下来,不可置信的目光投向上首,触及到冷夏的目光,皆都惊惶的移了开。 这样的题目,几人敢作答? 金銮殿上一片凝窒,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时间缓缓的过去,依旧没人作答,有些甚至吓的脸色苍白,腿脚发软,别说答了,连想一想,这都是大逆不道啊! 眼看着大殿上燃烧的香已经到了末尾,答还是不答,挣扎在每一个人的脸上。 若是答了,说不准一个不好就要被拖出午门斩首! 可若是不答,这科举的三甲,自然没了着落…… 就在那香掉落了最后一点灰烬之时,大殿上同时走出了三个人,拱手行礼,“皇上……” 冷夏唇角一勾,身侧的小太监立马找出这三人的资料,除去齐召,剩下的两人皆是寒门学子,无权无势,面相秀气的是永州苏一航,身材矮小的是骆镇。 她看过三人的资料,摆摆手止住他们准备的回话,淡淡道:“不必了。” 就在他们面色疑惑之时,冷夏清冷的嗓音,宣布:“状元苏一航,赐进士及第,榜眼齐召,赐进士出身,探花马肖,赐同进士出身,散朝!” 这个问题的答案,她猜都猜的出,无非就是爱民如子、选官任贤等等,真正考验的,却是这百人的胆量和气度,既然只有这三人敢于回答,那么三甲就在这三人中选出,也由着三人的紧张程度,依次排名。 待她大步离开了金銮殿,殿下的众人仿佛也明白了几分。 冷夏回了养心殿,大宫女兰芷正侯在门外,里面毫无声息,竟是没人。 她柳眉一挑,问道:“皇夫呢?” 自前段时间开始,明明已经临近她的预产期,宫内稳婆御医皆早早的准备了下,随时候命,可是战北烈却总是不在皇宫,每日深夜才回来,搞的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眼里的兴奋却是遮也遮不住,不知又在整些什么。 兰芷躬身一礼,回道:“回皇上,皇夫方才又出门去了,说是如果皇上问起,就说去了古墨斋。” 冷夏点点头,回去寝殿脱下了龙袍,换上身宽松的白衣,向外走去。 兰芷犹豫着,提醒道:“皇上要出宫么,是不是多派些人跟着,瞧着这日子,也快要生了……” “不必,朕去去就回,应该还要个几日,没这么快。”冷夏摆摆手,独自朝宫外走去。 古墨斋。 战北烈笑眯眯的朝着后院走去,鹰眸弯成了一朵月牙,要问他这几日在干什么? 很简单,做衣服! 自宝宝即将出生以后,某日大秦战神突然一惊,发现竟然没有什么见面礼给闺女,这可不行,第一次当爹,总不能寒碜了! 对于这句话,暗卫六人表示出了极度的鄙视,以沉默回应。 战北烈自然是懒的管他们的想法,在他的心里,媳妇第一,闺女第二,其他人,直接当个屁放了好了,尤其是这群没大没小整日编排主子的东西。 思来想去,大秦战神得出了一个主意,亲手给小冷夏做一身衣服! 整整近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冷夏忙着科举的时候,他就悄悄跑到布庄绣坊去偷师,直到半个月前,终于学了个七七八八,开始动手,到得今日,那身可爱的粉色小裙子,已经做的差不多了。 他伸手推开这些日子用来制衣的房间,美滋滋的望着挂在房间正中的半成品,突然黑了脸,鹰目一厉,杀气汹涌! 只见那缀满了珍珠的小小裙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改成了一件男士小袍! 大秦战神仰天一声怒吼:“谁!谁干的!都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外面扑通扑通一番**,狂风等人打着滚冲了进来,一眼瞧见那袍子,顿时惊的吞了口唾沫,好家伙,谁不知道咱们爷,为了这个忙乎了整整半月,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战北烈头顶生烟,瞅了瞅他们的神色,确定了不是这五个。 后面跟着的钟苍,亦是眉毛跳了跳,对于这扑克脸来说,也是难得的表情了,不是他。 再后面,终于从酱紫色变回了原样的钟银,甩着长发跟了进来,猛的捂住了嘴,桃花眼眨巴眨巴,很好,也不是他。 那么就是…… 最后听见声响循了来的慕二了! 他迈着僵直的步子,呆呆的走进了房,瞧见那袍子的时候,浅淡的眸子里没有分毫的惊讶,仔细打量了一番,含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满意。 满意! 去他妈的满意! 一双鹰目围着慕二上下扫射,虽然这满意呈现的含蓄委婉,却躲不过战北烈如探照灯一般的锐利目光。 丫的,就是你! 战北烈总算是找到了罪魁祸首,二话不说飞扑而上,一掌含着雷霆之势直击慕二门面! 慕二一抿唇,没明白这人到底在怒个什么劲,他无意中发现了这件小小的裙子,以他的医术自然知道这是错的,于是一根筋的慕大神医,做好事不留名,默默的将它改成了对的…… 头颅迅速一歪,避过了战北烈含煞的掌风,脚下一点,瞬间掠到了三米外,呆呆的眸子望向他,明显带着三分茫然,三分委屈,三分怨念。 他并不知道,这件小袍子的改正,不只让战北烈半个月来的心血化为乌有,更是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堵住了什么,这其中的深意,他自然明白,可是又不愿相信。 战北烈冷冷的望着慕二,打定了主意,今日这心里堵住的不爽,就要在这愣子的身上发泄了! 一向没有什么情绪的慕二,此时也不由得生气了,唇瓣紧紧的抿着,一瞬不瞬的盯着他,气息暴涨! 于是,执拗的大秦战神,和执拗的慕大神医,就在这古墨斋后一方小小的院落里,对上了! 两人互瞪片刻,同一时间飞身而起,在半空中交起手来…… 冷夏来的时候,正正看到的就是半空中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一黑一青的两个身影,交错飞掠间,飞沙走石密如风雨,一股龙卷风似的风暴,以二人为中心,向着四周一浪一浪的席卷…… 而在气浪的席卷之下,暗卫七人缩在墙根儿里,抱着脑袋可怜兮兮,生怕殃及池鱼。 尤其是钟银,躲在几人的后面,邪魅的脸上一惊一乍,连连呢喃着:“哎呦这大风,头发都吹乱了!” 冷夏俏脸铁青,折过身边两根树枝,玉手一挥! 树枝仿佛被灌注了无上的力道,如两柄利剑一般呼啸而去,于空气中发出了“呜呜”破风之声,骤然破开两人交手中产生的气浪,直击二人将要接掌的手腕! 战北烈和慕二同时一惊,那一往无前的力道霍然收住,分别向着两侧闪避,轻身落下。 同时,朝着发出树枝的方向看去。 冷夏端立于后院门口,凤眸中含着凛冽的寒意,缓缓扫过明显心虚的两人,突然…… 她柳眉一皱,眨了眨眼,半响淡淡道:“我可能……” 要生了! 小不点出生了1 这话落下,原本因为战北烈和慕二的打斗,而热闹非凡的后院里,陡然寂静无声。 冷夏说话的时候,神色实在是太过淡然,以至于众人呆立在原地,竟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额头一瞬间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素手捂上肚子,柳眉狠狠的一皱,大喝道:“我说我要生了!” 这句话的效果,立竿见影! 仿佛一个春雷轰然爆烈,直震的众人一个哆嗦! 尤其是战北烈,那俊脸,“刷”的一下就惨白惨白,站在原地半天不动,腿脚竟是不听使唤了。 即便皇宫中御医稳婆早早就已经准备好,随时待命,即便他也知道生产就是这几日了,即便早就找御医稳婆问清楚了具体的事宜,即便在脑海中把这个场景预演了无数次,可是到了现在,战北烈的脑中竟是一片空白,只有三个大字不断轰鸣回荡。 要生了…… 战北烈是这样,慕二也是这样! 他从来都没干过稳婆的工作,生产之前的事他还搞的定,到了这个时候,还真是没他什么事了,疏淡的眉毛拧成了一团,看向冷夏的肚子有几分无措,几分惧怕。 慕大神医生平第一次,麻了爪! 所以直到此时,冷夏捂着肚子弓成了一只虾米,那两个男人,还呆呆的站在原地。 一个满脸惊惶,一个茫然失措。 还是钟银“嗷”的一声蹿起来,飞奔至冷夏的身边,头发乱了都顾不得整理,慌乱道:“王妃!王妃!怎么办?你快说,现在怎么办?” 冷夏真的很佩服自己,肚子上一缩一缩传来的疼痛,向着四肢百骸迅速蔓延,她竟然还有闲心翻了个白眼,十分冷静的吩咐道:“御医,稳婆!” “对!御医!稳婆!”钟苍的扑克脸瞬间破功,他猛的跳了起来,“咻”一下向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后面紧跟着,狂风雷鸣闪电牧天牧阳,一个个火烧屁股一样嗷嗷叫着,一眨眼没了人影。 直到了此时,战北烈那不知飞到了哪里的神思,才猛然归了位! 迅速蹿到了冷夏的身边,鹰眸大瞪着,他结结巴巴:“媳媳媳媳媳……” 冷夏霍然抬头,一张俏脸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恶狠狠的盯着他,从牙缝里迸出两个字:“闭嘴!”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大秦战神立马闭嘴。 他哆嗦着腿脚,薄唇紧紧的抿着,生怕自己忍不住惊呼出口,活了二十多年,战北烈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般,心惊肉跳魂飞魄散。 冷夏死死的抓上他的胳膊,命令道:“抱我去**!” 战北烈连连点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终于有一件事是他能做的了! 小心翼翼的将媳妇抱起来,撒腿狂奔至厢房内,轻手轻脚的将她放下,然后,继续哆嗦。 时间过去了一炷香,冷夏的衣袍已经被汗湿了,她脸色苍白,平躺在**紧咬着唇,红唇都已经失了血色。 战北烈就坐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帮不了,咬碎了一口钢牙都无济于事,看着她这副痛入骨髓的模样,直想替代她受这些苦。 突然,外面一阵狂吼传来。 “御医来了!” “稳婆也来了!” “王妃呢,王妃在哪里?” “快快,钟银,准备好的东西!” 纷乱的脚步声朝着厢房极速而来,钟苍几人把手里拎着的御医稳婆,猛的推了进去,半蹲在门外“呼呼”喘着大气,可见一路飞奔也累的不轻。 后面小丫鬟们一趟趟的小跑着进来,送上热水、剪刀、纱布等,方才准备好的必备物品,御医和稳婆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冷夏的床边,其中两个一把拉开战北烈,催促道:“出去,快出去!” 若是在平时,她们哪敢和大秦战神这么说话,可是此时这**躺着的是西卫的女皇,稍有差池她们都得玩完,一个个也顾不上其他了,抓起战北烈就把他往外推。 战北烈脸色铁青,正要动手就听她们焦急的喊了句:“有男人在这里不吉利!皇上也会分心,没法安心生产!” 他正要动作的手突然顿住,再探过脑袋看了看**的媳妇,霍然转身,抿着唇大步朝外走去,还不忘将门给带上。 冷夏的安危最重要! 里面七手八脚的忙了起来。 门外面,战北烈无头苍蝇一样团团转,冷汗将黑色的衣袍湿了个彻底,什么战神什么烈王什么皇夫,他现在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男人,一个媳妇在里面生产却无能为力只有干瞪眼的男人。 同时紧张担忧的还有钟苍几人,这小王妃头一回生孩子,生的又是他们的小主子,一个个心里七上八下的,手脚都没地方放了,抓耳挠腮不知该干点什么好。 看起来最为平静的就是慕二了,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那呆板的样子和平时没有分毫的不同,当然了,如果忽略掉那一收一缩的瞳孔,和一跳一跳的眉毛的话。 渐渐的,外面除了他们,断断续续的聚拢来了众多的大臣。 方才钟苍等人进宫抢御医的场面太轰动,女皇即将产子的消息插上了翅膀,在皇宫内不胫而走,大臣们得到了风声,不论在做什么的都立马放下,齐齐赶来,鉴证这历史性的一刻。 这可是西卫的第一个皇嗣! “皇上,用力!” “使劲啊皇上!” “……” 稳婆一声声的催促在门内响起,每喊一声,外面站着的人,脸色就白了一分,白着白着,他们发现了不对了! 里面扯着嗓子喊的叫的,全是稳婆的声音,皇上呢? 从始至终,竟是没听见半声皇上的声音,哪怕是一个轻呼呻吟都没有。 外面的众人浑身冒着冷汗,嘴角抽搐着,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景,一声不吭的产妇别说是见了,简直是闻所未闻! 皇上果然是皇上啊,与众不同! 别人急,战北烈就更急了,满地不住的打着转,围着院子陀螺一样无休无止。 怎么回事,母狮子怎么不出声呢? 突然,他打转的身子被人猛的拽住,一只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拉住他的衣袍,慕二直勾勾的望着他,浅淡眸子里的担忧转到他,迅速变成了嫌弃,呆呆道:“停下。” 这真真是说出了满院子人的心声,眼都转晕了! 战北烈一把挥开他,继续团团转,这愣子,不是你媳妇在生孩子! 狂风等人齐齐一抚额,只要一联系到小王妃,爷就完全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爷了,他们几时见过这么慌乱的大秦战神? 一个时辰过去了…… 两个时辰过去了……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太阳从地平线上缓缓滑落,一轮新月悄悄升起,如墨暗沉的夜色,弥漫在整个凉都上空,将这紧张的气氛渲染的更加压抑。 众人的腿脚等到僵硬,心里忽上忽下总不实落,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白,眉头不断的跳动着。 一直到现在,里面稳婆大叫“用力”的嗓子都喊哑了…… 冷夏依旧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 百官望着房门,交头接耳小声的讨论着。 “皇上她……她……不会是晕了吧?” “这可怎么办,我看八成就是了,我婆娘生产的时候,那个吼的喂!” “是啊,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喊的鬼哭狼嚎,怎么里面除了稳婆,就没声了呢!” 耳边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战北烈一拳捶上旁边一棵大树,捶的拳头上满是鲜血,死死的盯着那扇紧闭的门,若不是稳婆说会影响生产,他必定一头扎进去! 钟苍拉住他猛捶大树的胳膊,急忙道:“爷,别担心,小王妃要是昏了,稳婆和御医不会这么镇定的!” 他极力的使嗓音变的平稳,奈何那里面明显的颤音,丝毫没有说服力。 旁边地上蹲着数蚂蚁的狂风雷鸣,数着数着一脸烦躁,拿起块大石“砰砰砰”的砸,将蚂蚁窝搅了个底朝天。 再旁边是勾肩搭背,倚在树上打盹的牧天牧阳兄弟俩,看似睡着了的面色上,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额头青筋不断的跳动。 紧跟着后面钟银不停整理着发型,那机械式的动作,整理了没有一千也有几百遍,一头青丝却是越来越乱。 而对面,站着自冷夏进了产房到现在,就一直没挪过地方,仿佛生了根一样扎在原地的慕二,浅淡的眼珠一眨不眨的盯着房门,直勾勾发愣。 唯一一个奇葩就要数闪电了,稳婆每喊一声“用力”,闪电就“嗷”一声…… “皇上,用力!用力啊!” “嗷!嗷!嗷!” 闪电抖啊抖,瞪着圆溜溜的眼,嗷嗷叫的母鸡打鸣,好像那个生孩子的是他一样! “皇上!用力,再用力!” “嗷……呃!” 厢房的大门霍然洞开,一块白花花的咬嘴布“咻”一下飞出来,仿似长了眼,正中闪电大张的嘴里,瞬间堵住他的鬼叫。 百步穿杨,例无虚发! 众人终于放了心,只看这力道,这速度,这准头…… 绝对是小王妃无疑! 闪电死命将塞了满嘴的布扯出来,一眼瞧见众人射来的嫌弃眼神儿,可怜兮兮的蹲到墙角画圈圈去了。 战北烈鹰眸一亮,迅速跑到厢房的门前,正要朝里瞧着,一个稳婆冲了出来,叉腰站在门口,破口大骂:“皇上还没叫,叫叫叫,叫你妹啊!” 紧跟着,砰! 大门紧闭。 战北烈眨眨眼,望着再次关上的门,无力的垂下脑袋,晃到闪电的边儿上,一起狗蹲着去了。 时间背着蜗牛的壳,缓慢的挪动着…… 渐渐月牙淡去,一轮红日破开灰蒙蒙的天际,散出万丈璀璨光芒。 “啊……!” 在平息了数个时辰之久的产房内,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痛叫,这声音穿透了屋顶直冲云霄,渗的众人的牙花子齐齐酸了个透。 战北烈的心骤然揪紧,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惨白的俊脸上冷汗直流。 他手脚并用的爬起来,“呼”的冲到厢房外,推开门一头扎了进去,那浓郁的血腥味飘在鼻翼,直让他睚眦欲裂,大喝道:“媳妇!媳……” “哇……” 众稳婆的包围中,一声清亮的婴儿啼哭,猛的钻入了他的耳朵,顺着耳际一丝一丝的蔓延至心底…… 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的声音顿时止住,保持着向前冲锋的姿势,目瞪口呆愣在了原地,生了…… 生了! 他突然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迅速冲到床边儿上,见冷夏安然无恙的躺着,呼吸尚算沉稳才松了一口气,她的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满满的汗水,发际都汗湿的一缕一缕,唇角弯着一个清浅的弧度,想来是太过疲累,知道宝宝平安出生,睡过去了。 宝宝? 宝宝! 战北烈霍然转向在稳婆怀里抱着的孩子,嘴巴咧到了耳朵根,眼冒红心,笑的无比欢脱。 老子的闺女…… 此时稳婆擦去脑门上的大汗,同样也是惨白着脸,哆嗦着手,别说外面的人了,就是她们这些接生了大半辈子的,碰上这种不哭不闹不嚎不叫的产妇,也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从头到尾,那淡定,啧啧啧…… 诡异的一腿! 见孩儿他爹看过来,稳婆立马将怀里的孩子高举,递到他的眼前,欢喜道:“恭喜皇上,恭喜皇夫!” 沉默。 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原本预想的孩儿他爹欢欢喜喜的接孩子的场面,小半天都没发生,对面的那个人,仿佛没听见一般,没有任何的动作。 估计是乐傻了,稳婆再将孩子朝对面拱了拱:“恭喜皇夫!” 沉默。 笑声戛然而止,那笑僵在脸上,扭曲成了一朵**,战北烈一眨不眨的盯着被举到了他的眼前,无限放大的娃,此时这娃子正面对着他,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 可爱的小鸟! 砰! 大秦战神的大掌中无端的多了块木头,那木头参差不齐的竖着利刺儿,静静躺在他的手里。 稳婆从宝宝的后面探出脑袋一瞧,好家伙,皇夫兴奋的,把床板儿都掰下来了! 那床榻的一角,果不其然缺了一块儿。 战北烈虎不拉几的望着那只可爱的小鸟,嘴皮子上下轻颤着,抖的跟触电一样,晶莹的泪花,在鹰目里逛荡着,打着转,要掉不掉的徘徊着…… “生啦生啦!”外面的人惊喜的狂吼出声。 钟苍闪电等人一头扎进厢房,就感觉面前一阵狂风席卷…… “呼啦”一下,某黑衣男仿佛被切了尾巴,眼泪汪汪飙飞而出,冲出院子冲向街道,高举双臂,手握床板儿,仰天一声嚎:“老子的闺女啊……” 吱呀……古墨斋对面的客栈二楼,开窗声。 哗啦……泼水声。 砰……关窗声。 “妈的,嗷嗷了一个晚上了,这大清早的还他妈鬼叫!” 一盆冷水当天浇下,一个崭新的落汤鸡诞生了。 战北烈狂咳不止,拧着眉毛,在湿嗒嗒的满头满脸上抹了一把,耷拉着双肩晃悠回了古墨斋。 他随便推开了一间没人的厢房,好吧,其实现在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冷夏生孩子的产房里,和院子里,基本上哪一个厢房都是没人的,外面欢声笑语飘进来,更趁的他形单影只自怨自艾。 战北烈想找人打一桶水,发现如今真的没人顾得上他。 哪怕是个丫鬟小厮,都全围着那小兔崽子转悠去了,他这制造小兔崽子的播种者…… 彻彻底底的被遗忘到了脚后跟! 大秦战神板着张晚娘脸,自己打水沐浴换衣,终于捯饬完毕,一出房门,就看到院子里,众臣满脸喜气的笑声议论着。 厢房内,钟苍僵硬的抱着宝宝,六个脑袋凑上去笑眯眯的瞧着,旁边找不到了孩儿他爹的稳婆,叉着腰,对着他们耳提面命,教育着新生儿的相关事宜。 慕二傻傻的站在厢房的门口,一双浅淡的眸子中含着丝丝好奇,瞄着厢房内被钟苍抱在怀里的宝宝,正要抬脚进去看看,又收了回来,想起上次那个宝宝拉了萧执武满身的屎,眉头瞬间皱起。 抬脚,收回来,抬脚,收回来…… 反复挣扎,纠结不已。 突然,面前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战北烈头顶阴云,怨念缭绕,幽怨的瞪着慕二,仿佛就是因为他将小裙子改成了小袍子,他的闺女才变成了带把的! 慕大神医被瞪的一头雾水,以他的情商自然是看不懂这其中的深意的,眼中飘出两个大大的问号,半响,眨眨眼,继续纠结回要不要进去的问题了。 抬脚,收回来,抬脚,收回来…… 大秦战神自己干瞪了一会儿眼,诡异的飘进了厢房里,看着这热热闹闹的场景,瘪了瘪嘴,再飘去了一个角落,蹲着画圈圈。 狂风朝着那团阴影努努嘴,示意众人:想个办法呗? 闪电嗷一声跳起来,一惊一乍,高呼道:“小主子哭啦!” 大秦战神撇开脸,冷冷的哼了声,战神的种竟然敢哭,太给老子丢人了! 雷鸣一巴掌拍在闪电脑门上,鄙夷万分,瞅着战北烈那气哼哼的模样,欢快道:“小主子真是可爱啊,瞧这粉嫩粉嫩的!” 大秦战神的耳朵微微抖了抖,好像伸长了几分。 有门! 牧天朝雷鸣竖起大拇指,仿似不经意的呢喃着:“瞧瞧小主子长的,简直就是跟爷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皮肤又像小王妃,白白净净,啧啧啧,可爱的喂!” 大秦战神的眼皮悄悄掀了掀,眼尾朝那边偷偷的瞄着。 牧阳捂着嘴,挤眉弄眼:“可不是,这五官,简直就是爷的翻版,到底是咱们爷的种!” 钟银一抖及腰长发,万分不情愿的撇嘴:“哎,看来本公子要把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让给小主子了……” 大秦战神舔了舔嘴角,屁股一抬,仿似要起身,半响又蹲了回去,眼睛到处乱闪着,一会儿抓抓这,一会儿挠挠那,招了虱子一样。 众人看着他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想瞧瞧他亲生儿子,又怕没面子呗! 钟苍抱着宝宝走过去,将小家伙往他眼前一举,当下塞进了怀里,板着张掩饰不住喜意的扑克脸,“爷,看看小主子。” 小不点出生了2 战北烈鹰目一亮,仿佛万分不情愿一样,淡淡的“唔”了声,才立马看向怀里这小不点。 头发乌黑而柔软,服帖的耷拉在脑袋上,微微泛红的柔嫩皮肤吹弹可破,小胳膊小腿肉呼呼的…… 唔,还算满意吧。 大秦战神别扭的不愿承认,心里的怨气在看到这小东西的时候,立马消散了个无影无踪。 整体观察过了,目光上移定在小脸儿上,开始观察局部,轮廓分明,像他,眉毛如剑极为英气,像他,眼珠漆黑如墨,乌溜溜的转动着,像他,小鼻子高高挺挺,像他,薄唇红润,嘟着吐出一个小小的泡泡…… 在看到这完完全全的缩小版战神的时候,战北烈的心,已经柔软成了一团水,再也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将大手伸出去,放在小东西身侧的拳头上。 方一碰上,他立马被烫着一样拿了开! 手下的触感细腻而柔软,一不小心给碰坏了怎么办? 直过了半响,他轻轻的,轻轻的,用这辈子以来最轻的力道,包裹住了那小小的肉肉的粉嫩拳头。 鼻尖飘着他身上传来的甜甜奶香,战北烈眯起了鹰眸,弯成一道月牙的弧度,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牵起来,好心情的翘着。 小小的声音响起,小家伙乌溜溜的眼睛望着他,“咯咯”笑出声来,吐出一个个小小的泡泡。 那可爱的喂! 战北烈神清气爽的站了起来,笑的见牙不见眼,朝着钟苍几人得瑟着:“老子的儿子!” 这话落下,换了个七个齐刷刷的白眼,不知道刚才是谁,躲的他儿子远远的,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 脑后一阵阴风拂过,七人立马立正站好,抬头挺胸收腹! 刚才? 什么刚才? 咱们爷一见到小主子,那直接就欢喜的找不着北了,对,没有刚才! 战北烈这才满意了,收回凉飕飕的警告目光,怀抱这粉雕玉琢的小不点,优哉游哉的朝他媳妇的床边儿晃悠去。 忽然,眼前飘来了一道青烟,挡在了前面。 一直纠结啊纠结的慕二,终于在这一刻做出了决定,脚尖一点进了厢房。 他离着战北烈,不,应该是离着战北烈怀里的宝宝,足足有一米远,踮着脚尖抻着脖子,使劲儿的朝他怀里探。 大秦战神剑眉一挑,心说这愣子想看老子的儿子,怎么还要站的那么远,他乐呵呵的捂上了他儿子的小脸儿,朝微微鼓起腮帮子的慕二飞了个眼,那意思:老子的儿子…… 不给看! 慕二抿着唇,眨了眨浅淡的眸子,脑袋一撇,明显气鼓鼓的。 爽啊!舒服啊! 战北烈此时的心情,只有这五个大字方能形容,他咧着嘴,将怀里的小家伙翻了个身,举的高高。 突然,大秦战神瞳孔骤缩! 只见那小家伙,小鸟一抖…… 一股细小的水柱在他眼皮子底下,呲了他满头满脸! 然后紧跟着,战北烈就发现,对面的慕二,笑了。 他明明和原来那呆呆的样子没有分毫的不同,战北烈却敏锐的感觉到,这人的唇角几不可查的扬了扬,脸上的肌肉小小的一抖,眸子里盛满了幸灾乐祸的爽快笑意。 俊脸瞬间黑了个彻底,“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恶狠狠的瞪着他儿子! 小东西嘟着小嘴儿,笑的欢脱,乌黑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满满的无辜。 深吸一口气,战北烈一把抹去脸上的童子尿,漆黑漆黑的俊脸,吓的旁边的狂风几人一蹦三尺高,“哗啦”一下冲了过来,脸上布满了惊恐。 “爷啊,小主子不是故意的!” “爷啊,小主子那么小,哪懂得这些?” “爷啊,深呼吸,深呼吸,冲动是魔鬼啊!” 他咂了咂嘴,无语的翻了翻眼睛,这小兔崽子,人气还挺高。 就在这时,大秦战神突然听到了两声细小的声响,“噗噗”两下,淹没在了狂风几人叽叽喳喳的解释中。 唔…… 鹰眸中精光飞掠,战北烈猛然上前两步,趁着慕二来不及反应,一把拉过他,将娃儿塞进他怀里。 然后…… 退后,抱臂,微笑,欣赏。 慕大神医自始至终只是想看看,从来没想到这软乎乎的小东西进了自己的怀抱,一时麻了爪,浅淡的眸子中闪过丝慌乱。 紧跟着,手上一热! 一股热乎乎湿漉漉滑不溜丢的**,从小家伙的屁股底下流出来,流到他纹路分明的掌心,下滑到苍白的手腕,顺着胳膊刺溜而下,蔓延到干净整洁的青色衣袍上,最后“啪嗒啪嗒”,滴落到脚尖。 随后,小家伙顺便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蹭干净了屁股上的便便。 慕大神医眸子呆呆,茫然四顾…… 半响,呆滞的目光落在了脚尖那坨,带着沉淀的黄色**,瞳孔瞬间缩成了一个点,“咕咚”一声吞了口响亮的唾沫,忍无可忍的将手中的罪魁祸首抛了出去,脚尖一点,“咻”一下蹿出了房间。 小不点从半空跌落,被他爹早就准备好的大掌接了个正着,漆黑的大眼珠里满满的兴奋,乐的“咯咯”直笑,竟是一点都没被吓到。 大秦战神凑上去,吧唧亲了一口,吹了声口哨,大喝道:“好儿子!” 一侧的狂风几人,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无语望天,怎么感觉这小主子…… 竟是有几分腹黑的潜质呢? 爷和小王妃都是狂妄霸道,直来直去的人,尤其是两人在一起之前,那都是冷冰冰能冻死人的,竟然基因突变,生了这么个小祖宗! 有子万事足的大秦战神,踱着四方步,哼着小曲,眉飞色舞的漫步到了床前。 冷夏依旧没醒来,像她这么警觉的人,能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下睡的死死,明显方才是真的累着了。 大掌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抚摸着,战北烈一会儿看看冷夏,一会儿看看他儿子,美的脸上开了花。 见着这副情景,钟苍等人立马识相,抓过还在絮絮叨叨的稳婆,悄悄退了出去。 将这方小小的温馨天地,留给这一家三口。 冷夏醒来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是酸痛难忍,仿佛经过了一场大战。 她一直撑着到宝宝生下来了,听见了那声响亮的啼哭,才放心的安心的迷糊了过去,猛然想起昏睡的原因,凤眸倏地睁开。 身侧熟悉的松香和奶香混合在一起,她微微转头,映入眼帘的,正是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笑脸。 翻版小战神被包裹在襁褓里,竟是精神头十足,一直也未睡觉,漆黑的眼珠四处瞄着,满满的好奇,一直落到了冷夏的脸上,眸子一弯,“咯咯”笑了起来,嗓音细细软软。 战北烈怀抱着他,顶着一张大一号的俊脸,鹰眸弯弯,笑眯眯的望着她。 一大一小,十足酷似的模样,完全相同的笑脸,就那么毫无保留的展现在冷夏的面前,那画面…… 她说不清这是一幅什么样的画面,只知道自己在看见的一瞬,眼睛忽然就湿润了,眼前的两张脸渐渐的模糊,可那每一个细节早已深深的镌刻在了脑海心底,那么清晰! 素手分别伸向一大一小,指腹在两张俊脸上轻轻的摩挲着,她扬起唇角,淡淡道:“真好。” “唔,真好!”战北烈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印下一吻。 他俯下身子,环抱住她,宝宝就在两人的中间,发出清脆如铃的笑声,一室温馨。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冷夏几乎是在**度过的。 第一次坐月子,战北烈比她都紧张,御医可是说了,这事急不得,一定要躺足了一个月,好好的休养,不然极有可能落下病根。 每日里好汤好水的供着,全部是由战北烈亲自喂下去,不只一次的让冷夏翻了白眼,真把她当成不能自理了。 关于国事奏章什么的,自然是由战北烈在养心殿里,守着媳妇,抱着儿子完成,大秦战神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老婆奴,儿子奴! 以至于让早早就准备好当小主子奶爸的狂风几人,一腔热情尽数落空,竟是没了用武之地。 不过关于他儿子,大秦战神亦是极有怨念,本来心心念念的小冷夏没来着,来了个翻版的小战神就算了,反正他也想开了,将那个对于闺女的执念给悄悄的收到了角落,只要是母狮子生的小狮子,管他是公是母带不带把呢! 奈何这小兔崽子竟是好像专门跟他作对! 只要是母狮子抱着他,永远都是眉眼弯弯乖乖巧巧,想拉屎了撒尿了,就哇哇哭上两声,等到他冲过去准备给小家伙把屎把尿了,尿布一揭下来,不待他准备好,立马“噗嗤噗嗤”“呲溜呲溜”…… 没有一次不弄到他满身狼狈! 若是本身就直接由他抱着,那就更好办了,连开声提醒都不用了,该拉该尿,绝不含糊! 绝对的区别待遇! 对于这种不公平的对待,战北烈从开始的黑脸,到磨牙,到皱眉,到狐疑,到望天…… 再到如今的完全淡定,脸色分毫不变:“哦,又拉了啊,那老子去换身衣服。” 所以说,习惯真的能成自然。 深秋的午后,极易困倦,冷夏盖着锦被,躺在床榻上,睡着了。 战北烈却还在龙案后埋头奋斗着,这奏折仿佛永远也批不完,昨日方方清了个干净,今早又摆了满满的一桌子。 小不点趴在他的怀里,嘟着小嘴儿呼呼大睡,不时发出几声细微的鼻鼾,突然,他小脚一动,小脑袋一歪,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嘴巴一瘪,眉毛一皱,咧嘴大哭! “啪”的一声,战北烈迅速将手中的狼毫丢到桌案上,大手捂上他的小嘴,瞪眼恐吓:“吵醒了你娘,老子就把你丢井里去!” 哭声戛然而止,小家伙委委屈屈的瞅着他,乌溜溜的瞳眸中,尽是幽怨,虽然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不过这**裸的危险气息,还是感觉的出来的。 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脸,眉毛对眉毛,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 狠狠对瞪! 片刻后,战北烈瞥开眼,不跟这小兔崽子一般见识,不哭了就好。 突然,小家伙眼睛一瞪,嘴巴一咧,就要再次大哭。 “好了好了,老子怕了你!”大秦战神深呼吸,烦躁的抓了抓头发。 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四处瞄了瞄,确认了没人之后,开始干一件这段时间来常常用来哄娃子的事…… 做鬼脸! 迎着小兔崽子抽抽噎噎的期盼小眼神儿,战北烈肃穆了神情,突然大手在硬挺的鼻子上一撑…… 一个猪鼻子诞生了! 哭声倏地止住,长长的睫毛似刷子般忽闪忽闪,小不点眨巴着红红的眼睛,里面犹自带着泪,突然就弯了起来,眯成了月牙样,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去摸他的鼻子,“咯咯”笑个不停。 战北烈呼出口大气,一抬头,一张俊脸顿时拉的老长。 只见养心殿的门外,竟站着呆呆望着他的二愣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飘来的,明显已经看好戏,看了半天。 他咳嗽一声,正要说话,一声兴奋的笑语先自外面传了进来:“快让老人家瞧瞧,小丫头生了个什么样的娃?” “咻”的一下,桃红衣袍已经闪在了身边,老顽童瞄了他一眼,再盯着小不点看了半天,一蹦三丈高,惊叫道:“哎呦喂,这小子绝对是你的种!” 战北烈顿时黑了脸,母狮子生的,当然是老子的种! 虽然这小兔崽子好像总和他不怎么对盘,不过到底也是他亲力亲为制造出来的,亲生的! 小家伙看见了新的人,尤其是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顿时惊奇的望着他,东瞅瞅西瞅瞅,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去揪老顽童的胡子。 老顽童更是兴奋,一把将小家伙从战北烈怀里抱过来,蹦蹦跳跳手舞足蹈。 终于不用再被这小兔崽子缠着,大秦战神大大的呼出一口气,再次埋头在大堆的奏折中,老顽童这个人虽然不着调,不过好歹也是个世外高人,连慕二那呆子都能养的这么大,小兔崽子自然不用他担心。 “这个娃娃好玩,看着就机灵,有老人家当年的风范!”突然,老顽童眼睛一亮,凑近战北烈,提议道:“要不把这小子,给老人家当徒弟吧?” 战北烈抬起头,打量着他的神色,见他虽然说的随意,眼中却是一片认真,不由得开始思索这个提议的可行性。 丢掉武功医术毒术这些不说,只要一想到,老顽童养大的徒弟,是慕二那副傻不愣登的德行,顿时浑身一颤,仿佛看到了慕二站在他面前,呆呆的嗓音一字一蹦:“爹爹。” 大秦战神的头摇的仿佛拨浪鼓。 忽然脑中再次一闪,唔,小兔崽子认了老顽童当师傅,以后他岂不是比二愣子高了一辈? 大掌摩挲着下巴,眼中诡异的光芒一闪一闪…… 砰! 大秦战神大掌一拍,大喝一声:“就这么定了!” 若是小不点以后知道,他亲生的爹竟然就因为这么一个幼稚的原因,把他给卖了…… 可惜,将来的腹黑小狐狸,此时还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满脸无辜的揪着老顽童的白胡子,玩了个不亦乐乎。 这事拍板之后,战北烈再看向慕二的眼神,明显不一样了,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高人一等的优越感,直看的慕二一头问号。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大宫女兰芷立于门外,请安行礼道:“皇夫,古墨斋的老板带了一个人来,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面见皇上。” 自生产那日之后,古墨斋的老板是大秦的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西卫和大秦如今明显有不可分割的关系,西卫女皇是大秦的烈王妃,大秦烈王是西卫的皇夫,连同着两国也等于是一根绳子上绑着的蚂蚱,所以对于这件事,也没有人去追究取缔,大秦烈王的人,也就是半个西卫的人。 老顽童和慕二之间自然是没有顾忌的,想来皇宫直接就施展轻功摸进来,钟银没有这样的功夫,而且另一方面也要避嫌,省的被逮住了讲不清楚,引起误会,所以进进出出,都是由皇宫正门通报进入。 战北烈眉峰一皱,问道:“可有说是什么人?” 兰芷摇摇头,据实回答:“回皇夫,奴婢不知道,不过看钟老板的样子,急匆匆的。” 战北烈朝着内室里睡的香甜的媳妇看了看,御医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效果,这一睡,母狮子不知要睡到几时。 半响,他点头道:“带路,我去看看。” 说着,起身,跟着兰芷大步向外走去。 老顽童一愣,望着这人头也不回的步伐,再瞧瞧怀里的小不点,“蹭”的闪到他跟前儿,就要把娃子还回去。 战北烈却是目不斜视,一把老顽童推开,一边走,一边挑眉道:“你抱着吧。” 老顽童欲哭无泪,蹦着高吆喝:“你不怕老人家挟持你儿子啊!” 战北烈行进的步子,没有丝毫的停顿,只一会儿就走了老远,一声满含感激的笑语,顺着风儿飘了来:“那我得多谢你,赶紧拿走,不用送回来。” “这小子,还是这么不可爱!”老顽童瞪着那人的背影,撇撇嘴埋怨道。 就在这时,怀里扯着他胡子不撒手的小不点,终于没了兴致,乌溜溜的眼珠四处乱看着,一眼瞧见站在门边的慕二,顿时小嘴一瘪,眼圈一红,哇哇大哭。 老顽童怕怕的看了慕二一眼,嘀嘀咕咕道:“你你你……你怎么惹到他了?” 慕二狐疑的瞄了这扯着嗓子哭的惊天动地的娃,似乎是记起了那日丢下他跑掉的情景,眉毛微蹙了蹙,呆呆的眸子望向他,里面的意思很明显:小子还挺记仇。 奈何小不点是看不懂这意思的,一抽一抽哭的好不可怜,老顽童被哭的脑仁嗡嗡的疼,一把将他塞进慕二怀里,脚下一点,桃红一闪,就没了踪影,只余一声嘱咐传了来:“好好照顾你师弟!” 慕大神医小心翼翼的抱着娃,手臂平伸将他远离自己一米外,脸上呈现着忍无可忍的崩溃。 干脆将他放在龙案上,警惕的看着他,忽然转身,迈起僵直的步子,就要离开。 娃子哭的更凶了。 走到一半,慕二突然又一顿,眉毛狠狠的纠结着,听着后面撕心裂肺的哭声,良心发现悄悄的用眼尾瞄了一眼…… 小不点趴在桌案上,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眼圈通红通红,那小模样,真是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默默叹了一口气,慕二抿着唇,回到他跟前儿,与小不点大眼瞪小眼。 瞪了半天后,他朝四周看了看,呆呆的眸子里写满了挣扎,片刻后,苍白而指骨分明的手缓缓的抬起,伸到鼻子底下,一顶…… 继战北烈之后,第二个猪鼻子诞生了! “哇……呃!”哭的稀里哗啦的小不点,猛的顿住! 乌溜溜的眼珠惊奇的看着他,小眼睛眨巴眨巴,咯咯笑了起来。 长安,久违了 冷夏醒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一团和乐的慕二和宝宝。 慕二呆呆的坐在养心殿的外殿,眼珠直勾勾的盯着她儿子,而宝宝趴在他的怀里,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脑袋,漆黑的眼睛里满满的欢喜,一眨不眨的望着他的脸,笑的咯咯响。 冷夏眉梢一挑,仔细的盯着慕二良久,他怎么感觉这人,竟是有几分做贼心虚的尴尬呢,不知对她儿子干了什么事,竟然脸上飘了两片诡异的红晕。 冷大杀手的脑子里,迅速的飘出了无数个古怪的画面…… 这……冷夏凤眸一闪,瞬间悟了,怪不得老顽童这么担忧他的终身大事了! 一对柳眉拧成了疙瘩,不说两人的性别一致,这年龄差的也太大了! 她警惕的瞅着慕二,那探照灯一样的目光,直让他的脸又红了几分,连一向呆滞的眸子都不呆了,微微闪烁了两下。 慕大神医做了一下午的鬼脸,方才正第一百八十二次扮了猪鼻子,骤然听见内室的脚步声,立马双手紧贴两边,不好意思了。 自然不知道,这副扭捏的作态,已经被孩儿他娘,曲解的没了边儿! 这也真心不能怪冷夏,一来慕二向来不近女色,别说是女色了,根本就是将所有人都排斥在外,执拗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就是有人碰他衣服一下,这愣子都要扭曲个半天,这会儿竟然和她儿子这么亲近,不只亲近,还脸红心虚…… 这证据,太确凿了! 冷夏走前几步,将见到她后,转过小脸儿笑的灿烂的小家伙抱起来,纠结了半响,斟酌道:“那个,他还小。” 这话落下,简直想把自己舌头咬掉,什么叫还小,难道长大了就可以? 慕二却是迷茫的看了看小家伙,片刻后,认真点头,是还小。 冷夏继续纠结,深吸一口气,直指核心:“而且是个男孩。” 慕二点头,是个男孩。 她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了心,自认为已经和慕二达成了初步的协议。 随即挑了挑柳眉,这愣子,越来越长进了,这么隐晦的问题,都能反应过来并做出保证。 就在两人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诡异沟通结束的时候,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传来…… 紧跟着,一个身着紫袍的人影猛的冲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拉住慕二的胳膊,急忙道:“走!收拾东西跟我走!” 看清了来人,冷夏顿时一愣:“北越?” 这风风火火的人正是战北越,然而他此时的样子,冷夏差点就认不出来,这一向鬼灵精怪的小霸王,风尘仆仆眼圈青黑,下巴上长出了参差不齐的胡茬,脸上一片慌乱。 他只顾着死死的盯着原地不动的慕二,急喝道:“收拾东西,跟我走!” “给我冷静点,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战北烈的一声大喝,从房门外响起。 身后跟着钟银,钟苍,狂风等人,他大步走进来,手掌摁住战北越的肩头,叹了口气,声音中含着让人心安的力量:“还有两个月,来回绝对是够了的,小刀一定没事。” 有兄长在侧,战北越明显镇定了几分,深呼吸了几次,点头呢喃着:“是,没事,小菜板一定没事!” “怎么回事?”冷夏皱着柳眉,有些心疼的看着他。 “二嫂……”战北越仿佛此时才反应了过来,低头唤了声,眼圈瞬间就红了,哽咽道:“小菜板中毒了,三个月……不,两个月,若是两个月内没有解药……” 他的话说的拌拌磕磕,冷夏却大概听了个明白,拍拍他肩头,安慰道:“放心,从凉都回长安,一个月足够了,不只慕二在这里,他师傅云山癫道人也在,小刀没事的!” 战北越的大眼睛猛的一亮,直勾勾的盯着她,企图得到一个肯定。 众所周知,神医慕二是云山癫道人的入室弟子,医术都是癫道人教的,若是他也在,那么小菜板就真的绝对不会有事了! 冷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见他明显的松了口气,才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抓了抓明显因为赶路而乱糟糟的头发,解释道:“具体我也不知道,一个月前,小菜板失踪了整整一日,急疯了我,还以为她跑了,当下吩咐暗卫关闭城门,全城搜索,等我找到一个客栈的时候,正听见里面小菜板的声音,说让他死了心,然后下毒的人说,每三个月服一次解药,如果她不干,就必死无疑!” 他说到这里,狠狠的攥了攥拳,“我当时就急了,带着暗卫冲了进去!一见到我,里面的人就要杀小菜板灭口,被我救下后,他们洒了一把毒药,我和暗卫都没事,小菜板却突然昏了过去,一番缠斗之后,那领头的受伤逃跑,剩下的人都服毒自杀,身上也没有解药……” “依照御医的说法,应该是小菜板身上的毒,和他们洒的毒药混合在一起,让小菜板昏迷不醒,没有性命之危,却会让她一直昏迷着,如果三个月没有先前那毒的解药……” “我亲自追了出城,顺着暗卫留下的记号,追着那领头人一路向着西卫的方向来,一直追到了西卫和南韩的边境,再也没了线索,我这才想起,神医慕二在凉都的事,立马朝着凉都折返回来,自从我调了头,就一路受到劫杀,跟着的暗卫都死了!” 他说完,双手捂住脸,抱膝蹲在了地上,呆滞的呢喃着:“二嫂,小菜板,真的会没事吧?” 冷夏转头看向双目放空的慕二,问道:“你师傅呢?” 慕二皱了皱眉,好像想起了他师傅将小家伙塞给他,一溜烟跑走了的事,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呆呆道:“不知道。” 一直静静听着的战北烈,回头对着钟苍等人打了个眼色。 他们立刻会意,点点头迅速跑了出去,寻找老顽童。 方才战北烈跟着兰芷去了御花园,正见到急的团团转的战北越,二话不说拉着他,心急火燎的问:“慕二在哪里?” 战北烈正要问他怎么回事,他已经不断的重复着:“小菜板只有两个月了。” 明显已经紧张的没了章法! 战北烈知道这个时候,问什么都没有用,只有先让他见到慕二,才会镇定下来,所以直到了此刻,他也才方方知道这事情的经过。 他敛下眸子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冷夏,两人目光交汇,同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这件事,有问题! 两人皆从年小刀的中毒上,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她父母双亡,父亲邓九指留下的兵器也都卖给了东方润,现在的身份,只是个未过门的越王妃。还有战北越口中的对话,“死了心”“如果她不干”,明显是威胁年小刀做一件她坚决不答应的事。 两人可不认为,会有人为了制作兵器,而给未过门的越王妃下毒,那么剩下的,就极有可能和大秦的皇室有关系了! 矛头直指战北衍、萧凤、北越和他们两个人! 北越因为焦急,暂时还没想到这一层,可是战北衍那老狐狸,为何一直未给他们传信,除非…… 信鸽在路上,就已经被人射杀! 再联系到北越在回头的路上受到的截杀,很明显,有人不想让他们知道这个消息,更不想让慕二去大秦,将知情的年小刀救醒。 脑中这些思绪闪过,冷夏对着蹲在地上自言自语的战北越,说道:“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日我们就出发!” 战北越猛的抬起头:“二嫂,你和二哥也回去?” 冷夏柳眉一挑,凤眸中冷冽的杀气一闪即逝,那些人的目的不是她,就是她在乎的人,再加上年小刀中毒昏迷…… 这一趟,她必须走! 战北烈也没有反对,他知道母狮子的性格,看着冰冷,实则重情重义,尤其是对放在了眼里心上的人,极其护短。 “二嫂,你还坐着月子呢!”战北越却是焦急道。 二十四孝好爹爹战北越,从早到晚都是亲自照顾着他闺女,早就经验斐然,一看冷夏怀里的小不点,就瞧出来这绝对是才出生没多久。 娃子望着第一见到的小叔叔,乌溜溜的眼睛里,盛满了好奇。 战北越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对冷夏道:“二嫂,你方才生产完,可不能大意!” 当初他也是每日摁着那不省心的小菜板,硬是逼着她在**躺了一个月,二嫂却要跟着他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回长安,那怎么成! 冷夏浅浅一笑,淡淡道:“坐马车。” “啊?”战北越立马急眼了,一个高蹦起来,求爷爷告奶奶:“二嫂,你还是别跟着去了,我都急死了,坐马车要耗到什么时候。” 冷夏却是没理他,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眸色不明,别有深意。 战北越哀嚎半天,屁股上狠狠挨了战神一脚,老老实实的闭了嘴,狐疑的瞅了瞅这两个坚决要坐马车的,察觉出了几分不对。 他知道了癫道人也在凉都的事,心里已经放下了大半的心,脑子也活泛了,二哥二嫂绝对不会置小菜板不顾,那么他们坚持,必定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在两人间看了看又,直到屁股上再挨了一脚之后,呲牙咧嘴了半天,认命的耷拉下脑袋,跟着外面候着的宫女,找地方沐浴休息去了。 临走前,回头说了句:“二哥,这小子肯定是你的种!” 这句话战北烈已经听了不下百次,他瞅了瞅被抱在冷夏的怀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的翻版小战神,狠狠翻了个白眼,老子抱着你的时候,从来没这么听话。 一个白眼,顿时换来小不点哇哇大哭。 冷夏柳眉一皱,将他塞进战北烈怀里,埋怨道:“干嘛吓儿子,你吓哭的,你哄!” 说完,进内殿换衣服去了。 说来也巧,冷夏方一离开,小不点顿时止住了哭声,抽抽噎噎的眨巴着眼睛,满脸无辜的望着战北烈。 那小眼神儿,直恨的大秦战神牙根痒痒…… 小兔崽子,挑拨老子和母狮子的感情! 到了晚上,钟苍等人在一个偏僻的小酒馆里,找到了喝的不亦乐乎的老顽童,提留着回了皇宫。 原本一脸怨气鼓着腮帮子的老顽童,在冷夏靠近他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后,拍着手蹦着高,花白的胡子一抖一抖,一步三跳的离开了。 剩下的,就是关于西卫的交代了。 如今西卫基本上了轨道,科举试已经结束,武试也不是她非在不可。 冷夏坐月子期间,早朝是取消了的,所有的事都呈上折子即可,今日突然举行早朝,武百官都在心里惦记着,待宣告了去长安之事,立马遭到了一众的劝阻,奈何冷大女皇心意已决,直接命老丞相郑寇师暂时代理朝政,凉都知府孔云协助。 按理说,这样的事是如何也轮不上孔云的,不过女皇的威严经过前面的几次事件,已经深深的印刻在了武百官的心里,一旦是她做下的决定,他们也不敢反驳,更加上孔云的表现不卑不亢,倒是也堵住了众人的嘴。 等到早朝结束之时,冷夏回养心殿换了衣服,众人已经等在了门口。 战北烈抱着儿子坐在马车里,正和小不点大眼瞪小眼,外面站着呆呆的慕二,和已经准备好的钟苍等人。 战北越经过了一晚的休整,方才也听战北烈解释过,情绪大概已经稳定了,又恢复成了那个鬼灵精怪的小霸王,呲着两颗小虎牙笑嘻嘻,只有眼中偶尔闪过一丝担忧。 马上就要回大秦,众人心里担心年小刀的同时,也不由得有几分兴奋。 唯一一个哀怨的恐怕就是钟银了,捏着把扇子摇的“呼呼”响,一张妖孽俊美的脸上满满的委屈,他还要留在西卫坐镇古墨斋,也要负责监督着朝堂,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可以第一时间飞鸽传信给冷夏。 十月末的天气,已经有些寒凉了,天空澄明,草木泛黄,马车一路咕噜噜的朝着凉都外行驶,压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簌簌”声响。 素手掀开车帘,冷夏望着东边的方向,唇角淡淡的牵了起来。 长安,久违了。 回到长安 宽敞的马车里,冷夏倚躺在一侧软榻上,盖着毛毯闭目小憩。 战北烈抱着宝宝挨着她,小不点在他怀里动来动去,扭着头,后脑勺对着他,眼睛忽闪忽闪,一眨不眨的看着对面的慕二,肉乎乎的小手伸在半空,明显的要慕二抱。 浅淡的眸子里写满了挣扎,慕二想伸手抱一抱,又想起了那天整整一下午的鬼脸,方要抬起的手,“呼”的放了回去,眸子一闪,双目放空。 将不断朝他腿下滑的小不点拖回来,战北烈酸溜溜的撇撇嘴,这小兔崽子,专门跟老子做对! 那二愣子有什么好,竟然比对亲爹还亲! 小家伙伸了半天的小胳膊,小嘴瘪了瘪,漆黑的眼睛转向了慕二身侧的战北越,眨巴眨巴,可爱的紧。 战北越眼巴巴的瞅着他,马车在官道上走了三天,每日听见宝宝银铃样的清脆笑声,他就越来越想家里的小姑娘,越是想就越是瞅着小不点拔不开眼,渐渐看的是泪眼汪汪…… 他第一千两百九十七次叹了口气:“哎……” 战北烈鄙夷的瞥他一眼,他立马缩了缩脑袋,咕哝道:“想闺女了不行啊!” 闺女这俩字,真是怎么听怎么好听,不过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战北烈是怎么听怎么不爽,低头看看怀里这个小兔崽子,不自觉的,鹰目中隐约含了小小的嫌弃。 战北烈可以对天发誓,真的只是小小的! 奈何小不点虽然拿着后脑勺对他,不过那感觉却是敏锐的很,扭头瞧了瞧他亲爹,小嘴一瘪,眼圈一红…… “哇……” 战北烈一巴掌拍向脑门,这小兔崽子! 他无奈深呼吸,努力咧开一个笑脸儿,正要哄娃子,一双白皙的素手伸了过来,将宝宝接了过去。 冷夏被小不点的哭声惊醒,立马揪起了一颗心,再看见儿子哭的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心尖儿都一颤一颤的疼。 凤眸朝着那人瞪去一眼,咕哝道:“怎么好好的,又把宝宝惹哭了。” 大秦战神欲哭无泪,真心感觉到,他在母狮子心目中的地位,被这小兔崽子一脚给蹬了下去! 宝宝一到了她的手里,哭声立马停止,皱着小鼻子抽噎了两下,长睫毛上浸着层水光,可怜兮兮的瞅着亲娘。 看着这兔崽子一副乖巧的小模样,战北烈恨的牙根痒痒,“嘎吱嘎吱”的磨着牙,那张俊脸阴的,随时能滴出水来。 小脑袋拱了拱,小不点缩进冷夏的怀里,明显在害怕…… 大秦战神的脸,更黑了。 瞧着战北烈和儿子的互动,战北越呲着两颗晶亮的小虎牙,大眼睛里忽忽闪着幸灾乐祸的光,再看他侄子,已经是仰望了! 这辈子还没见过,有人能把二哥气成这副头顶冒烟的模样…… 争气,真争气啊! 他凑上来,掐了掐那张粉嫩嫩的,和战北烈一模一样的小脸,心里一阵扬眉吐气的舒爽,乐道:“二嫂,小不点叫什么?” 这一问,直接问懵了马车上的两个人。 就连战北烈都顾不得火大了,和冷夏对视一眼,四只眼睛里,尽是迷茫。 战北越瞠目结舌的望着俩人,很明显,这两个粗神经的,到现在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两人还真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冷夏眨眨眼,玉手轻轻抚着宝宝柔软的头发,转头问:“你闺女叫什么?” 提起他家的小姑娘,战北越的眼睛瞬间弯了起来,满足道:“战小纤!” “小纤……”冷夏呢喃着,就听战北越一边点着小不点的腮,一边笑眯眯解释:“小菜板说,她叫小刀,她闺女要叫小剑,刀剑合璧!可是小剑多难听啊,最后取了个谐音,小纤。” 战北越自然是没说,这个是他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把小剑改成了小纤,提起年小刀,他的眸子里又染上了抹担忧。 冷夏拧着柳眉,点了点头,开始和战北烈思索着,她家的宝宝要叫什么…… 忽然,凤眸中闪过一丝厉色,同时,战北烈鹰眸一冷! 车厢猛的前倾,停在了原地,两人对视一眼,唇角双双勾起。 马车外。 钟苍六人一字排开,面对着从天而降,将他们包围在内的黑衣人,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黑衣人共有两队,一队五六十人,一前一后包抄堵截,头领立于前方,大喝一声:“交出神医慕二,不然死!” 马车车帘猛然掀开,战北越死死的盯着说话的那人,他认得这人的声音,小菜板的毒就是他下的! 随着车帘的开启,领头人看到了车厢内的情形,露在黑布外的眼睛闪了闪,他本以为马车里只有神医慕二和战北越,带来的百人对付两人绝对够用了,没想到,竟然还有大秦战神和西卫女皇。 大秦战神也在的话,加上他的暗卫,原本胜券在握的情势,立马变的不妙起来。 两方人马对峙着,黑衣人头领虽然语气傲慢,却也并未下令让手下冲上去,在见到战北烈的一瞬,他也在计算着两方的力量,顾忌着自己一方的伤亡。 眼内精光闪烁,他对战北越高声道:“越王,邓小刀不过是个市井泼皮,还曾经和东楚有过交易,那贱丫头怎么配做越王妃,死了也就死了!” 身形霍然向外,战北越睚眦欲裂,突然被从后面拉住,战北烈沉声命令:“坐下。” 战北越挣扎了片刻,恨恨的回到车厢里坐下,眼睛却一眨不眨的盯着黑衣人。 战北烈转头瞥了黑衣人一眼,问道:“阁下将年小刀的底细调查的很清楚,和她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嗤笑一声,语气鄙夷:“那个贱丫头……” 话说到一半,他拧起眉,转了话锋,再次劝道:“烈王,你们只有这么几人,自是无法和咱们的阵容想比,莫要为了那么一个贱丫头,做出无谓的伤亡,现在离去还来得及!我实话实说吧,那毒即便是神医慕二去了,也解不了!” 战北越一惊,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 战北烈却是冷冷一笑,不再看他,缓缓靠向了车厢壁,唇角勾着嘲讽的弧度:“不妨一试。” 黑衣人被他这爱搭不理的态度,气到鼻子不来风,却见他明显没有下车的准备,眼眸瞬时一亮,只要先解决了马车外的这六个侍卫,剩下慕二和战北烈,两人就是功夫再高,没人接应也孤掌难鸣! 他的眼中闪过丝讥诮,什么大秦战神,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手臂高举,大喝“动手”的时候,忽然,四周跳下无数条人影,将包围着马车的他们团团包围。 这群人数量足有四百,一个个杀气汹涌,气息彪悍,单单看那眼睛中的戾气,也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头领双目猛的一凝,怪不得那战北烈,从头到尾都淡定非常,竟是早有准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动手!”一声冷冽的女音从马车中传出来,话音落下的瞬间,外面兵器交击,铿锵震天。 战北烈唇角一勾,将布帘放下,沉声问道:“怎么看?” 冷夏挑起眉梢,轻轻拍着怀里的宝宝,小东西胆子倒是极大,外面喊打喊杀,他却是一点都没吓着,方才一直好奇的左看右看,这会儿布帘放下了,直接打了个哈欠,趴在冷夏的怀抱里,闭上眼睡着了。 冷夏一边低着头轻拍宝宝,一边笃定道:“那个头领,是小刀的亲人!” 这话落下,战北越“呼”的抬起头,瞪大眼问:“二嫂,什么意思?小菜板不是父母双亡么?” “是父母双亡,不代表没有别的亲戚。”战北烈点头同意,对他解释道:“你听见方才那头领对小刀的称呼没,邓小刀,她这些年流落市井,对外的宣称皆是年小刀,即便是早就查清楚了她身份的咱们,也不会执意要叫她邓小刀。” 战北越皱着眉,再回忆起那人对小菜板的辱骂“贱丫头”,这分明就是熟人之间,对于忤逆的后辈的责骂。 而且小刀失踪了整整一日,开始并非被掳走,想来是他们偷偷给她传递了消息,亮出了身份,没想到满心欢喜的见到了亲戚…… 这样的亲戚,在她流落市井的时候,并不出现,只在即将成为越王妃的时候,才出现利用她,不同意就给她下毒,这会儿还极力的阻止他们回去救人。 战北越的手掌狠狠的攥成拳,额上青筋都鼓了起来,小菜板,他们竟这么对待小菜板! 战北越大恨,问道:“二嫂,他们是小菜板的娘亲家人?” 冷夏点点头,回道:“应该是的,那年姓女子仿佛凭空出现的一般,没有人知道她的身份,那么就极有可能,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邓九指私奔,而那户人家又认为有辱门风,所以将这件事给掩盖了起来。” 冷夏没说的是,如今看来,能威逼年小刀对大秦的皇室之人动手,似乎还不只是大户人家这么简单,最起码也该是哪一国的朝中肱股。 他们怕年小刀醒来,抖出那一家的身份,甚至是抖出这件事的幕后黑手,所以百般阻拦。 只是他们知道慕二在凉都,却不知道慕二的师傅也在凉都,更是绝对也想不到,真正去救人的是老顽童,早在他们出发的前夜就已经单独上路了,而他们几个,则是乘坐马车慢慢悠悠,做饵罢了。 思索间,她一抬头,正看到脸色乌青的战北越,那大眼睛里,都失了神采。 半响后,战北越掀了掀眼皮,呢喃道:“二嫂,那人说,就是神医慕二去了,也解不了毒,是真的么?” “慕二解不解的了毒,我不知道。”冷夏浅浅勾唇,在他肩上拍了拍,道:“不过这天下,我却不相信,还有癫道人解不了的毒!” 说完,她脚尖踢了踢呆呆坐着的慕二,努嘴道:“是不是?” 慕二呆呆的转动眼珠,看着六神无主的战北越,明白了冷夏的意思,眼中挣扎不已。 直到冷夏再踢了他一脚,他才哀怨的瞄了她一眼,不情不愿的慢吞吞道:“是。” 唔,孺子可教! 冷夏挑眉,以示赞赏,这愣子,在没见过那毒的情况下,也肯违心做出个保证,对他这一根筋的来说,真正难得。 几人说话间,外面的声响已经结束,秋风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味。 解决了黑衣人的弑天众人,走上前来,行礼道:“姑娘,头领服毒自杀,剩下的人都让咱们杀了。” 说起这个,弑天众人也郁闷的很,冷夏教的那从来就是杀人的手段,一击毙命,可没教过抓人的手段,所以弑天冲上去一顿杀,杀了个彻底之后,唯一留下的就是那个头领,让他逮着机会吞了毒。 冷夏点点头,道:“无妨,按照北越的说法,这人的手下在长安的时候,就服毒自杀,应该是死士,问也问不出什么。唯一可惜的就是那头领,那人绝对不是死士,不然开始的时候,就不会和咱们讲条件了。” 若是死士,早就杀了上来,哪还顾得上估量两边的武力差距,改用迂回的手段。 不过这也让冷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死士这种人,大多都是由皇族豢养,一般的家族都不会,毕竟通常的事,杀手侍卫大概都可以完成,即便不行,亦是可以买凶。 豢养死士,若是被上位者发现,引起忌惮,到时候就真的得不偿失了。 那么这次毒杀小刀的事,极有可能,是年家受到某一国的上位者指派而做,不是东楚,就是南韩。 “王爷,王妃。”检查过尸首的钟苍几人,回来禀报:“尸体上没有任何的线索。” 冷夏和战北烈垂首思忖,突然,一只信鸽由半空中展翅飞来,在马车的顶部盘旋了两圈,落在了钟苍伸出的手臂上。 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信筒,递给战北烈,他打开看了看,剑眉瞬时皱了起来。 “二哥,是不是小菜板……小菜板她……”战北越大急,脸色变的惨白惨白,嘴皮子哆嗦着,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个时候飞来的传书,极有可能和年小刀有关。 冷夏亦是蹙了柳眉,问道:“怎么了?” “不是小刀。”战北烈遥遥头,俊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东方召死了!” 东方召死了,那么接下来毫无疑问的,就是东方润即位了。 他们想的没错,一月后,当马车慢慢悠悠的晃到了长安城外的时候,战北烈收到了东楚的钟默飞来的第二只信鸽,东方润即位,于三月后,二月二十八,举行登基典礼,并邀请三国前去观礼。 战北烈将鸽子放飞,放下了车厢的布帘,搂过媳妇的肩,挑眉道:“还有三个月,可以在这边,过完了年再走。” 冷夏这时早已经做完了月子,终于不用再每日躺在那软榻上,她伸手戳了戳宝宝肉嘟嘟的腮,换来一个清脆的“咯咯”笑声,唇角不自觉的牵起。 战北越瞄着这一家三口,羡慕嫉妒恨的咂了咂嘴,掀开帘子高声问:“钟苍,啥时候到?” 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见到小菜板和小小纤了,老顽童一路快马加鞭,比他们早到长安个七八日,昨天已经传来了消息,小菜板醒了。 真的是直到收到消息的那一刻,战北越才将心完完全全的放了下来。 战北烈撇撇嘴,嫌弃道:“回去还不是要挨揍,小刀直到现在,还没同意要嫁给你呢!” “闺女都生了,不嫁我嫁谁!”战北越顿时瞪起眼,话说完了也没了底气。 那小菜板,还真不一定哪天给老子戴上绿帽子! 想到这里,愁的肠子都打了结。 冷夏眨眨眼,奇道:“你不会是到现在,都没搞定小刀吧?” 这话语中掺杂了三分嫌弃三分鄙视三分匪夷所思,直听的战北越欲哭无泪,郁闷的挠挠脑袋,抖着嘴皮子可怜兮兮的瞅着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见他这表情,冷夏哪还有不明白,当下一挑柳眉,意外的叹了声:“唔,真是个固执的姑娘。” 忽然,战北越眼眸一亮,忽闪忽闪的望着她,狗腿道:“二嫂,你可一定得帮我!” 被那小狗一样乖觉的眼神儿,满是红心的瞅着,冷夏真心觉得,如果不帮他真真天理难容,还不待她点头,战北烈一脚踹过去,意思很明显:别麻烦老子媳妇! 战北越揉着膝盖,回味着这一脚,撇了撇嘴,小菜板踹过来的姿势,**的多了! 就在这时,车帘一把被从外面拉开,紧跟着一个火红的身影跳了上来,二话不说一脚将战北烈给踹到了一边儿,猛扑向冷夏,嚎叫着:“冷夏啊,老娘想死你啦!” 战北越瞧着被踹到墙根儿上的大秦战神,乐了,露出两颗晶亮晶亮的小虎牙,笑的见牙不见眼,这叫什么? 现世报啊! 皇嫂,好样的! 来人可不就是萧凤,她死命的抱着冷夏,杏眼含泪,说出的话都带了哭音:“当时你就那么不见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冷夏拍着她的背,唇角高高的翘了起来:“我没事,快看看我儿子!” 萧凤立马眼睛一亮,保持着搂着她的姿势,杏目到处转悠着找,找来找去,一撇嘴:“哪呢哪呢?老娘的干儿子在哪呢?” 她这一问,冷夏也愣了,四处看了看,最后定在战北烈身上,那意思:儿子呢? 战北烈剑眉一皱,开始回忆,开始一直是他抱着……然后来了个信鸽……他随手塞给了母狮子……后来一直和北越说话……最后萧凤就冲上来了…… 那么,他儿子呢? 大秦战神猛的一瞪眼,直勾勾的盯着冷夏和萧凤的拥抱之间,吞了吞唾沫,但愿他儿子没憋死! 冷夏也反应了过来,身子迅速后仰,将他被挤在两人中间的,瘪着嘴可怜兮兮的儿子,给揪了出来,朝萧凤身前一举:“这呢!” 小东西一见到新的面孔,眼圈不红了,小嘴儿不瘪了,小鼻子不皱了,眼里也不哀怨了…… 乌溜溜的眼珠盯着萧凤,忽然弯成个细细的月牙,嘴巴一咧,“咯咯”笑了出来,肉嘟嘟的小手就往萧凤的脖子上搂,那小模样,真是招人疼! 萧凤杏目圆睁,望着这个缩小版的小战神,惊奇的眼睛都不会眨了! 赶紧将他接过来,“吧唧”就是一口,笑眯眯道:“冷夏,咱俩是不是把儿子给弄错了,你家这个,才像是老娘和北衍生的嘛!” 这话一出,众人想了想,还真是! 笑面狐狸和傻大姐的儿子,比战北烈都酷,不哭不笑没有表情,反倒是战北烈和冷夏这种冷冽霸道的人,竟是生出来了个小肉包子,人见人爱。 这基因突变的! 忽然,战北越猛的想起,一把拉开帘子朝外张望,此时已经到了长安城的正门外,不少进城的百姓大排长龙,他在百姓间搜索着,半响失望的耷拉下脑袋,咕哝道:“皇嫂,就你一人啊?” “那当然了,你们的马车走的那么慢,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一天回来,不过等会儿要进城的话,那狐狸肯定收到消息了!”萧凤埋怨了两句,立马扬起下巴,得意道:“老娘都在城门口等了整整四天了!” 冷夏扬起嘴角,这傻姑娘,既然知道战北衍会收到消息,还要跑到这城门外来守着。 萧凤却一点也不觉得委屈,她和冷夏已经九个多月没见,天天掰着指头数啊数,终于等到他们要回来,就算不出来等着,也是吃不下睡不着的。 为了这事,还把战北衍给嫉妒了个够呛,天天眯着双狐狸眼,笑的如春风拂柳,实则甩着黑乎乎的肠子去算计这个算计那个,整的整个朝堂上,都叫苦连天哀怨不已。 马车终于进了长安,萧凤对着外面嘱咐了句:“去烈王府就成,不用专门回越王府,北衍怕小菜板危险,所以安排她住在那里,估计一会儿咱们的马车晃悠过去,该去的也就都去了。” 呼吸着长安城的空气,冷夏的心里不是不欢欣的,不论她这一年多来曾去过多少地方,不论她是不是西卫女皇,长安对她来说,总有一种家的感觉,也许是因为一来到这个世界,就是生活在这里,所以,总是特别的心安。 马车缓缓的停下,钟苍的声音自外面响起:“王爷,王妃,到了!” 抛物线 冷夏和战北烈下了马车,看到的就是一张张熟悉的笑脸…… 狐狸眼弯弯的战北衍站在最前,怀里抱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 怀中那个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发出细细软软的抽噎声,想来该是小姑娘战小纤了。 而手里的那个靠在他的身边,站的笔直笔直,在修长的战北衍身边,才只比膝盖高出了几分,穿着小小的黑袍子,和萧凤极为相似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板着张可爱的冰山小脸儿,散发着丝丝冷意。 和牵着他笑的如春风拂柳的战北衍,真真是两个极端。 战小乖的另一只小手牵着的,是舅舅萧非歌,那比女子还要美的俊脸上,扬着抹摄人心魄的笑意。 莫宣的胳膊肘搭在他肩头,一身滚着金边儿的白衣,小金算盘挂在腰间,金光闪闪直刺的两人眯了眯眼。 再侧面,是笑眯眯的叶一晃,探头探脑的瞅着冷夏,咧着口大白牙笑的贼兮兮。 而后面,真真是人头攒动场面宏大,不说由烈王府总管周福带队的全体侍卫丫鬟了,就连武百官都被战北衍给拉了来,左中泽、李成恩等,见过的没见过的,有过节的没过节的,此时俱都面带微笑排列在后。 如此壮观的场面,看的战北烈豪情大起,鹰目含笑,他走上前两步,正想仰天一声长啸:“老子回来了!” 这情绪酝酿着,方要爆发…… “呼啦”一下,一把将豪情万丈的大秦战神推到一边,埋怨道:“别挡道啊!” 战北烈一个趔趄,被推懵了! 紧跟着,就见前方密密麻麻的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蜂拥而来,脚步声,呼喊声,衣袍翻飞声,算盘珠子乒乓声…… 他们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神情,毫不客气轰然围到了马车外,七嘴八舌的高呼不绝于耳。 “小主子呢?” “小战神呢?” “小恩人呢?” 一个个脑袋探进了马车,从萧凤怀里将小不点抢了过去,这个还没抱热乎立马换到了那个的手里,那场面,差点就要为了抢夺小不点而大打出手! 钟苍六人从人群底下钻出来,呼哧呼哧喘着大气,满脸冷汗,心有余悸:“小主子的魅力,真是大啊!” 望着被众星拱月的小兔崽子,孩儿他爹顿时黑了一张战神脸,在心中默默竖起了中指…… 其实这也怪不得众人,大秦的皇室三兄弟,一直都未有子嗣,可把一众人给盼星星盼月亮,盼的眼珠子都直了,这一年竟然一下子生出来三个,还儿子闺女都生全乎了,这才让他们一个个烧上高香,连连叹着:“先皇保佑。” 如今战小乖和战小纤都在长安,就剩下了一个小战神,这娃子的爹妈可都不得了,自然是让他们好奇的很,两个彪悍非常的人结合,能生出个什么物种来。 小不点也没让他们失望,一点都不认生不说,满眼好奇的瞄着一众新面孔们,“咯咯”笑的清脆如铃。 后面的战北越好不容易从人堆里挤出来,一眼瞧见被战北衍抱在怀里的小姑娘,泪眼汪汪的冲了过去,接过来,轻唤:“闺女……” 俩字叫的缠绵悱恻,尾巴都带了哭音,直酸的众人鸡皮疙瘩咕噜噜的滚。 冷夏走上前去,以指腹点了点这瓷娃娃一样的小人儿,战小纤已经七个月了,看上去却不比她儿子大多少,那么娇娇弱弱的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发出细细小小的哭声,直让看见的人,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此时所有的人都围着小不点团团转,只有牵着战小乖的战北衍,还站在原地。 忽然一个火红的人影猛的扑了上来! 战北衍张开双臂,接了个满怀,就听萧凤羡慕嫉妒恨的声音道:“冷夏的儿子真可爱。” 她揪着战北衍的衣襟,可怜兮兮的埋了进去,瞅瞅旁边面无表情的冰山小酷男,不住的拱着嘟囔:“真可爱真可爱真可爱……” 明显被自家娘亲嫌弃了的战小乖,眼皮翻了翻,小大人一样的,亦是送去一个嫌弃不已的目光。 萧凤杏眼一红,恨恨的瞪了她儿子一眼,继续告状:“你看你儿子,他嫌弃我!” 被夹在一大一小中间的战北衍,无奈望了望天。 冷夏看着这一家三口的互动,倚在郁卒不已的战北烈的身上,弯起了唇角。 回来了,真好啊! “恩人啊!小恩人真是可爱啊!”从众人手里抢到了小不点的叶一晃,笑眯眯的跑上来。 话才方落下,怀里一空,小不点已经到了莫宣的手里,满眼红心道:“这小家伙,长的跟北烈真正像,不过可爱多了!” “可不是!”周福胖乎乎的身子挤上来,满脸的喜气:“王爷小时候就是这模样,一模一样!” 战北烈瞥了眼被众人抢来抢去,还一副笑脸乐个不停的儿子,撇撇嘴:“老子小时候,才不是这么个傻样!” 冷夏柳眉一皱,瞪向身边的男人。 战北烈立马咧开嘴,牙齿晶亮,笑的无辜:“我的意思是,小时候肯定没咱儿子可爱。” 钟苍等人齐齐望天,这妻奴样,丢人啊,太丢人了! 从大秦丢到北燕,北燕丢到西卫,这会儿又丢回大秦了…… “王妃,”左中泽和李成恩走上来,咳嗽两声,问道:“李俊他……” 两人曾经和冷夏有过过节,其实也并非什么大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事早就已经淡化了,只是碍于面子,两个老家伙都有几分不自在。 冷夏点点头,回头朝马车后面的弑天看看,大喝道:“李俊!” “是!”一声铿锵的回应传了来。 这声回声响起的时候,左中泽和李成恩就跟被烧了屁股一样,差点跳了起来。 声音熟悉的不得了,可那语气语调,怎么也不该是李俊那小子啊! 自家的孩子什么德行,他们再知道不过了! 紧跟着,就见弑天中走出一个身影,抬头挺胸,昂首阔步,满身彪悍气息…… 左中泽和李成恩瞬间瞪大了眼,满脸迷茫的盯着那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看了又看,看了又看,随即不可置信的连连摇头,嘴皮子秃噜着:“这不是那小子,这不是那小子……” 两人小心肝“砰砰砰”的跳,想认,又不敢! 这面前走过来的,放在从前得让他们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的有为青年,竟然就是李俊? 直到李俊走到近前,抱拳一礼:“姑娘。” 随即转向了两人,微笑道:“舅舅,父亲。” 左中泽捋着胡须的手一个脱力,揪下来好几根灰白的胡子,疼的倒吸一口冷气,呆滞的点了点头。 李成恩更是眼睛都红了,俯首帖耳的殷勤神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望子成龙的欢欣,连连点头。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对着冷夏一个躬鞠到底。 再起身之时,连篇马匹随口就来:“王妃如王母降世,救人于苦难的观世音菩萨,将顽劣的犬子教养的如此出色,真真是令微臣汗颜,对王妃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闲秋湖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李俊抖了抖嘴皮子,额上青筋一跳一跳,立马将他老爹朝后拉:“父亲父亲,你的敬仰王妃了解了,走走走,咱们回去看看母亲。” 待李成恩没完没了的拍着马屁,一溜一溜说的全不重样,被李俊无奈拉走了之后,半空中依旧能听见他越来越远的声音。 “王妃,微臣对你的崇拜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可表……” 冷夏失笑莞尔,就见左中泽朝她抱了抱拳,感激道:“多谢王妃。” 她点点头,转而对战北衍,问道:“小刀醒了?” “对!小菜板!”抱着闺女“吧唧吧唧”一通狂亲的战北越,此时才猛然想起了小菜板,一个惊呼蹿进了王府内。 “进去看看吧,昨天刚刚醒来,这件事,和你有关。”说起这个,战北衍的狐狸眼中,一丝凝重悄然划过。 冷夏点点头,和战北烈一起朝里面走,小不点就留在这里由着他们争抢好了,反正这些人疼爱他还来不及,安全的很。 战北衍一手搂着萧凤,一手将学会了站却还不会走的战小乖给抱起来,跟着进了去。 年小刀被安排在冷夏的清欢苑里,路上战北衍大概跟两人说了说她的情形,那毒药极为凶猛,每三月要服一次解药的同时,也在渐渐蚕食着中毒者的身体机能,所以直到她解了毒之后,身体还一直虚弱,昨天中午醒来了一次后,只说了几句话,又昏睡了过去。 而这几句话,便是战北衍担心的根源了,那些黑衣人的目标,正是冷夏。 清欢苑里,一切和从前并没有分别,老顽童正上蹿下跳的逮鸽子,施展轻功满院落飘着,逮着一只哈哈大笑着放了,继续逮另一只,弄的院子里八只鸽子惊魂不定,满院扑腾着,直看的进来的几人,连连翻白眼。 一眼瞧见他们,桃红衣袍在半空打了个转,“咻”一下落到几人身前。 他松开手,一只雪白的鸽子立马挥着翅膀,飞速逃窜,老顽童乐呵呵的嚷嚷:“今天你们运气好,明天咱们接着玩!” 鸽子飞窜的身影一个趔趄,紧跟着“刷刷刷”,翅膀扑棱的比方才快了几倍,如一道离弦之箭,一下子没了鸽影。 冷夏摇摇头,问道:“前辈,小刀如何了?” “老人家办事,你放心!”老顽童叉着腰,保证道:“已经没了大碍,不过还要再躺些日子,方才有个小子已经进去了,我跟你们说,这毒厉害啊,包含了七七四十九种变化,就算知道了里面的成分,不知道制毒的顺序一样玩完,不过我是什么人,自然是难不倒我的,老人家别出心裁,用金针……” 老顽童抖着胡子得意洋洋,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足足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一转头,愣了。 初冬的寒风呼呼的吹过,满院子里除了那八只吓的不知躲到哪里去的鸽子之外,哪还有一个半个的人影? 别说人影,鬼影都没有一个! 他鼓着腮帮子生了半响的气,指着殿内哇哇大叫:“你这个过河拆桥的丫头!” 内殿里,年小刀躺在**,已经醒了,战北越抱着小纤坐在旁边,不住的问着:“小菜板,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小刀微微摇了摇头,战北越松了口气。 过了片刻,他再问:“小菜板,真的没有不舒服了?” 年小刀皱了皱眉,摇头。 等到他第三次问的时候,一句中气十足的狮子吼,劈头盖脸的喷了过去:“闭嘴,小爷好的很!” 战北越这才舒爽了,深吸一口气,抹掉脸上的唾沫星子,享受无比…… 这才是小菜板嘛! “欠骂!”年小刀撇撇嘴,咕哝了一句,一转眼看见进门的冷夏,又圆又大的眼睛忽闪忽闪,急忙问道:“你没事吧?” 冷夏微微一笑,见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其他一切还好,只是眼底不免有几分落寞之色,隐隐约约的封藏了起来。 年小刀沉默半响,开始说那日发生的事:“他们应该是我娘的娘家人,我以前从没听娘说过家里的事,每次我问起,她都闭口不答,所以对于他们具体的身份,我并不知道。那日一早,我起床就发现桌子上有一支玉钗,那玉钗和我娘平日极珍惜的一支一模一样,下面垫了一张字条,要我去那家客栈。” 冷夏眉梢一挑,既然有能耐进了房间,为何不直接把她带走,除非那进房的并非武功超绝,而是越王府里有奸细。 众人皆在一瞬想到了这一层,战北越猛的一捶桌子,大恨道:“别让本王逮着他!” 这话落下,怀里的小纤再次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明显是被吓着了。 年小刀恶狠狠的瞪过去,咬牙切齿:“给小爷出去哄孩子!” 战北越立马收了杀气,狗腿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老老实实的抱着闺女,屁颠屁颠的去了。 待他走了,年小刀的眼中闪过丝嘲讽,垂下眼睑,接着道:“我去了那家客栈,就见到了里面那些人,其中那个领头的,说是我表舅舅,我娘当年和那个男人私奔,已经被逐出了家门,如果我能想办法去西卫,接近你杀了你的话,就把我娘重新迁回族谱。我那时候已经知道,他们不过是看准了我现在的身份,什么表舅舅,什么亲人,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我一口拒绝,后来的事,你们就知道了……” “杀冷夏?”萧凤一个高蹦起来,战北衍怕她担心,昨天知道此事的时候也并未告诉她,这会儿骤然听见,果然是紧张的不得了,抓着冷夏的胳膊,一个劲儿的道:“不如搬进皇宫住啊,我保护你!”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心说进了皇宫,还不知道是谁保护谁,母狮子那身手,要危险也该是刺杀的人危险! 不过想是这么想,想杀母狮子的人…… 鹰眸中一丝杀气闪过,战北烈冷冷一笑,这件事,他记下了! 冷夏拍拍萧凤的背,笑道:“放心,想杀我,可没这么容易。” 她低头思索着,那些人如果真是她预料的那般,是东楚或者南韩派来的,那么要杀她这件事,也就说的通了。 大秦和西卫如今的密切程度,俨然成了一国,而两国之间的纽带,便是她,一旦她这个既是大秦烈王妃又是西卫女皇的人死了,那么西卫和大秦再也没有了联盟的可能,群龙无首的西卫更是会引起大乱,到时候自然是不攻自破。 说到底,便是为了破坏两国之间的结盟罢了。 战北烈沉声问道:“你可知道,他们是哪国人?” 年小刀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娘从来没说过,他们也没把身份告诉我。” “我已经查过了,东楚和南韩的朝臣中,皆没有年姓之人!”战北衍拉过萧凤的手,脸上笑的亲和,狐狸眼中却是一片冷凝:“如果不是小刀的母亲为了怕被人找到,而换了姓,那就是他们一家子,全都换了姓名身份!” “无妨,总归不就是那两国。”冷夏耸耸肩,给年小刀将被子掖了掖,说道:“你就在这好好休息,他们想杀你是怕你把身份泄露出去,如今你已经醒了,这件事也瞒不住了,他们不会再多费功夫来犯险。” 年小刀打了个哈欠,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对于那些人的身份,心里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转身走了出去。 到了晚上,直到两人用过了晚膳,小不点才被迎雪给抱了回来。 将他放到床榻旁边一张小小的摇篮里,迎雪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 小家伙玩了一整天,这会儿已经累极,啃着小拳头呼呼大睡,发出浅浅的鼻鼾声。 战北烈鹰眸一亮,“咻”的一声蹿出了房外,直过了小半个时辰,才红光满面的回了来,一双眼睛绿油油的,闪烁着诡异的光,直看的刚洗完澡的冷夏一头雾水,不好的预感凉到脚底板。 果然,只见大秦战神哼哼狞笑着走过来,古古怪怪的笑了两声,问道:“媳妇,洗完澡了啊?” 这句问话,含着的如春天般的荡漾,真是想让冷夏忽视都难,她翻了个白眼,直指核心:“宝宝在睡觉呢!” 有门! 战北烈顿时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整齐又亮白的牙齿,在烛火下闪着晶莹璀璨的光:“咱们轻点!” 已经吃了五个月的斋菜的大秦战神,这会儿想肉想的两眼放光,眼巴巴的盼着时间,方才去咨询了老顽童,得到了那个让他心花怒放的答案,坚决要将母狮子就地正法,吃狮子肉! 冷夏瞧了瞧睡的香甜的儿子,咬了咬唇,柳眉斜斜挑了起来,吩咐道:“去洗澡!” 一个口令一个动作! 得了命令的大秦战神,脚下生风,一眨眼就没了人影,再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满身清爽的蹿了出来,一把将她抱起丢到**,紧跟着扑过去,三下五除二的将他媳妇剥了个干干净净。 望着已经送到了口边的母狮子,仰天一声饿狼之吼:“啊呜……” 饿狼开始用餐! 就在饿狼要下口的时候,一阵酸酸臭臭的味道从旁边传来…… 做了接近两个月奶爸的大秦战神,自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小狮子拉了。 冷夏朝宝宝努努嘴,万分不客气,那意思:换尿布去。 他一张俊脸乌漆抹黑,深吸一口气,望着自己已经立正站好、严阵以待的武器,认命的爬下床,手脚麻利的给儿子换尿布,擦干净白嫩嫩的小屁股,小不点估计是真的累了,在这之间,竟然也没醒过来,任由着他爹摆弄,依旧睡的香香甜甜。 等到战北烈把一切搞定,对着依旧躺在**的冷夏,挑了挑剑眉,鹰眸荡漾的回到了**。 亲热片刻,炙热的气氛再次回来,蔓延在二人的周围,兵器出鞘,正要进攻! “哇……” 战北烈一个哆嗦,差点把武器给掰断了! 冷汗“刷”的冒了出来,沿着额角一滴一滴的流下,他低头望着明显已经吓软的武器,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恶狠狠的瞪着那个罪魁祸首。 小不点不知怎么了,突然哭的那么惨兮兮,冷夏的一颗心都揪了起来,脚尖踢了踢还敢瞪儿子的战北烈,穿上衣服催促道:“抱过来啊!” 大秦战神磨了磨牙,下去将眼泪汹涌的小家伙抱起来,抱在怀里来回哄着,哄了半天依旧没效果,反倒让冷夏更揪心了,她将宝宝接了过去,只一换人的功夫,小家伙已经吸了吸鼻子,止住了哭。 冷夏微微笑了起来,挑眉道:“宝宝好像很亲我。” 她一低头,在小家伙的额头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宝宝立马咧开嘴,笑的纯真又可爱,哄了小不点一会儿,见他已经完全不哭不闹了,说道:“吹了蜡烛吧,让儿子睡在咱们中间。” 战北烈欲哭无泪:“媳妇,已经不哭了,不用了吧?” “万一再哭怎么办?还是睡在咱们中间,随时可以哄。”冷夏想了想,决定道。 小家伙依偎在娘亲怀里,乌溜溜的眼睛眨巴眨巴,极无辜的小模样,简直让战北烈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茬。 大秦战神抿着唇,狠狠的一点头,小兔崽子,好样的! 指尖一弹,灭了蜡烛,冷夏往里面靠了靠,将儿子放在两人的正中间,素手抚着儿子一下一下的轻轻拍着,那温柔,直让战北烈羡慕嫉妒恨的,眼睛都红了! 他无奈的叹气一声,铁臂伸过去,搂住冷夏的腰肢,连着小家伙一起抱在怀里。 “哇……” 哪知这么一动,宝宝再次哭了起来,手臂一缩,立马收了回去,小家伙的哭声亦是立马停止。 战北烈欲哭无泪,只觉得这儿子真真是天生跟他作对的冤家,这世上,有他这么悲催的爹么…… 时间就这么静静的过去…… 战北烈撑着眼皮等啊等,等啊等,终于等到小家伙再次睡了过去,发出了浅浅的鼻鼾声,狼血再次沸腾了起来。 他瞄了瞄也还睁着眼睛的冷夏,悄声问:“媳妇?” 冷夏“唔”了一声,算作应答,这声音钻入战北烈的耳朵,简直如同天籁! 他小心翼翼的越过儿子,覆到了媳妇身上,笑眯眯道:“继续?” 冷夏眨眨眼,犹豫道:“儿子……” 战北烈在她唇上印下一吻,一歪头刁住她的耳垂,口齿不清道:“咱们小心点。” 瞅了瞅已经睡熟的儿子,思索半响,冷夏揪住他的头发,将他揪到眼前儿,搂上他的脖颈,红唇送了上去。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两人缠绵悱恻,爱意氤氲…… 突然,咯咯…… 一声清脆的笑声让正要入戏的两人,瞬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冷夏二话不说,一脚将身上的战北烈给踹开,那速度,那力道,那毫不留情,让被一脚踹开的战北烈,噼里啪啦碎了一颗战神心。 恶狠狠的瞅着那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的小兔崽子,此时的小不点,正睁着漆黑的眼睛,含着丝丝好奇瞅着他们。 大秦战神咧开嘴角,露出两排森森白牙,大喝一声:“闪电!” 殿外隐在暗处的狂风三人,听见这声音齐齐一肃,紧跟着,就听见“砰”的一声,殿内的房门被从里面用内力吸开! 然后…… 然后一个东西在半空划过道漂亮的抛物线,朝着几人的方向呼啸而来! “有暗器!”闪电惊呼一声,脑袋上被雷鸣一巴掌拍过来,鄙夷道:“明显是王爷扔出来的,怎么会是暗器!” 三人凝目看去,待看清了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之后,倒吸一口冷气,三颗玻璃心“呼”的提了起来。 小主子! 三人后脚一蹬,也忘了施展轻功,就那么扑了上去,一个当坐垫,一个保护,一个接住。 闪电望着手里的小不点,脸色惨白惨白,终于松了一口气。 小家伙竟然没被吓到,依旧没心没肺,笑个不停。 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亲爹给飞出来,不过绝对不是最后一次,两个月的他此时懵懵懂懂,眼睛里写满了兴奋,笑的欢快,还不知道,这只是他悲催的抛物线生涯的…… 一个开始! 妻奴扎堆 翌日一早。 冷夏还没醒来,就感觉到一双火热的大手,脖颈处双唇柔软,印下点点温热湿濡,身边那人传递着炽烈的温度,餍足而惬意的气息,毫不保留的散发着。 唇角一勾,就听身侧暗哑而性感的嗓音,贴着耳侧暖意酥麻的飘来:“媳妇,你醒了。” 柳眉斜斜挑起,冷夏睁开眼,凤眸里还氤氲着昨夜一番大战的水汽,如同浸染了珠光璀璨,媚眼如丝,直看的战北烈酥了一把战神骨,喉结上下滚动着。 素手抚摸向他的大手,在战北烈跳着小火苗的惊喜目光中,冷夏微笑…… 一把推开,起身换衣服! 一盆冷水浇下来,大秦战神的满腔炽热尽数浇灭,搂住他媳妇的腰肢,垂死挣扎:“天色还早,再睡一会儿。” 冷夏回过头,俯视着他危险之极,慢悠悠的道:“把儿子丢出去的事,我还没跟你算。” 战北烈埋在她腰间,啃了一口,仰着脑袋无辜的很:“那小兔……我是说咱儿子,娃娃要从小抓起,我是在锻炼他的胆量。” 冷夏撇撇嘴,昨天她一颗心都快跳了出来,幸好后来听见了儿子的笑声,不然,绝对跟这人没完! 出了房间,狂风闪电和雷鸣三人,正在做着各种鬼脸,惹的小家伙眼睛忽闪忽闪的,“咯咯”笑个不停。 这娃子,竟是一点都没被昨夜的事吓到。 三人一见她出来,立马小跑着到近前,求爷爷告奶奶:“王妃啊,你可要劝劝爷啊,这么个惊吓法,咱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三人满脸无奈欲哭无泪,就差五体投地以头抢地了,好在小主子不是一般人,这要是吓出个好歹来,他们上哪再找一个小主子去。 冷夏瞅着笑的灿烂的儿子,柳眉微微蹙起。 那男人,是得教育! “二嫂,二嫂!”就在这时,战北越的声音远远传来,一道紫色身影风风火火的冲进了苑落。 飞到冷夏身前,战北越抱着小纤,半弓着身子呼哧呼哧的喘着大气,半响才说:“那奸细已经死了!” “怎么回事?”战北烈从房内走出,剑眉一皱,问道。 战北越倚在光秃秃的树干上,抹了把汗,说道:“昨日下午,我回到越王府就开始彻查此事,终于查到了那个送信的奸细,不过侍卫去抓的时候,那奸细的房间内已经空无一人,东西也都收拾好带走了,想来是知道了小菜板醒来,先一步跑了,我命侍卫全城搜索,今日凌晨,在城外的木清河里,发现了他的尸体,是淹死的!” 淹死的? 收拾东西跑路的时候,淹死的? 这人一死,关于年家的线索就全部都断了,未免也太巧! 冷夏嗤笑一声,凤眸中锋锐逼人,冷冷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年家,总有一日会被翻出来!” “不错!”战北衍的声音接上。 不待众人转头看去,萧凤已经飞了进来,眉飞色舞道:“那狐狸查到了几个人,应该其中就有年家。” 战北衍抱着酷酷的小乖,标准的二十四孝好爹爹,脸上含着春风样的笑意,走到院子正中,将一身黑色小袍子的小乖轻轻放下,才点头说道:“我查了翻过了南韩和东楚的朝臣资料,除去那些几代人都资料详尽的,暂时锁定了三个。” 战北烈鹰眸一凝:“你怀疑,年姓才是他们家族的原姓,后来改名换姓变了身份?” “差不多吧,咱们先假设,小刀的母亲因为怕被家族追查,或者其他的什么原因,将姓名换成了年,这个姓氏可不常见,若是想要隐于乡野,这么突兀的姓氏不是更惹人注意,所以,我断定这不是随口编来,定是与她的家族有一定的渊源。再加上你们说的,那头领称呼小刀为‘邓小刀’,表明他潜意识里,是抗拒小刀这个不孝女姓年的,而在两国的朝堂上,又并未有年姓之人,那么,只有可能是已经改名换姓!” 众人点了点头,冷夏问道:“你查到了什么人?” “三个!”战北衍竖起三根手指,数道:“第一,东楚傅家,第二,南韩庄家,第三,东楚周家,尤其是这个周家,很有可能。” “可是御史中丞周儒珅?”战北烈思忖片刻,立马说出了这个曾经打过一次交道的人。 冷夏听见这名字,柳眉跟着扬了扬,想起这正是当初赤疆军营内,带着东方润前去的东楚使节。 “现在可是御史大夫了!”战北衍点了点头,眯着狐狸眼,慢悠悠道:“周儒珅跟对了人,算是东方润的心腹之一,东方润上位后,便被升了一级。他的父亲是上任御史丞周无政,四十年前凭空冒出,由一介衙役步步爬上了东楚的朝堂,在东楚,也是个耳熟能详的神话了。而就在周无政出现的三年前,南韩的先皇心腹,年正,却是无端端死于非命!” 说到这一步,没有人想不明白其中的关联,南韩年正死后三年,东楚出现了周无政…… “一来,他有可能是南韩派去东楚的奸细,二来,就是不知因为什么事,假死从南韩逃脱,又去了东楚。”萧凤掰着手指分析完,杏目眨巴眨巴,问道:“那么,他到底是南韩的人,还是东楚的人?” “管他是哪里的人!”战北越“呼”一下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周儒珅!二嫂,你去东楚的时候带上我!” 他恶狠狠的说完这句,心里盘算着,想杀小菜板,老子就杀你全家! 这话的杀气掩都掩不住,怀里的小纤忽然就哭了起来,哭音软软眼睛红红,看的战北越心尖儿一颤,赶忙哄闺女。 大秦战神羡慕嫉妒恨的瞄了一眼,再将目光瞄到闪电怀里的小不点,更郁卒了。 一直老老实实站着,面无表情的小酷男,嫌弃的瞥了眼哭哭啼啼的小姑娘,继续保持回冰山状,散发着丝丝冷意。 “唔……”战北衍摸了摸儿子的头,悠然挑了挑眉:“东楚使节,这两日应该就到了。” 听着他们说这些,萧凤无聊的团团转,忽而杏眼一转,一把抓住冷夏的手,拖着朝殿内跑去:“你们聊国事,老娘和冷夏进去看小菜板!” 待两人走了,初冬的寒风吹来,战北衍对闪电三人吩咐道:“把孩子抱到房间里去,外面冷,莫吹病了。” 狂风闪电雷鸣,一人接过一个娃儿,欢天喜地的应了一声,带着满满的自豪感,进屋照顾三个小主子去了。 待院落里只剩下了战家三兄弟,三颗脑袋齐齐趴到了石桌上:“哎……” 这一声异口同声的叹气,顿时让三人齐齐一愣,各自警惕的瞄了瞄另外两人,咳嗽着把头转向了一边儿。 片刻后,还是战北越按捺不住,狐疑的瞥了两人一眼,努嘴问:“皇兄,二哥,你们叹什么气?” “什么叹气,你听错了!”战北烈剑眉一挑,坚决不承认。 那小兔崽子整日里作怪,破坏他和母狮子的感情,还差点让他吃不成肉…… 战北越眨眨眼,正要反驳,战北衍已经摸摸他的脑袋,点头道:“这么小的年纪,耳朵就不好。” 大秦皇帝也自然是不会承认,凤儿和小乖互相嫌弃,一个嫌对方不够可爱,肯定不是她生的,一个嫌对方咋咋呼呼,肯定不是他亲妈…… 战北越恨恨的瞅着这俩打死不承认的,正要再反驳,大秦战神鹰目一瞪,大秦皇帝唇角一弯,他立马缩了缩脖子。 两颗脑袋凑过来,好奇问道:“你刚才叹什么气?” 战北越眨眨眼,咧嘴一笑,呲着两颗洁白的小虎牙:“你们听错了!” 既然那俩不承认,他也不要承认,直到现在小纤已经七个月了,小菜板还在气恼他,坚决不嫁…… 三个脑袋心思各异…… 一个想:小菜板还是不鸟我。 一个想:那小兔崽子,老子真心讨厌。 一个想:什么时候那对母子,才能相亲相爱。 三人想至悲催处,齐齐耷拉下脑袋:“哎……”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从半空飞来,战北烈手一招,取出了里面的消息。 半响后,他冷笑一声,嗤道:“钟羽传来消息,南韩太后花媚,最近在各个大臣之间打探口风,看样子,是想当第二个女皇!” 战北越托着腮,笑嘻嘻道:“可是看着二嫂当上了女皇,眼馋了?” 他说的倒是没错,花媚本就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从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手段就能看的出,一直垂帘幕后,把握着南韩的朝堂,算起来,也的确就是南韩的掌权人了,不过先前千万年的五国历史上,都没有女皇登基这一说,她也并不敢开这先例。 一直到冷夏当了女皇开始,花媚那颗蠢蠢欲动的心,再也平静不下了! 即便如今已经手握大权,却终究只得了个太后的名号,离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差的可远非一丝半点,名不正言不顺,说是距之毫厘差之千里也不为过。 既然已经有了第一个女皇,为何不能有第二个? 于是这段日子,花媚开始在朝中众臣之间走动,试探着他们的口风,原本以为这件事不过是顺理成章,没想到竟然遭到了武百官的严词拒绝,就连一向拥护着她马首是瞻的几个心腹,都大摇其头,斩钉截铁。 甚至有朝臣联名上书,让先皇诏书上所说,小皇帝于十六岁亲理朝政之事,提前至十岁。 小皇帝如今已经七岁,若是十岁亲理朝政,那么花媚这垂帘太后也只能再当个三年,所谓偷鸡不成蚀把米,即是如此,不但没能如她所愿的当上女皇,更是连原本根基牢靠的地位,都产生了动摇,如今在朝堂的位置,越来越尴尬。 战北越眨眨眼,问道:“这是为什么?按理说,花媚在南韩多年,比起没有根基的二嫂,想要登基应该容易的多。” 战北衍敲了敲他脑门,笑着解释:“因为冷夏姓慕容,花媚姓花!” 冷夏登基为皇,即便是女子,西卫的江山依旧姓慕容,而花媚原是南韩先皇的妃子,根本就不是皇室血脉,小皇帝年幼,武百官还可以容忍她代理朝政,一旦由她登基,南韩的江山便易了姓,转了手,说是谋朝篡位,也不为过。 三人正为了花媚的一番异想天开,冷笑涟涟之时…… 殿内三声惊恐的嘶吼直冲天际,惊起飞鸟无数。 “小主子们,不见啦……!” 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惨白,脑中齐齐飘出两个大字:完了! “小乖!” “小纤!” “小兔崽子!” 三个男人一骨碌爬起来,一蹦三尺高,咻!咻!咻!朝着殿内蹿进去…… 另一边的房间里,同样飙飞出了三个女人,甚至连应该卧床休息的年小刀都跟着出了来,六人齐齐冲进了卧房里,一看,懵了。 房间内空荡荡的,只余以头抢地的狂风三人,而那三个小家伙,竟然真的不见了! 六道杀气冲着三人射去,他们抖的筛子一样,可怜巴巴的瞅着六个凶神恶煞的爹妈,结结巴巴解释道:“小主子们原来都在**,咱们看着安全,也没怎么注意……一扭头,不不不……不见了!” 话说到最后,都带上了哭音。 冷夏深吸一口气,镇定,要镇定…… 妈的她镇定不了! 冷大杀手霍然转头,凶狠的瞪向战北烈。 这边儿还只是瞪眼,那边儿萧凤一个嚎叫,冲着战北衍劈头盖脸一顿骂,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老娘的儿子呢儿子呢儿子呢你不好好的看着儿子把他交给这三个笨蛋你还老娘的儿子儿子儿子!” 年小刀更是直接抄家伙,一把抓起桌上的砚台,熟练不已的朝着战北越脑袋上砸,凶巴巴吼:“你他妈竟然敢把小爷的闺女交给那三个笨蛋!” 三个笨蛋缩了缩脖子,整个儿缩到墙根儿上,极力的降低存在感。 这一不小心的,可就要开瓢了…… 突然,一声清脆的笑声在这乱哄哄的房间内响起,却如钟鼓一般捶在六个爹妈和三个笨蛋的心里,那么清晰! 众人的动作齐齐一顿,瞪眼的不瞪了,骂人的不骂了,砸脑袋的不砸了,缩墙根儿的不缩了,九双十八道惊喜的目光,华丽丽的射向了被床单遮挡着的床底。 冷夏吞了吞口水,这辈子还从来没试过情绪这样的大起大落,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将她的心都给揪了起来。 她慢慢的朝着床底移动,在十六道紧张兮兮的视线中,伸出素手,扯住床单一角,掀开…… 嘶! 九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冷夏的脚扎根在原地,一寸一寸的向上酸麻。 只见床榻的底下,三个小家伙齐齐趴着,小不点咧着小嘴,眼睛忽闪忽闪的,笑的极兴奋,小乖依旧是板着张酷酷的脸,却不释放冷意了,杏眼中含着丝丝好奇,而一向最为胆小的小纤,这会儿也没哭,嘟着小嘴瞪着眼,瞅着身下的东西。 而他们三个底下压着的,是一只足有三米多长的青花大蟒,蜿蜒盘绕在地上,舌尖“嘶嘶”吐着信子,一双三角眼望着外面的九个人,眸子中委屈而羞涩。 正是小青! 三个小脑袋齐刷刷抬起来,眨巴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外面站着的爹妈。 直过了好大一会儿,冷夏才松了一口气,好在是小青,这青花大蟒向来胆小,又是战北烈“送”的,她亲自养的,应该不会伤害小家伙们。 不用冷夏开口,三个当爹的自动自觉的跑上来,将自家的娃子抱起来。 好家伙,这一抱可不得了! 小不点一挨上战北烈,立马哇哇大哭,肉呼呼的小胳膊朝着床底盘着的小青伸去,那依依不舍的。 小纤眼圈一红,小嘴一瘪,小鼻子一皱,埋进战北越的怀里抽抽噎噎,可怜兮兮的瞅着小青,明显也不舍得。 小乖倒是没有哭,杏眼一眨不眨的盯着小青,身上一阵一阵放着冷气,意思很明显,他不爽了。 三个孩儿他爹抱着自家的娃,在屋子里团团转悠,一遍一遍的哄着,直到冷夏一把将小青给揪起来,“啪”的摆在了桌子上,三个娃子才猛的停了声,眨巴着眼睛朝桌上瞄去。 冷夏萧凤年小刀,齐齐朝着三个当爹的瞪去一眼,那意思:再把孩子弄丢了,要你们好看! 然后……手拉手肩并肩出了房间。 没办法,战北烈,战北衍,战北越,三人围着桌子而坐,老老实实的当着二十四孝好奶爸,照顾着在小青身上爬来爬去的娃儿。 而那三个笨蛋,正揪着耳朵垂着脑袋,头顶乌云,跪在墙根儿下,面壁思过! “哎……”战北衍叹气一声,问战北烈:“你家这个还没取名吧?” “哎……”战北烈叹气一声,问战北衍:“你家这个快抓周了吧?” “哎……”两人同时转头,望向幸灾乐祸没心没肺的战北越:“你家这个,她娘还不肯嫁给你吧?” 战北越瞪了瞪眼,耷拉下脑袋,三人齐叹:“哎……” 到了晚上,冷夏依旧还在生气,板着张铁青铁青的俏脸,视战北烈为空气。 屋外的院子里,一团乌漆抹黑的阴影,抱着已经熟睡的小不点来回踱着步…… 大秦战神剑眉一皱,低下声音凶狠道:“给老子出来!” 咻! 立马,三个笨蛋以光的速度出现在了眼前,吞了吞口水道:“爷?” 战北烈撇撇嘴,咳嗽一声,悄声说:“给你们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顿住,以眼神示意三人靠上来点,哪知那三只笨蛋愣头愣脑的站在原地,问:“爷,什么机会?” 大秦战神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这仨二百五上火,主动把高贵的脑袋凑上去,在他们耳边叽叽咕咕说了两句,之后脸上诡异的一红,再咳嗽了声,以作掩饰。 “哄小王妃啊!”三人恍然大悟,高声说道。 战北烈朝屋里瞅了瞅,黑着脸恶狠狠的磨了磨牙,他已经思索了一晚上,到底要怎么哄媳妇,连肠子都纠结成了一团,就是没想到好主意,这次可真真把母狮子吓惨了,一关系到小兔崽子,这事可容易不了。 狂风抓了抓脑袋,提议:“送花吧?女子都喜欢花!” 战北烈狐疑的撇撇嘴,母狮子那么彪悍,也会喜欢花? “傻啊,这时节哪还有花!”闪电眨眨眼,灵机一动:“皇上不是每次惹了皇后,都跪搓衣板么,这个肯定有效!” 剑眉瞬间拧成个疙瘩,大秦战神杀气汹涌,让老子跪搓衣板?! “爷!”雷鸣瞪起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唾弃表情,教育道:“小王妃那是一般人么?” 战北烈被他这样子,给说懵了,老实巴交摇摇头。 “那就是了!”雷鸣摇头晃脑,慷慨激昂:“对非一般的女人,就要用非一般的手段!” 大秦战神低着头,独自思索半响,只觉豁然开朗,再看这三个笨蛋,立马顺眼了几分,也不是那么笨了! 眉头一丝一丝的松开,将怀里的小不点塞给闪电,钢牙一咬,拍板道:“好!” 三人狠狠一点头,齐齐握拳:“爷,加油!” 战北烈昂头挺胸,脚踏正步,雄纠纠气昂昂的进了房。 冷夏正倚靠在床榻上,眼帘闭着,头不抬眼不睁,对走进的男人无动于衷,时间过去了良久良久,那人顿在某个角落里一动不动,冷夏微微掀起了眼皮。 只见战北烈贴在墙根儿,两手放在腿侧,立正站好,目不斜视,那标准的军姿挺拔非凡。 见到冷夏终于睁开眼,他立马咧开嘴,狗腿的唤了声:“媳妇……” 冷夏脑中一转,自然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家规之一,王妃训诫时要两手贴紧,立正站好,不得有心不在焉之行为。 充耳不闻,冷夏白他一眼,再次闭上。 房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人的温度就在自己的身前,冷夏皱皱眉,直过了半响,终于再次睁眼,这下是真的愣住了。 战北烈两手揪着耳朵,正跪在一张搓衣板上,眼巴巴的瞅着她,可怜巴巴叫:“媳妇,我错了。” 那萌的不得了的小眼神儿,那明明骄傲霸道不输于她,却依旧放低了姿态哄她开心的心思,直让冷夏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将他揪起来,气恼道:“堂堂大秦战神,竟然跪搓衣板。” 战北烈松了一口气,果然非一般的母狮子,就要用非一般的手段啊! 总算是哄好了! 鹰眸一弯,就着冷夏的力道站起来,搂住她在脖颈上印下一吻,战北烈笑的见牙不见眼:“又没有别人知道,再说了,就算让人知道,老子哄媳妇老子愿意,谁敢说三道四!” 说到这里,鹰目中一丝阴暗的光闪过,阴森森的想,那三个,要不要灭口呢…… 此时正趴在门外的狂风三人,脑后齐齐一凉,浑身上下的汗毛刷刷刷,好像约好了一样的,一股脑儿站了起来。 这是个什么信号,整日里被各个主子们威胁警告的悲催三人组,真真是再明白不过了! 三人欲哭无泪,仰头望天,爷啊,咱们的嘴最严了! 第二日,东楚的使节果然来了。 因着冷夏的到来,西卫的国书也直接送到了大秦来,战北衍的龙椅之下,设置了两个稍稍低矮一丁点的御座,冷夏和战北烈正坐在上面。 这次出使的人是个生面孔,言辞有礼,恭敬的将两份国书递了上来。 冷夏从小太监送上的托盘中,取出里面金黄的国书,翻开看了看,大意是二月二十八,东方润的登基大典,邀请三国前去观礼,有要事相商。 既然是要事,那么去的人,自然就要是能做主的! 忽然,柳眉微微一蹙,冷夏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杀气,顿在她和战北烈之间,游走不定。 她猛然抬头,冷冽的视线在大殿上扫射着,那道杀气,也极快的随之不见! 两排武朝臣正低首垂目,眼观鼻鼻观心,东楚的使节正耐心的等待着她和战北衍的回复,看那模样也并没不妥,而使节的身后,带来的队伍中官员侍卫皆有,亦是或低着头,或好奇的看着上方。 一切的一切,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然而她绝对不会感觉错,身为杀手之王的冷夏,对于杀气尤为**,尤其那道杀气极力的掩饰,依旧毫不保留的透出了丝丝憎恨! 冷夏看向战北烈,明显他也感觉到了,剑眉微拧,鹰目中锋锐沉沉。 两人对视了一眼,按兵不动。 杀气是徘徊在两人之间,战北衍自然没感觉到,他眯着狐狸眼,朝冷夏和战北烈看了看,冷夏微微一点头,他才笑说:“国书朕和女皇皆已收到,使节今夜可在驿馆休整一日,待明日出发回楚,转达朕和女皇的意思,大秦由烈王出使,而西卫,女皇会亲自前去。” 使节礼貌谢过,临了还不忘大叹两人伉俪情深,一番做派让人说不出任何微词。 就这么寒暄着,一直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待使节躬身退下,武百官亦是退出了金銮殿,冷夏仰着头揉了揉太阳穴。 方才她的一门心思,都放在寻找那道杀气上,心里一直沉甸甸的。 那道杀气在开始出现了一瞬后,就消失不见,她和战北烈都没找到释放杀气之人,然而越是这样,她就越是不安,仿佛有什么危险正悄悄走近,那人隐于暗处,而她,却处于被动的境地。 如今的冷夏,确实不得不承认,她再也不像从前那般,无畏无惧! 她有了爱人,有了儿子,有了一个温馨的家,眼中一丝冷冽的杀气闪过,冷夏微微昂起头,所有想要破坏这些的,都要死! 一只大手包裹上来,掌心蔓延着丝丝暖意,顺着周身游走,将心尖儿都融化,她勾唇一笑,反手握住了战北烈的手。 “大庭广众亲亲我我……”上首传来战北衍鄙夷的嫌弃声:“摆出个一国之君和一国王爷的样子,好不好。” 冷夏翻白眼,战北烈挑剑眉。 两人站起身,战北烈铁臂勾上媳妇的腰,眼尾都没给他一个,双双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 战北衍瞪了瞪眼,望着这直接把他这九五之尊给无视了的俩人,摇摇头,笑骂:“小兔崽子。” 烈王府。 周福正抱着小不点站在门口得瑟着,胖乎乎的脸上笑成了一朵大**,见着侍卫丫鬟就凑上去,不住的念叨:“瞧瞧咱小主子,跟咱们爷小时候啊,一模一样。” 正走到门口的战北烈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话都已经听过几百遍了,这说的人不腻歪,他这听的都要耳朵长茧子了! 再说那小兔崽子,整日里乐呵呵的,哪有个小战神的样! 正想到这里,一胳膊肘顶过来,战北烈退后两步,薄唇一张,立马解释:“我没嫌弃他!” 标准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冷夏戏谑的扬扬眉,战北烈仰头望天,打死不承认。 她也懒的跟这人计较,父爱无疆,千万种和儿子相处的方式,如果是个女儿,冷夏想他一定会疼进心坎儿里,不过即便如今是个儿子,战北烈也并非不爱他,只是换了一种方式。 她眨眨眼,十分阿q精神的想,唔,就是这样。 战北烈搭上她的肩头,边朝里面走着,边道:“东方润这次让三国去观礼……” 话说到这里,战北烈霍然顿住,想都不想猛的朝后飞掠,同时暴起的还有冷夏,那股在殿上的杀气再次出现! 一阵心惊肉跳的感觉不约而同的袭上二人心头! 同一时间,只见门口站着的周福已经趴在了地上,死死抱着一个男人的大腿,声嘶力竭:“王爷!” 男人一手毫不怜惜的抱着抢去的小不点,一手持剑猛的插进周福的后心! 鲜血喷溅! 那人施展轻功,向着西方飞速逃离。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只一个呼吸的功夫,周福已经浑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猩红的血泊中,他气若游丝,死死的瞪着男人逃跑的方向。 自相残杀 刺客飞逃,周福中剑,一切只发生在弹指间! 玉面生寒,冷夏夺门而出,凤眸内戾气飞扬,向着西方紧追不舍。 “慕二!”同一时间,战北烈睚眦欲裂,大喝一声,叫出慕二救活地上奄奄一息的周福,黑袍一闪,紧随冷夏脚步。 “啊……” 烈王府门前,直到现在那些丫鬟才反应过来,望着血泊中的大总管,再看看抢了他们小主子的刺客,无不惊恐尖叫,门外的百姓惊惶四散,一片混乱。 听到声音赶来的钟苍等人,一看这情形顿时沉下了脸,二话不说追向刺客逃走的方向。 刺客一身黑衣,一路向着西方逃逸,飞掠极快,冷夏在地面上追,可那速度竟是不落下一丝分毫,她紧紧抿着唇,冷冽双目紧盯刺客,留下一溜的残影,离着刺客越来越近。 忽然,玉手一扬…… 咻! 一枚袖箭破腕而出,于空中凌厉呼啸着,直逼刺客后心! 噗! 一声袖箭入肉的声音,在喧嚣的长安大街上响起,刺客一个踉跄,猛的喷出一口鲜血,速度却是不停,借着这前冲的力道再快了几分。 就在冷夏准备射出第二枚袖箭之时,瞳孔骤然一缩! 只见前方的刺客逃逸间,一把举起手中的小不点,如幼猫一样的小人儿被毫不怜惜的举在半空。 很明显,这是威胁! 只要她再有分毫的动作,她的儿子就要给那刺客陪葬! 小小的人儿,忽闪忽闪的眼睛亮晶晶的四处瞄着,还不知道此时发生了什么事,发出清脆的笑声。 这笑声,如一支利箭正中冷夏心房,让她紧追不舍的步子,倏地一顿。 就在这时! 一道寒光闪烁,如冷月骤现,刹那化为剑锋凛冽直袭冷夏! 猝然生变,冷夏仿佛没看见那柄朝着她胸口刺来的长剑,没看到四面八方如鬼魅般出现的黑衣人,没看到漫天席卷的汹涌杀气,她只一眨不眨的望着那半空中被抓住的小小身影,脑中轰鸣回荡着儿子清脆的笑声。 电光火石之间,那剑尖只差毫厘刺入胸口…… 铿! 一把重剑将剑尖挑开,两器相接发出铿鸣清亮,那剑回手一个剑花,“噗”的插入黑衣人胸膛! 血花飙飞,喷洒了冷夏满头满脸,她却浑无所觉,双目呆滞的望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脑中一片空白,只余下儿子明媚的笑脸,于眼前模糊浮现。 “冷夏!”一声沉如惊雷的大喝,在耳边响起。 战北烈抓着呆呆立于长街上,于四面埋伏中依旧恍惚的冷夏,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方才若不是他赶来,母狮子已经命丧黄泉。 这一声怒吼,含着的惊怒哀痛,让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正要再追,已经有无数条黑影将两人包围阻截,她和战北烈飞身暴起,对上这密密麻麻如蝗虫般涌出的黑衣人。 长安大街上,因着这些黑衣人的出现,百姓匆忙四散,尖叫声,脚步声,碰撞声,一片狼藉。 远远的,那刺客忽然回过头,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衣人,眼中一丝不解浮现,紧跟着,他高举着孩子猖狂大笑,嘴角鲜血横流,那张完全陌生的脸上,呈现着破釜沉舟的狰狞疯狂。 一瞬后,他猛的停住笑声,猩红的眼睛攫着远处和黑衣人缠斗中的两人,唇角一勾,飞速离去。 剑气激荡,落叶飞舞。 铺天盖地的寒芒中,冷夏和战北烈死死的盯着那个越来越远的身影,动作不停,在黑衣人的包围中激战着。 这群人并非只是阻止两人追逐刺客,而是真正的下了杀手,欲取二人性命。 冷夏仿佛疯了一般,将满腔惊怒发泄在这些人的身上,疯狂的杀气透体而出,招招含煞! 出手之快,之狠辣,之凶残,让人见之胆寒,魂飞魄散。 残肢断臂在空中飞舞着,血花绚烂在眼前开绽着…… 当钟苍等人带着侍卫赶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站在一地血泊碎尸之中的她,白色的衣袍已经被鲜血浸染,脸上无数的血点子狰狞而诡异,眼底如晕染了浓墨,黑夜沉沉卷着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样的冷夏别说他们,就连战北烈也没见过。 寒风呼啸,吹起大片令人作呕的腥气,她似一个罗刹,周身方圆之地,尽皆化成一片修罗战场,魑魅魍魉在她狰狞的杀气下嚎哭挣扎。 永世,不得翻身! 片刻后,战北烈缓缓走上前,他的眼底异样的平静,一层摄人的寒芒漾出在幽暗之中,猛的将冷夏拥在怀里,紧紧抱着她,含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一字一顿:“儿子会平安回来,我发誓!” 一滴清泪沿着脸颊滑落,冷夏闭上眼,埋在他坚如磐石的胸膛中,郑重点头。 当夜,长安城的上空阴云阵阵,压抑的气氛弥漫在大街小巷上,还没宵禁,街道上已经不见了百姓的影子。 城门被完全封锁,把守的侍卫多了足足十倍,一个个严阵以待,别说是人,就是苍蝇都飞不出一只。 铿锵的脚步声,在沉闷的夜空下轰轰响起,不只是烈王府的侍卫,就连皇宫中的皇城卫都齐齐出动,挨家挨户的严密搜查,一旦有所古怪,不论缘由,先抓起来再说。 禁卫军沿着城内向外地毯式搜索,不漏掉任何一个地方,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找出小王爷。 东楚的驿馆外被团团包围,冰冷的刀锋架在门口,一旦有妄想离开的人,立马断魂于兵刃之下,直吓的里面的东楚使节,一个个脸色惨白抖如筛子,动都不敢动。 当冷夏和战北烈冲入其内的时候,那使节代表“砰”的跪到地上,结结巴巴道:“卫皇,烈王爷……小臣没做过啊!” 看着这两人煞气凛然的模样,使节吓得几乎五体投地,白着脸,不住道:“小臣只是来送国书啊……真的没做过……小臣不敢啊!” 战北烈一脚将他踢开,俯下身子,逼近他冷冷问:“使节团中,少了哪个人?” 两人可以百分百确定,那刺客定是使节团中的人,当时金銮殿上除了他们就是大秦的朝臣,而在长安城街上,那刺客回过头的时候,虽然神色扭曲狰狞,鼻子以下糊了满满的鲜血,但是冷夏依旧能认出,就是使节团中站在侍卫中间的一个男人。 使节转过头,在后面一众腿肚子打转的人中仔细的辨认,忽然一惊,呼道:“少了一个!少了侍卫陈广!” 陈广…… 冷夏和战北烈咀嚼着这个名字,在记忆中搜索过一番,完全没有印象。 而且今日那人的样子,两人更是完全陌生,若不是他眼中的恨意那么的明显,简直恨不得撕了两人,他们甚至会以为,这人不过是受了他人的指使。 战北烈剑眉一蹙,一把将使节揪起来,沉声问:“陈广,一路上和平时,有何不同?” 使节惊惶失措的转头看向众人,大吼道:“说啊,那个陈广有什么不同,事关重大,想清楚了告诉烈王啊!” 此时此刻,战北烈和冷夏心焦,使节却是同样的心急如焚,他在东楚也算是东方润的半个心腹,此次来使之前,曾被东方润的贴身太监千叮万嘱,定要和气有礼。照他的猜测,这应是登基大典上和三国商谈的事宜有关,而这个事宜,说不准就是和谈! 可是如今,不但被怀疑偷了大秦烈王的儿子,更是一个不好,说不准连小命都会丢在这里…… 使节毫不怀疑,一旦有什么问题,面前这两尊罗刹,会二话不说杀了他们! 半响,后方颤颤巍巍的走出来一个男子,亦是侍卫打扮,颤抖着回答:“回烈王爷,陈广原先和小的一同执勤,向来老实厚道,对人和气,可这次来使的路上,他的变化极大,几乎不和众人来往,甚至跟他说话,也多半是一两个字的回答……”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答案已经很明显了,那个人,易了容! 他易容成了陈广的样子,跟着使节团来秦,寻找机会对付两人…… 这个猜测,一直到回了烈王府后,终于得到了证实。 周福那一剑正中后心,原本是必死无疑的,却好在救治及时,战北烈一声心急如焚的大喝,让慕二察觉到了失态的紧急,倒是难得没慢吞吞,急忙赶了出来,为已经奄奄一息的周福施针用药,一个时辰的急救后,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周福心有挂念,愧疚万分,昏迷中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一把抓住了一侧慕二的手。 慕大神医深呼吸两下后,死死皱着眉,压抑住了闪开的**,任周福抓着他,气若游丝的道:“那个人……易……易容了……” 冷夏和战北烈,从发现孩子被抢走一直到紧追不舍,都离着刺客尚远,而周福却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一把夺走了小主子,在王府做了几十年总管的他,眼力自是惊人,这般近距离的接触,一眼就看出了,那人脸上的肌肉僵硬,仿佛戴了层面具。 他说完了这句,再次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苍白的手腕被周福抓的死死,慕二抿着唇,抽了抽手臂,没抽出来。 他呆呆的望着和周福亲密接触的手腕,歪着头思索片刻,在终极洁癖的发作之下,再次将什么医德操守,通通喂了狗,大袖一拂,隔空点了周福的穴道,那手臂立马软塌塌的滑了下去。 慕大神医几不可查的点点头,眼中划过丝满意的神色,转身,迈着僵直的步子,慢吞吞的出了房。 门外战北烈和冷夏正回来,慕二呆呆的站定在两人身前,一字一蹦:“易容。” 冷夏皱着柳眉点了点头,这和他们猜想的一样,如今她关心的却不是刺客的身份,而是…… 小不点被抓去已经几个时辰,那刺客定然不会那么好心,给他吃喝喂奶,尤其那人**裸的恨意,不知…… 冷夏不敢再想,狠狠的闭了眼,即便她是杀手之王,是大秦烈王妃,是西卫女皇,可是如今,她只是一个母亲,一个儿子被掳走却无能为力的母亲。 战北烈一手搭上她的肩头,搂住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道:“会回来的。” 对面的慕二,呆呆的望着两人,疏淡的眉毛微蹙着,想起那磨着他做了一个下午猪鼻子的小鬼头,半响,慢吞吞道:“会。” 这愣子,也学会关心人了,冷夏点点头,浅浅笑了下。 慕大神医浅淡的眸子闪了闪,长长的睫毛轻颤,几分羞涩,几分尴尬,脸上飞起两片诡异的红晕,脚尖一点,咻! 不见了。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钟苍冲进来,喘着气道:“爷,王妃,那些黑衣人辨认不出身份,不过看那衣料和上次回秦途中遇到的,是一拨人。” 战北烈薄唇一勾,勾起个狠辣的弧度,沉沉道:“年家那些人?” “是,年家人带来的死士。”钟苍的眼中亦是杀气氤氲,半响道:“不过年家人既然是想杀王妃,没必要抓走小主子,而且看那人的手法,直接从王府门外抱走小主子,并不像是有预谋的。” 冷夏冷冷一笑,解释道:“因为他们不是一拨人。” 在看到黑衣人出现的那一瞬,刺客眼中的不解绝不是伪装而来,那就说明,他也没料到会有一拨黑衣人出来拦路,极有可能,年家死士一直埋伏在外,等待着机会,而刺客突然出现,抱走了儿子,她和战北烈惊慌追出去,让死士觑到了下手的时机,才正好给了那个刺客,逃跑的机会。 不论怎么说,若非这群死士突然出现,她和战北烈,也不会丢掉了那人的行踪。 冷夏的眼中戾气飘扬,年家,还有年家背后的人…… 这笔账,我会跟你们…… 慢慢的算! 翌日,长安城上空依旧阴云密布,雨点要下不下的弥漫在空气中,潮湿而压抑。 整整一夜的搜索,没有查到一丁点的线索,刺客受了重伤,一路滴血,一直到长安城郊,便消失不见。 而城郊密林中,能隐藏的地方就实在是太多了,要搜查需要一定的时间,冷夏和战北烈一夜未睡,两人睁着眼等到天亮,时间越是过去,心里就越是惶急,刺客能等,他们能等,可是没吃没喝出生只有两月的儿子,等不得! 砰! 萧凤一拳砸在桌子上,杏目又红又肿,破口大骂:“别让老娘知道是谁,老娘一定千刀万剐了这个王八蛋!” 战北衍牵起她的手,轻轻揉着,笑的如冬日煦阳般温暖,狐狸眼中却是一片阴霾,那杀气,比之萧凤少不了多少,问道:“你们还没想到,究竟是什么人有如此深仇大恨?” 冷夏微闭着眼睛,不语。 她和战北烈的仇人,几乎可以说是数之不尽,身居这样的位置,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敌人,就拿战北烈来说,一代战神在战场上杀的人,说是千千万都不为过,再如她,科举制推出的时候,一连斩了十一颗人头…… 这样的两个人,要在无数的仇人中搜索,真真是大海捞针。 手上一个细腻温热的感觉传来,冷夏睁开眼,正看见站在自己跟前儿的战小乖,小小的冰山此时也不释放冷意了,和萧凤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杏眼,眨巴眨巴的望着她,粉嫩嫩的小手,正抓在她的手里。 冷夏微微弯唇,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会不会是东楚的人?”战北越抓耳挠腮,大眼睛里盛满了烦躁,忽然说道:“那人是易容成东楚侍卫的样子来的,是不是东方润派的?” 战北烈摇摇头,笃定道:“不会是他,据我猜测,这次东方润邀请三国前去观礼的原因,应该是和谈,东楚方和北燕经历过一场大战,亟待休养生息,这个时候,他那龙椅都还没坐上,不会干出这么自毁前程的事,一旦……” 他顿了顿,不愿说出那个让他,也让冷夏椎心泣血的可能,接着道:“大秦和西卫,都不会罢休!” “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是!”年小刀一脚将凳子给踹飞,吓的小纤眼圈一红,又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 战北越一蹦三尺高,想教育教育这个流氓一样的女人,想了想,又放弃了,立马跑去哄闺女。 一个弄不好,反被教育了,可麻烦! 他教育小菜板,是用嘴说,小菜板教育他,那是用砚台砸! 就在这时,钟苍大步跑来,手里提溜着一个小叫花子,一把扔到了房间里,从怀里掏出块布条,急声道:“爷,他送来的东西。” 小叫花子年纪不过七八岁,一眼瞧见钟苍禀报的人,扑上去抓住战北烈的衣角,大哭道:“王爷啊,小人什么都不知道,小人只是拿了那个男人的银子,来送个信儿啊!” 战北烈接过布条,大手狠狠的攥成拳,这块正是那日包在小不点身上的襁褓。 而布条上,四个鲜红的血染大字,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映入眼帘。 城郊密林! 他压下心头的慌乱,抓起小叫花子,从齿间磨砺出:“一字不落,说!” 小叫花子被这杀气一吓,抖了一抖,哭声顿时止住,全盘托出:“小人住在城郊的破庙里,今日一早,有个浑身是血的男人,看上去快要死了一样,把这块东西交给我,还给了我银子,我说要带他进城看大夫,他说不用,原本也活不了多久了,只要把这个东西交给守城的侍卫,这些银子就是我的。” 他把满是汗水的手摊开,露出里面两个银锭。 钟苍点点头,道:“爷,他塞了布条撒腿就跑,是守卫看着不对,给抓了回来,觉得此事可能和小主子有关,就送来了王府。” 冷夏站起身,问道:“密林哪里?” 小叫花子想了想,不住的摇着头,连连摆手道:“他没说!” 战北烈和冷夏不再耽搁,大步出了房门,一声口哨唤来了风驰电掣,跃上马背,扬鞭而去。 两人动作极快,后面战北衍等人一愣,迅速跟着追了出去。 一路狂奔,风驰电掣的速度发挥到了极致,寒风凛冽吹拂在脸颊,刮的生疼也顾不上,那人只说在城郊密林,可是密林中那么大,连一个确切的方位都没说过,是让他们寻找,还是别有深意。 城郊密林…… 心里琢磨着这四个字,总觉得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 刺客抢了宝宝就朝着西郊飞去,一路上受着后面他们的追赶,却从未换过方向,明显是早有目的地,那么执着的非要去城郊密林…… “是他!” 两人不约而同呢喃出声,皆想到了那个人的身份。 城郊密林近在眼前,勒紧了马缰,冷夏和战北烈下了马,向着密林深处大步走去。 初冬的郊外透着股寒凉,尤其今日这潮湿的天气,到处弥漫着化不开的水汽,风声呜咽,树影婆娑,踩在地面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声响。 走到了目的地,两人顿住步子。 战北烈浑厚的嗓音,清晰回荡在林间:“方义,我们来了!” 几只乌鸦自光秃秃的枝桠间惊起,扑着翅膀一哄而散。 一个男人从树干后缓缓走出,胸口处褐色的血干巴巴的,一枚袖箭从后心穿透,露出了几分,手里抓着的,正是小不点。 冷夏和战北烈的呼吸,一瞬都因着儿子急促了起来,两人遥望着小不点,见他应是被点了穴睡着了,呼吸依旧沉稳,才松了口气。 男人咬牙切齿的望着两人,滔天的恨意昭然若揭,一把将脸上的面具撕去,冷笑涟涟:“烈王爷和卫皇,竟然还记得小人。” 这人正是方义! 东方润的侍卫首领,曾在楚堰江边对付过东楚皇室密卫金鳞卫,和两人有过一面之缘,亦是曾经在这个地方,两人埋伏东方润之时,为东方润赴死挡剑之人的兄弟。 当初他第一次见到两人,那恨意和敌视就不曾掩饰,不过因为东方润在侧,两人又正巧和他主子合作,才死死的忍了下来。 这会儿,是为兄弟报仇来了! 战北烈亦是冷冷一笑,嗤笑道:“你要为兄弟报仇,本是无可厚非,但是掳劫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 他说着,观察着方义的神色,这个人的确如他所说,活不了多久了,本就是破釜沉舟的亡命之徒,如今更是命在旦夕,绝对是做了鱼死网破的打算。 这个时候,一定要转移他的注意力,想办法把小兔崽子救出来! 眼中的恨忽然隐没,转变为爽快的笑意,方义抓起小不点,放在眼前看了看,缓缓笑了:“烈王爷,我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卫,自然不能和你们这种大人物相提并论,我要的,就是……” 他忽然开怀大笑,牵动了伤口弓着身子不住的咳嗽,半响直起身,狠辣道:“你们也尝尝,失去至亲的痛苦!” “你这么做,东方润应该不知道吧?”战北烈鹰目一凝,迅速转了话锋。 提起东方润,他的眼中闪现过几分挣扎…… 以冷夏和战北烈的默契,第一时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在他和方义说话的空档里,凝目寻找着可以下手的时机,毕竟宝宝在他的手里,一丁点的险,他们都不敢冒。 这时侯,方义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都涣散了几分,正是机会! 咻! 冷夏手腕迅速一动,一枚袖箭猛然射出,朝着方义的咽喉飞驰而去! 就在这时,方义突然抬起头,瞳孔骤缩,猛的把小不点抓起来,抵在他的咽喉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凤眸瞪大,冷夏睚眦欲裂…… 铿! 差之毫厘,一把重剑飞出,将袖箭击的老远。 砰!砰! 重剑和袖箭,一齐深深的插进一侧的树干中。 冷夏微微晃了两下,腿部一寸一寸的向上酸麻,险些站不住,战北烈扶住他,鹰目含着无匹的煞气,直射对面笑的狰狞的方义,拳头上青筋暴起。 方义瞅瞅小不点,扼腕摇头:“若是让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那才叫爽!” 话落,他抽出战北烈的重剑,再从自己的腰间,抽出把长剑,一齐丢到两人的跟前,啧啧笑道:“小人今天兴致不错,极想看看,西卫女皇和大秦烈王,这对情深伉俪自相残杀的画面。” 两人顿在原地,方义接着道:“如果小人看不成,兴致不好了,那这小小的人儿会怎么样……” 他抓起小不点晃了晃,叹息道:“小人可就不敢保证了!” “不要!”后面赶来的萧凤一声大喝,杏目瞪的滚圆滚圆,一把抓住了冷夏,摇头道:“不要啊……” 众人的马及不上风驰电掣,这会儿方方赶到,正听见这句丧心病狂的话,一颗心都跳了出来。 “王八蛋!”年小刀咬牙切齿的瞪着方义,转头看着冷夏和战北烈,脸白了白,不可置信道:“你们不会这么傻吧?” “那肯定不……”战北越吞了吞口水,说到一半也说不下去了,瞪眼问:“不会的吧?是吧?二哥,二嫂?” 在众人紧张兮兮的神色中,在方义兴奋到无以复加的目光中,战北烈和冷夏皆未说话。 片刻后,冷夏抬起眼睫,看了眼战北烈,缓缓蹲下身…… 捡起了那把长剑。 我信她,她信我 这一个捡剑的动作,立时让众人紧张起来。 战北越话都不会说了,结结巴巴:“二二二……二嫂……” 冷夏充耳不闻,手里捏着剑,缓缓抬起头,和战北烈对视着,目中卷起漩涡沉沉,幽暗不明。 方义的眼中尽是大仇得报的兴奋,原本因为受伤而苍白的脸,仿佛回光返照一般,红润的不得了,亢奋道:“杀了他!杀了他我就放了你儿子!” 片刻后,战北烈同样的蹲下身,将他的重剑捡起。 萧凤瞪着眼不可置信,正要说话,已经被战北衍拉到了一边儿,眉心微蹙,眯着双狐狸眼,看向一派沉静的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 方义急切的走前两步,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射着,忽然将小不点高举过头,激动道:“这个女人要杀你,你也杀了她!快动手,不然我杀了你们儿子!” 两人一人捏着一把剑,渐渐气息暴涨,杀气氤氲。 身边的人都紧张的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密林中静悄悄的,只余方义粗重的呼吸,混合在呜呜若哭的阴风阵阵中,一颗颗的心完全被提了起来。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举起手中的剑,剑尖指向对方胸膛…… 倏地,两人双双刺出! 嗖! 两把剑在空气中发出破风声响,力道毫不留情,速度出手无回,端的是同归于尽的狠辣! 无数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众人匪夷所思的盯着两人,瞳孔骤然缩紧,就连开始以为明白了的战北衍,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两把长剑交叠而过,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只发生在刹那间! 方义的眼睛已经兴奋的红了,一眨不眨的看着两把剑,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就在剑尖相距对方的胸膛只有分毫之时…… 不约而同,双双顿住! 一声清厉的大喝霍然响起:“方义!” 全神贯注的方义,此时正是意志力最为薄弱的时候,骤然听见这声大喝,条件反射,猛的抬头,就那么正正的撞入了一双诡异的眼瞳…… 那双瞳眸流光溢彩,光华氤氲无声流动,荡漾开一圈圈的涟漪,仿似近在眼前,又仿佛越过了千山万水遥遥望来,轰然撞入了他的心底,一切的心思情绪尽数曝光。 他不由自主的沉浸在这双眼睛中,难以自拔,不能自拔,无法自拔! 众人不解的望着突然就平静下来的方义,他的目光变的呆滞,眼里的疯狂陡然湮灭,就那么静静的和冷夏对视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没有人敢发出丝毫的声音,冷夏伸出手,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方义,看着他,淡淡吐出两个字:“孩子。” 众人齐齐皱了皱眉,相互对视了一眼,目中尽是狐疑,总不会就这么一句话,那方才歇斯底里和两人不死不休的方义,会乖乖的把孩子给她吧? 然而众人却并没有动作,任由冷夏一点一点的接近那个男人,总有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心里。 冷夏那么彪悍的人,也许,可能,大概,说不定…… 还真的能让方义老老实实的交出孩子? 接下来,众人大睁着眼睛屏息瞧着,瞬间就掉了一地的眼珠子,合着一地的下巴咕噜噜乱滚,也没人记得去捡,尽数化为了座座石雕。 只见方义跟着呢喃了一句:“孩子……” 然后毫无抗拒的放下了高举的手,神色安详,将手中的小不点慢慢伸向冷夏。 这一幕戏剧性的反转,直让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丝毫的声音都不敢发出,就连震惊之下的吞咽口水,都不自觉的放轻了动作。 谁能想的到,那疯狂的方义,竟在冷夏一句淡淡的命令中,言听计从! 那乖顺的态度,简直让他们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还剩下几个尚算平静的,只有钟苍几人和战北越了,他们在一瞬间就想到了上次的“催眠”,虽然那次是以声音,这次是以目光,但总归是异曲同工,此时除了再次的崇敬赞叹之外,却也没被惊吓到。 甚至望着另外几人傻乎乎的呆滞模样,还有几分幸灾乐祸的舒爽,咱们当初的表现,可没这么丢人啊! 战北衍摩挲着下巴,眯起狐狸眼,已经发现了令方义不对的源头。 年小刀狐疑的瞄了瞄冷夏的眼睛,忽然竟和方义一般的呆滞住,仿佛被吸了进去,直到发现不对的战北越,猛的将她摇醒,她才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 冷夏站定在方义的面前,眼眸诡异而深邃,命令道:“给我。” “给你……”方义的手平伸着,此时的小不点依旧熟睡,这小小的孩子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唇角翘着纯稚的弧度。 素手一点一点的触上小不点,从他的手中寸寸接过。 冷夏轻轻松出一口气,战北烈亦是松了口气。 众人放下心来,就在这时…… “方义,你莫要一错再错!”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紧跟着几个男人飞速掠至,还未到近前便急匆匆说道:“主子说了,若你能悔改,就跟咱们回去,一切当做没发生!” 不好! 众人的心里齐齐飘出了这个想法,方义明显是在最为兴奋的时候,精神力不够集中被冷夏抓到了机会,现在就好像被攫取了神智一般,而这一声大喝,说不准就会让他神思清明,清醒过来! 果然,方义一个激灵,猛的瞪大了双眼,双手一把夺向已经被冷夏取走,但是依旧近在咫尺的小不点。 玉石俱焚的煞气,陡然爆烈在他脸上! 冷夏眉峰一厉,凤眸中一股狰狞的杀气升腾而出,儿子已经回到了她的手中,就没有人能夺走! 玉石俱焚? 他还不配! 同一时间,素手一把截住朝着儿子快速抓来的手,顺势一抄,另一只手腕也捏在了手里,略一用力! 咔嚓! 令人心头大畅的骨头碎裂声,那么清脆的响起,方义的手腕死蛇般无力的垂下,他疼的冷汗直流,凶狠的瞪着冷夏,然而还没结束…… 冷夏眼神狠辣,唇角冰冷,反手一扭,将他双臂整个儿反剪于身后,长剑顺势挥下! 砰!砰! 两条断臂陀螺一般飞旋着,砸落远处的地面。 “啊……”杀猪般的惨叫冲天而起,血雾喷洒间,方义没了双臂失去平衡,半弓着身子虾米一样蜷缩在地上,血浆似喷泉形成一滩血水。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等到那伙人飞速掠至近前,方义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瘫在了血泊中。 没有了小不点当做威胁的他,在冷夏的眼里,犹如蝼蚁。 来人共有六个,皆是一身风尘仆仆,骤然见到这样的方义,眼中闪过丝不忍,不可置信瞪向冷夏:“卫皇……你……” 她丢了手中滴血的长剑,觑着六人,陈述道:“东方润的人?” 六人中的首领恨恨的看着,想起这次来的目的,不情愿的拱手道:“卫皇,方义所为并非我家主子的授意,主子一发现他不见了,就命咱们前来阻止,相信其中真伪卫皇定能分辨。” “所以呢?”冷夏掀起眼睫,淡淡问道。 那人皱着眉,看了眼已经疼的面无人色的方义,径自不甘心的说:“好在并未酿成大祸,卫皇已经砍下他的双臂,请容我等将他带回,方义所为主子定会严惩。” 他们来此的目的,一是要阻止方义寻仇,此时东楚不宜和大秦西卫结下这种不死不休的仇怨,二便是将他带回,方义的兄弟曾赴死相救,对此,东方润一直心怀歉意。 照着他们的想法,既然那孩子没有分毫的损伤,冷夏也已经出了口气,此时将人带回去,应是顺理成章的事,毕竟方义是东楚的人,即便做错了,也该由他主子惩治。 冷夏却是嗤笑一声,凤眸无波无澜,没有半分松动。 片刻后,她缓缓踱到方义跟前,眯着凤眸,冷冷的俯视着他,忽然,脚尖一挑,地上的长剑仿佛有了生命一般,在半空一个飞旋,剑尖对准方义胸口霍然射下! 六人睚眦欲裂,飞身暴起! 没想到这女人招呼不打,道义不讲,竟要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方义。 一柄重剑隔空飞来,在六人飞掠的身影前横扫而过,将他们前进的步子一阻,就这一耽搁的功夫…… 噗! 长剑穿胸! 方义瞳孔瞪大,仰天喷出一口血沫,浑身抽搐着,再也没有了生息。 冷夏缓缓转身,对气急败坏怒不可谒的六人,勾唇一笑,那笑中说不出的冷冽,嗓音如笼薄冰:“今天就是东方润亲来,这个人我也杀定了!” 这样的杀意中,六人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战北烈大手一吸,那把方才飞出的重剑猛的倒回他的手中,看都没看这六人一眼,大步走到冷夏身边,剑眉一挑,柔和道:“媳妇,回家?” 冰冷的杀气在对上战北烈的一瞬,迅速转变为暖意盈盈,笑着点头:“回家!” 烈王府,清欢苑。 小不点的确只是被点了睡穴,醒来之后喝过奶水,又再生龙活虎了。 “咯咯”的清脆笑声,在众人间萦绕着,直把他们看的目瞪口呆,好家伙,这小子果然是那两个人的种,同样的彪悍无极限! 萧凤眨巴着眼睛,凑上前问道:“你们可吓死老娘了,什么时候通过了气儿啊?还以为真要自相残杀呢!” 说起这个,不只萧凤,众人都悄悄竖起了耳朵,在那个紧要关头,他们真真是让这两人给吓掉了魂。 “没见着你们俩通气儿啊……”年小刀回忆着,一拍桌子,笃定道:“原来你们早就猜到他会这么做,在路上已经商量好了啊!” 冷夏抱着宝宝,抬头望着一群好奇宝宝。 战北衍摩挲着下巴,萧凤杏目睁的大大,年小刀抖着二郎腿,战北越抓着脑袋,暗卫几人探头探脑,更不用说,就连小乖和小纤那两个小家伙,都一齐的瞧着两人。 那脸上写着的,很明显:你们不仗义! “唔,”冷夏摇摇头,失笑道:“没有通过气。” 切! 他们起着哄,**裸的不相信,没通过气,那两人同时出招,同时收招,中间还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骗鬼呢! 战北烈的鹰目中一丝傲娇涌现,瞅着她媳妇一眨不眨,一语道破天机:“我信她,她信我!” 众人眨眨眼,狐疑的瞄着两人,尤其是看着战北烈那得瑟的上了天的德行,牙根儿觉得有点痒痒,怎么那么想咬人呢? 就这么简单? 冷夏和战北烈耸耸肩,就这么简单! 开始两人剑戟相向,之前根本就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完全是靠着无言的默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即能明白对方的心意。 战北烈一见冷夏拿剑,便猜到了她可能另有计划,这等时刻,他要做的就是配合,在他的心里由始至终都没怀疑过,母狮子有可能会真的下手,根本这个念头就连冒出来的机会都没有。 冷夏亦是从没想过战北烈会动手,也从未想过战北烈会怀疑,完全放心的让重剑对着自己的胸口刺出,将性命交在他的手中。 绝对的默契,绝对的信任!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着,绵绵情意汩汩流动,合着宝宝欢快的笑声,将这一方小苑,晕染的暖意融融。 在场的众人一愣,瞧见他们这神色,不由得扪心自问。 若是换了自己能不能做到这一点? 将自己的性命完完全全的交给对方,在那样的速度那样的力道下,眼看着剑尖就要插进胸口,依然能坦然镇定,毫不怀疑。 没有到那一刻,他们并不知道答案,然而两人的信任和默契,却令他们震撼到无以复加,这样的两个人,这样仿佛融为了一体的两个人…… 没有任何的可能,能将他们分开! 萧凤“哇”一声哭出来,直吓的战北衍一个哆嗦,冲上去就急忙问道:“怎么了怎么了?” 她哭的稀里哗啦,埋进战北衍的衣襟,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全抹在上面,半响抽抽噎噎道:“老娘感动啊!” 老狐狸翻了个白眼,无语的瞅着脏乎乎的龙袍,半响笑眯眯搂着她,哄孩子一样的哄着:“等着,有这样的机会,我也让你刺!” 小小的冰山酷男站在一侧,瞅瞅那绝对不是他亲妈的亲妈,再瞅瞅一和他亲妈在一块,也就不像他亲爹的亲爹,嫌弃的转开眼睛。 战北越腆着脸凑近年小刀,露出两颗晶亮晶亮的小虎牙,深情无限:“我也让你刺!” 年小刀鄙夷的“呸”了声,二郎腿一蹬,将他“呼”一下蹬的八丈远,恶狠狠狞笑着:“小爷刺不死你!” 战北越一个哆嗦,可怜巴巴的从地上爬起来,瞄着她辨认这话中的真假,直瞄的年小刀咳嗽一声,别开眼。 诶,有门! 大眼睛顿时一亮,战北越越挫越勇,凑合上去,狗腿道:“小菜板,你不舍得的,对不?” 年小刀转过脸,微微一笑,羞怯而腼腆,看的他不住吞了吞口水,难道老子的春天要来了? 只是…… 怎么那眼睛,冒着绿油油的光呢? 答案很快揭晓,眼前黑影一闪,脑袋上一痛,战北越“嗷”一声弹起来,捂着被砚台砸的青肿青肿的脑袋,欲哭无泪。 “做你妈的梦!”年小刀一声咆哮,丢掉砚台,抱着小纤大步离开。 战北越癞皮狗似的趴在地上,眼巴巴的瞅着那一去不回头的伊人背影,望眼欲穿。 众人齐齐将同情的眼神儿飘过去,自然了,其中也不乏几分幸灾乐祸,那意思:革命尚未成功,北越仍需努力啊! 因着小不点被找回,喜庆的气氛氤氲在烈王府中,甚至是整个儿长安城中,每个人都是喜笑颜开,毕竟战北烈是大秦战神,大秦的保护神,威望甚至比皇帝战北衍都要高出不少。 这喜庆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到了一月中旬,不只没有消减半分,反倒有愈演愈烈的势头。 原因很简单,双喜临门。 第一,新年来了。 第二,战小乖一周岁,要抓周了。 因着两件喜事离着极近,战小乖的抓周宴便和新年并在了一起,于除夕晚宴上一同举行。 这日大早,长安城中家家户户挂上了大红灯笼,贴春联,请门神,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笑逐颜开,宫门处“噼里啪啦”染起了鞭炮,铺展着厚厚的炮仗碎屑,那欢腾的浓郁气氛弥漫着,连冷夏也不禁有几分期待。 到了中午,天空飘起了飞飞扬扬的大雪,大片的鹅毛雪花落在地面上,堆积出厚厚的雪堆,更是映衬的一个个穿红戴绿的百姓们,喜庆万分。 而宫中亦是早就一片繁华璀璨,红灯遍挂,彩绸飞舞。 战北衍在春熙宫中大宴群臣,这除夕宴将一直由下午吃到晚上,君臣共同守岁,和乐融融。 一辆纯黑的马车停在皇宫门前,这辆马车若是平时,没有人会不认识,大秦战神的专用马车,不过今日,这马车上挂着铃铛彩球甚至红绸,真真是让人眼花缭乱。 大秦战神一身黑色华袍,顶着张比衣裳还要黑的脸,无奈的走下马车,嫌弃的瞥了眼。 周福那老家伙,死里逃生一次,胆子也越发的大了! 车帘掀开,一身火红宫装的冷夏走下来,怀里抱着小不点,瞅着这人怨念十足的脸,将柔荑送到他的大掌里。 有了媳妇在侧,战北烈瞬间将那极为丢脸的马车抛到脑后,铁臂搂上她的腰肢,意气风发,大步朝着春熙宫而去。 新年,抓周 月明星耀,华灯高悬。 春熙宫内,鼓乐声声,歌舞袅袅,大秦上下所有的朝臣全数到齐,携着家眷与君同乐,庆贺新始,馥郁的酒香弥漫四溢,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下方殿内推杯换盏好不欢快,上方更是你来我往一派热络。 三个女人一台戏,冷夏和萧凤年小刀聚在一桌,萧凤跟小刀赌了一下午的骰子,一直赌到现在已经夜幕,依然不依不饶。 冷夏就坐在旁边,喝着酒,和三个小鬼头做裁判。 “不玩了不玩了……”年小刀摆摆手,已经喝的摇摇晃晃,鄙夷道:“跟你赌,小爷胜之不武!” 萧凤“呼”的站起身,一脚踩在桌子上,抱着骰盅一通乱摇,喝的迷离的杏眼大瞪着:“老娘就不信了!” 砰! “你这女人,没完没了!”年小刀嫌弃的瞥了眼被灌到桌面的骰盅,一把揭开,猖狂大笑:“小爷就说,你输定啦!” 萧凤嫣红的俏脸凑上前,瞄了瞄年小刀的六个六,再瞄了瞄自己的,玉臂猛的在桌上一扫,顿时骰子飞的到处都是,同样大笑道:“什么输?骰子都没了,重来重来!” 年小刀恨的牙根痒痒,抡起拳头就要揍人,奈何已经喝的迷迷糊糊,这预想中的拳头,也只是把同样瘫如烂泥的萧凤,给推了一把。 萧凤踉踉跄跄的跌倒,揉着脑袋一脸迷茫,突然定在得得瑟瑟的小刀身上,“刷”的扑上去掐住她脖子,摇来摇去:“老娘剁巴了你!” “你这女人,敢跟小爷耍赖!” “放屁,你这小菜板,敢殴打皇后!” “小爷打的就是你!来啊来啊,我跟你决斗……” 冷夏仰头饮下一杯酒,越过桌子瞄了眼,两条死鱼搂在一起打着滚,萧凤咬着年小刀的耳朵,年小刀揪着萧凤的头发,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骂的不亦乐乎。 唔,力道倒是都轻的很。 就这两个醉鬼的力道,别说是互相掐架了,就是打只老赖皮狗也打不了个半死! 冷大女皇判断过后,直接无视,继续放心的喝酒。 身边两个小摇篮里,小不点看的津津有味,眼睛忽闪忽闪笑个不停,小纤一抖一抖,吓的眼圈红红,再旁边,是一身黑色小袍子,站的犹如青松的战小乖,杏眼里含着满满的嫌弃。 冷夏柳眉一挑,取出那把当初为小乖买的匕首,抓起桌上一个苹果,开始削皮。 片刻后,削好了苹果递到他的眼前。 战小乖却不接,只瞪大了眼睛盯着桌上的苹果皮,长长的睫毛颤啊颤,惊叹的小嘴儿都半张着。 只见桌面上,那削下来的苹果皮一段连着一段,严丝合缝的形成了一个苹果的形状,若不仔细去看,真真是分别不出里面竟然是空心的。 战小乖瞄一瞄冷夏手中的匕首,转而瞄一瞄那个光滑清香的苹果,再瞄了瞄桌上鬼斧神工的苹果皮…… 顿时眼冒红心! 冰山小酷男望着冷夏,眼里满满的崇拜。 冷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将苹果朝他手里递,小乖依旧不接,只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堆苹果皮。 “姑娘,我来陪你喝酒!”十分淡定的越过地上滚来滚去的萧凤和年小刀,李俊笑嘻嘻的凑上来。 冷夏轻笑一声,一眼看到他怀里,疑惑道:“谁的孩子?” 他怀里抱着个小小的姑娘,不过一岁的样子,脑后扎了两个小辫儿,水灵灵的粉嫩,眼巴巴的瞅着她手里的苹果。 见小乖不要,冷夏把手里的苹果塞进小姑娘手里。 小姑娘顿时眉开眼笑,羞涩的眨了眨眼睛,可爱的不得了。 “舅舅的孙女,我表侄女。”李俊一手抱着小姑娘,一手将酒盏添满,神色认真:“姑娘,我敬你!” 冷夏点点头,一饮而尽。 此时再看李俊,在和弑天众人相处了那么久之后,再经历了那么多之后,除了偶尔会露出点玩世不恭神色外,真真是再也没有了从前的影子。 用脱胎换骨来形容,也不为过。 忽然,一只小手伸到桌面,含着丝丝好奇轻轻捏住那栩栩如生的假苹果…… 战小乖眨巴着眼睛,瞅着小手里一堆乱七八糟变了形的苹果皮,无措的看向冷夏。 冷夏望天,这孩子,不会是让她把苹果皮变回原状吧。 战小乖似乎也明白了变不回去,目光缓缓上移,飘到李俊怀里的小姑娘,哦不,是小姑娘手里捧着的苹果。 他伸出手,吐出一个字:“给!” 小乖还不会说完整的话,只能简单的词语往外蹦,大意却是能懂的,冷夏想,他说的是:给我。 小姑娘瘪着嘴,捏紧了苹果,态度很坚决。 他小脸儿一冷,再次恢复成冰山小酷男,鼓着腮帮子冷意嗖嗖直冒。 冷夏和李俊你一杯我一杯,正喝的痛快,忽然,李俊怀里大姑娘,眼圈一红,哇哇大哭。 两人看去,只见她呆呆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小手,哭的委委屈屈,而原本应该在她手里的苹果,已经被冰山小酷男抢走了。 战小乖烦躁的皱皱眉,板着脸去扯她的辫子,凶巴巴吐出一个字:“不!” 不准哭! 小姑娘哭的更凶了。 她这么一哭,旁边“哇”的一声,战小纤也跟着哭起来,一时两个姑娘扯着嗓子鬼哭狼嚎,震的冷夏掏了掏耳朵,十分无语。 李俊吞了吞口水,十分不仗义的凑上去,迅速道:“小的先撤!” 说完,抱着可怜兮兮的小姑娘落荒而逃,小皇子咱可惹不起! 这边战小乖瞪着溜之大吉的李俊背影,战小纤哭的凄凄惨惨好不可怜,萧凤和年小刀依旧在地上滚来滚去可了劲儿的掐架,小不点笑眯眯的瞄着众人,“咯咯咯”的笑。 他这一笑,战小乖更冷了,战小纤哭的更惨了。 这一群中,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就只有抚额望天的冷夏了。 这么乱哄哄的场面,瞬间将远处扎了堆的男人们给惊到,一个个“嗖嗖嗖”蹿过来。 看见这情形,顿时麻了爪! 战北衍和战北越一人拉住一个,将两个撕扯纠缠的女人给分开。 奈何身子是分开了,萧凤的牙还咬着年小刀的耳朵不撒口,年小刀的手还扯着萧凤的头发不撒手! 两人表情扭曲着瞪眼。 萧凤……给老娘松开! 年小刀……小爷不,你先! 萧凤,年小刀……要不……一起? 同一时间,一个松口,一个撒手。 萧凤埋在战北衍怀里,头发已经被年小刀扯的乱糟糟,口齿不清的告状:“狐狸,她欺负我!” 年小刀晃晃悠悠的倚在战北越肩头,耳朵上两排齿印通红通红,指向萧凤,大喝一声:“上,给小爷揍她!” 两个男人苦着脸对视一眼,抓着各自醉的七零八落的女人,连拖带拽的弄到一边慢慢的哄。 那边两人哄媳妇去了,这边战北烈在三个孩子之间团团转,一个哭,一个笑,一个冷。 直把一旁看热闹的萧非歌等人,乐的嘴都合不拢。 莫宣衣袖一拂,手里顿时出现了一个金字小算盘,噼里啪啦打的清脆响,扼腕叹息:“还是本公子明智啊,不要女人不要孩子,只跟银子作伴!划算啊划算!” 冷夏一个凉飕飕的眼风飘过去,众人齐齐脖子一缩,就听她悠然的嗓音道:“唔,有多划算啊?” “那真是太……”莫宣脱口而出,说到一半顿时咽了下去,他早就已经悟了,自从这个女人出现之后,他就没有一次划算过。 哗啦一下,众人纷纷作鸟兽散,开玩笑,那彪悍的女人,可惹不起! 冷夏柳眉一挑,望着一会儿哄哄这个,一会儿哄哄那个的战北烈,将小匕首塞进了战小乖的手里。 小酷男立马不冷了,双眼冒着小星星,开始研究这让一个苹果变成了两个的神奇东西。 那边厢战北衍带着萧凤,战北越带着年小刀,一人占据了大殿的一角,坚决不让这两个女人碰面死磕,萧凤撸着袖子,年小刀翘着二郎腿,不知在教训着什么,两个男人皆是狂点头,点的好似小鸡啄米,一脸的甘之如饴。 时间就这么缓缓的过去,一直到殿外一声钟鼓轰鸣。 咣! 战小乖的抓周要开始了。 巨大的长桌被抬进春熙宫,其上摆的满满只有想不到的没有摆不到的,光是书卷就分了几大类,兵法,国策,诗词,还有笔墨、算盘、钱币、食盒、刀剑,琴棋书画等等等等,甚至连慕二的药箱都被要了去,摆在上面,承载了所有人对这小家伙的期待。 战小乖被抱到长桌上,殿内众人齐齐围了上来,尽皆紧张的瞧着。 战小乖开始从长桌的一角,爬啊爬…… 醒了酒的萧凤,难得的发扬了一次母爱,嘱咐道:“小乖,看好了哪个拿哪个!” 战小乖嫌弃的瞥她一眼,那爬行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恨的萧凤连连瞪眼。 最前方是几本书卷,他凑过去肉呼呼的小手捏住一角,翻开瞅了瞅。 萧非歌大叹一声:“好样的,跟着舅舅当才子,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 啪! 一本书卷当头飞来,将萧非歌没说完的话,尽数噎了回去。 瞅着那没品位的小子,萧大才子将手中的扇子摇的“呼呼”响。 年小乖扒拉着另外几卷,半响蹙蹙眉,冷意嗖嗖,看不懂,丢掉! 继续爬啊爬,路上顺带着将笔墨一脚踹下去,爬到了算盘的跟前儿,小手在珠子上拨弄了两下,顺便将一侧的银子一股脑的归到眼前,华丽丽的一座金山。 直把莫宣激动的两眼放光,贼亮贼亮的道:“好!有潜质,有品位,有深度!” 小家伙鄙夷的瞄了他一眼,两脚一蹬…… 噼里啪啦! 清脆的落地声响起。 莫宣激动的神色僵在脸上,恨不得捡起块银锭砸在这小鬼脑袋上! 没潜质,没品位,没深度! 战小乖继续前进,这次爬到了食盒的跟前儿,凑近了嗅了嗅…… 萧凤一巴掌拍向脑门,嫌弃的鼓着腮帮子,不住的自我催眠:“这丫不是我生的这丫不是我生的……” 战北衍眯着狐狸眼,摩挲着下巴,呢喃道:“咱儿子,莫非是个吃货?” “这点像老人家!好娃子,好娃子!”老顽童啪啪拍着手,乐不可支,就见战小乖将食盒打开,在里面扒拉了两下,也不知是在找什么,半响变的更冷了,气哼哼的爬了过去。 众人的疑惑不解中,只有冷夏挑了挑眉,难道是在找苹果? 突然,众人双目一凝,战北衍差点跳了脚,狐狸风范几乎就要保不住:“怎么上面还有女人的肚兜?” 老顽童捋着胡子,眼珠四处乱闪,坚决不承认那是他的恶作剧。 不过好在战小乖争气非常,连看都没看就那么爬了过去,后面一路越过华服、药箱、琴棋书画,通通都是目不斜视,终于,他停在了刀剑的跟前。 一直屏住呼吸的众人终于放心,战北衍松了口气,笑眯眯道:“这个也不错,以后继承北烈的衣钵,当个小战神。” 皇帝的这话都开口了,众人自然是跟着贺喜。 “保家卫国,庇护百姓,好啊!” “将来必是一代良将,令其余三国闻风丧胆!” “不错,瞧瞧小皇子的模样,果真是很有战神的风范!” 众人七嘴八舌的贺着喜,直把战北衍说的飘飘然,朕的儿子,果然非同凡响啊! 战小乖抓着刀剑,玩的不亦乐乎…… 就在鼓槌抬起,将要击下宣布抓周结束之时,只见那长桌之上的小皇子,忽然杏眼一瞪,“哗啦”一下将刀剑推开,冷冷的目光射向远方。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找到了视线的目的地,被左中泽抱在怀里的一个小女孩。 战小乖狠狠一点头,手脚并用迅速向着小女孩爬去,一直爬到桌子边儿上,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方才道完喜的众人,齐齐僵在了原地,不知这小皇子犯了什么幺蛾子,脸上扭曲又尴尬,你说你抓周就抓周,好死不死的抓到一半,盯着人家小姑娘看什么? 你才多大啊! 众人的心好不容易落了下来,这下全都“呼”的提了上去。 左中泽当了半辈子的丞相,还从来没试过像现在这样,一头雾水,他瞧见小皇子射来的目光,愣愣的上前两步,走到桌边儿,试探性问道:“大皇子?” 战小乖看都不看他,只紧紧的盯着近到跟前的小姑娘。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小手闪电般伸出,一把揪住小姑娘的辫子,使了吃奶的劲儿,打死不撒手。 “哇……”小姑娘咧嘴大哭,声嘶力竭。 啪! 萧非歌手中的扇子落地。 啪! 莫宣的算盘被一掰两半。 啪! 无数的下巴紧跟着掉落地面。 好家伙,大秦的第一个皇子抓周,竟然抓着个姑娘不撒手! 这说明了什么,沉迷女色? 众人眼前一黑,只觉得天瞬间塌了,无数颗脑袋摇成拨浪鼓,赶紧把脑子里这个大逆不道的想法给摇走。 他们眼前黑,有人脸上黑,战北衍的狐狸脸再也挂不住了,乌漆抹黑顶上了一片片阴云,唇角的笑越发的大,从牙缝里挤出:“丞相?” 左中泽欲哭无泪,怀里的小孙女哭的稀里哗啦,揪的他心尖儿都一抽一抽的疼,奈何对面欺负人的是大秦皇子,哪里是他能做主的,这会儿再听见这威胁警告十足的俩字,腿脚一软,腿肚子都转了筋。 “皇……皇上……”苍老的声线都带上了哭音。 众人皆偷偷摸摸的瞄着那揪住姑娘不撒手的战小乖,只有冷夏默默的退后了一步,埋在了人群之中,无语问苍天。 这算是一颗苹果引发的惨案么? 这小子,还挺记仇。 “哎呀!”老顽童惊奇大喝:“这娃子厉害,这么小就知道找姑娘了!” 这话落下,战北衍的脸又拉长了几分,就听老顽童不怕死的声音接着道:“瞧这娃子深情的,死拽着人家姑娘,这古往今来的抓周,谁能抓个媳妇回来?厉害,厉害啊!” 战北衍眉毛一皱,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觉得,甚有道理! 还没听说过,有孩子抓周能抓到个媳妇的! 唔,朕的儿子就是不一般…… 不自觉的,他眯起眼睛,摸着下巴呢喃出声:“好小子,有老子当年的风范。” 突然,耳朵一痛,被一只细嫩的素手猛的揪住,就见萧凤笑眯眯的脑袋凑上来,瞪眼问:“你当年的风范?” 战北衍“嘶嘶”呼痛,赶忙解释:“凤儿凤儿,我是说,有北烈当年的风范,那小子,才五岁房里就有春图了!” 轰! 一侧站着看好戏的战北烈,身上的杀气猛的汹涌起来,阴森森的转过脸,缓缓道:“皇兄?” 他猛的闭上嘴,忍住内心疯狂的咆哮,眨眨狐狸眼,望天,做茫然状。 这贱嘴啊! 露馅了…… 战北烈哼哼狞笑了两声,老子背了那么久的黑锅,今天总算是找着幕后黑手了! 战北衍吞了吞口水,暗暗想着,好歹是个皇帝,这小子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下手吧? “既然大皇子抓到了丞相家的……”他迅速转移话题,说到这里,朝着左中泽挑挑眉,左中泽很识相,立马接上:“左弯弯!” 战北衍点点头,接着道:“从今后,左弯弯便是大皇子的……”他想了想,咽下了原本要脱口而出的话,改为:“伴读!长大后同上学堂。” 听见这个,冷夏松了口气,好在只是伴读,可别因为一个破烂苹果,把小乖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 战北衍原本还真的是想这么定下的,毕竟他这个刚刚断奶的儿子,竟然对那还没断奶的左弯弯那么有好感,实在是诡异…… 诡异的很! 不过按照战家的惯例,基本上他这个儿子也是逃不出一辈子只娶一个女子的命运的,如果就这么把婚事定下来,未免草率,万一以后再碰上像凤儿、冷夏、小菜板这样的女人,又不小心喜欢上了,却因为早已经有了正妃,而被那姑娘给嫌弃了,那可不行! 若是这小子真心喜欢那左弯弯,长大后再给他们赐婚就好。 战北衍很满意自己的决定,不自觉的凑到萧凤面前,讨赏道:“凤儿,这样行不?” 萧凤抱着手臂,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朝旁边那黑着脸杀气汹涌的某人努努嘴,小声问道:“狐狸,北烈怎么了?” 战北衍心下惴惴,脸上却不表露分毫,转过头,眼眸眯眯笑如春风:“北烈啊,启蒙教育要从小抓起……” “唔,所以皇兄你直到六岁……”不待他说完,战北烈微微一笑,在战北衍毛骨悚然的警惕目光中,悠然接上:“还必须要宫女抱着才肯睡觉,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战北衍狐狸眼一瞪,不可置信脱口而出:“那时候你才一岁,怎么知……” 话音戛然而止! 战北烈啧啧摇头,转身走进人群里,寻找那不知道为何不见了的媳妇,只听后面一声暴怒狮子吼,合着某皇帝弱弱的解释,汇聚成一篇诡异的序曲。 “你竟敢背着老娘调戏小宫女!” “凤儿……” “闭嘴!老娘要跟你和离!和离!” “凤儿……” “闭嘴!不对,老娘要休了你!休了你!” 战北烈吹了声口哨,找到了独自坐在后面喝酒的他媳妇,搂住,再抱起已经睡熟的儿子,三人朝着春熙宫外走去。 咻! 新年已至,漆黑的夜空中升起一大朵绚烂的烟花,星星点点绽放盛开,如流星火雨般坠落平飘散,将夜空晕染的一片娇媚。 喜庆而绚烂的气氛,在皇宫中萦绕着…… 一家三口仰头望着烟花,战北烈和冷夏相拥而立,浓浓的爱意氤氲流动着,小不点被烟花吵醒,眼中满是兴奋好奇,“咯咯”笑着清脆如铃。 而三人的背后,是萧凤的怒气冲天,战北衍的欲哭无泪,是年小刀和战北越闹着脾气,小纤在两人间抽抽噎噎,是战小乖死死揪着小姑娘的小辫子,冰山小脸儿僵冷着,任小姑娘哇哇大哭绝不松手,是群臣百官捂着嘴偷偷笑,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是老顽童蹦蹦跳跳欢欣鼓舞,慕二在他旁边瞥去嫌弃的一眼,是莫宣扒拉着算盘珠子摇头大叹,萧非歌挥着扇子一派风流…… 除夕夜,美好如斯。 大年初一。 祭过祖之后,战北烈和冷夏准备收拾东西出发。 这次因为是参加东方润的登基大典,具体会发生什么事无法预料,所以孩子就留在了长安。 战北越和年小刀跟着两人同去,年小刀中毒之事,对战北越这个大秦一霸来说,绝对是一件不可饶恕之事,但凡提起必定咬牙切齿喊着报仇。一同出发的还有慕二,这愣子俨然成为了众人的家庭医生,有他在不管是下毒还是救治,皆方便了不少,其余的就是狂风三人和弑天众人,东楚有钟默负责,钟苍就留在了大秦,负责暗卫的调度和消息传递。 就这样,一众浩浩荡荡的大部队出了长安城,朝着东楚进发。 东楚沿海而居,西北方有楚堰江横揽而过,江水壮阔汇聚为西南方的楚海,而以东则是一片无垠汪洋,因着这天然的地势,东楚气候湿润,物产丰富,是为典型的鱼米之乡,极为繁华富庶。 从大秦入楚,需要在边关东祈渡乘船。 二月中旬的天气若在大秦,尚有几分乍暖还寒的料峭,而在东楚已经融融如春了。 甲板上,冷夏迎风而立。 船下是一望无际的湛蓝楚海,海风吹**湿的腥气,亦是吹碎了海面平静,波光粼粼向着远方层层铺展,反射出一片耀眼的晴朗,海水生波,滔滔滚滚,一派深邃澎湃的激荡,绵延不绝。 肩上一沉,一件披风罩了上来,战北烈的嗓音在身后响起:“风大。” 冷夏向后一仰,偎进他坚如磐石的温暖胸膛,嗓音柔柔:“唔,这样就不冷了。” 双臂顺势揽过去,战北烈环抱着他媳妇,心情就如这海面一般,明明赫赫,没有那小兔崽子碍事,就是好啊! 大秦战神乐呵呵的享受着二人世界,舒爽的没了边儿,突然…… 冷夏歪过头,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儿子这会儿在干嘛?” 战北烈懵了。 “一个月未见,我有些想他了!” 战北烈磨牙。 “唔,那小子会不会想咱们呢?” 战北烈无语问苍天。 冷夏柳眉一皱,危险的眯起了眼睛,凉飕飕的问:“你不想他?” “想!”大秦战神表情一肃,坚决保证:“媳妇,真的想!” 见这人睁着眼睛说瞎话,说的脸不红来心不跳,简直是就差赌咒发誓了,冷夏心下暗笑,也不戳破,满意的点点头,就听他试探性的说道:“不过想归想,再想这会儿也见不到,那就不如想能见到的那个!” 冷夏眼睛向天,寻思了片刻,点头道:“也是。” 战北烈立马咧开嘴,露出两排晶亮洁白的牙齿,在日光下闪闪发着光,狗腿道:“媳妇,想我吧,不必客气!” 冷夏莞尔失笑,郑重点了点头,猛的凑上去在他下唇上啃了口,伸出舌尖来回轻舔着,模糊不清道:“唔,现在开始想,绝对不客气!” 这真心没有任何营养的对话,直让正巧经过的狂风三人满头黑线,尤其是看见他们爷那满足的找不着北的傻样,连连翻了俩白眼。 狂风大摇其头:认识小王妃之后,爷的英明神武已经毁了…… 闪电眨眨眼,努嘴问:那爷现在是什么样? 雷鸣咂了咂嘴,一脸嫌弃:二百五呗! 三人齐齐点头,一脸叹息扼腕的走了。 战北烈却懒得理这三个笨蛋怎么说,在心中默默的竖起了中指,之后无视。 不只是战北烈,就连冷夏也极为享受这难得的二人世界,她勾住战北烈的脖子,和他于这无垠汪洋之上**狂吻,热烈的舔舐着他唇齿的每一寸,舌尖如灵蛇般嬉戏。 忽然,她凤眸眨巴眨巴,推了推战北烈。 大秦战神自然是不会让她临阵脱逃的,不论是什么原因,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分心? 太煞风景了! 战北烈吸允着她丰润的双唇,直接无视了冷夏要求中场休息的讯息,自然也就不知道,他媳妇正在和一个呆呆的男人,诡异对视。 慕二轻功卓绝,脚步如猫,更加之战北烈的投入,以至于他站在身后呆呆的观察了两人半天,战北烈依旧浑无所觉。 凤眸再眨巴眨巴,慕二跟着眨了眨,瞳孔不转的盯着俩人热情激吻,浅淡似琉璃的眸子里,含着丝丝的好奇…… 他微微歪着脑袋,像是正在思索,两人在干什么。 凤眸继续眨,慕二跟着眨…… 冷夏使劲儿推了推这男人,口齿不清道:“慕二。” 战北烈皱皱眉,大掌放在冷夏的双颊,让她正对着自己,恶狠狠的咬牙道:“媳妇!” 大秦战神心里“咕嘟嘟”的泛酸,想谁不行,竟然在这种时候,想那愣子! 冷夏翻了个白眼,脱离了他的钳制,一边探出脑袋,一边说道:“我是说,慕二在你身……” 冷夏卡壳了。 她的脑袋望向战北烈身后,眼珠缓缓转了一圈,懵了。 面前空荡荡,四面无人,只余海风凄凉的吹来,吹的她身上汗毛倒竖,直挺挺的站着。 半响,冷大杀手表情古怪,张了张嘴,对着空气呆呆的问:“人呢?” 回答她的是战北烈的磨牙,“嘎吱嘎吱”的声响似乎在说五个字:媳妇,你完了! 不待冷夏欲哭无泪的解释,他已经狰狞的笑着将她一把抱起,朝着船舱内“呼”一下掠进去,唔,在船上摇摇晃晃摇摇晃晃…… 那感觉,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就在大秦战神眯着眼睛,将他媳妇一把丢到摇摇晃晃的**,想着那独特的滋味,期待的咂着嘴准备用膳之时…… 慕二从船舱内探出个脑袋,清冷的脸上挂着两圈诡异的红晕,眼眸四下里闪了闪,含着几分尴尬羞涩,明显是已经通过思考得出了结论,知道了两人方才在干嘛。 慕大神医呆呆的瞄了瞄空荡荡的甲板,终于,悄悄呼出一口气。 欢乐旅途 翌日清早,因着船上摇摇晃晃别有一番滋味,而酒足饭饱吃的四肢百骸乃至毛细孔都满足了的战北烈,咂着嘴巴醒来了。 冷夏缓缓睁开眼,瞧见他那餍足的模样,真心怀疑这人可以“噗噗”吐出两块骨头来。 她撇撇嘴,翻个身,身侧那人瞬间贴了上来。 被坚实的铁臂环抱着,背部贴着他火热的胸膛,听见那暗哑的嗓音响在耳畔:“媳妇,再来?” “唔……”冷夏柳眉一挑,思考了一下这提议的可行性,身子朝后一翻,贴着他翻覆到他的身上,眯着眼睛慵懒道:“我在上面!” 鹰目变的滚烫如火,剑眉一挑,战北烈慢悠悠道:“谨遵女皇旨意!” 在给吃与不给吃的大前提下,怎么吃这种小问题,已经完全可以忽略了。 本就摇摇晃晃的船舱房间内,因着两人的激烈大战,更是如同发生了地震一般,山呼海啸。 门外候着的狂风三人,暧昧的对了个眼风,那意思:爷真勇猛! 一个时辰后…… 三人崇拜的望着发出“嘎吱嘎吱”响的房门,小王妃真彪悍! 两个时辰后…… 三人搬了椅子来,懒洋洋的躺在里面,迷糊道:“爷真禽兽!” 三个时辰后…… 房间里面在不断的休战、开战、休战再开战、开战休战再开战之后,狂风三人已经睡熟了,睡梦中连连嘟囔着:“小王妃禽兽不如!” 他们可都是亲眼见证过“家规十条”的人,尤其是…… 家规之九:王妃临幸时要予取予求,持之以恒,不得有力不从心之行为。 家规之十:王妃不要时要泪往肚流,自行解决,不得有金钱买卖之行为。 直到三人睡醒了,惊恐的发现里面依旧没有结束,顿时满眼同情泪,可怜的爷啊,这绝对是被如狼似虎的小王妃给折磨了! 不自觉的,同情怜悯的目光就投向了房门,爷啊,您还活着吧…… 这实在是狂风三人多虑了! 所以,当冷夏累到腿脚发软,在心里大骂战北烈“禽兽之论据一二三”的时候,推门而出正正看到狂风三人这“王妃啊,饶了爷吧”的目光,直看的她心头“噌噌”冒着火,差点眼前一黑,气晕了过去。 阴森森的目光在三人的脸上扫过,冷夏衣袖一拂,大步走人。 当然了,如果忽略了她差点一个踉跄栽倒的事,这拂袖而走的气势,还是很强悍的。 冷夏走在船舱的过道上,迎面走来一人,在见到她的一瞬,立马顿住,脸红,转身,落荒而逃…… 正是慕二! 很明显,在偷窥了**狂吻之后的慕大神医…… 尴尬了,别扭了,羞涩了。 冷夏眨眨眼,也没追他,好吧,其实她如今的状态,就算是慕二用一条腿飞,估计她也是追不上的,只有干瞪眼的份。 走进厨房,弑天中几个人,正围在一个巨大的水缸旁,满脸好奇交头接耳。 见她进门,林青双目一亮,问道:“姑娘,咱们正在猜呢,你让把这些鱼养在缸里一个月,不就饿瘦了么?” 冷夏神秘一笑,悠然道:“天机不可泄露。” “姑娘,难道这些鱼不是用来吃的?”池虎摸摸脑袋,憨憨的问。 她走上前看了眼,水缸中正游着十几条大鱼,这些是在上船之初的时候,弑天众人闲着无聊钓上来的,原本准备当晚就红烧了吃,后来被她看中,要求留了下来。 在水缸里养了足足一月,如今已经饿的连游水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好可以吃! 瞧着几双亮晶晶的好奇眸子,冷夏失笑道:“鱼当然是留着吃了!” 说着,将衣袖撸了上去,取来一把菜刀,在手里“刷刷”旋转着,菜刀仿佛变成了屠刀,折射出凛冽而狰狞的寒光。 这架势,直把弑天众人惊的退后一步,抹了把脸上的汗,然后,他们紧跟着看到冷夏一脸杀气的…… 杀鱼、放血、去鳞、掏内脏、清鱼头、分鱼骨。 杀鱼的他们没见过一千也有八百了,杀的这么气势汹汹杀气腾腾面目狰狞凶神恶煞煞气冲天的,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 姑娘喂,杀鱼而已,真心用不着这样啊! 冷夏“孺子不可教”的摇摇头,杀鱼也是杀,对一个合格的杀手来说,但凡是杀,就要杀的干脆,杀的漂亮,杀的艺术! 她将处理好的鱼摆于菜板,手中的菜刀连连挥舞,寒光闪烁缭绕间留下一串的残影,将鱼肉和鱼皮尽数分离,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鱼片在半空跳跃飞扬着,仿佛重新被赋予了生命,齐刷刷落于菜板一侧,自动自觉的码成了一排排,列队般整齐。 瞅着一个个目瞪口呆的围观者,冷夏拍拍手道:“葱丝、姜丝、油、盐。” 刷! 晶莹剔透的鱼片令人食欲大增,众人吞了吞口水,立马准备去。 冷夏微微一笑,用布巾将鱼片中残余的最后一丝血都吸净,等到众人捧着东西回来,做成调料后,满意的点点头。 外面渐渐围拢来不少看热闹的,弑天一张张笑脸洋溢着,心情激动无比,姑娘亲自下厨啊! 早就见识过冷大杀手和大秦战神合力烧厨房的狂风三人,狐疑的朝里面瞄了瞄,一头雾水。 狂风抓了抓脑袋:王妃明明不会做饭的啊? 闪电望天:难道王妃在西卫偷偷学了? 雷鸣握拳:爷这么卖力,是要犒劳犒劳的! 话是这么说,三人思索半响,还是明智的决定不进去,只缩在厨房外,探了三个脑袋好奇的瞧着,到时候厨房炸了,跑起来也容易些。 就在他们暗暗为自己的机智鼓掌之时…… “狂风,闪电,雷鸣!”里面一声清冽的喝声响起。 三人眨眨眼,确定了的确是在叫自己之后,怕怕的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迈了进去。 方一进到里面,正正看到冷夏的一张灿烂的笑脸,齐齐打了个哆嗦,有记忆以来,但凡看到这么温暖表情,绝对没什么好事! 眼中一丝戏谑的光芒划过,冷夏对着三人勾勾手,那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模样,直让他们冷意直蹿,从脚底板一直麻到后脑勺。 一盘鱼片送过去,冷夏笑眯眯:“尝尝。” 三人眼睛大瞪,结结巴巴:“王王王王……” 冷夏补充:“王妃。” 继续结巴:“生生生生……” 淡定点头:“生的。” 好吧,他们承认这鱼片剔透的、晶莹的、精致的、莹润的,让人食欲大振,可是再他妈剔透晶莹精致莹润,丫也是生的啊! 三人望天,泪流满面,王妃啊,咱们不该编排你如狼似虎啊…… 绝对是爷他,禽兽不如啊…… 三人张嘴哀嚎,突然一噎,脸上五光十色万紫千红,咀嚼着嘴里那片被冷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了进来的…… 鱼块! 没错,是鱼块,这是冷夏为了他们特意留下的,唔,没有处理过的,带着血丝的,腥气逼人的,鱼块。 嗖嗖嗖……悲催三人组夺门而出。 呕……狂吐不止。 冷夏优的挑了挑眉,啧啧啧,可怜见的。 她转了个身,正正见到一排排被吓到石化的石雕,耸肩道:“来尝尝?” 众人齐齐摆手,惨绿着脸吞了吞口水,听着外面那惊天动地的呕吐声,牙都渗的酸麻酸麻的,连连退后两步。 冷夏撇撇嘴,这些不识货的! “二嫂,听说有好东西?”一声兴奋的高呼从外面传来,战北越从门口探进个脑袋,从一片绿油油的大头菜中挤了进来。 冷夏将生鱼片沾了酱汁,塞进他嘴里,笑道:“自然是好东西。” 他脸色一喜,吃的大快朵颐,双目“刷刷”放着光,“叮”一下露出两颗晶亮的小虎牙,笑眯眯道:“还要。” 终于找到了识货的! 冷夏一招手,战北越凑上来,两人就在厨房里小小的餐桌上,你一片啊我一片,吃的不亦乐乎。 直把大头菜们看的,又在绿了几分。 “王妃,咱们真的知错……”吐完了的狂风三人冲进来,二话不说先忏悔,忽然眼睛瞪的堪比铜铃。 他们看见了什么,那恶心巴拉的东西,小王妃正和越王爷美滋滋的吃着? 战北越乐呵呵一转头,兴奋道:“快来,二嫂做了个新物事,来尝……” 呕…… 话没说完,三只再次夺门而出。 狐疑的瞅了瞅外面,再看看仿佛脚下生了根一样站在厨房里,一动不动的石雕们,战北越终于发现了几分不对:“二嫂啊,这是怎么了?” “不用管他们,去给小刀送一盘。”冷夏撇撇嘴,塞给他一盘。 “对对!小菜板!”他立马蹦蹦跳跳的举着出去了。 甲板上,战北越望着那三个吐的天昏地暗,就快把肠子都吐出来的娃子,终于抵不过好奇,悄悄凑了上去。 三人稀里哗啦一阵吐,半响深吸一口气,闻到海里的腥气,胃里又是一阵翻滚。 狂风的脸已经惨白惨白,倚着雷鸣肩头,有出气儿没进气儿了。 一转头,正正见到捧着那盘诡异的东西走过来的战北越,惊呼道:“王爷,你你你……别过来,别过来……” 狂风退后几步,带的雷鸣踉踉跄跄,两人脚下一歪…… 噗通! 一头栽进海里。 闪电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不解转头,冷汗立马“哗哗”流淌,瞅瞅满脸不解走过来的战北越,再瞅瞅已经“跳海”的狂风雷鸣,晃悠着腿肚子欲哭无泪:“王爷,我我我……我自己来。” 话落,噗通! 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战北越抓了抓脑袋,我就是来看看,至于要跳海么? 他鼓着腮帮子,无语捧着鱼片走了,还是小菜板要紧! 待他离开,海面上偷偷摸摸的浮出三个脑袋,鲸鱼一般喷出一溜水柱,三人往上面瞧了瞧,确定那诡异的东西真的跟着战北越走了,才使了吃奶的劲儿,游到船边儿,扒着爬上去。 三只落汤鸡躺在甲板上,互相对视了一眼,一瞬间达成共识,找爷告状去! 三个被欺负了的孩子,必然是要找大人告状的。 当他们一狠心一跺脚,鼓起了勇气跑到战北烈的房间去,声泪俱下悲恸欲绝言辞铮铮,痛斥“小王妃禽兽不如之一二三”,正等着英明神武的爷为他们做主之时…… 战北烈只从中抓到了一个重点。 他缓缓的抬起头,眼中明明灭灭幽深如潭,慢悠悠的问道:“你们说,王妃亲自下厨,亲自喂你们吃?” 雷鸣眨眨眼,直觉这句话怪怪的,若是算起来这整个过程也的确可以这么归纳,不过…… 不等他想明白后脑勺那阴丝丝的冷意是怎么回事,闪电吸了吸鼻子,小媳妇一样委屈:“是啊爷,一定要为咱们做主啊!” “唔……”战北烈眼中的幽暗再次诡异了几分,仿佛鬼火一般,微笑道:“走!” 他站起身,在雷鸣狐疑不解的目光中,闪电屁颠屁颠的狗腿中,狂风激动万分的兴奋中,大步朝着船舱外走去,大手一挥道:“走,跟着爷去讨公道!” “是!”三人立正站好,抬头、挺胸、收腹,高声应答。 一路向着厨房走去,雷鸣瞧着战北烈那大义凛然,狠狠的拍了自己脑门一巴掌,让你小人之心! 就在雷鸣万分唾弃自己,不该怀疑他们英明神武的爷的时候,突然屁股一痛,身子前倾,凌空飞起…… 噗通! 紧跟着…… 噗通!噗通! 三声落水声结束,战北烈收回踹了三人屁股的脚,一张俊脸瞬间变的乌黑乌黑,母狮子还没给老子亲自下过厨,还没亲自喂老子吃过…… 丫还敢嫌弃! 战北烈羡慕嫉妒恨的瞪了水下一眼,抿着唇大步走向厨房,他需要和母狮子…… 交流交流! 纠纠气昂昂的踏进厨房,正要将打好的腹稿喷出,准备好的满腔酸气,却在冷夏的一个微笑下尽数湮灭。 她眼眸一弯,笑道:“你没睡觉啊?” 战北烈恨恨的唾弃自己,脑袋耷拉下来,顶着那大型流浪犬的眼神,晃悠着到了冷夏跟前儿,可怜巴巴的望着桌上的生鱼片。 冷夏眨眨眼,瞬间明了! 从旁边取来一盘,笑道:“我以为你睡了,特意给你留了一盘,现在正好,来尝尝。” 鹰目“刷”一下闪亮闪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他媳妇,流浪犬呆呆的张嘴,被喂了一片生鱼片,呆呆的咀嚼,呆呆的吞咽。 然后,他眨巴眨巴眼,傻愣愣的将词往外蹦:“特意,给我,留了,一盘?” 冷夏理所当然的瞥去一眼,再喂了一片。 机械的咀嚼,吞咽。 忽然,流浪犬笑了,瞬间变成了家养大型犬,笑眯眯的凑上去,在冷夏唇角“吧唧”一啄:“媳妇。” 吧唧! 冷夏反啄了一口。 就见家养犬牙齿晶亮,“呼”一下蹿起来,将她一把抱起,打横搂在臂弯里,剑眉挑成个倒“八”字,高高飞起:“你喂饱了我,该我喂你了!” 晴天一个霹雳! 凤目以极缓慢的速度眨了下,这次轮到冷夏傻愣愣了,老实巴交的问:“你要……” 大秦战神微笑,点头,脚下一点,咻! 抱着媳妇朝房间飞去。 刚刚从海下爬上来的暗卫三人组,齐齐对视一眼,咱们竟然怂恿了一只饿狗去教训肉包子…… 傻啊! 叹气一声,呼呼喘着大气,癞皮狗一样跨过船檐迈,正要迈过来…… 迎面一阵旋风席卷! 噗通! 悲催的狂风,雷鸣,闪电三人,再次被卷入了海里。 远远的,战北烈的大笑声,和冷夏的求饶声,被潮湿的海风欢快的吹来…… 时间就在这欢脱的气氛中,缓缓行过。 船已经进了东楚的海域,这几日中已经能见到一些商船经过了,还曾经有海上的衙役检查船只,自然,都被狂风等人打发了去。 再有一日,就能抵达渡口。 战北烈和冷夏自那日之后,就没再见过慕二,每次远远看见一青色身影,总“咻”的一声,不见了。 对于这件事,大秦战神的心情舒爽的没了边儿,每每换来腿软脚软的冷夏,一个白眼。 冷大杀手眼圈乌青,严重的睡眠不足,她算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大秦战神的勇猛,这男人,简直是大尾巴狼投胎,血液里隐藏着数不尽的色狼因子,更加之体格强健,精力旺盛,就连她这杀手之王,都要甘拜下风。 如今是一见到那人笑眯眯的望过来,她就条件反射的腿软,想立马举个白旗投降。 红日初升,将海面映照的一片绚烂,天青和湛蓝于天际线纵横交汇,一轮斜阳缓缓跃出,远处已经能模糊看见东楚的轮廓。 冷夏、战北烈、战北越、年小刀,于甲板上懒洋洋的躺着,暖暖的日光晒在周身,好像四只慵懒的猫咪。 “诶?”年小刀一个高蹦起来,倚在船檐上远眺着,瞪大了眼睛,惊道:“是不是有个人?” 手掌横抵在额头,战北越跟着她的视线望去,果然远处水面上,一个身着翠绿袍子的男子,扒着块浮木飘啊飘…… 他正想着,这人怎么有点眼熟呢? 冷夏已经莞尔失笑:“花姑娘?” 浮木上的男人一点一点的扑棱着水,朝着大船的方向游来,挥舞着手上一块**的帕子,一惊一乍的叫道:“救命啊,救奴家!” 贺礼 冷夏托着下巴倚上船檐,悠然的挑了挑柳眉,看的津津有味。 后面越来越多的人,听见声音围了上来,笑眯眯的凑在甲板上,指着花姑娘嘻嘻哈哈看热闹。 闪电眼眸晶亮,挥舞着胳膊高喊一声:“花姑娘,加油!” 众人笑的前仰后合,齐喝:“花姑娘,加油!” 欢快的呐喊声回荡在楚海上空…… 花千死死扒着浮木,委委屈屈的咬着唇,望着对面船檐上那几百个脑袋,听着齐刷刷的加油声,腮帮子气哼哼的鼓成个包子。 后方一个浪头再次袭来,花姑娘花容失色,嗷嗷大叫。 就这么没顶、出水、嗷嗷叫…… 没顶、出水、嗷嗷叫…… 花千终于手脚并用的狗刨着,游到了大船的近前,狭长的眸子里两行热泪“哗哗”涌出,气的都已经结巴了:“你们……你们……你们……” “快救奴家啊!”一声破了音的嚎叫,直冲天际。 冷夏饶有兴致的赞叹了两声,啧啧啧,若非是在海里,他一定会跺个脚什么的。 “天朗气清,海中畅游,花姑娘当真是人趣,失敬失敬。”冷夏一句风凉凉的话,直把花千说的脸色比衣服还要绿,才玉手一挥,悠然道:“还不请花姑娘上船坐坐。” “是!”众人捂着肚子,轰然大笑。 一根麻绳从船上抛出,“咻”的一下,在花千的脖子上缠了两圈,麻绳绷紧,临空一抽! 半空中,那翠绿的身影张牙舞爪,嗷嗷大叫着被提溜了上来。 砰! 花姑娘呈“大”字形五体投地,湿嗒嗒的趴在甲板上。 脑袋缓缓动了动,他小心翼翼的掀起点眼皮,瞄着上面围的满满的笑眯眯的脑袋,眼珠刷刷转悠两圈,“砰”的一下,脑袋砸在甲板上。 装晕! 战北烈挑了挑剑眉,慢悠悠道:“唔,花姑娘晕了……” “需要人工呼吸!”冷夏抱着手臂,在弑天中环视一圈,直把众人给惊的脸色一白,连连退后。 装晕中的花千,睫毛微微颤了颤,眯起一丁点缝隙,跟着瞅啊瞅,选啊选…… 这个英武挺拔……战北烈。 这个机灵可爱……战北越。 这个魁梧健壮……池虎。 这个清秀可人……林青。 啊,还有远远走来的那个,清冷无双……慕二。 花千的小心脏扑通扑通跳,妩媚的脸上飘上两朵红晕,哪个呢?哪个呢?到底会是哪个呢? 正在他为了众美男犹豫不决之时,只听冷夏凉飕飕的嗓音,轻飘飘道:“好像水仙姑娘的胞妹在船上做厨娘,和她真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想来花姑娘定然喜欢,叫什么来着……” “蒜苗。”战北烈肃然接上:“去请蒜苗姑娘!” 虎背! 熊腰! 象腿! 女人! 花千一个高蹦起来,小心脏“噼里啪啦”碎成了渣,顶着张惨绿惨绿的脸,惊呼道:“奴家醒了!” “醒了就好。”冷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唇角一勾,问道:“花姑娘,怎么会跑到楚海……唔,游泳?” 翠绿的袍子湿漉漉的贴着,纤瘦弱的曲线毕露,腰间垂挂的艳红的缎带,变成了一柳一柳,脚上系着的一串铃铛,只剩下了一个孤零零的挂在起了毛的绳子上,满头青丝狼狈的粘在脸上。 他狭长的眸子飞速眨巴着,羞涩的闪啊闪,半响回道:“奴家的船遇到了海匪,打不过他们只好带着手下跳船逃跑,在海上漂了两日,手下都不知道漂到哪去了……” “哎呀!奴家的四小厮也不知安全没有……”花千一惊一乍的跳了跳,花容失色的四处瞄着:“非歌和阿宣来了没有?可不能让他们看到奴家这个样子。” “放心,两人还在长安。”冷夏失笑,猜想他该是代表南韩来观礼的,原本他从韩到楚,走的不该是这条水域,若非在海上漂了两天,也碰不到他们。 花千原本大惊小怪的模样,在听见两人没来之后,瞬间萎靡了下来,鼓着腮帮子在一众弑天中扫了圈,闪着晶晶亮的眼眸,直看的众人腿肚子都打着转。 战北烈沉吟了片刻,问道:“海匪?” 看来他们的运气倒是不错,这一路上商船见过了几次,还曾经碰见过巡逻的官船,海匪却是没见到影子。 “你们不知道?”花千惊讶的凑上去,恨恨的跺着脚:“也是,原本这片海域还是很太平的,就在东楚先皇驾崩,东方润登基之前的这段时间,蹿出了不少的海匪,专门打劫经过的商船渔船,东楚上下都忙着登基事宜,根本也顾不上这事,百姓可遭了殃。” 冷夏唇角一勾,便是真的碰见也无妨,顺手让弑天解决了,也算为民除害。 她对闪电吩咐道:“带花姑娘去厢房换身衣服。” 瞄着可爱的闪电,花千连连点头,扭腰摆臀朝船舱里走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汽笛鸣响。 花千顿住步子,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海面上一支船队朝着这边驶来,极快的速度下,雪色的浪花沿着船身翻滚着,最前一艘足有他们这艘的两个大,船桅上飘着东楚的旗帜,后面跟着三艘稍小一些的,说是小,若是比起他们这一艘,也小不了多少。 冷夏柳眉一皱:“是官船,前几日不是碰见过一次?” 闪电挠了挠脑袋,点头道:“是,上次来的没有这么多,只有一艘巡逻的小船,离着尚远隔海问了几句,就被咱们打发了。” 狂风迈出一步,接着道:“现在想想,也有点问题,他们只问是不是商船,咱们说不是,后来弑天的兄弟跑到甲板上,那船立刻开走了。”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这队官船明显是向着他们来的,按理说他们的船上没有关于大秦的标志,也并不华丽,不像是能被认出身份。 思忖间,船队已经近在眼前。 三艘小船绕到他们的船后,分三个方向将他们包围,每艘船上皆有百余衙役,而当前那艘大船上,船头站着一身官袍的矮胖男人,贼眉鼠眼,八字胡,身侧一衙役在冷夏众人上扫过,一直扫到了狂风闪电,仔细的辨认了下,点头道:“大人,就是他们!” 矮胖男人咳嗽一声,扬起下巴以鼻孔对着他们,官腔十足:“本官乃是水师巡察使,你们这群海匪,还不立刻束手就擒!竟敢在海上作恶,掳劫商船、骚扰百姓,可知会有什么下场?” 海匪? 战北越一头雾水的盯着这男人看了半天,终于明白了这狗屁的巡察使,说的就是他们,当下眼睛一瞪:“你……” 只说了一个字,战北烈已经竖起手掌,拦住了他。 他和冷夏对视一眼,皆看出了几分问题。 将他们当做海匪还比较好理解,毕竟几日前已经有巡逻的小船,确认了他们不是商船,想来方才开声的那个衙役,就是当日巡逻之人,而船上的弑天众人又皆是凶神恶煞,被当成土匪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海匪做的都是亡命买卖,必然不可能只凭着这人的几句话就束手投降,而他若已经论断他们是海匪,按理应该趁着他们没做好准备之时,先发制人,而非包围之后站在对面,说这些废话。 既然如此,就看看他是什么意思。 巡察使冷冷的扫了眼战北越,细小的眼睛中,一丝狠戾的光芒闪过,再转到战北烈的身上,换上了“孺子可教”的目光,胡子一翘,高声道:“本官勒令你们,将所劫财物全部交出,否则,格杀勿论!” 这话落下,就连战北越都察觉出问题了,嗤笑一声凑向年小刀:“原来是个想黑吃黑的!” 一根手指抵上他的脑门,狠狠推开,年小刀嫌弃道:“离小爷远了点。” “哎呀!”花千蹬蹬两步跑上来,笑眯眯的把战北越扶住,狭长的眸子飞速放电:“小越,怎么还没把这小流氓搞定?” 战北越无奈望天,花姐姐啊,还不是因为你给的药。 这边几人嬉闹开来,完全忽略了这支将他们包围的船队。 对面的巡察使恼羞成怒,狰狞大喝:“你们可别不识抬举,交出财物本官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否则……” 他肥嘟嘟的手一挥,铿! 四只船上的衙役立刻抽出了刀剑,雪亮的刀锋在日光反射下,耀出凛凛寒光。 “大人,若是咱们交出了财物……”冷夏唇角一勾,缓缓道:“是否真能放咱们离去?” 巡察使脸色好了几分,冷冷道:“你们也并非十恶不赦,只要交出来,一切都有的商量。” 冷夏垂下眼帘,仿佛在思索。 “你们是新来的吧?”先前那名衙役见状,开口游说:“在这楚海上,谁不知道咱们大人宅心仁厚,多打几次交道你们……” 他说到这里,被巡察使一个警告眼风制止,猛的住口,不再多言。 冷夏却听出了几分门道,看来还不止是黑吃黑,这是他故意为虎作伥! 巡察使觊觎海匪劫来的银子,通过巡查将他们的财物缴收,之后放了海匪任由他们在楚海上横行,这么来来回回,也能吃下不少的银子,或者更甚者,他可能早就和一些相熟的海匪有所勾结,海匪劫来的财银中,就有他的一份。 再看周围的衙役皆没有分毫的惊讶,明显早已心照不宣,巡察使吃肉,他们也会分去点汤水。 恐怕因为他们是“新来的”,所以这巡察使还想再观望个几日。 “不行啊,咱们才刚打劫了南韩的使节团,”花千冲上来,夸张之极的抓住她袖子,大喊道:“那么多的银子……” 他“嗷”一声猛的住口,以那**的帕子捂住嘴巴,狭长的眸子四处乱飞着,一副说漏嘴的心虚模样。 冷夏柳眉一挑,阴丝丝的飘去一眼,这搅屎棍! 被他这么一搅合,就算是拿出国书也没用了,既然能打劫南韩的使节团,自然也能打劫大秦的使节团,有国书?那是你劫来的! 冷夏仰头望天,做犹豫状。 那巡察使的小眼睛里,金光闪闪,立马有了精神,周围的衙役也尽是兴奋不已,没想到这新来的还是条大鱼,一国使节团,那得有多少的银子! “大胆!”巡察使道貌岸然,厉声斥责:“使节团你们也敢劫……” “大人!咱们愿意交出财物……”不待他说完,冷夏打断他,正色道:“不过打劫使节团可不比普通的商船,如何让咱们相信大人真的肯放人,除非……大人肯和咱们签个协议,承诺收到财物后定会放人。” 巡察使眼眸一闪,就听她再加上一把火:“这事大人也要冒上一定的风险,咱们也不会亏待大人,今后所有劫来的财物,咱们愿与大人五五分成,只要大人肯高抬贵手。” 小眼睛眯缝着,盯着她来回打量,问道:“你是什么人?” “老大!”花千帕子一挥,先一步回道:“这是咱们的老大!” 巡察使嫌弃的瞥了眼娘娘腔,半信半疑的在船上的众人间扫过,见他们眼中的崇拜不是作假,嘟囔了句:“这年头,女人也能做土匪头子了。” “何止能做土匪头子,做皇帝的都有啊!”花千眨巴着眼睛,说的风凉。 小胡子一翘一翘,巡察使嗤笑道:“让本官说,那西卫女皇就是不自量力,女人就该相夫教子,竟然牝鸡司晨,可笑!” “大人有见地啊,说的好!”花千笑眯眯,朝冷夏和战北烈各自飞了个眼,唯恐天下不乱:“还有那大秦的烈王,也可笑的很,被一个女人压在头顶了,还战神呢!” 战北烈却是一派平静,只在心里想着,这搅屎棍,要怎么收拾他呢…… 众人撇嘴,小心翼翼的瞄了眼花千…… 又来了个不怕死的,花姑娘,好自为之啊! 冷夏望着巡察使,问道:“大人考虑的如何?” “好,你爽快,本官也爽快!”片刻的思索后,他终究敌不过银子的**,衣袖一拂,痛快道:“下船梯!” 大船缓缓靠近,船梯从半空放下,一直搭到了他们的甲板上,将两条船之间,连接上一条通道。 见他站定原地不动,冷夏心下冷笑,这人倒是精明的很,明显是要让他们这边过去一人,若是他独自过来,自己又反悔将他挟制,到时候银子得不了,说不好还要失掉小命。 她也不犹豫,大步走过了船梯,到达了对面的官船。 “老大啊!”花千一脸紧张兮兮,演起戏来万分投入,就差挤出两滴眼泪了:“一切小心啊!” 冷夏翻个白眼,在心里想着要怎么教训这搅屎棍…… 已经被大秦战神和冷大杀手同时惦记上了的花姑娘,此时还浑然不觉,只乐颠颠的甩着帕子。 一张桌案摆上来,巡察使大笔一挥,将方才放人的承诺立于纸上,再加上了冷夏许下五五分成的协议,掏出官印盖了下去。 后面轮到冷夏按手印,她却好整以暇的将协议捏起一角,迎风轻轻吹了吹。 巡察使捻起小胡子,正要询问,就见冷夏戏谑看向他,心中一丝不好的预感迅速浮现,只听大喝一声猛的响起。 “动手!” 紧跟着,对面的船上飞出了无数的人,轻身落于大船之上,不待衙役反应过来,已经将他们齐齐制服。 巡察使大惊失色,突然,脖颈被一只纤细的素手捏住! 他轻轻吞了吞口水,小胡子颤巍巍的,一动也不敢动。 另外三只船离着尚远,此时一见不好,迅速起锚向着东边驶去…… 咻咻咻! 船上抛出无数条飞绳,稳稳的勾住那三只落荒而逃的官船,弑天众人顺着飞绳临空飞渡,轻身落于三只船上。 后面自然没有悬念,这些东楚弱兵,在弑天的手里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尽数制服! 冷夏轻轻松开捏住巡察使脖颈的手,这么一个人,还用不着她亲自看着,迈上船梯,向着他们的船而去。 巡察使吹胡子瞪眼,结结巴巴道:“你们……你们敢挟持朝廷命官……本官……” 啪! 话语被齐盛一巴掌拍回去,他脸色涨红,揉着后脑勺睚眦欲裂。 “朝廷命官?”齐盛嗤笑一声,啐道:“瞧好了,那就是你嘴里不自量力、牝鸡司晨的女人!” 西卫……女皇? 巡察使一屁股坐到地上,白着脸呢喃着:“完了……” 翌日一早,日出东升。 金灿灿的太阳爬上海面,万丈霞光映红了天青,码头上东方润负手而立,一身月白衣袍湛湛如水,其上银丝流转,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海面涟漪层层绵延,衬着如雾空濛的眸子,高华而莫测。 而他的身后,排排站着礼部的官员,抻着脖子望向远方雾气氤氲中,一艘挂着大秦旗帜的船只。 其中一人悄悄问:“皇上怎么亲自来了?” 另一人小声答道:“谁知道呢,今早有探子禀报,看到了大秦的船只,给宫里去了个信儿之后,不知怎的,皇上竟来了。” “诶?”不知是谁惊呼一声:“那是水师的巡逻船啊!” 众人凝目看去,大秦的船只后,可不是绑着一只大船三只小船,桅杆上飘着东楚的旗帜,那都是他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正是水师巡逻船。 后方众人悉悉索索交头接耳,东方润却是波澜不惊,微微眯起了眸子,其内忽明忽灭,意味不明。 望山跑死马,等到船只缓缓的驶到码头,靠岸抛锚后,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时辰。 正午的日头挂在头顶。 船梯上背着日光,缓缓走下一男一女。 两人并肩而来,男子挺拔如松,女子清冷若莲,唇角尽皆挂着浅浅的弧度,同样的霸道,同样的狂妄,同样的冷冽逼人,同样的卓尔不群,可放在一起竟是那么的和谐,仿佛生来便是一对,之间流淌萦绕着的登对感觉,刺的东方润眯了眯眼。 “这是怎么回事?”后方一人高呼。 东方润看去,战北烈和冷夏的后面,还有四百人的队伍,每一个人的手中,都套着一个东楚的衙役,而再往后,是一身翠绿的妖媚花千,正推搡着一个矮胖的男人,笑眯眯的行来。 “楚皇,久违了。”战北烈牵着冷夏,走到东方润跟前。 不论他是七皇子之时,还是如今已经临近登基,做了这东楚的主子,战北烈这个大秦王爷,对他的态度分毫不变,恭敬谦卑那是绝对没有,充其量,只能算上个有礼。 东方润也不介意,对战北烈点了点头,转向冷夏,笑容温软:“烈王,卫皇,别来无恙。” “恭喜,”冷夏从怀里取出张纸,递给他,笑道:“登基贺礼。” 如柳丝般的眸子一挑,他接过展开,空濛的瞳眸中顿时笼了层冰,一片冷凝:“多谢。” 正是冷夏和水师巡察使之间的协议。 新皇登基,朝中上下尽是一门心思扑在这上面,而海匪也正是看准了这个时机,才纷纷冒出了头,也正是这样,给了这些贪官污吏下手的时机,这份顺手送来的礼,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重量完全取决于这个皇帝的称职与否。 若他心中顾念百姓,一切以百姓为先,自然是大礼一份,反之,则还没有银子来的实际。 而东方润,不论他手段毒辣,杀兄弑父,他蝇营狗苟,玩弄权术,他命人假扮流匪,在大秦边境骚扰百姓,他于燕楚一战中,以万人做饵,眼睛都不眨一下…… 这等等等等,只因为时事所逼,他想…… 活着。 从单纯的想活着,而后威赫显耀的活着,至今位尊九五的活着。 到得如今,所想所梦尽皆成真,当一切没有了掣肘,他还想要什么,做什么,就不是旁人能知道的了,但对于这份贺礼,他诚然接受。 这种鱼肉百姓的害群之马,必是留不得! 眼中冷意蔓延,东方润嗓音轻缓,而那其内含着的杀气,却是彻骨的冰寒:“水师巡察使,午门斩首!” “皇上……皇上……微臣只是一时贪念,微臣知错了……知错了……”不待巡察使哭喊着,爬到东方润身前,已经被人拖了下去。 身后的东楚官员,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那西卫女皇递给皇上一张见鬼的贺礼,竟然就死了一个巡察使? 东方润将手中的协议,递给身侧一名官员,吩咐道:“此事彻查,但凡牵涉官员一律斩首,其余人等发配充军,命水师剿匪,朕要这楚海,在登基大典之前回复宁静!” 官员接过瞄了一眼,立马冷汗直流,连连点头:“是!微臣遵旨!” 东方润看向冷夏,点头致意:“多谢。” “楚皇怎么不谢奴家?”一个妖艳的脑袋凑上来,笑眯眯的朝着东方润蹭,晶亮的眸子一飞一飞的,“奴家也出了力的。” 东方润微笑,退后,闪开,点头。 “多谢花国舅。” 花千蹭了个空,一个趔趄险些栽倒,他委屈的眨眨眼,再靠上去,轻柔问道:“南韩的使节路上遇见了海匪,奴家和四小厮分散了,楚皇帮奴家去找找?” 东方润深吸一口气,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对一个男人,产生了几分打怵的情绪。 他不着痕迹的再退一步,吩咐手下:“听见没有,去帮花国舅找人。” 花千再栽。 咬唇,低头,绞手指,捻蚂蚁,小声嘟囔道:“给奴家靠一下,会怀孕啊……” 等啊等,等啊等,没有一个人应他。 等他气呼呼的抬起头,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手帕一挥,朝着前方已经走远了的众人,气恨道:“等等奴家啊!” 初春的东楚,繁华似锦,飘絮漫天。 京都汴荣,一派繁华富庶,尽是小桥流水的吴侬韵,东楚以治国,路上行人多一身儒衫手持折扇,谦有礼毫不喧闹,语声轻缓若诗,听在耳里亦是一种享受,的确不负“人之都”的盛名。 东方润一路为战北烈和冷夏,介绍着汴荣的风土人情,对一国皇帝来说,绝对堪称礼貌周到。 他说着,突然一顿,道:“方义的事,希望没给卫皇和烈王造成困扰。” 冷夏勾了勾唇,知道这是他在和那件事撇清关系,只淡淡道:“人已经死了,我为楚皇解决了一个不听话的手下,却不想再解决第二个。” 东方润听出了她警告的意思,耸了耸肩:“当然。”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纤细的身影横冲直撞而来,猛的扑向了东方润…… 他眉峰一皱,迅速闪开。 那身影娇呼一声,踉跄两下,不待站稳顺势跪倒,柔柔拜道:“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 冷夏望着前方的女子,柳眉一挑,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唔,这跪姿优美,这反应迅速,这嗓音平缓,连方才的惊呼都娇媚的不得了。 她退到战北烈身边,靠着他肩头,悠然看起了热闹。 天生的戏子 东方润皱了皱眉,已经知道了这女子的身份,他不言不语站在原地, 那女子一袭鹅黄罗纱裙,垂首跪着,等了良久,竟没见东方润唤她平身,狐疑的抬起了头,面目如画,秋眸若水,在对上东方润的一瞬,白皙的脸颊上缓缓晕染一抹绯红,端的是娇媚动人。 她轻咬下唇,嗓音柔柔:“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该万死。” 冷夏咂了咂嘴,东方润穿的只是便服,甚至连随行车辇都没备,明显不是大张旗鼓出的宫,而这女人竟是那么巧在路上撞过来,又那么巧认出了他的身份,除非是家中为官的长辈授意。 新皇登基,选妃亦是早晚的事,那些大臣心思活络起来本无可厚非,不过照东方润的为人,又岂能任由别人动这样的心思算计。 这女人只看见了他唇角的笑意,却没看出他眼中的冷意么…… 不过,周琪…… 姓周…… 冷夏看向战北烈,他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两人心下明了,收回目光,唇角牵起戏谑的弧度,继续看好戏。 直过了半响,周琪已经变的有些忐忑,声音中带上了焦急,第三次道:“臣女周琪,冲撞了皇上……罪……罪该万死。” 东方润才缓缓道:“原来是周御史的千金,平身。” 她松了一口气,强忍着双腿的酸麻站起来,换上了最得体的笑容,双颊绯红。 还不及说话,就听那清朗的嗓音,接着道:“冲撞了朕却是无妨,不过今日是西卫女皇和大秦烈王来访的日子,冲撞了两名贵客朕却是不能轻饶!” 周琪愣愣的看着他,只觉那如茶一般醇润的嗓音中,竟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那冷由耳际钻入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彻骨的冰寒! 不待她脸色苍白的解释,东方润已经轻笑一声,毫不留情:“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重打三十大板!” “皇上?”秋眸睁大,不可置信。 随行的手下高声应是,抓住浑身颤抖的周琪,毫不怜惜的拖了下去。 “啧啧啧……”冷夏叹息几声,把玩着战北烈的手指,悠然说着风凉话:“三十大板,这么纤弱的姑娘,可得去了半条命。” 东方润霍然转头,看向她那丝毫不掩饰的戏谑神情,心底一股无名火猛的蹿起,笑道:“这不正是卫皇想要的么?” 柳眉斜挑,冷夏掀起眼皮,嗤之以鼻:“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莫说是这一个,便是她一家,若是卫皇想要……”狭长若柳丝的眸子里,一派雾气空濛,看不出分毫的情绪,东方润缓缓吐出:“润双手奉上。” 冷夏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底,他亦是毫不避让,清润如初的望着她。 肩头一只铁臂搭上,战北烈剑眉一挑,回道:“多谢楚皇,对内子厚爱。” 这“内子”两字,咬字之重,任是谁人都听的出其中的深意,更遑论东方润。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变的微妙而诡异,汴荣长街上,随行的众人皆感觉到了几分令人窒息的冷滞。 战北越摸了摸手臂上立起的汗毛,瞅着诡异对视的三人,小声嘟囔道:“冬天都过了,咋这么冷?” “小菜板,你也冷吧?”他眼珠一转,一把搂过年小刀,死皮赖脸道:“我帮你取暖!” 一脚踹上他腿弯,踹的他呲牙咧嘴,两颗小虎牙挓挲着,年小刀闪开两步,啐道:“占小爷的便宜!” 两人嬉闹间,眼尾一直瞄着那三个,浑然不觉完全入戏的人,互相打着眼色。 咋还没对视完? 就在这时,一声娇媚的埋怨声传来:“你们没义气,不等奴家就先跑了!奴家会生气的……” 浓郁的花香拂过,花千扭着腰肢冲到三人之间,极认真的点点头:“真的会生气的!” 搅屎棍花千不光会搅屎,搅合搅合对视也很有一手。 东方润轻笑一声,仿佛方才那番话从未说过,一切只是几人的错觉,眉眼弯弯:“卫皇和烈王先去驿馆休息片刻,晚上宫内会有接风宴,到时润再和两位畅饮。” 说完,引着两人当先朝前走去。 战北烈和冷夏齐齐挑眉,亦是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过,跟着大步向前。 战北越和年小刀松了口气,蹬蹬蹬跑着跟上。 花千气鼓鼓的瞪着前面的背影,帕子一挥,怒呼:“奴家真的会生气啊!” 东楚皇宫,夜朗风清。 战北烈和冷夏出了驿馆,踏着蒙蒙月色漫步在皇宫内。 两人原先是乘坐车辇,进宫后见时间还早,便下辇步行,东楚的皇宫不像大秦的刚硬正统,北燕的恢弘豪迈,西卫的奢华张扬,而是如汴荣给人的感觉,吴侬致,秀韵天成。 小桥,流水,垂柳,岸堤,青石路,一切的一切,皆有一种宛如梦境般的纤秀。 引路的小太监,指着前方一座宫殿,为他们介绍道:“卫皇,烈王,前面就是了。” 清的琴音,合着欢声笑语飘荡而来,一声尖细的唱喏高声响起:“卫皇到,烈王到!” 战北烈和冷夏迈入殿内,今晚只是接风宴,离着东方润的登基大典还有个几日,两人皆穿着随意,最平常的一黑一白两件袍子,缓步并肩而入,宛如一对璧人。 东方润坐在龙椅之上,如今他已经是东楚的话事人,差的也只是一个仪式了。 一眼掠过两人,他点头致意,随后敛下眸子,不再看过去。 “二哥,二嫂!”战北越笑眯眯招了招手。 两人入座,战北越心不在焉的在对面的群臣中搜索着,扯扯战北烈的袖子,小声问:“二哥,哪一个是?” 他惦记的,自然是被怀疑极有可能是年家的周家话事人,周儒珅。 不待战北烈回话,东方润清朗的嗓音响起:“周爱卿,令嫒如何?” 后方一儒男子赶忙起身,躬身回禀:“谢皇上挂念,小女冲撞了卫皇和烈王,微臣愧对皇上的厚爱。” 他话里是这么说着,脸上的神情却并非如此,分明含着几分不甘。 战北烈心下冷笑,对战北越道:“周儒珅。” 不论周儒珅是否是年家之人,跟了东方润之后也是步步高升,如今在这朝堂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原本定是想将女儿嫁入东楚的后宫,凭着他的身份,最不济也能混上个贵妃,再稳定一下他的权势。 怎料一场长街巧遇的戏码,没得到东方润的青睐不说,还换去了爱女的三十大板,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战北越脸色一冷,霍然起身,恶狠狠的瞪着周儒珅。 原本皇帝和御史大夫说话,大殿内已经是一片沉默,这动作立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东方润转过头,笑着问:“越王?” 战北越刚才不过是一时激动,也并非不知分寸的人,这个时候寻仇必然是不合适的。 他伸了个懒腰,打着哈哈道:“本王坐久了,腰酸!” 周儒珅亦是转头看过来,一眼瞧见战北越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再看看旁边坐着的年小刀,心下惴惴,六神无主的坐下了。 “花国舅到!”一声唱喏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夜风将阵阵浓郁的花香吹进殿内,伴着花千那惊天动地的聒噪声响,翠绿的袍子一闪而入。 花千衣襟大敞,搂着四个熟悉的面孔,眉飞色舞的扭进殿来,狭长的眸子飞速眨啊眨,对殿内每一个男人都飞了个眼,才娇笑道:“多谢楚皇,将奴家的四小厮寻回。” 呕…… 无数的干呕声,悄悄的响起。 花千也不介意,鼓了鼓腮帮子,叮呤当啷的入了座。 “花国舅客气。”东方润含笑回应,起身举杯:“欢迎卫皇、烈王、花国舅,前来观礼,朕先干为敬。” 一杯酒敬下,这接风宴终于开始了。 殿上你来我往推杯换盏,酒过三巡之后,更是一派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二哥,”战北越在瞪了周儒珅半响后,终于想起了中午长街上的事,狐疑的凑上战北烈的耳朵:“这东方润,是不是对二嫂……” 战北烈斜斜的扫他一眼,他顿时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缩着脖子在心里补充:有想法。 大秦战神仰头灌下一杯酒,不爽的感觉噌噌往上蹿,恨恨瞪了旁边的女人一眼。 连战北越都看出来了,随时处于警惕中的他,又怎么可能浑无所觉,这母狮子,又不温柔,又不可爱,整日凶巴巴,东方润那小子,简直是犯贱!大秦战神在极度的怨念中,完全忘了自己也是犯贱的一个,而且绝对是贱的甘之如饴…… 酸溜溜的味道顺着毛孔飘啊飘,飘到了一脸莫名其妙的冷夏鼻端。 冷大杀手眨眨眼,既然身边那人间歇性炸了毛,那么顺毛的任务是必不可少! 她给战北烈夹了块鱼肉,凤眸弯弯:“这里的海鲜不错,你尝尝。” 战北烈哼哼了两声,脸上一副不情不愿的神色,勉强吃了。 冷夏望天,决定使出杀手锏! 凑近他耳朵,温热的呼吸吐在他耳侧,嗓音缠绵如水:“我腰酸,腿疼……” “叮”一下,大秦战神鹰目亮晶晶,脑海中浮现出船上那些日子的旖旎画面,咂了咂嘴,顿时舒爽了,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副鹣鲽情深的画面,落在东方润的目光里,刺的他眯起了眼,眸内一片冷意蔓延。 就在这时,一声笑语从下方群臣中传来:“一直听闻,女皇和烈王感情深厚,如今一见,果然是如此,令人羡慕啊!” 就在群臣打着哈哈,跟着大笑之时…… “夫妻之事,如何为外人道也?”东方润亦是轻笑一声,嗓音湛湛:“如今的确是感情深厚,今后么……” 他顿在这里,没再说下去,如柳丝的眸子里,含着盈盈笑意,为自己添了杯酒。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东方润,不知他是个什么意思,可话语中的讽刺,却是**裸的呈现着。 东方润淡淡看向战北烈,战北烈亦是看着他。 一个清润淡然,一个沉定无波,偏偏两人视线交汇处,仿佛连空气都静止了,似是产生了激烈的碰撞…… 男人和男人的碰撞! 群臣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战北越瞪大了眼,好家伙,这东方润太有种了,跟二哥这么叫板。 花千搂着小厮喝着酒,眸子忽闪忽闪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笑眯眯兴奋不已,唯恐天下不乱。 “今后自然也如这般……”东方润唇角轻牵,笑的温软,端起酒杯敬去:“伉俪情深。”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举杯。 一饮而尽后,冷夏清冽的嗓音,含着笃定道:“呈楚皇吉言,就为了楚皇的祈望,我和北烈,必不让你失望。” 东方润耸耸肩,分毫尴尬也无,依旧惬意的很。 空濛的眼眸内迷离流转,在烛火下生出了几分旖旎流光,他饶有兴致的说:“润,拭目以待。” 战北越倒抽一口冷气,凑近年小刀,惊叹道:“这人老是给我个毛骨悚然的感觉,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真真假假的分不出来。” 战北烈撇撇嘴,冷笑涟涟:“分的出来的,也就不是东方润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却敢百分百的笃定,这人对他媳妇绝对有几分其他的心思,这是男人对于情敌的第六感。 或者不是从现在才有,只是这人一向善于隐藏,永远戴着面具做人,想看出他的心思,难! 冷夏却是皱了皱柳眉,说道:“他今日有些反常,好像故意表现成这样。” 也许东方润真的对她有别的意思,但是按照这人一向的作风,必定不会表现的这样明显,他这么做,是试探,还是别的什么? 年小刀瞅了眼,翘着二郎腿总结道:“天生的戏子!” 这句话东方润自然是听不见的,若是听到了,亦是只会哂笑一声,暗自一叹,而这会儿,他漫不经心的啜了口酒,眼眸淡淡的望向殿外,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直到一声唱喏响起,那笑才明朗了起来,弯出个高深莫测的弧度。 “太后娘娘驾到,莲公主驾到。” 目的不明 殿内出现了一瞬的平静。 冷夏朝战北烈看去,皱眉道:“东楚的皇室,不是都被东方润给杀干净了么?” 战北烈点头,回道:“东方召共有十一个儿子、六个女儿,早年夺嫡已经死了八个儿子,剩下了三个,大皇子东方鲁被兀达哈杀了,十一皇子也跟着东方召殉了葬,同时殉葬的还有那些公主们。” “没想到还留下了一个啊!”冷夏饶有兴致的叹了声,跟着朝殿外看去,“全都死了个干干净净,却只留下了这个莲公主,从前倒是没听说过这……” 她的话顿在这里,柳眉一挑,吹了声口哨。 迎面走进殿内的三个女子,一个是熟悉的面孔,媚娘。 她走在最侧,以丫鬟的姿态搀扶着中间的妇人,妇人年近四十的样子,长相不过是中上之姿,难得的是气质极为温婉,很有几分东方润的温润影子,高高绾起个飞星逐月髻,一支暖玉含珠钗斜插其上,简单而华贵。 想来就是东方润的母妃惠妃,也就是如今的太后了。 而让冷夏惊艳的,却是太后另一侧的女子。 自她走进殿内,所有的目光皆被吸引,所有的声音全部湮灭,众人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尽皆看的痴了。 女子十五六岁,步履袅袅不惊纤尘,一身曳地的纯白长裙,只发间缀着一支流苏簪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却似一个毫无瑕疵的璀璨明珠,散发着莹润而令人惊艳的光芒,冰肌玉骨,华容月貌。 好一个晶雕玉琢的美人儿! 冷夏忍不住再吹了声口哨,那女子将目光静静移来,双瞳剪水,衬的身后漫天星子都黯淡了几分。 她对冷夏点了点头,眼中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划过,似是掂量、琢磨、还有几分隐藏在眼底的倨傲,片刻后再次将目光移回正前,目不斜视走到大殿正中,款款行礼:“见过皇兄。” 不卑不亢。 “莲”之一字,当之无愧! “二嫂,这莲公主倒是有几分你的影子,气质颇像啊!”战北越眨巴眨巴眼睛,凑上来,嘻嘻笑道:“不过,比你还要美上个几分!” 冷夏点点头,大方承认。 若说慕容冷夏是西卫第一美女,那么单论容貌放在这女子的面前,恐怕也不过是庸脂俗粉而已,而她看到的还不只是这莲公主的美貌,西卫皇室中,东方润单单留下了这独一份,究竟这莲公主何德何能? 东方润这样的人,若是没有利用的地方,绝不会心慈手软放过这女人,而若说她有何过人之处,再加上拥有了这样的美貌,十几年来却不声不响不显不露…… 一个懂得隐藏的女人! “平身。”东方润清朗的嗓音响起,走下龙椅迎了几步,将太后搀扶到坐席上,请安道:“母后,您怎么来了?” 太后温和点头,目光在殿下流转一圈,落到了冷夏的身上,笑语:“哀家听闻西卫女皇驾临,就过来见识见识,一睹女皇风采,正好莲儿来给哀家请安,就带着她来凑凑热闹,不是嫌哀家年纪大了,不受欢迎吧?” 下方群臣连称不敢,虽说是一句笑语,却依旧让冷夏感觉出了几分敌意。 这太后表面的温婉下,倒是隐藏了几分骨子里的凌厉,也是,一个不受宠的昭媛,无权无势无背景,在这吃人的皇宫里能一直活下来,并且将东方润养大,没有几分能耐如何能办到。 若说太后像东方润,倒不如反过来说,东方润如今的性格,该是大多承袭了太后。 而这敌意,想来和众多的传统女人一般,认为女子为皇,牝鸡司晨罢了。 冷夏牵了牵唇角,并未言语。 而太后却并不打算就这么结束,转向她笑道:“今日一见,女皇果然风采非凡,难怪敢做这胆大包天之事了!” “错了错了,是哀家失言了!”她说完后,摇摇头笑着,仿佛真的口误一般,紧跟着道:“该是胆识超群才是,哀家自罚一杯。” 对于这种不上台面的挑衅,冷夏选择无视。 太后的眼中一丝狠戾划过,却没再多说,换上了温婉和蔼的笑意,敬了众臣一杯。 接下来便是继续喝酒,不过由着方才那一出,这晚宴的气氛却是没那么热络了,倒是不少的官家小姐们聘婷而去,围着太后转来转去,眼尾偷偷瞄着东方润,面上飞起红晕连连。 而那莲公主,却仿佛真的只是去给太后请安,顺便被带着来凑凑热闹,从头到尾,安安分分不言不语。 花千不时的瞄她两眼,羡慕嫉妒恨的拧着帕子,一会儿鼓着腮帮子,一会儿跺跺脚。 半响,他眼珠一转,小跑着凑到冷夏桌前,笑眯眯道:“冷夏冷夏,那女人是不是在学你啊,真是讨厌,快去给她个教训。” 冷夏啜了口酒,掀起眼皮瞥他一眼,见他狭长的眸子里闪来闪去,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模样,淡淡的应了声:“唔。” 那莲公主和她确实有三分像,不是样貌,而是气质感觉,但若说她是学自己,冷夏是绝对不信的,那女人身上的倨傲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住,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优越感。 看着花千那挑拨离间的贱样,冷夏柳眉一挑,朝年小刀勾勾手。 待她凑上来,贴着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巴眨巴,年小刀抿着唇,将目光缓缓移动到一脸期待的花千身上,阴丝丝问:“是你?” 花姑娘一头雾水,还不待反应,迎面一只挟怒老拳汹涌而至! “你这个死人妖!”伴随着一声怒气冲天的狮子吼,年小刀一个高越过桌案,揪着眼冒金星的花姑娘再出一拳! 花千一屁股坐到地上,涕泪横飞,顶着两只乌溜溜的熊猫眼,眨巴眨巴,满眼的委屈不解:“你这女人,干嘛要打奴家?” 他迅速的从怀里摸出把小铜镜,照来照去,引以为傲的脸上扭曲无比,结结巴巴:“你你你……你嫉妒奴家比你美!” “美……”年小刀的大眼睛绿光幽幽,一脚踹上去,舌绽春雷:“美你妹!” “嗷!”花千嗷嗷痛呼,哆哆嗦嗦的往后退。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得满殿人的注意,霎时宴席上一片静谧,众人瞪着眼珠子,集体惊呆了望着这边,连劝架都忘了。 好家伙,大秦的和南韩的,在他们东楚的地盘上…… 干架了! 年小刀完全无视了周遭惊诧的目光,哼哼狞笑着走上去,一脚踩在翠绿的衣摆上,恶狠狠的瞪着他。 “今天不揍的你这娘娘腔,满地找牙嗷嗷叫,小爷就是你妹!” 紧跟着,皮肉交击的清脆声响在这沉默的大殿上,欢快的响起…… 年小刀揪着花千噼里啪啦一顿暴打,雨点一样的拳头落在花姑娘妖媚的脑袋上,落点极准,一下一下专门往脸上招呼,揍的他嗷嗷直叫。 “啊啊啊……奴家的美眸……” “啊啊啊……奴家的玉肌……” “啊啊啊……奴家的瓜子脸……” 听着这悦耳的尖叫声,冷夏和战北烈同时举杯,微笑:“干杯。” 两人仰头一饮而尽,舒爽无比的深呼吸,笑眯眯的望着那边的“暴躁小流氓,痛揍娘娘腔”的戏码,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惬意的舒展了开。 战北越怕怕的缩了缩脖子,凑上来小声问道:“二嫂,你跟小……小菜板……说……说了什么?” 天知道战北越现在有多么的忐忑,这小菜板,太恐怖了,突然就变了身。 那架势,简直就差要灭了他姐姐,强bao他老爹了! “唔……”冷夏悠然瞥了他一眼,再给自己满了一杯,才慢吞吞道:“还不就是当初那包**的来源么。” 咕咚一声,战北越吞下口唾沫,默默的将自己缩到了桌子底下。 他已经可以预见到,花千完了以后,下一个绝对是自己! 直到这时,满殿惊呆了的朝臣宾客,才猛的反应过来,一窝蜂的涌了上去,拉架。 “别别别打了!” “有话好好说!” “冲动是魔鬼!” 年小刀松开已经打的酸疼的手,抱着手臂开始瞄着下一个目标,看了半天没瞧见战北越的身影,她狐疑的瞄了瞄殿外,难道是逃跑了? 该死的小霸王,小爷看你能跑到哪去! 年小刀摩拳擦掌,朝着冷夏示意了一眼,大步朝着殿外走去。 啪嗒,啪嗒…… 无数的眼珠子陆陆续续的滚落,这在他们东楚当众行凶的大秦人,有没有点觉悟! 竟然就这么大摇大摆堂而皇之的走了出去? “皇上,大秦的使节团太也不将咱们放在眼里,此事一定不能姑息!”某大臣呼哧呼哧的喘着气,怒指着已经没了人影的门口,义愤填膺。 东方润飘给战北烈和冷夏一眼,缓缓问道:“卫皇,烈王,两位怎么说?” 战北烈头不抬眼不睁,随口回:“越王妃和花国舅,喝醉了开玩笑呢!” 砰! “玩笑?”东方润还不及说话,太后已经拍案而起,怒斥道:“烈王,你可莫要过饰非,在酒宴上开这种‘玩笑’,成何体统!” 冷夏悠然一笑,抱起手臂慢悠悠的道:“太后娘娘,这打人的是大秦的人,挨揍的是南韩的人,倒是就因为借了你们一个地方,竟也轮的上东楚越俎代庖了?” “你……”太后语塞,片刻后冷笑一声,恢复了温婉的笑容,道:“卫皇,这可是在我东楚的皇宫内发生的事!” “那你要如何?”冷夏掀起眼皮,觑她一眼。 太后的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意,真是跟东方润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语气和蔼道:“就让那打人的女子回来,在殿上道个歉吧,不只是对花国舅,也算是对咱们东楚有个交代。” 冷夏失笑,她这是要借着小刀的道歉,给他们两人一个下马威。 恐怕真正针对的还是她,女子登基,在这个时代有不少心胸开阔的男人可以容忍,比如战北烈,战北衍,却总有一些以男人为天的女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脸,想着法的抨击着。 冷夏不由得摇摇头,连这种在皇宫里经历了半辈子勾心斗角的女人,都是这样的想法,可想而知其他人了。 她柳眉一挑,戏谑问道:“就因为现在是在东楚?” 太后缓慢而自信十足的道:“那是自然!既然在咱们东楚,总要守咱们的规……” 咣当! 一声脆响打断了她的话。 冷夏仰头饮下一杯酒,随手将酒杯丢掉,伸了个懒腰道:“那咱们就走吧!” 战北烈跟着起身,揽过她纤细的腰肢,敲了敲旁边的桌子,道:“没听你二嫂说么,走了!” 桌子下一个脑袋颤巍巍的伸出来,正是战北越,小心翼翼的在殿上瞅了瞅,见年小刀不在了,呼出一口气,连连点头:“走走走,这就走!” 太后懵了。 她不过是想出口心头气,也没觉得让那打人的女子道歉有什么过分,没想到这两人竟是说走就走…… 一时脸都气绿了。 他们一个是大秦战神,一个是西卫女皇,先不说是为了登基大典而来,这要是还没参加就走了,东楚的新皇将会成为全天下的笑柄,就说东方润邀请三国观礼明显是有事相商,若是就因为这么一件小事,而把大秦和西卫一遭儿给得罪了…… 太后恨的咬牙切齿,这两个人,明显是有恃无恐,太欺负人了! 她想的没错,冷夏和战北烈还就铁了心,要欺负人了! 今日这事,本就是他们和花千之间的一个玩笑,他们之间的关系极为微妙,说朋友,还没那么深,说敌人,也绝对算不上,互帮互助你来我往,自有他们的一套准则,也绝不会因为这事伤了和气。 而且小刀生气归生气,也还是有分寸的,不过只是皮外伤,毕竟花千当初的确是这件事的祸首之一,总要给那个心里一直有个结的姑娘,一个发泄的机会。 不过这太后跳出来,可就让他们觉得好笑了,先前就已经对她表现出了敌意,这会儿又借题发挥…… 既然你不要脸,就别怪咱们不给你脸! 三人头也不回,大步朝外走去,绝对的爽快利落。 不只是太后没想到,大殿中的人,集体懵了。 一直听闻西卫的女皇和大秦战神一般,这次可真真是见识到了,简直狂妄嚣张的没了边儿,在他们地盘上,竟然是说走就走! “卫皇,烈王,请慢。”沉默中,一声平静的女音响起。 冷夏和战北烈已经猜到了是谁,却并没有丝毫的缓下步子,跟他们俩商谈,这莲公主还不够格! “卫皇,烈王,请慢。”东方润轻笑一声,终于说道。 两人步子一顿,听到后方清朗的嗓音,笑着道:“既然是个玩笑,那自然轮不上我东楚指手画脚的,只要花国舅不介意就好。” “皇上,花国舅被打成……”另一大臣说到这里,瞄了一眼地上惨兮兮趴着的花千,突然词穷了。 还真是没什么可以形容,悲催的花千。 花千的手指动了动,乱七八糟的脑袋跟着动了动,缓缓的翻过身子,由趴着变成了躺着……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众人的眼皮子齐齐跳了三跳,惊呆了。 这…… 打人也是种艺术啊! 花姑娘仰起一张五颜六色万紫千红绚丽多彩让人眼花缭乱的脸,口齿不清的发出了一声哀嚎:“奴家……奴家不依啊!” 冷夏笑眯眯的看着花千,问道:“花姑娘,要怎么不依?” 花千好容易爬起来,抓着小铜镜一通照…… 咔嚓! 铜镜被他一掰两半,嗷嗷嚎叫:“啊啊啊……奴家的脸!奴家要把那小菜板,毁容!剥皮!抽筋!切手!断腿!腰斩!鞭尸……” 这边花千噼里啪啦的骂着,越骂越欢乐,开始掰着手指头一脸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年小刀惨状,就差没仰天一声笑了。 而那边,太后却是眼中一丝冷意闪过,玩笑? 哀家就不相信,这花国舅会当做玩笑! 给你们个台阶你们不走,现在哀家倒是要好好的看着,你们怎么解决这桩事! 她清了清嗓子,打断了花千的一通大骂,温和可亲道:“那女子的确是胆大妄为,花国舅想要如何处置?” 花千恶狠狠的狞笑着,尤其那笑放在张惨兮兮不辨面目的脸上,更是狰狞万分…… 在太后期待的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他帕子一挥,红唇一嘟,眨巴着眼睛不解道:“奴家和小菜板开个玩笑呢,哪还需要处置?” 太后脸上的笑,僵了。 太后期待的目光,呆了。 她抽了抽嘴角,努力的保持着笑容,不可置信的问道:“花国舅,你的意思是……” “哎呀,奴家和小菜板是好姐妹,就喜欢这样的玩笑……”花千鼓着腮帮子,眼里含着委屈的泪花:“太后好意奴家心领,不劳挂念了!” 说完,还不忘去冷夏和战北烈飞了个眼,那意思:奴家够仗义不? 冷夏失笑,对他眨了眨眼。 “好!那算是哀家多事了!”太后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 她冷着脸起身,向外走去,身侧一直以丫鬟之姿出现的媚娘,亦是赶忙跟了上去。 突然,太后步子一顿,站在殿中说道:“皇儿,哀家险些忘了,登基大典在即,这选妃之事也该提早准备,到时就和登基大典一同进行吧,也算是双喜临门!” 这才是她今日来此的目的。 直到如今,东方润的身边还没有任何一个女人! 太后和东方润相依为命多年,若论感情自然是极深厚的,尤其是这儿子从来没让她失望过,由着一介闲散皇子,一步步爬到了今天的位置,但是随着这儿子年纪越来越大,翅膀越来越硬,她也越来越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两个极为相似的人,皆是一切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皆是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人,即便感情再好…… 心,也会越来越远。 她多番旁敲侧击皆被绕过,今天这样的场合,正是一个机会,不给他任何后退的余地,当着武百官,当着三国来使,表个态。 东方润敛下眸子,唇角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饶有兴致的问道:“母后认为,哪家的千金适合?” 太后喜上眉梢,牵过身侧媚娘的手,在她红霞染颊的惊喜中,缓缓道:“媚儿一直照顾哀家,虽然出身并不算好,不过名分也是值得给一个的,还有周御史的千金,听说今日被你重大了三十大板,哀家已经派人去传唤了,等会儿让琪儿给你敬个酒,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她缓缓转过身,望向方才一直围着她团团转的千金们,在她们期盼的目光中,再点了两个满意的大臣之女,笑道:“皇儿看,如何?” 太后虽然这么问,却也知道,既然是她说了这四人,那么必定就是这四人了。 她自信满满,等着东方润拍板。 空濛的眸子里,晕染上如水的笑意,东方润笑如春柳,优启唇:“母后,此事还是留待以后再议吧!” 在太后冷下的眸子里,他镇定自若,接着道:“如今朝局初定,皇儿实在无暇顾及,况且,在孩儿心目中,唯有一女子当可并肩,其他人……” 他说到这里,耸了耸肩,意思很明确,只有那一个女人,换了别人,不行。 太后眉峰一皱,急切问道:“皇儿所说何人?” 东方润摇头不语,他饮下一杯酒,唇角的笑容依旧淡淡,如雾的眸子扫过冷夏,眸中幽暗不明,似有深意。 这一眼,直让太后心下一震,众家千金嫉恨不已,满殿朝臣恍然大悟…… 怪不得,今日一早,皇上听闻了使节的船将到,竟会亲自出宫迎接。 怪不得,方才在筵席之上,提及烈王和卫皇夫妻情深,皇上的反应那般古怪。 众人齐齐将目光落在冷夏的身上,她却无波无澜,淡定从容,仿佛所有的焦点并不是她一般,悠然啜了口酒,看向东方润。 她总有一种感觉,今日东方润所做的一切,所期待的等待的一切,皆是为了这一刻,让太后当众提出此事,而后说出这番**裸的暗示,让众人自以为心知肚明,将他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可是这么做,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的眼底尽是一片模糊,如雾气氤氲,看不出分毫的问题,冷夏收回目光,手上被一只大手包裹住,这只手掌似能包容一切,温暖,干燥,带着让人心安的力量。 她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唇角带上浅浅的笑意。 大秦战神难得的收起了醋意,以眼神恐吓——媳妇,回去收拾你! 冷夏眨眨眼——谁收拾谁,还不一定呢! 战北烈瞪眼——腿不疼了,腰不酸了? 冷夏望天,不理他。 两人这副打情骂俏,落在了旁人的眼里,看的大摇其头,不自觉的,再投向东方润的目光,皆带了几分怜悯,皇上啊,卫皇已经嫁了人啊! 太后急急的喘着气,冷冷的看了东方润半响,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而东方润的眸子,只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你侬我侬的两人,其内渐渐晕染上冷凝一片,自嘲般的笑了笑。 这其中几分真,几分假,连他也说不清。 就在这时,一声通报从殿外传来:“皇上,周御史之女,求见。” 东方润点点头,道:“宣。” 不一会儿,周琪脸色苍白的缓步走了进来,然而眼中却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今日被东方润打了三十大板,对于这弱风拂柳的女子来说,真真是去了半条命,原本为了此事,她正羞愤不已,谁知收到了太后的懿旨,宣她进宫,问了送口信的太监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竟是要她上殿为皇上赔罪,这当中的深意她自然明白,这是太后给了她机会! 当下欣喜若狂,强忍着伤赶了过来。 她还不知道太后已经离去的事,更不知道东方润方才说的那番话,只羞嗒嗒的慢慢走到殿中央,行礼道:“臣女周琪参见皇上。” 一旁的周儒珅心下惴惴,攥着拳望着那进殿的女儿,心里一阵忐忑的感觉,偷偷看了眼远处的战北越,战北烈,和冷夏,总觉得有什么危险正在临近,将他们周家,搅得天翻地覆! 他不住的给爱女打着眼色,眼珠子都快飞出去了! 奈何周琪一心扑在东方润的身上,只咬着唇,脸颊绯红:“今早之事,是臣女一时鲁莽……” “不必!”东方润扬起手,打断她,转向冷夏看去一眼,那一眼中深意无限:“你是冲撞了卫皇和烈王,该要道歉,也不是对朕。” 周琪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半响愣愣的点头,朝着冷夏和战北烈走去。 她低垂着头,道:“今早之事,是臣女一时鲁莽,还望卫皇和烈王海涵,原谅臣女。” 冷夏浅浅一笑,按下旁边双目喷火的战北越,没有言语。 周琪等了片刻,攥起了粉拳,压下心底的嫉恨,从旁边取了酒壶,倒下一杯酒,送至冷夏的眼前:“还望卫皇海涵。” 冷夏敛下眸子,想起了方才东方润的一眼,觑着她纤纤玉指攥着的酒杯,唇角缓缓的勾起。 下一胎1 咣当! 两只手交错之时,酒盏从中漏出,跌落地面,澄黄的酒液倾泻而下,“哗啦”一声,泼洒满地。 周琪恨恨的咬着唇,她已经可以肯定,这个西卫女皇绝对是故意的! 冷夏的确是故意的,她浅浅的笑着,等着…… 嘶! 倒抽冷气的声响,此起彼伏,混合着群臣的惊叫:“那是……” 原本寂静的大殿上,骤然变的一片乱哄哄,众人指着两人之间的地面,惊恐的连话都不会说了。 周琪一愣,迅速低头看去,“刷”一下,惨白了脸。 只见那酒液落到地面,发出了细微的滋滋声响,将青玉板地腐蚀的一片焦黑。 毒酒! 还绝对是人喝下去,顷刻封喉的毒酒! 周琪脸白如纸,一屁股坐到地上,瘫软成一滩烂泥,满眼的不知所措。 一个翠绿的身影飘上来,探着脑袋瞄了一眼毒酒,帕子掩口,“啧啧”惊道:“你这女人好歹毒的心思,竟然想毒害冷夏!” “不是……不是……”周琪一脸惊惶,只不断的重复着这两个字。 同时惊惶万分的还有周儒珅,他大步跑到大殿中央,“砰”一声跪下:“皇上,小女品性纯良,绝不会……” “周爱卿,此事如何,该由太医判断。”东方润唇角轻扬,打断他,高声道:“传太医,验毒!” 冷夏悠然坐下,抱起手臂等着看好戏。 不一会儿,一溜的太医背着药箱跑上殿,行礼后围着地面上的一滩酒液研究片刻,白着脸回禀:“皇上,此乃穿肠剧毒,腐蚀性极强,一旦服下顷刻毙命!” 砰! 东方润猛然拍向龙案,厉声道:“周琪,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周琪茫然四顾,突然反应过来,顾不得股间三十大板的痛楚,连滚带爬的挪到大殿中央,颤抖高呼:“皇……皇上……不是臣女!不是臣女!” “不是你……”挑了挑狭长若柳丝的眸子,东方润问道:“那是谁?” 细密的汗珠渗出额头,周琪愣愣的跪着,脑中不断闪过酒杯相接时的画面,猛的看向侧方坐着的冷夏,惊道:“是她!是……” “皇上!”周儒珅赶忙打断她的话,“此事尚有许多的疑点,小女品性纯良,绝不会做出这等下毒之事,定是有歹人嫁祸小女,还请皇上明察。” 他朝周琪打了个眼色,这等时候,他已经可以肯定绝对是西卫女皇栽赃嫁祸,但是说出来,谁信? 人家问你,我为什么要嫁祸你,到时又要怎么说? 奈何周琪已经完全被此事吓懵了,心里更是恨意汹涌,顾不得一切只指向冷夏,惊怒道:“是你!是你害我!” 冷夏掀起眼睫,耸了耸肩:“从始至终,这酒杯我连碰,都没碰一下。” 周琪语结,这也只是她的猜测,好端端的一杯酒,怎么会成了毒酒,尤其是她仿佛早就知道一般,在她松手的那一瞬让开了手,让酒杯在众人的眼前落地,分明是早有预谋,可是…… 的确如她所说,连碰,都没碰一下。 她颤抖着嘴唇,将期待的眸子看向东方润,一张脸上梨花带雨好不可怜:“皇上,真的不是臣女……” 冷夏勾起个嘲讽的笑意,将希望放在东方润的身上,可就打错主意了,这出戏分明就是他一手导演,别说是周琪,今日这周家一家,都要玩完。 怜香惜玉? 那样一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有! “大胆周琪,毒害女皇证据确凿,这么多双眼睛看着的,竟然还想狡辩,没有分毫的悔过之心!”东方润轻笑一声,面上的笑容和煦若春,吐出的话语却冰冷万分:“拖出午门,斩首!” 斩首…… 周琪瘫软在地上,心如死灰,怔怔的望着那张一张一合的红唇,那张最温柔的唇,却吐出了世间最残忍如刀的判决,凶狠的捅进她的心口,毫不留情! 她向后仰倒,哈哈大笑,状若疯癫。 此时什么惊惧的感觉都已经不在了,她只记得,她心仪的男人,那如天一样让她仰慕的男人,冰冷的说:“斩首!” “皇上开恩!皇上开恩!”周儒珅向前爬了两步,高呼道:“皇上,小女无辜啊,她并没有杀卫皇的理由!” 此事一提出来,众人也皆思索着,好端端的,这周琪为何要去毒害西卫女皇。 “理由……”东方润轻声呢喃,脸上的笑意意味不明。 片刻后,他缓缓道:“朕给你理由!” 话音方落,殿外一阵脚步声传来,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走上殿来,行礼道:“参见皇上,微臣在周御史的家中,搜到了这个!” 说完,他将手中的一封信函呈了上去。 在看到这封信函的一瞬,周儒珅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的道:“不可能!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他顿在这里,猛的抬头,看向东方润完全没有丝毫惊诧的面容,恍然大悟。 已经烧了的信函却出现在了这里,那么他手中的这封必定是伪造的,伪造的一模一样的信函,说明他早就知道! 一切都明白了,为何他一早要治琪儿一个冲撞之罪,为何方才要她给西卫的女皇赔罪,为何那杯酒好死不死的洒到地上,里面还存有剧毒,他的目的,根本就是自己! 是周家! 可笑他还一心想着,要让琪儿嫁入皇宫为妃,要巩固家族的势力…… 周儒珅霍然起身! 他爬起来,儒的脸上疯狂而扭曲,指着东方润凄厉大喝:“你这个卑鄙小人!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我早该猜到了,早就该猜到了!哈哈哈哈……” 事到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回转的余地,不论这信是真是假,只要一亮出来,他指使周琪谋害西卫女皇之事,便是证据确凿! 这突如其来的情况,直震的殿上众人一头雾水。 周御史,是不是疯了? 东方润面色不变,连笑容都没缓下一分,他抖开手中的信函扫过,翻过来展示在众人的眼前。 这是一封,周儒珅和南韩太后花媚的密信,信中明确指出了周家的身份,乃是南韩先皇的心腹,当年的御史丞周无政,正是于南韩假死被派遣到东楚当奸细的年正。 也许是先皇已死,年家在东楚步步高升,已经决定脱离南韩的控制,所以花媚在得知了此事之后,交代周儒珅做最后一件事,让年家流落在外的年小刀,找机会刺杀西卫女皇,事成之后,年家便可以安安心心的当着东楚重臣,和南韩便再无瓜葛,这个秘密,她也会为周儒珅永久的保守下去。 哗! 随着密函清晰的映入眼帘,大殿上出现了一片**,群臣不可置信的看着大笑不止的周儒珅,谁能想得到,这在东楚四十年之久的周家,位列朝堂声名显赫的周家,竟然会是南韩的探子! 这么想着,又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向了满脸青紫的花千。 众人在花千和冷夏之间徘徊着,想看看这方才还一派热络的两人,如今在得知了这样的事后,会变得如何? 花千四下里瞄啊瞄,享受的成为众人的焦点,蹬蹬两步凑到冷夏跟前儿,嘟着嘴道:“奴家可不知道这件事!” 帕子一挥,浓郁到刺鼻的花香钻入鼻端…… 阿嚏! 冷夏打了个喷嚏,素手抵上他的脑袋,用力一推,将这翠绿的晃眼的人推开三步远,嫌弃道:“这都不知道,你在南韩是怎么混的!” 花千眨眨眼,再眨眨眼,明白了冷夏的意思后,狭长的眸子里流光溢彩。 他“嗷”一声跳起来,脚上丁玲咣当好不热闹,猛的扑向冷夏,娇媚笑回:“哎呀,真是奴家的好姐妹!” 啪! 一巴掌正中脑门! 就在扑上冷夏的一瞬,一只铁掌伸出来,将他一巴掌拍走,把冷夏搂过去,警惕的瞅着:“离老子媳妇远了点!” 花姑娘委委屈屈的咬着唇,装模作样的拿帕子擦着本就没有的眼泪。 这边几人嬉闹着,那边却是悲哀而凝重。 周儒珅依旧在大骂着,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乃至整个家族的结局,完全的豁出去了,把东方润乃至东方润的祖宗一气儿的骂了个遍,极尽恶毒之能事。 东方润含笑听着,依旧是一派温润模样,丝毫的尴尬气愤都没有,甚至撇撇嘴想到,若是祖宗们听见这些,不知会不会气活了,从祖坟底下爬出来。 冷夏靠近战北烈的耳边,啧啧叹道:“瞧瞧人家那定力。” 战北烈剑眉一挑,掰过冷夏的脑袋,让她对着自己,笑眯眯道:“媳妇,你还是只瞧着我吧!” 大殿上,除了他们之外,唯一一个还淡定的,就数坐在一侧的莲公主了,不论是毒酒泼洒,信函出现,揭**份,还是如今那周儒珅当堂大骂,她从始至终没有表现出分毫的惊讶,唇角含着浅浅的弧度,那弧度…… 看似了然的,预料之内的,尽在掌握的。 冷夏缓缓瞥去一眼,她对着冷夏微微点头,两人的视线于半空交汇,随后转开。 东方润优的饮下杯酒,随手将空酒杯推下案几。 砰! 酒盏碎裂声中,他冷冷笑道:“诛九族!” 三个清晰的大字轰然回荡在筵席之上,那话语中的冰冷无情,配合上东方润唇角的浅笑,直让在场的群臣齐齐打了个寒战,一股冷意袭入至心底,丝丝缕缕的化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诛九族?诛九族!哈哈哈哈……好!诛九族……”周儒珅大笑半响,眼泪都笑了出来,突然猛的转头。 他望向冷夏的方向,眼中一抹诡异的光芒浮现,开怀大笑:“年小刀也是我年家的人!诛吧,诛吧,连她也一起死!” “放屁!”战北越拍案而起,呲着两颗小虎牙,咬牙切齿:“小菜板是本王的王妃,什么时候变成了你年……” 他说到这里,猛的顿住,望向呆呆站在殿门口的年小刀。 年小刀在御花园里转悠了一圈之后,自然是找不到那个让她恨的牙根痒痒的人的,没想到回返来,正正听见了这样一句话,一句将她钉在了原地的话。 她怔怔的看着那个狰狞的男人,那个和她分属血亲的舅舅,疯狂嘶吼着要她一起死,说不出心底是个什么感觉。 自娘亲死后,早就不该奢望亲情了不是么? 战北越“呼”一下蹿到她身边,手足无措的麻了爪:“小……小菜板……” 他满眼的疼惜,突然猛的将她抱紧,这是年小刀第一次没有将他推开,也没有随手抓个武器砸他脑袋,可是心里却半分的欣喜都跳不出来,他不断的说:“小菜板,你还有我,还有小纤,对!还有二哥二嫂,皇兄皇嫂,我们都是你的亲人。” 年小刀任他抱着,仰起脸,狠狠的逼回大眼睛里涌出的泪花。 远处一声清冽的女音传了来:“小刀,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今天在这大殿上,不管什么事,我给你兜着!” 她转向和战北烈并肩坐在一起的冷夏,眼中晶莹闪烁,缓缓笑了。 是了,没了年家,她还有其他的亲人! 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一边抱着她,一边烦躁的抓了抓脑袋:“没错!上,想干什么干什么,本王也给你撑腰,为这么个老贱人,真他妈不值!喂!你揍我的时候,那魄力哪去……嗷!” 他捂着哗哗淌血的脑袋,不可置信的盯着年小刀手里的酒壶,再看看旁边笑的得瑟,明显是递凶器的给她的花姑娘,恨的连骂都骂不出来了。 一只素手将他一把推开,年小刀攥着酒壶,缓缓朝殿中走去…… 周儒珅转过身,指着她睚眦欲裂。 “忤逆女!不孝的东西!” “不要脸的贱人,年家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你娘是个贱人,跟着野男人私奔了,生的女儿也是个贱人!” 年小刀狞笑着,露出两排森森玉齿,大眼睛里幽绿幽绿的,那瘦小的身躯中,仿佛蕴含了极强大的力量,听着亲舅舅的这些侮辱谩骂,一步步稳健而淡定的朝他走去。 然后,高举手中的酒壶,轰然砸下! 砰! 周儒珅被砸懵了。 “一砸,你们将我娘逐出家门,任她穷困潦倒,含泪病逝。” 砰! 周儒珅趔趄摔倒。 “二砸,十几年来,任我流落街头,不管不顾不闻不问。” 砰! 周儒珅躺在了地上。 “三砸,得以利用我是年家人,不尊命令就要杀我灭口?” 砰! 周儒珅满头鲜血。 砰! “四砸,我年小刀没有这样的亲人,从此以后,和年家恩断义绝!” 大殿上一片沉默,众人集体化作了石雕,目瞪口呆,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只能听见砰砰砸脑袋的声响,和年小刀清晰的四句质问,每砸一下,他们的脑袋就跟着一颤,只觉得脑仁儿嗡嗡的疼。 战北越攥着拳头,激动到无以复加:“上!这才是小菜板!” “啊——”一侧方才被吓的肝胆俱裂的周琪,反应过来惊呼一声,猛的扑向了年小刀,狰狞的尖叫道:“你这个杂种!” 砰! 还不待她冲过来,已经被酒壶“轰”的砸向了一边,破布娃娃一样飞了出去。 年小刀喘着气,恶狠狠的道:“五砸……五砸……五砸……” 她眨眨眼,望着地上被揍的站不起来的父女,咂了咂嘴道:“没了,小爷就他妈要砸第五下!” 酒壶随手扔到一边,“咣当”落地,跟着倒地的还有满殿的群臣,一个趔趄栽了下去,“哎呦哎呦”声不断,崇敬的望着这个不讲理的姑娘,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怕怕的退后两步。 年小刀拍拍手,大步走到周儒珅跟前,一点一点的俯低身子,抓着他的前襟,对上他已经睁不开的眼睛,冷冷道:“别再让小爷听见,你们说我不爱听的话……” 她挑起眉毛,哼哼笑了两声,将手里的男人一把丢开。 “小菜板!”战北越一个高蹿上来,扑向牛气哄哄的年小刀,欢呼道:“帅啊!” 一脚把飞过来的人给蹬开,年小刀嫌弃的瞥他一眼,唇角却是不自觉的微微翘起,大步朝着冷夏走去。 半响,她步子一顿,转过身走回去,把被飞到墙根儿的战北越给抓起来,抖着腿道:“小爷脚误,脚误,蹬习惯了!” 战北越眨巴眨巴眼睛,恨的呲牙咧嘴,这他妈是什么理由! 蹬习惯了? 去他妈的习惯! 两行眼泪哗哗淌出,他仰头望天,做忧郁状,完全的预见到了今后的悲惨命运,不管这小菜板嫁不嫁给他,天天这么被揍,已经是必然的了…… 年小刀笑眯眯的给他拍了拍身上的褶皱,难得的温柔。 半响后,她大步走向冷夏,伸出白皙的拳头,别别扭扭的四处看着,嘴里道:“喂,谢了!” 一拳击上去,冷夏弯了弯唇角:“不必忍着,想哭就哭。” 她将脑袋撇开,固执的望着殿外如墨的夜空,半响猛的扑上冷夏,抱着她嚎啕大哭,口齿不清的道:“我娘,我娘就算私奔了,也记得要姓年,她从来没忘了年家,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她……” 下一胎2 冷夏轻轻拍着她的背,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肩头,哭的昏天黑地日月无光。 战北越羡慕嫉妒恨的看着,多希望抱着小菜板的人是自己,旁边翠绿一闪,花姑娘凑上来,笑眯眯道:“上次那个好东西,要不要花姐姐再给你一些?” 战北越鼓着腮帮子,恨恨瞪了他两眼,想起方才那酒壶,突然脑袋就开始疼。 他让开两步,这么危险的人,还是有多远,闪多远。 花千一咬唇,飞了眼过去,再凑上来。 正当这时,听见上方的东方润,冰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嗓音,淡淡道:“把他们拖下去。” 待侍卫进到殿内,将周儒珅和周琪向下拖去。 战北越撇撇嘴,不解道:“这个东方润,真是狠,年家好歹在东楚为他们卖命了四十年,尤其周儒珅其实早想和南韩划清界限。诶?他不是正和你姐姐处于联盟中么?怎的一点情面都不给。” 听到姐姐两字,花千的眼中蕴上一层冷意,稍纵即逝。 跟着他的目光看去,东方润满身高贵的坐在龙椅上,唇角依旧挂着春风般的笑容,感受到两人的视线,缓缓转过头,朝他们弯了弯唇。 两人猛的打了个激灵,花姑娘拍着胸脯,小心的瞄了瞄,一脸怕怕。 半响后,看着战北越好奇不已的纠结面色,他撇嘴道:“四十年又如何?东方润那样的人啊,习惯将一切掌握在手中,永远也不会接受有人对他不忠的,尤其还是个因着他平步青云之人,位子越坐越高,权力越来越多,分寸也越来越少,不说让周琪和他当街巧遇这样的小算计,就说私下和南韩定下协议,私自行动一事,于他来说,这就等同于背叛,一次不忠,百次不用!” 他想了想,托着腮四处打量了一番,狭长的眸子闪啊闪,接着道:“如今在场的,除了东楚的人,就是南韩的人,知道了也无妨,剩下的冷夏和烈王,明显早就知道这件事了,又有什么关系?” 还有一句他心里明白,没说出口的,关键是,东方润恐怕还想借着这次,给南韩一个警告,莫要再做任何的小动作。 他这么想着,就见战北越一脸惊奇的瞅着,大眼睛瞪的圆圆,仿佛见了鬼。 老天,花姑娘方才那一瞬的感觉,竟然他感觉到了几分二嫂的睿智! 啊啊啊……难道这才是娘娘腔的真面目吗? “咳咳……”花千绞着帕子咳嗽两声,一个**辣的飞眼丢过去,扭腰摆臀,香喷喷的走了。 就在战北越眨巴着眼睛,瞧着他的背影的时候,大殿上一声温润的嗓音,突兀的响起:“卫皇,可还满意?” 这话落下,所有人在反应了片刻后,纷纷闭上了嘴,将焦点转移到冷夏和东方润的身上来。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一片静窒中,所有人的眼中尽是一片明朗,怪不得皇上这么不顾念情分,硬是诛了周御史九族,原来竟是因为西卫的女皇,周御史接下了刺杀女皇的任务,皇上才会这般的不能容忍。 结合之前他们的猜测,这一切就都说的通了。 群臣自以为恍然大悟,冷夏却是百思不解,她静静的盯着东方润。 那种奇异的预感又出现了,他到底想干什么,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她的身上,让人以为他为了自己,先是亲自出宫迎接,再是重责周琪三十大板,后在被赞为伉俪情深之时出口相激,最后在太后指婚的时候,断然相拒,说出那么一番引人遐想的话。 到了如今,仿佛诛年家九族,全是为了自己! 冷夏敛下眸子,不再想这事。 她冷冷一笑,回道:“诛了一个潜伏在楚足有四十年的奸细,想来楚皇应是极满意的,至于朕满意与否,多谢楚皇关心了。” 两人视线交汇,各自心知肚明。 这次不过是互惠互利而已,她来东楚,的确是要杀年家,却没想到东方润会顺水推舟送她一个方便,既然如此,她自是乐得轻松,直接借着东方润的手除掉年家,不过这方便送的,和她来时路上那张契约贺礼一般,顺便罢了。 东方润不再多说,反正他的目的已经达到,淡淡笑道:“今晚的宴席扫了卫皇和烈王的兴致,想必花国舅也甚感败兴……” “奴家可没觉得败兴!”花千翘着兰花指,捂着胸口插进一句:“看好戏看的奴家,小心肝‘扑通扑通’跳,别提多开心了!” 东方润的唇角僵了僵,眼皮抽搐了两下,终于决定还是不接这话。 他越过花千,接着道:“再有几日便是朕的登基大典,希望到时,能让三位宾至如归。” 这话的意思,大家自然都明白,晚宴结束了! 一番你来我往的假的要死的寒暄后,冷夏和战北烈携手朝外走去,临着离开,感觉到两道目光落在背后。 转身看去,是那自始至终一直安静如初的莲公主,她微微一笑,端着手中的酒杯,对着她遥遥敬来…… 冷夏唇角一勾,悠然转身,牵起战北烈的手,笑着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是冷夏和战北烈的二人小世界。 春季的汴荣美的如诗如画,两人没事就在城内四处转转,将附近的小景游赏了个遍,当然了,如果不算上那神出鬼没的花姑娘的话,这二人世界当真是惬意的很。 但是实际上,花千无时无刻不突然冒出个妖艳的脑袋来,香风逼人,翠绿晃眼,死皮赖脸的跟着,东拉拉西扯扯,完全将两人的白眼给无视了,优哉游哉。 就比如此刻,日落时分。 冷夏和战北烈逛到青龙寺,坐在崖石上,望着远方潮水漫漫,夕阳于海平面上缓缓下落,映的海面一片霞光旖旎。 突然,一个脑袋猛的从上面吊下来,骤然闯入了两人的视线! 直吓的俩人一个哆嗦! 这真心不是战北烈和冷夏大惊小怪,二人世界你侬我侬的时候,一个活生生的脑袋从上面落下,任是谁人,都得吓个一跳。 如墨的青丝垂下来,花千倒吊在两人头顶的老树上,诡异的晃来晃去,挨个儿抛媚眼:“还不是被奴家找到了!” “唔……”冷夏挑眉,从崖石上站起来,呼吸了一口清爽的空气,将花姑娘顺滑的青丝捏在手中,把玩着沿着老树转了一圈,歪着头看他:“花姑娘,慕二现在无聊的紧,你可以去找他。” 冷大杀手随口就将慕二给卖了,分毫的愧疚都没有。 花姑娘笑眯眯,忽然眨眨眼,再眨眨眼,“嗷”的一惊一乍:“啊啊啊……奴家不只去找了,还把他也带来了!方才急着来找你们,不知道丢哪去了。” 冷夏望天,原来还有比她更没良心的…… 不过那呆子功夫好的很,丢是丢不了的,最多现在极怨念罢了,这么一想,直接把对慕大神医的小小关心丢到了脑后,抓过战北烈的手,朝着青龙寺内走去。 花千眸子一弯,冲着两人背影喊:“别想甩掉奴家!” 她在半空一个翻身,正要跃下树,突然脑袋猛的被拽了回去,惊恐的瞪着被冷夏悄悄缠在了树上的头发,花姑娘倒着吊在树干上,仰天一声尖叫:“奴家的秀发啊!” 青龙寺坐落于东郊的一座山顶,这山并不高拔险峻,却是盛名远播,每到春季,各色繁华竞相盛开,尚在东郊山脚下,就能闻见馥郁而清的花香,而山顶的景致更是一绝,正正好能眺望到远方绵延汪洋,也正是这样,这庙宇亦是跟着香火繁盛起来。 两人牵着手漫步在石子路上,战北烈一双鹰眸弯成了月牙,惬意道:“媳妇,等到天下定了,咱们就找个这样的地方隐居。” 冷夏微笑,歪着头看他:“唔……你,我,还有儿子。” 剑眉皱了皱,战北烈真心不想带着那小兔崽子,他摇摇头,郑重道:“男人需要独立,不能总跟在父母身边,会长不大。” 冷夏翻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人那点小心思,就听他笑呵呵的说:“带上闺女就成!” 鹰眸忽而一亮,“刷刷刷”放着光,他惊喜道:“咱闺女,会不会现在就有了?” 大秦战神摩挲着下巴,自认在船上那个月,还是很卖力的…… “慕二?”身侧的女人呢喃道。 战北烈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手,磨牙道:“干嘛又提那愣子!” 这话落下,战北烈也看到了前方的青色身影,磨牙声更加的响亮,难得在这么空旷的地方,竟然产生了“嘎吱嘎吱”的回声。 慕大神医独自立于羊肠小道的中央,满身清冷的气质,让周围路过的女香客们皆羞涩的瞄他一眼,脸颊绯红,他只呆呆的站着,眼神放空,似乎在…… 神游。 直愣愣的眼珠一点一点的转到两人的身上,慕二微微蹙眉,呆板吐出:“花千。” 好吧,慕大神医这一根筋的,相比于青龙寺里的这三人来说,的确是最有良心的,还记着把他带出来,又丢掉了的花姑娘。 “奴家在这里!”一声曼妙的轻呼传来。 紧跟着,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不用回头看,这娘里娘气的嗓音,加上聒噪的刺耳的声响,必定是花姑娘来了。 他扭腰摆臀跑的款款妖娆,狭长的眸子一闪一闪,亮晶晶的瞄着前方撒腿狂奔的身影,嬉笑着:“小师傅,等等奴家啊!” 那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和尚,长的唇红齿白极为清秀,而现在这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惊恐,光溜溜的脑袋上飞出一个一个巨大的问号…… 小和尚仿若一阵风,“呼”一下刮过了冷夏和战北烈的身边,带起两人衣袍鼓荡,再“呼”一下刮过慕二的身边,带起愣子发丝飞扬,只听他稚嫩的嗓音带着颤抖,惊叫道:“阿弥陀佛……施主,贫僧是男子!” “奴家追的就是男子!”紧跟着,又一阵香风拂来,花姑娘抓住冷夏就往前跑,眼冒红心,如狼似虎:“快,帮奴家追上他,好一个水灵的小师傅。” 冷夏被抓走了,战北烈自然不会干站着,鹰目一瞪追了上去。 三人都跑了,慕二自然也不会继续发呆,想了想之后,小小的鼓了鼓腮帮子,也跟了上去。 于是乎,青龙寺中便出现了这么一幕诡异的画面。 前方一个光头清秀小和尚,撒腿狂奔,后方四个特色各异的俊美男女,提腿狂追…… 这画面一直持续到,小和尚冲进了一间禅房内,可怜兮兮的躲在一个老和尚的身后,就差要哭出来了:“师傅,救我。” 花千破门而入,狭长的眸子里飞出一个个大大的红心,笑眯眯道:“小师傅,干嘛要躲着奴家?” 这次,小和尚真的哭出来了…… 他身前的老和尚,白眉白须,很有几分老顽童的影子,却一看就是得道高僧,极为肃穆。 大师缓缓睁开苍老的眼睛,其内一片沧桑沉定,让人一眼看去,静下心来。 他缓缓道:“阿弥陀佛……徒儿,淡定。” 小和尚瞪了一眼让他不淡定了的花姑娘,双手合十,默默念起经来。 这是一间禅室,就连空气中都飘荡着的让人不敢造次的味道,面对这样的高僧,即便妖孽如花千也讪讪然停了下来。 冷夏咳嗽两声,胳膊肘捅了捅他,挑眉道:“小心大师把你这孽畜给收了。” 花千一个哆嗦,赶忙抓着冷夏朝外退,身后一声沧桑的嗓音传来:“女施主,相逢即是有缘,不妨让老衲赠你一言。” 四人的步子同时顿住,花姑娘扭过头去,眨巴眨巴眼睛,正色问道:“大师,赠奴家什么?” 大师明显被问懵了,半响念了声“阿弥陀佛”,从善如流:“贫僧是要赠……女施主……旁边的女施主。” 花千气哼哼的瞄了眼冷夏,放大了胆子笑眯眯凑上去:“咱们四个一起进来的,怎的就她和你有缘?大师,出家人可不能区别对待啊,不妨多赠几句吧?” 大师直接无视了这搅屎棍,看向冷夏:“老衲可为女施主,推知命数。” 冷夏一挑柳眉,凤目中一片傲然,笑道:“多谢大师的好意,只是我一向信奉,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将来一切都已经知道,仿佛按照一个既定路线走下来,那这生活还有什么乐趣?这一言,便是听了,也不过是图添烦恼。” 大师看了她半响,点点头道:“阿弥陀佛,既然如此,老衲也不强人所难,不过女施主的前世杀孽太重,唯望今生能以人间疾苦为忧,在其位,谋其政。” 冷夏微笑:“自然。” 四人正要出门,战北烈的步子一顿,转过头,咳嗽一声:“大师……” 冷夏狐疑的瞄着他,没想到这人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候,她一直以为他是不信鬼神,不信佛祖的,唔,看上去有几分紧张呢。 大秦战神深呼吸,再深呼吸,半响极为郑重,问道:“那个……我什么时候……会有个闺女?” 冷夏望天,这人,还惦记着呢! 老和尚正要说话,他猛的伸出手,道:“等等,大师,想好了再说。” 大秦战神眯起了眼睛,一副你丫不说出个让老子满意的答案,老子就把这寺庙给拆了的架势。 冷夏抚额,果然,就知道这人不会有啥虔诚的表现。 老和尚观他片刻,分毫没有被威胁到,还是那一片沉定的模样,不过说出的话,却是让战北烈心花怒放,就差仰天一声狂笑了。 他说:“下一胎。” 大秦战神是怎么出的门,怎么下的山,怎么一路回了汴荣城,他一律不记得,只知道眼珠发直,一个劲儿傻笑,那愣子德行,连慕二都跟着嫌弃的蹙起了眉。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战北烈已经站在了驿馆的门口。 他眨巴了眨巴眼睛,抓着冷夏问:“媳妇,我刚才听那大师说……” 冷夏点头:“下一胎。” 大秦战神的脑门上飞出了五个大字:那还等什么? 他一把抱起身边的媳妇,呼啸着冲进了驿馆里,下一胎下一胎下一胎…… 制造下一胎去了! 这一制造,就足足制造了一天两夜,等到第三天的大清早,卧房外响起了弱弱的拍门声。 抓阄输了的闪电,被分到了这悲催的任务,可怜巴巴的敲门道:“爷,王妃,今天是登基大典。” 他们可是听花姑娘说了,爷和小王妃在里面制造闺女呢! “吱呀”一声,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神清气爽的大秦战神,想象着自己的闺女已经开始孕育了,乐的合不拢嘴,连看着扰人清梦的闪电,都感觉到帅了几分,乐呵呵道:“早!” 闪电瞄了瞄东边的太阳,愣愣点头:“爷,早。” 后面跟着出来的,是俏脸铁青的冷夏,一步三摇晃,头顶冒着乌漆抹黑的怨念,咬牙切齿的瞪着那从头到脚都写着舒爽的男人,深深深呼吸,才没让自己忍不住出手,一拳揍上去。 闪电小心翼翼的探了探脑袋,道:“爷,王妃,今天是二月二十八,登基大典。” 冷夏活动了活动手脚,点了点头,不只是登基大典,还是四国会谈的日子,登基大典倒是没啥好看的,主要还是东方润要相谈的事,如果是他们猜测的那般,那么自然是最好。 冷大女皇收起私人恩怨,瞥那人一眼,道:“走吧。” 战北烈笑眯眯应了声,那模样又让冷夏觉得手痒了…… 两人换上一身正装,坐上马车,朝着皇宫缓缓驶去。 六人比赛 冷夏和战北烈一路到了皇宫门口,再次看到了那让两人记忆犹新的浩荡车队。 惊天动地的车队驶到近前,四小厮率先跳下马车,将帘子掀开,那熟悉的兰花指妖娆款款的伸了出来,紧跟着就是一个妖艳的脑袋,花姑娘快速的眨巴着眸子,四下飞去数不尽的媚眼,才将目光转到了两人,娇媚道:“奴家跟你们就是有缘。” 冷夏翻了个白眼,奇道:“你的船不是在海上没了么?” 他甩着帕子跳下来,笑眯眯回:“都是东方润送的。” 冷夏吹了声口哨,十车衣裳冠带,五车珠宝首饰,五车古玩玉器,五车日常器皿,一车琴笛乐器,一车胭脂水粉,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是这样的,东楚倒是富庶大方的很,若是这些东西让战北衍那老狐狸送,丫的心都要滴血了。 唔,换成莫宣那抠门的,估计连命都得去了半条。 花姑娘玉臂伸展,搂过四个风华各异的俊美小厮,边叮叮当当的走着,边欢快道:“等这劳什子登基大典结束,奴家今晚就直接走了。” 他转过头,对着两人飞了个眼,“不要想奴家哦!” 战北烈很有风度的,没将心里那句“想你大爷”骂出来,不过眼中的欢欣依旧**裸,心里寻思着,没了这搅屎棍娘娘腔,老子终于可以心无旁骛的制造下一胎! 宫外广场上,武百官已经到齐,冷夏和战北烈被引到一侧落了座。 不多会儿,东方润的龙辇也已经围着汴荣转了一周,回返了来,金色龙袍一闪间,他步下龙辇,满身华贵无匹,向着高台步行而去。 咣! 钟鼓敲响,大典开始。 东方润的登基大典,和冷夏的大同小异,不过时间上准备的足够充分,又因为有三国观礼,所以规模要盛大的多。 等到基本的步骤仪式结束后,已经到了日落时分。 冷夏倚在战北烈肩头睡着了,直到东方润来请二人,嘴角抽了抽道:“卫皇,烈王,移驾金銮殿,朕有要事相商。” 冷夏伸了个懒腰,活动了活动坐的僵硬的腿脚,和战北烈跟着大部队,朝金銮殿走去,等了那么久,正餐终于要来了。 照他们二人的估计,大秦和西卫现在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绝对让南韩和东楚有了危机感,如此一来,只有两国紧紧的抱成团,才能和大秦西卫相抗衡,而另一方面,大秦和西卫皆是方结束了大战,尤其是西卫,更是发生过一场夺嫡内乱,这个时机,正是东楚和南韩出手的最佳时机。 原本两人以为,在战北烈那封牛气哄哄的威胁信,送去南韩之后,这大战就应该要开始,没想到东方润不声不响的解决了东方召,一个新皇登基,将此事搁置了下来。 如今,东方润初初登基,必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开战,尤其是东楚亦是刚和北燕结束了一场战事,现在三国最需要的,皆是休养生息,那么唯一剩下的,就是蠢蠢欲动的南韩了。 所以这次的要事,极有可能是和平的协议。 而成与不成,就要看花千的意思了。 金銮殿上,东方润高坐龙椅,的确如两人预料的那般,说出了和平相处的提议,四国间休战四年,休养生息,互不侵犯,若有任何一国在四年内违反了条约,则将接受其他三国的合力围攻。 他缓缓扫过战北烈和冷夏,落在了花千的身上,和煦问道:“花国舅,你的意思是……”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如果今日来的是花媚或者花重立,这协议恐怕没那么容易,那两人任是谁,都不会咽下这口鸟气,而换成了花千,可就说不准了。 这个人,冷夏直觉上相信,和那两人不是一挂的。 花姑娘嘟着嘴考虑半响,翠绿的帕子在眼前甩啊甩,犹豫道:“如果答应了,你要怎么报答奴家?” 他眨巴着期待的眸子,看向东方润,妖媚的脸上飞起两片红晕,轻咬着唇一脸羞涩:“不若……不若……今晚……今晚……我们……我们……” “相信像花国舅这般爱民如子之人,能给百姓一个安定和平的四年,亦是欢欣万分的!”东方润一脸正色,迅速打断了花千没说出口的话,省的那张让人抓狂的红唇,吐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一个大帽子扣下来,对被人或许有用,对花姑娘却是徒劳无功。 她气鼓鼓的瞪了东方润一眼,凑到冷夏的跟前儿,笑眯眯问:“你说,奴家要答应么?” 冷夏缓缓勾唇,笑的极温暖,靠近他耳边悄悄咬耳朵,身后仿佛有一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摇来摇去…… 她道:“令尊和令姐,必然是不愿答应的!你若是答应了,便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唔,说不准令尊一个生气,一口气没提上来……啧啧啧,便是令姐,该是也要气出个几条皱纹……” 花千笑眯眯:“真的?” 冷夏点头:“真的!” “好!”花姑娘精神抖擞,帕子一挥,脚一跺,拍板道:“奴家同意!” 事情定下来,小太监送上拟好的协议,四人分别代表了四国,在协议上印下了各自的印章,这和平共处互不侵犯四年有效的条约,便即刻生效了! 正式的协议一式四份,东方润吩咐小太监拓印下来,张贴在汴荣城内,他对三人道:“想来诸位这两日就要离开了,今夜的洗尘宴……” “奴家就不参加了,等会儿就走。”花千打了个哈欠,挥挥手敬谢不敏。 他拉着冷夏走到一侧,依依不舍的咬着唇,道:“奴家最讨厌女人了……除你之外!” “唔,万分荣幸!”冷夏失笑,看出他说的是真的,秀眉挑起,问道:“你回南韩?” 这协议没个几日便会传遍天下,花千今日所为,绝对算是私自做主,忤逆了花媚和花重立的意思,他回到南韩,必定会有极大的麻烦。 冷夏却知道,即便没有她说的那番话,他也会签下这个协议,这是直觉。 花姑娘帕子掩口,笑的花枝乱颤,眨眨眼睛得瑟道:“奴家要乘船出海,回南韩嘛……等奴家玩个两年,搜罗到了满意的美男,再说吧!” 冷夏点头,许下承诺:“有事找我。” 朝她抛去一个你知我知的媚眼,狭长的眸子在大殿上所有的男人间瞄了一番,花姑娘秀发一甩,高举玉臂挥着帕子,扭腰摆臀叮呤当啷,朝着金銮殿外碎步而去。 望着他的背影,冷夏唇角弯起,她,又多了一个朋友。 回到对立而站,默默无语的战北烈和东方润之间。 冷夏牵着战北烈的手,耸肩道:“洗尘宴就不必了,今天劳顿一日,我二人想回驿馆休息。” 剑眉一挑,战北烈搂住她,在东方润不置可否的目光中,踏着夕阳朝宫外走去。 随着和平条约的张贴,整个汴荣城内一派欢呼震天,今日本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如今双喜临门,百姓的脸上洋溢着难以言喻的欣喜。 他们自发的在城内摆起了夜市,聚集着,庆贺着,这热闹简直堪比中秋除夕一般的节日。 今夜的汴荣,是个不眠之夜。 吃过了晚膳,冷夏和战北烈并肩在街市上逛着,身后跟着不断斗嘴的战北越和年小刀,再后面,是呆呆的朝前走的慕二,还有满眼好奇四处瞄着的狂风三人。 一个大部队全部都是俊男靓女,不论冷清的,霸气的,可爱的,机灵的,傻不愣登的,应有尽有,直把街市上的人看的直了眼。 年小刀一胳膊肘撞过去,将凑在她身边的战北越捅走:“给小爷闪远了点!” 战北越一个趔趄,突然眼睛一亮,望向远方的一个高大的架子,上面排排放满了礼品,有一个手工编织的珠花,点缀着小小的两片,极是可爱精致。 他眨巴着眼睛,“嗷”一声蹿过去,抓过架子上的珠花,爱不释手:“小纤戴着肯定美!” 一只黝黑的手伸过来,握住珠花一边,夺过去。 战北越死抓着不放手,夺回来。 夺过去,夺回来,这么来来回回,他大喝一声:“我买了!” “不卖!”手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指指远处一个搭建的高台,道:“这是今晚比赛的奖品,要是想要,不妨也参与参与,赢个第一回来,这珠花自然是你的。” 战北越狐疑的瞄过去,那边巨大的高台足有百米见方,其外围着满满的百姓,期待的交头接耳。 他眨眨眼,问:“什么比赛?” 说起这个,汉子乐呵呵的解释:“这是为了庆贺咱们皇上登基还有天下太平,特意举办的,凡是报名都可以参加,需要六个人组队,两人一组,比赛的内容各种各样,每一组比赛前,由我现场抓阄,抓到什么,你们就比什么,这奖品啊,就丰富咯!你手里这珠花,就是第一名的其中一个,剩下两个……” 他指了指架子,骄傲道:“这是我和我家婆娘,亲手做的,虽然不是什么高档货色,不过绝对是独一家!” 战北越看过去,架子上除了这珠花外,还有各种各样的小东西,虽然不值钱,却胜在手工精致,第一排方才放置珠花的旁边,还有一个木马,一把小弓箭。 三个凑在一起,正好给三个娃子一人一个! “我报名!”他连连点头,高呼一声,蹿回了冷夏等人的身边,指着这边一阵解释。 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狗腿的缠着冷夏和战北烈,不住的道:“二哥,二嫂……” 冷夏挑眉:“那就玩玩去。” 他高举手臂,欢呼一声,拉着众人跑了过去。 冷夏瞄了眼那小木马,凤眸立马眯了起来,唔,儿子应该会喜欢。 此时的高台上,已经有几组百姓站了上去,有的是一家六口,有的是兄弟朋友,下面的围观群众欢呼着为他们加油,热闹的很。 年小刀在众人间点了点,她,战北越,冷夏,战北烈,慕二,摸着下巴道:“少一个!” 闪电立马举手,乐颠颠的想要参加。 战北烈点点头,正要拍板,一声温润的嗓音传了来:“不如我来?” 众人回头看去,东方润脱下了龙袍,一身月白袍子,踏着夜色缓缓走来,唇角含笑道:“润也来试试,诸位不会不欢迎吧?” 众人望天,你真相了! 闪电垮着脸,眼睛可怜兮兮的眨巴眨巴,蹲去角落画圈圈去了。 战北烈翻了个白眼,凉飕飕的叹了句阴魂不散,点头道:“那六人齐了。” 六人齐了,剩下的就是分组,战北烈和冷夏,战北越和年小刀,自然是一组,那么唯一剩下的还有东方润和慕二,勉强搭到了一起。 咣! 一声锣鼓敲响,方才的中年汉子站上高台,高声道:“报名结束了,参加的有八组,第一轮比赛……” 他从一个箱子里,摸出了张红色的签子,其上两个大字:投壶。 众人走了上去,站在七组参加的人中间,再次抓阄,摸到战北烈投壶,冷夏接壶。 比赛开始,长箭一支一支跃过半空,从高台的这头飞向百米外的另一头,有的运气好落到了壶里,发出“叮”一声敲击壶底的脆响,有的落到了地面,乱纷纷散了一地。 “加油!加油……” 下方百姓高声呐喊助威,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突然,欢呼声渐渐湮灭,百姓们揉着眼睛,不可置信的望着战北烈和冷夏这一组,赞叹的半张着嘴巴。 极有规律的清脆声响,叮叮叮叮叮…… 长箭在半空划过一道完美的弧度,才方落入壶中,后方紧接着追来一支,流星逐月一般跟着前面的脚步,落入了壶中,再后面,又是一支…… 旁边共同参赛的七组人也不投了,都呆呆的望着战北烈投出的箭,脑袋跟着长箭转来转去,看的眼珠都直了。 大秦战神投壶那自然是小菜一碟,战北烈百发百中,没有分毫的悬念。 冷夏抱着壶打了个哈欠,听到第三十声,叮! 最后一支箭落入壶中。 哗! 下方一片欢呼声鼓掌声响起,百姓们崇拜的望着他,满脸的赞叹:“厉害啊!” 大秦战神自然不会因为这种事骄傲的,十分淡定的牵了冷夏走下高台。 第一轮结束,第二轮开始。 战北越和年小刀比的,是两人三脚。 一声哨子响起,八组绑了脚的参赛者,齐齐朝着对面进发,战北越和年小刀齐齐握拳:“为了小纤而战!” 雄纠纠气昂昂的口令喊出,一步迈出,砰! 俩人齐齐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无数的大笑声响起,呈大字形趴在高台上的俩人,抬起脑袋望着四周捧腹大笑的群众,再次把脑袋埋回了高台,丢人! “加油啊!王爷,快起来快起来!小公主的珠花啊……”闪电凑到高台一侧,笑眯眯的摇着手里的珠花,给两人鼓着劲儿。 战北越狠狠点头,扶起绿着脸的年小刀,望着前面已经跑了有一半的人,高呼道:“为了小纤而战!” 俩人再次迈步…… 砰! 狗吃屎。 第二次丢了人的年小刀,空着的左脚一脚踹过去,破口大骂:“小爷没见过你这么笨的!” 战北越委委屈屈,欲哭无泪。 旁边一声清冽的女音,慢悠悠道:“规则怎么说的来着……” 年小刀狐疑的皱皱眉,气哼哼的解释:“两个人,三只脚,谁先到达终点,谁就赢。” 战北越眼中“叮”的一亮,高呼道:“谢谢二嫂!” 接下来,高台上发生了让人惊悚的一幕,七组参赛者踉踉跄跄朝前跑,一组眼看着就要到达终点,身后一阵轱辘辘的声响传来,伴随着一声呐喊:“为了小纤而战!” 就在他们的脚要到达的一瞬,一个诡异的东西先他们一步…… 滚到了终点! 没错,就是滚,战北越和年小刀抱成团,从高台的那头一路滚了过来。 规则是到达终点,可没说非要走到终点! 战北越的两颗小虎牙,锃光瓦亮的,乐颠颠的抱起年小刀,哈哈大笑:“赢了赢了,小纤的珠花又近了一步了!”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年小刀嫌弃道:“占小爷便宜!” 战北越一个趔趄,哇哇大叫着朝后倒去,被绑了脚的年小刀跟着带下去,紧跟着…… 砰! 第二轮的胜利者,从高台上双双滚了下去,再次摔了个狗吃屎。 第三轮,轮到了慕二和东方润。 这次的比赛很简单,但是放在慕大神医的身上,就不那么简单了,一个比划一个猜。 尤其是在抓阄之后,慕二比划,东方润猜,直让台下的冷夏等人瞬间青了脸,抚额长叹:完了…… 比赛开始,时间缓缓的过去,冷夏眨巴眨巴眼睛,叹气道:“你们猜,东方润多久会炸毛?” 战北烈挑了挑眉,吹了声口哨,东方润炸毛,真心想见识见识啊! 他们说的不错,东方润真的快要炸毛了,他看着其他七组人,卖力的比划,绞尽脑汁的猜,竟然产生了一种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他望向对面的愣子,嘴角不住的**着,极力保持清润的嗓音,微笑道:“比划啊……” 慕二将眼珠一寸寸上移,移动到东方润的脸上,呆呆的看着他。 东方润深吸一口气,眼皮跳了两跳,让自己尽量平和:“比划啊?” 慕二的眼珠转了两下,向左移动,看看蹲在地上装猴子的兄弟,向右移动,再看看揪着耳朵扮兔子的兄弟,继续装死。 “比划啊!” 呆呆的望着他,装死。 东方润嘴角**,眼皮子直跳,脸上的微笑再也挂不住,生平第一次产生了暴走的冲动。 这他妈是个什么人! 月白袍子猛的一拂,东楚新皇看着对面依旧呆呆的慕二,终于…… 拂袖而去。 冷夏靠在战北烈的肩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这愣子,好样的! 大秦战神剑眉飞扬,第一次觉得二愣子竟是这般的可爱,唔,东方润炸毛,好看的不得了! 慕二呆呆的转动脖子,看着两人的眼睛里,含了几分小小的委屈,那意思:这事,真心难为我了…… 参赛的人都不见了,这一场比赛自然是得了个鸭蛋,不过好在前面两场的第一都是他们拿到,那精致可爱的小组合,也被他们拿到了手。 战北越笑眯眯的捧着珠花,嘴都乐的合不拢,想起了他家的小姑娘。 冷夏转头看向战北烈,问道:“想儿子没有?” 大秦战神鹰目大睁,脑海里幻想着小冷夏,努力让媳妇看见他眼里真诚的光芒,正色道:“想!” 冷夏满意点头,挽着他的胳膊,望向如墨的旖旎夜空,点点星子一眨一眨,璀璨耀眼。 翌日,众人收拾好了东西,启程出发。 一路到达码头,他们的船还停泊在这里,岸边站着一身月白的东方润,唇角含着浅浅的笑意,朝着几人点了点头。 战北烈撇撇嘴,道:“本王倒是不知道,一国的皇帝竟是这般清闲。” 东方润耸耸肩,眼中一抹挑衅闪过,笑的惬意:“便是再忙,润也是要来亲自送送卫皇的。” 冷夏嗤笑一声,挑起了柳眉。 她原本以为这人在那日的一番作为,会很快传遍汴荣乃至东楚的大街小巷,毕竟他那刻意的举动,便是想让众人认为,东楚新皇心仪西卫女皇,但是这件事仿似被东方润封锁了一般,完全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 如今,这戏子又来整幺蛾子了。 她点点头,淡淡道:“那就多谢楚皇了。” 这态度不咸不淡,分明的敷衍,东方润却半分尴尬都没有,眸子一转,一不小心落到了最后的慕二身上,心底瞬间蹿出了小小的火苗。 瞧着他那永远的呆样,东方润“刷”一下撇开眼,伸出手,作了个“请”的姿势:“诸位,后会有期。” 雪白的浪花在船底翻滚着,大船缓缓开启…… 身后是一望无际的碧蓝汪洋,无垠海面泛起波光粼粼,和漫漫天青交相辉映,微风吹**湿的海水味道,极是清爽。 冷夏和战北烈站在船头甲板,和下方依旧负手而立的东方润,视线交汇。 他的目光清远,以口型道:“四年后见。” 三年后1 皓月当空,星子璀璨。 宴会厅中人头攒动,欢声笑语不断的飘荡而出,由着深秋的爽风轻轻送至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战家三对夫妻,慕二,老顽童,莫宣,萧非歌,叶一晃,武百官……所有冷夏认识的,不认识的,熟悉的,不熟悉的,此时齐聚一堂,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今夜,是小不点抓周的日子。 战北衍牵着已经快要两岁的战小乖,笑眯眯的凑到战北烈跟前儿,摩挲着下巴,问道:“你儿子都一岁了,怎的还不赶快起个名字?” 这不称职的爹娘! 大秦战神瞄着死死的黏在他媳妇怀里,全天候十二个时辰霸占他媳妇的小兔崽子,牙根开始觉得痒痒。 他反唇道:“你们夫妻倒是称职,起了个战小乖。” 尤其是小乖越长越大,越来越酷,配上这么个名字,太有喜感了。 战小乖斜他一眼,丝丝冒着冷气。 战北衍摩挲着下巴,亦是无奈的很:“凤儿喜欢。” 战北烈抚额,他们三兄弟还是谁都别笑话谁了:“冷夏说,要给小兔崽子起个有纪念意义的名字。” 他没说的是,这一想,就想了快一年。 大掌里的小手使着劲,战北衍低头看看冰山小酷男,松开手酸溜溜道:“我儿子都让你媳妇给骗走了。” 说起这个,大秦战神更是苦闷。 谁知道母狮子竟然那么有孩子缘,那三个小鬼头都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不说那小兔崽子简直就是牛皮糖转世,就连这酷酷的小乖也不知犯了什么邪,竟然从抓周的那天起,就崇拜起母狮子,还拜了她为师。 手一松开,小酷男立马快步走到冷夏面前,仰起脸,满眼崇拜:“师傅。” 冷夏摸摸他的小脑袋,笑着提醒:“母后也在。” 被完全无视了的萧凤,撇撇嘴转开脸,气哼哼嘟囔:“一点都不像老娘。” 随即羡慕嫉妒恨的瞄着可爱的小不点,鼓着腮帮子道:“这个才像是我生的……” 战小乖嫌弃的瞄她一眼,不情不愿:“母后。” 随着战小乖一天天长大了,这嫌弃简直到达了顶峰,他这名义上的亲娘,跟他一点都不像,整日里爬墙,斗蛐蛐,喝酒,女人家的事全都不会做,简直就是个惹祸精。 萧凤眼珠一转,笑眯眯的回过头来,嗓音千回百转:“小乖……” 顿时,冰山小酷男拉下了一张可爱的小脸儿,漆黑漆黑的脑袋转到一旁,眼尾都不要看到他亲妈,明显对这名字,嫌弃的很。 片刻后,他猛的扑到冷夏怀里,不去搭理那给他起了这么坑爹名字的女人。 萧凤眉开眼笑,如今每日里最大的乐趣,就是用这名字欺负小鬼头了! “咯咯……”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一岁的小不点眉眼弯弯,顶着那张翻版的小战神脸,笑的灿烂之极:“娘。” 小不点还不会说连贯的话,单个的字都还是大概明白的,尤其是这个“娘”,更是天天挂在嘴边,尤其喜欢在战北烈的跟前儿唤,软软糯糯唤的冷夏弯起了凤眸,唤的大秦战神磨起了牙。 冷夏怀里蹭着俩小鬼头,摸摸这个小脸儿,摸摸那个的脑袋。 心里被填的满满的! 望着殿外的夜空,不知不觉间,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两年半了。 她的儿子都已经一岁了,虽然满足,有时也不由得会怀念从前的世界,唯一的朋友乔青,完美的现代化设施,耸立的高楼大厦,璀璨的霓虹灯,跑车,军火…… 还有她的爱枪——格洛克17。 忽然,凤眸一亮,冷夏脱口而出:“格洛克17……” 低头看着怀里粉嫩嫩的儿子,她柳眉飞扬,惊喜道:“十七……战十七!” 冷大杀手将这个名字,默念了几遍,越听越有归属感,越听越是满意。 小不点眨巴眨巴眼睛,从心底蹿出一阵诡异的预感,这三个字,貌似,可能,好像,仿佛,也许……要和他的一生,挂钩了! 他睁着极为闪亮的眼睛,看向冷夏,那意思:不是吧? “战十七啊!”萧凤眼冒星星,做西子捧心状,一把将小不点搂过去,欢呼道:“好可爱的名字啊!可爱的名字配上可爱的小脸儿,哎呀,绝配啊!” 小不点嘴角抽了抽,看向萧凤,同样那意思:不是吧? 萧凤的欢呼,引来了众人的注意。 “十七?”清贵的嗓音传来,战北衍笑的春风拂柳,眯着双狐狸眼,紧跟媳妇的脚步:“十七,士气!这小子将来可是小战神,沙场征战,将士们的士气当属重中之重,好名字!” 小不点脸上的笑僵了,转头看向战北衍,还是那意思:不是吧? “哎呀,这名字好啊!”老顽童手舞足蹈,越想越觉得满意,朝冷夏竖起大拇指:“他师兄叫慕二,他叫战十七,丫头,跟老人家一样有品位!” 小不点欲哭无泪,转头看向不着调的师傅,继续那意思:不是吧? 预感越来越强烈,亲娘拍板了,大秦皇帝拍板了,皇后拍板了,连师傅都拍板了,那个所谓的亲爹……更不用说。 果然,战北烈的鹰目眯成了月牙,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森森白牙,闪烁着锃亮锃亮的光。 剑眉挑了两挑,他阴丝丝道:“就叫战十七!” “我反对!” 突然,一声齐刷刷的坚决反对从远方传来,众人转头看去。 只见狂风三人组站在桌案上,齐齐举起了手,满脸的大义凛然,高喝道:“咱们不同意!” 小主子可是未来的战神,怎么能起这么坑爹的名字? 要霸气啊! 要帅气啊! 要响亮啊! 要一把名字报出去,就让敌人虎躯一震,四海皆颤抖啊! 小不点双目含泪,闪动着晶莹的泪花,满眼感动的望着这三个平日里的笨蛋叔叔,决定以后再也不整他们了,患难见真情啊! 自然了,除了小不点以外,剩下的人,集体不爽了。 冷夏的柳眉一挑:“哦?” 萧凤撸起了袖子:“哦?” 战北衍笑如煦阳:“哦?” 老顽童捻着胡子:“哦?” 战北烈抱起双臂:“哦?” 五个含着明显警告的“哦”,五双眼睛凉飕飕的看过来,后面还有一排排同样齐刷刷的眼睛,三人齐齐软了脚。 狂风吞了吞口水,高举的手软了下来,小声问道:“怎么办?” 闪电眨巴了眨巴眸子,腿肚子打着转,结结巴巴:“什……什么……怎么办?” 雷鸣双目一瞪,恶狠狠的瞅向两人,这俩没气节的! 他用力一点头,在众人的目光中,高呼道:“我反对,今晚的菜里,怎么能没有清蒸小白虾?这可是王妃最喜欢吃的!” 说完,三人齐齐咧开嘴,笑的狗腿。 啪嗒! 小不点眼中滚来滚去的泪花,终于掉了下来,瞬间淹没在了众人的祝贺声中…… 于是乎,在抓周的晚宴上,烈王府的小主子终于有了名字——战十七! 战十七在一张张洋溢着喜悦的脸庞中,被摆上了一张巨大的长桌,和小乖的抓周一样,上面的东西囊括了所有人的祈望,只要能说的出来的,应有尽有。 “十七,喜欢什么就抓什么!” “十七,看好了抓,关系到你的未来!” “十七,一定要抓一个最喜欢的,一辈子都不想放开的!” 战十七可爱的小脑袋在桌案上转了一圈,咂了咂嘴,无视掉前面这个让人抓狂的名字,听完了后面的话。 抓喜欢的……关系到未来的……一辈子不想放开的…… 他在桌案上爬啊爬,爬啊爬…… 战北烈难得的奉献了一次父爱,紧张的在附近看了看,确定所有的小姑娘全被赶到了安全线意外,才松了口气。 他可不想让这小兔崽子,也抓个媳妇回去,丢人,太丢人了! 冷夏失笑:“抓个媳妇也无妨,只要儿子喜欢,咱们鼓励自由恋爱!” 战十七还在爬啊爬…… 终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小小的身子围着长桌绕了个圈,回到了方才的原点,猛的扑向了冷夏的怀里! 战十七抓着他娘不撒手,软软糯糯的嗓音,执着唤:“娘!” 战十七的额头上,钻出了两只漆黑的小角,紧紧的抱住他娘亲,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幽绿幽绿的眸子里,“刷刷”绽放着腹黑的邪恶的挑衅的小目光,一股脑的射向了他亲爹,战北烈! “啊——!” 静谧的初春夜晚,一声梦魇惊呼响彻了整座烈王府! 漆黑的夜幕下,一间一间的屋子亮起了灯,破口大骂的声音此起彼伏:“谁他妈大半夜的犯病啊!” 大秦战神猛的从**惊醒,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茫然四顾…… 身旁的冷夏翻了个身,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睡吧,媳妇。”战北烈轻柔的回了冷夏,再次想起了方才的梦,小兔崽子竟然敢在抓周宴上,抓着他媳妇不撒手! “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在屋内回荡着,大秦战神恶狠狠的咬着被角,半响摇摇头躺下,估计是白天让那小鬼气傻了。 “咯咯……” 他猛的坐起来,狐疑的在四下里瞅了瞅,难道让他气出幻觉了? 躺下。 “咯咯……” 剑眉狠狠的拧成了一团,大秦战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霍然伸手! 手里的触感软乎乎的,可不就是小兔崽子那张包子脸! 战北烈把装神弄鬼的战十七,从床底下一把揪了出来,正正对上他笑眯眯的翻版小战神脸。 剑眉,鹰目,直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薄唇,粉嫩粉嫩的皮肤,乌黑柔软的发丝,藕段儿一样的胳膊腿,和冷夏一个颜色的白袍子,笑的无辜又灿烂的小脸儿…… 大秦战神剑眉一挑…… 不好,有杀气! 战十七被拎在半空,乌溜溜的眼珠一转,立马飞蹬起两条腿,来回扑棱着就要大喊:“娘!” 自然了,这声求救还没来得及喊出…… 吱呀——大门霍然开启。 咻——一道完美的抛物线,从房内向着院外飞出。 砰——大门关闭。 熟睡中的冷夏再次翻了个身,以被子将头捂起来,天天晚上听见这声音,习惯成自然了! 房门外,抛物线在半空划过,就在要落地的那一瞬,滴溜溜转了个圈,脚尖连点踩上一片新发芽的树枝,轻飘飘优落地。 战十七咧开小嘴儿,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招摇着,笑眯眯道:“好在小爷有个轻功顶呱呱的师傅!” 话虽这么说,战十七难免郁卒。 时光如梭,转眼间离着当初定下和平协议已经三年,他也三岁半了。 这三年中他被大秦战神抛出了无数次,从最初的“砰砰”落地,跌的灰头土脸,到后来的发愤图强,找老顽童努力学习轻功,再到如今可以悠然的运用…… 这其中含了多少的辛酸泪啊! 为了抢他娘亲,他容易么? 装模作样的擦去眼角没有的泪水,战十七瘪着小嘴儿,可怜巴巴:“十七好惨啊!” 咻咻咻咻咻! 阴影里立马飞出了五个男人,狂风三人和牧天牧阳,紧张兮兮的围着小主子转了一圈,立马被他这粉雕玉琢的小模样给萌到了! 五人霎时倒戈,愤愤然:“爷太狠了!” 战十七扑到闪电的怀里,小脑袋蹭啊蹭,嗓音闷闷:“闪电叔叔最疼十七了。” 闪电眸子“刷刷”放光,直接找不到了北,迷迷糊糊得意洋洋:“那必须的!” 其他四人纷纷吃味,酸溜溜的味道从脑门飘出来。 战十七的小脑袋围着四人轮流转一圈,眨巴着眼睛道:“叔叔们都最疼十七了!” 五人齐齐乐呵呵,就听他掰着手指,一脸天真的道:“十七真的好幸福啊,有娘疼,有师傅疼,有师兄疼,大伯和小叔啊,还有叔叔们,除了……” 说完,某小孩低头捻蚂蚁,对着两根肉嘟嘟的手指,好不可怜。 除了哪一个,再明白不过了! 五人握拳,怒不可谒:“爷太过分了!” “哎……谁让十七不是个姑娘呢?”小家伙再叹,可怜兮兮的垂着脑袋,朝着他的房间走去,弱弱的咕哝道:“十七如果穿上裙子,带上珠花,打扮打扮也很像姑娘的,父王会喜欢十七么……” 那小小的背影,孤单的,落寞的,寂寥的,伶仃的…… 尤其是这话,直让五人心都揪了起来! 多好的娃子啊! 多乖巧的小主子啊! 多么懂事的小王爷啊! 咱们爷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在后面五道含泪的谴责的目光中,小家伙再次悲悲戚戚的回头望了一眼…… 望向冷夏和战北烈卧房的目光中,含着**裸的渴望。 推门,进屋,回房,关门。 大门紧闭,战十七那周身的落寞霎时不见,眉眼都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扬了扬剑眉。 结束了每夜一次的偷袭骚扰,爬到**搂住羞涩的小青,抱着它冰冰凉的蟒身,美滋滋的睡觉。 素手握住点火的大掌,她迷迷糊糊道:“再睡会,我好累。” 那可不行,战北烈继续卖力的工作着。 老和尚明明说的下一胎,可这都三年了,他日以继夜的努力耕耘,竟然到现在都没有收获的希望,鹰眸缓缓眯起,眯成了一条凌厉的缝隙,那什么狗屁的青龙寺,等老子下次去,拆了丫的! 就这一思索的功夫,细微的鼾声再次响起,冷夏又睡着了。 战北烈郁卒的瞪着睡的天昏地暗的媳妇,歪着脑袋做了一次极为深沉的自我检讨! 好吧,这三年来,母狮子为了闺女也的确累坏了,今天就放假一天。 他在冷夏的脸颊印下深深的一吻,独自起床换好了衣服,出门用早膳。 天空湛蓝分外高阔,万物复苏,一派生机盎然,春风挟着清新的花香,缓缓飘荡着,战北烈沿着清欢苑向王府内散着步,深吸一口气,心情好的不得了。 除了…… 他皱起眉,看向所有经过他的小厮丫鬟们,无一不是板着脸目不斜视的走过,装没看见! 什么时候他这烈王府的主子,这么没存在感了? 战北烈一头雾水,一路被当做隐形人到了珍馐苑,脑门上的问号更大了。 珍馐苑内,平日里这个时候,早就应该摆上了满桌的早点,几个丫鬟侍候在旁边才是,如今竟然空空如也,不说人了,桌子上都是空荡荡的。 战北烈坐上长桌一角,开始等。 等啊等,一刻钟的时间都过去了,这边依旧没人上菜。 他皱起眉,大喝一声:“周福!” 三年后2 直过了半响,周福胖胖的身躯才慢悠悠的晃悠了过来,一进门,什么都明白,板着张和钟苍一样的棺材脸,直接道:“爷,今天没饭。” 大秦战神错愕了:“怎么会没饭?” 周福低首垂目,嗓音平静无起伏:“厨房的厨子没做饭。” 不等战北烈再问,他直接秃噜:“厨子没做饭,是因为小工没切菜,小工没切菜,是因为婆子没洗菜,婆子没洗菜,是因为小厮没买菜,小厮没买菜,是因为他媳妇病了请了病假,他媳妇病了是因为得知了小主子的惨境,忧郁成疾!” 四个大字义愤填膺,周福仰起头,一副“想咋样咋样”的架势,豁出去了。 战北烈算是听明白了,这一大堆的东西说下来,就是一个重点,小主子的惨境。 不用说,又是那个小兔崽子搞的鬼! 他倚靠着座椅,看着周福那不吐不快的模样,唇角一勾:“接着说。” 周福气哼哼的脸,拧成了一朵**,大声抗议:“小主子多乖巧的孩子,王爷你怎么能这样对他呢?别说是今天没饭,再这么下去,以后哪天都没饭吃!别说是没饭吃,府里的奴才们都看不下去了,丫鬟不打扫了,园丁不种花了,侍卫不巡逻了,暗卫不干活了!还有奴才,自从当年中了一剑,身子骨是一日不如一日,还是尽早请辞回老家种地去吧,省的在这王府里看着,闹心!” 明显的爱咋咋地,你再欺负小主子,老奴不干了! 大秦战神的脸透着股铁青的颜色,在半空中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微笑道:“很好。” 小兔崽子,有你的! 大秦战神拂袖而起,大步走出了珍馐苑。 王府的小路上,他继续当着隐形人,在所有人的无视中开始思忖着,煽动群众给他撑腰,他一个人估计是完不成的,那么…… 正当这时,假山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战北烈剑眉一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正巧见到了这幕后黑手的帮凶。 闪电摇头晃脑,在几个小厮的围绕下,指点江山口沫横飞:“你们不知道啊,小主子那个可怜的喂,三年啊!三年天天被咱们爷给扔出房,小主子三年前才多大一点,还不到一岁,哎……咱们看着都心疼啊,爷怎么就这么狠心!” 一阵唏嘘声中,一人问:“怎么会啊?小主子平日里笑眯眯的,见着谁都开心的很。” 啪! 闪电猛的一拍大腿:“这就是重点啊!咱们多乖巧的小主子,就算这样还要帮爷瞒着,对着咱们这些下人,都……都……” 他眨巴着眼睛,正词穷着。 一人接上:“强颜欢笑!” “对!”闪电连连点头:“就是强颜欢笑!这么小的娃娃啊,爷真是下的去手啊!” 另一人问:“那怎么办?不能让小主子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闪电指着他,点头:“你说对了,坚决不能!咱们要团结起来,为了小主子而战!” “为了小主子而战!” “为了小主子……” 战北烈勾着唇角,在王府里转了一圈,总算弄了个明白,每一个隐蔽的角落,都有他的五个笨蛋手下,在为那小兔崽子煽动群众。 危险的弧度挂在脸上,很有几分阴森森的狰狞,大秦战神脚下一点。 咻! 朝着清欢苑飞掠而去。 清欢苑。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一条缝隙,探进了一个小小的脑袋,圆溜溜的眼珠子滴溜乱转,确定了房里没人,笑嘻嘻的进了来。 小小的身影将怀里的东西放到桌上,手脚并用的爬上床,翻过枕头,越过被褥,钻进了他娘亲的怀里,乖巧的窝着。 啊…… 和娘亲二人世界,就是好! 冷夏将怀里软软的小身子抱住,在他背上轻轻拍着,极温柔:“十七。” “娘亲!”小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乖巧可人。 “父王呢?”小不点眨巴眨巴眼睛,极无辜的挑拨离间:“他就把你丢在这里,自己跑出去了!” 战十七叫冷夏,是亲密无间的娘亲,叫战北烈,那可从来都是“他”来“他”去。 父王…… 冷夏睁开眼,捏住肉肉的小脸蛋,阴丝丝的嗓音里含着几分宠溺:“干了什么坏事,你难得叫他声父王!” 她可不是狂风那五个笨蛋,自己生的儿子自然是最了解,这小东西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打着什么坏主意,她明白的很。 小模样怎么看怎么乖乖巧巧,其实就是个小恶魔! 冷夏望天,也不知她和战北烈怎么会生出这样腹黑的一个娃子? 战十七任她捏着小脸儿,委委屈屈的嘟着嘴,乌溜溜的眼珠里满是无辜,小脑袋在她怀里蹭啊蹭,小狗一样,别提多可爱了。 冷夏瞄着他,突然觉得,谁说这对父子不像的来着,这就是一只小型流浪犬嘛! “师傅!”门外一声稚嫩却冷静的嗓音传来。 战小乖带着跌跌撞撞的小纤跑进来。 跑到冷夏的床前,小乖立正站好,安安静静的唤道:“师傅。” 他已经四岁多了,长的和萧凤一个模子印出来,气质却是老成沉稳的很,一身黑色的小袍子,板着脸极少言语,身上那酷劲,整个儿一小萧执武。 小纤跟在他后面,一步三摇晃,白皙的仿佛透明的肌肤,鹅黄色的小裙子更是衬的她肤白如玉,长相遗传到战北越和年小刀所有好看的地方,大眼睛,翘鼻子,红嘴唇,是个标准的小美女。 可惜那机灵劲没遗传到,倒是更像基因突变的女版慕二。 她比十七还要大几个月,直到现在说话结结巴巴,跑步跌跌撞撞,胆子比猫小。 尤其是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睫毛弯弯长长,里面仿佛无时无刻不侵染着水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哭出来。 她缩在小乖的身后,细细的嗓音唤了声:“二二……二伯母。” 战小乖是每天都会过来的,即便不过来也是冷夏过去,毕竟当了师傅总要每日教导,他已经在一年前,被立为了大秦的太子,他是个很有主见的孩子,尤其是性格孤僻,很少有人能走进心里,冷夏倒是因为那个苹果误打误撞的让他崇拜了起来。 不光是教导他杀人的功夫,更多的是教导他处事的道理,做事的手段,和一些与这里完全不同的,先进的思想,而越是相处的久,战小乖就越是崇拜她,简直把她的地位,都排在了战北衍之前。 自然,萧凤这个不着调的娘,在他心里,从来没地位。 小乖来这里正常,不过小纤这么胆小的姑娘,就很少出门了。 冷夏坐起来,拉过小纤的手,尽可能的放柔了嗓音,生怕吓着她:“小纤,来找谁?” 她低着头摆弄着裙摆,弱弱答:“二二二……” 就在冷夏以为是慕二的时候,她终于结巴完了:“二伯母。” 冷夏挑眉。 大眼睛悄悄向上瞄着,小纤羞涩问:“我我……我想让爹爹和娘亲……像像……像二伯父和二伯母一样……睡睡睡……睡在一起。” 冷夏咂了咂嘴,真心觉得,听这娃子说话,还没有慕二来的爽快。 “唔……这个啊……”她转过头,望着笑眯眯的儿子,下巴一扬:“十七,上!” 小脑袋重重的点了点,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在面对娘亲的时候,战十七从来听话的很。 他朝小纤勾勾手,在她探过来的小脑袋边叽咕叽咕咬耳朵。 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办法,小纤眨巴着大眼睛,听的一愣一愣的,带着几分呆气的小脸儿上,满是崇拜,眼中飘出一个个的小星星。 那模样,让冷夏很是期待,唔,小姑娘都快四岁了,北越和小刀,也是时候赶快修成正果,成亲了啊! 那边两人一个说一个听,一个骄傲一个崇拜,和谐的不得了。 战小乖牵住冷夏的手,四处看了看,狐疑的眨眨眼。 这三年来,战北烈和冷夏同进同出,同吃同喝,形影不离,感情好的不得了,俨然是一对模范夫妻,共同为了小冷夏而努力,已经不是个秘密了,就连战小乖都知道。 他问道:“师傅,二叔呢?” 话音方落…… 砰! 房门被从外面一脚踹开,踹的木门咣当咣当响,露出了站在外面的大秦战神。 战北烈乌青着脸,头顶似有噼里啪啦的烟气,滋滋作响,将初春的阳光全部堵在了外面,同样堵住的,还有一个个探头探脑的身影。 这些自然是被他一路飞掠给惊到了的下人们,丫鬟小厮婆子侍卫,还有狂风闪电周福等人,气喘吁吁的跟着跑来,就等着一个不好的时候,跳出来以群众的团结力量…… 保护小主子! 战北烈一步一步走在阴影里,霎是吓人,每走一步,杀气就汹涌一分,阴森森的嗓音道:“战十七!” 十七黑如葡萄的眼珠乌溜溜一转,立马扬起最灿烂的笑容,乖巧道:“父王。” “很好!”战北烈走到他跟前,将小东西提溜起来,提在半空和他脸对脸,狞笑道:“你还知道我是你父王!”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两张脸,一个黑漆漆,一个笑眯眯…… 那画面极有喜感,不过现在任是谁都笑不出来。 外面的群众们想的是,瞧瞧咱们爷那煞神模样,小主子小命难保啊! 冷夏想的却是,这对父子终于挑了这么个日子,准备死磕火拼了么? 抽抽噎噎的哭声响起,冷夏将被吓到了的小姑娘抱上床,放在怀里轻轻拍着。 听见战十七乖巧的道:“十七当然知道,不只知道您是我父王,还知道父王早上没有用膳,特意央求迎雪姑姑出去买了材料,亲手为父王下了厨。” 他说着,小手指了指桌上一盘黑乎乎的东西,极认真:“十七专门为父王做的。” 话音落下的一瞬,小一号的鹰眸里已经泪眼朦胧,晶莹的泪花凝满了眼眶,要掉不掉的样子,委屈又可怜。 这小模样霎时让外面的周福等人,抹了抹眼角,心都跟着化了。 要不是看见暴怒中的战北烈,只怕都要忍不住冲上来了! 多好的小主子啊! 多狠心的王爷啊!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啊! 冷夏一边哄着小纤,一边倚在床榻上看起了好戏,这小子准备倒是充分! 再看看一边的冰山小酷男,她也不得不开始怀疑,唔,是不是和萧凤,抱错了孩子呢…… 闻言,战北烈松开了提溜着小兔崽子的手,将他安安稳稳的放在地上。 微笑,点头:“给我做的?” 战十七狐疑的瞄了他两眼,直觉这笑容不对劲啊!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立马乖顺的小跑着到桌边,将那碟子恶心巴拉一看就难吃的要死的东西给捧过来,连连点头:“是,父王,可惜十七第一次下厨,希望父王不要嫌弃。” 大手摸了摸他的脑袋,摸的他毛骨悚然,背后的汗毛刷刷立起,战北烈挑眉道:“父王自然是不会嫌弃的,十七的心意比什么都重要。” 这嗓音温柔的,绝对是一个模范父亲! 这戏剧性的变化,直让外面的众人震的一脑袋问号,纷纷望向狂风五人。 不是说王爷虐待小主子么? 闪电抓了抓脑袋,也是满脸的不解,明明父慈子孝啊! 只有冷夏的眸子里,一丝清亮的光芒闪过,盈满了笑意的看向她儿子,含了几分小同情。 战十七盯着他亲爹看了半响,将盘子举起,高声道:“父王,我喂你!” 小手在盘子里扒拉扒拉,终于让人勉强认出,是一盘黑乎乎的细碎糕点,捻起一点送到战北烈的嘴边,小嘴儿微张,示范道:“父王,啊……” 忽然眼前光影一闪! 小手被一只大手握住了手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糕点送进了他微张的小嘴中…… 好难吃! 战十七禁不住打了个寒战,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颜色迅速变换,这什么糕点他自己加了多少的料,再明白不过了,酸甜苦辣咸…… 味道诡异的一腿! 小嘴一张要吐出,忽然瞄到了外面的群众们,赶紧闭上,“咕咚”一声咬牙咽了下去。 战北烈笑的无辜,嗓音温柔:“十七应该也没吃早饭,你先吃,父王不饿。” 然后,战北烈在他泪眼朦胧的目光中,捏起一点,放到他的嘴边:“不好吃么?不是给父王做的么?” “好吃!”战十七笑眯眯,张嘴,吞下。 于是乎,清欢苑内浮现了这样的一副…… 父慈子孝的和谐画面! 战北烈喂,战十七吃,一个喂的满脸欢快,一个吃的笑容满面。 当然,众人是绝对看不出战北烈眼里的幸灾乐祸,和战十七不断**的嘴角的,更是看不出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的。 战北烈喂——小兔崽子,跟老子斗,你嫩的很! 战十七吃——笑到最后,才是赢家,小爷认栽! 吃到后来,战北烈喂的飞快,战十七吞的也是飞快,整个人坐成了雕像,浑身僵硬手脚都不会动,只剩下一张小嘴还在机械的一张一合。 很好,气氛很融洽。 直到整盘子糕点喂的差不多了,战北烈才装模作样叹息一声:“父王竟然光喂你吃了,也没尝尝咱们十七的手艺!” 那一脸扼腕的模样,瞅着空空如也的盘子,不住的叹气。 小不点只觉得,嘴里的味觉已经消失了,完全被这恶心的东西吃到麻木,僵硬的扯开嘴角,咬牙切齿回:“没事,父王,以后有机会!” 大手摸摸他的小脑袋,战北烈一把将小兔崽子给抱住,狠狠的闷着他:“好儿子!” “好!” 不知是谁大喝一声,感动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噼里啪啦的鼓起了掌。 啪啪啪啪! 掌声如雷,纷纷为这感情明明就深厚和谐的父子俩兴奋着,更是为了战北烈愧疚着,多好的一对父子啊! 间隙中,不由得将鄙夷的目光投给狂风五人。 这五个笨蛋,听风就是雨,差点让咱们误会了王爷! 冷夏转过脸,不忍再看他儿子那可怜兮兮的小模样,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她也不准备管,这个世界上,还没听说有父亲不疼爱自己亲生的儿子,儿子不孝顺自己亲生的爹,这是天生的血脉相连、血浓于水的感情,什么都打不破,条条大道通罗马,战北烈和战十七,只是在千千万的父子情中的一种。 虽然这一种,真心诡异! 等到众人全部散去,战十七吧嗒着小嘴,可怜巴巴的瞄了亲妈一眼,顶着个小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木雕一般手脚僵硬的出了房间。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眸子里皆是笑意盈盈。 他们俩这儿子,绝对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用想,回去寻思着,怎么报仇去了! 战小乖缓缓走到桌子旁边,眸子里含着丝丝好奇,伸出手指将盘子里剩下的一丁点渣渣捻起一点,用舌头舔了舔…… 顿时,小酷男的脸上万紫千红煞是好看,二话不说“咻”一声冲了出去,是为从出生到如今,最不淡定的一次,扶着门框一阵狂吐! “哈哈哈哈……”瞧着冰山小酷男这不淡定的样子,大秦战神搂着媳妇,仰天狂笑。 笑声中含着几分自豪,几分骄傲…… 那小兔崽子,还挺牛! 北越大婚 这日清早,阳光划破叠叠云层,染的天青一片耀金茫茫,连绵铺展,极是璀璨。 卧房的门打开,冷夏和战北烈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院子里八只鸽子咕咕叫着,迎雪正提着一篮谷子,不时的撒下一把,远处树干上,小青盘桓着打盹,不时的睁开那双小三角眼,垂涎欲滴的瞄去一眼,再懒洋洋的闭上,似乎也知道这是俩主人的定情鸽子,不能吃啊不能吃! “王爷,王妃,早!”迎雪脆声问安,褪去了当初的羞涩。 冷夏唇角一弯,心情极好:“早。” 两人走到院子里的竹榻上躺下,呼吸着春早的清香,战北烈吩咐道:“让厨房把早膳送到这里来,今日不去珍馐苑用了。” “是,王爷。”迎雪放下篮子,蹬蹬小跑着出去。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冷夏挑着柳眉问:“迎雪,你也十八岁了,可有心仪的人家?” “没没没没……没有!”她一个趔趄,跑的步子更快了。 唔,怎的提起这个,说话比小纤还结巴…… 冷夏眸子一闪,望着远远走来的钟苍,唇角勾起个明了的弧度,笑眯眯凑近战北烈:“钟苍还没媳妇吧?” 战北烈咂了咂嘴,瞥了面无表情的钟苍一眼,搂过他媳妇乐道:“这三年果真是太清闲了,西卫女皇也当起了媒婆!” 冷夏望天,手指把玩着他的发丝,他还真说对了,这日子,清闲啊! 这三年的时间,不止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更是她两世为人以来,最为清闲悠哉的日子。 四国间的确没有了任何的争斗,百姓安乐,天下太平。而西卫的事情也早已上了轨道,平日里的琐事有郑寇师和孔云看着,她放心的很,倒不是对这两人有多么的信任,而是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偶尔处理不了的事情,便飞鸽传书来,她遥控指挥,整整三年,她都没有回去凉都,就窝在长安这个真正的家里。 每日里吃饭睡觉哄儿子,闲着没事就像这样,在院子里躺着晒晒太阳,娱乐便是制造小冷夏,真真是混吃等死的日子。 这要放在前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她拉过战北烈的手,放在掌心摩挲着,清闲归清闲,也是最幸福的日子,爱人家人朋友陪伴在侧,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 瞧着清欢苑里两双亮晶晶的眼眸,走到门口的钟苍忽然脑后一凉,迈出的步子顿在半空…… 片刻后,飞速收了回去,一转身,大步离开。 潜在的危险也是危险,还是先避一避! 身后阴丝丝的嗓音飘过来:“钟苍……” 钟大暗卫板着扑克脸回返来,当人手下就是这点悲催,随叫随到。 冷夏弯着眼眸,将他从头到脚来回打量着,那待价而沽的目光,直让他警惕的退了一步,立马道:“王妃,属下一个月的月俸五十两!” 那意思,真心没什么值得你惦记的! 冷夏眨眨眼,奇道:“你的月俸比狂风他们多啊?他们三个月才一百两。” 虽然僵尸脸依旧是僵尸脸,但是冷夏敢打赌,她绝对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到了几分傲娇的情绪,那意思:暗卫统领,跟他们能一样么! 她翻了个白眼,挥挥手道:“托盘重的很,去帮帮迎雪。” 钟苍站在原地,眉毛微皱,开始思索月俸五十两是不是有点便宜了,他这暗卫统领竟然连这种事都要干? 冷夏弹了弹指甲,慢吞吞的道:“狂风他们月俸拿的少,干的活又多,前几天还主动帮助小主子煽动群众,无聊的时候还能陪咱们聊个天,这整日板着脸看谁都像杀父仇人的暗卫统领,能干啥呢……” 战北烈掀起点眼皮,咂着嘴道:“这么一说,好像那几个的确是性价比高的多了!” 冷夏点头,做犹豫状:“烈王府需不需要裁员呢……” 两人一唱一和,每说一句,某统领的眼皮子就跳上一下,等到两双眼睛齐刷刷的看过来,其内俩大大的问号,**裸的问着:要不要呢? 钟苍立马抬头挺胸,立正站好,向后转,大步走…… 老老实实帮忙去了。 待他满身怨念的走了,两个闲的欺负手下的主子,再次闭上了眼睛,思索着今天可以干点啥,打发打发时间。 冷夏扯了扯战北烈的袖子,撇嘴道:“这才闲了三年,等到天下定了,咱们要这么闲一辈子么?” 大秦战神将胳膊伸过去,让媳妇躺在他臂弯里,分毫的不担心,等到天下定了,到时候小兔崽子也该长大了,和他作对的花样,必定更有挑战才是。 唔,那小兔崽子不知去了哪? 不过说出的话,却是:“到时候你要忙的事可就多了,怕小兔崽子学坏,教育他做人的道理,看着他成亲生子,唔……还有最重要的,咱们再生一蹴鞠队的闺女!” 冷夏翻白眼,一蹴鞠队…… 就在这时,一阵狂风从苑外飙来! 战北越抱着小纤,惊惶失措的飞到近前,后面跟着同样慌乱的年小刀,大吼:“慕二呢!癫道人呢!” 冷夏和战北烈立即起身,二话不说吩咐道:“闪电,把老顽童和慕二叫来。” “是!”半空中一阵应答传来,冷夏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战北越完全的麻了爪,呆呆的看着怀里躺着的小姑娘,小纤仿佛睡着了,皮肤比往日显得还要透明,长长的睫毛,将阳光细碎的隔开,那么安静。 年小刀喘着粗气,解释道:“小纤昨天下午说困,回房睡觉了,晚饭也没起来吃,一直睡到今天早晨,我才发现了不对,怎么叫都叫不醒!”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面色上都带了几分凝重,听小纤的呼吸顺畅,没有任何的问题,竟是这般反常。 “怎么了?老人家还没睡醒呢!”桃红一闪,老顽童到了。 后面跟着呆呆的慕二,看到战北越怀里的小纤,眉毛先皱了起来,二话不说走过去,给她把脉。 就在苍白的手指要落到手腕上之时,老顽童一惊,立马扑上去,一把推开,扯着嗓子喊:“我来!” 慕二被推的一个趔趄,眨巴眨巴眼睛,狐疑的看了看小纤,之后再呆呆的看着他。 被这质疑的目光望着,老顽童浑身不自在,胡子一吹,梗着脖子道:“我是你师父,当然是我来!” 众人虽然觉得古怪,却没多想,反正老顽童一向不着调,只有冷夏凤眸一闪,脸上一丝了然浮现,玩味着松了口气。 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大喝一声:“管你们谁来,赶快他妈的来一个啊!” 老顽童也不介意,捋着胡子上前,给小纤把了片刻的脉,正色道:“如今还没什么大碍,身子虚弱了一些,不过这个病症如果要根治,需要他同胞兄弟姐妹的脐带血为药引。” 战北越腿脚一软,赶忙问道:“到底是什么病症。” “呃……”老顽童眉毛跳了跳:“胃……胃……胃……” “胃?”年小刀眉毛一皱,狐疑的问道:“胃部的病,会引起昏迷么?” “不是不是!”他连连摆手,转过身子抓耳挠腮,围着院子走来走去,突然大喝:“是心脏!” 他猛的转过身,喜不自禁:“对,是心脏!心脏……心脏……” “心脏?”年小刀冷冷的念了遍,一步步逼近老顽童,眸子幽绿幽绿的,缓缓道:“心脏啊?” 这下,不只冷夏,其他人也发现了问题,不解的看着麻了爪的老顽童。 慕二嫌弃的瞥他一眼,继续发呆。 冷夏摩挲着下巴,暗笑,连十七都不如,十七还知道陷害他爹的时候,做好了准备工作,这老顽童,关键时刻掉链子! 老顽童吞了吞口水,硬着头皮道:“是心脏,需要……需要……” “需要他同胞兄弟姐妹的脐带血为药引。”年小刀抱着手臂,抖着腿接上:“现在兄和姐自然是不可能了,所以小爷就要和小霸王想办法,赶快给她弄个弟弟妹妹出来?” “诶?”老顽童眨巴眨巴眼睛,惊奇道:“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年小刀双臂环胸,在清欢苑外四处走着,又圆又大的眼睛看来看去。 这架势,立马让了解她的众人退后一步,免得殃及池鱼。 齐齐将同情的目光,递给老顽童。 老顽童挠挠头,不明所以,乐颠颠的跑上去,不怕死的问:“小丫头,找什么呢?” “找武器。” “什么武器?” 砰! 眼前一黑…… 活了近百年,武功比战北烈都还要高,堪称天下第一的癫道人,生平第一次被人开了瓢! “小爷他妈揍你的武器!”伴随着年小刀一声大喝,老顽童和凶器——一块大石,一同眼冒金星的躺到了地上。 啧啧啧,众人齐叹,晚节不保啊! 老顽童解决了,剩下的是谁,自不用说。 众人再次闪开两步,分毫不愧疚的,将哆嗦着腿肚子,白着脸的战北越,给让了出来。 看着杀气冲天走来的年小刀,战北越结结巴巴:“小……小菜板……我我我……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她一直走到战北越跟前,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他貌似真的没说谎,才撇撇嘴,对慕二道:“弄醒小纤。” 慕大神医的目光,犹自呆呆的盯着他被砸晕的师傅,眼中很有几分赞叹的意思,片刻后,给小纤把了脉,呆呆走到昏迷不醒的老顽童身前,在他身上一阵**,找出了一个瓷瓶。 慕二嫌弃的瞥了眼老顽童,任他继续在地上挺尸,将瓷瓶里的药喂给小纤。 随着药丸的吞下,小纤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醒了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众人神色各异的脸上看了看,落到她凶巴巴的娘身上…… 瞬间,眼泪说来就来。 吧嗒! 吧嗒…… 晶莹的泪花顺着脸颊一颗颗流下,小小的身子颤抖着,大眼睛都哭红了,好不可怜。 战北越一颗心都化成了水,抱着小纤安慰着,瞪向年小刀。 年小刀一瞪眼,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呲着小虎牙蚊子哼哼:“干嘛欺负小纤……” 年小刀望天,她真的什么都没干。 片刻后,一只柔软细腻的小手伸过来,小纤抽抽噎噎的道歉:“娘,小小小……小纤错了,十七的爹爹和娘都睡在一起,二二二……二伯母和二二……二伯每天在一起,小小……小纤也想睡在娘……娘和爹爹中间……” 小姑娘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掉,细细的嗓音结结巴巴的说出这番话,在场的人无一不动容。 冷夏上前一步,摸了摸小纤的头,笑道:“好孩子。” 小纤眨巴眨巴眼睛,瞬间眼泪接着滚落,弱弱的说:“二二二……二伯母,帮帮……帮小纤劝劝娘。” 冷夏转向呆呆站着的小刀,淡淡道:“你明明姓邓,却硬是要跟着娘改姓年,这么多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恨着邓九指,即便那个男人早就死了。你可还记得年少时的生活,你爹娘之间的不如意,对你的影响有多大,可还记得后来四处漂泊的日子,举目无亲孤苦无依的感觉,可还记得当日大殿上,周儒珅大喊着要你陪葬的时刻……” “这种种种种你最是清楚,亲人父母对孩子究竟有多重要,一个完整的家对孩子究竟有多重要!” “当日的事我早就知道,但是我没阻止北越,一方面,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另一方面,因为我看的出,你是喜欢北越的,这一点没有人看不出来,你亦是比谁都明白,但凡知晓这件事的人无一不是抱着祝福的态度,我想过你会生气,却没想过这一气就气了四年之久。” “但是就算再气恨他当初的事,那么小纤呢?你好好想想,要不要依旧为了那点可怜的面子可怜的不甘心,继续逃避心里的感觉,让两个有情人难成眷属,让自己永远活在气恨中,让小纤步你后尘……” “做第二个年小刀!” 冷夏说完,不再看怔怔站着的年小刀,朝战北越递去个眼风,那意思:后面靠你了! 战北越郑重点头:二嫂,你是我再生父母! 她拉过战北烈的手,向着苑外走去,这个地方,就留给他们一家三口。 忽然,步子一顿,抬头无语的望了望天,大步走回去站在原地发呆的慕二面前,打了个眼色:走! 慕大神医眼珠挪动,瞄了她一眼,继续发呆。 冷夏继续打眼色:不长眼神啊? 委屈的眨巴着眼睛,眼珠缓缓移动,瞄向躺在地上的老顽童,那意思:不是还有一个么…… 冷夏抚额,一把揪住这一根筋的! 待两人连拖带拽,终于将那缺心眼的愣子带走了,这苑落内只剩下了一家三口,和某个伏地挺尸的老东西。 战北越将小纤轻轻放在地上,抓着脑袋凑过去,郁闷道:“小……小菜板,我那个时候真不知道你是女人,我还想着……要把**贡献出来,我我我……那包**,是为了让你**用的!” 这么长时间以来,每次一提到那天发生的事,小菜板必然是大眼一瞪,一菜刀丢过来,一砚台砸下来,一脚踹上来…… 年小刀依旧站在原地,听他将那夜的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解释,脑海里浮现出这四年来的点点滴滴。 等到他终于讲完了,垂着脑袋揪着耳朵,可怜巴巴的站着,旁边的小纤亦是乖乖巧巧,大眼睛闪啊闪,期待的望着他们。 片刻后,年小刀一手抱臂,缓缓抬头,流里流气的朝他勾了勾手指。 战北越眼睛一亮,忽闪着希望的小光芒,屁颠屁颠的就冲了上去,咧着嘴兴奋道:“小菜板!” 砰! 一拳。 战北越顶着只熊猫眼,被打懵了。 他的脑袋上飘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大问号,接下来不是应该深情相拥,你侬我侬么? 砰! 一拳。 熊猫眼凑成了对,战北越躺在地上雪雪呼痛:“小菜板!” 砰! 一拳。 身上猛然一沉,年小刀骑着他,一拳一拳雨点一样抡下来,揍的他哭爹喊娘。 苍天啊…… 大地啊…… 为什么挨揍的总是我啊…… 这边厢一人揍,一人挨,那气氛,说起来也是蛮和谐的,难为胆子比猫小的小纤,眨巴着眼睛站着,也没被吓到。 足以证明,平日里在越王府,战北越绝对都是过着同样的日子,以至于小纤都习惯成自然了。 不知过了有多久…… 年小刀打爽了,终于将淤积在心底足有四年的恶气给出了,同样出了的,还有冷夏所说的那些可怜的面子可怜的不甘心! 半响她深吸一口气,从面目全非的战北越身上站起来,一脚踩上他胸口,抖着腿一脸的痞气,吆喝道:“你大哥二哥的家规十条,回去给小爷抄一份!” 战北越抱着脑袋,连连点头,别说抄一份,你不揍我,抄一百…… 诶? 他猛然抬头,不可置信道:“小菜板?” 年小刀撇撇嘴,一把将他揪起来,别别扭扭道:“背熟了。” 背熟了背熟了背熟了…… 这三个字不断在耳边回荡着,幸福来的太突然,战北越眨巴着眼睛,变成了一座雕像。 年小刀的大眼睛四处闪着,也不看他,吸了吸鼻子,接着道:“大婚的时候,小爷要穿新郎喜服!” 大婚大婚大婚大婚…… 三个字变成了两个,继续在眼前飞来飞去。 年小刀等了半天,没反应? 难道小爷难得肯纡尊降贵嫁给你,你这小霸王反倒跟小爷拿乔了? 她霍然转头,恶狠狠的瞪着他,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被揍的五官不辨的脸,尤其配上那傻不拉几的模样,人神共愤! 砰! 忍不住一拳揍下去,战北越揉着脸痛呼一声,终于反应了过来,欢呼着将她一把抱起。 她的唇角跟着翘起,不自在的撇着脑袋,嘟囔道:“真是欠揍!” 话音方落,砰! 被打的软手软脚的战北越,一屁股摔倒在地上,跟着年小刀也摔的四仰八叉,哭笑不得。 俩人歪歪扭扭的躺在地上,一只手臂将笑眯眯的小纤搂过去,一声欢脱的嘶吼直上青天。 “本王要大婚啦!” 这欢呼由着风儿吹啊吹,吹遍了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吹开了每一个人脸上的烂漫笑容。 自然,也吹到了正在王府里漫无目的散步的冷夏和战北烈耳里。 冷夏唇角一勾,真心为他们开心,仰着头笑道:“小纤的希望,北越四年的坚持,总算没落空。” 战北烈剑眉一挑,脸上亦是欢欣,问道:“你早就知道?” 她吹了声口哨,唇角勾起无与伦比的自豪,笑眯眯答:“可不是我教的,十七给小纤说的办法!咱儿子的办法还是不错的,如果老顽童不是那么坑爹的话。” 突然,她脸上的骄傲猛的僵住! 眨巴眨巴眼,问道:“不过,他才三岁半,怎么会想到让那俩生个弟弟妹妹……” 这个问题,很严重! 它可以衍伸出很多的问题,比如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怎么知道,在一个**睡觉,夫妻关系和谐,生出弟弟妹妹,这三者之间的联系! 冷夏脸黑了,正思索着,要立马去揪出那个小恶魔,好好的逼问他。 “媳妇,”旁边战北烈阴丝丝的嗓音,吹在耳畔:“十七会睡在咱们中间?” 自从小兔崽子长大了,这三年来他都很警觉,坚决不让那小子上床,每日一骚扰也全都被他抓包,并且扔出了房外,不过听小纤的话可不是这样,貌似,好像,也许,应该,可能,仿佛那小子,经常睡在他们的**,而且是他和媳妇的中间! 冷夏的心思全部被方才的问题占据,随口召了:“有时你睡着了,他下半夜会跑过来,我就把他抱到咱俩中间呗……” 嘎吱…… 嘎吱…… 不用猜,这绝对是大秦战神的磨牙声。 直过了半响,他终于仰起一张漆黑的俊脸,得出了一个结论。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长安城。 红绸飘舞,锣鼓喧天。 这一日,是战北越和年小刀的大婚日子! 年小刀没有娘家,便从最早结缘的四海赌坊出嫁,一路骑着马,没错,新娘骑着马,穿着新郎官的男装喜服,和同样骑着马,一身新郎装的战北越招摇过市。 两个新郎的大婚,真真是让长安城内的百姓开了眼界,瞪着眼珠子大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战北越周身泛着喜气,咧着嘴一路傻乐就没停下来,不住的念叨着:“小菜板……” 年小刀一个白眼飞过去,瞪眼道:“别给小爷丢人!” 话是这么说,她的嘴角一路也没停止上翘。 终于婚队到了越王府的门前,鞭炮鸣响,两个新郎跳下马,手牵手肩并肩,乐颠颠的晃悠进喜堂。 小纤拉着十七的手,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子,金童玉女一般撒着鲜花在前开路。 主婚人是冷夏,她牵着唇角,朝十七眨眨眼,高声道:“一拜天地!” 两人跪下,朝着天地齐齐一拜。 “二拜高堂!” 高堂的座位上,坐着眯着狐狸眼,笑如春风的战北衍,和同样眉眼弯弯,满脸兴奋的萧凤。 “夫妻对拜!” 年小刀和战北越对立而站,皆有几分紧张,这一拜下去,以后就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他吞了吞口水,紧张兮兮:“小……小菜板……” 年小刀也有几分局促,扯了扯喜服的领子,结结巴巴:“干……干嘛,小霸王。” 他瞪眼——你快拜啊! 她也瞪眼——你怎么不拜! 俩人大眼瞪小眼——一起拜! 砰! 两个脑袋结结实实的撞到了一起,齐齐一屁股坐到地上。 轰! 满堂宾客轰然大笑,欢快的笑声在喜堂内回荡着,只是那笑声中,洋溢着的尽是祝福的意味。 冷夏抚额:“礼成!” 全场掌声雷动。 年小刀揉揉脑袋,一脚踹过去,大骂:“你这二百五!” 战北越挨了一脚,嘶嘶吸着气,咕哝:“你还不是一样……” 接下来,众人只见喜堂内…… 某新郎扑向某新郎,某新郎反扑某新郎。 某新郎一拳揍过去。 某新郎撒腿就跑,某新郎提腿就追。 两个新郎在喜堂内你追我赶,一个钻在桌子底下,脚底仿佛抹了油,一个跑的比兔子快,叉着腰气哼哼的喘气:“别……别让小爷逮着你!” 和初遇时一模一样,不过角色完全对掉! 宾客们拍着桌子,笑的四仰八叉,鼓掌的,助威的,大喊“快跑”的,高呼“快追”的,一派鸡飞狗跳,绝对是史上最欢乐婚礼。 最后,还是宾客将两个难分难解的新郎拉开,由战北越高声宣读“家规十条”,作为这场大婚的结束。 家规十条的震撼力,绝对不亚于一个炸弹在喜堂内引爆! 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只有战北衍和战北烈,一脸的理所当然,两人对视一眼,面上含着的,绝对是让全天下的男人都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骄傲。 战北衍摩挲下巴,点头:“我战家的男人……” 战北烈剑眉一挑,接上:“就该如此!” 两人齐道:“北越,好样的!” 小霸王战北越甘之如饴的宣读完,和得得瑟瑟的年小刀被送入了洞房,身后跟着一个羞涩的小尾巴,细细的嗓音欢呼道:“小小小……小纤,可可……可以睡在爹娘的中中中……中间了!” 父子二人组 翌日,清欢苑。 整日里疯玩的没了影的战十七,终于被冷夏逮到,拉进了屋子里。 旁边战北烈乐呵呵的倚在床榻上,翘着二郎腿双臂环胸,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脸的幸灾乐祸。 这副架势,立马让战十七警惕了起来,狐疑的瞅着这明显没安好心的男人。 不待他小脑瓜飞速运转,冷夏的素手已经伸了过来,把他摁在椅子上,平视他,正色唤道:“十七。” 某小孩的眼珠来回一转,已经意识到大事不妙了,立马摆出个乖乖巧巧的姿态,笑眯眯应:“是,娘。” 这样的合作态度,冷夏很满意。 她理了一遍思路,盯着那双乌溜溜的小鹰眸,挑眉问:“告诉娘,你怎么会知道……小叔和小婶在……呃,一个**睡觉,小纤就会有弟弟妹妹?” 这个问题,很严重! 冷夏在思索了良久之后,还是决定亲口问问他。 战十七吞了吞口水,眨巴着眼睛瞅着亲娘。 战北烈脸上的笑更大了,鹰眸弯成道月牙,乐颠颠的煽风点火:“啧啧啧,咱们十七才三岁半啊,无师自通,厉害!” 某小孩斜斜飞过去一眼,某战神回以一瞪。 噼里啪啦的火花在视线交汇处炸开,连空气都产生了一阵的凝滞。 “咳!” 冷夏咳嗽一声,一人飘去一个阴丝丝的眼风,一大一小立马老实了。 不约而同,两个脑袋双双撇开。 战十七继续眨巴眼睛,无辜的看着他娘,对着肉乎乎的手指,小模样纯真又可爱。 可惜,这副模样迷惑的了别人,却绝对迷惑不了亲生的娘,了解这小恶魔本性的冷夏,摸摸他的小脑袋,严肃道:“坦白从宽。” 战北烈神清气爽的伸了个懒腰,正从**下来,准备近距离观看小兔崽子的好戏…… 坦白吧坦白吧,必定宽不了! 这边正乐呵着,就听某小孩极其无辜的说:“望秋别庄里有一间厢房,厢房地下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有好多的连环画,连环画中夹着本奇怪的小册子。” 砰! 大秦战神下床的动作一个趔趄,呲牙咧嘴的滚了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他迅速爬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两张面孔,一张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小号战神脸上,表情也和他方才的幸灾乐祸一模一样。 见鬼的一模一样! 另一张,如诗如画的绝美面容,已经完全的黑了,俏脸铁青铁青的,腾腾杀气“噼里啪啦”的翻滚着。 战北烈脸上的笑,僵了…… 那本小册子是什么,在场的三个人都明白的很,尤其是大秦战神,曾经为了那本该死的春图,咬了一整夜的被角。 他赶忙立正:“媳妇,你听我解释!” “娘啊,”还不待解释,只听旁边软软糯糯的某小孩,掰着手指数的一脸纯真:“那本册子好神奇,可以是一男一女,一男一男,一女一女,还可以是好多的男女……” 每数出一个,冷夏的脸就黑上一分,杀气就汹涌一分! 同样的,战北烈的腿肚子就哆嗦一下,汗毛就站起一根。 战十七在继续:“可以在**,在桌子上,在地板上,在书房,在浴室,在花园……” 冷夏阴森森的迈出一步,咬牙切齿:“好样的,大秦战神五岁看这种,还影响着儿子三岁就开始看!” 战北烈结巴后退:“不不不不……” 战十七接着数:“还可以一上一下,一左一右,一跪一卧,或者头尾相接……” 冷夏走到了战北烈的跟前儿,玉手一把揪住他的前襟,向着门外大步走去,在某小孩偷偷瞄来的眼尾中,一把将他推出去。 砰! 关门。 大秦战神郁卒不已,耷拉着脑袋望着紧闭的房门,可怜巴巴的瞅着。 吱呀…… 忽然,房门再次开启,他立马咧开嘴,牙齿亮晶晶:“媳妇……” 狂风袭来! 一个纯白的小小身影飞了出来,正中他的怀抱,带起他发丝飞扬。 砰! 房门无情关闭。 大秦战神咂了咂嘴,眼珠缓缓下移,飘向他怀里同样郁卒的小兔崽子,哼哼狞笑着:“十七啊……” 这嗓音千回百转,荡漾着钻入战十七的耳朵,让他顿感不妙! 小短腿来回扑棱着,运起轻功就要逃逸,逃到一半,再也动不了分毫…… 大秦战神笑眯眯,揪着飞出了一半差点就溜走了的某小孩儿脖子,一把搂过来,狠狠的闷在胳膊弯里,大步朝着远方走去。 咱爷俩,已经很久很久…… 没有探讨过人生的意义了! 烈王府内,某个偏僻的犄角旮旯里,有一间空置了多年,无人问津的破烂屋子。 此时,这间屋子脏乎乎的大门紧闭着,其内骤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啊——!” 屋外的蜘蛛网,霍然破了一个洞,一只悲催的蜘蛛跌落地面,八条腿交错连连,迅速朝着远处惊走,只恨自己没生成蜈蚣。 无数的飞鸟从落满了尘土的房顶上,扑棱着翅膀四散逃逸。 紧接着…… “啊——!啊——!啊——!” 一声高过一声的尖叫穿透了房顶,震的瓦砾飞扬,漫天烟尘…… 同一时间,烈王府内不论正在干什么的,齐齐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互相对视了一眼。 这声音,熟悉啊! 如果此时从天空俯瞰着烈王府,定会看到一副极其壮观的场面。 王府内的所有人,不论官家小厮丫鬟侍卫,皆从各个角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呼啦”一下,循着尖叫声朝这间破烂屋子汇聚而来,嘴里惊呼着:“小主子!快去救小主子啊!” 眨眼的功夫,屋子外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众人抻着脑袋朝屋内狂奔。 就在大部队马上要进门的一瞬。 吱呀…… 房门霍然开启,一道完美的抛物线顺着屋内朝着飞出,众人的脑袋眼睛头发,齐齐跟着飞出的方向飘去。 接着房内走出了一个眉飞色舞的男人,一身如墨的华贵锦袍,身形高大挺拔,五官俊朗不凡,阴丝丝的哼哼着:“跟老子斗!” 不是战北烈又是谁? 大秦战神乐呵呵的走出来,突然懵了。 眼珠在一众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人身上扫过,大掌一吸,那飞到了一半的抛物线,登时沿着飞出的轨迹倒了回来,正正落到他的手里。 不等战十七满眼金星的回过神来,再次化身抛物线飞了出去! 飞到一半,又再被吸了回来。 就这么飞啊,吸啊,来来回回十几次之后,战北烈抱着重新回到手中的某小孩,慈爱的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眯眯道:“十七,明明害怕,还非要玩。” 战十七欲哭无泪,不待张嘴反驳,已经被某男点了哑穴。 众人终于反应了过来,集体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王爷在逗小主子玩啊!” “不过咱小主子的乐趣还真是诡异……” “什么诡异?咱小主子可是小战神,这叫与众不同!” 待众人七嘴八舌的赞叹着,终于散去之后,战北烈眯起眼睛,将怀里抱着的小兔崽子丢到地上,顺手解了他的哑穴,满脸的舒爽。 披头散发的某小孩,以四十五度角忧郁望天,两行眼泪默默流下。 只眨眼的功夫,打不死的小强恢复了斗志。 某小孩瞪眼——卑鄙! 某男挑眉——这叫机智。 小孩撇嘴——娘亲真明智,不让你进房! 某男黑脸——你跟老子半斤八两! 某小孩咂着小嘴儿想了想,乌溜溜的眼珠子偷偷瞄上去,正正看到某战神悄悄瞄下的目光。 哼——两人齐齐撇开。 半响后…… 啪!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一粗糙一细腻,两只手掌拍到了一起,不谋而合的达成共识,选择摒弃前嫌。 合作! 一模一样的两个脑袋凑到了一起,一大一小勾肩搭背,前所未有的亲密无间,蹲在这破落的屋子前,叽叽咕咕的咬耳朵。 先将媳妇和娘亲哄好了,才是王道! 所以,当大掌牵着小手掌散步到厨房的时候,再次让不明真相的群众们感动了一把,感情多好的父子俩啊! 战北烈和战十七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激烈讨论之后,最终还是战十七臣服在了亲爹的暴力下,翻着白眼答应了,父子俩给团结一致,鼎力合作,给母狮子做一顿爱心午餐,共创双赢。 将厨房里的下人们集体赶出去,俩人这爱心午餐就开始了。 大秦战神系上围裙,操起菜刀,在菜板上开始“咣咣咣”的切肉,顺手递给了旁边站着的十七一把葱:“十七,剥葱。” 战十七难得乖巧,接过一把大葱。 半响,他乌溜溜的眼珠不住的瞄着上面,熟练不已切肉丝的战北烈,好奇道:“你怎么这么有经验?” 战北烈美滋滋:“那自然,老子常要做给你娘吃。” 望着他一脸的骄傲,战十七翻了翻眼睛:“你不是大秦战神么,竟然还做这些事?” 战北烈挑眉,随口反问道:“这些事怎么了?” 粉嫩粉嫩的小脸儿上,含着几分迷茫,仿佛被问倒了。 想了想后,小孩儿比划着手里的一把葱,一本正经:“君子远庖厨!” 嘣! 脑袋上挨了一下,战十七瞪眼:“学堂里的夫子是这么说的!” 战十七早在三岁的时候,就已经去学堂上课了,不过这娃子对于功夫的兴趣,远胜过之乎者也,又加上天资聪颖,不论什么学一遍就会,王王融会贯通,连学堂里的夫子都没的说,所以即便他常常溜号逃课,冷夏和战北烈也不拘束着他,任由他多出那么多的闲工夫,变着花样的和他爹作对。 毕竟现在还小,对于战十七来说,有些责任是长大了必须要负的,有些担子是生来这个身份,就必须要背的,所以这个年纪,只要他喜欢,怎么调皮捣蛋,俩爹妈都随着他。 战北烈将切好的肉丝拢到一侧,在碗里倒上油盐,饶有兴致的问:“夫子还怎么说的?” 战十七歪着小脑袋想啊想,学着夫子的模样,摇头晃脑:“男人是天,女人是地,男人要遵守三纲五常,而女子只要懂得三从四德……” 嘣! 脑袋上再挨了一下,战十七吞下后面的话,瞪眼。 战北烈将肉丝放进碗里,让它腌着,心里想着明天就去把这见鬼的夫子给飞了! 他蹲下高大的身子,和小孩平视。 一大一小,脸对脸,战北烈撇撇嘴:“这些什么狗屁的理论,通通给老子忘了它!咱战家的男人,不吃这套!” 十七好奇:“那吃哪套?” 大秦战神的一张俊脸,含着无与伦比的自豪,唇角一勾,道:“你看咱战家的三个媳妇,你大伯母,小婶婶,还有你娘,哪个是遵从三从四德的女人?哪个是以男人为天的女人?什么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全去见鬼吧!三妻四妾的就叫男人?自以为是的就叫男人?真正的男人是不惧怕流言蜚语,一生只对你爱的那一个女人负责,让他和你处于同一个高度,并肩而行,共同进退!” 战十七敢发誓,他出生以来的三年半中,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样,觉得他老爹是那么的帅。 他的腰间系着可笑的围裙,明明是蹲在地上,和十七一般高,一只手里捏着菜刀,一只手上还沾着方才腌肉的调料,然而此时此刻,战十七只觉得,面前的男人,从未有过的高大。 他道:“老子今天就教教你,媳妇娶来是干嘛的,省的以后你小子娶了媳妇,给战家的男人丢脸!” 坚决不愿给战家丢脸的十七,眨巴着眼睛,求知:“干嘛的?” “宠的!” 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铿锵落地! 大秦战神站起身,不再理那仿佛在思索的小人儿,开始研究碗里的肉。 半响,他低头问:“让你剥的葱呢?” 战十七立马将小小肉肉的手里,一把干巴巴的破烂叶子递上去。 他咂了咂嘴,很是匪夷所思:“这什么东西?” 小鹰眸眨巴眨巴,战十七鼓着腮帮子,极是天真:“葱啊,我看他们摘菜,都是吃叶子的嘛!” 嘣! 一个脑瓜崩弹上去,战北烈嫌弃:“真是笨,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子生的,这个要留根!” 片刻后…… “十七,把青菜摘了。” “这他妈又是什么东西?” “青菜啊!你说不要叶子,要留根的嘛!” “靠!” 那边厢一大一小,难得的和谐。 而这边,冷夏坐在清欢苑里,只想把对面这个打算盘的男人给丢出去。 莫宣自冲进门来,直接大洋洋坐下,二话不说在她对面开始拨弄算盘珠子,“乒呤乓啷”打的震天响。 终于,自娱自乐够了的莫大公子,抬起一张苦哈哈的脸,可怜道:“不划算啊不划算!” 冷夏掏了掏耳朵,不搭理。 莫大公子再将脑袋凑上来,晃了晃手里金光闪闪的小算盘,一脸惨兮兮:“真的不划算啊!” 仿佛要增加说服度,还用力点了点头,用祈望的小眼神儿瞅着她。 珠玉相碰,发出零零散散的清脆声响,冷夏被烦的头疼,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敷衍性的赏了他一句:“什么不划算?” 莫宣立马来了精神,星目“刷刷”放光,装模作样大倒苦水:“你知道不,我这小侯爷还要无偿代理着朝廷的户部尚书,不划算啊!朝廷没了银子,那老狐狸还要给我施压,不划算啊!我那么大的一个商会,全给咱这空荡荡的国库倒贴了,不划算啊!” 冷夏闭上眼,做无视状。 莫宣碰了个软钉子,也不计较,接着道:“咱大秦的国库有多穷?整个大秦一年要支出银子多少?大秦入不敷出了几年?几年?” 也没指望这女人能搭腔,他自问自答:“真心穷啊,原本还只是收入和支出呈持平状态,现在持续了四年多了,一直入不敷出……” 说到这里,大秦财神,愣了。 只有三个字不断在脑中回荡着…… 四年多……年多……多…… 他指着一脸事不关己的冷夏,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他就知道,这女人果然是他的克星啊! 克星、瘟星、扫把星啊…… 自从她来了大秦,这国库都入不敷出了! “到底想干什么?”冷夏一眼瞪过去,忍住想把这人给丢出去的冲动,不耐烦道:“痛快点,娘娘唧唧的!” 大秦财神一个哆嗦,吞着口水将私人恩怨丢到了一边儿,换上副狗腿的笑脸儿:“借点钱来使使呗?” 冷夏望天,这人跑进来一通哭穷,原来是惦记上西卫的国库了! 莫宣这个人靠不靠谱,确实是个问题,不过关于国库挪借这样的事,他必然不敢拿来开玩笑。 这三年她不在凉都,那边的具体事宜毕竟没有那么清楚,想了想,冷夏直接道:“晚些我给你写封信,你带着跑一趟凉都吧,去找户部尚书商议一下,看看西卫有没有多余的银钱借调于你。” 莫宣乐了,摇着小算盘欢呼:“好!” 算盘珠子叮当作响,冷夏还是第一次发现,莫宣竟然比起花姑娘来,还要聒噪。 突然,他咧开嘴,晃着一口大白牙,谄媚道:“你写条的时候,别忘了写上,利息就不要了呗?” 看着他这副贱兮兮的模样,冷夏终于遵从了心底的愿望,在莫宣亮晶晶的目光中站起身,一步步走向他…… 抬脚! 冷大杀手看着被一脚踹飞,在半空嗷嗷叫的男人,深吸一口气,舒爽了! 而莫大财神在半空飞啊飞,好死不死…… 砰! 哗啦! 撞到了终于做好了爱心午膳,带着端着盘子的大部队来清欢苑的父子俩。 战十七被撞的一个趔趄,脚下一转保住了手里的盘子,而后面端盘子的一队小厮们就没这么能耐了,齐齐摔倒! 那场面,仿佛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一下一个连一个,倒的七零八落。 同样摔在地上的,还有父子俩精心准备的爱心午膳! 从地上手脚并用爬起来的莫宣,看到的就是一大一小两张同样的脸,一张黑漆漆,一张笑眯眯。 黑着脸的不用说,自然就是大秦战神,而那笑眯眯的娃子,粉雕玉琢的小模样,两个漆黑灵动的眼珠咕噜噜转动,身上仿佛度了一层流光,眉眼弯弯满满的天真无邪。 只是这笑中,竟让人感觉到了几分战北衍那老狐狸的笑里藏刀! 立马汗毛倒竖了起来,莫宣在横七竖八一片狼藉的众人间转了一圈,大概明白了自己惹了什么祸,小心肝不可抑制的颤了颤,哆哆嗦嗦的指向指向父子俩手里,还剩下的两盘菜,拍着胸脯道:“还好还好,还有两盘!” 话音方落…… 砰! 一个金灿灿的小算盘掉在了战十七端着的盘子里,整整一盘鲜艳精致的菜色,全毁了。 一大一小,同时看向莫宣。 大秦战神的脸更黑了,战十七脸上的笑,更甜了。 莫宣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的看向战北烈手里的清蒸小白虾,弱弱道:“还好还好,还有一……啊!” 继冷夏之后,战北烈再次将莫宣一脚踹飞! 望着半空中那越来越远,已经变成了个小黑点的身影,战十七挥了挥肉乎乎的小手,仰着小脸儿,极真诚:“莫宣叔叔,一路走好。” 等到小黑点都完全的不见了,一大一小相互对视一眼,同时叹气。 某男斜去一眼——再去做一桌? 某小孩对手指——那就是爱心晚膳了! 某男瞪眼——别说晚膳,就是爱心宵夜,也要做! 一大一小同时转身,耷拉着脑袋朝前走…… “咳咳!” 后面一声熟悉的咳嗽声响起,俩人惊喜转头,看到的就是倚在门框上的冷夏,双手环胸,一脸悠然,清亮的眸子望着战北烈手里唯一剩下的那盘,浅笑盈盈。 一大一小,一高一矮,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鹰眸,一模一样的流浪犬小眼神儿。 “媳妇……” “娘亲……” 还有一模一样的千回百转的小语调。 冷夏浅浅笑了起来,由着唇角弯弯转变为幸福的笑声,如诗如画的俏脸上,洋溢着的尽是满足的气息,她勾了勾手,大型流浪犬带着小型流浪犬,一齐笑眯眯的凑上来。 这一刻,有爱萦绕着,便是一盘小白虾,亦作珍馐百味。 娘亲,惊喜 继那日欢乐的小白虾之后,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是冷夏的噩梦! 一盘小白虾偶尔吃一吃,她是很乐意的,但是如果天天吃,顿顿吃呢? 两父子自那日之后,每天变着花样的亲自下厨,这个变着花样,不过是把小白虾清蒸、水煮、煎炸炒爆焖,然后乐颠颠的送到她眼前儿,以那大型小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期待的瞅着她。 就比如此时,冷夏望着桌子上的两盘小白虾,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娘亲,十七亲自下厨做的,红烧小白虾!”战十七眉眼弯弯,夹起一只就要剥皮:“娘亲尝尝好不好吃?” 高大的人影撞过来,将某小孩推开两分,换上了大一号的俊脸。 战北烈摁着小兔崽子的肩膀,下巴朝另一盘点了点,笑的见牙不见眼:“媳妇,红烧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小白虾炖竹笋,最滋补!” 冷夏看向两人,一大一小站在她面前,勾肩搭背齐齐笑眯眯。 那父子情深的画面,真真是让闻者感动见者流泪! 钟苍进到门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在冷夏看不到的地方,白嫩嫩的小手捏在某男大腿后,古铜色的大掌掐在某小孩肩头后,俩人背着某杀手一顿死磕,脸上保持着最完美的笑容,双双唤道: “媳妇……” “娘亲……” 扑克脸钟大暗卫,一个趔趄差点栽倒,眼尾悄悄的瞄向背后可了劲儿耍小动作的父子俩。 在一大一小四道威胁警告的目光中,他立马转过眼,咳嗽一声,目不斜视:“王妃,外面有人求见。” 冷夏深呼吸,从没有像此刻一般,觉得那张扑克脸是那么的顺眼,不自觉的笑容都和蔼可亲了:“好,我这就去!” 话落,咻! 在战北烈和战十七哀怨的小眼神儿中,在钟苍为了那笑毛骨悚然的警惕中…… 某杀手飞速逃离了那两盘见鬼的小白虾。 冷夏从没想到过,来求见的,会是一个四年没见的老熟人! 男人背对着她负手而立,高大的身躯如山挺拔,听见声音回过头来,一张粗犷俊朗的脸上,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双褐色的眸子,浓郁如酒,炫目如钻。 四年的时间,没有给他留下任何风霜的痕迹,依旧是浓眉大眼,鼻梁高挺,脸上的傲慢一分不少。 他道:“女人,好久不见。” 这个算不上朋友的朋友,让冷夏浅浅笑起来:“拓跋戎,好久不见。” 她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率先坐下,执起丫鬟上的茶水,轻轻抿了一口。 打量着拓跋戎明显风尘仆仆的模样,和他眼中遮不住的担忧,她问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 在看到拓跋戎的一刻,冷夏便预感到,她清闲的日子想来到头了。 拓跋戎跟着坐下,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花千出事了!” 柳眉一皱,她敛下眸子,点头道:“详细说。” 自三年前的那次登基大典后,花千签下了协议便出海转悠去了,这事是冷夏知道的,毕竟他当日的一番作为,绝对算是忤逆了花媚和花重立的意思,若是回去必定讨不了好。 而后三年中,她也曾收到过花姑娘的手信,一顶草帽,一个铃铛,一只稀有的金丝雀,伴着他只言片语不着调的问候,东西虽然不起眼,却绝对是他的一番心意,冷夏每次都欣然收下,浅浅一笑。 而拓跋戎更是每月都会收到他寄去的礼物,直到四个月前,礼物突然断了。 开始还并未当回事,毕竟乘船出海,一时没有消息也属正常,可是到了第二个月,依旧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拓跋戎才开始怀疑。 正当这个时候,花千身边的四小厮中的一个,重伤垂危赶到了格根城,满身狼狈撑着最后的一口气,只来得及留下半句话,就没了生息。 拓跋戎抬起头,眼中的惊怒毫不掩饰:“他说,花千有危险!” 冷夏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听他接着道:“我立刻想到了南韩,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他在南韩这么多年,也有一些自己的势力,我飞鸽传书让他们寻找,在东楚到南韩的海域上,发现了他的船只碎片,人却好像消失了一般。待我到了,没想到……”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拳头上冒出条条青筋:“整个南韩境内,无处不张贴着他的通缉令,皇榜上言明,他勾结三国立下协议,欲对南韩图谋不轨!而南韩的百姓中,亦是有人煽风点火,有说他和东楚皇帝有暧昧,有说他和大秦烈王有勾结,流言蜚语数不胜数,然而殊途同归的是,尽数是他背叛南韩,签下协议让三国休养生息,只待日子到了向南韩共同发兵!” 冷夏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曾想过他回国会有麻烦,却始终觉得花媚和花重立是他嫡亲的姐姐和父亲,没想到事情竟到了这般,花千如今在南韩可以说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她站起身,在客殿内踱着步,忽而说道:“那么花千应该是逃了!” “是!”拓跋戎点头:“所以我在南韩四处寻找,足足有一月之久,却没有他的丁点踪迹……” 拓跋戎霍然起身,笃定道:“必定是花媚干的!”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这般肯定是花媚,不过冷夏绝对相信他的判断,拓跋戎总归是比她更了解花千和他们的关系。 她思忖片刻,在拓跋戎焦急的目光中,揽下了这件事:“你去休息一下,明早出发。” 拓跋戎松了口气,定定的看着她,点头道:“女人,我没看错你!” 回到了清欢苑。 冷夏方迈进苑内,只听里面乒呤乓啷的声响,震耳欲聋。 门外站着狂风三人,齐齐趁着脖子,探头探脑,见到她立马行礼:“王妃,这……” 闪电指指紧闭的大门,抓着脑袋道:“王妃,从你出了门,里面就没停过。” 用脚指甲盖想,冷夏都能猜到,绝对是一大一小在掐架! 她微笑着摆摆手,极认真:“没事,我走的时候,你们爷正说,要教你们小主子功夫。” 既然亲妈都说没事,三人把某小孩当成宝的笨蛋,瞬间放了心,乐呵呵的叹着“父子情深”,正要离去,就听那随口就把儿子给卖了的女人,吩咐道:“飞鸽传书给钟羽,让他查查南韩那边,花千的消息。” 三人没有多问,领命而去。 冷夏仰头叹了口气,走到门前,柳眉一挑轻轻推开。 吱呀…… 一只红烧小白虾从眼前飞过! 虾子飞跃了整个房间,滴答着红艳艳的汤汁,落到了另一头某个黑着脸的男人脑袋上。 “小兔崽子!别让老子逮着你!” 一阵狂风拂过,男人已经揪住了丢出小白虾的罪魁祸首,把某个眉眼弯弯的小孩压在身下,一顿乱揍。 “小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大秦战神乱没形象的坐在地上,脑袋上还顶着那只虾子,屁股底下露出两条扑棱着的小肉腿,稚嫩的嗓音嗷嗷叫着,而整个房间里,绝对堪称一片狼藉,桌子上,地面上,无处不挂着凌乱的虾子,竹笋…… 忽然,战北烈停下动作,眨巴眨巴眼,一个高弹起来! 起身的瞬间将屁股底下坐着的某小孩揪起来,极慈爱的在他脏兮兮的衣服上拍了两下,嗓音温和:“你看,我就说你背不动父王,还非要逞强,摔倒了吧?” 战十七小嘴儿一张,正要大骂“卑鄙”,眼珠一转立马吞了下去,咬牙切齿:“是,父王,十七以后不逞能了!” 说完两张一模一样的脸转向门口,笑眯眯望着冷夏。 “媳妇。” “娘亲。” 冷夏眯起眼睛,慢悠悠的问:“一炷香的时间,能收拾好房间不?” “能!”两人狗腿答:“绝对能!” 这样的态度,冷夏很满意,微笑挑眉,转身向外走去。 后方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顺着风儿飞进她的耳朵。 “真是个讨厌的小鬼,快收拾!” “还大秦战神咧,把责任推给小孩子!” 一路思忖着花千的事,朝着慕二的住所散步而去。 上次见他还是在小纤装病的那日,到现在已经有近两个月了,这愣子平日里不声不响,自己窝在自己的小世界中,极少出门,不过一旦有什么事,第一个想起的定然也是他,名符其实的居家旅行必备。 春风和煦,空气中飘荡着丝丝药草的香气。 慕二俨然在烈王府里安家落户了,小小的院落里种满了各式奇奇怪怪的草药,只有药圃中间一条羊肠小道,直通他的房间。 还没迈进院子,就看到一个青色的身影,在药铺里缓慢而小心的移动着,每一步都谨慎非常,听到声响,他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动,呆呆转动脖子,瞧了过来。 冷夏勾了勾唇,道:“明天去南韩,你要是没事的话,就一起。” 浅淡的眼珠上下转动,将冷夏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眉毛微微一蹙,小心翼翼的越过他的宝贝们,走了过来。 慕大神医伸出手,正要摸上她白皙的手腕,就在这时…… 咻! 狂风席卷! 战北烈一把将占他媳妇便宜的咸猪手给拍掉,警惕的瞄着愣子,酸溜溜黑了脸:“啊喂!熟归熟,少给老子动手动脚。” 慕二的眸子里含了丝丝小委屈,再伸手。 再拍! 再伸手。 再拍! 这么几次之后,执着无比的慕大神医,终于败给了对他媳妇更加执着的大秦战神。 战北烈剑眉飞扬,搂着他媳妇宣布所有权,鹰眸弯着笑的得瑟,自然也就没发现,慕二微微上移的眼珠中,竟是含了几分幸灾乐祸,很有一种他知道了某个隐秘,不告诉别人的小阴险。 冷夏一愣,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再看时,愣子还是那个愣子。 不再多想,转向身侧的男人,阴丝丝问:“房间收拾好了?” “唔……”某男立正站好,极其严肃:“媳妇,听你说明天要去南韩?” 这话里凉飕飕阴森森的深意,立刻提醒了冷夏,这事竟还没和战北烈商量过,不过照他现在这个清闲的样子,该是也心心念念着想出去转悠转悠的。 果然,将花千的事说了之后,不只大秦战神立马同意,半空中飞出个白嫩嫩的小身影,亦是高呼着:“娘亲,十七也去!” “不行!” 两声反对,齐刷刷的响起。 冷夏自不必说,这次去南韩是寻找花千,也许会有危险也说不定,毕竟南韩和他们的关系可不友好。 另一个,更不必说,黑着脸的大秦战神,将从半空飞扑下来离着冷夏的怀抱只有毫厘之差的某小孩,一巴掌拍飞。 咔嚓…… 慕二抿唇,看着某小孩两只脚一溜的划拉过去,踩到了两行宝贝,跌倒的小小的屁股,坐折了另外三根宝贝,眸子里情绪复杂不已,尤以“肉疼”最为明显。 两根苍白的手指,捏住脏兮兮沾满了泥土的战十七衣襟一点点,将他给提溜了出来,丢回给战北烈。 某战神伸手再拍,某二回拍…… 某小孩就在两个男人间飞来飞去,夹杂着直冲云霄的尖叫。 一只纤细的手倏地伸出,将小不点解救了出来,战十七立马顺着杆子爬,可怜巴巴的埋进娘亲怀里,小脑袋蹭啊蹭,乌溜溜的眼珠里水光打着转,撒娇道:“娘亲,让十七也跟着去吧?” 战十七自从懂事以来,还没出过长安城,自然是兴奋又期待的紧。 冷夏蹙了蹙柳眉,温声道:“这个不行,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战十七的小鹰眸,滴溜溜一转,不再坚持,转而摸着小屁股委屈道:“十七的屁股,摔的好痛!”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响亮的回荡在小院上空。 冷夏瞪眼,大秦战神立马收声,仰头望天。 冷夏再瞪,慕大神医收回眼珠,继续发呆。 冷夏满意了,抱着被欺负了的儿子,回去清欢苑。 某个最后完胜的小朋友,窝在娘亲的怀里笑眯眯,“吧唧”亲了一口,朝着战北烈飞去个挑衅的小目光,恨的他牙根直痒痒。 肉乎乎的小胳膊搂着冷夏的脖子,软软糯糯的嗓音欢脱的响起。 “娘亲,十七好脏哦!” “娘亲,回去给十七洗澡好不好?” “娘亲,十七今天受了惊吓,晚上要和你一起睡!” 翌日清早,天才方方破晓,拓跋戎已经迫不及待的等在了烈王府前。 望着一同出发的六人,冷夏,战北烈,慕二,狂风三人,他皱眉问:“就六个?” 此行是为了寻找花千,拓跋戎自己的势力也并不小,再加上花千在南韩的手下,这么多的人都没寻到他,原本来找冷夏帮忙,一来她和两人都有交情,二来还是因为她的身份。 西卫女皇加大秦烈王,这样的组合,拓跋戎本以为会是一个大部队开进南韩,地毯式搜索,怎知道就这么六个人? 拓跋戎的眼睛下两圈深深的黑眼圈,知道他是担忧太过,这一夜定然也是没睡,冷夏拍拍他的肩,解释道:“还有弑天,我让他们化整为零,跟在咱们的后面出发,目标太大会引起南韩的注意。” 拓跋戎放了心,率先骑上马背。 冷夏眨巴眨巴眸子,望向慕二,奇道:“你换了药箱?” 他一向是背着个黄梨木小药箱的,这次这个足足大了一倍,虽说依旧精致,不过也太拖沓了些。 慕二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呆呆吐出:“花千。” 冷夏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花千从花媚手中逃出来,之前有没有受过刑很难说,之后的情势更是岌岌可危,如今南韩的百姓当他是卖国贼,还不知他究竟躲藏在什么样的地方,想来要用的草药需要很多。 不再多说,众人翻身上马。 慕二不赞同的瞅了冷夏一眼,想了想,又没说话。 骑在电掣的背上,战北烈朝里面瞄了几眼,门口站着周福钟苍迎雪等人,唯独不见某个小小的身影,装作不经意的咳嗽一声,他随口问:“那个……媳妇啊……十七哪去了?” 冷夏弯起了眸子,望着他闪来闪去的目光,笑道:“早晨跟我告过别,乖乖去学堂了。” 大秦战神恨恨的咬了咬牙,默默骂了声:“没良心的小兔崽子!也不知道送送父王!” 鞭子一挥,率先出发。 望着某个亲爹怨念缭绕的背影,冷夏浅浅笑起来,嘟囔道:“死鸭子嘴硬!” 话落,跟了上去。 七人绝尘而去,一路快马加鞭,出了长安城,朝着南面飞速行进。 这夜,月朗风清,碎星漫天。 七匹骏马在官道上拉下长长的影子。 嘶…… 众人拉紧马缰,停在官道上一家客栈的前面,行了已经有五天,走出长安有四分之一的路程了,再有两周便能到达大秦的边关。 “客官请!”客栈门前的小二,热情的将马匹牵去了后院,引着几人朝客栈内走去。 咚咚! 冷夏步子一顿,狐疑的瞄了瞄,继续走着。 咚咚! 她胳膊肘捅了捅战北烈,皱眉:“没听见有声音么?” 大秦战神剑眉一挑,眸子在四下里搜索了一遍,何止是现在,这一路上几天来他常常会听见几声闷响,声响极为细微,但是仔细听来又不见了,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媳妇这么一问,立马将这个提上了心来。 终于,目光落在了发呆的慕二身上。 认识这愣子,已经快五年了,冷夏和战北烈自是了解他,别看他现在呆呆的望着远处,目光放空,不过两人皆从这没有表情的清冷面容上,发现了几分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的心虚。 冷夏打量着他,哦不,是他背后的药箱,飘出句阴丝丝的轻唤:“慕二……” 慕大神医抿唇,苍白的手指缓缓朝后移动,稳住了背着的药箱。 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一路上,慕二的行为很是古怪,每次下马休整的时候,都见这愣子神秘兮兮的躲到偏僻的地方,问他,就只拿一双呆呆的眸子望着你,然后转身,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这会儿,两人算是找到原因了。 冷夏挑着柳眉,唇角噙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和战北烈前后包抄! 一前一后,一个轻功也许没他好,但是内力比他要深厚,打起架来半斤八两,也许还能小胜他一筹,一个没有丝毫的内力,但是诡异的也能制服他,还能让他从半空掉下来。 慕二委委屈屈的左右瞄了瞄,眼看着没了退路,只能选择……缴枪不杀。 抬手,将药箱扔给冷夏,慕二偷偷退开一步。 心中不好的预感“蹭蹭”往上蹿,尤其抱住药箱的时候,那预感直窜脑门! 虽然已经猜到了箱子里是什么,但是打开药箱的一瞬,冷夏还是黑了脸。 吧嗒! 一个小鬼头蹿了出来:“娘亲,惊喜!” 冷夏的确是惊了,不过真心没有喜! 小脑袋兴奋的仰起,乌黑柔软的头发因为巷子盖,整齐的盖在脑袋上,露出下面笑的又甜又纯真的笑脸儿,乌溜溜的眼珠转了转,某小孩伸出藕段儿一样的小胳膊,搂住了她的脖子:“娘亲,看到十七,惊喜么?” 冷夏将儿子揪下来,一把塞给了同样黑了脸的战北烈,发话:“随你处置!” 鹰目“叮”一下亮了起来,黑着的脸也立马变的红光满面,大秦战神提溜起某又惊又恐的小孩,狞笑着朝官道一侧的阴影里走去,太过血腥的画面,还是偷偷摸摸的好! 片刻后…… 在一声声稚嫩的尖叫声中…… 狂风三人不舍的怜悯的心疼的瞄了眼那阴影中的父子,缩了缩脖子,跟上冷夏的脚步,进了客栈。 即便后面满心担忧的拓跋戎,也不由得咂了咂嘴,匪夷所思的挑起浓眉:“这诡异的一家子!” 再后面,自然就是呆呆的慕二,浅淡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一抹奸诈的幽光闪过。 若是冷夏在场,必定惊叹万分! 这愣子几年的时间,竟学的这般狡诈,分明就是在为药圃的事,报仇啊! 官道旁的小客栈外,月光淡淡的洒下,清风吹拂着唤起树叶沙沙,忽然,一声含着哭音的嘶吼,直冲天际! “小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男扮女装 风清云缈,彩霞绕日。 丛丛林木郁郁葱葱,四周无处不是草木的环绕,越往里面走,草就越深,渐渐的几乎有齐腰的趋势,空气中萦绕着湿润旖旎的气息,阳光从大片枝叶的缝隙透下来,在蜿蜒的地面形成五彩斑斓的碎影。 弯刀挥舞着,带着锯齿的草叶零零散散的落下,拓跋戎在前开路,回头嘱咐:“小心些,这里还有不少的毒虫。” 话音方落,咻! 一个小鬼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蹿上了冷夏的怀抱,弱弱撒娇:“娘亲,十七怕!” 冷夏翻了个白眼,这小恶魔会害怕? 打死她都不信! 战北烈磨了磨牙,恶狠狠的瞪了朝他挤眉弄眼的小鬼头一眼,懒的搭理。 此时已经过了大秦的边境,穿过这片树林便是南韩的地界了! 自从出了大秦,天空变的极是炫目,琉璃一般的云霞缱绻飘荡着,整个视野都变的艳丽了起来,拂过的微风中含着浓郁醉人的花香,仿佛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后面跟着的闪电小声咕哝道:“这南韩也太诡异了!” “这里本是少数民族的聚集地,后来被南韩的开国皇帝一统,时间已经过了千百年,进入了南韩的疆域以后和其他四国是一样的,只外面的丛林还保留了几分当初的样子。”拓跋戎一边走,一边解释。 拨开张牙舞爪伸出的草叶,冷夏说道:“你对南韩倒是熟悉的很。” 拓跋戎的长相是标准的北燕人,而身份却是南韩的人,冷夏一直好奇的很,尤其是他和花千的关系…… 耐人寻味啊! “我爹是燕人,娘是韩人……”他步子一顿,回头耸了耸肩:“十五岁之前我都是在这里生活,可以说是在南韩长大的。” “娘亲是想知道,拓跋叔叔和那个要找的花叔叔……”某个娘亲怀里的小鬼头,眨巴着眼睛,一语中的:“是什么关系!” 冷夏望天,儿子,你真的不是穿过来的么? 望着一众人丝丝好奇的小目光,拓跋戎粗犷的脸上,飘上了两团诡异的红晕,咳嗽一声,继续朝前走。 柳眉斜斜挑起,冷夏咂了咂嘴,啧啧赞叹…… 一回头,看到后面的男人们,齐齐见了鬼的惊悚表情,唔,这群没见识的! 冷夏吹了声口哨,正要说话,忽然凤眸倏地一凝。 手腕一扬,一枚袖箭朝着战北烈的头顶呼啸而去! 袖箭飞速破空,飞出呜呜声响,众人齐齐惊住,只有战北烈站定原地一动不动,丝毫的担忧惊怒都无,将绝对的信任交了出去。 吧嗒。 一只花花绿绿极为鲜艳的蜘蛛,落到地面,被袖箭插住的地方渗出浓白的**,腐蚀的地面一片焦黑。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响起,雷鸣瞪着眼,一阵毛骨悚然,方才拓跋戎说有毒虫,他还没放在心上,现在才知道了这毒虫的厉害! 这样的毒若是落在身上…… 只怕死无全尸都是轻的! “娘亲,十七好怕!”一声稚嫩的呼声响起,战十七趴在冷夏的怀里,小肉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 这次不只冷夏翻白眼了!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这小兔崽子,就知道装怂! 剑眉一挑,大秦战神指尖一动,某只已经死翘翘的蜘蛛霍然飞起,朝着小兔崽子呼啸而去! 眼看着这只含了剧毒的蜘蛛,就要落在战十七的身上,冷夏弯着凤眸淡定非常。 千钧一发之际…… 小鹰眸一闪,小短腿一蹬,某小孩瞬间腾空! 肉肉的手掌猛力一推,一股内力聚集的气浪将蜘蛛打的远远,“啪嗒”落到了远处。 同一时间,身着纯白小袍子的战十七临空一个翻越,轻飘飘优落地,一张小战神脸上哪里有丁点的害怕,笑眯眯得瑟:“跟小爷斗!” 呃…… 望着一圈圈了然的戏谑的目光,战十七懵了。 他眨巴眨巴乌溜溜的眼睛,张开白嫩嫩的小胳膊,朝着冷夏的怀抱飞扑而去:“娘亲,十七好怕啊……” 砰! 某小孩摔的四仰八叉! 战十七实落落的扑了个空,望着悠然闪开了的亲妈,一腔热情尽数浇灭,小心脏拔凉拔凉的! “儿子!”冷夏朝他眨眨眼,转头朝前走,丢下句:“迈起你的小短腿,跟上!” 某男搂过媳妇,并肩前行,仰天一阵狂笑,舒爽又惬意…… 就这么着,在山林里一连行了三天,危险着也欢乐着,就连满心担忧的拓跋戎,都被这欢脱的一家子所感染,眼中浸了几分笑意。 终于,第三天的清晨。 众人走出了山林,抵达南韩。 方一进入南韩边境的城镇,冷夏便挑了挑眉,很浓郁的异国风情,虽然的确如拓跋戎所说,和其他几国大致相似,但是街道上无处不见穿着清凉的女子,三三两两的妖娆前行,尤其是看到战北烈一行人,不少的女子极为大胆的抛来了媚眼。 “公子可是外地人?”一声娇媚的轻唤从后方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一个露出胸前大片春光的女子,款摆着灵蛇样的腰肢走了上来,魅惑的眼眸在众人间转了一圈,落到了战北烈的身上,道:“小女子最喜英武男子,愿与公子共度良宵,欢愉一夜!” 冷夏吹了声口哨,抱着手臂看起热闹。 忽然一股大力传来,大秦战神恶狠狠的将她搂过去,还不忘瞪了她一眼,以实际行动表示。 老子有媳妇! 南韩女子耸耸肩,上下打量了番冷夏,扼腕的叹息着:“公子的娘子真真是个美人……” 说完,再次扭起水蛇腰,飘飘而去。 狂风三人看的满脸震惊,好家伙,大秦的民风也算是比较开放的了,不过敢穿着这么少上街的女子,那是绝对没有的,更遑论光天化日邀请男人共度良宵? 这边正震惊着,就听拓跋戎解释道:“南韩的民风便是如此,男女之间只要看对了眼,便是尽情的享乐,没有人会谴责,合则来,不合则去,这里的百姓活的潇洒自我……” 他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眼眸凝在方才离去的女子身上。 只见她走着路过了一面不少人围着的高墙,啐了一口,愤愤然离去。 众人走近了,才看见这墙上张贴着的,正是缉拿花千的皇榜,围观的百姓们纷纷唾弃着,骂声一片。 “咱们南韩竟出了这么个国舅爷!” “呸!什么国舅爷,分明就是个卖国贼!” “莫要让我看见这卖国的畜生,不然一定打死他!” 这一声声的谩骂听在耳里,刺入心里,拓跋戎睚眦欲裂,攥着拳头青筋直冒,眼睛都是血红血红的。 倏地,一只素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夏轻轻摇了摇头,将他拉走。 客栈。 砰! 拓跋戎一拳砸在桌面上,咬牙切齿:“花媚!” “你为何这么肯定是花媚……”这是冷夏一直以来疑惑的问题,无视桌上被砸的颤巍巍的杯盏,她喝了口茶,缓缓问道:“而不是花重立?” 拓跋戎冷冷的嗤了一声,满满的鄙夷毫不掩饰:“花重立?” 他坐下,同样给自己倒了杯茶,缓过情绪,才道:“你们以为花重立身为摄政王,又是花媚的父亲,挟天子以令诸侯便是他的主导?” “你是说,南韩真正掌权的人,其实是花媚……”冷夏喝茶的动作一顿,明白了他的意思:“而摄政王,不过是个幌子?” “不错!”他点点头,冷冷道:“花重立那个男人,不过是个怂包,生了个野心勃勃又手腕高超的女儿,如今一切全部掌握在花媚的手里,而他,也只是花媚用来掩人耳目的棋子。” 原来,花重立原先不过是一芝麻小官,由着花媚进宫为妃,从小小的才人一步步爬上了贵妃的位子,更是得到了先皇的独宠,他也一步步平步青云,听从花媚的教说做出了功绩,爬上了朝堂成为一方显贵。后来,花媚怀了龙种,一举得男,她觑到了机会将南韩的先皇毒害,伪造了一纸诏书,由她的儿子继承皇位,直到十六岁亲理朝政之前,封国丈也是当时的丞相花重立为摄政王,兼之太后垂帘辅政。 冷夏这才明白了,怪不得拓跋戎一口咬定,抓走花千和放出皇榜的幕后之人是花媚。 因为花重立,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南韩便是民风再开放,也由不得一个女人独掌朝堂,尤其当时还没有西卫女皇这个先例,花媚便是推出了花重立这个摄政王,掩饰她一手遮天的事实,给天下人一个假象。 冷夏摩挲着茶盏,某个小鬼头蹭过来,爬上她的膝盖,埋进她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软软糯糯:“娘,十七好困。” “睡吧。”她摸了摸十七的小脑袋,片刻后道:“还是先找到花千再说!” 拓跋戎点头,霍然起身:“我去联系花千的手下,问问他们有什么消息,再吩咐他们继续在南韩找!” “等等!” 他顿住步子,听冷夏接着问:“从你上次走了,一直到这次回来,有没有别人知道?” “上次离开,我曾透露过去大秦找你,但是具体的没有多说,路上也没来得及给别人传信。”他说着,忽然惊道:“你是说……” 冷夏一边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瓜,一边缓缓说:“我不能肯定,不过既然花千已经逃了,为什么不和你们联系,尤其是你,我相信他不会不知道你在寻他,但是依旧不露面,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受了重伤!他躲在某个地方养伤,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想办法给你传信。” “第二……”冷夏看向拓跋戎。 他垂下肩,点头道:“第二,他对身边的人,有怀疑!”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花千一直不肯露面,连信任的人都不敢放出一丝的消息,除非他身边有人是奸细,而他又不确定是哪一个,那么这一切就说的通了! “不止如此……”一直没说话的战北烈站起身,将冷夏怀里的小鬼头给提溜起来。 扬手一丢,战十七落到了窗户边发呆的慕二怀里。 望了望怀里睡的笑眯眯的小鬼头,再望望着战北烈,慕二呆呆的眸子里,尽是委屈。 那意思:你儿子! 终于满意了的某战神,舒爽的扬了扬剑一般的眉毛,直接无视这愣子。 他接着说:“如果真是这样,从你进入南韩的那一刻开始,你应该就已经被盯上了,所有想要找到花千的人,都在看着你,等着你找到他,或者他跟你联系!” 拓跋戎收回准备出门的脚,在屋里踱着步。 “幸好我离开南韩去到大秦,花媚的手还伸不到那么远,这次回来应该还没有人知道,不过想来也只是时间的问题,进入夷城的时候,咱们小心些……”他在众人间扫过一圈,问道:“那么现在,就只凭咱们几个人,寻找?” 战北烈想了想,道:“你先想想,有没有比较隐蔽的据点,是极少人知道的……” “呼噜……” 轻微的打鼾声响起,打断了战北烈的话。 大秦战神转过瞄去,慕二呆呆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子直打架,满眼迷茫瞅着这些弯弯绕绕一肚子心思的人,而小小的战十七趴在他怀里,微张着小嘴儿,睡的天昏地暗。 自然,打鼾的就是这小兔崽子。 战十七只打了一次,就再也没声,睡的乖乖巧巧。 战北烈撇撇嘴,接着道:“这个地方,可以让花千暂时躲避,并且你漏过没有找,或者是……” “呼噜……” 再次打断了亲爹的某小孩,发出了第二声鼾声之后,翻个身,接着睡,再次没了声响。 战北烈望天,手上有点痒痒。 这小兔崽子,绝对是故意的! “或者是,你不确定是不是查探过所有的蛛丝马迹,也许花千会留下……” “呼噜……” 大秦战神终于遵从了心底的愿望,在战十七偷偷掀起的一丝丝眼皮中,一步一步的走了过去,伸手,捏住,扬手,丢! “啊——!”伴随着某小孩高声的尖叫,一道抛物线从窗户飞了出去。 整个房间安静了! 战北烈微笑,终于浑身舒爽的说完了剩下的话:“……留下线索。” 十日后,夷城。 南韩的都城夷城,在近几个月的检查极为严格,所有进出的百姓皆要经过严密的审查盘问,拿着花千的画像比对过,确定没有问题了,才能放行。 城门处,几个守城的官员挨个的盘问着进城的长龙。 只有他们知道,这次不只要查看有没有花千混在其中,还有几封画像揣在兜里,男的英俊不凡,女的绝美倾城,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不过一看,就是大人物! “什么人?” “姓谁名甚?” “进城干什么的?” 官员将一个商贩放进城,高喊道:“下一个!” 忽然,他愣了。 迎面走来一男三女,男的纤细,女的高大,那组合,真心诡异的匪夷所思! 官员嫌弃的啐了一口:“什么人?” 男人长的极是俊秀,一手摇着把扇子,一手捻着小八字胡,风流倜傥:“回官爷,小人凌侠,带着爱妻,爱妾,和闺女来京城探亲。” 官员吞了吞口水,指着旁边三个高大健硕的女人,结结巴巴:“这三个是你的爱爱爱爱爱……” 原谅他吧,对着这样的三个女人,什么爱妻,爱妾,这官员实在是说不出口! 他看着凌侠,目中尽是仰望…… 凌侠微笑,搂过其中最为高大的女子,介绍道:“这是小人的爱妻,烈儿。” 这女子身形健壮,脸上浓妆艳抹,几乎都辨不出了五官,一身粉嫩嫩的裙子穿在身上,好像是偷来的一样,紧绷的勾勒出满身块块肌肉…… 官员眉毛狂跳,压下胃里不断翻腾的酸水,转向另外两个。 凌侠会意,正要搂过另一个,那名叫烈儿的正妻大眼一瞪,他立马缩回手,遥遥指着,道:“这是小人的爱妾,慕儿。” 官员将这些看在眼里,同情的递给男人一眼,这正妻,是够烈的! 目光一转,打量了一番慕儿,官员指指自己的脑子,小声问道:“你这爱爱爱爱……妾,莫不是……” 这女子长的没有什么问题,身形虽说也高大,但比起正妻真是好了不少,最起码人家纤瘦啊! 不过,那眼珠从开始到现在就没转过,直勾勾的盯着他,盯的他毛骨悚然。 凌侠叹气:“是个傻子!” 傻子爱妾慕儿,缓缓转动眼珠,斜过去委委屈屈的一个小眼神,继续发呆。 官员再次递去同情的一眼,转向另一个女人,方方看了一眼,立马闭眼! 哎呦喂,这妾侍长的,粗犷的喂! 凌侠继续叹气:“小人的另一个爱妾,戎儿。” “成了!”官员连连摆手,直想把这三个人神共愤的娘们给送走:“赶紧进去吧!兄弟,不容易啊!老哥佩服你!” 说完,摇头大叹:“好在还有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瞧这小模样长……” 官员的话塞在嗓子眼里,再次懵了。 凌侠眨眨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无语的望天,抚额。 只见烈儿手里牵着的小丫头,不到四岁的样子,一身纯白的小裙子! 他一把将小姑娘给揪过来,瞪眼教训:“你这丫头,早说了别把馒头藏在衣服里了,让你娘看见,又好教训你了!” 他转向官员,尴尬解释:“咱这个闺女啊,就是嘴馋!” 小姑娘也跟着眨巴眨巴眼睛,仿佛明白了自己犯了什么错,稚嫩的嗓音,惊道:“爹爹,不要把我交给娘亲!” 话音方落! 一只古铜色的大手伸过去,将小姑娘抱起来,从她怀里掏出两个白嫩嫩的大馒头,狞笑道:“你又偷藏吃的了?等着老……老娘回去收拾你!” 这刻意放的尖细尖细的粗哑嗓音,直让官员汗毛倒竖! 他连连退了三步:“回去爱怎么收拾怎么收拾……” “赶紧走!” “快走!” “走!” 一连三声催促,一声比一声急,一声比一声惊悚,那模样,仿佛多呆一会儿,都会被传染一样! 凌侠摇起扇子,带着一家四口,朝着城内走去。 一路上,但凡见到几人的百姓,尽数瞪着眼珠子惊叫一声,撒丫子跑路! 绝对的神鬼退散! 拐过一个巷子之后,四大一小立马变了脸,尤其是那烈儿,浓妆艳抹的脸上,依旧挡不住黑漆漆的怨念,“嘎吱嘎吱”的磨起了牙。 他咬牙切齿,从喉咙里磨砺出:“花千,别让老子找着你!” 可不就是大秦战神? 战北烈从未像此刻一般,对花姑娘的怨念如此之深,竟然为了找他要沦落到男扮女装! 该死的男扮女装! 那日之后,还真被拓跋戎想到了那么一个地方,是花千有可能躲起来的,他们在来夷城的路上,顺便前去找过,里面有发现一些染了血的绷带,想来花千的确是去过,包扎过后立即离开了。 这也证实了几人的猜测,若非身边有他怀疑的人,他必不会如此警惕小心。 最后几人讨论了一番,得出结论,花千最有可能回来的地方,就是夷城!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花媚定然不会想到,花千敢回到离她最近的地方。 而花媚更不会想到,他们一行人会这样的乔装打扮,完全颠覆了大秦战神,神医慕二,还有拓跋戎的形象!不管怎么说,一番男女反串,总算是混进了城来,剩下的,就是先去找在南韩的暗卫据点,问问钟羽有没有消息。 大秦战神揪住某个竟然在胸部塞馒头的小孩,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怒道:“傻啊!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子生的!” 某小孩委委屈屈对手指,小鹰眸闪啊闪,好不可怜。 “饿了……”旁边一声没有起伏的嗓音传来。 慕二呆呆的望着他们,执着道:“饿了!” 话音方落…… 咻咻咻咻! 四个馒头正中怀抱! 无馒头一身轻的战北烈和拓跋戎,率先朝着巷子里走去,冷夏揪着小鬼头,紧跟其后。 只留下呆呆的慕二,呆呆的看着怀里的四个馒头,苍白的手伸进衣襟,再次掏出来两个,那意思:这个…… 我也有! 跟着拓跋戎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终于找到了南韩的暗卫据点。 这是一间小倌馆,看上去和青楼没有分毫的不同,只是里面的姑娘全部换成了美男子,而客人更是男女皆有,不过无一例外的,客人不论男女全部带着斗笠,不愿让人认出身份。 毕竟南韩的风气再怎么开放,小倌馆依旧是不那么正气的场所。 大厅内静悄悄的,一个清的男子正在抚琴,零星的几个客人坐着品茶,等待有人招呼着上到二楼室。 冷夏掀起帘子,朝着那个抚琴的男子努了努嘴,问道:“钟羽?” 战北烈摇了摇头,神秘兮兮的挑起剑眉,正要说话…… “客官楼上请!” 楼上一阵狂风掠来,紧跟着楼梯都仿佛抖了抖,一个大嗓门喊的震天响。二话不说,她直接揪住战北烈的袖子,大步朝着楼上跑! 冷夏狐疑的眨眨眼,虽然这嗓门粗的很,不过是个女人无疑…… 衣袍一紧,只见小鬼头扯着她袍角,极认真:“娘亲,他当着你的面,爬墙!” 冷夏望天,戏谑问道:“所以呢?” 战十七握拳,小鹰眸一闪一闪:“咱们去捉奸!” 一把抱住这挑拨离间的小东西,母子二人雄纠纠气昂昂的跟去捉奸。 直到进了三楼的厢房,冷夏才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样,看上去不到二十五岁的样子,着宽大的男士袍子,风风火火满身爽利,面貌不过中上之姿,眉毛高高扬起,英气十足! 而浓眉下的眼睛,正亮晶晶的看着她。 砰! 还不待她打量完,女子猛的跪倒,扯着嗓子喊:“属下钟羽,参见王妃!” 冷夏眨巴眨巴眼,从来没想到分属五国的五大暗卫统领中,竟然会有一个女人! 欣赏的目光在钟羽的身上扫过,点头道:“钟羽,真是让我惊讶。” 她豪爽一笑站起身,一眼瞅到牵着冷夏小手的战十七,立马双目放光,“砰”一声再跪下,惊喜道:“属下钟羽,参见小主子!” 小鬼头笑眯眯,跑上去两步将她扶起来,稚嫩的嗓音乖乖巧巧:“羽姑姑,叫我十七就好。” 了解这小恶魔本性的众人,齐齐翻白眼。 刚才是谁说要捉奸来着? 钟羽自然是不了解的,满脸的欣喜不能自抑,牵住小鬼头的小手,一个劲儿的乐:“真是个小美女,长大以后一定迷倒天下的男人!” 呃…… 某小孩松开她的手,去墙角蹲着画圈圈去了。 众人一阵大笑,待解释清楚,钟羽的笑声更是爽朗的震的屋顶都颤抖了几分。 冷夏掏了掏耳朵,觉得里面嗡嗡嗡的响。 钟羽一愣,明白了过来,也不尴尬,直接豪爽道:“王妃见谅,属下从小是个男人婆,嗓门更是大,跟那些男人打交道惯了!” 也亏着这样,才会和另外的暗卫们相处的那么融洽。 战北烈拍拍钟羽的肩,亦是没把她当女人的样子,笑道:“老子媳妇好相处的很,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 他看的出钟羽还是有几分拘束,才会这么说,毕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而另外几人也不像她一般,对着冷夏那么多的规矩,不过这话落下,众人却是齐齐望天,无语的瞅着这个“媳妇最好”的男人。 这彪悍的不像女人的女人,竟然说她好相处? 钟羽豪爽大笑,点点头道:“王妃,你的传言属下听了不少,还有你的诸多事迹,属下已经神往久矣,没想到,直到今天才见到了真容,是最晚的一个!” 钟苍、钟默、钟迟、钟银、钟羽,五个人里的确是钟羽最晚见到,负责东楚的钟默也在三年前见过一面,是个极为沉稳,少言寡语的男人。对于这些和战北烈同生共死,一起长大的手下们,冷夏从不摆出什么王妃的架子,尤其是这个女子,在她的眼里难能可贵。 一番笑闹后,众人再次回到了正题。 钟羽抱拳道:“王妃,早在一月前,属下就已经收到了闪电传来的信函,也已经在南韩广派人手寻找过,不过并没有查到任何关于花国舅的消息。” 冷夏思忖了片刻,问道:“夷城呢?” 钟羽挥挥手:“夷城是最早寻找的,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找了无数次,所有花国舅可能在的地方,就连青楼楚馆咱们也找遍了!” 冷夏柳眉蹙了蹙,问:“花千身边有四个小厮,你可知道?” 钟羽想了下,递给战北烈几个男人一人一块布巾,回道:“王妃,这四个小厮全南韩都是知道的,属下查到,其中的两个小厮莫名的不见了,另外两个已经死了。” 拓跋戎感激的望去一眼,赶紧将脸上乱七八糟的妆给擦掉。 他解释道:“不见的其中一个,便是在海上给我报信的,而另外的三个皆在海上被花千的手下发现,发现的时候有两个已经死了,另一个重伤被救了下来……”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奸细就是他?” 花千忌惮的,必定是在他身边的人,而最有可能的,便是每日跟着他形影不离的四个小厮,另外三个都死了,唯独他活着…… 而花千应该就是因为这样,不知躲在了哪个犄角旮旯里,没法传信。 冷夏轻笑一声,眼中一丝寒芒闪过:“不论奸细是谁,这个自有花千回来,让他亲手解决!” 战北烈坐下,将满头珠花给拆下来,扯过布巾擦了擦脸上的脂粉,撇嘴:“如果花千不愿现身,想来在一个偌大的夷城中隐藏自己,他是绝对办的到的!” 花姑娘虽然不怎么着调,但是能力战北烈却从来没怀疑过! “唔,那么就引他现身!”冷夏摩挲着下巴,一脸的奸诈。 这模样,瞬间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齐齐望过去。 看着一众好奇的眼神望过来,她朝钟羽勾了勾手,在她凑过来的耳边小声吩咐了几句,越是说,钟羽的眼睛越是亮。 片刻后,崇拜的望着她,仰天一声大喝。 “王妃英明!” 大赛 夷城,某茶馆。 小二端着茶水上桌,正要离开,胳膊被一个客人拉住。 客人张望着楼下的情景,每一个百姓的脸上都携着几分期待和兴奋,不由得奇道:“小二哥,城里有什么喜事啊?” 小二嘴角一咧,脸上透着股机灵劲,当下坐到了长桌的一头,凑上去神秘兮兮:“客官是外地来的吧,咱们夷城今天晚上啊,可是要发生一件新奇事!” “小二哥好眼力!” “快跟咱们说说,什么新奇事?” 小二一脸的高深莫测,低声问道:“选花魁你们都听过,这选美男,可听过?” 客人大摇其头,似拨浪鼓般:“选美男?” “就是今天晚上!瞧着没,那个巷子拐进去,有一家小倌馆,就是那里,要选出咱夷城最美的男子!” 客人一听,没了兴致:“不就是选出个模样俊俏的小倌么……” “那可不一样!”小二连连摆手,瞪眼道:“选小倌咱百姓能这么兴奋么?这美男大会虽然是小倌馆举办的,不过选的可是整个夷城的美男,可不是小倌那种单一的俊俏模样!” 他摸着下巴,绞尽脑汁的想,咕哝道:“那张传单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想成为美名远播的男人么?”旁边一桌,探过个脑袋,提示道。 “你想让万千女子为你疯狂么?”小二茅塞顿开,做憧憬状。 “你认为自己有独特的魅力么?”路人甲接上。 “不论你究竟是哪一种类型……”路人乙补充。 只见茶馆中所有的人深吸一口大气,在那两个外地客人震惊的目光中,执起筷子。 叮! 筷子敲击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 众人摇头晃脑,一人一句:“你英俊,你威武,你儒,你豪迈,你清秀,你可爱,你冷酷,你俊美,你妖娆,你,你阳光,你忧郁……” 叮叮叮叮! 齐声洪亮:“只要你想来!” 嘶! 外地的客人倒抽一口冷气,再也坐不住,急急问:“小二哥,几时开始?” 小二得意洋洋,为了夷城有这么个活动与有荣焉,他看了看天色,忽然一惊:“时间快到了!” 霎时…… 茶馆内鸡飞狗跳,银子飞扬,所有的客人飞窜而出,朝着举办美男大赛的小倌馆撒腿狂奔。 砰——关门。 咔嚓——落锁。 掌柜的携着小二,边跑边道:“可要去占个好位置!” 这样的情景,正发生在夷城的每一个角落里,关于这件新奇的事,在传单发出的时候就仿佛长了翅膀,传遍了大街小巷,挨家挨户的茶余饭后,谈的说的皆是围绕着此事。 只几日的时间,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巷子里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倌馆,将要举行选美大赛…… 哦不,选美男大赛! 而此时,就在整个夷城的男女老幼,都在朝着小倌馆进发的时候,其内三楼的厢房内,正有几人围桌而坐,悠闲的饮着茶。 砰! 拓跋戎仰头灌下一杯,杯盏砸在桌面上,正要再倒…… 已经听见旁边一声戏谑的嗓音道:“这是茶水,你一杯一杯的灌下去,也成不了酒。” 他的眉毛已经拧成了一团,匪夷所思的看着冷夏:“女人,就这么个狗屁的选美男,花千真的会来?”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眼中皆盛着几分笑意。 冷夏弯起眸子,戏谑道:“他会不会来,你还不是最清楚么?” 那不着调的,别说是现在全国通缉,就是刀已经架在了脖子上,这样美男齐聚一堂的事,他都肯定来! 拓跋戎自然也明白,他现在的心情复杂的紧,来回摇摆纠结着,一方面希望花千出现,一方面,坚决不希望他是因为各色美男才出现。 唔…… 瞧瞧瞧瞧,脸都绿了! 他再灌了一杯,嘴里嘀嘀咕咕碎碎念,四只耳朵尖悄悄竖了起来,伸的老长,终于听见这人咬牙切齿的说了什么。 “该死的,你要是敢来,老子就……老子就……” 拓跋戎咕哝着“老子就……”,“就”了半天,也没“就”出个所以然来。 俩人撇撇嘴,不再搭理这把茶水当酒喝,被花姑娘刺激出毛病的男人。 冷夏四下瞄了瞄,问道:“十七呢?” 战北烈笑眯眯,因着没有小兔崽子,心情极好:“下面那么热闹,他哪里坐的住,不用管他。” 她点点头,想了想,还真的不再管了。 战十七年纪虽然小,不过那脑子却绝对不小,尤其是这几年还为了和他爹作对,跟着老顽童勤练功夫,身手不说多么的好倒也不容小觑,普通的三流货色收拾起来,绝对的不在话下,尤其是轻功很有几分小成,就算闯了祸打不过,还可以脚底抹油。 不错,就是脚底抹油,那小子可没有什么气节这样的概念。 打的过使劲儿揍,打不过撒腿儿跑! 所以说,爹娘俩一点儿也不担心,小恶魔不出去欺负别人,那都是大吉大利了! 直接把她儿子给丢到脑后,冷夏走到墙侧,掀起了厢房的竹帘,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向一楼大厅内的情况。 厅堂的正中搭了个半月形高台,此时上面空空如也,而半个时辰之后,大赛举行之时,参赛的男人们就会走上去表演才艺,由着所有到来的百姓进行投票评选。 这一切皆是由着钟羽去张罗的,具体什么人参赛等等冷夏都没有参与过。 别看钟羽像个男人婆,办起事来却是雷厉风行滴水不漏。 这会儿,厅堂中已经围满了凑热闹的百姓们,更是陆陆续续的有人走进来,钟羽换了一身女子的衣裙,总算是有点老bao的架势了,超大号的嗓门在大殿内吆喝着,这一开声,连屋顶都震了三震。 “王公子,好久不见,里面请!” “呦!许大人来了?快快快,给您留了二楼的包厢!” “这位公子面生啊,一看就是人中龙凤,里面请,好酒好菜招呼着!” “欢迎欢迎,公……”钟羽说到一半,磕巴了。 眼珠缓缓下移,移动到她胸前左右的位置,她大笑道:“小公子,你爹娘呢?” 走进门来的小公子,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长的白白净净极是秀气,也可以说有点女气,尤以一双狭长的眸子为甚,只是其内含着满满的傲慢,而那衣着更是质料上乘,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孩子。 鼻孔喷出个冷哼,他仰着脸目不斜视,好像和钟羽说话,完全是脏了他的嘴。 “滚滚滚……咱们又不是出不起银子,不该打听的就少打听!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后面紧跟进门来一个年轻男子,更是娘里娘气,一脸的狐假虎威。 他冷哼着丢出一锭元宝,砸在钟羽怀里! 颐指气使:“赶紧的,这里鱼龙混杂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丢份儿,太丢份了,就这些低贱的人,怎么配跟咱们公子爷站在一起!快找个间好好侍候着!” 他嫌弃的在殿内扫了一圈,脸上尽是惊惧,好像和这些百姓呼吸同样的空气,对他来说都是灾难! 钟羽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撇了撇嘴,吆喝道:“带公子去二楼!” 年轻男子转向小公子,立马换上个谄媚的神色:“公子爷,小的说的就是这里,您一定满意!” 迎面跑来个小厮,摆出副笑脸儿:“两位公子,跟小的……” 砰! 话没说话,已经被人一脚踹倒,跌了个跟头。 小公子走上前两步,一脚踩上小厮的脸,跋扈道:“不长眼的狗东西!这里只有一个公子!” 待小厮连连点头,他才把脚拿开。 脸上被踩的红肿,小厮手脚并用的爬起来,捂着脸点头哈腰,一声不敢出。 袖袍一挥,小公子终于满意了,狭长的眸子俾睨着殿内的众人,趾高气昂的朝二楼走去…… 砰! 方方迈出的步子,被一条肉乎乎的小短腿一绊,立马栽了个大跟头。 那小公子四肢呈大字形,屁股朝天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哈哈哈哈…… 丫的,再让你横! 殿内的大笑声此起彼伏,笑声中尽是痛快。 尤其是钟羽,开怀大笑前俯后仰,朝着罪魁祸首伸出个大拇指,以口形道:“小主子,好样的!” 这小短腿的主人,钟羽的小主子,自然就是四处溜达转悠着的战十七。 小鬼头收回腿,在众人的大笑声中得得瑟瑟,飞去个眼风:小意思嘛! “谁?是谁!”一声稚嫩的怒吼传来,那小公子爬起身,怒意滔天的打量了一周:“谁敢绊……本公子!” 哈哈哈哈…… 笑声更是激烈了起来,众人指着他交头接耳,从未有过的解恨! 只见他名贵的袍子皱皱巴巴,一丝不苟的发髻,此时已经狼狈的散了下来,歪歪扭扭的耷拉在耳朵边,两道鼻血蜿蜒的挂在鼻孔下,而那个随从样的年轻公子,更是直接被绊飞了出去,晕倒了。 他抹了一把,鲜血擦到袖子上,顿时惊颤万分:“血……血……” “呀!”战十七迈着小腿儿,跑到钟羽的身边。 小手扯住她的衣摆,纯真的小脸儿上尽是不解,弱弱问:“羽姑姑,原来这么高贵的人,也会流血啊?” 钟羽弄不懂他的意思,没接话。 某小孩挑挑眉毛,对着白嫩嫩的手指,惊叹道:“我还以为他跟咱们不一样,流出来的会是屎咧!” 明明这声音软软糯糯,在喧闹的大殿内不该有人听见才是,偏偏清晰的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顿时换来再一次的哄堂大笑。 “你……你……”那小公子指着十七,半天说不出话。 “给本公子打!”突然,他一跺脚,大喝道:“打死这个小贱种!” 这气势汹汹的一声话落,众人皆惊,纷纷倒退了两步,以免殃及池鱼。 小鹰眸眨巴眨巴,其内一丝冰冷的寒光闪过,很好,敢骂小爷贱种! 战十七抱起双臂等着,小爷已经很久没打过架了! 等啊等,等啊等…… 等了半响,大殿内还是只有那小公子一人! 他尴尬的四处看了看,懊恼的一跺脚,也不再叫人了,两腿一蹬,扑向了一脸失望的小鬼头。 砰! 小公子扑了个空,再次摔了个四仰八叉,怒气冲冲的爬起来,只见原本应该站在这里的小屁孩,竟然不知怎么的跑到了另一边? 他抿着唇,脸上尽是羞愤,再次扑去! 砰! 接着扑! 砰! 继续扑! 就这么来来回回,某个不到四岁的腹黑娃子,明显是在耍着他玩! 对付这么一个软脚虾,小鬼头自然是懒的动真格,在一众百姓的哄笑声和欢呼声中,脚尖飞点身轻如燕,纯白的小身影如鬼魅般闪烁着,笑眯眯的飘来飘去。 这边儿两个小孩一个追,一个飞…… 一个追的趔趔趄趄,狼狈之极,一个飞的优哉游哉,满脸戏谑。 这么看着热闹,半个时辰也快要过了。 半月台上开始出现了一个个的参赛者,参赛的男人们各色各样,凡是能喊的出的类型,那真真是无一不全,直让来观赛的众人看的眼花缭乱,大饱眼福。 三楼包厢内的冷夏,收回看着小鬼头的目光,转向了半月台上。 她点了点头,极是满意:“钟羽办事倒是很有一套,看样子该是早就进行过一轮初赛!” “怎么说?” 摩挲着下巴,啧啧感叹:“看这台子上的,明显是经过了选拔之后的,这质量,啧啧啧……高的很啊!” “有多高?” 轮番再打量了几遍,冷夏指向台子:“你看那个,身段纤细弱柳扶风,配上那唇红齿白的小模样,不得让所有女人的母爱泛滥?还有那个,高大挺拔满身正气,看上去倒是像个侠士,哪个女子不爱英雄?还有最右边的那个……左边第三个……中间那个……” “是么……” 冷夏不怕死的点头,目光不离半月台:“是啊!” “你——喜——欢——哪——个?” “中间那个!他倒是很有点意思,气息沉厚下盘稳健,看样子功夫不错,一身的傲然遮也遮不住,不过应该也并没有要刻意的收敛,还有那眼里的戏谑,像是不过来凑个热闹,这人……”没待说完,某个终于反应过来的女人,眨巴眨巴眼睛,猛的闭了嘴。 旁边那人咬着后槽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醋意汹涌,这酸溜溜的味道喂! 尤其到了这会儿,“嘎吱嘎吱”的磨牙声,再是压抑着都透了出来! 冷夏小小的吸了吸气,赶紧牵起个盈盈笑容,正要顺毛,忽然凤眸一凝…… 只见方才品评的那个男人,倏地抬起头,朝着这个方向看了过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准确的寻找到了她! 四目对视,只一瞬间就掠开了去。 柳眉皱起,冷夏呢喃道:“好敏锐的人!” 话音方落,心中暗暗道了声“完蛋”,赶紧转过头,微笑。 只见某男的脸已经完完全全的黑了,鹰目扭曲着瞪着她,视线如一片片小冰雹子“咻咻”射过去,恨恨咬牙:“媳妇!” 某女仰头望天,好吧,还是得用终极绝招。 战北烈正恨的牙根痒痒,这该死的女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看男人! 忽然,眼前白光一闪,一个柔软的身躯扑进了怀里,紧跟着唇上一阵湿濡的温热触感。 冷夏送上红唇,滑嫩的舌尖沿着唇线来回描摹着,勾住他脖子开始顺毛,口齿不清的软软道:“唔,我错了!” 一句话,男人的怒气立马消散! 两人相拥深吻,忽然…… 嘎吱嘎吱…… 战北烈眨巴眨巴鹰眸,耳朵尖儿竖了竖,丫的,老子没磨牙啊? 嘎吱嘎吱…… 两人同时分开,朝着旁边那诡异的磨牙声看去。 只见拓跋戎站在窗户边儿,一张脸已经黑成了炭,双目血红血红的瞪着下面大殿,腾腾杀气汹涌着直窜屋顶,他咬牙切齿:“花千!” 两人挑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大殿中人来人往,一片黑压压的脑袋里,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跐溜跐溜”的穿梭着…… 他猫着纤腰踮着脚尖,跑的比兔子还快,“咻咻咻”朝着半月台的方向,飞速移动! 脸上围了块儿黑布,一双媚眼骨碌碌转,滋滋冒着绿幽幽的光,在各色美男身上转来转去…… 周身透漏出的气息,直让冷夏虎躯一震! 那猥琐,那妖孽,那贼兮兮,那贱歪歪,那色迷迷,那娘里娘气…… 不用说,花千! 拓跋戎的额头,青筋一鼓一鼓的冒出来,忽然就笑了。 原本就粗犷的脸上,因着这笑极为炫目,尤其是那眼睛内仿似流光溢彩般,只是,这笑怎么看,怎么让冷夏为花姑娘捏了把汗。 战北烈搂着冷夏,齐齐退后一步,远离这明显就是怒极反笑,怒火都快把自己烧着了的男人。 花姑娘喂,您想怎么死? 不如我直接一袖箭下去,免了你将来的痛苦吧? 冷夏叹气,虽然知道没啥用,不过还是意思了句:“冲动是魔鬼!” 那炫目的眸子在花千“跐溜跐溜”的身影上看了半响,缓缓移动到冷夏的身上,挑眉,微笑,点头,阴森森道:“我很冷静。” 自称很冷静的男人,阴丝丝的笑了一阵,正要下楼去把那没良心的东西给逮住…… 忽然,一声唱喏让他的步子,骤然顿住! “太后娘娘驾到!” 这坑爹的货1 这一声唱喏,尖细洪亮的传至殿内,所有的喧哗热闹骤然湮灭,一瞬间变的鸦雀无声。 拓跋戎霍然回头,“她怎么会来?” 冷夏皱着柳眉,也没想到花媚竟也会来,若说是为了花千,她是不信的。 这些年来在天下人的眼里,花千不过是个死断袖,死娘娘腔,扶不上墙的阿斗,若非他们有过多次的接触,冷夏和战北烈也未必能看出端倪,更遑论他一心防范的花媚,必定想不到夷城内危机重重,他竟还敢回来。 尤其这不知死活的,竟然跑来看美男! 想到这里,冷夏也不由得对花千,升起了无限的崇敬! 这算是为爱牺牲么…… 她思忖片刻,拉住不淡定的拓跋戎,“不一定是为了花千,先看看再说。” 窗帘微动,三人站在窗侧,透过缝隙向钟羽打了个眼色,让她随机应变。 钟羽点了点头,躬身站在门口,做迎接状。 忽然,三人齐齐望天。 只见大殿中,一个犄角旮旯里,正有一团诡异的阴影在蠕动…… 某个鬼鬼祟祟的男人缩在墙角,撅着屁股,双手挠墙,脑袋不住的往墙上拱,那架势,简直恨不得把自己给塞进墙缝里。 不是花千又是谁? 拓跋戎一拍脑门,咬牙:“这丢人的东西!” 不过丢人归丢人,大殿里人头攒动,他们是从上面俯瞰,才一眼就瞧见了花千的诡异行为,换做殿内的人皆是看不到的,不得不说…… 丫藏的很好! 终于放了心的三人,这才朝着门口看去。 凤袍一闪,随着一个纤小的女子缓步走进,排排百姓一行行的矮了下去,跪地山呼:“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韩先皇独宠的爱妃自是美貌非常,女子三十余岁的模样,瓜子脸,细长眸,眼尾高高吊起,尖小的下巴昂起高傲的弧度,长的很是狐媚,尤其是身材娇弱的出奇,偏偏那感觉大相迥异,眸子肃冷,气质阴戾。 她昂首挺胸,迈着俾睨的步子走到大殿正中,袖袍一拂:“平身。” 待众人站起,钟羽才小跑着跟上去,做出卑微的样子,瑟瑟的弓着身子:“草民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娘娘驾临有何差遣?” 花媚在殿内打量了一周,看也不看她。 在百姓们瑟缩的目光中,忽然,她高声道:“皇上,哀家知道你在这里,来接你回宫!” 哗! 这话落下,殿内出现了窸窸窣窣的小声议论,众人探头探脑,满脸惊奇,皇上竟然在此? “皇上在哪儿呢?”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竟然也有见到皇上的一天!” 百姓们的讨论声中,冷夏的心里,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同一时间,一个跋扈的嗓音,在大殿内细弱的响起:“母后,救朕!” “母后……母后……” 发出声音的地方在殿内的另一个犄角旮旯里,百姓们循着声音四下里看着,纷纷散开。 随着人群的散去,那里的情景也映入眼帘。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众人目瞪口呆,半张着嘴巴,看向那角落里的两个孩子。 其中一个十岁左右,长相颇有些女气,正满身狼狈的趴在地上,披头散发,张牙舞爪,连连哭叫着:“母后,母后,快救朕!” 而另一个只有三四岁,剑眉鹰目,长的极是好看,小小的身子正坐在他身上,翘着个二郎腿儿,一身白衣光洁鲜亮,举着肉肉的小拳头,笑眯眯的欺负人。 正是战十七! 冷夏抚额,果然这预感没错。 他家的小恶魔,在玩完了满场乱飞之后,开始反击了! 拓跋戎捏起拳头,皱着浓眉:“怎么办?” 这打的可是南韩的皇帝,此事一个不好,说不定小命都要玩完!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了一眼,齐齐望天,非常之淡定:“让十七自己解决。” 大秦战神乐呵呵的摸着下巴,小兔崽子,老子看好你! 拓跋戎一愣,不可置信的望着这俩爹妈,惊道:“他才三岁半,还只是个孩子!” 这话落下,连他也开始望天了,好吧,通过一路上的相处,那小孩儿绝对不能以一般孩子的标准,来看待。 别说是孩子了,就连大人里,又有几个敢那么和大秦战神叫板死磕,每日里变着花样斗智斗勇,抢这彪悍的完全不像女人的女人! 唔,这诡异的一家子! 他正感叹着,殿内再次传来一声大喝。 “大胆的东西!你快放了朕,朕的母后来了!” 战十七眨巴眨巴眼睛,望一望冷冷立于殿内的太后,再望一望大喊着“母后”的某人…… 乌溜溜的眼珠一转,他满脸的纯真,软软的嗓音奇道:“小哥哥,母后是什么?” 他身下的孩子,正是那个被他绊倒的小公子,也是花媚的亲生子,南韩的小皇帝——公孙铭。 公孙铭来回扭动着,却始终脱不开战十七的小屁股,大喊道:“朕是皇帝,你快放了我!朕要杀了你!” 小鹰眸中一抹不屑飞速划过,面上却是乖乖巧巧,某小孩儿对手指,嘟起红润润的小嘴儿:“小哥哥,你还没说,母后是什么呢?” 公孙铭再挣扎了一会儿,只得扯着嗓子回答:“就是朕的母亲!” “原来是娘啊!”战十七眉眼弯弯,做恍然大悟状,在百姓们惊恐的目光中,毫不客气的拍了拍公孙铭的脑袋,笑眯眯道:“小哥哥早点说,我不就放了你了嘛!真笨!” 话落,小屁股挪啊挪,终于在满殿的石膏像里,站了起来。 某十七伸了个懒腰,四处看了看,终于撒开小腿儿,跑到花媚身前,在一个个“吧嗒吧嗒”落地的眼珠子中,伸手扯住了高贵的太后的袖子,一脸无辜:“姑姑,你是小哥哥的娘么?七儿打了小哥哥,跟姑姑赔不是了!” 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啊! 望着这孩子纯真水灵的黑眼睛,向日葵般温暖灿烂的笑容,任是谁的心都软了一软。 奈何花媚自是不会心软,脸上依旧没有分毫的表情,只冷冷的觑着他,一把将袖子抽回去。 半响,她肃然质问:“你是谁家的孩子,好大的胆子,竟敢殴打当朝皇上!” 百姓们齐齐叹气,这么可爱的小孩子,这算是完喽! 在一众惋惜扼腕的叹息中,某小孩儿垂下小脑袋,手指绞来绞去,弱弱答:“七儿已经道歉了,是小哥哥先在这里打伤了人。” 话落,众人才反应了过来,那小皇帝可不就是进门时飞扬跋扈,又是踹人又是对他们不屑的小公子么? 不由得,齐齐朝着公孙铭看去,眼中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这就是咱们南韩的小皇帝? 公孙铭好容易爬起来,抹了一把脏兮兮的脸,眼睛都羞愤的红了,怒喊道:“朕是皇帝,这些只不过是贱民,朕想打谁就打谁!” 这话落下,那疑惑的目光,渐渐转变为绝望…… 就听一声稚嫩的嗓音,欢呼道:“姑姑,皇上是什么?是不是夫子口中常说的,爱民如子的百姓的天!” 只见战十七抬起头,小脸儿上满满的崇拜,一眨一眨的眼睛,有如星子璀璨。 殿内出现了一瞬的沉默,百姓的议论声尽数消失,耳中回荡着这句童言童语,眼中呈现着公孙铭张牙舞爪的不屑,和正中满身威仪的花媚的语塞。 “好小子!”拓跋戎握拳,叹了一句,看向楼下的眼中尽是欣赏。 这句话落下,花媚是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 她若回答,是,皇帝爱民如子,就是百姓的天,那么公孙铭的所作所为,又算是什么? 可是在这满满的百姓的围绕中,她敢说不是么? 就算是心里真的不屑,就算真的将百姓当做泥沼一般俯视,面子上的功夫,却是必须要做的! 冷夏和战北烈想的却是另一遭。 他们的儿子他们了解的很,一直也没担心过,被战北烈从小欺负惯了的战十七,这种事,不过是小场面。 所以,两人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公孙铭的身上。 冷夏摩挲着下巴,摇头道:“十岁的孩子,莫说是寻常百姓家都已经懂事明理了,更何况身为皇室中人!” 这公孙铭明显的就是一个纨绔子,一丁点的心机都没有,只知道张牙舞爪吆吆喝喝,一个不顺眼就是“朕要杀了你”,整个儿一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尤其最开始进门的时候,明显是那个随从带他来此…… 连身边的人都是这个德行,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花媚的有意放纵! 战北烈冷冷的嗤了声:“三年前花媚想要称帝之时,就有百官联名上书,希望小皇帝在十岁接掌朝堂,今年也正好十岁了,这事却迟迟没有动作,想是朝臣也看的出来,这皇帝根本还不足以独立!” 冷夏点点头,再看向公孙铭的目光中,不由得含了几分悲哀和怜悯。 别看战十七的身份亦是高贵,在大秦是个小王爷,大秦战神的儿子那可是整个大秦捧在手心里的宝,在西卫就更了不得,一国唯一的小皇子,更有可能就是储君,未来的西卫皇帝,可是小家伙却从不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不论对谁都没有架子,平民百姓还是一国皇室,他皆是以同样的眼光处之。 调皮捣蛋是一回事,对着百姓,他永远有一颗赤子之心。 这是两个爹妈最为骄傲的一件事! 而公孙铭,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花媚为了权势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她今日来此本可以将公孙铭偷偷带走,偏偏大张旗鼓摆出太后的架势,在所有人的见证下让他荒诞纨绔的名声传遍夷城,不用多,只要三日,整个南韩都会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的小皇帝是个怎样的昏君! 而那十岁掌朝的联名奏折,也可以永久的搁置了…… 摊上这样的一个母亲,便是皇帝又如何? 这个孩子,算是毁了! 冷夏没有错过花媚唇角那抹得逞的弧度,只见她高昂着下巴,冰冷的嗓音,缓缓道:“今日之事,哀家就不做追究了,稚子无知,想必皇上爱民如子,也不会和你多做计较!” 倒吊的眼眸内一片冰冷,她看着这仿佛真的是童言童语的小孩儿,心里一阵狐疑…… 总有个极危险的感觉在疑问着,方才那句话真的只是稚子无知么? 随后又摇摇头,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竟也开始怀疑了,不过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儿罢了! “母后!这个畜生打了朕,怎么能不追究!朕要杀了他,抄家灭族!” 在公孙铭大喊大叫的抗议中,百姓们齐齐厌恶的转过了眼,这样的一个皇帝…… 花媚眉头一皱,一把扯过他,厉声教育:“皇上,你平日里贪玩也就罢了,竟然敢私自跑出宫来,胡作妄为!还不跟哀家回宫?” 公孙铭浑身一抖,小心的看了她一眼,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片刻后,他执拗的抽回被花媚拽着的手,大喊道:“朕要舅舅!” 这话在大殿内显得那么的清晰,某个缩在墙根儿的男人,撅着的屁股微微抖了抖,仿佛极是挣扎…… 就听百姓们议论纷纷…… “舅舅?可是花国舅,那个卖国贼?” “卖国贼都是轻的,那就是个畜生,罔顾南韩的畜生!” “没想到……皇上竟是这般是非不分,连好坏都分不出来,南韩啊……” 最后这一声叹息中,含着满满的失望,仿佛南韩有了花千这样的国舅,和公孙铭这样的皇帝,已经离着亡国不远了。 那抖动中的屁股,渐渐停了下来,继续诡异的缩在墙根儿…… “皇上!”花媚大喝一声:“莫要再提那个人,他是咱们南韩的耻辱!快跟哀家回宫!” 吧嗒! 一滴眼泪滑了下来,公孙铭张口欲要反驳,看见花媚脸上的怒意,眼中渐渐染上了惧怕,不敢再造次。 一出慈爱母亲千里寻儿的戏码结束,花媚满意的拽着小皇帝,淡淡道:“回宫!” 某小孩儿望着小皇帝的背影,若有所思…… 半响笑眯眯朝着三楼看去,叉着小腰朝他爹妈眨眨眼,那意思:十七牛不? 战北烈翻白眼,小兔崽子! 冷夏莞尔失笑,转头问拓跋戎:“小皇帝和花千的感情不错?” 耳边充斥着百姓的叫骂,拓跋戎的眉头拧成个疙瘩,心疼的望着旮旯里那团阴影,缓缓点了点头:“这整个皇宫中,唯一疼爱小皇帝的,恐怕就只有花千了……” “她们走了,咱们下去把他带上……”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 冷夏忽然眼眸一凝,目光落在半月台上,那方才和她对视过一眼的敏锐男子,同百姓一般跪在地上,腰背却是挺的笔直,正冷冷的盯着那一大一小离去的背影,眼中的恨意一闪而逝,随即恢复平常。 柳眉一皱,还不待她思索,倏地霍然抬起头! 有杀气! 同时发现这杀气的,还有战北烈,拓跋戎,钟羽,半月台上的男子…… 几双眼睛齐齐朝着释放出杀气的方向看去,二楼的包厢外的阴影中,正站着一个男人,腾腾杀气毫不掩饰,**裸的射向还未走出大门的花媚和公孙铭。 “恭送皇上,恭送太后娘娘!”一浪一浪的呼声响彻着…… 两人在百姓的伏跪恭送中,昂首阔步朝外走去,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忽然,凛冽的白光一闪,剑光狰狞闪烁,在灯火辉煌的大殿中异常清晰。 花媚步子一顿,倏地转头朝后看来,目光漫无目的的搜索着…… 直过了半响,她摇摇头,牵着小皇帝走了出去。 大殿内恢复了一派热闹,像开始时一般,所有的百姓在回忆着太后和小皇帝的间隙中,兴奋的目光又再落到了半月台上,指指点点的讨论着台上的美男。 钟羽的大嗓门亦是再次响起:“这位公子,二楼请!” “放心吧公子,大赛还没开始,正赶上好时候呢!” “大家稍候一会儿,太后娘娘驾到,咱们的大赛延迟一个时辰,马上就开始!” 而此时二楼的包厢内,拓跋戎的弯刀,正架在一个黑衣人的脖子上! 今夜的事,真是一拨接着一拨,先是花千现身,紧跟着花媚出现,然后和战十七打架的小孩儿竟然是南韩的皇帝,十七方方机敏的逃过一劫,又有刺客要行刺两人。 方才千钧一发之时,冷夏一支袖箭将黑衣人的步子阻拦,拓跋戎从三楼窗户飞掠而出,将他堵进了包厢内,险险躲过了花媚的察看。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同声道:“下去看看。” 那刺客不知是何方神圣,目标却摆明了就是花媚和公孙铭,这等时候若是有刺客行刺太后和皇帝,那么整间小倌馆都将被封锁搜查,到时候,不说小倌馆这个大秦据点要暴露,战北烈这个大秦战神和冷夏这个西卫女皇,竟然偷偷摸摸混进了南韩,此事又是一桩麻烦,而更要命的,便是首当其冲的花千,这个被南韩人通缉中的“卖国贼”,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 咻! 一声微弱的破空声骤然响起! 两人耳尖微动,迅速回返窗边,只见一枚细小的暗器由下而上,正正穿透了二楼包厢的窗户,射了进去! 一阵翻腾声传来,眨眼的功夫后,包厢门打开,走出脸颊上一道划痕的拓跋戎,朝着他们恨恨摇了摇头。 刺客跑了! 同一时间,冷夏迅速朝下看去,只见那半月台上,各色美男齐聚之地,方才的敏锐男子,亦是无声无息,不见了踪影…… 咣! 一声锣响,大赛正式开始。 围观的群众们齐齐朝着半月台聚集,其中有一个鬼祟的身影,还是先前的样子,猫着身子惦着脚尖,脸上唯一露出来的一双媚眼,四下里“刷刷”闪烁着狼一样的光…… 自然了,是色狼! 花姑娘黑布下的妖媚脸上,尽是猥琐,随着台子上的美男挨个儿亮相,眼中飞出一个个硕大的红心,一滴口水“吧嗒”落下。 看看这个——好雄壮! 看看那个——好纤美! 吸口水的声音“哧溜哧溜”响,难啊,难取舍! “老子帮你选一选?”身后传来一声咬牙切齿的问话。 花千狂点头,真是个好人啊! 忽然,他懵了。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迅速收回飘出的红心,吞着口水转过头,玉手摇摆着弱弱问候:“好久不见。” 啊! 一声颤巍巍的尖叫迅速湮灭在喧闹的大殿内,观众的后方,没有人注意到,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扛着个黑乎乎的东西,迈着煞气腾腾的大步飞向三楼。 这坑爹的货2 三楼厢房。 冷夏和战北烈围桌而坐,两人中间站着百无聊赖的小鬼头。 柳眉微皱,研究着手里一根银针,正是方才射向拓跋戎的暗器,“没什么特别,就是普通的针。” 战北烈点点头,把正要扒上他媳妇的一个小肉胳膊给拍回去,道:“刺客和那个男人应该是一伙的,不过刺客行刺之时,我有特意观察过那人的表情,开始时亦是惊讶,不像装出来的,也没必要伪装。” 冷夏无视了小鬼头委屈的小眼神儿,同意道:“那么就是那男人直到后来,才认出刺客!” 小手再次伸出。 战北烈再拍! 小鬼头恨恨瞪眼。 一巴掌摁在战十七的脑门上,直接给飞走,战北烈满意了,应道:“不管是谁,那个男人和花媚母子有仇,是必然的!回头问问钟羽,他既然来参赛,应该有关于身份的记录,若是没有,再让他们去查查!还有那个刺客,不知道拓跋戎能不能认出那人的样子。” “他蒙着脸!” 拓跋戎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吱呀…… 某个诡异的东西被他抗进来,一把丢到椅子上。 冷夏和战北烈挠有兴致的挑挑眉,抱着手臂看起了好戏。 拓跋戎恶狠狠的磨着牙,在椅子上那团黑布缠绕下的尖叫里,大步走了上去,边走边道:“我还没来得及看,那银针就飞了过来,刺客趁着我分神从窗户逃跑了,不过那双眼睛,若是再见面,我定然认得!” 说完,一把扯下了黑布,露出里面那张,众人熟悉的妖媚脸孔。 花姑娘永远是花姑娘,第一时间,不怕死的朝着房内每一个人飞了个眼儿,在一家三口笑眯眯的目光中,迅速的缩了缩脖子,转向了面前的男人。 狭长的眸子飞速的眨巴着,花姑娘咬唇:“奴家……奴家……” “奴你他妈的大爷!” 花千一个哆嗦,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开始思索,他妈的大爷,是个什么关系…… 看着这明显还在状况外的孽畜,拓跋戎心头的鸟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他转过身,在心中默默念叨了三遍:“冲动是魔鬼!” 如此这般,才压抑住想把花姑娘掐死的冲动,恶声恶气的瞪眼:“花千!” 眼尾悄悄的越过窗户,朝着下方瞄啊瞄…… 粗犷的俊脸顿时压了下来,四只眼珠子差之毫厘的对视着,拓跋戎咬牙:“你还敢看!” 花千拉起黑布,遮住脸只留下双眼睛,眨巴着极真诚的光。 绞着手指,弱弱答:“就……就只看看……” 拓跋戎已经无力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对着半空深吸气,缓缓吐出…… 冷夏吹了声口哨,看戏看的格外开心,起身走到窗户边儿,笑眯眯的指着下面:“唔,那个不错,该是你喜欢的类型!” 哪个哪个? 咻! 花姑娘蹦了过来,还不待把脑袋探出去,已经被人揪着后脖子,拽了回去。 冷夏看的非常之乐呵,极欢快的挑拨离间:“美男有没有萧非歌好看?唔……或者莫宣?或者东方润?” 媚眼四下里闪啊闪,小声咕哝着…… 拓跋戎的耳朵尖儿立马竖了起来,竟然听见他春意盎然的自言自语:“都好看。” 该死的! 冷气“滋滋”的冒了出来,他咬着后槽牙,一字一字的朝外崩:“好,很好!你竟敢给老子招惹这么多人!” 糟!中计! 花姑娘的脑子里,方方飘出这仨字,立马被人拎了起来,扑腾着腿委屈的瞪着冷夏,被提溜着出了房间。 “啊啊啊啊啊……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这声哀嚎落下的瞬间,合着一声巨大的关门声…… 砰! 花姑娘的惨叫声,消失在了隔壁的厢房内。 想着方才那水光盈盈的眸子,冷夏极舒爽的咂了咂嘴,忽的,眼前一个巨大的阴影落了下来! 某个酸溜溜的男人挑着剑眉压住她,阴森森的问:“媳妇,你刚才说,哪个不错?” 她吞了吞口水,干笑两声。 就见战北烈伸出手,指着下面,“那个?那个?还是那个?” 某女迅速摇头,拨浪鼓般:“我只是……” 以吻封唇! 战北烈恶狠狠的压着冷夏的唇,大袖一挥,一股劲力挥出去,某个蹲在角落里看好戏的小孩,“啊”一声尖叫被飞出了房间,紧跟着…… 砰! 房门骤然紧闭! 某小孩儿看看这个房,再看看那个房,不一会儿,两个紧挨着的房内传出了同样的声响,嘎吱嘎吱的摇床声。 战十七仰天一声长叹:“小爷我还不到四岁啊!你们这些大人……敢不敢收敛点!” 当夜,战十七是在钟羽的房间里睡的。 到了第二天一早,两个房门终于同时打开。 冷夏和花千皆是怨念缭绕,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腿软脚软的晃悠了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心酸相互交织着,一切尽在不言中,只差抱头痛哭! 后面紧跟着走出两个浑身舒爽的男人,同样的眉毛飞扬,同样的咂着嘴巴,同样的一脸餍足笑眯眯…… “嗷!” 两个男人双双痛呼一声,一个弓着身子,一个趔趄后仰。 冷夏收回软塌塌的腿,不搭理那被她一脚踹过去的男人,拉着同样收回软塌塌的拳头的花姑娘,俩人肩并肩手牵手,好姐妹一样下楼用膳了。 剩下战北烈和拓跋戎,“嘶嘶”吸着冷气,瞪眼。 待到了楼下。 花姑娘的眸子又开始放光了! 狂风,闪电,雷鸣,慕二,四个美男排排坐,他眨巴着眼睛凑上去,挨个儿的瞧啊瞧,瞧的狂风三人缩着脖子朝冷夏求救,慕二呆呆的移动眼珠,转来转去…… 咳咳! 忽然,一声满含了警告的咳嗽声,从门外响起。 花千收回四处乱闪的眼睛,眼巴巴的望着四个美男,小媳妇一样别扭着坐下了。 拓跋戎很满意,和战北烈一起进到餐厅,过了没一会儿,钟羽也来了。 众人围着桌子用膳,冷夏朝狂风三人问道:“今早进的城?” 未免目标太大引人耳目,当初进城的时候,他们仨就被吩咐,晚他们几天再进城,和后面的弑天一样,化整为零,才不容易被注意到。 三人点头,回道:“是,王妃,弑天在咱们的后面,估计没有个几日,也会陆续的进城来了。” 寒暄过了,开始正事。 几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花千,那意思:招吧! 对于这次这么多人跑来找他,花姑娘也不是不感动的,将正要夹馒头的筷子放下,留恋不舍的瞅了一眼,摸摸空落落的肚子,回忆道:“我在海上转了足有两年半,才准备要回返,临近南韩的时候,遭到了一群黑衣人的围杀,当夜手下掩护着要我跳船,忽然……奴家就晕过去了。” 说到这里,花千的眸子里,含着丝与平时大不一样的冷意,“醒来的时候,我被绑在马车上,朝着夷城的方向来,从黑衣人路上的谈话,我得知是花媚的人!其实不用听,猜也猜的到,那个女人最恨别人违背她,我签下那劳什子协议,她不动怒才怪,估计是找了我有两年多的时间,这鸟气一直堵在心口,总算是等到我回来了!” 素手被一只粗糙的手掌包裹,花千弯着眸子,感受着拓跋戎传递的暖意,接着道:“后来啊,奴家就猜啊,必定是我的人里有奸细,一同出海的就是当初去东楚参加登基大典的那些人,可以说全是心腹,奴家想啊想,真心不愿意怀疑任何一个人……后来被我想到一个,在船上的时候,洛琴就曾多番打听我回去的日子,那时候还不以为意,这会儿想想……” 他耸耸肩,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那洛琴,估计就是花媚的人。 拓跋戎眉毛皱起,浓郁如酒的眸子中一片阴沉,冷冷道:“那船上所有的人都失踪的失踪,死的死,唯一一个活着的,也是洛琴!” 花千点点头,伸出手去抓馒头,抓到一半…… 啪! 拓跋戎拍掉,瞪眼:“说完了再吃!” 看着一众深以为然的同意目光,花姑娘望天,叹气,接着道:“后来我就找机会逃跑了呗!花媚一气之下就下了皇榜通缉我呗!知道了有奸细我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就不敢联系手下呗!花媚必然想不到漫天都是找我的人,我还敢回来夷城,所以我就回来了呗!” 说到这里,狭长的眸子飞啊飞,仿佛回忆起昨晚的美男大赛…… 咬唇,羞涩。 “后来你们一招引蛇出洞,奴家就被引出来了呗……” 一声冷哼,拓跋戎磨着牙瞪眼:“你这不怕死的货,就没想过是花媚设的局,专门骗你出现?” 花千翘起兰花指,眨巴着眼睛,笑的娇媚又无辜:“奴家已经很久没吃过顿饱饭了!” 虽然知道这孽畜,肯定是在转移话题,不过拓跋戎的小心脏依然抽了一抽,抓起个馒头塞进他手里,看着他笑的眉眼弯弯的得逞模样,翻了翻眼睛。 “你你你……你你……你们……” 结结巴巴的声音传来,狂风三人瞪着眼珠子,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虽然早在路上他们就已经看出了端倪,但是这么眼睁睁看着一对儿男人,真真是不能接受! 啪! 冷夏一巴掌拍在闪电后脑勺,阴丝丝吩咐:“吃你们的饭!” 闪电鼓着腮帮子,揉着脑袋乖乖吃饭,朝另外俩人斜去一眼,为什么挨揍的总是我? 拓跋戎和花千同时抬头,看向冷夏和战北烈,两人的眼里没有分毫的轻鄙,除了鹰眸内含了几分好奇外,完全是把他们当成了正常人一般,正常的不能再正常! 尤其是冷夏,朝俩人翻个白眼,那意思:这有什么好奇怪? 她好歹是一个穿越人,对于这种事自然淡定的很,尤其在有了战北烈之后,知道了爱为何物…… 只要是爱情,她都尊重! 不论男女! “好!”拓跋戎弯起嘴角,大喝道:“女人,我拓跋戎没看错你!” 满腔的感动,在冷夏的一个嫌弃目光中,烟消云散…… 只见她掀了掀眼皮,不耐烦道:“娘娘唧唧……” 拓跋戎噎住,磨牙,这该死的女人! 忽然,他就感觉到身边的花姑娘,顿时来了精神,周身泛起了粉色的小泡泡,那兴奋劲儿,不必说,又看着什么美男了! 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战十七迈着小短腿,气呼呼的跑进门,软软糯糯的嗓音,撒娇:“娘亲,你都不等我!” 变说着,正要朝冷夏的怀里扑去…… 眼前一片翠绿闪烁! 花千一个高蹦过去,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狭长的眸子亮晶晶,眼瞅着撅着小嘴儿生闷气的战十七,眉眼弯弯冒星星:“哎呀!好可爱的小少年啊!” 拓跋戎抚额,这见鬼的东西! 纤纤素手在战十七肉乎乎的小脸儿上,一顿揉捏,花千总算是满足了,吃不了大秦战神的豆腐,吃吃小战神也舒爽啊! 他笑眯眯道:“这就是十七吧?叫奴家花姐姐!” 众人齐齐翻白眼,将身上的鸡皮疙瘩给拂掉,冷夏抱起他儿子,阴丝丝斜去一眼:“老实点。” 花姑娘鼓着腮帮子,满眼的小委屈,咕哝道:“奴家就只看看……” 战十七非常配合,仰起小脸儿,甜甜唤:“花姐姐……” 这一声的效果立竿见影! 狭长的眼睛眨啊眨,花姑娘飘飘然,西子捧心道:“真是个好娃子!” 咸猪手又要伸出,被冷夏一巴掌拍掉,一个凉飕飕的眼风飞过去,她可不想这娘娘腔祸害她儿子! 好吧,虽然她儿子真心不用祸害,已经是个小恶魔了! 花姑娘愈挫愈勇,再伸,再拍,再伸,再拍…… 就这么来来回回,花姑娘的脚再次离地了! 某个吃小孩儿飞醋的男人,提溜着他后脖子,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下,将他拎小鸡一样拎回座位,挑眉道:“吃饭!” 冷夏摸着战十七的小脑袋,转头问花千:“那公孙铭,和你的感情不错?” 提起小皇帝,花千的脸上呈现了几分落寞,点头道:“三年前他还并不是这个样子,没想到我三年没见他,花媚那个女人,已经把他害成了这般纨绔自大,不顾百姓,任性妄为的模样。那个女人……为了能永远的当她的垂帘太后,更甚者坐上皇帝的位子,对铭儿可以说是狠毒之极!在亲生儿子的身边放下一堆心思不正的奴才,当年那么小的孩子,每日里变着花样的怂恿他逃课,爬树,出宫,打奴才,甚至还曾经给他看春色图!” 春色图…… 三个字瞬间踩到了某父子的痛脚,也提醒了冷夏。 柳眉斜斜的挑着,她瞄过去一眼,直看的一大一小心肝儿乱颤。 在父子俩大型、小型流浪犬的狗腿小眼神儿,和冷夏戏谑的冷笑中,花千接着道:“铭儿的本性其实很纯良,便是后来有了这些人的影响,再加上学堂的夫子也都是花媚的人,小小的孩子就被他亲娘一点一点的误导着……不过直到此时,我还是能说,铭儿的本性并不坏,只要有人好好的教导他,必定能引回正途。” 众人沉默着,没有人言语,更没有人愿意相信,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一个母亲…… 凤眸中寒光闪烁,唇角牵起个冰冷的弧度,冷夏从没有这般唾弃一个人,即便是东方润弑父杀兄,她也没有过其它的感觉,毕竟那就是东楚的皇宫,他不反击,就要死! 东方润是为了活着,而这个女人…… 为了权势为了地位,真真是不择手段到极点! 即便成了皇帝又如何,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满足,她已经成为了权势的奴隶,将一辈子卑微的匍匐在权势的脚下,永世不得翻身。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 一个小厮站在门口,躬身禀告:“老板,外面有人传了个口信来,说要约见昨夜三楼厢房里的姑娘。” 小鬼头发威 不用说,这三楼包厢的姑娘,必然是冷夏无疑! 而这约见的人究竟是谁,冷夏的心里也大概有数,她问道:“那人可说了,是什么地方?” 小厮一脸迷茫的摇了摇头,冷夏轻笑一声,让他下去。 待餐厅内只剩下了自己人,她问钟羽:“半月台上参赛的男人,查到了什么?” 这话落下,一个男人眼睛亮了,两个男人冒酸气儿了…… 剩下的观众齐齐垂下脑袋,专心扒饭! 两只莹莹玉臂伸出,一只抵在一个男人的脑门上,将这俩酸溜溜的给拍走,战北烈和拓跋戎,双双蹲墙角画圈圈去了。 冷夏和花千收回手,同时看向钟羽。 钟羽想了想,语气颇有些惊奇:“属下本以为那人不会以真实身份参赛……没想到这一查还真的是他!” 瞧着她这古怪的面色,冷夏扬起柳眉,问道:“这人很有名气?” 放下手里的馒头,将脑子里的资料整理了一番,她回道:“那人是个教书先生,姓柳……” 冷夏掀起眼皮,奇道:“姓柳?” 依照钟羽在夷城那么多年,竟然也只知道那男人的姓氏? 钟羽点点头,摸着脑袋道:“是,王妃,他就住在这夷城南郊,的确是小有名气,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多少的达官贵人开出天价,想请他回府教导自己的子女,那人却似清高的很,视钱财如粪土,只在乡间教授百姓家上不起学堂的孩子。因着他的脾气颇为古怪,少与人有来往,更是极少进到城里,所以也只闻其名未见其人,所有人提起他,也只称呼一个柳先生。” “这柳先生……”冷夏摩挲着下巴,忖度道:“可没那么简单啊!” 先不说他的感觉极为敏锐,能在一瞬间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并且寻到她的位置,就说他看着花媚和公孙铭的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恨意,就绝对不是一个普通人,尤其还和刺客有关系,一手暗器功夫炉火纯青,连拓跋戎都能伤到。 教书先生,骗鬼呢! “脾气古怪的教书先生,缩在南郊教授穷人家的孩子,究竟是视钱财如粪土,还是有什么隐秘不愿让人得知……”墙角里的战北烈站起身,冷冷的嗤了一声,吩咐道:“再去查!” “是,爷!”钟羽抱拳应了声,后又问道:“王妃,不去赴约么?” 在花姑娘眼冒星星的期待小目光中,冷夏微笑,吐出一个铿锵的答案:“不去!” 花千也耷拉着脑袋去墙角了,和拓跋戎齐齐画圈圈。 钟羽不解:“为何不……直接去会会他?”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双双轻笑:“知己知彼!” 冷夏和战北烈是同样的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雷霆万钧! 他们绝不会打没把握的仗,不论那所谓的柳先生,和他们将会是合作、对立或者各走各路,总要把主导权拿在手里。 那人想来也是对这次美男大赛起了怀疑,更是对小倌馆起了怀疑,一次邀约只是试探,他连邀约的地点都没有说出,就是想证实他们是否能查到他的消息,如果就这么巴巴的找去了南郊,岂不是把自己率先暴露在对方之下? 到时候,绝对是任由对方揉圆搓扁! 想见面? 可以,等你的资料详详细细的摆在了我的桌案上! 钟羽明白了几分,崇拜的看着俩人,三两下扒拉完了碗里的饭,风风火火的出门去了。 一道嫌弃的目光飘过来,两人转头看去,就见慕二抓着个馒头呆呆的啃,瞧着他们的视线中尽是不以为然。 以慕大神医的脑袋,自然是想不通,为何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非要让他们弄到复杂无比,弯弯绕绕,想不通的同时含了无尽的鄙夷,这样活着,真心累! 战北烈瞪眼,冷夏挑眉…… 慕大神医缓缓转动脖子,眼尾都不给两人一丝丝,很有几分不愿与他们为伍的清高。 一对彪悍夫妻,和一个呆子神医之间的对决,观众们的心里疯狂的摇旗呐喊:“火拼吧火拼吧!” 眼尾悄悄的瞄着三人,面上却是更加专心的扒拉饭,恨不得把脑袋都塞进碗里! 大秦战神自然是不会如了他们的愿的,撇嘴咕哝了句“二愣子”,搂着吃饱了饭的媳妇,回厢房。 自然,走之前还没忘了把想跟上的某小孩,一巴掌拍飞。 三日后,钟羽送来了那教书先生的资料。 姓柳,无名,年二十。 九年前跟着一个农户出现在夷城南郊,五年前那农户一家两位老人相继过世,这柳姓男子用老人的银子开办了一间私塾,专门教授穷苦人家的孩子读书,渐渐展露出了才艺双绝的名号,采非凡,惊才绝艳,被众多达官贵人所欣赏,慕名前去招揽的贵人众多,却尽被委婉拒绝。 而那家农户的身份也已经查明,是南韩祈城中,一个乡绅退了休的管家,没有任何的可疑之处,只是凡是和他们有过交道的人,皆知道那两老一生无子,柳姓男子就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更甚者,那农户祖籍焦平县,是一个离着京城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县城,却在退休之后带着突然出现的孩子,来到了无依无靠的京城,靠着务农过着清苦日子,仿佛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孩子! 啪! “也就是说,依旧是个迷!”冷夏挑着柳眉,将手里的一卷资料丢到桌案上,对那柳先生更是好奇了。 花姑娘倚在拓跋戎的肩头,手里拎着块帕子悠来悠去,眨巴着眸子,问:“何时回去大秦?” 这话落下…… 冷夏吹了声口哨,凉飕飕的耸肩:“过河拆桥!” 战北烈抱起双臂,“啧啧”感叹:“卸磨杀驴!” 战十七叉腰望天,摇头晃脑的说:“兔死狗烹!” 狂风三人叹口气,齐齐啐了一口:“鸟尽弓藏!” 这**裸的唾弃飘过去,花千顿时缩了缩脑袋,立马闭嘴。 狭长的眸子到处飞啊飞,直过了有半响,他看向众人,眼眸里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叹气:“在这里总归是危险,为了朋友,你们做的已经够了,我不愿……牵连你们!” 他们又何尝不知花千的想法,虽然不知道花千和花媚,嫡亲的姐弟间如何会有这般大的仇怨,不过这种事他们看的又何止一出两出,这五国的皇室之中,那些龌龊事见不得光的事更是一清二楚。 花千的恨意,他们都看的清,不止是他,拓跋戎对于花媚,亦是恨入骨髓。 他们…… 想要花媚的命! 如今权倾朝野的垂帘太后的命,又岂是那么容易拿的,若非如此,花千也不必韬光养晦这许多年,拓跋戎亦是不必远走北燕,和他两地分隔。 而大秦战神和西卫女皇,这样的身份搅合在里面,只会引起众多的危机,两人千里迢迢前来相助,对于花千和拓跋戎,已经是无上的感激感动,为了这份情谊,皆不愿将他们卷入这南韩的是非中。 众人的唇角齐齐勾起。 冷夏和战北烈望着那郑重而认真的两人,心尖儿暖暖。 她浅浅的笑开,在花千百年难得一见的认真神色中,拍拍他的肩头,挑眉问:“不是姐妹么?” 话落,不理会花姑娘一眨一眨的眸子,转向了拓跋戎,一拳捶出去,瞪眼骂:“不是朋友么?” 嘶…… 拓跋戎揉着肩头,疼的倒抽一口冷气,暗暗腹诽了句:“这该死的彪悍的不像女人的女人!” 在冷夏阴丝丝的目光中,立马望天。 说不感动是假的,姐妹,朋友,这般简单的几个字,此时却是重逾千斤! 这其中隐藏着的危机和利害关系,拓跋戎和花千,再明白不过,然而就只是这么几个字,他们不再多言,不再矫情,将这份情谊珍之重之的收入心间,若是不能上刀山下火海,若是不能两肋插刀永不背弃,若是不能风雨同舟天涯共闯…… 何称朋友? 花姑娘妖媚的脸上,亦是暖人心扉的笑意,他问道:“你不问我?” 冷夏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也许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既然他从前不提,她也不会多问,她只道:“等你想说再说,不说又何妨?” “是了,好姐妹!”花姑娘哂笑,郑重的说出这几个字。 忽然翠绿的帕子一挥,挥出一片浓郁的花香,呛的冷夏连连咳嗽。 在她心头一阵诡异的警惕的预感升起中,花千妖媚的脸上飞起两团红晕,狭长的眸子飞速的眨巴着,四下里亮晶晶乱闪:“那……那……既然是好姐妹……” 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终于,他一咬牙,一跺脚…… 鼓起勇气噼里啪啦蹦豆子一样飞速说出:“把你那天上有地下无粉雕玉琢似仙童的可爱小少年借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婀娜多姿仙女下凡的奴家带两天呗?” 话音落下,某男咬唇,做西子捧心状。 等啊等,等啊等,花姑娘小心翼翼的掀了掀眼皮子,瞄向前方,只见这厢房内空荡荡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影? 只除了…… 满脸铁青一头黑线咬牙切齿恶狠狠瞪眼的拓跋戎! 花姑娘茫然四顾,对着空气委委屈屈:“小少年呢?” 啊! 话音未落,已经被人一把给提溜起来,尖叫着压到了桌案上。 而此时,冷夏早已经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夷城大街上,这喧哗热闹自不必说,更遑论在开放的南韩都城,穿着清凉的男男女女相携游走,露出白皙脚腕上系着的铃铛,“叮叮当当”玲琅脆响,为这初夏的燥热,添了一分清明。 冷夏一身男装,和战北烈一人一边,两只大手的中间,牵着花姑娘心心念念的小鬼头。 一家三口在大街上溜达着,这一副和谐又养眼的画面,顿时吸引了满街的少女纷纷看来,交头接耳抛媚眼…… “呦,那一身白衣的是哪家的公子,真是俊!” “我喜欢旁边那个黑衣服的,高大健壮,英武男子!” “中间的才好,水嫩嫩的多可爱,真想在怀里抱一抱啊!” 窃窃私语顺着风儿钻入耳际,冷夏笑眯眯,战北烈黑漆漆,忽然,一条帕子飞过来,紧跟着,无数的红红绿绿的帕子香包,天花乱坠! 白色的小小身影一闪! 小鬼头施展轻功,在半空接下一条条飞来的手帕,在无数南韩女子眼冒红心的欢呼声中,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臂,小鹰眸弯弯,得瑟不已。 就在这时! 一声不和谐的傲慢嗓音,在喧闹的大街上,骤然响起:“本公子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个小瘪三!” 战十七撇撇嘴,已经认出了这声音,歪着小脑袋看去。 说话的少年站在一个斗蛐蛐的摊子旁,不过十岁的样子,摇着扇子一身傲慢嚣张,一双狭长的眸子里,满满的兴奋和冷意。 正是小皇帝,公孙铭! 他的身后还跟着不少的随从,看那白面谄媚的模样,该是皇宫里的太监。 战十七眼珠滴溜溜一转,摇晃着小脑袋,奇道:“小瘪三,骂谁呢?” 啪! 公孙铭合起扇子,扇柄指着他,想都不想接上:“小瘪三,骂你!” “唔……”某小孩鬼灵精怪,笑眯眯恍然大悟:“原来是小瘪三骂我呢?” “哈哈哈哈……”南韩的百姓们齐声大笑。 冷夏哭笑不得,匪夷所思的瞅了某小孩儿片刻,仰头望天。 儿子,你是杨过穿来的吧? 百姓们笑的前仰后合,公孙铭这才反应过来,呼哧呼哧气的直喘气,一脸的羞愤,大喝道:“给本公子打!” 太监们脑袋一缩,目光落在了战十七身后的冷夏和战北烈身上,尤其是那黑衣男子,一看就不好对付! 那日美男大赛跟着的年轻男子,凑上去小声道:“皇上,别跟这些贱民一般见识。” 他可是记得,对面那个小孩儿是有功夫的,那么后面的两个人,估计更是了不得! 公孙铭转头,一巴掌挥出去! 啪! 太监的脸上挨了一个五指印,低着头不敢说话。 公孙铭气哼哼的瞪着战十七,冷冷道:“不就是个小孩儿,你们竟然也怕?本公子的身份他们知道,岂敢还手?” 太监们眼睛一亮,既然知道了皇上的身份,那就不怕了!这么想着,齐齐冲上前去,将战十七包围。 十几个十五六岁的男子,群殴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这画面顿时让众人大摇其头,不少年轻姑娘们纷纷捂起眼,不忍再看。 某小孩笑眯眯,一丁点的担心都没有,小爷的爹娘可是在身后呢! 大秦战神和西卫女皇,教训起这么几个宵小还不是小菜一碟,翻手之间的事儿? 这么想着,战十七乐呵呵的回头看去…… 这一看,懵了。 只见那两个无良爹妈,双双抱起手臂退后一步,四只眼睛望着天,一脸的事不关己。 某小孩瞪眼——你们……你们…… 某亲爹弯眸——小兔崽子,考验你的时刻到了! 某亲妈挑眉——儿子,加油! 周围满满的打手摩拳擦掌,狞笑着向小鬼头逼近,摊上这样的爹妈,战十七欲哭无泪,小鹰眸一闭,小短腿一跺,小爷拼了! 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仰天一声吼…… 脚底抹油,溜! 眼看着战十七施展轻功,小短腿来回交叠着跑的比兔子还快,一众围观群众齐齐懵了,这小孩儿刚刚那一声大吼,可说是气势磅礴气贯长虹气吞湖海气壮山河气逾霄汉! 然而这惊天动地,排山倒海的大吼之后,竟然…… 跑了? 公孙铭睚眦欲裂,就见某小孩儿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小短腿儿速度再快了几分,嚷嚷道:“你别再追小爷哦,你会后悔的!” 看着一众愣在原地的手下,公孙铭气的跳脚。 冲上去一脚踹倒一个太监,急急道:“还不给……本公子追!” “是!” 于是,夷城大街上,便出现了这样一幅鸡飞狗跳的画面,一个三四岁的小鬼头在前面撒腿狂奔,一路捡起摊贩上的烂苹果烂橘子,“咻咻咻”朝后丢去…… 一扔一个准! 砸的后面提腿狂追的打手们抱着脑袋“嗷嗷”叫…… 充当打手的小太监们,瞪着前面的小小身影,眼珠子都绿了,越是这样,越是不能放过那小兔崽子! “小孩,别跑!” “啊!你给咱们等着!” “臭小子,别让咱们逮到你!” 尖细的嗓子一声声的吆喝,他们疯狂的朝前追着,连后面跟上来的他们的主子,都顾不得了,只想着逮到那小瘪三好好的教训一顿,明知他们的身份还敢动手,连皇宫里的人都敢招惹? 公孙铭大喘着气,再也跟不上,他走到旁边一棵大树下,望着前方跑的老远,只能看见影子的一众太监,半弓着身子一脸恨恨。 忽然,肩膀上被人拍了两下。 “谁他妈敢碰本公子!”他破口大骂,一回头…… 砰! 眼前一闪,额头一痛,星星乱冒,白眼一翻,晕了。 战十七将凶器——一根棍子随手丢到一边,笑眯眯的望着躺在地上额头上一个大包的小皇帝,拍拍白嫩嫩的小手儿,满脸的无辜。 “哎……小爷都说你会后悔的了!” 看走眼了 福缘客栈,坐落在夷城一条偏僻的巷子,平日里住客极少,小二每日的工作便是打苍蝇。 巷子附近居住的百姓,可没少拿这客栈打过赌,到底是一个月后,还是三个月后会倒闭,然而这么多年过来了,这间冷冷清清的客栈依旧屹立不倒,“啪啪啪”拍苍蝇的声响每天早晨准时响起。 时日久了,众人纷纷失去了兴趣,那“啪啪”声也成了习惯,为了活计早晚奔忙,谁还有功夫搭理这客栈到底是哪天倒闭? 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内里,这里是大秦的另一个据点。 而此时,冷夏和战北烈推开客栈内的一间厢房,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画面…… 简陋的房间内,南韩的小皇帝公孙铭,被五花大绑摁在一张椅子上,狭长的眸子瞪的老大,其内血红血红的,一张清秀女气的脸庞,整整臃肿了一圈。 明显已经被人摁着胖揍过一顿! 他的嘴巴里塞着块破布条,不断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啪! 战十七撅着小屁股,大爷一样蹲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一巴掌拍上他脑袋,懒洋洋道:“给小爷老实点!” 公孙铭扭动着,恨不得吞了这敢殴打皇帝的小瘪三…… 啪! 脑袋上再挨了一下。 某小孩抱起手臂,嘟着小嘴儿,摇头叹息:“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话落,小鹰眸眨巴眨巴,一转头,正正看到门口那俩无语的爹妈。 小小的白色身影一闪,已经扑进了冷夏的怀里…… 他仰着小脸儿,哪里还有方才欺负一国皇帝的彪悍,嗓音软软糯糯,纯真又无辜:“娘亲!” 冷夏望天,这小变色龙! 凤眸一凝,她看向公孙铭,五花大绑的少年望着这边,狭长的眸子里含着几分艳羡,几分失落…… 感受到她的目光,立马瞥开眼。 唇角一勾,捏捏小鬼头肉肉的小脸儿,还没来得及说话,某小孩已经被他亲爹一把揪了起来,小短腿在半空扑腾着,提溜兔子一样丢到了一边。 一大一小一模一样的鹰眸互瞪着…… 小鬼头——占有欲那么强,小心娘亲休了你! 某战神——吆喝?小兔崽子,就是欠收拾! 片刻后,战十七撇开小脑袋,不跟那无时无刻不吃醋的酸溜溜男人一般计较。 唔,现在可有人给小爷出气! 他笑眯眯的走到小皇帝的身前,小小的身子一跃而起,啪! 蹦着高拍出一个脑瓜崩,战十七叉着小腰,眸子弯弯,终于舒爽了! 公孙铭睚眦欲裂,恶狠狠的在椅子上蠕动着,晃的椅子砰砰响,哼哼着让人听不清的声音。 冷夏走上前,将他嘴里的布条拿出来,他立马扯开嗓子,大喊:“小瘪三,朕要杀了你!” “你们好大的够胆,快放了朕!” “朕要灭你们九族!” 冷夏微笑,塞回去,耳根终于清静了! 她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公孙铭的对面,观察着这个不过十岁的小小少年,慢悠悠问:“你娘没抱过你?” 昏暗的房间内,一丝失落迅速浮上他的眸底,随即眸子一闪,再次恢复成张牙舞爪的模样,恶狠狠的瞪着她。 冷夏轻笑出声,这副模样,和花千何其相像! 即便是正在和小鬼头大眼瞪小眼的战北烈,也发现了几分端倪,剑眉一皱,提溜起某小孩儿走了过来。 战十七凑到公孙铭的眼前儿,托着腮眨巴眨巴眼,想起方才冷夏说的话,撅嘴道:“你好可怜,你娘都不抱你么?” 公孙铭:“唔唔唔唔……” 战十七人小鬼大的叹口气,伸出肉乎乎的白嫩小手,摸了摸被他拍的一派散乱的脑袋,鹰眸弯弯,单方面决定道:“好吧,小爷原谅你了!咱们和好吧?” 公孙铭:“唔唔唔唔……” 前面公孙铭到底在说些什么,冷夏不知道,不过这一次…… 他说的一定是:去你妈的! 冷夏无语望天,她儿子到底是傻呢?还是傻呢?还是傻呢? 把人给胖揍的猪头一样,竟然好意思说这种话,也不知这厚黑学到底是遗传了谁! 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正当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匆匆传来,合着铃铛叮叮作响,好不热闹。 吱呀…… 随着厢房的门从外打开,一阵浓郁的香风随着风儿飘进,不用说,花千。 花姑娘鬼鬼祟祟的探进个脑袋,依旧是那日的装扮,整个头上包着块黑布…… 冷夏的嘴角不住抽搐着,眼皮子跳啊跳,花姑娘,你真的不觉得,这样的装扮更加的引人注目么? 花姑娘自然是不觉得的,得瑟的朝着俩人飞了个媚眼,一扭一扭的进了门。 一眼看见被绑在椅子上胖了一大圈的公孙铭,他拉下布巾,露出飞速**的嘴角,赶忙跑上前,看的出是真心的疼爱这小少年,他唤:“铭儿……” 公孙铭眨眨眼,眼圈瞬间就红了,不可置信道:“唔唔?” 舅舅! 还不待把他嘴里的布条取下,某个罪魁祸首已经一个高蹦到花千的跟前儿,摆着小手儿一脸无辜:“花姑姑,可是他先要打十七的,唔,十七这是正当防卫……” 花千飞速的眨巴眨巴眼睛,匪夷所思的看向冷夏和战北烈,那意思:这真是你们的娃? 两个爹妈双双耸肩。 不过花千自然也明白,这事的起因经过结果,若非冷夏命人给他传了个口信,他也不敢大白天的跑出街上。 他一边给公孙铭松绑,一边叹气,这其中掺杂着几分失望几分心疼,命令十几个太监群殴不到四岁的战十七,这个由他看着长大的心地纯良的孩子,已经被那个女人,给祸害成这般了么? “花千,这次你可看走眼了!”冷夏眯起眼睛,语含戏谑。 他不解的抬起头,还不待询问,松绑了的公孙铭已经扑进了他怀里,一滴眼泪涌出眼眶,“吧嗒”一下就掉了下来,稚嫩的嗓音嚎啕大哭:“舅舅!她要杀我!” 花千猛的愣在了原地。 “她要杀我!她怎么会杀我!” “那天晚上,我差点就要死了,我好怕!” “夫子死了……郭嬷嬷死了……胡太医也死了!” 这一声声哭喊中,含着诸多让人心尖儿揪起的复杂情绪,那满满的痛心、悲哀、恨意、不愿相信、彷徨无助、心灰意冷……就这么毫无防备的撞入了花千的心。 他好像明白了冷夏的意思,一下一下的摸着公孙铭的头,轻轻的安抚着他。 直过了极久极久,公孙铭哭的没了力气,从痛苦到抽抽噎噎,渐渐的情绪缓了过来,他仰起脸,定定的看着花千,执着道:“舅舅,他们都说你是卖国贼,我知道不是的,是不是……她……害你?” 花千叹了口气,伤害让人成长,若是放在三年前,他怎么能想到这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玩闹的孩子,也有这样的目光。 抱起小小的少年,让他坐下,花千蹲下身和他平视,正色道:“告诉舅舅,发生了什么事?” 公孙铭敛下眸子,抱着双臂微微颤抖,良久良久的沉默之后…… 他回忆道:“那天,我偷偷溜到母后的寝殿里,想给她一个惊喜,藏进了衣柜……” 不知有多久,他在衣柜里睡着了,直到两个人的谈话声将他惊醒。 “你真的忍心杀他?” “有什么忍心不忍心,哀家从未将他当做孩儿,从前是没有办法,需要这么个傀儡,如今朝堂上下皆掌握在哀家的手里,还要他何用?” 只有七岁的公孙铭,正要钻出衣柜,猛的被这句话定在了原地! 这两个声音,都是他最为熟悉的人,花媚,花重立。 他呆呆的缩在衣柜里,茫然的听着外面的母后和外公,商量着杀了他的利弊。 “万一朝臣……”花重立犹犹豫豫:“你就这么有把握能当上女皇?” “西卫那个废物都能当女皇,哀家又如何不能?”花媚嗤之以鼻,嗓音中含了毫不留情的狠辣:“只要他一死,公孙家就再也没有人了!那些个劳什子朝臣除了拥护我,还有什么办法?” “你忘了,还有那个……” “那个小贱种?他中了那么深的毒,逃出皇宫又如何,他必死无疑!” “毕竟没找到他的尸首……”花重立说完这句,沉默半响,嗓音中兴奋无比:“好,只要你有把握他的死,不会引起朝臣的怀疑,咱们就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 “前几日去试探那些老东西的口风,他们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尽都声称需要考虑,既然如此,哀家就助他们一把!今晚就让胡太医动手,公孙铭一死,他们也该有决断了!” 待脚步声远去,公孙铭满脸苍白的从衣柜里爬出来…… 当夜,胡太医果然来了。 养生的汤药送到眼前,望着那褐色的药汁,在烛火下粼粼闪耀,公孙铭仿佛看见了无处不在的血腥,他恐惧到极致,他只想逃,他大喊大叫的缩进被子里,不住的摇头:“朕不要死!朕不要死!” 砰! 药碗跌落地面! 四散的碎片刮起一点星火,合着那些流淌的药汁,带着森然的悲凉。 胡太医望着只有七岁的小皇帝,趔趄倒退两步:“皇上,你知道了?” 公孙铭瑟瑟发抖,眼泪沿着脸颊汹涌流下,他知道了,也明白了…… 为何母后从来都不肯抱他一下,几日才来见他一面,每次都是匆匆来去中带着厌烦和不耐? 为何原本学堂里好好的夫子竟是突然死了,换来了一个再不教导他帝王之术的人? 为何他身边的人,每日里变着花样的怂恿他溜鸡斗狗? 为何那一直护着他的郭嬷嬷,有一天悄声告诉他“小心太后”,他将这句玩笑话学给母后听过之后,郭嬷嬷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为何舅舅看着他的目光中,总是有着满满的心疼和无奈…… 这么多的疑问,年幼的他从来没有细想过,然而只经过了短短的一晚…… 他全明白了! 房间内一片沉默,只有公孙铭带着颤抖的稚嫩嗓音,机械的诉说着三年前的那晚…… 他抬起头,一张颇为女气的脸上,没有傲慢,没有跋扈,没有张牙舞爪,是和平时截然不同的平静,“胡太医没杀我,他把寝宫里收拾干净,好像从来没来过,只叹了口气就走了,我记得他的背影,那么绝望……” “那时我还不知道,那绝望代表了什么意思,直到独自在寝宫里坐了一整夜,第二天才得知,胡太医在御医院里上吊而亡,而当日下午,竟查出他偷了宫里御用的名贵药材,是畏罪自杀,更连全家都被抄斩。”他不屑的笑了声,为这拙劣的借口,眼中尽是不符合年纪的沧桑:“我提心吊胆了足有接近一月,不知道为什么她没有再杀我,但是我知道,我的命永远都在她的一念间,想要活着就只有让她放心!” 眼泪再次涌出,然而他的唇角却勾着笑,看向花千,“舅舅,我做到了,我活下来了,活着等到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 说完这些,他用了极大的力气,顶住恐惧,顶住悲哀,公孙铭终于疲累不支,晕了过去。 将他抱到**,盖好被子,花千狭长的眸子里冰冷闪烁。 公孙铭不知道为什么,众人却都明白的很,花媚没再杀他,定然是因为第二日百官的联名上书到了! 花媚应该绝对没有想到,一次口风的试探,会引起这般大的反响,南韩的朝堂对于女皇登基这件事,竟是这么的强硬,以至于她在朝堂上稳固的地位,都产生了摇撼,若是这么**的时候,小皇帝突然殒命,到时候所有的矛头都会指向她,而她七年来的努力,也会付之东流! 胡太医走前将东西收拾好,人也上吊自杀,花媚只会认为他逃不过良心的谴责,所以自杀而死,该是不会想到公孙铭已经知道了此事,再加上胡太医全家抄斩,凡是可能知道的人都已经被杀了,公孙铭又在朝着她期望的那个纨绔方向发展着,自然是放下了心。 不过,只要她的女皇梦不死,那么公孙铭的存在就是个障碍,早晚要除去,而她,也定然在等那个最合适的机会。 这一等,就再等了三年。 柳眉紧皱着,冷夏呢喃道:“你们有没有注意,他刚才说了一个人……” “那个花媚口中中了剧毒的贱种!”战北烈点头,接上。 如果公孙铭没有记错的话,那么从花重立和花媚的对话中,可以推断出,这个人,应该也是公孙家的人,南韩的皇室! 几人正在思索着,忽然一声稚嫩的惊呼响起。 “糟!小爷失策!” 众人看去,只见小鬼头一个高蹦起来,小鹰眸眨巴眨巴,摇晃着小脑袋扼腕不已。 看着爹妈投来的目光,战十七鼓起粉嫩的腮帮子,弱弱对手指:“十七只顾着欺负小皇帝了,那些太监怎么办?若是他们发现了皇帝不见了,去宫里报信,就会查到羽姑姑那里了……” 砰! 一个脑瓜崩弹上去,战北烈嫌弃道:“老子给你善后了!” 偷偷掀起点眼皮,眼尾瞄啊瞄,那意思:真的? 这其中含着的浓浓的怀疑,让大秦战神咂了咂嘴,无语望天,老子的人品就这么差? 小鬼头放了心,蹬蹬两步跑到冷夏的身边,软软道:“娘,小皇帝好可怜,十七可以和他当朋友么?” 冷夏歪着脑袋,想了想,叹气道:“儿子啊!” 某小孩两眼亮晶晶。 就听她亲妈语重心长:“那估计你也得被揍一回!” 瞅瞅公孙铭那一脸的青青紫紫,某十七心虚了,咬着小小的唇瓣想了片刻,从怀里摸出把小铜镜,照着自己粉雕玉琢的小脸儿,越看脸上越是自恋的小得意…… 终于郑重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朋友诚可贵,美貌价更高! “这铜镜……”花千翘着兰花指,眸子眯成条线,凉丝丝叹:“好眼熟啊!” 某小孩笑眯眯,将铜镜双手奉还,一丁点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当然眼熟啦,是十七借了花姑姑的嘛!” 花姑娘眨巴着眼睛,琢磨着这个“借”字,再一次觉得这小鬼肯定不是那俩直来直去的生的,唔,不是战北衍的,就是东方润的种! 忽然,他从怀里把一本卷宗取出来,扬了扬道:“差点忘了,有发现!” 这一本,正是钟羽找来的那本,关于柳先生的资料。 在冷夏和战北烈好奇的目光中,他一页一页的翻过,停在了那个乡绅的画像上,指着道:“就是这个人,方才我无聊随手翻了翻,竟然发现这人很眼熟,我一定是见过的!”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看过去:“在哪里见过?” 花姑娘尴尬的咳嗽了声,迈开步子走来走去,狭长的眸子四下里闪啊闪,终于停在厢房的一侧,挠墙道:“奴家……忘了……” 瞧着两双大的一双小的,三双危险的眼睛,花千立马举起手,赌咒发誓:“这个人我绝对见过,该是年月极久了……奴家……一定使劲儿想!” 说完,还点了点头,以示诚恳。 冷夏耸耸肩,虽然花千不记得了,但是至少说明了一点,那户退了休的管家,极有可能是为了主子也就是乡绅,才退休来到京都,当起了农户,一旦花千想起了那个乡绅在哪里见过,就有可能查出那柳先生的身份。 她道:“反正那个人没什么线索,唯一的也就是你这里了,尽量想吧!” 战北烈接上:“还有公孙铭,现在不能留下,待他醒了送回宫去。那些太监都在客栈里,用了慕二的药粉,已经昏了。” 说完这些,客栈内也没了他们的事,冷夏和战北烈牵起小鬼头,一家三口朝外走去。 花千点点头,他也知道,这会儿公孙铭定然不能留下,还要回去宫里继续扮演着纨绔的小皇帝,好让花媚放心。 小倌馆。 冷夏将钟羽叫了来,吩咐她去查花媚口中的那个“小贱种”,虽然依照花媚所说,那人中了剧毒该是活不了多久,但是事情总有例外,也许那人就得了什么机缘,尚活在世间。 在南韩,想要扳倒垂帘太后,并不容易,而如果垂帘太后毒害皇室子孙,并预谋毒杀皇帝呢? 待钟羽得令离开,冷夏伸了个懒腰,仰躺进床榻里。 战北烈脱了鞋子爬上去,将她搂过来,两人闭着眼睛,脑袋挨着脑袋,躺在**极是温馨。 忽然床头一阵晃动,某个小鬼头迈着小短腿,爬啊爬,爬啊爬,终于爬上了床,万分不客气的把他爹扒拉到一边儿,躺进两人的中间。 在战北烈恨恨咬牙的凶狠目光中,小小的身子动来动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埋在冷夏的怀里,软软糯糯的小声音:“娘亲,抱着十七觉觉吧?” “唔……”冷夏闭着眼睛,伸出手将小鬼头搂紧了点,继续迷迷糊糊。 某小孩儿得偿所愿,让他爹眼巴巴的瞧着,他独占娘亲的一幕,得意的像一只小狐狸,只差甩一甩大尾巴了! 小号鹰眸挑起,挑衅——跟小爷比可爱? 大号鹰眸眯着,唾弃——你小子太卑鄙! 某小孩儿勾勾小手指——你咬我啊? 某战神扬起薄唇微笑——哼哼哼哼! 就在战十七一阵诡异的汗毛倒竖中,只见大秦战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嗷呜一口! 咬上了那只得半勾着的,白嫩嫩的,得瑟的小手指…… 森森白牙哼哼狞笑着,战北烈挑挑剑眉,一脸得瑟:没见过这么贱的要求! 望着小手指上两排大大的牙印,战十七瞪眼,乌溜溜的眼珠转啊转,娘亲也不顾了,猛的一跃而起,扑向这欺负人的亲爹! 床榻外侧一大一小死磕火拼,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 冷夏撇撇嘴,转身朝向里面,极为淡定。 忽然,一阵冷风灌进房内! 一大一小,我掐着你脖子,你啃着我手臂,大眼瞪着小眼,同时冷哼一声,朝着房门处看去。 这从来不懂得敲门的,自然就是慕二了! 被两张一模一样的战神脸对着,一模一样的鹰眸看着,慕大神医的眼珠缓缓的转动,然后目不斜视的走到房间正中,放下手里端着的一碗汤药。 对着汤药,发呆。 又有了1 父子俩看看对着汤药发呆的慕二,再看看对方,眼眸里一片警惕。 某战神剑眉一挑——小兔崽子,松口! 某小孩鹰目一瞪——不行,你先松手! 两双一模一样的鹰眸瞄啊瞄,传达出同样的意思,一起松! 于是,战北烈松开了掐着战十七脖子的手,战十七松开了咬着战北烈手臂的口,就在松开的一瞬间…… 不约而同! 战十七掐上亲爹的脖子,战北烈咬住儿子的手臂! 双双瞪眼——卑鄙! 就在他们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迷迷糊糊中的冷夏翻了个身,缓缓的掀起眼皮。 看到的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松手松口的一大一小…… 战北烈抱着战十七,战十七勾着战北烈的脖子,父子俩相视而笑,同时转头,笑眯眯的望着她,一派和谐。 “媳妇,你醒了?” “娘亲,你醒啦!” “唔……”冷夏应了声,忽然柳眉一蹙,在空气中嗅了嗅,猛的坐了起来。 慕二呆呆的站在桌边,将落在汤药上的眼珠寸寸上移,在她的身上一顿,再缓缓下移,回到药碗上,那意思很明确:喝药。 空气中飘荡的这味道,冷夏自然是不会忘的,一瞬间,她愣在了**。 在战北烈和战十七狐疑的目光中,过了良久,冷夏慢吞吞的爬起身,走到桌边定定看着慕二,发呆。 慕大神医眼珠子左右动了动,装死。 一男一女就这么愣愣的对视着,不过此时,大秦战神却顾不上吃醋,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先不说他媳妇何时有过这么傻乎乎的模样,就说那碗汤药,明摆着是给冷夏喝的,方才只顾着和小兔崽子掐架了,也没将这汤药放在心上。 这会儿立马提溜着某小孩的后脖子,随手丢的远远,在稚嫩的尖叫声中一个高蹦起来! “愣子,怎么回事?”大秦战神蹿到桌边,抓着冷夏的肩头,以千万瓦的探照灯目光全身上下扫射一遍,紧张兮兮:“媳妇,哪里不舒服?” 冷夏现在正处于呆滞状态,她一字一字朝外蹦:“我……好像有了。” “有了?有什么了?”战北烈一脸迷茫,看着他媳妇那傻不愣登的模样,不由得怀疑母狮子被愣子传染了,再将他媳妇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急道:“有什么……” 话说到一半,卡住了! 想闺女想的眼珠子都绿了的大秦战神,在这一刻…… 顿悟了! 战北烈半张着嘴,保持着撅着屁股检查的姿势,木雕一样一动不动。 鹰眸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眨了一下,再眨了一下,脸上神色僵硬扭曲着,不知是欢喜的傻了,还是欢喜的傻了,还是欢喜的傻了…… “有……有了?” 冷夏明显也还在发呆,没功夫搭理他。 战北烈整个人已经呈机械状态,他转向被丢到犄角旮旯的战十七,极度需要确认:“听……听见没……有……有了……” 同样因为这个消息而呆住的战十七,小脑袋愣愣的点了点。 于是乎,房间内的四个人,集体变成了呆子…… 嘴皮子颤抖着,战北烈定定的看向慕二:“有……有了?” 慕大神医的眼中一抹嫌弃闪过,脑袋几不可查的点了一下…… 只这一下,立马让战北烈“嗷”的一声蹦起来! 咻咻咻咻! 整个房间内,无处不可见大秦战神的身影,从天上到地下,从左边到右边,从这个犄角旮旯到那个犄角旮旯,黑色的挺拔身影围着房间飞来飞去,一会儿斜着飞,一会儿横着飞,一会儿螺旋式飞,一会儿打着转儿飞,狂风席卷中留下一片片扭曲而诡异的残影…… 铿! 某个抽风的男人定住在慕二身前,一缕黑发飘了下来,拂过他狂喜的俊脸。 然后,仰天一阵狂笑! 这笑声古怪而诡异的,堪称撕心裂肺、鬼哭狼嚎、人神共愤! “老子有啦!” 一声扭曲的亢奋的疯狂的嘶吼,穿透屋内的四壁传到小倌馆中,效果自不一般…… 哦不,绝对是立竿见影! 嘣! 弹琴的弦断了。 砰! 走路的栽倒了。 咣! 喝酒的杯裂了。 呃! 吃饭的噎住了。 办事的疲软了。 然而这些都不及他们看见的那么惊悚…… 只见三楼厢房中霍然飙飞出一黑一青两个身影,而此时,那青色的身影仿佛世间最珍贵的宝,被黑色的身影打横抱在臂弯里,抱的……非常紧! 房间中,终于反应了过来的冷夏,对着空气茫然四顾,呆呆问:“你爹呢?” 某小孩伸出肉乎乎的小手,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丢人,太丢人了! 轰! 房门骤然开启,一阵狂风鼓荡而来,战北烈飞奔至床前,将怀里的人儿珍之重之放在**,惊呼道:“胎气,胎气啊……呃!” 他,傻眼了。 望着**明显比平时更呆了几分的慕二,他眨巴眨巴眼,缓缓的转动脖子,看向站在桌子旁边一脸无语的冷夏,角落里忧郁望天的战十七,和房门外围的满满的目瞪口呆的观众…… 这才惊觉…… 抱错了! 钟羽和狂风三人望着床榻边儿的情况,眼前一黑,差点栽倒。 爷,您还好这一口么? 他们眼前黑,有人脸上黑! 呕…… 大秦战神漆黑着一张俊脸,扶着床板儿干呕几声,压下胃里汩汩翻腾的酸水,一把将慕二给扯下床,惊呼着换上了他媳妇:“胎气,胎气啊!” 然后,阴森森的目光,射向房外。 门口一脸见了鬼的狂风等人,脑后一凉,脖子一缩,默默关上门。 慕大神医从地上爬起来,浅淡的眸子里水光氤氲,嘴角不停的抽搐着,呆呆的机械的一步步朝外走去。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抱,竟然是个……男人? 还是公主抱! 待慕二走了,战北烈一边干呕着,一边“咻”的把桌上的汤药给端了来,二话不说把准备起床的媳妇摁了回去,极严肃道:“媳妇,胎气啊!” 冷夏叹气,接过药丸一口闷了。 在战北烈紧张兮兮的目光中,扯过被子蒙上头,她有个预感,从今往后,一直到生下了娃子,她可能,估计,貌似,也许,好像…… 只能在**渡过了。 冷夏的预感没有错,从那日之后,连续一周她都被一脸荡漾的战北烈给摁在了**。 某战神化身忠犬,每天匍匐在床边儿,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必定惊叫一声跳起来:“胎气,胎气啊!” 冷夏抚额,终于在百般威逼利诱之后,说动了大型忠犬,让她下床走一走…… 不过……想下床? 可以,我扶着你! 于是乎,一脸郁卒的冷大杀手,就像一个二等残废,被战北烈小心翼翼的扶着,听着耳边源源不断永无止境的“胎气”,迈起小碎步在房内溜达来溜达去。 房间内溜达来…… 房间内溜达去…… 终于,活动范围只有一个小小的厢房的某杀手,炸毛了! 她一把揪住战北烈的领子,黑漆漆的俏脸杀气升腾,一声狮子吼舌绽春雷:“我要出门!” “媳妇,胎气,胎气啊!”大秦战神的脑袋摇成拨浪鼓,坚决反对,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锃亮的牙齿,讨好道:“就在屋里转转吧?” 看着他这紧张兮兮的模样,冷夏的狮子吼也不忍再放出了。 凤眸一转,咂了咂嘴,叹气道:“这几日来,我情绪低落、食欲不振、心中烦躁……” 每说出一个,大秦战神就惊的一哆嗦,半响后恍然大悟,心惊胆战道:“这不是那个什么什么症的……” 冷夏点头,正色补充:“产前忧郁症!” 嘶…… 战北烈倒抽一口冷气,他可没忘了,这什么什么症的最终结果,可是有可能流产的! 他霍然抬头,郑重道:“走,媳妇,咱们出门!” 话音落,在冷夏笑眯眯的小得意中,夫妻二人雄纠纠气昂昂,踢着正步出门去。 就在这时,房间外一阵叮叮当当响起,紧跟着大门开启,花姑娘飞速冲进来,将手里的一张画像“啪”一下拍在桌面上,高声得瑟:“奴家想起来啦……呃!” 话音还没落下,已经被大秦战神捂住了嘴。 只见战北烈剑眉倒竖,眼睛瞪的比牛大:“小声点,吓着老子的闺女,老子跟你拼命!”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花姑娘瞄向那根本就平坦的一马平川没有半点凸起的肚子,无语望天。 冷夏将画像拿起来看了看,问道:“就是那个乡绅?” 花千顿时来了精神,得得瑟瑟的拉过张椅子坐下,屁股还没坐热,再被某个妻奴一脚踢开,把椅子拉到媳妇跟前,笑眯眯道:“媳妇,坐。” 花姑娘鼓了鼓腮帮子,不跟那不知道怜香惜玉的男人一般见识,双手托腮趴上桌子,“奴家想了这几日,总算是今天早晨灵光乍现,十年前,工部侍郎被满门抄斩之时,午门外我曾与此人擦肩而过,这人给我留下印象,是因为他当日眼睛红肿,穿了一身素白。” 眼睛红肿,一身素白…… 凤眸一凝,冷夏脱口而出:“麻衣?” 啪! 花千打了个响指,点头:“不错,他想穿的定是麻衣,但是又有所顾忌,照奴家猜测,这人和工部侍郎一家,定然有不寻常的关系。这个关系嘛,奴家是不知道的,不过工部侍郎的死……” 他站起身,扭腰摆臀媚眼乱飞:“奴家清楚内情哦……” 战北烈和冷夏,双双翻了个白眼,一个打哈欠,一个弹指甲…… 花姑娘得瑟了半天,见没一个人问他,撇撇嘴自己招了:“在先皇还是太子之时,工部侍郎之女,就嫁入了太子府,当了一个侧妃,待到先皇登基,她名正言顺的被封为真妃,真妃这人并不多么得宠,不过好在陪伴先皇多年,而且命好生了个儿子,是南韩的皇长子。先皇一生子嗣单薄,加上铭儿也只有三个儿子,一个早年夭折,一个是在先皇死前才降生,所以这皇长子一直被认为会是储君的人选!” “后来先皇被花媚毒害,封了铭儿为储,真妃便被殉葬了,她的儿子皇长子也因着一场大病离世,自然,这大病只是个幌子,不过是暗地里被花媚害死了!妃嫔之间多有龃龉,也联系到朝堂上的势力,这不必我多说你们都明白,工部侍郎为了独女曾与花重立多番作对,也在花媚掌朝之时,被栽赃了个名头满门抄斩!” 将这些在脑中消化片刻,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同时问出:“你确定,皇长子已经死了?” 花千捏着下巴想了想,忽然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惊道:“那个柳先生,就是皇长子?” 结合花媚口中的那个中了毒却逃出皇宫的“小贱种”,再联系到和工部侍郎关系匪浅的乡绅,乡绅家的管家退休后带着莫名出现的少年来到京城,少年隐居在南郊少与人来往,看着花媚和公孙铭的眼中,尽是恨意。 这种种种种,皆指向一个推论…… 皇长子中毒未死,逃出皇宫被工部侍郎交付给乡绅,再由着管家带回京城,成为了现在的柳先生。 花姑娘皱着眉,摇头道:“不会啊,花媚所用的毒皆是南韩宫廷秘药,皇室里用的毒药,服下后绝对撑不过一个时辰,总不会掺了假吧?” “究竟是与不是,咱们去会会他……”冷夏挑眉,“就什么都知晓了!” 花姑娘的眼睛,顿时亮了! 他扭着小蛮腰,晃晃悠悠到冷夏身前,仰起妖媚又灿烂的笑脸儿,狗腿问:“好姐妹,会带上奴家的吧?” 一个大巴掌抵上来,将他拍的远远,战北烈撇撇嘴,望着那立马掏出小铜镜,整理仪容的娘娘腔,嫌弃道:“远了点,听说看的多了长的也会像,省的祸害了老子闺女!” 嘟起红润润的唇,花千风凉凉:“若是有奴家这么美,你该偷着笑了!” “你怎么知道不是个儿子?”忽然,他眨巴眨巴眼,托起腮憧憬:“还是生儿子好,粉嫩嫩的小美男呦……啊!” 花音未落,已经被人提溜起来一把丢出了门外。 砰! 房门紧闭! 大力的拍门声自外响起:“你们不去看那柳先生了啊?” 战北烈黑着脸,不搭理。 冷夏笑道:“这个不急,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等到他再送来邀约,咱们再去。” “唔,到时候记得要叫上奴……嗷!”门外一声尖叫,花姑娘的影子映在窗纸上,双腿离地,被一只大手,拎小鸡一样拎回房,教育去了。 冷夏转过脸,就看到战北烈皱眉发呆。 她走上前,搂住他的脖子,温热的话语吹向耳畔:“唔,那青龙寺的大师不是说了,这一胎就是个闺女。” 大秦战神咧开嘴角,露出整齐光亮的牙齿,抚摸上她的小腹,笑的见牙不见眼。 这两日,战北烈一直神秘兮兮,也不盯着冷夏了,只派出小鬼头打前锋放哨,看着那个怀了孕的女人。 而和战北烈不同的是,战十七不知怎的,一直没什么精神,那整日里笑眯眯的可爱小脸儿上,变成了缭绕的小怨念。 夏日炎炎,小倌馆的后院里,冷夏吹着清风仰躺在大片绿荫下,听着耳边蝉鸣声声。 “哎……” 一声叹气从头顶传来,冷夏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继续睡。 “哎……” 又一声叹气传来,照着她数的,这已经是第一百三十八声了! 终于,某杀手睁开了眼睛,掀起眼皮看向头顶,大树上狂风三人勾肩搭背,齐齐作郁闷状,这一声声叹息便是出自他们之口。 闪电朝着远处角落里努努嘴,柳眉一挑,冷夏看去。 只见战十七蹲在个犄角旮旯里,垂着脑袋欺负蚂蚁,小鹰眸不时的偷偷朝着这边瞄来,小屁股仿佛招了虱子,一会儿抬起,一会儿落下。 “十七。”冷夏开声唤道,见他抬起小脑袋,招了招手。 某小孩眼睛一亮,做出副不情不愿的小模样,别别扭扭的磨蹭了过来,蹲在竹榻前,盯着她的肚子瞧啊瞧。 冷夏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怎么了?” 他仰起脸儿,瘪着小嘴,闷闷道:“娘亲,它在里面么?” “唔……”冷夏点点头,拉着肉嘟嘟的小胳膊,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十七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 小手轻轻一颤,小心翼翼的抚了上去,咕哝道:“十七什么也不想要,有了它,娘就不疼十七了!” 冷夏瞪眼:“谁说的?” 战十七垂下小脑袋,对手指:“他一直都不喜欢十七的,那么想要个闺女,到时候妹妹是你们手里捧着的宝,十七就是一根草,风吹雨打墙边倒。” 冷夏皱起眉,将小鬼头抱到竹榻上,任他窝进自己的怀里,笑道:“至于他喜不喜欢你,这一点娘亲不予置评,等你自己来感受,长大了一些自然会懂得。不论是你还是妹妹,都是娘亲怀胎十个月,从黄豆那么丁点一点一点的长成小小的幼猫那么大,经历痛苦并快乐的分娩,来到人世,你们都是娘亲的宝。现在她还只有那么小小的一点……” 又有了2 冷夏伸出手,比出个指尖大,看的小鬼头一愣一愣:“这么一点?” 她点头,望向璀璨的云霞缭绕的天空:“对,只有这么一点,你也会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一直长到十七这么大,然后更大,看着她从什么都不懂,到能够小小的身子在**爬行,从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到软软细细的嗓音,唤着‘哥哥’,这很神奇不是么?” 战十七也仰起小脸儿,幻想着那个样子,不由得弯起了小鹰眸。 就听头顶娘亲的声音接着道:“她会懂事,成人,在娘亲和你的怀里撒娇,我们不只会爱她,她也是我们的责任,要疼爱她,保护她,宠她,教导她……”冷夏转过脸,定定的微笑看着小不点:“十七会做到,是不是?” 战十七歪着小脑袋,思索了一阵,郑重的点了点头,小鹰眸内含着几分虔诚:“十七会做到!” “告诉娘亲,想要个弟弟,还是妹妹?”冷夏松了口气,揉着他软软的发丝,问道。 对冷夏来说,那大师的一番话却是半信半疑的,虽然她死后重生到了这里,毕竟上一世是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科学社会,什么天命占卜,总归觉得是怪力乱神。 不论是儿子还是女儿,她都欣然接受。 战十七认真道:“弟弟!” 这几日,十七小朋友抱着科学求知的态度,极认真的问遍了周围的所有人,到底弟弟和妹妹之间,有什么区别。 花姑娘咬着帕子,眼冒红心,这么回答他:“弟弟就是像你这么可爱的小美男,妹妹……哼。” 拓跋戎大掌一挥,“你是男人,弟弟是男人,妹妹是女人!” 钟羽哈哈大笑:“弟弟可以和你打架,妹妹只会哭哭啼啼,唔,不过王妃和我除外!” 狂风三人歪着脑袋想啊想,眼睛一亮:“弟弟是皇上家的小太子,妹妹是越王爷家的小公主!” 战十七实质性的比较了战小乖和战小纤,发现…… 他喜欢和战小乖一起玩,他们可以在学堂上一起读书,可以为了某个问题高声争论,可以打架切磋,到底是娘亲的功夫实用还是师傅的功夫实用,可以一起爬树,捉蟋蟀,甚至欺负人……而小纤虽然他也喜欢,但是不免在心里唾弃小姑娘的哭哭啼啼,说话声蚊子哼哼,胆子小小什么都不敢,穿着漂漂亮亮的花裙子,身上干干净净香喷喷,从来不能爬树…… 于是,关于弟弟妹妹,这个选择一目了然。 冷夏诧异的一挑眉,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于是想了想,不知道怎么接下去的她,只摸着小脑袋道:“睡一会儿吧。” 待小不点幻想着和他打架的小弟弟,甜甜的睡了过去…… 某杀手无奈望天,若是生出来的是个女儿,她是不是弄巧成拙了呢? 可是如果是个儿子,好吧,这个问题她直接忽略,若是个儿子,那个想闺女想疯了的男人,估计会直接抱起来,丢进井里去! 而此时。 冷夏为了儿子女儿,战十七和战北烈纠结不已的时候,那个想闺女想疯了的男人,正坐在慕二的房间内。 砰! 大秦战神将两件衣服拍到桌案上,朝着呆呆的慕二扬了扬下巴,那意思:选! 慕二呆呆的眸子转动到桌面上,看见了两件小小的衣服,一件是个手工精致的小裙子,和当初战北烈做的那件极为相似,粉色的小裙子上缀满了细小的珍珠,正中一个蝴蝶结,可爱的不得了,而另一件…… 就是个破布围成的小袍子,男装。 那简陋、那粗糙、那草率…… 和粉嫩嫩的精致小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笃笃…… 食指敲了敲桌面,战北烈一边干呕着,一边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他的一丝一毫变化,沉声道:“二选一,速度的!” 他想了好几天,真心觉得像这愣子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要是问他,未必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联系到上次的事,就想了这么一个招,是男是女,一目了然。 在大秦战神看似镇定,实则紧张到顶了天的目光中,慕二抬起头瞥他一眼,嘴角**着不由想起了那天的事,亦是有点反胃的小感觉,他缓缓的拿起男士的小袍子…… 战北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凶狠的瞪着那只苍白的手,鹰眸内飞出一把把锋利的小刀子…… 贱爪子,得剁了! 得剁了啊! 然后,就见慕二眼中一抹小奸诈划过,舒爽的悄悄呼出口气…… 他嫌弃的瞥了一眼小袍子,直接丢开,将小裙子朝他跟前一推,继续发呆。 慕大神医选的痛快,一心想让这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赶紧滚蛋。 大秦战神松了口气,霍然起身大步走出这让他窒息的房间,彼此彼此。 捧着精心为闺女制作的小小裙子,战北烈鹰眸弯弯,嘴角大开,两排闪亮的牙齿在日光下,闪耀着幸福满足的小光芒,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等到他乐颠颠的回返了来,看到的,就是微风中相拥小憩的母子二人。 馥郁的花香中,冷夏的睡颜绝美而安详,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肌肤,被镀上了一层柔和而耀眼的金辉,根根睫毛卷翘着,将细碎的阳光分割的明明媚媚,素手抚在战十七的小脑瓜上,唇角微微扬起,某个和他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战神,蜷缩成一个小虾米窝在娘亲的怀里,红艳艳的小嘴儿微张着,发出微弱的鼻鼾,不知睡梦中想着什么,粉雕玉琢的小脸儿上,尽是笑意。 他站在原地看了良久,良久,一双凌厉的鹰眸内渐渐晕染上温柔氤氲…… 放轻了手脚,悄悄的走到两人身前,轻轻爬上床榻,铁臂一伸,将媳妇和儿子连带着媳妇怀里的闺女,尽数归拢到怀里,心尖儿立即被填的满满。 树叶沙沙作响,一阵衣袂摩擦的声音划过,狂风三人默默的将这一方静谧小院,留给了这一家三口。 夏日的清风拂过…… 拂起战北烈满心欢喜,拂起冷夏唇角微扬,拂起战十七梦中香甜。 这日,阳光明媚,天朗气清。 夷城大街上,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然而在这热闹中,有一个诡异的人影偷偷摸摸的躲在一棵树后。 炎炎夏日,他的全身包裹在黑漆漆的袍子里,只露出了一双狭长的眼睛,四处乱闪着鬼鬼祟祟…… 咻! 男人踮着脚尖,迈着飞速的小碎步,蹿到了另一个大树后,悄悄的探出个脑袋,打探着街道上的情景。 咻! 再一棵大树。 咻咻咻! 冷夏终于看不过去了,回头瞥了眼那只古代盗版黑天鹅…… 抚额望天,无奈之极。 她朝拓跋戎递去个眼风,极有创意的花姑娘,真的不觉得这样更加引人注目么? 拓跋戎深吸一口气,迈着大步走到那坑爹的东西身前,一把将他提溜出来,哭笑不得:“丢人!” 话落,直接将他抗上肩头。 肩上的人嗷嗷乱叫着,张牙舞爪的扭动,直到一巴掌狠狠拍上他的屁股,大喝:“老实点!” 唯一露出黑布的眼睛飞速眨巴着,其内含了小小的羞涩。 花姑娘,终于老实了! 冷夏和战北烈相视一笑,离开这对诡异的情侣三米远,一副“咱不认识他们”的模样,相携朝着南郊走去。 他们开始预料的没错,那柳先生既然别有目的,就必定怕他怀疑的人做出什么乱子,那日去小倌馆参加美男大赛,想必也是对这全城瞩目的活动起了疑心,怕有什么掌握不了的情况,扰乱了他的行动。一旦有了这样的心思,在定力上就已经先输了一筹,能约见一次,那么就会有第二次。 不过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这其间隔了有半个多月之久,才第二次传来了口信,倒是让冷夏刮目相看,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既然已经大概查明了那人的身份,剩下的便是见面确认,不过那个人必定想不到,他约见的是三楼厢房里的姑娘一人,竟然会跑去四个人之多。 因着冷夏怀孕,战北烈是绝对不会离开她三步距离以外的,花姑娘心心念念着看美男,吵着嚷着硬要一起去,自然了,据他所说真的就只是看看,花姑娘要看美男,被气炸了的拓跋戎当然也不会落下。 忽然,远处一阵喧哗声传来。 冷夏目不斜视,忽然一声尖细的大喝将她的步子,顿在了原地。 “咱家可是太后娘娘的人,你竟胆敢相拦?” 转头看去,只见那里是一间赌坊,赌坊足有两层看上去规模不小,两个大汉**着上身堵在门口,里面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正推推搡搡的准备出来。 太监三十多岁的样子,跺着脚一脸恨恨:“睁大你们的狗眼瞧好了,再敢拦着咱家,小心你们的小命!” 被这么一说,大汉的脸上有些胆怯,正犹豫间,里面走出个二十余岁的男人,冷哼道:“本公子管你是谁的人,哪里的人,这天底下可没有输了银子赖账的道理!” 那公子一脸的嚣张,只看面相,就是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德行。 两个大汉鞠躬行礼,有了底气,高壮的身子再次将大门给堵了上。 太监推了几下,没推动,大喝道:“你们可是要造反,咱家要去给太后娘娘办事,若是耽误了,你们可负担的起?” “呸!给太后娘娘办事?你这死阴人还敢来赌博?也不去打听打听,这天香赌坊在夷城是个什么地方?输了就想走,没那么容易的事!” 那边一人一句,嘴里骂骂咧咧,越说越是难听,渐渐围拢了不少的百姓。 花千探着脑袋瞄啊瞄,狐疑道:“那个太监奴家见过,不是花媚的人,不过是御膳房里一个打杂的小头目,看来是输了钱随口编的。不过这个赌坊我却是知道,天香赌坊,背后的是先皇荣妃的父亲,京兆尹朱孝。” “是他?”冷夏呢喃了一句,已经想起了这个人,“那个京兆尹是个颇为奸猾之人。” 花千和拓跋戎齐齐看来,惊奇道:“你知道?” 冷夏解释了一番,美男大赛的那日,她命钟羽将朝中的官员全都安排到了二楼包厢,但凡去了的,她都细细的打量过,京兆尹朱孝也去参加过。 俩人嘴角抽搐着望着她,万分庆幸和冷夏不是敌对的关系,再一次认识到…… 这个女人惹不得! 一场美男大赛原本还以为,只是为了吸引到花千才举办,没想到竟是一箭双雕,这个女人,从来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 花姑娘惊叹完,撇撇嘴也习惯了,说道:“京兆尹是没什么,不过他的恩师可了不得,是南韩唯一的一个异姓王爷,先皇的至交好友,也是一直怀疑先皇死因的其中一人。” 战北烈剑眉一蹙,“荣郡王?” 他点点头,接着道:“不错,就是他,如今已经年逾花甲,早已不理朝政,不过他在朝堂上的地位,却是重的很。三年前花媚妄想称帝之时,百官的反对也是由着荣郡王挑起了头。” 他们聊着,那边的对骂已经结束。 赌坊的公子气的脸红脖子粗,大喝一声:“给本公子打!好好的教训教训这个阉人!” 赌坊内冲出了数名打手,将太监团团围住,摁着就是一顿毒打。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那太监在众人的包围中,吆吆喝喝骂骂咧咧:“你连太后娘娘的人也敢打,你等着,你等着,太后娘娘必定不会放过你!” 公子一阵大笑:“太后娘娘?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的父亲可是京兆尹,父亲的恩师可是荣郡王,便是太后娘娘来了又如何?也不会因为你这么个阉人,跟本公子问罪。” 那太监抱着脑袋,大喊大叫:“荣郡王早就不理朝政,你等着,哎呦……太后娘娘会抄你全家!” 那公子看着被打的满身青紫的太监,一脚踩上他的脸,狞笑道:“大言不惭的东西!一个阉人也敢妄议朝政?” 冷夏眉头一皱,越听越觉得不对。 她问花千:“你确定他只是个御膳房的太监?” 花千想了想,道:“我看着眼熟,不是御膳房的,就是别的地儿的,反正绝对不是花媚的人!胆子倒是不小啊,都这等时候了,还死撑着说自己是太后的人。” “不太对劲!”战北烈呢喃道:“他好像是有意的!” 冷夏点点头,亦是同感,一个小太监何以来的这么大胆子,开始冒认太后的人也就罢了,直到现在不求饶,不逃跑,挨着打一口咬定他是太后的人,话语中分毫不让,仿佛是故意激怒那公子。 而那公子,亦是个纨绔的东西,话语也越来越嚣张,完全没了谱。 那边的骂战越来越远,已经不关赌坊的事了,渐渐转向了太后和荣亲王,尤其是那公子,一口一个荣亲王,得意非常。 “等到皇上亲掌了朝政,有荣亲王在背后支撑着,太后在朝堂上,哪里还有说话的份?一个女人……哼!” “哎呦……哎呦……皇上离着十六岁,还有六年,六年之后,荣亲王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那时候!” “你说什么?”公子狠狠踢了他一脚,狠戾道:“朝堂局势千变万化,也是你这个阉人能议论的?六年?太后还指不定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诚然这公子的意思,是也许等不到那时候,小皇帝就已经掌握了朝堂。 但是那太监,眼中一亮,在众多大汉的殴打中,他挣扎着爬起来,将声音喊到最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敢诅咒当朝太后?你说太后活不过六年!可是已经对太后有了歹意?” 公子一惊,看着这断章取义的太监,赶忙道:“本公子没有!我没有……” 百姓们惊讶着望向那公子,纷纷退的远远,这种话,一个不好那就可能抄家灭族! 那公子手足无措的惊叫了几句,睚眦欲裂,大喝道:“给本公子打死他!” “你想杀人灭口?”那太监大叫一声,忽然冲出包围,猛的撞向赌坊外的墙上,浑身抽搐着倒在了血泊里。 死了! 随着这太监的自杀而死,长街上起了一阵疯狂的喧哗,百姓们尖叫着退开,打手们手足无措,那公子更是站在原地,完全的懵了。 凤眸中明明灭灭,冷夏看着地面上那太监的尸体,冷冷的弯起了唇角。 三人缓缓的转身,花千被抗在拓跋戎的肩头,脑袋拱啊拱,做柔弱状:“奴家好怕!” 啪! 屁股上再挨了一下,拓跋戎瞪眼:“给老子闭嘴!” 花姑娘鼓了鼓腮帮子,终于闭上了嘴。 冷夏伸了个懒腰,旁边战北烈立马一个高蹦起来,紧张兮兮的扶着她的腰肢:“胎气,注意胎气啊!” 众人翻白眼,说笑着朝朝南郊大步走去。 他们都没有回头,将所有的喧哗尖叫,留在了身后…… 背后的长街上,炫目瑰丽的阳光透过云霞,将那太监的尸体照耀的狰狞异常,猩红的血泊汩汩流动着,艳丽的冰冷的诡异的颜色,映照着每一个人惊恐的面色,清风徐徐,吹拂起大片刺鼻的血腥气,缓缓游走着,笼罩向夷城的每一个角落。 这南韩,很快要不太平了! 扭曲的审美观 夷城南郊。 四人漫步在一片幽静的竹林中,一枝一枝的翠竹笔直挺拔,重重叠叠间向着远方蜿蜒连绵,仿佛一片碧绿的海,一眼望不到尽头,微风拂过竹叶,好似波浪起伏,发出袅袅醉人的沙沙声响。 随着往里面走,渐渐能够听见若有若无的朗朗读书声。 直到前方已经能看到一群半大孩子,摇头晃脑背着千字歌,冷夏顿住步子,远眺打量着。 忽然一愣…… 只见身侧的花姑娘,狭长的眼睛冒着幽绿幽绿的狼一样的光,一把扯下了遮住了脸的黑布,抱住了一根竹子。 冷夏和战北烈双双望天,尽量忽视掉另一侧黑着脸的拓跋戎。 “跐溜!” 花千吸回流出来的哈喇子,狼爪撕着竹叶,咬唇:“真是个美男子……” 只见远处,孩童们席地而坐,身上穿的尽是粗布麻衣,不少打了补丁,看上去确是穷人家的孩子,再远些是一座简陋却安逸的竹屋,竹门前一方石桌,几把竹椅,其上一个男子悠然而坐,观竹品茶,惬意非凡。 男子一身长衫湛蓝如水,脚上穿着双布鞋,可以说是朴素非常,却始终掩不住满身的高华,他的五官极美,却分毫不显女气,脉脉青丝就那么随意的束在脑后,带着几分饱读诗书的隽,于这竹林交相辉映,极是自然。 正是半月台上的那个男人,柳先生。 见到远远的几人,他起身走进竹屋,不多会儿端着四个紫砂杯出来,搁在了石桌上,扬起宽大的袖袍,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扬了扬眉,这人,有点意思! 四人向前走去,越是近了,旁边的花姑娘越是兴奋,扭腰摆臀搔首弄姿,简直恨不得在这竹林里跳上一曲yan舞,气的拓跋戎,一个劲儿拿眼睛剜他! 冷夏回头瞄了一眼,实在是担心花姑娘,把那小蛮腰给扭折了…… 那腰怎么能超越人体的极限,扭成个麻花? 终于,某个已经频临崩溃的男人,再也忍不住炸了毛,一把掐住那坑爹货的小蛮腰,磨牙:“敢不敢给老子,收敛一点?” 花姑娘依依不舍的再瞄了一眼美男,终于鼓着腮帮子,直起了麻花腰。 几人的到来,让读书的孩子们,尽皆分了神,满眼好奇的偷偷瞧着,忽然…… 咻咻咻…… 数颗小石子破风弹出,弹在了每一个分心的孩子脑门上,柳先生嗓音含笑,“专心点。” “是,先生!”孩子们揉着脑袋,立马收起了嬉皮笑脸,继续摇头晃脑背千字歌。 他站起身,身量颀长纤瘦,目光落在冷夏的身上,朝着四人一礼:“敝姓柳。” “奴家……”花姑娘抻着脖子就要自我介绍。 啪! 拓跋戎一把掌拍在他后脑勺,他“嗷”的一声吞下后面的话,小媳妇一样绞帕子…… 老实了。 “媳妇,小心胎气,胎气啊!”战北烈拉过张竹椅,小心翼翼扶着冷夏坐下,不断嘱咐着,待他媳妇无语的坐下了,他才剑眉一挑,在柳先生匪夷所思的错愕目光里,淡淡道:“在下还以为,公子复姓公孙呢……” 这话落下,柳先生的眼中冷意乍现! 他定定的盯着战北烈,缓缓的道:“公孙可是南韩的国姓,阁下这番话,未免太过大胆!” 战北烈耸耸肩,坐到冷夏的一侧,敛下眸子不置可否。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竹林中竹叶沙沙,合着一方朗朗的读书声,本是悠然静谧的气氛,此时却显得诡异而紧张。 花姑娘悄悄瞄着两人,小心肝扑通扑通跳,要不要这么激烈,这才刚见面就剑拔弩张的,瞧瞧这温度,冷的喂! 在柳先生冰冷的忖度的目光下,冷夏和战北烈悠然自得,一个四处打量着,看着夕阳斜下中的竹林晚景,一个满心满眼都放在媳妇的身上,那架势,只要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能立马弹起来,高呼一声“胎气”! 直过了半响,他微微一笑,叹气道:“阁下倒是神通广大,将在下的底摸的门儿清。” 这么说,无疑就是承认了! 这柳先生,便是南韩的皇长子,公孙柳。 “那在下也来猜一猜,诸位的身份!”他打量着四个人,目光先是落到花千的身上,笑道:“花国舅,通缉皇榜还四处张贴着,阁下竟是这般有胆色,在下佩服!” 花千自是好认,那娘娘腔做派,除此一家,别无他人! 他笑眯眯的狂点头,帕子一挥,眨巴着眼睛,“好说好说,奴家向来胆子大!” 其他的三个人听见这句话,皆撇开了脑袋,一脸的“我不认识他”。 这人为了美男,真是豁上了! 也不知当初是谁,撅着屁股,围着黑布,缩在个犄角旮旯里? 嘴角抽了抽,公孙柳迅速转开脸,转到一脸黑漆漆,恨不得一口将花千咬死的拓跋戎,接着道:“若是在下没猜错,这位就是数年前,将花府闹的沸沸扬扬的拓跋公子了!” 四人同时皱眉。 冷夏摩挲着下巴,手肘捅了捅他,奇道:“你在这南韩,还挺出名?” 浓眉拧成了疙瘩,这也正是拓跋戎的疑惑之处,花府将那件事视为丑闻,隐瞒的讳莫如深,尤其过了这许多年,没想到这公孙柳,竟然会知道! 公孙柳摆摆手,给他倒了杯茶,“不过是在下恨在心头,这些年对于花府的一切,都极为注意罢了。” 他再转向冷夏和战北烈,笃定道:“西卫女皇,大秦烈王。” 啪!啪!啪! 战北烈连拍三掌,鹰眸内一丝赞赏划过,棱角分明的薄唇缓缓勾起:“倒是本王小看你了!” 公孙柳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的将两人审视了一番,即便他方才说的笃定,也只是心里的一个猜测,毕竟这两个人,皆是声名在外享誉天下,猜归猜,待到真的证实了,依旧不免惊讶。 一瞬的诧异后,他给二人添满了茶,耸肩道:“美男大赛的那日,在下曾见到过女皇的女装打扮,方才烈王的表现也说明了一切。” 在夷城,为了掩人耳目,只要出门冷夏穿的都是男士的宽大袍子,她挑了挑柳眉,执起茶盏小啜了一口,“天下夫妻何其之多。” 这也只能证明,他们两个是一对夫妻。 公孙柳失笑,看向对面的战北烈和冷夏,一个英武挺拔满身霸道,桀骜而狂妄的气息毫不掩饰,似山河巍然,一个纤细绝美一身冷冽,再如何遮掩也无法改变周身的傲然,如寒潭静水。这对男女,谁也不输谁一星半点,偏偏站在一起万分和谐,仿佛生来就是一对,一出现便是让周围的一切都湮灭了下来,那光芒耀眼而夺目,剩下的…… 唯有仰望! “像两位这般风姿的夫妻,在下想不到还有别人。”他眉毛轻挑着,啧啧感叹:“一直听闻,贤伉俪夫妻感情极好,只是在下却从未想到,竟是……” 一想到方才这大秦战神,一脸的妻奴相,连声唤着“胎气”,公孙柳就有点接受不能。 这形象,太颠覆了! 战北烈却丝毫不介意,老子宠媳妇,哪管的着旁人怎么看? “先生,先生,下课了……”孩子们欢喜的跑上来,围着公孙柳七嘴八舌。 看的出他是真心喜欢现在的生活,真的喜爱这些孩子,眼眸内含着盈盈笑意,挨个儿的提问了几个问题,他才摆摆手道:“回家吧,路上当心。” 待孩子们一窝蜂的散了,他转向几人,笑的无奈:“其实我根本一点都不想坐那个位置。” 冷夏吹了吹浮上的茶梗,淡淡道:“你总归是想要报仇的,当日那个刺客,是你的人吧?” 他点点头,并不否认。 “是,夷城内突然出现一个劳什子美男大赛,更是轰动到全城皆知,达官贵人无不趋之若鹜,在下不得不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没想到,竟碰上了花媚!那是手下自作主张,我并不知晓。不过……现在才知……”他看向花千,撇撇嘴道:“估计是为了花国舅。” 花千和拓跋戎双双望天。 那个彪悍的女人,可不能以常理推论,明明是为了研究南韩的官员,再顺手把他引出来而已。 阴丝丝的小目光飘过来,某个娘娘腔打了个寒颤,狗腿一笑。 立马转移话题,伸出个脑袋,冲着公孙柳连连抛着媚眼,“唤奴家花姑娘!” “咳咳。”他赶忙朝后让了让,远离这诡异的男人,硬着头皮说:“花……姑娘,在下愿与你合作,扳倒花媚!” 花千再朝前凑了凑,被人捏着后脖子就揪了回去。 哀怨的回头瞥了眼,他终于摆正了神色:“奴家也是花家的人!” 公孙柳笑了笑,这一笑傲然非常,本就极美的脸庞,添了几分清贵。 他站起身,负手在竹林里走了两步,“在下已经说过了,这些年来,对于花家一直极为注意,甚至可以说,一直撑着在下活着的,便是报仇!为了报仇,所有的注意力尽都放在了花府,大大小小凡是发生在花府的事,无一不知!” 公孙柳霍然转身,看着花千的眼中,尽是了然,他缓缓道:“包括花国舅的至亲如何惨死,拓跋公子为何在南韩消失了数年。” 狭长的眸子里冷意氤氲,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也不需要再绕弯子。 花千垂眸想了片刻,直接问:“你的计划是什么?” 公孙柳红唇微启,吐出:“我!只要我出现在世人的眼前,宣告了我的身份,我的死因,我母妃和外公一家的惨死,再加上父皇的突然离世,那张传位诏书的伪造,花媚必定倒台!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都是我的一面之词,这便是在下与花……姑娘合作的原因了,你……便是人证!” 花千托着下巴,优的咂了咂嘴,无语道:“我这个卖国贼的话,谁会相信?” “倒是不需要有人相信!”一直未说话的冷夏,凤眸一闪,接上:“因着三年前那件事,花媚想当女皇未成,已经在朝堂上引起了动荡,地位并不那么稳固,只要有一个怀疑的种子,便是为了防范未然,百官也会选择联名上书,再次逼迫花媚,让公孙铭掌位!” “不过,还有一个可能!”她伸了个懒腰,在战北烈胆战心惊的目光中,站起身。 大秦战神立马一个高弹起来,在媳妇身边保驾护航。 冷夏翻了翻眼睛,无视了这紧张兮兮的男人,接着道:“公孙铭因着花媚多年来的作为,在朝堂在民间不论百官还是百姓,对于他的印象只有一个——纨绔!到时候,唔……只怕公孙铭非但掌不了权,那张椅子也要易主了……” 她直视公孙柳,似笑非笑:“你说是不是,皇长子?” 公孙柳的眼中一丝诧异闪过。 他盯着冷夏满眼的惊奇,似是没想到她竟想的那么深远,看着看着,发现不对了,某个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脑门上渐渐飘出了酸气,酸气变啊变,后又转化为杀气…… 公孙柳眨眨眼,发现那杀气,直指他自己! 他立马瞥开目光,仰头望天,这消息瞒的太好了,全天下人竟然都不知道,大秦战神的占有欲…… 简直爆棚! 这个男人,竟是个醋坛子,再一次颠覆了他对大秦战神的认知。 过了半响,他咳嗽一声,尽量将目光转向完全看不到某男媳妇的方向,叹息道:“早先听闻西卫女皇风华无双,在下曾经并不是那么相信的,一直以为传言多有不实,没想到,闻名不如见面,在下佩服!” “至于那把椅子……”他摇摇头,斩钉截铁:“在下从来无意!” 对于他有意与否,冷夏不置可否,有的人处在那个位置,便由不得他有意无意,总会因为各种利益关系和身不由己,被人推上去。 公孙柳见她不语,思忖片刻,接着道:“有我现身,和花……姑娘的证词,这件事便成了一半,若是再加上另一个人的推动,那么花媚必会倒台!” 凤眸内含着意味不明的幽光,冷夏耸了耸肩,嗓音淡淡。 “你想的那个人,估计帮不上忙了……” 回到城内的时候,是晚上了。 今夜的云气厚重,层层叠叠于漆黑的夜空中飘荡着,将月亮遮蔽的不见一丝清辉,那间天香赌坊的外面,尸体已经被收走,只留下了一块儿被血液浸染出的一圈痕迹,似是洗也洗不掉。 既然是晚上,众人也就没搭理那个,硬是要化身古代黑天鹅的娘娘腔,任他鬼鬼祟祟的踮着脚尖,在一颗颗树的后面“咻咻”转移。 自然了,所有的人,不免都升上一种悔悟的情绪,他们很有必要…… 重新审视这段友谊! 公孙柳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脸,抱拳笑道:“女皇可是有喜了,恭喜恭喜。” 大秦战神立马眼睛贼亮,作为一个即将有“小冷夏”的准爹爹,他的一张俊脸上尽是自豪,鹰眸不自觉的弯成了月牙:“唔……是个闺女,已经……” 战北烈眨巴眨巴眼,勉强笑了两下:“已经……已经……” 已经几个月了呢? 他妈的,他竟然不知道? 老子的小冷夏到底有多大了,他竟然不知道? 大秦战神“刷”的定住身体,炸毛了! 脸上风云变幻,脑海里奔腾着把那愣子给大卸八块的想法,战北烈漆黑着一张俊脸,还没忘了搂着他家媳妇以免动了胎气,朝着小倌馆迈出的每一步,都含了冲天的杀气。 终于,就在这让人毛骨悚然的杀气中,回到了小倌馆。 进到后院。 “娘亲!十七一整天没见你……啊!” 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扑上来,被某男揪住领子一把丢开。 望着那飞的远远的完美抛物线,公孙柳抹了抹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眼皮子不断的抽搐着,他没听错的话,那个小孩子叫女皇娘亲,那么也就是烈王的……儿子? 花姑娘凑上来,翘着兰花指用帕子为他擦汗,一副“习惯成自然”的笑脸儿:“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冷夏叫来钟羽,刚要吩咐她为公孙柳安排一间房,就见某男二话不说朝着慕二的房间冲去…… 她迅速跟上! 后面花千和拓跋戎也跟上,再后面,闻风而来的闪电等人,亦是满脸笑嘻嘻,撒腿跑了上去。 这样的热闹,必须看啊! 砰! 随着一声巨响,大门骤然被踹开。 房间内的慕二正呆呆站在桌案后,眼珠盯着案几上的一副画卷,浅淡的眸子中呈现着小小的满意神色。 听到声响,他的脖子一寸寸上抬,如果眼神可以杀人,慕二相信他现在已经死了无数次,那鹰眸内飞出的一片片锋利的小冰雹子,“咻咻咻”的朝着他的周身要害射来。 愣愣看向门口站着的怒气冲天的男人,慕大神医一脸茫然。 大秦战神一步一凶狠的朝他走去,忽然,目光定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上面铺展着的画卷中,是一副轻描淡写的山水写意,笔触潇洒,用墨疏淡,一山一水一云一舟,好似把一切的红尘浮躁均自然而然融化于墨香中,淡淡几笔,幽韵自成。 剑眉斜斜一挑,单看上面的墨迹还未干,就知道绝对是这个愣子方方画好的,狐疑的瞄了呆呆的慕二几眼,倒是让他刮目相看,他捻起画纸一角,细细赏来。 忽然,剑眉一皱,指着画纸上一处,问道:“这是什么?” 眼珠呆呆的转过去,再次呈现出几分小小的满意,伸出苍白的手指,指着跑到门边的冷夏的肚子,不动了。 到目前为止,能和这呆子沟通的,恐怕也只有冷夏一个。 战北烈转头问:“媳妇,啥意思?” 画卷拿在战北烈的手里,冷夏看不到上面的内容,想了想,惊奇道:“你画的是……宝宝?” 不待她好奇走上前,就发现,战北烈的脸黑了! 隔着老远,冷夏顿住步子,朝着画卷瞄去,终于看见了个大概,只见那副山水写意中,湖边竟有一个黑黑的点,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不小心给滴上去的,那个点没有毛边,用力均匀,倒像是他极为认真仔细郑重的点了上去。 结合方才的对话,冷夏认为,她顿悟了! 那个黑点,就是她闺女! “唔……”她感叹着,还是决定不参与到那么危险的两人中去,一边退出门口,一边叹气:“这算是抽象派吧?” 战北烈“嘎吱嘎吱”的磨了磨牙,再次看到了慕二眼中,那刺眼的小满意,内心一股无名之火燃烧的更加旺盛,一把夺过桌上的狼毫,铺展开一张宣纸,大臂一挥,洋洋洒洒一张肖像浮现纸上。 正是他当初画给冷夏的那副连环画中的一张。 “给老子看好了,这才是!”大秦战神敲了敲桌面,看见纸上的“小冷夏”,那软软糯糯的小模样,立马咧开了嘴角,笑的见牙不见眼,什么鸟气儿都顺了。 慕二转动眼珠,瞄了一眼立马转开,明显的嫌弃不已,慢吞吞吐出:“丑。” 战北烈握拳,眼中升起一簇小火苗,内力已经运了起来,即将动手…… 就见慕大神医,取过先前的山水图,指了指黑点:“美。” 一个天雷劈下来,大秦战神的火气迅速的灰飞烟灭,转变为一种匪夷所思的惊叹……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审美? 一向自认为很大度的战北烈,同情心发作了! 他坚决的认为,自己不但不能跟这二百五一般见识,还要改变这呆子扭曲的审美观。 于是,门外原本等着看俩人火拼的群众们,齐齐懵了。 就见里面两个男人,极为和平友好,肩并肩站在桌案前,一个拿着狼毫满纸涂鸦,越看越觉得自己画的闺女真心美,一个等到他涂鸦完了,就随手点上一个圆圆的点,然后很满意的点点头。 战北烈皱眉深呼吸,一把给撕掉,再画一张,慕二再次点上个黑点…… 如此循环往复,两个男人竟是难得的和平相处,间隙处,俩人和谐友爱的对话,传了出来。 “看看老子这个,老子的闺女怎么可能长那样?” “丑!” “哪里丑了,你那才叫丑,画的跟兔子屎一样!” “不!” “对了愣子,老子的闺女几个月了?” “二!” “嗯,你是够二的。” “……” 冷夏,牛气 冷夏摸着下巴,瞧着里面难得的和谐友爱,匪夷所思的咂了咂嘴。 大尾巴狼和呆头鹅,也有相亲相爱的一天啊! 看着一众傻了眼的观众们,她耸了耸肩,就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 远远的,钟羽飞速而来,风风火火带起一阵旋风,到了近前,抱拳道:“王妃,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花媚遇刺!” 冷夏点点头,丝毫的惊讶都没有。 她踱着步子走进房间,意味不明的挑起了柳眉,轻声道:“唔,终于遇刺了!” 这话说的,让众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阵瀑布汗,虽然咱们是很像让花媚死,但是要不要这么明显啊喂! 冷夏坐到椅子上,看着还在纠结她闺女的画像的两个男人…… 战北烈用胳膊肘,把慕二给捅走,继续画,慕二锲而不舍的回了来,在他的画上点个点,然后一脸的满意神色,战北烈把画丢掉,再将他推走……如此这般,俩人叽叽咕咕,一人各种唾弃,一人以一个字呆呆对答,牛头不对马嘴倒也聊的分外热闹。 笑眯眯的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浅浅的啜着,一边继续看。 钟羽跟进来,接着汇报:“王妃,花媚没有大碍,不过受了点皮外伤,刺客逃逸进了京兆尹的府邸,不过御林军进去搜查并没有找到人,只把京兆尹给下了大牢!” “原来是这样!”花姑娘挥着帕子,一扭一扭的跟进来,撇嘴道:“奴家就觉得那白日里的小太监,必定有问题,原来是这个目的?刺激那个纨绔小子说出大逆不道的话,更是断章取义歪曲夸大,然后自杀而亡,那么多的百姓看着的,这件事就可谓是坐实了!” 花千皱着秀美的眉毛,狐疑不已:“奴家一直以为,小太监的目的是荣郡王,怎的变成了京兆尹?” 正和慕二掐架的战北烈掀了掀眼皮,一把将愣子给推到个犄角旮旯,给她闺女画上一双和媳妇一样的凤眼,满意的笑道:“他的目的,想来应该是荣郡王的!” 公孙柳一头雾水:“什么太监?” 话音方落,一个妖媚的脑袋凑上来,眨巴着眼睛万分欣喜,“奴家告诉你!” 在公孙柳毛骨悚然的无奈中,花姑娘给他解释了一番中午看到的事,待他说完,公孙柳将满身倒竖的汗毛压下,皱起眉道:“照这么说,他的目的的确不该是京兆尹,可以直接将矛头指向荣郡王,为何要绕那么大的弯子?” 拓跋戎将花千给提溜到一边儿去,就听战北烈神秘兮兮,一脸自豪:“这原因,你们得问老子的媳妇!” 众人满头问号的看向冷夏,还没来得及问,一阵衣袂轻拂的声音自房外响起。 咔嚓! 厢房的窗户从外打开,黑影一闪,两个黑衣人钻了进来。 众人都没有动手,一来这两人没有杀气,二来这房间里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三来若是心存歹意也不会这般明目张胆,顺着窗户就跑到了人家的厢房里,还是个灯火通明满满一屋子人的厢房。 两个黑衣人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飞速冲到冷夏的身前。 砰! 单膝跪地,双双道:“姑娘,完成任务!” 冷夏点点头,放下茶盏,笑意盈盈:“辛苦了,林青,齐盛。” 两人将蒙面的布巾扯下,正是林青和齐盛,他们站起身,笑道:“给姑娘办事,哪有什么辛苦的!不过皇宫里的守卫倒是森严的紧,有几个兄弟受了点轻伤。” 这话落下,哪里还有人不明白的? 众人一个个睁大了眼,看着冷夏仿佛见了鬼,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 直过了半响,花姑娘“嗷”一声跳起来,指着她惊道:“你你你你你……刺刺刺刺……” 冷夏微笑,帮他补充:“刺杀是我干的!” 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即便已经从黑衣人的话中猜到了,可是听到冷夏亲口承认,依旧有点接受不能! 这个女人…… 太可怕了! 方才他们还在猜想,这件事为何要绕那么大的弯子,好像是专门给他们送来了一个大礼。 那小太监的作为,明摆着是有下的,而这个下很有可能,就是做一件什么事嫁祸荣郡王,以荣郡王在朝中的影响,和他和花媚之间的对立关系,若是这矛头指向荣郡王,花媚必然是一不做二不休,不论究竟是不是嫁祸,不论她看不看的出来,必定直接捏准了这件事坐实,将荣郡王下狱! 而到了那个时候,荣郡王也必定孤注一掷,最有可能的就是铤而走险,造反! 南韩的内乱,对于他们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反而会将事情变的更糟,更混乱。 而冷夏的一番作为,将矛头指向了京兆尹,这件事就完全不同了! 说是距之毫厘,差之千里也不为过,一个小小的京兆尹有何胆子去刺杀太后,所有人的眼睛都会看向京兆尹背后的人,荣郡王! 太后虽然没有证据收拾荣郡王,却可以将他的少许党羽给剪除掉,何乐而不为? 到时荣郡王吃了这般大的暗亏,又被百官所怀疑,以他在朝中的资历定然咽不下这口气,必会站出来和花媚死磕到底,今天我除掉你一支羽翼,明天我砍断你左膀右臂…… 一旦朝堂上两人互不相让两败俱伤,花千和公孙柳站出去的时间就到了! 这一番算计拐了多少道的弯,一个看似偶然的太监之死,被她抓住了可钻的空子,导演了一出后面的戏…… 在场的众人自问,换了自己,绝对做不到! 这个女人…… 他们瞧着冷夏,将已经跳到嗓子眼的评论给吞回了肚子。 自然了,即便吞了回去,脑门上还是不由得飘出来了四个大字,飞来飞去,飞来飞去…… 简直变态! 瞧着一双双崇拜的惊悚的匪夷所思的眼睛,和半空中飞着的四个大字,冷夏耸耸肩,凉丝丝的眼风飞过去。 立马,望天的望天,咳嗽的咳嗽,挠墙的挠墙,伸懒腰的伸懒腰,绞手指的绞手指…… 开玩笑,让这女人给惦记上,等着完蛋吧! 她撇撇嘴,无视,问林青和齐盛:“你们去的时候,可有发现可疑的人?” 林青与有荣焉的挺了挺胸,笑的得意:“姑娘,你所料不差,的确是有另一拨人,看样子也是要刺杀花媚的,不过咱们办完了事,他们才刚到,只能看着咱们干瞪眼!” 这一拨人,想来就是和那太监是一伙的了,不用说,他们的目的,定然是嫁祸荣郡王! 冷夏敛下眸子,呢喃道:“究竟是什么人……想造成南韩的内乱……” 战北烈冷哼一声,把再次晃悠回来的慕二给一胳膊捅开,冷冷道:“除了那个人,我想不到还有谁!” 他说的是什么人,在场的各自心里都有数。 花姑娘掩着樱桃小口,笑的花枝乱颤,眸子眨巴着闪啊闪,一脸的舒爽:“可惜,那人的一番作为,尽数打了水漂,被奴家的好姐妹翻手之间利用了,白白为咱们做了嫁衣!” 他翘着兰花指,笑眯眯一脸得瑟:“冷夏,牛气!” 众人跟着乐开,尤其是狂风三人,挺着胸脯摇头晃脑,咱们的偶像,还用说? 冷夏却没他们这么乐观,如果是那个人,这一局虽然输了,但是必定不会就此罢手! 她思忖片刻,站起身,在厢房内踱着步,分析着:“若真的是他,逼迫荣郡王孤注一掷已经没了可能,那么剩下的,便是逼迫花媚狗急跳墙!最有可能的,也最为便捷的,便是直接杀了荣郡王!而那时,百官的矛头必将指向花媚,那三年前的联名上书一事,便又会扯了出来,而她若要保住地位,只有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公孙铭,到时候,南韩的皇室一死,那把椅子由谁来做,便是全靠本事了……” 她轻启红唇,缓缓吐出:“小皇帝一死,南韩同样大乱!” 顷刻之间的分析声声在耳,众人齐齐仰头望了望天。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们看着这个女子…… 一身白衣飘然若仙,微微低着头在房内走动着,发出一声声“嗒嗒”声响,那双凤眸中散发着俾睨天下的光,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她的手中,翻云覆雨,不过如此! 战北烈笑眯眯的推开身边的愣子,将他媳妇搂在怀里,一脸的低调,“媳妇,别用太多的脑子,动了胎气怎么办?” 呸! 众人在心里破口大骂,瞧你说话的时候,那得瑟样,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这是你媳妇! 良久没有说话的公孙柳,起身对着冷夏弯腰一拜:“女皇睿智,在下心悦诚服!” 再多的传言,也没有此刻亲眼见到,亲耳听到来的震撼,公孙柳总算是明白了,为何誉满大陆的大秦战神,这般甘愿站在一个女人的身边,让她和自己并肩而立,甚至收起了自己的锐利霸道,心甘情愿的做着妻奴…… 这样的女子,世间少有! 冷夏点点头,面色无波无澜,分毫的骄傲都没有。 这下子,再次让众人赞叹了一把! 瞧瞧,瞧瞧…… 什么叫淡定,什么叫从容,什么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为冷夏赞叹的同时,他们不由得看向战北烈,尤其是公孙柳,微微摇了摇头,那颠覆的情绪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是满满的敬佩。 问天下,有几个男人能做到这般? 大秦战神的胸襟,如海! 看着周围这些明显的羡慕嫉妒恨,自然了,这是大秦战神自以为的,他翘着二郎腿,越想越是得瑟,有母狮子这样的媳妇,他是不是可以退休了呢? 以后就女主外,男主内,他在家里做做饭,哄哄娃子…… 唔,真心不错! 战北烈正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见慕二再次晃悠到桌子边儿,执起狼毫点下了一个点,满意的点点头,眼中飘出一个大字:美! 咻! 大秦战神一个高蹦过去,再次和那愣子,研究审美观的问题去了。 俩人咕咕哝哝,你捅我一下,我踩你一脚,玩的不亦乐乎。 冷夏莞尔失笑,心尖儿暖暖,转头吩咐林青:“让弑天盯着荣郡王府,一天十二个时辰不要让他脱离了你们的视线!” 林青和齐盛感觉到了势态的严重,收起了脸上的得意神色,双双道:“是,姑娘!周仲等人已经跟着那拨黑衣人去了,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他们到底是谁的人!” 阴云缭绕,星月无光。 云层厚重的堆积在夜空,缓缓的浮动着,偶尔露出少许的光亮随即再次遮挡住,空气中一片闷热,带着浓重的湿气,蝉鸣声声合着乱糟糟的步子,让人更是烦躁。 一队队的御林军在大街上快速走动着,目标皆是一个方向,京兆尹府! 的确如冷夏预料的那般,联系到白日里天香赌坊外的一幕,和刺客逃逸进京兆尹府,这件事已经证据确凿,有人把剪除荣郡王羽翼的机会送了来,不论花媚看不看的出,自是欣然接受。 就在这无端的祸事,横飞到京兆尹头顶的时候…… 夷城内一间偏僻的平房里,正有数十名黑衣人,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到底那伙比他们还快一步,捷足先登的兄弟…… 是他妈哪儿来的? “想这么多干什么,反正都是一样的目的,嫁祸京兆尹和嫁祸荣郡王,没啥大分别!”其中一个黑衣人,摸了摸脑袋说道。 另一个黑衣人,明显是这些人的首领,摇了摇头,呢喃着:“我总觉得,这里面有问题,怎么会突然多出一拨人来?” 他说完,将脸上的布巾扯下来,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普通没有什么特点。 不过如果冷夏在这里,定能认出来,这人便是当日方义抢走十七的时候,来阻止的其中一个人。 也就是东方润的手下! 他想了想,一边走到桌旁写起了书信,一边道:“还是先跟主子汇报过,再看后面该怎么做……” 片刻后,他取来一只信鸽,将书信系到鸽子腿上,看着鸽子飞的远远,才放了心。 回头吩咐一众手下:“查!主子绝对不允许有超出预料的人存在,一定要查出那伙人的身份!” “是!” 房顶上,周仲捻着胡须,望向远远飞走的鸽子,眼中一丝睿智闪过:“东面!” 输的不悔 接下来的日子,夷城下起了雨。 连绵不绝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许多日以来没完没了,道路上一片泥泞,雨水打在屋外的丛丛树叶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声响,让夷城本就有些窒息的气氛,更加的浮躁。 那件事后,花媚勃然大怒,当夜就将京兆尹下了狱,更是抓起了与他交好的多名官员,此事一出,朝中上下一片哗然,人人自危的同时,也将眼睛放到了荣郡王的身上,闲言碎语越来越多,气的荣郡王几次三番大闹朝堂,和她唇枪舌剑分毫不让。 两人针尖对麦芒,同时选择了强硬的作风,心思却是大不相同。 一方面,花媚并不确定这起事件究竟是不是嫁祸,毕竟荣郡王一直以来都不满她垂帘听政,更是一直怀疑先皇的死因,而即便是真的嫁祸,她也乐于利用这个机会,给荣郡王一个打击。 另一方面,荣郡王却是在心中,百分之百的确定,这绝对是花媚自导自演的一场好戏! 如此一来,也如冷夏预料的那般,两边终于撕破了脸。 垂帘太后和异姓王水火不容,唯一的一个小皇帝又是个纨绔子,直让百官纠结的肠子都青了,只恨当初先皇怎么没多生几个儿子,哪怕是现在再多一个皇子,也不必闹成如此的局面! 而此时,小倌馆内。 冷夏眯起眼睛,伸了个懒腰,懒洋洋道:“继续斗吧,再斗上些日子,就是公孙柳和花千上台的时候!” 一只大手伸过来,搂住她稍稍丰腴了几分的腰肢,剑眉微蹙:“前提是,荣郡王不死!” 说起这个,两人心中皆有几分担忧,即便弑天已经隐藏在荣郡王府的每一个角落里,一天十二个时辰眼睛不眨的盯着他,但是以东方润的狡诈,实在是难说。尤其一出太监惨死、长街高喝、夜半刺杀的戏码,尽都被她钻了空子,让他的一切计划全数落空,那人岂会不找回这个场子? 若是想将局面挽回,想让南韩内乱,剩下的唯一一条出路,便是荣郡王的死! 吱呀…… 房门打开,花姑娘一扭三摇晃,水蛇腰弯弯曲曲的飘了过来,眨巴着眸子盯着两人,托腮碎碎念:“长毛了长毛了奴家闲的长毛了……” 战北烈和冷夏对视一眼,目中皆是同样的意思:那敢情好! 长毛、发霉、变质……人道毁灭了这个孽畜! 细齿咬唇,花千哀怨的咕哝一声,直接癞皮狗一样横在桌案上,一副“不给奴家找个活动,奴家就死在这里”的架势,直把两人看的白眼乱翻。 滚刀肉牌花姑娘,在桌案上滚来滚去,滚啊滚,滚啊滚…… 滚啊滚,滚啊滚…… 终于,他猛的倒吊着扒住桌子腿儿,眼中“刷刷”放着光,兴奋道:“怎么没瞧见俊美小少年?” 冷夏为他这诡异的姿势叹了叹,挑着柳眉道:“估计在后院呢,这几日十七不知怎么的,缠着慕二、拓跋戎和公孙柳,要学功夫呢,一会儿学轻功,一会儿学弯刀,一会儿学暗器,兴致高涨的很。” 这话落下,就感觉身边的男人酸溜溜的冒着气儿…… 大秦战神黑着脸,恨恨的低咒了几句,冷夏的耳朵拔了尖儿,悄悄竖起来,听见那人酸气儿冲天的咕哝:“小兔崽子小兔崽子小兔崽子……不跟老子学不跟老子学不跟老子学……” 冷夏望天,把心里那句腹诽给咽了下去。 跟着你学,估计只能学飞了…… “哎呀!”花姑娘一惊一乍,一个高蹦起来,取出把小铜镜拨弄着根根分明的长睫毛,搔首弄姿,“奴家也要去教!” 冷夏稀奇:“你能教什么?” 满意的收起小铜镜,花姑娘双手叉腰,一脸傲娇:“教他勾引美男子……嗷!” 话声犹在耳,某个翠绿的娘娘腔已经不知去向,被火大的大秦战神一脚踹在屁股上,打着旋儿飞了出去…… 某男的脑中,不由自主的幻想出这么一幅画面,和他长的一模一样的某小孩儿,剑眉鹰目,鼻梁高挺,轮廓分明,扭着和花姑娘一般的水蛇腰,抖落一脸的脂粉,帕子一甩,风姿绰约:“唤奴家,七姑娘……” 呕! 大秦战神干呕了几声,脑袋摇成拨浪鼓,赶忙将这惊悚的画面给飞掉,转过脸盯着他媳妇看了良久,终于舒坦了几分。 冷夏狐疑的眨眨眼,瞧瞧这男人一脸的冷汗涔涔,仿佛见了鬼…… “咳咳……”战北烈以拳抵唇,掩饰的咳嗽了几声,“没事没事,我什么都没想!” 此地无银三百两! 在冷夏戏谑的目光中,某男再次咳嗽一声,伸着懒腰溜达到窗前,忽然,剑眉猛的拧起,“来看!” 跟着站到窗格前,朝着下面扫过一眼,小倌馆坐落在一个巷子里,位置并不十分热闹,因着连绵不绝的阴雨天,街上的百姓亦是越来越少,而此时,这算的上偏僻的巷子两侧,竟有不少的摊贩冒雨做着买卖。 尤其是,一整天估计都不会经过几个客人的买卖! 唇角冷冷的勾起,冷夏闭目感受着周遭,半响睁开眼,凤眸内一片冰冷的寒意:“周围也隐藏了不少的人!” 这些人想是已经多多少少的知道了他们的身份,并不敢离的太近,然而对于冷夏和战北烈来说,不注意是一码事,集中精神感受又是另当别论,片刻的时间,两人已经把周围的埋伏尽数了然于胸!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传来。 钟羽风风火火跑进门,抱拳道:“爷,王妃,属下抓住了馆里的一个客人,有问题!” 冷夏了然,不用说,这和那些摊贩是一样的,伪装成客人进来查探,她点点头,沉声道:“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七十人,分别隐藏在不同的方向,加上楼下的小贩三人,你抓的客人,共七十四人!” 钟羽一惊,却分毫都不怀疑,赶忙道:“属下再下去查探一番,莫要有其他人混在人客中。” 话落,转身飞速冲了出去,带起一阵狂风。 待她走了,战北烈懒洋洋的挑起剑眉,嗓音慵懒却杀气腾腾:“东方润的手下倒是不错,竟能查到这里!” “唔……”冷夏点点头,咂着嘴道:“风雨无阻啊!” 夜幕降临。 雨下的大了几分,淅淅沥沥的将天地连成一线,偏偏这极南之地连风都息了,空气中无处不飘荡着燥热而潮湿的,令人窒息的气息。 漆黑的树荫中,一个黑衣人抹去了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的**,悄声叹气:“主子让咱们盯着,也不知到底是盯着什么?” 胳膊肘拐了拐身侧的同伴,他接着道:“再说那里面的可是大秦战神和西卫女皇,大秦战神就不必说了,听闻女皇的功夫也高的很,咱们在这,一不小心被发现了,不是找死么?” “还是老大他们好啊,留在那里什么都不必做,也不知主子怎么想的?” “喂,你说,一共来了三百多人,主子怎么就派出咱们七十几个在这?” “照理说,要是被发现了,人多点也容易逃,聚在一起做什么都方便,这么分散开,不是给敌人可乘之机么?” 黑衣人咕咕哝哝的发了半天的牢骚,见身边没人搭理也不介意,继续絮叨着。 额头上再次落满了水,一滴一滴,很是粘腻,他烦躁的一把抹了个干净,忽然整个人愣住,全身僵硬一动不敢动。 他缓缓的,缓缓的仰起头,眼珠顿时瞪的老大! 只见上面树梢上,一个同伴大睁着眼睛,保持着侦查的姿势,勃颈处一道深深的血痕一刀封喉。 啪嗒,啪嗒…… 方才以为是雨水的**,此时正一滴一滴的落到脑门上,带着浓厚的令人作呕的腥气! 砰,砰! 与此同时,两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同伴,向着两侧倒了下去,溅起一地泥泞! 他浑身紧绷,正要动作,忽然喉间一阵冰冷的毛骨悚然的凉意,让他起到一半的身子骤然顿住,那僵硬的姿势持续了良久,才半张着嘴巴向后倒去。 冷夏收起手中的匕首,一身白衣洁净如初,皱着柳眉思忖这人方才的话…… 而同一时间,小倌馆附近的七十人连带着三个商贩,已经被悄无声息的尽数解决! 肩头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战北烈,搂着她问:“想什么呢?” 冷夏的眉越皱越紧,方才她和战北烈拓跋戎等人,还有小倌馆内的数名暗卫,负责外面的这七十几人,再送出飞鸽传书,让监视保护荣郡王的弑天们分出一半的人手,去周仲所说的那间平房,将剩下的东方润的人,一举歼灭。 原本她留着这些人,只派出了几个弑天的成员监视着,是为了方便洞悉东方润的所有行动,到时有所防范,可是没想到那些人的能力也不差,十几日的时间查到了大秦的暗卫驻地,因着这里被发现,冷夏的选择就只有杀,否则一旦他们几人的行踪泄露出去,花千这“卖国贼”,和公孙柳这早就应该死去的皇子,必将引起花媚的剿杀! 更何况,还有她这西卫女皇,和战北烈这大秦战神。 这些黑衣人杀是必须要杀,可是另一方面,冷夏却从方才那人口中的话,嗅到了几分古怪的味道…… 她将方才的话语呢喃着,霍然抬头! 不约而同,战北烈和她对视一眼,双双急喝:“不好!” 话落,两人如离弦之箭暴冲而出! 远远的,一句吩咐传了来:“钟羽,嘱咐所有人收拾东西,乔装打扮立即出城!” 听见二人话语中的郑重,众人分毫不敢耽误,迅速的冲进了小倌馆,按照吩咐行事。 雨势再急了些…… 豆大的雨滴砸落地面,将一片片水滩砸的坑坑洼洼,泥泞而漆黑的长街上,一黑一白两个人影飞速掠行,如同鬼魅,但凡经过之地,雨水皆被极速带起的狂风席卷,出现了一瞬的定格。 荣郡王府。 少许的房间内点着蒙蒙烛火,透过窗格在夜幕下影影绰绰,夏日蝉鸣聒噪,合着大雨哗哗声响,更显的王府内一片幽寂。 其中的一间厢房外,两个侍卫打着哈欠,听着里面传出的呻吟声声,暧昧的对视一眼。 一个悄悄的凑过去,竖起大拇指,嬉笑道:“格老子的,老爷都花甲之年了,还这么厉害!” 另一个捂着嘴,一脸**荡:“要我说,是姨娘厉害,这都小半个时辰了,瞧瞧这叫的……啧啧啧……” “哎……老爷好福气,有个如花似玉的妾侍,咱们可就惨喽!” “可不是,这大雨天的,有的听,没的干!” 房内的声响渐渐停歇,一个指指里面,“完事了!” 两人心照不宣,嘿嘿奸笑着,忽然,白眼一翻,齐齐倒了下去。 砰! 黑白的身影一闪,战北烈一脚踹开房门,鹰目顿时一片冷沉。 衣袂相擦的声音响起,几条影子落到两人的身边,正是应该守在这厢房外的林青和齐盛,“姑娘,你怎么来了,荣郡王没……” 话说到一半,双双愣住,一脸懊悔。 砰! 两人跪地,请罪:“姑娘,是咱们办事不利!” 只见房间内,荣郡王仰躺在床榻上,眼珠睁的老大,胸前一把匕首深深的插入心房,大片的血泊逶迤流泻,而房间的另一扇窗子大开着,那所谓的姨娘已经不见踪影。 冷夏并未责罚,就连她都没想到,东方润的会这般狠心! 小倌馆门口的暗卫,一旦被她发现,那么就不得不杀、不能不杀,更是只能分出一部分荣郡王府的弑天,去剿灭剩下的两百余人,这是个没有选择的选择。而留在荣郡王府的弑天,有了这般先入为主,定然放松了警惕,认为东方润的人,正在被同伴剿杀,不会再有人前来,东方润就借着这个时间,让那所谓的姨娘在床笫之上,将荣郡王刺死。 归根究底,这三百多人的暗卫,全部都是他的弃子! 以一手培养出的暗卫性命,换取荣郡王一人的性命,这买卖,若是冷夏和战北烈这种,将手下视作亲人的主子,必然是不会做的,可是东方润,竟就狠的下这心……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双双笑了,不知是感叹东方润的心机深沉手段毒辣,还是为那些忠心耿耿却被主子双手送出了性命的三百暗卫。 这一局,他们虽然输了,却输的不悔! 为了花千,他们中计。 反过来,为了计划,牺牲了三百手下的东方润,冷夏想他必定不会觉得可惜,可是在她看来,这…… 真心悲哀! 两人不再多言,吩咐林青道:“通知弑天所有人,迅速出城,和城外的钟羽等人汇合,向着大秦撤退,不要停顿!” “姑娘,那你呢?”林青急忙问。 “皇宫!” 翌日清晨,即便是天空中下着倾盆大雨,依然如往常一般,早朝在寅时准时开始。 上朝的官员们冒着大雨,自轿子里向外看去,纷纷察觉到了几分异样,天色尚且昏暗,可是长街上竟多了不少的行人,这些行人一个个腰背挺直,满脸焦急,右手不自觉的放在腰间,在各个民房外查探着。 狐疑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早朝,金銮大殿上方的龙椅上,却未见皇上身影,只有太后在御座上静静道:“皇上身体微恙,这几日暂时缺席,在寝宫内静养。” 皇上是否微恙,这一点不好说,不过紧跟着一刻钟后传来的消息,却是实实在在的。 荣郡王死了! 当朝唯一的一个异姓王于昨夜在床笫之上,被刺杀身亡,这样的一个消息,不可谓不震撼,这下子,百官们齐齐傻了眼,将怀疑的探究的“肯定就是你”的目光投向了上首。 尤其这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控诉,你说你恨荣郡王也就算了,竟然让他一个堂堂王爷死在床笫之上,死在办事之中! 人都死了还落下个晚节不保,你狠毒不狠毒! 在这样的目光下,花媚真真是比窦娥还苑,咬碎了一口细牙也于事无补! 解释说不是她干的? 靠,当咱们傻呢! 于是乎,无可奈何的花媚只得以两个字,逃避了这百口莫辩的怀疑:“退朝!” 武百官怒在心头,年逾花甲的荣郡王,在朝堂上的影响堪比战北烈在大秦,这样的一个人被那狠毒的女人给杀了,直让他们在早朝结束之后,就回去三三两两的开起了小会议,这会议的中心直指花媚。 就俩字:下台! 第二日,众官员的联名上书还未送上龙案,另一个消息直接将南韩的朝堂炸开了花…… 此事源于一名并不起眼的官员,口口声声有证有据,当年病逝的皇长子竟还活在人间,这个消息一出现,病逝一事亦是引起了众官员的思索,当年先皇驾崩不久,皇长子就跟着得了一场大病,这件事人人都知道,可是那病到底是真是假,没人亲眼看见过,一切只是花媚的一面之词,当初小皇帝年纪尚幼,花媚一介女子以太后的身份垂帘辅政,那时还没露出欲当女皇的勃勃野心,百官中除了荣郡王**外,其他还是大多呈赞赏敬佩之心的,对于她的话,自然是深信不疑。 可是此时再翻出陈年旧事,皇长子公孙柳的死因,就漏洞百出了! 不过那官员虽说知道皇长子在世,可若要说他在哪里,亦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百官收起了怀里的联名上书,放弃让纨绔的小皇帝提早执政,心中暗想着早日找出皇长子,让小皇帝退位让贤一事。 反正不管怎么说,花媚的下台是必须的! 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一直持续到第三日,又一个消息炸过来,将南韩的朝堂炸的外焦里嫩。 东楚发兵了! 东楚皇帝东方润,擅自撕毁了和平友爱的协议,二十万大军开到了南韩的边境,待到消息传了过来,大战已经拉开了序幕。 这等时刻,百官大骂东方润“卑鄙下流厚颜无耻阴险龌龊下作**不要脸”之余,也想到了小皇帝。 公孙铭再怎么纨绔不着调,好歹也是个皇帝,外地入侵之际必须有皇上这个主心骨。 花媚在凤椅上独坐良久,一再声称皇上龙体欠佳,更是有加重之势,然而耳边一声声的催促,和百官怀疑的忿恨的眼睛,让她只得再次给出两个字:“退朝!” 这一再的推脱,百官无可奈何中,心里也不免有了怀疑,小皇帝该不会是…… 这么想着,又齐齐摇头,虎毒不食子,若说花媚会加害她的亲生子,众人倒是不相信的。 谁知第四日,这不相信竟变成了证据确凿深信不疑! 皇宫中传出了消息,小皇帝根本就不在寝宫,甚至连整个南韩的皇宫里都没有他的踪迹,换句话说,小皇帝失踪了! 失踪了? 骗鬼呢! 武百官这下子是百分之百的相信,绝对是花媚将公孙铭暗地里谋害了! 于是,已经忍了三日之久的朝臣,终于群起而攻之! 南韩在外侵的同时,内乱了…… 南韩的朝堂上,一连四天,可以说是日日有惊喜,然而在这个“惊喜”中,花媚也一早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早在公孙铭失踪的当夜,她已经派出心腹伪装成百姓,在夷城内地毯式搜索着…… 从前不知道是一码事,如今将这一连串的事串在一起,必然知晓有幕后黑手操纵着这一切,花媚有了目的性的查,要查自然是查的出,于是在第二日,小倌馆的一切都已经呈报在了她的桌案上,了如指掌。 随着翻看着送来的资料,那双倒吊的眸子里,越来越冷戾,当下派出了一个心腹,带着御林军出城追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待手下得令离去…… 嘶啦! 洁白的纸屑漫天飞舞! 撕烂资料的手狠狠的攥成拳,花媚红唇微张,冰冷而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名字,一字一字从喉间磨砺而出,杀气冲天! “战北烈!” “慕容冷夏!” “花千!” “公孙柳!” “阿嚏!” 与夷城毗邻的一个小城镇中,某对男女双双打了个喷嚏。 某男一个高蹦起来,溅起地面水花无数,抓着女人的双肩从上到下再从下回到上从左到右再从右回到左然后斜着交叉着旋转着打量了一遍一遍又一遍,惊呼:“媳妇,胎气啊!” 这因为一个喷嚏而抽风的男人,自然就是战北烈无疑。 而此时狂翻白眼的女人,当然就是冷夏。 她掀了掀头上戴着的斗笠,看着眼前连绵的大雨,摇头道:“没事,估计是连日来的雨,有点着凉了!” 这么一听,战北烈非但没放下心,反倒更紧张了! 他惨白着脸,连连咕哝着:“这时候,才发现有那愣子的好啊!” 一只白净的小手伸过来,抓住冷夏的衣摆扯了扯。 她回头看去,就见斗笠的面纱后,长相清秀颇为女气的十岁少年,一脸小心翼翼:“什么时候能见到舅舅?” 这个少年,正是小皇帝,公孙铭。 当日冷夏和战北烈潜进皇宫,将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带了出来,既然东方润想让局势混乱,那么他们索性将南韩这一方浑水,搅的更加的乱! 依照冷夏先前的分析,荣郡王一死,花媚必遭到朝中百官的口诛笔伐,而解决这件事的唯一办法,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将公孙铭杀了,到时候南韩的皇室死了个干净,凭借花媚的势力和手段,为皇只是早晚的事。 自然了,这其中要经历多少的内乱厮杀,却是难以言说了。 而这一切都是在没有公孙柳为前提的情况下,东方润查到了小倌馆,手下中又明显有一个女子没死,难保她不知道公孙柳这个人,将这件事泄露出去,那么花媚和小皇帝的处境将会更加的危机,百官有了公孙柳这个希望,必将更急于让花媚下台。 到时,一边是内乱,一边是外侵,一边急于寻找皇长子,一边必杀公孙柳,整个南韩将会乱成一锅粥。 而冷夏和战北烈在这个时候,带走了小皇帝,一方面是为了花千,一方面是在这乱上,再加一把火,让矛盾更加的激烈。 既然东方润已经插了进来,他们不能从内部着手,那么就从外面开始,东方润出兵,大秦和西卫也不会傻乎乎只看着,到时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瞧着公孙铭满满的焦急忐忑,冷夏想了想,回答他:“花千比咱们早走了小半夜,一路快马加鞭,这会儿应该就在前面一个城镇,或者是官道上。” 公孙铭点点头,不再多问。 三人牵着马,朝着前面快步走去,出城的城门近在眼前,此时已经有少许的官兵站在门口进行着常日的排查,耳边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忽然传来凌乱却响亮的脚步声。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凝重。 不用说,花媚的人追来了!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只听着大概就有上万人,三人不再耽搁,加快了步子,尽量在平稳淡定中快速的朝着城门走去。 “什么人?”城门口的官兵问,打量着三人,尤其将目光落在后面的两匹马上。 三人皆戴着斗笠,连日来的大雨不少的百姓这般打扮,倒也没什么特别,雨水打湿了衣服,一身的狼狈也显不出衣料的金贵,除了公孙铭的斗笠下,系着黑色的面纱。 战北烈和冷夏,名号虽然大,但是毕竟这里是南韩,见过他们的却没几个,而公孙铭的特征便明显了,十岁孩子,长相女气,只有带上面纱遮挡,不然极为容易引人注意。 那官兵伸出手,就要掀开他的面纱,公孙铭退后两步,连连咳嗽。 “咳咳……咳咳咳……” 战北烈扶住他的肩,适时的解释:“官爷,小人是从京城里来的,夫妇出城寻亲,孩子染了风寒,看遍了咱镇上的大夫,都看不好。” “风寒?”官兵半信半疑,倒也因为“京城”这两个字,将注意力从马匹上转移了。 “咳咳……” 公孙铭粗哑起嗓子,一边咳嗽着一边道:“官爷,咳咳……小人怕传染……咳咳……” 官兵立马跳开,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挥挥手赶苍蝇一般。 “真是晦气,快走快走!” 冷夏和战北烈连连点头,低着头就要朝城门外走…… 就在这时! “站住!” 后方一声大喝响起,三人走的再快了几分,那人似是没想到他们越叫越走,忽然一根鞭子临空抽来! 咻! 战北烈条件反射要抬起的手,猛的捏住,仿佛不经意的一个趔趄,将身边的冷夏朝外撞去。 啪! 一鞭子,原本该抽到冷夏的身上,此时狠狠的抽上了他的背脊! “本官说让你们站住!不长耳朵吗?”那个说话的人,再次高喝了一声。 鹰眸中杀气凛冽,一闪而逝…… 战北烈做出踉跄的模样,顺着鞭子的力道,向前歪了几步,微低着头道:“官爷,小人不知您是唤我。” 冷夏伸出手,抚摸向他坚实如铁的背脊,鞭痕并不深,也只是微微划破了层衣料,这样的伤对他来说不过是挠痒痒,但是这屈辱…… 她的心里似被火烧一般,哪怕这一鞭子抽打在自己的身上,也不会让她这么的痛! 这个男人,这个向来霸道的男人,何时试过这般? 战北烈牵起她的手,手掌温热微显粗糙,带着安抚的力量…… 两人都不是横冲直撞的人,对面的御林军足有上万,这个时候,若是可以蒙混过去,却偏偏要为了点可笑的面子奋起搏杀,未免也太痴傻,尤其是还带着个一点功夫都不会的公孙铭。 这个道理战北烈知道,冷夏也知道。 大雨疯狂的洗刷中,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两人微微低着头:“官爷,唤小人有什么吩咐?” 那人三十余岁,同样带着斗笠,斗笠下一条深长的刀疤,一直横刀鼻翼处,站在万名御林军前,像是个统领。将他们打量了一番,他哼哼狞笑着,嗓音冷冷:“本官为太后娘娘办事,捉拿奸细和乱党,所有出城的人必须详细检查!” “官爷,方才那位官爷,已经盘问过了……”战北烈指指城门处的官兵。 “呸!本官和他们能一样么?”刀疤脸一脸的倨傲,催促道:“赶快把斗笠取下来,还有这个孩子,面纱摘了让本官仔细比对!要是耽误了时间,让奸细乱党逃跑了,你们担待的起么?” 柳眉一皱,听着这人的意思,好像早就已经肯定,他们根本不是要找的人? 冷夏揽过公孙铭,小心翼翼道:“官爷,孩子原本就患了风寒,若是这大雨再摘下斗笠……” 不待她说完,刀疤脸已经大骂道:“废话少说!你们是从京城来的,奸细也是从京城来的,谁能保证你们不是奸细!这大雨天的,官爷一路辛劳,赶紧摘了让本官看过了,抽空去买点酒来喝!” 这话里的深意,冷夏终于明白了! 既然知道他们是京城来的,就说明方才早就听见了他们在城门口的谈话,这时又这么说,字里行间都透着有意的为难…… 无疑,想要从中牟取银子。 冷夏猜的不错,刀疤脸早就已经肯定,这绝对不是他要找的人,太后吩咐的是一伙人,而这里只有三个,明显是一家三口,小镇上的官兵没眼力价,他的眼睛可毒的很,一眼就看出来三人即便狼狈,可那衣料皆是极好的,尤其是还牵着马,必定是有钱人! 阴雨天,他收到这样一个追捕的命令,一路泥泞又狼狈,已经火冒三丈,这会儿倒是老天眷顾。 好容易碰见只肥羊,不宰了都对不起他家的祖坟! 战北烈从衣袖里掏出个几个银锭,塞进刀疤脸的手里,憨笑着:“官爷,小儿确是不能再淋雨,您慈悲心肠,这点小小心意,给诸位大人买点酒喝。” 刀疤脸笑呵呵的掂了掂手里的银子,大洋洋一摆手:“滚吧!” “谢谢官爷!” 三人方要转身,一声清却恶意的嗓音响起:“我道是谁呢?看了这许久才敢确定,没想到大秦烈王和西卫女皇,也有这般卑躬屈膝的一日,让本官瞧瞧,像狗一样!” 这话说的极为恶毒,话音中含着几分痛快,几分得意,几分小人得志! 这话落下,那刀疤脸紧张兮兮的退后一步,举起手里的鞭子,时刻准备着,问道:“你没看错?” 说话的男人站在他身侧稍后面一点,冷笑道:“怎么会错,好歹打过几次交道,是不是?” 他轻笑了几声:“好久不见了,女皇,烈王?” 哗! 万人的御林军立即将两人包围。 男人对着他们说了三句话,冷夏和战北烈却是看也懒得看一眼,直接将这当成了狗吠,只远远的望了望将他们围在中间,满满的黑压压的御林军。 某对夫妻双双咂了咂嘴,他们想息事宁人,奈何有人偏偏不给这个机会。 两人对一万…… 也许他们未必能冲出重围,未必能从这一万个源源不断的御林军的堵截中离开,不过,想在这些人里杀上几个特定的人,还真真是易如反掌! 为什么总有些跳梁小丑,这么想不开呢? 并肩作战1 哗啦…… 大雨瓢泼,如幕布一般,遮天蔽日的倾斜而下。 冷夏和战北烈站在黑压压望之不尽的包围中,杀气越来越重,几乎凝成了实质笼罩在上空,连落在两人头顶的雨水,都似要蒸腾而起…… 对面的刀疤脸,退后两步站在了大军中央,抖着鞭子一脸警惕:“本官奉劝你们,莫要做无谓的挣扎,我御林军万人在此,你们就是插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旁边的男子跟着退了回去,处在一个自认为很安全的位置。 他轻笑着,语声痛快:“卫皇,烈王,不若你们束手就擒,好歹咱们也打过几次交道,我向太后娘娘求求情,说不得还能饶……” 轰隆! 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不约而同,双双暴起! 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似两只煞气凛凛的苍狼,俯冲入了万人大队中…… 瞬间,血花飞溅! 绚烂的血花落到水洼中,化为淡淡的粉色一瞬便被冲刷干净,随即…… 砰!砰!砰…… 最前方一排御林军,足有十几人割麦子一般倒了下去,溅起一片雨水,无一不是脖颈处一道深深的血痕。 一击致命! 飞速后退,背脊相靠! 动作一致,默契万分! 小小的城镇中,一片寂静无声,只有大雨“哗啦哗啦”响在耳侧。 方才说话的男子,一段话哽在喉咙里再也说不下去,虽然早就料到,以这两个人必定不会束手就擒,却也没想到他们二话不说大开杀戒,只眨眼的功夫,连反应都来不及,万名御林军,就已经死了十几个。 这十几个对于大军来说,不过沧海一粟,但是士气的影响,却是不可估量。 瞧瞧现在的御林军吧…… 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地上挺尸的袍泽,腿肚子打着抖已经完全的软了,看向战北烈和冷夏的目光中,含着满满的惊惧。 只见那女子微微一笑,大雨蒙蒙中美的惊人,说出的话,却如同地狱传来的声音:“谁想……成为下一个?” 不由自主的,御林军齐齐退后一步。 冷夏耸耸肩,在人群中准确的找到了那个男子,戏谑吐出:“洛琴?” 那人,便是花千身边的四个小厮之一,那个温尔的,也是唯一活着的…… 奸细! 洛琴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大喊道:“杀!杀了他们!” 看着一众胆怯的御林军,他高声厉喝:“若是他们跑了,回去你们也活不成,太后娘娘不会放过你们!杀!给我杀!你们有一万人,还杀不死两个人吗?快杀!” 是了,他们有一万人! 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两个! 这么想着,御林军重新振作,嘴里嘶吼着“杀杀杀!”,提着刀剑就冲了上去,心中却是一遍遍的默念着,咱们有一万人,咱们有一万人! 这心中的默念,在小半个时辰后,变成了咱们有九千五…… 一个时辰后,咱们有九千人…… 御林军快要哭了,这简直就是两尊杀神啊! 只见小小的城镇中,地上的雨水已经被鲜血洗刷成了猩红的颜色,合着无数的残肢断臂汩汩流淌,而九千人的包围厮杀中,那一黑一白的男女,仿佛人间凶器…… 但凡出手,必然索命! 浓重的杀气透体而出,战北烈和冷夏厮杀着,收割着一条一条的鲜活生命,好似来自地狱的修罗,一身的冰冷肃杀,令人凛然却步! 然而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知道,其实体力已经在渐渐透支了。 连续一个时辰的激烈打斗,即便这些御林军单个看来,在他们的眼中不过蝼蚁,但是上万的蝼蚁呢? 哪怕一万只蚊子,一只吸上一口血,那也够受的! 蝗虫一般的御林军源源不断的涌上,又源源不断的倒下,然而最前方的一拨方方倒下,后面又再补上一拨,两匹马早在开始就已经被杀了,两人尝试着杀出一个豁口,不待离开再次堵截上了众多的御林军,即便他们早已经肝胆俱裂,也绝不会放过两人,哪怕是死,也要将他们留下! 就如洛琴所说的,冲上去有可能死,但是一旦让他们逃了,那么回去的下场,就只有死! 洛琴和刀疤脸哆嗦着腿肚子,越退越往后,耳边听着声声惨叫,鼻端闻着阵阵腥气,远远看着那两个堪称变态的人物,唾沫吞了又吞。 直到了此刻,他们才真正的意识到…… 大秦战神,西卫女皇,永远不是他们所能想象的! 早在一个时辰之前,谁能想的到,以两人对抗一万,竟然折损了他们足有千人之多? 最要命的是,他们两人的中间,还护着个十岁的丁点武功都不会的孩子…… 对! 孩子! 洛琴眼眸一亮,那脸上的欣喜说是绝处逢生也不为过,高呼道:“杀那个孩子!杀了那个孩子!” 他自然知道那个孩子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小皇帝公孙铭,可是御林军是不知道的,这么一听,立马将攻击尽数转移到孩子的身上。 “杀了他!” “去死吧!” 数把长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朝着公孙铭的周身要害袭去! 千钧一发之际,冷夏抱起他纤腰一拧,避过众多差之毫厘的锋锐剑尖,就在这时,小腹处骤然传来一阵疼痛! 这股剧痛从小腹开始,沿袭着四肢百骸飞速游走,一瞬抽光了她所有的气力。 同一时间,寒光缭绕间,长剑再次袭来! 眼看着剑尖就要插入后心,冷夏缓缓的向一侧倒去…… 战北烈睚眦欲裂,一双鹰眸充了血,凄厉大喝:“媳妇!” 噗! 长剑入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个御林军觑准了这个时机,一剑插进了他的肩膀! 这股肩膀上传来的痛,却远远没有心尖上如被碾压过一般的疼痛,来的明显,他一脚踹开身前的御林军,鲜血喷洒了满头满脸,左肩上一把长剑穿骨而过,他不管不顾,眼睛赤红赤红,其内含着狰狞的杀气,整个人仿佛疯了一般,不要命的朝着冷夏飞掠而去!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 忽然,战北烈顿住身形,缓缓的闭上了眼,一滴泪珠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而下。 没事,她没事…… 电光火石间,远处一个人影骤然冲过去,替冷夏挡住了那把致命的长剑。 是林青! 战北烈提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此时的大秦战神,左肩头只露出了一个剑柄,剑身从背后穿过,鲜血一滴一滴的流下,脸上满满的血渍,双目中还残存着方才的猩红颜色,这样的狰狞,这样的杀气,直让周围的御林军们吓破了胆,齐齐后退。 砰! 一具尸体从高空砸下,正是方才被他一脚踹飞的御林军,那一脚中含着冲天的痛与怒,竟是直接把人给踹死了,死的不能再死了! 御林军再退。 战北烈一步步向着冷夏走去,逶迤了一地的鲜血,直到看见林青怀里的冷夏,除了脸色苍白外,并未有任何的大碍,才松了一口气,转向同样后心插了把剑的林青,郑重道:“谢谢!” 噗…… 林青一张嘴,喷出大口的血雾,捂着胸口点头:“只要……姑娘……没事……” 话没说完,他脑后一痛,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战北烈一把捞住他媳妇,林青被某个打昏了他的无良神医给拖走,带到一边儿止血拔剑去了。 某战神微微低头,看了看他怀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晕倒的媳妇,再看看他肩头上露出的剑柄,最后看看某青衣男子头也不回的背影,十分无语。 这里还有两个伤员啊喂! 终于,身后顶了天的怨念缭绕,引起了慕大神医的注意。 他顿住步子,一寸一寸的转过脖子,呆呆的望了望战北烈怀里的冷夏,掏出个药瓶丢了过去。 俩字一蹦:“劳累,胎气,无碍。” 战北烈接住药瓶,他虽然没有冷夏和愣子的默契,不过这六个字组合一番,也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只是连番的激斗劳累过度,以至于动了胎气,但是没有大碍。 随后,就见慕二缓缓的转动眼珠,落在了他的左肩,一抹嫌弃划过,仿佛在唾弃这男人的小题大做,呆呆吐出:“小伤。” 好吧,战北烈承认,这穿骨的伤看上去狰狞可怖,其实还真的没啥大事,尤其是他内力深厚,身体的底子极好,直接拔出来止血就能再次冲上去大杀四方。 不过…… 他妈的! 你丫算个什么大夫! 望着再次回过头,拖着林青就朝城门走的慕大神医,大秦战神忽然就觉得,他和母狮子的待遇,还算是不错的! 忽然,怀里的人儿微微动了一下,缓缓的睁开眼睛。 战北烈激动:“媳妇!” 冷大杀手刚睁开眼,就翻了个白眼,小腹处的疼痛自动消失了,估计方才是闺女跟她抗议。 她微笑,点点头,一眼瞧见战北烈肩头的伤,凤眸内顿时杀气涌现,这情绪酝酿着,还不待发作,忽然嘴巴里被塞进了一颗药丸,正是慕二给的那一瓶。 冷夏吞了,就见战北烈想了想,再倒出一颗塞了下去。 冷夏再吞,就见战北烈又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整瓶药都倒了出来,糖豆一样给她喂了。 两人一个喂药,一个吃药,皆没注意到,远处的慕大神医,眼中一抹肉疼划过。 片刻后,冷夏从战北烈怀里站了起来,玉手缓缓的抚摸上他肩头的剑柄,满心满眼的心疼,冷冷道:“忍住!” 话落,一把拔了出来! 鲜血喷洒中,一个药瓶再次被丢过来,她一把接住,倒出里面的药丸给战北烈喂了下去,忽然,冷夏眨巴了眨巴眼,这药瓶中竟然就只有一颗? 凤眸阴丝丝的飘过去…… 慕大神医呆呆望天,眼眸中闪过丝丝的小奸诈,未免他精心研制的药再次被糟蹋了,方才已经偷偷将里面的药都藏了起来。 冷夏从身上撕扯下一块布条,给战北烈包扎好,终于反应了过来,方才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这时才算想明白了。 第一,御林军呢? 第二,慕二和林青怎么在这? 她沿着小镇的城门前街道扫过一周,两个问题尽数被解答。 第一,御林军正呆立在他们三丈远之外,望着战北烈的目光里尽是惊恐,腿肚子哆嗦着,不知是要冲上来趁着他们重伤继续厮杀,还是撤退。 第二,不只慕二和林青,花千、拓跋戎、钟羽、弑天、甚至连公孙柳都来了,这时候正站在城门口笑眯眯的望着她。 “舅舅!”公孙铭一声欢呼,撒开腿就冲向花千。 花姑娘将纤细的腰肢扭成个麻花,靠在拓跋戎的肩头,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装模作样抹去眼角貌似是泪水,其实是雨水的**,“喂,好姐妹,你要感动死奴家么?” 他从未想过,冷夏和战北烈,会回去将公孙铭带出来! 冷夏轻笑一声,遥遥问道:“你们怎么回来了?” 明明她吩咐弑天,去城外和众人汇合,向着大秦撤离不要回头的…… 其实这个答案早已经明确,镌刻在了心里,冷夏却难得的矫情了一次,唔,还蛮想听一听。 一双褐色的眸子,如酒浓郁、如钻炫目,拓跋戎扛起弯刀,大笑:“打架,怎么能少了老子!” 帕子一挥,在大雨中瞬间变的湿嗒嗒,花姑娘眨巴着眸子抛媚眼:“这么多的美男,奴家就回来看看喽!” 钟羽立正站好,扯着大嗓门喊的震天响:“烈王府的暗卫,不做那逃跑的事!” 弑天们看过去黑压压的一片,互相对视了几眼,笑呵呵:“姑娘在哪,咱们就在哪!” 公孙柳微微一笑,极美的脸上尽是高华隽,耸耸肩道:“在下被感染了!” 就连给刚给林青止完了血的慕二,也拖着病号站了起来,呆呆望着他们蹦出一个字:“杀!” 在冷夏微微湿润的凤眸中,战北烈仰天一阵狂笑,在“哗啦哗啦”的雨声中如暴风席卷,他转向了对面一众吓破了胆的御林军,鹰眸内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高喝一声,豪情万丈! “杀!” 话落,拉着他媳妇当先冲了上去! 后面紧跟着拓跋戎,公孙柳,钟羽,弑天众人,甚至连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都青衣一闪,跟了上去。 一点功夫都没有的花姑娘,拉着公孙铭躲到城门一侧,一边照顾着依然昏迷的林青,一边咬着帕子望向战北烈,两颗大大的红心飘出来,“好有男子气概!” 面对着剩下接近九千的御林军,战北烈和冷夏,选择带着朋友同伴杀过去! 撤退? 不! 即便城门处已经没有了官兵,即便现在立刻就能打马离开,他们不撤退! 一万御林军又如何,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依然能灭掉一千,如今他们不是孤军奋斗,朋友来了,同伴来了,冒着生命的危险,从下一个城镇回返了来,为的,就是和他们并肩作战! 朋友二字,终于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既是朋友,天涯共闯! 那么,就**娘的! 将要被gan的御林军们,明明是对面这些人的二十倍之多,然而听着这一声声的“杀!”,望着对面那彪悍勇猛的冲过来的人,再也提不起分毫的斗志,他们的手脚尽数瘫软着,从脚底板一直酸麻到后脑勺,悔的肠子都青了! 早把那两尊大神放出城,不就好了? 每一个人的眼中,都是无尽的恐惧,没有人不胆寒,没有人不心惊胆战! 忽然,人群中一声高喝传出来:“杀啊!跟他们拼了!不杀了他们回去也是死!杀了他们,受死吧!” 生命的威胁中,御林军再次冲了上去,若是不杀了他们,回去只怕会比在这里死的更加凄惨,可是如果拼了,也许还真的能以数量优势,将他们的人耗死! 鲜血漫天泼洒,一声声的惨叫呼号中,没有人注意到后方有两个人,转过身撒腿就跑,便是刀疤脸和方才大喊的洛琴。 此时的刀疤脸跑的屁滚尿流,只想一鞭子把自己给抽死,只恨自己太过贪婪,想从那两尊煞神那里讹上些银子,这会儿,连小命都难保。 而跑的踉踉跄跄的洛琴,更是战战兢兢魂飞魄散,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将要迎接他的,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无间地狱! 一个多时辰后,这小小的城镇街道上,已经尽数染成了红色,浓郁的血腥气仿佛挥之不散。 他们四百余人,将一万御林军,尽数歼灭! 战北烈和冷夏傲然立于一地血泊之中,眸子中一片冰冷,两人没有分毫的留手,没有分毫的仁慈。 战北烈不会忘了,若是没有林青,母狮子方才差一点就魂归黄泉! 冷夏也不会忘了,战北烈背后那屈辱的一鞭,肩头那穿过骨头的一剑! 更不会忘了,如今的林青依然昏迷不醒,后心处汩汩流出的鲜血,将整件衣袍都染的猩红! 面对伤害过亲人朋友的敌人,他们永远都不会心慈手软! 忽然,天空中一个人影被抛了过来,“砰!”的一声,滚落在地上,然后迅速爬起来,颤抖着爬到了花千的脚下,不住的磕头:“主子,洛琴是故意的!我没有背叛你,我假意投靠花媚那个贱人,是为了暗地里帮主子……” 花千惊呼一声,奇道:“原来如此?” “主子,你相信我,相信我!”洛琴又向前爬了几步,抓着他的衣摆,“我一直都是忠心的,是为了主子投靠那个贱人,我都是为了主子啊!” “那奴家还真是错怪你了,快起来快起来!”花姑娘将他扶起来,瞧着洛琴哆哆嗦嗦中一脸的惨白,拿着帕子给他擦汗,笑道:“瞧瞧这大雨淋的,都湿透了!” 洛琴小心翼翼的点点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谢……谢谢主子……” 忽然,花千转过头,狐疑的问慕二:“我不是问你要剧毒么?怎么他还没事?” 话音方落,砰! 洛琴浑身**着,猛的倒了下去,嘴角流出汹涌的鲜血。 并肩作战2 花姑娘惊了一下,“嗷”一声把帕子给丢掉,紧张兮兮:“这么毒?奴家捏了好久,会不会死,会不会死!” 慕大神医的眼中,闪过一丝傲娇的情绪,转了转眼珠,不搭理。 花姑娘仔细研究他的神色,差不多确定是不会死的了,拍了拍噗通噗通跳的小心肝。 片刻,才转向了洛琴,咬着唇一脚踹在他身上,恨恨吐出:“你那时还只有五岁吧,我在路边捡到了你们四个,带回府来供你四人吃穿,十几年来,名为主仆实则更像亲人,我不愿你们牵扯到这些纠纷中来,甚至都没告诉过你们任何我的计划,我花千自问,从没有亏待过你一丝半点!然而你是怎么对我的,怎么对他们的?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你害死了一个,亲手杀了两个,我命大活了下来,你却再次带人来追,这等时候还有脸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 花姑娘深吸一口气,瞧着旁边几双亮晶晶的眼睛,恢复了那不着调的模样,扭腰摆臀转过身子,不再看地上不断抽搐、离死不远了的叛徒,“哎呦喂,你的演技是精湛,奴家的也不差!” 花姑娘的眼中,背对着洛琴,一滴眼泪悄然滑下。 洛琴的嘴角不断的涌出大片的鲜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然而最终依旧没有说出,头一歪,死了。 冷夏拍了拍花千的肩,对于这个奸细,当初他并未说太多,她却是知道花千心底的恨意和悲哀,从小一起长大的亲人的背叛,更是令得另外三人惨死。 今日,一切的一切,终于随着这一滴眼泪,尽数消散…… 不论洛琴想说的是什么,忏悔还是憎恨,已经不重要了。 花姑娘将脑袋歪在冷夏的肩头,难得醋意深深如大秦战神,都只是咬了咬牙就转眼装作没看见了,他眨巴眨巴眼,咬唇:“奴家好惨!” 冷夏听着这味道,感觉不大对,于是不搭话。 花姑娘的眼尾悄悄瞄来,绞着手指笑眯眯:“不如……不如……嗷!” 难得忍让了一次的大秦战神,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将这翠绿的娘娘腔给飞走了。 众人失笑,不用说也知道他“不如……”的后面,跟着的是什么。 把你那天上有地下无粉雕玉琢似仙童的可爱小少年借给花容月貌国色天香婀娜多姿仙女下凡的奴家带两天呗? 这坑爹的货,活该! 忽然,冷夏在众人中扫啊扫,眸子一眨:“十七呢?” 众人齐齐望天,这不称职的爹妈,俩人竟然连孩子都忘了! 花姑娘爬起来,扭着麻花腰一路拐着“s”形,“回来太危险,俊美小少年年纪太小,咱们让那三个可爱少年先带回去了。” 怪不得也没看见狂风三人。 冷夏和战北烈放了心,看着不断飞过来媚眼不屈不挠的花姑娘,大秦战神再次一脚飞出,某个翠绿娘娘腔,又打着旋儿的飞走了。 瞧着这群人的相处方式,远远走来的公孙柳,眼中一丝羡慕划过,指着远处刀疤脸的尸体,笑道:“我直接杀了,咱们走吧?” 冷夏点点头,这里是呆不下去了,这么大的动静必定会立刻传回夷城,今日他们的一番作为,虽然痛快的很,不过麻烦也惹了不小,已经暴露了行踪,后面的路将会更难走,尤其是四百多人的大部队一齐行动。 光是城门处的排查,都过不了! 拓跋戎想了想,道:“不能走官道了,我知道一条比较远的路,也极为偏僻,一路尽是山林,直接通往咱们来到南韩的那座丛林,不过路上虽然不会有追兵,花媚在官道上截不住咱们,必定会想到在南韩的边境那座丛林里堵截。” 思忖片刻,战北烈应道:“就走那里!” 两权相害取其轻,只在那林子里堵截,便是只有一次交锋,若是走官道则会一路危机重重。 众人说说笑笑间,做出了决定,一个个飞上马匹。 “驾!” 马儿飞奔,轰轰马蹄带起路面一地鲜红的泥泞,他们鲜衣怒马痛快奔驰,大雨依旧“哗啦哗啦”的下着,却冲不散众人间萦绕着的浓浓情意。 忽然…… 后面骤然响起了一声,带着颤音的娇媚惊呼。 “你们……你们忘了奴家啊!” 的确如冷夏所料,他们的一番动静,飞速的传回了夷城,更是插上了翅膀,传遍了整个天下。 西卫女皇和大秦烈王,在夷城中隐匿了多日都没有人知道,更是将南韩公认的“卖国贼”花千救下,带走了小皇帝和皇长子,在毗邻京都的城镇中,以四百多人将一万追捕的御林军,尽数消灭! 天下哗然! 而同时,花媚成为了天下人眼中的笑柄。 南韩太后怒火中烧,再次派出心腹手下,带着大军全国搜捕,更是在每一个城镇中设下了严密的关卡,若是想要进城出城,不经历几次三番脱层皮一样的检查,坚决不可能。 然而,令人不解的是,那群人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寻不见丝毫的踪迹。 而此时,消失了的众人,正在偏僻而茂密的林子里穿行着。 这几日大雨已经停了,不过地面依旧泥泞,葱葱郁郁的林子里水汽蒙蒙,灿烂的阳光射进来,耀出一片明明媚媚。 拓跋戎抬头看了看天色,指向西北方,道:“再有个几日,就到了来时的那片林子,出了林子就是大秦的边境,咱们走的是南韩最东面的丛林,算是绕了一个大圈子。” 花姑娘咬唇点头,的确是一个大圈子! 这一路上,走了足足有一个半月,这条林子里连人烟都没有,每日里吃的是林子里捕来的猎物,喝的是泉水,这样的日子,偶尔过个几日那叫惬意悠哉,可若是整整四五十天,绝对是想死了! 她朝前面瞄了瞄,恨恨的鼓着腮帮子,就连林青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冷夏的肚子都开始明显了! 见到这诡异的目光,大秦战神跟着看过去,立马一脸的傲娇。 他摸了摸媳妇微微凸起的肚子,笑眯眯得瑟不已:“老子的闺女,五个月了啊!” 大秦战神将脑袋凑上去,贴着那软绵绵的肚子,两排锃亮的牙齿闪闪发光,直让冷夏大翻白眼,众人大叹没出息。 唔,五个月了…… 四个月的时候,丫也是这么个得瑟德行! 战北烈翻了翻眼睛,直接将这些定义为羡慕嫉妒恨,懒的搭理,忽然,鹰眸一厉,他缓缓的直起了身子。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前方有一小片树枝堆,树枝高高的拢起,一看就是有人搭起的柴堆,准备生火用的。 走在最前的池虎,跑上两步捡起最上面的一枝,看了看皱眉道:“干的!” 前几日方下过雨,若是早就搭在这里的树枝,必定是潮湿的,可是如今是干的,那么就说明,这是有人刚刚堆在这里的,最起码,这个时间不会超过大雨停后的这几日。 这林子的偏僻大家都心里有数,更加之有不少的猛兽存在,一个半月来,竟是一个人都没遇见过,说是杳无人烟,也不为过。 他们是为了躲避搜查,那么这个堆积柴堆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吼……”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野兽的嘶吼传了来,这吼声极为震怒,似乎整个林子都摇晃了几下,听起来似乎是老虎。 冷夏一皱眉,道:“去看看。” 他们已经猜到,若非是老虎经受到了攻击,必定不会发出这样的嘶吼,只是这攻击,究竟是另一种野兽,还是人,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循着声音,一路拨开茂密的枝叶草丛,小心谨慎的在林中穿梭着…… “吼……” 再一声吼叫,不过这次的嘶吼,听起来却是凄厉了几分,空气中飘来了血腥的气味,那老虎,应该受了伤。这一路来,都没有听到另一种野兽的声音,一是那野兽不会发出声音,另一种便是…… 和老虎缠斗的,是人! 这个答案,在看到了远处的画面之后,终于得到了证实,而这个人,还是冷夏他们的老熟人,媚娘! 她一身夜行衣,正施展轻功倒吊在树枝上,手持匕首和一只黄褐色的斑纹虎搏斗着,老虎的身上已经有了多处伤痕,尤以腹部的一个血洞最为明显,腥臭的血正汩汩的朝外涌着,血呈黑褐色,想来那匕首上,应该涂有剧毒。 媚娘和老虎,同时瞧见了这边突然出现的人。 她的脸上有一道浅浅的抓痕,应该是被老虎伤到,一惊之下,施展轻功就要离开,那老虎朝着几人看了一眼,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媚娘的身上,猛扑过去阻止了她的离去。 冷夏抱起手臂,冷眼瞧着,淡淡道:“那杀死荣郡王的小妾,应该就是她了!” 媚娘如何会在这里,只一瞬的思索后,她便猜到了前因后果。 荣郡王死在床笫之上,并不是什么秘密,有心人只要一查,便能查到这个案发当时和荣郡王在一个房间,后来却突然失踪掉的女人,稍一思索,便能想到,凶手必然是这个女人。 而花媚为了洗清嫌疑,荣郡王**为了报仇,必定都在追杀她。 想必现在各个城镇的关卡中,除了他们等人的画像外,媚娘的画像也有一份,他们为了躲避搜查,躲到这深山老林来,绕着圈子走,那么她自然也是这个原因。 花姑娘笑眯眯的瞧着,看到媚娘再被老虎抓伤了一下,心里别提多痛快了。 拨弄了一下长睫毛,妖媚的脸上满满的幸灾乐祸:“哎呦喂,惹什么不好,偏偏惹上这丛林之王,命中带衰啊!” 战北烈剑眉一挑,摩挲着下巴:“这女人必定紧张的很,就算杀了老虎,也要提放着咱们,这会儿正想着一会儿往哪逃呢……” 几人优哉游哉的看着戏,一边还凉飕飕的议论两句,直把媚娘恨的俏脸铁青。 她再加快了几分动作,招招狠辣,忽然觑准一个机会,寒光一闪,匕首正正插进了老虎的眼睛里! “吼……” 凄厉的嘶吼声,震耳欲聋,然而这吼声还没断,老虎被媚娘紧逼不舍,再次在肚皮上狠狠的戳了一下,浑身抽搐着倒在了血泊中,几次三番想要爬起来,每次都是无果,已然油尽灯枯了。 媚娘松了口气,转而看向几人,警惕的朝着后方一步步退去。 花姑娘瞪眼:“就这么让她走了?” 柳眉一皱,冷夏看向那已经垂死的老虎,自花媚朝着那里退后开始,一双虎目中染上了几分焦急,原本已经放弃的四肢,再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她低声呢喃着:“那边有什么呢……” 按理说,方才花媚要离开的时候,老虎都已经停下不动了,可是一看她朝着那个方向走,立马又扑了过去,尤其是这一会儿,也是因为那个方向…… 忽然! “吼……” 老虎仰天发出一声嘶吼,仿佛要榨出这生命最后一瞬的力气,回光返照一般猛的扑向了媚娘。 巨大的阴影再次袭来,鼻端闻着那刺鼻的腥风,媚娘厌恶的冷嗤一声:“不自量力!” 就在她霍然飞起,要送老虎上西天之时…… 咻! 一道破风声在耳侧响起,不待她一惊动作,“砰!”的一声,整个人被钉在了身后的树干上,眼眶突出着,嘴角鲜血横流,纤细的脖颈上,深深的插着一枚袖箭。 而那只老虎,也在扑到一半的时候,再也没有了力气,轰然跌倒在泥泞的地面上。 直到死,都望着媚娘身后的那个方向…… 这会儿,除了冷夏,众人也发现了问题,狐疑道:“那里有什么?值得这老虎命都不要了?” 冷夏神秘一笑,弯着唇角走过去,直走了有百米远,才在密密的草丛中,看见了她预料中的东西,一只小老虎。 “哎呀!”花姑娘一惊一乍,西子捧心:“奴家还没见过黑色的老虎,好可爱啊……不过,这老虎是黑色的,和那只颜色不一样啊?” 这只老虎,只比幼猫大上那么一点,和十七方出生的时候,差不多大,通体如夜色般漆黑,毛茸茸的极为可爱,蜷缩在草丛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想要爬起来,“噗”的跌倒在草丛上。 “这是黑蓝虎,又称黑虎,是一种变异的品种……”弯了弯唇角,冷夏一边解释着,一边蹲下身子,饶有兴致的瞧着。 黑虎在前世,一向是一个传说,和白色的老虎一般,都是物种变异的结果,众人只知道有,却极少有人见过,她却在亚马逊丛林里,真真切切的见到过一回,没想到在这里,又见到了。 冷夏瞪着它,它也在瞪着冷夏。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 半响,小黑虎张开还没有牙的嘴巴,迷迷糊糊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不搭理了。 早在看到老虎死前那焦急的眼神,冷夏就猜到,这里也许会有一只幼崽,然而真的看见了,心中依旧震撼不已,谁说动物没有感情?为了自己的孩子宁死也不让媚娘接近一步,这样的母爱,同样也当了母亲的冷夏,为之喝彩! “就是老虎,都这么爱它的孩子……”公孙铭低着头,一脸艳羡的靠在了花千的身上,满满的失落。 花姑娘叹气,摸了摸他的脑袋,竟是接不上话。 就连一个畜生,都知道保护自己的孩子,宁可牺牲生命,而花媚…… 冷夏抱起小黑虎,那么小小的一只,想是刚出生没几天,它软绵绵的蜷缩在她的手掌里,掀了掀眼皮打了个哈欠,再次闭上了,想来还不知道自己的母亲,为了保护它已经送了命…… 想了想,她抱着小黑虎,朝着一脸呆呆的某人走去。 然后,微笑,塞给了他! 慕大神医眨巴了眨巴眸子,浅淡的眼珠缓缓下移,瞧着被塞进自己怀里的小黑虎,一瞬间,脑中已经浮现出了众多的情景…… 老虎吃的一脸脏兮兮…… 老虎抖着满是土的毛…… 老虎拉的屎又脏又臭…… 哦不!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愣子,燃烧了他的小宇宙,脸上风云变幻,尽是惊恐! 抬手,正要塞回给冷夏。 某个无良的女人,已经笑眯眯的退后一步,打了个响指道:“走吧,赶路!” 身有终极洁癖的慕大神医,悄悄的瞄了瞄那呼呼大睡的小黑虎,小小的鼓着腮帮子,怨念缭绕的飘了上去。 呆呆的眸子里,清楚的传达出了一个哀怨的信息…… 他是神医,不是兽医。 前有狼后有虎 之后的几日,一路平静。 已经是初秋时节,然而在这极南之地,依旧夏日炎炎,热的不像话。 灿阳都变得如琉璃一般,五彩缤纷的光芒照射下来,将林子里炙烤的一片暑气蒸腾,尖锐的蝉鸣聒噪刺耳,然而和花姑娘没完没了的埋怨相比,其实也算的上悦耳了。 花千死狗一样的踉踉跄跄,双脚都快要离地了,飘啊飘的不住碎碎念:“热死了热死了热死了……这鬼地方鬼地方鬼地方……” 啪! 拓跋戎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瞪眼:“安静点!” “嗷!”花千捂着屁股一蹦三尺高,妖媚的脸上飘上两团红晕,咬着唇扭扭捏捏,小媳妇一般,咕哝道:“都两天了,连个鬼影子也没看见,可能那女人正和东楚打的不可开交,懒的搭理咱们了呢?” 他们已经进入了南韩边界的丛林,穿过这座林子出去,就到了和大秦接壤的地方,自从进入这座林子,众人就极为警惕,不说来时就已经领教过的,这里的毒虫,还有预料中的花媚的伏击。 然而已经走了有近两日,竟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 “不太对劲,花媚吃了那么大的亏,绝不会放过这最后一道关卡,伏击咱们的机会……”公孙柳微微蹙眉,呢喃一句,“不过倒是真的奇怪……” 不待说完,他骤然停住。 只见走在最前的战北烈,忽然顿住步子,竖起了手掌。 众人齐齐停下,尽皆消了声。 空气中只有微风轻轻拂过,唤起树叶婆娑沙沙,蝉鸣尖锐,偶尔一两只松鼠跃过,踩在树枝上发出清脆的“吧嗒”声…… 花姑娘眨巴眨巴眼,鬼鬼祟祟小小声问:“怎么了?” “前面有人!”冷夏耳尖微动,凤眸远眺着一望无际的林子,其内越来越凝重…… 半响,她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数万大军!”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虽然他们没听出任何的问题,但是战北烈和冷夏的判断,他们却是深信不疑,他们四百余人,上次那早就没了斗志的一万御林军还稍微费了些功夫,更何况数万大军…… 拓跋戎想了想,分析道:“这数万人,应该是南韩边境的防卫军,直接从南疆军营调派过来的。” 也就是说,不是御林军那些没上过战场的少爷兵。 而是,正规有序的,真正经历过战场,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过来的,正式军队! “南疆军营,应该有少说十五万将士,恐怕这林子里不会只有这一拨,他们不确定咱们走到了哪里,只有分成几波守株待兔,而这几波一定都在咱们必经的路上!”战北烈点点头,将脑中关于南疆的信息调动出来,开始逐一分析:“军营里要留人驻守,那么在林子里的应该少则五万,多则十万!” 多则十万! 众人的神色皆都凝重起来,十万是什么概念,他们的二百五十倍! 四百对十万,这差距悬殊,一目了然! 这里最为熟悉地形的,便要属拓跋戎了,冷夏转头问他:“绕行呢?” 拓跋戎思忖片刻,摇摇头道:“这林子伏延千里,路径又多不胜数,极易迷路,再加上无处不在的毒虫……绕行不是不可,但是必将花费几倍甚至十几倍的时间……” 战北烈摆摆手,现在韩楚开战局势不定,早在先前已经耽误了接近两个月,这会儿若是再绕,时间再过去个一两个月,说不准等到他们出了林子,南韩早就被东楚吞下了! 战场之上,绝不能失了先机! 众人静默片刻,纷纷想着主意,怎么对付那数万的大军…… 花姑娘甩着帕子,擦去额头哗哗流下的大汗,忽然双目一亮,刷刷放金光:“放火吧!” “这么干燥的天,只要有一丁点的火星,那必然是火势连绵铺天盖地啊……”他越说越兴奋,踮着脚尖扭来扭去,握拳道:“管他到底有多少万的人,这一林子的兵还不都得变成烤乳猪!” 说完,看着众人无语望天的神色,眨巴眨巴眼,狐疑道:“奴家的办法不好么?” 拓跋戎叹口气,脸上写了三个大大的字:坑爹啊! 冷夏微笑,阴丝丝的飞去一眼:“那咱们呢?” “嗷!”花姑娘惊叫一声,捂住嘴巴终于反应了过来,这大火一起,整个林子都不会幸免,他们这些在林子里的人…… 不用说,一样的下场,四百多只烤乳猪! 讪讪然鼓了鼓腮帮子,翠绿的娘娘腔默默飘走,狗蹲着画圈圈去了。 忽然,柳眉微微一蹙,冷夏看向战北烈,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一个交汇,同时勾起了唇角。 “放火不行,就改放烟!” “嗡……” “啪!” 黑压压的南韩大军之前,方脸大耳的将领一巴掌拍死一只扰人的蚊子,吹了吹粗粝的手掌,烦躁道:“格老子的,那些人怎的还没来!” “吴将军,他们会不会已经走了?咱们都等了半个多月了,每天这么暴晒着,兄弟们心里都有意见了。”副将凑上个脑袋,一边小声说着,一边朝着身后的数万人,下巴怒了努。 后方的大军,清一色的墨绿兵服帽盔,这暑气炎炎中汗水湿了衣服,尽是神色恹恹,士气低迷。 “走?”吴将军冷哼一声,宽大的鼻翼扇动着,嗤道:“城镇中的关卡一道接一道,听说那些人有几百之多,却一直都没寻到踪迹,定是藏在了南韩的什么地方,或者……” 望向前方丛丛林木中一片茫茫野草,他缓缓道:“绕走了东面那一大片偏僻的丛林!” 这个将军长相粗犷,其貌不扬,然而心思却缜密细致的很。 他活动了活动腿脚,擦着汗分析道:“要是走那条路,那么没有个两个月可是过不来的,等吧,再等个几日,也就差不多了!” 副将受教,连连点头:“是,到时候他们只有四百人,咱们却有四万人!就是这里让他们跑了,还有后面的两拨大军,堵在他们必经之路的三个地段,他们就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出这片丛林!” 啪! 吴将军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怒喝:“没出息的东西!哪里还需要后面的两拨人?咱们这四万就足够了!” 副将讷讷的缩了缩脖子,也知道自己是说错话了,后面那两拨和吴将军向来井水不犯河水,没有丁点的交情。诛杀大秦烈王和西卫女皇,这等功绩滔天的事,当然有他们就够了! 更何况,也的确是跑不了的! 百倍的差距,没有任何的悬念! 忽然,副将一愣,指着远处的天空,惊道:“将军,那是……那是……” 吴将军跟着看去,亦是面色骤变! 只见远远的半空中,升起了一股袅袅青烟,被风一吹,散开一片飘飘渺渺的烟雾…… 起火了! 他大惊失色,扯起大嗓门,立刻吩咐:“张冲!快!快去,带人去察看,一定给老子把火势控制住!” “是!” 名叫张冲的副将,自然明白这丛林里着火是多大的事,尤其是在这最为炎热的月份里,常常因为日光的照射忽然起了火星,而一旦让火势冒了头,这整片整片连绵不绝的树叶树干,绝对是点火就着! 到时候,整个林子都有可能付之一炬,而他们,绝对死路一条! 他丝毫的功夫不敢耽误,立刻领起两个百人小分队,朝着那青烟冒起的地方,飞奔而去。 待张冲走了,吴将军满脸焦急的等着,后方的四万大军,亦是神色凝重,皆瞧着那股名为死亡的青烟…… 忽然,远处另一侧又有一缕青烟冒起! 吴将军一拍大腿,大喝道:“刘汇!快去!” “是!” 望着再次飞奔而出的两个小分队,吴将军大骂一声:“妈的,这鬼一样的大热天!这么个晒法,不知道又要燃起多少个地方!” 小半个时辰过去…… 两处地方的青烟都没再继续飘起,想来应该是灭了。 吴将军松了口气,终于把提到了嗓子眼的心,给放了下去,就见两拨四个百人小分队一齐回返了来。 离着老远,他扯起嗓子问:“他妈的,怎么这么长时间,到底怎么回事?” 走在最前的应该是张冲,他微微低着头,一路跑上来,直到了他近前,依旧没回话。 吴将军皱起了粗犷的眉毛,再次催促一声:“怎么回……” 就在这时! 一只素手猛然袭上他的脖颈,让他的话骤然哽住! 望着那只脖颈上掐着的,白皙纤细的手,吴将军惊魂不定,面前的“张冲”,方才倏地伸出了手,那速度迅雷不及掩耳,那角度刁钻到诡异,竟让他这个堂堂将军,没有分毫反应的时间! “你……你是……”吴将军结结巴巴,他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就见帽盔下的“张冲”,缓缓的抬起了头,露出女子绝美的面孔,冲他微微一笑。 去他大爷的微微一笑! 吴将军方要动作,脖颈上忽然传来一股大力,让他猛的窒息! 这只白皙的纤细的莹莹素手,竟仿佛蕴藏着无可想象的力道! “莫要再动别的心思,否则……”女子慢悠悠的说了半句,耸了耸肩,警告的意思很明显。 正是冷夏! 而后面的四个小分队,不用说,也正是战北烈等人。 这边的变故,终于引起了后方四万大军的注意。 “贼人!放了吴将军!” 铿! 一把把的刀剑出鞘,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们面色惊惶,看着被贼人挟持住的将军,纷纷大吼:“放了吴将军!” 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连绵到极远极远一眼望不见尽头的大军,听着耳边一声声叫嚣如山呼海啸,冷夏慵懒轻笑,捏着高大壮硕的吴将军,仿佛提溜小鸡一样拖着他朝前走,“该怎么做,你们知道的哦?”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四万大军犹豫片刻,不由自主的朝两侧分开,“哗啦哗啦”潮水一般退开,给他们留出了一条空荡荡的康庄大道,任这些贼子闲庭信步一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唔,果然知道! 孺子可教,冷夏很满意。 “你们逃不掉的!”忽然,挟持着的吴将军高声劝阻道:“除了这里,后面还有两拨,加上本将军的手下,一共是十万大军!你们插翅也难逃!” 冷夏一边走,一边歪着头思索片刻,果然是十万! 两侧是一片墨绿的海洋,四万双眼睛都聚集在她的身上,冷夏怒了努下巴,“吴将军是么?” 吴将军看着面前的女子,容颜绝美,身量纤细,男人的衣袍在身上稍显肥大,这时仔细的观察才能看出,腹部微微有些突出,竟是怀孕了!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女人,在多出他们百倍的敌人包围环伺下,胆量过人,睿智敏捷,淡定从容,尤其这时,即便知道了他们共有十万大军,依旧是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面色无波无澜,唇角挂着悠然的弧度。 悠然到令人发指! 悠然到让他这个大老爷们,竟产生了一瞬的自惭形秽! “你们逃不掉的!本将军念你是个女中豪杰,束手就擒就给你个痛快!若是冥顽不灵……” “闭嘴!”一声清清淡淡的喝声,打断了他。 冷夏向着后方望去,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大军之外,然而这时的四万人不少有了蠢蠢欲动的心思,高举着刀剑面色犹豫,不知到底是冲上来制服他们重要,还是吴将军的命重要。 她转过身,面对着四万人,面对着雪亮耀眼的冰冷刀锋,嗓音轻缓却足够响亮:“现在,蹲下,每两个人把脚绑在一起!” “不……”吴将军只说出一个字,忽然脑后一痛,晕了。 “吴将军!” “将军,你把将军怎么样了!” 众人一惊,看看他们的将军,才发现只是昏迷了,正犹豫着,就见前方的女子,素手再次用力,吴将军高仰着脖子,即便在昏迷中,脸色也涨的绛紫绛紫,连呼吸都困难。 他们毫不怀疑,再犹豫一瞬,吴将军就会立刻死在她的手中! 粗重的呼吸在大军中起伏着,终于,开始有人缓缓的蹲下,渐渐的越来越多…… 所有的人,都把腿绑在了一起。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响起,吴将军的嘴角一丝血线流出,脑袋歪歪扭扭的挂在脖子上,被冷夏一手拧断! “将军!”后方此起彼伏的惊呼响起。 他们惊叫着就要冲上来,然而双腿绑在一起,猛的向后倒去,一个个的南韩士兵东倒西歪的摔了满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前面,那四百多的贼人飞速掠,干瞪眼。 “怎么办?快解开!” “为吴将军报仇,杀了他们!” “他妈的,这是谁系的,怎么这么紧……” 听着后面一众哗乱的声音,解绳子的,摔倒的,惊叫的,一片震耳欲聋,冷夏众人飞速的狂奔着,这也只能拖延上一段的时间,甚至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解开绳子,他们马上就会追上来! 此时,绝对是争分夺秒! 飞速的狂奔中,微风在耳侧发出“呼呼”声响,花姑娘一边嗷嗷叫着,一边转头好奇:“你干嘛杀了那个将军?” 冷夏翻个白眼,没功夫搭理这抽风的娘娘腔。 果然,就听花姑娘嘀嘀咕咕一句:“长的虽然不好看,不过感觉好粗犷!” 轰隆! 轰隆…… 后方有跑步的声音传来,靴子踏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轰轰步声仿佛山洪崩塌一般,整个地面都在震动着,声势惊人,追袭而来! 显然,四万人已经解开绳子,已追了过来。 难得在这紧急时刻,拓跋戎两条腿恨不得当四条用的时刻,还分出来了一条一脚踹向那翠绿的屁股,恨恨咬牙:“你给老子等着!等到出去了,有你好看!” 这般飞速的狂奔着,足足跑了有接近三个时辰……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后面的追兵始终紧咬不放,只待他们跑到第二波埋伏的地方,便会有超过他们几百倍的南韩士兵,前后夹击! 汗水湿透了兵服,耳边轰轰的声响越来越近,冷夏大喘着气,忽然步子一顿:“到了!” 前面,已经能听到细微的声响了,人的声响! 战北烈点点头,耳尖微动,吐出:“该是有三万人!” 唇角一勾,冷夏扬起个傲然的笑意,缓缓道:“很好!” “很好?”花姑娘死狗一样趴在地上,只觉得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前有狼后有虎,前后夹击,强敌环伺! 好在哪里? 不只花千,其他人亦是古怪的看着冷夏,想不通,这好是从何而来。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两人二话不说,忽然冲了出去…… “啊喂!”众人齐齐惊住,就这么冲出去? 忽然,他们灵光一现,惊恐的望着两人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明白的瞬间,不由得为他们的胆大捏了一把汗,好家伙,跟这俩人在一起,简直就是锻炼他们的小心脏啊! 啊啊啊…… 不带这样的啊! 怨念归怨念,他们也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互相对视一眼,目中几分奸诈的爽快的笑意升腾着…… 妈的,跟着你们,拼了! 再一次,名扬天下1 漆黑的天幕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影,仿若一条墨绿的巨龙蜿蜒在丛林里。 而另一边,一条弯路拐出来,出现了数百身着墨绿兵服的南韩士兵,他们一个个踉跄着跑来,间隙处不断的回头望着,仿佛后面有什么在追逐一般,尤其是最前方一个小兵,跑的是灰头土脸屁滚尿流。 铿! 刀剑出鞘声齐刷刷的响起,在黑夜下闪烁着冷冷的寒光,一将军模样的男人,远远大喝:“来者何人?” “将军,自己人,是自己人!”小兵哭喊着,连滚带爬的就扑到了将军的脚下。 直到离得近了,大军也看了清楚,这些人穿着的,的确是南韩的兵服。 “将军啊!”小兵五体投地,仰起一张惊恐的脏兮兮的脸,嚎啕大哭:“吴将军死了啊!” 这一哭声,可说是鬼哭狼嚎撕心裂肺,见者伤心听者流泪! 那将军一惊,急忙问:“怎么回事?” 小兵二十多岁的样子,长的极是周正,此时一张脸上鼻涕眼泪糊的满满,痛哭流涕:“将军,咱们是吴将军的手下,原本正在前面埋伏着,忽然不知怎么的,竟是起火了!” 他一脸的惊惶失措,仿佛又想起了可怕的场景,哆哆嗦嗦着说:“这林子里,铺天盖地的火啊!一瞬间,就蔓延到了咱们的大军中,就在……这个时候!” 小兵霍然起身,远眺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慷慨激昂:“贼人突然带着人冲了出来,吴将军命小人带领着四支小分队,来给将军报信求援,而他却毅然决然的留了下来,奋不畏死的和贼人搏斗着!小人……小人……” 砰! 小兵再次趴跪在地上,默默垂泪:“小人远远的一回头,正正见到吴将军,被贼人首领一剑杀死!小人带着他们一路飞奔,只想将吴将军最后的命令给完成,不能让他死的不明不白!然而跑到一半,后面忽然有大批的追兵追了上来,小人现在还能将这些报告给将军,便是脑中一直回荡着,吴将军死前的那一幕!小人永远都不会忘记,吴将军口吐鲜血,却紧紧盯着小人的眼神,那目光中,含着期望,含着寄托啊!” 那将军叹了口气,仿佛极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就见后面的数百人低垂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不时的擦一擦眼角的泪痕,偶尔还发出一两声诡异的抽泣…… 明显也是泣不成声了! 他当然不知道,擦泪痕是真的,不过那眼泪,绝对是笑出来的! 帽盔下的众人,一个个脸红脖子粗,已经憋笑憋的快要抽风了! 互相暗暗对着眼色,眼眸中升腾起无边的崇敬,这李俊,果然是演戏的一把好手,瞎话哭戏张嘴就来,真挚感人灵活生动…… 高! 实在是高! 那将军犹自扼腕了片刻,忽然一惊,瞪眼道:“你说什么?林子里起火了?” “那火啊!”李俊一个高蹦起来,重重点头:“排山倒海遮天蔽日啊!” 就在这时! 轰隆…… 滚滚步声由远而近,仿若天空上响起的炸雷,轰然撞击在众人的耳际,大地震动着,丛林颤抖着,将一切的声音尽数湮灭…… 李俊惊呼:“将军,贼人追来了!” 将军也惊:“不是听说他们才数百人么!” 李俊再惊:“小人不知,可是贼人绝对不止数百,数千人倒是有可能,咱们一共有四万人,却被他们冲的军阵零零落落,他们一看小人带着人前来报信,就追了上来,将军,他们的后面一定还有咱南韩的军队追击着!” 将军又惊:“数千人?是了,那贼人的身份不凡,想来在南韩隐匿着众多的手下,这会儿聚集起来,是该有数千人之多的!既然后面还有咱们的同袍,那么本将这就杀上去,和大军前后夹击,定将贼人毙命于此!” 李俊咂了咂嘴,同样对这将军升腾起无边的敬意,他正想着要怎么圆这人数的事呢,这将军竟然自己就把原因给编好了。 瞧瞧,瞧瞧,人家这脑子,怎么长的! 就在这时,一阵浓烟随着远方飘荡而来,将天地间晕染的一片朦胧氤氲…… 还不待李俊解释,将军已经明了:“定然是火势烧到这里来了!” 李俊望天,心中默念,将军,您真是本公子的知音! 那将军霍然转身,对着后面一众三万将士,高声厉喝:“儿郎们,大火已经烧了过来,贼子也追了过来,我南韩的儿郎悍不畏死,跟着本将军前去,速战速决,定要在火势来前,将那群贼子碎尸万段!” 话音落,大军朝着轰轰步声传来的方向,猛的冲了过去。 一个个高举着战刀,厉声呐喊:“杀!” 这喊声杀气腾腾,声势惊人,紧跟着传出了兵器交击的铿锵声响,将三万大军后方的李俊,哭爹喊娘声泪俱下的哀嚎,尽皆覆盖。 “将军啊!吴将军为国捐躯,堪称表率啊!” “将军啊!那贼人狡猾多端,不可轻饶啊!” “将军啊!若天神威武不凡,定要报仇啊!” 砰! 屁股后面挨了一脚,李俊一个趔趄栽了个跟斗,瞄了眼极远处浓重的烟雾中,已经交上手了的两拨南韩大军,笑眯眯转过头,朝着冷夏狗腿道:“姑娘,咱表现的如何?” 冷夏深吸一口气,一脸赞叹:“叹为观止!” 这边赞叹完,众人也对她投去了“叹为观止”的目光,一双双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她,尽是崇拜。 这女人,太彪悍了! 竟然能想到让南韩两拨人,狗咬狗的妙计,他们甚至连剑都没拔出来,就一次性解决了两拨一共七万大军…… 兵不血刃! 瞧见他们的目光,冷夏摇摇头:“没这么简单,慕二放的浓烟只能瞒住他们一瞬,再加上现在是夜晚,才会给了咱们可乘之机,但是时间长了必然会发现端倪!” “啊?”花姑娘惊呼,眨巴着狭长的眸子,一脸的幽怨:“不是奴家想的那样吧?” 冷夏点头,就是那样! 众人稀奇:“那样是哪样?” 凤眸在一众好奇宝宝的身上扫过,某杀手微笑,红唇微张,轰出一字:“跑!” 话落,合着某个娘娘腔的一声哀嚎,众人撒开两腿儿,飞速狂奔! 丛林里风声呼啸,四百余人朝着北边的方向撒腿飞奔,而他们的身后,蒙蒙浓烟中,刺鼻的血腥气弥漫着,凄厉的惨呼飘荡着,声声的谩骂叫嚣着…… “杀啊!无耻宵小纳命来!” “他妈的,杀了他们,杀他个片甲不留!” 时间飞速而过,黑夜渐渐的过去,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冷夏香汗淋漓,微微喘着气,望着丛丛苍翠中,远远排列而立的最后三万大军,无际的铁甲刺目,盖住这幽幽丛林中的绿色,天地间都仿佛被这冰冷萧杀的金属吞没! 她转过头,对着众人道:“这三万人……” 一双双好奇的眼睛瞄过来,等待着某奸诈女皇的锦囊妙计。 就见某女微微仰起脸,凤眸中一片幽深,一字一顿缓缓吐出:“杀出去!” 砰…… 一声一声的栽倒声响起,众人踉踉跄跄摔的七零八落,狗吃屎的,四脚朝天的,五体投地的,以头抢地的,扭成了麻花的,叠罗汉的…… 那场面,怎一个壮观了得! 嘴角抽搐着望着她,众人齐问:“不是吧?” 开玩笑么? 四百人直接面对面的对上三万大军? 恐怕他们,连个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冷夏却没有分毫的玩笑之心,眼中晕着几丝凝重,她正色道:“天色已经亮了,开始的办法绝对行不通,尤其是装扮成南韩兵和他们周旋,耗费时间,后方的那七万人,以我初步估算,最多死伤个几千也就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定然在后面追着咱们,一旦被他们追上,咱们要面临的,就是所有的南韩军,接近十万人的大军包围!” 十万大军的包围,那是个什么概念? 一场两国之间的战役,往往也只是十万人左右的战斗,想想燕楚的第一战吧,那般惨烈壮大的战役…… 听她这般一说,众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纷纷收起了嬉闹的心态。 冷夏的目光缓缓的扫过每一个人,郑重道:“这一次,四百对三万,不是厮杀,不是打斗,不需要你们杀多少的南韩兵,咱们要做的,就是分秒必争,务必在后面的追兵赶上来之前,杀出一条血路,撕开一个豁口,全数撤离!” 出口近在眼前,只要在最后这个关卡撕开一个豁口,众人全部出了丛林,那么…… 冷夏唇角微勾,勾起个冷厉的弧度,剩下的南韩军就会被堵在这座林子里,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她最后看向众人,嘱咐一句:“这是一场笼中求生的战斗,不惜一切办法,保住你们的性命,我不想出了林子,却发现自己的战友,少了任何的一个!” “是!”弑天众人,齐齐大喝。 花姑娘收起了不着调的作态,笑意盈盈的望着她:“姐妹,放心!” 拓跋戎扛起了弯刀,刀锋雪亮闪烁着凛然的寒芒:“女人,放心!” 钟羽平凡的面容上豪气万丈,似晕上了一层荧光:“王妃,放心!” 公孙柳微微一笑,袖袍微动,暗器已经捏在手里:“女皇,放心!” 公孙铭重重点了点头,一张女气的小脸尽是坚毅:“姑姑,放心!”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坚定的目光在眸色中交汇着,不约而同以口形道:“活着。” 在这四面楚歌的境地,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不是“我爱你”,不是“在一起”,而是…… 活着! 只要对方活着! 收回视线,众人一齐眺向远方那连绵不绝的三万大军,那队伍那般的长,三万的将士们肩并着肩,脚挨着脚,声势浩荡的蜿蜒出一片墨绿的海洋,将整个丛林的出口都阻隔在了身后,一望无际…… 灰白的天际下一片死寂,只有风声穿过丛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忽然,“轰”的一声,不知从什么地方骤然冲出了无数的人,煞气凛凛的冲击到三万大军之中,兵器的交戈脆响铿锵震耳,血肉和刀锋的接触闷响毛骨悚然。 杀戮,开始! 一场笼中求生的大戏,就此揭开序幕! 刀光剑影间,鲜血飞溅中…… 南韩军,懵了。 谁能想的到,这安静的丛林中无端端冲出了这么一帮人,仿似鬼魅一般就那么出现在了眼前? 他们守在最后一个关卡上,却从未想到真的会动武,毕竟前面已经有七万的大军,那些贼人就是插上了翅膀,也飞不到这里来。然而此时此刻,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大军中厮杀着,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全力朝着一个方向杀开来,只眨眼的功夫,惨叫哀嚎声便是连天遍野,地上倒下了一个个熟悉的尸体。 一瞬的功夫后,终于看清了贼人数量的南韩军,怒了! 南韩的大军反应了过来,齐齐朝着四百人围拢而去,墨绿的铠甲蝗虫一般涌上来,士兵们怒气腾腾,方方撕开的一个小小豁口,再次填补上来。 妈的,不管你们是怎么来到的这最后一个关卡,只有几百人,也敢在老虎的嘴上拔须? 是可忍,孰不可忍! 然而他们错了…… 这几百人,不,这不是人,他们是一群魔鬼,一群罗刹,一群战斗疯子,一群人间凶器! 他们不会痛,不会呻吟,不会惨叫,哪怕中了剑,哪怕挨了刀,哪怕身体上汩汩流出了鲜血,面色竟是一丝的改变都没有,只睁着杀气汹涌的眼睛,不断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刀剑交击在一起,发出烈火一样的光芒! 在他们不要命一般的攻击下,血腥弥漫了士兵们的眼睛,一层层的尸体在地上堆积起来,地上一片狼藉腥湿,鲜血合着断肢叠的比天高! 这四百多个人形兵器,全力朝着一个方向搏杀,浪潮一般的攻击合着沉甸甸的杀气,一波一波的袭过去,他们一边杀,一边向着丛林出口冲击着,南韩的士兵们肝胆俱裂,百思不得其解,他们三万人厚重而坚固的防线,在这几百人疯狂的厮杀中…… 竟变的那么脆弱? 时间缓缓的过去,太阳高高的升起来,天空中霞光萦绕绚烂夺目,刺眼的阳光投射下来,照耀着一片猩红的大地。 触目所见,尽是血红的颜色! 血肉模糊了眼睛,身上细小的伤口无数,四肢百骸无处不在酸软疼痛,凤眸中冷冽而狠戾,冷夏一剑砍翻前面的一个士兵,眯着眼睛远望着前方,快了,就快了…… 马上就能杀出去了! 忽然,一声稚嫩的嗓音,顺着风儿飘了过来,忽远忽近,似真似幻。 “娘亲,十七来了……” 随着这声音飘荡到耳畔,“轰隆轰隆”的步声紧随着撞击入耳膜,大地震颤着,仿若山洪倾泻战鼓轰鸣,炸雷般滚滚而来! 这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引起了丛林中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停下了打斗远远的看去…… 一排排的小黑点升上地平线,在他们的眼帘中一点一点的缓缓放大,那是一群望之不尽的黑色,如墨的战铠连绵不绝,闪烁着嗜血的冰冷的寒芒,手持兵刃高举战旗,战旗于半空猎猎鼓动迎风飘舞,其上坐着一个小小的白色身影,剑眉,鹰目,挥舞着肉乎乎的小胳膊,眉眼弯弯小脸儿灿烂,口中连连欢呼着。 “娘亲,十七来了!”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眼中尽是无尽的豪气! 他们的儿子来了! 他们的儿子,带着援兵来了! 战北烈仰天一声狂笑,笑声中俾睨而自豪:“好小子!” 凤眸微微眯起,漾起明亮到极点的光芒,冷夏举起长剑,高喝一声:“援军来了,杀!” “杀!” 四百余人,跟着齐齐大喝,喝声中含着的杀气足以毁天灭地,直让南韩的士兵们,一个个吓破了胆! 风水轮流转,方才他们还竭尽全力拼了死命要将贼人剿杀在此,如今却只得一个个脸色惨白的望着远方,那足有数万人之多的秦军,成为了两方人马中间的饺子,砧板上的肉! 身份调转,冷夏他们变成了持刀的屠夫,现在要做的,就是堵住这三万人的退路,杀! 弑天众人拼杀中,不由得嘴角微微抽搐,眼皮着疯狂的跳动…… 只见那领头的女子,一脸血污满身狼狈,然而此时却仿佛打了鸡血一般,凤眸中锃亮锃亮,挺着五个多月的大肚子,那高高的弧度隆起,分毫不妨碍她劈砍杀伐! 手中抓着把不知从哪个倒霉的南韩兵手里抢来的长剑,杀气冲天的连连挥舞,每一招,每一下,就有一个更倒霉的南韩兵,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变成了倒霉鬼。 冷大杀手挺着肚子,杀的起劲,忽然一个白色的小身影猛的扑上来。 手中已经豁了口的劣质长剑一丢,瞬间把某小孩儿抱在了怀里,某杀手“吧唧”一口亲在那粉嫩嫩的小脸儿上,一个转身,豪气干云豪情盖天,一脚踹倒个南韩兵,玉臂一扬,接住了半空掉下来的另一把劣质长剑。 挽着剑花,抱着儿子…… 继续杀! 另一边厮杀中的战北烈,一巴掌拍在脑门,无力的咕哝了句:“媳妇,胎气啊……” 大秦的援兵足有五万人,有了他们的到来,这剩下的不到三万的软脚虾,收拾起来也只是分分钟的事,于是,当太阳正正挂在天空正中的时候,三万南韩兵,齐齐赴了黄泉。 某个娘亲怀里的小孩儿,羞涩的眨巴着眼睛,一脸得瑟,小鹰眸亮晶晶的朝着亲爹瞄去,搂着他娘的脖子,“吧唧”亲上一口:“十七好想娘亲哦!” 某男撇嘴,嘟囔了一句“小兔崽子”,歪过头去不搭理。 可那嘴角扬起的弧度,怎么也掩饰不住…… 再一次,名扬天下2 好一个小兔崽子,不愧是老子的种,没给老子丢脸! “哈哈哈哈……”一声豪爽又粗犷的大笑传了来:“烈王妃不愧是女中豪杰,老夫佩服!” 冷夏转头看去,来人是一个四十五六岁的硬朗汉子,一身黑色铠甲极为英武,长相却是儒的很,尤其那一双眼眸炯炯有神,这么一笑眼角牵起了几丝皱纹,更给他添上了几分成熟的魅力。 将小十七放到地上,浅笑着迎上两步,微微伏低了身子。 冷夏抱拳:“我与萧凤情同姐妹,萧将军直接唤我冷夏便可。” 她已经猜到了这人的身份,当朝大将军萧镇乾,也是萧执武、萧非歌、和萧凤的父亲,二十年来一直镇守在南疆,将这片土地包围的铁板一块,是大秦绝对的肱骨之臣。对于这样的人,不论是因着好姐妹萧凤,还是因着他数不尽的功绩,冷夏都给予最为诚挚的尊重,执起了晚辈礼。 萧镇乾一愣后,受了这一礼,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 一连三个豪爽之际的“好”,其内满满的赞赏肯定。 若说起来,萧镇乾是当朝国丈,便是狐狸皇帝战北衍,见到他也该是恭恭敬敬的,不过冷夏除了是烈王妃之外,还有一个别的身份——西卫女皇。 一个别国的皇帝,便是不对他行礼,他也说不得什么,尤其是这些日子,听狂风三人的言语中,和他一直以来收到的消息,这烈王妃可是个骄傲到顶了天的女子! 而这一番晚辈的礼数,却是让萧镇乾老怀大慰。 一番寒暄还未结束,就在这时! 轰隆…… 丛林的方向传来了阵阵如雷的脚步声,是那先前的两拨人赶来了! 萧镇乾眉峰一皱,呢喃道:“这么多人……” 先前一共七万人,自相残杀上一两个时辰,估计还剩下六万有余,而五万的秦军虽说比起南韩兵来,各方面都强上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方才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事消耗,如今伤员亦是不少。 真要面对面真刀真枪的正面交锋,拼杀起来也是一场苦战。 萧镇乾犹豫片刻,不愧是征战沙场二十余年的将军,一瞬便做出了最有利的选择,转头对着后方将士,大喝一声:“全速撤退!” 大军潮水一般向着丛林外散去,直到出了林子,六万多南韩军也现出了身形,远远的冲杀了过来,一望无际的墨绿兵服,黑压压一片涌来,在大军身后紧追不舍。 手掌一竖,“铿!”的一声,动作一致,仿佛一个人发出的声音,大军停了下来。 萧镇乾儒的面上,这时方显出了几分武将的凌厉煞气,“免不了要有一次交锋了……” “不必!” 话音方落,只听旁边一声清冽的女音响起,凤眸中明明灭灭风云暗涌,冷夏勾着唇缓缓走上前,泰然立于林子出口处,缓缓从衣袖里取出一个东西。 看到这东西的一刻,萧镇乾的震惊无以言表,立马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吞了吞口水,再看向前方那女子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好家伙,此前虽然一直都听闻了这西卫女皇的手段作为,但是也一直持了少许的怀疑态度,传言怎可尽信? 倒不是他小瞧女人,只是但凡是个女人,未免都会优柔寡断,有几分妇人之仁。 可是面前的这个…… 萧镇乾的眼中,释放出难以难说的光亮,好一个奇女子! 轰! 林子外侧的树叶上,燃起一丝火苗,只一瞬的时间,便汹涌成熊熊大火,火势连绵一发不可收拾,向着丛林内侧疯狂的席卷着! 那近在眼前的南韩大军,跑到一半突然睚眦欲裂,一脸的惊恐,透过铺天盖地飞窜而来的大火,看见火的尽头处那隐隐约约的一个女子,朝着他们缓缓的,缓缓的勾起了唇。 那一笑,极美! 却仿佛来自地狱的微笑,将他们尽数吞噬! “跑啊!” “火!火……” 南韩的大军疯狂的向着后方撤离着,跑的屁滚尿流七零八落,只恨自己没生成蜈蚣,只有这么不够用的两条腿! 滚滚浓烟漫天席卷,眼前一片火色的海洋,大秦的五万大军亦是在齐齐望着那个女子,她的背影纤细而柔弱,穿着不合体的兵服,显得那么的娇小。 她缓缓转过身子,前方凸起一个五个多月的大肚子,在宽大的兵服下有几分可笑,然而此时此刻,那狼狈的可笑的身影,却如同顶天立地一般,俯视着周遭的一切! 背后的大火成了她的陪衬,在那艳丽的火光下,绝美的女子让人不敢逼视,那一举手一投足,那眼中俾睨天下的傲然眸光,似一个神抵,让五万大军怔怔的仰望着,一瞬间,竟看的痴了…… 而众人之中,有一个男人,正酸溜溜的磨着牙,只想把他媳妇给打个包藏起来,不让这耀眼的绝世的风姿,落在其他人的眼中。 自然了,这磨牙中不知含了多少的自豪、骄傲、与有荣焉…… 恨不得一个高蹦起来,仰天一声吼:“这是老子的媳妇!” 忽然,大秦战神鹰眸一凝! 忽然,战十七小鹰眸一凝! 忽然,众人眼睛齐齐一凝! 只见冷夏的身后,那熊熊烈火中,猛的飞掠出了一个身影! 仔细辨认一番,他们终于发现了这身影的面熟,平日里那清冷的身姿,此时仿佛火烧了屁股,在半空中飞的狼狈万分…… 砰! 一声巨响! 那身影滚落到地上,四脚朝天毫无形象的仰躺着,头发凌乱,衣衫破损。 他微微喘着气,胸前一鼓一鼓的,不多会儿,爬出来一个小小的爪子,紧跟着毛茸茸的脑袋从衣襟处探了出来,乌溜溜的眼珠咕噜噜一转,打了个哈欠,趴在某人的身前,呼呼睡了起来。 这黑不溜丢的小东西,自然就是路上救来的小黑虎。 而这躺在地上的人,自然就是当起了兽医的慕二! 众人半张着嘴瞧着,尤其是冷夏,嘴角不断的抽搐着,缓缓的望了望天…… 老天,她干了什么? 她竟然把在林子里放烟的愣子,给忘了! 冷大杀手悄悄的瞄了眼地上躺着大喘气的愣子,赶紧脖子一缩闭上眼,完了,一向身有洁癖的慕大神医,这会儿那张脸比小黑虎的毛还要黑,那衣服破的喂! 某杀手偷偷转开了眼,奈何有人明显不愿放过她。 一道怨念的、谴责的、愤愤然的、怒火冲天的目光,直勾勾的钉在了她的身上。 不用说,呆呆的愣子,小宇宙爆发,炸毛了! 黑不溜秋的某神医,动作刻板的爬起来,除了那一双眼睛浅淡似琉璃,其他地方已经完全看不出了本色,说是块黑炭也不为过,散乱的头发有两根儿悠悠的飘了下来,“滋滋”冒着烟…… 慕大神医目不斜视,呆呆的眸子,此时也不呆了,杀气冲天的盯着冷夏,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慕、夏、拼!” 慕容冷夏,我和你拼了! 远处千百年来屹立着的丛林,只眨眼的功夫,已经被吞噬了一大片,堆积的黑灰上冒着青烟,仿佛预示着某个女杀手的结局,她眨巴眨巴眼,吞着口水缓缓后退,凤目在一众围观的群众身上瞄啊瞄…… 众人的反应很一致,眼眸闪啊闪,望天装死。 妈的! 某杀手怒了,瞪眼:你们也有份忘了愣子! 众人继续装死。 望着一步一步,呆呆走近的慕大神医,冷大杀手欲哭无泪,恨恨骂了句“没义气”之后…… 冷夏撒腿就跑! 慕二提腿就追! 远远的,大秦战神抬了抬手,想了想又放下了,对着愣子的背影投去个看似怜悯,实则幸灾乐祸十足的小目光,意思意思嘱咐了句:“媳妇,注意胎气啊……” 随着一场大火将南韩的丛林付之一炬,西卫女皇慕容冷夏的名字,再一次的响彻了天下! 在足足一个半月的消失后,南疆的丛林里终于发现了他们的踪影,然而整整十万大军的埋伏,竟阻截不住只有四百人的队伍,偷梁换柱、擒贼擒王、瞒天过海、无中生有、借刀杀人,三十六计被运用的淋漓尽致,连续三波大军尽皆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最后的最后,这偌大的丛林,被一把大火烧了个精光。 整整十万大军,死的死,伤的伤,最后完好无损的逃了林子的,只剩下了三万余人! 兵不血刃的解决了南韩接近七万的大军,天下哗然! 即便是花媚,已经恨的咬碎了一口银牙细齿,也不得不承认,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而那个女人,那个名为慕容冷夏的女人…… 当真是天下间的一代奇女子! 而此时,南疆军营中。 萧镇乾正坐在大帐的主位上,呢喃道:“先是放烟……咳咳……引起第一波大军的注意,悄无声息的解决了查探的人,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两拨大军之间的关系,换上他们的兵服伪装南韩士兵,趁机挟持主将,命大军系上双脚无法追击,杀了主将逃离!” “主将一死,后方四万大军必然纷乱,失了主心骨只知道盲目的追上来,一心为主将报仇!而这个时候,你们趁着后方追击之时,再次伪装骗过了第二大军的主将,让他们误以为后方追来的才是你们,天色昏黑再加上放了……咳咳……放了浓重的……咳咳……烟雾,两拨人相互之间没有交情又看不清晰,第一波满心只有报仇,第二波更是急着抓人立功,就这么自相残杀!” “而到了第三波,因为天色已经亮了,而后面的追兵有了教训,也不会再盲目的砍杀,自然不能选择再用先前的办法,遂当机立断,杀出一条血路!” 萧镇乾一边说着,一边赞赏的看着冷夏,眼中满满的匪夷所思。 三方十万大军的堵截下,若是一般人只怕脚都软了,别说想办法,恐怕直接就自暴自弃出去投降了! 而这个女子,从容不迫,睿智机敏,胆大心细,手段凌厉! 最后更是直接将那座丛林付之一炬,西卫女皇,果真非凡! 萧镇乾感叹着,眼眸不由自主的瞄向了一侧,那每次他说到“放烟”俩字,都飘过来一个清冷的怨念的小视线的慕二,一把年纪了依旧是浑身不自在。 慕大神医,此时已经洗漱换衣过了,恢复了那清冷整洁的模样,然而脸上的怨念却是一丝没少,一双呆呆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对面的冷夏。 不只萧镇乾在瞄着,帐内的所有人,无不悄悄的注意着愣子,唯恐他突然炸毛,对孕妇施以毒手。 “咳咳……”萧镇乾咳嗽了声,又问道:“你早就猜到援兵会到么?” 四百人对三万,便是当时那个情况,没有别的办法,一般人也不会这样大胆,这差距悬殊,完全没有任何的悬念,和送死有什么分别? 冷夏却摇了摇头。 在萧镇乾不解的目光中,她微微一笑:“我并未猜到有援兵,不过虽然只有四百人,我的手下却是以一敌十的好手,绝对能当成四千人乃至更多……再说了……” 她耸了耸肩,淡淡吐出:“没有什么是百分百的,若是有人能永远的顺风顺水,那么我佩服,不过我定然不是,这样的境地先前也遇过了不少,在无数的包围中挣扎突围,但凡是有一丝的希望,都不会放弃!” “好!”萧镇乾拍案而起,激动的望着她,高声大赞:“好魄力!” 他的眸子里爆发出炙热的光芒,紧紧的盯着冷夏,仿佛一只多年没吃过肉的饿狼,骤然看见了一块儿排骨一般…… “排骨”眨巴眨巴眼,在这样的目光下,淡定如她,也不由得毛骨悚然,她端起茶盏,正要喝…… “住口!”一声大喝传了来。 萧镇乾紧张兮兮,一个高蹦过来,一把夺走了冷夏手里的茶盏,心急火燎的训斥:“怀孕了怎么能喝茶呢!” 这下子,一向占有欲爆棚的大秦战神,炸毛了! 某男磨着牙,压抑住暴起揍人的冲动,心里默念着。 好歹是个长辈,好歹是个长辈…… 忽然,他一愣,就见萧镇乾嘴巴微微的一张一合,不知在低估着什么,一边儿念叨着,一边儿偷偷的瞄着冷夏的神色,搓着手掌一脸的欲言又止,那儒的脸庞上飘上两朵诡异的红晕。 大秦战神急眼了! 丫的,这老流氓! 他黑着脸,恶狠狠的瞪着萧镇乾,耳朵尖儿竖了起来,忽然一愣。 只听某个大将军,望眼欲穿的碎碎念:“为什么老子就没这么个女儿!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光宗耀祖啊!” 切…… 战北烈撇撇嘴,终于放了心,原来是看中老子的媳妇,想认闺女了! 萧镇乾的确是这么想的,他和战北烈一样,眼巴巴的想要个闺女,尤其想有个英姿飒爽的闺女,继承他的父业,征战沙场巾帼不让须眉! 到时候父女两人往大军前面一站,那个帅啊! 可是天不遂人愿,前面竟是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好容易盼啊盼,终于盼来个姑娘! 从小当成女将军养,任她舞刀弄枪研习武功,谁知道,英姿飒爽是有了,征战沙场却没戏了,小小年纪就被那狐狸给骗走了,亲亲我我青梅竹马嫁进了皇宫。 越是这么想着,萧镇乾的牙根儿越是痒痒,那贱狐狸! 原本以为这梦就碎了,哪曾想,天无绝人之路啊,这会儿竟掉下来了一个现成的…… 怎么看怎么满意,怎么看怎么喜欢,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才应该是老子生的! 冷夏吞了吞口水,屁股朝着椅子里面再挪了挪,实在是吃不消大将军这**裸的眼神,望着他那眼巴巴瞅过来的目光,冷夏哭笑不得,不过同时心间也晕起了一股暖意。 两世为人,前世是个孤儿,除了乔青外没有任何的亲人,连父母长啥样都不知道。 这一世,更不用说,父母是有了,可是慕容冷夏的亲生父亲,是个什么货色? 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紧张严厉的呵斥她…… 冷夏微微一笑,站起身将茶盏添满,敬向萧镇乾:“我和萧凤本就情同姐妹,既然是萧凤的父亲,容我也唤一声义父。” 萧镇乾愣愣的望着眼前的茶盏,脸上一阵赤橙黄绿青蓝紫,激动的嘴皮子打着颤,忽然一把夺了过来,生怕冷夏收回去似的,“咕咚咕咚”仰起脖子喝了个干干净净。 他仰天一阵大笑,豪爽欣喜之极,围绕在周身的成熟一瞬消失的干干净净,仿佛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孩子,满满的畅快激动! 笑声传出去很远很远,半响后,他盯着冷夏,一双炯炯有神的沧桑眸子里,竟是含了几分湿润:“好!好!好闺女!” 冷夏亦是牵起了唇角,不自觉的心尖儿暖意融融,从大帐中向外望去,今夜的天色极好,明月高悬,繁星点点,将广阔的原野上空点缀的明明赫赫,一片璀璨。 来到这个世界,她有了爱人,有了孩子,有了姐妹,有了朋友…… 如今,连父亲都有了! 穷的叮当响 翌日,大早。 天色蒙蒙亮,军营中已经传出了热火朝天的训练声。 众人两个月来一直处于奔袭中,这会儿总算能睡个好觉,倒是一个起来的都没有。 只有战十七,早早的就睡醒了来,睁着乌溜溜的小鹰眸,不知道干嘛好。 “娘亲……” 左边唇角弯弯睡的香甜的娘亲,翻了个身,继续睡。 “喂……” 右边的男人在睡梦中依旧咬牙切齿,自然更是不搭理。 某小孩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打扰他们了,悄无声息的爬了起来,小短腿扑棱着一瞬就落在了地面。 某个暗暗磨牙的男人,似乎即便是睡梦中,也知道中间那碍事的小兔崽子不见了,自动自觉的朝着里面挪了挪,鬼使神差的一点一点的挪啊挪,终于,贴上了她媳妇温热的背。 铁臂轻轻搭上冷夏的腰间,某男的唇角满足翘起。 唔,抱着媳妇,睡觉! 这边战北烈美了,那边战十七撇撇小嘴儿,鼓着腮帮子出了帐篷。 顺着熟悉的帐子,一个一个的串着门,路上凡是碰见的士兵,皆都停下一脸笑眯眯的和他打着招呼,可见某小孩儿在这南疆军营里的人缘,一个来月就混成了香饽饽,好的不得了。 直到了最后一间,肉乎乎的小手儿掀开帐篷的帘子,贼兮兮的小脑袋探进去,小鹰眸瞄啊瞄,忽然落在床榻一旁,顿时眉眼弯弯了起来。 呆愣愣的熟睡中的慕二,旁边正有一只黑乎乎的小东西,毛茸茸的小黑虎,和他脑袋挨着脑袋,睡的极是香甜。 战十七踮着脚尖,双目放着新奇的光芒,跑到了床榻上,伸出藕段儿一样的小胳膊,摸了摸小黑虎软绵绵的绒毛,然后笑眯眯的爬上了床,抱着那蜷缩成一个球的小黑虎,又满足的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日上三竿。 以至于冷夏醒来找不到了儿子,在军营里四处搜寻之后,终于在慕二的帐篷内,瞧见了这么一副画面。 慕大神医抱着战十七,战十七抱着小黑虎,小黑虎在两人的中间,毛茸茸的黑色绒毛迎风飘舞,三只公的抱成一团,在**睡的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那画面,直让一旁的花姑娘,看的眼冒红心,口水直流。 “跐溜”一声,吸回流出嘴角的口水,某娘娘腔捧心大叹:“好萌啊!” 冷夏恨的一脚踹过去,再一次肯定了当初的那个猜测…… 这愣子,果然对她儿子,有觊觎之心啊! 这边的动静,惊醒了**的慕二,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睁了开眼,还带着几分睡梦中的迷茫,眼珠微微转动着。 转啊转,转啊转,转到了冷夏的身上,那迷茫“咻”的一下消失不见,变成了深深怨念。 在这千万瓦的谴责目光中,某个心有愧疚的亲妈,吞了吞口水,微笑:“你……你继续。” 话落,转身,在慕大神医茫然的疑惑的不解的匪夷所思的外加怨念缭绕的小眼神儿里,看似极为淡定实则心虚之极的一步一步退出了帐篷,直接把她儿子给卖了。 退出帐篷,某女悄悄呼出口气…… 忽然,肩膀上被人鬼鬼祟祟的拍了一下,某个含着狗腿笑意的嗓音,响在身后:“恩人啊!” 淡定如冷夏,自然不会“嗷”一声跳起来,不过胳膊上的汗毛,也一瞬排排站了起来,她转过头,看见的就是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叶一晃,还是那身洗的发白的旧蓝布衫,眸子弯成个月牙,闪亮若星。 她笑:“你怎么会在这里?” 叶一晃狗腿的凑上来,将她从头到脚瞧了一遍,才露出两排大白牙:“我两个月前,听说了南韩发生的事,这不,立马启程了!” 冷夏眨巴眨巴眼:“两个月……” 从长安来这里,一个月的时间,还绰绰有余。 这人倒是不愧他的名字,真能晃悠的! 叶一晃也眨巴眼,欲哭无泪:“我不是骑着老马么!” 冷夏恍然大悟,瞧着远远拴在大树上的老马,肥嘟嘟的肚子迎风颤抖着,仿佛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转过头,给她一个久违的忧郁眼神,然后…… 以四十五度角,仰起那双沧桑的眸子,忧郁望天。 冷夏顿时感动不已,拍了拍叶一晃的肩头,郑重道:“兄弟,难为你了!” 他眸子一亮,紧闭双目,猛的扑上来送上一个知音的拥抱! 差之毫厘之时,冷夏脚尖一点,闪开,换上了一个坚实如铁的胸膛,叶一晃抱着这个胸膛,咂了咂嘴,嘟囔道:“恩人啊,没想到你看上去那么瘦,胸肌又壮又硬啊!” 说着,还伸出手敲了敲,听着手下的“笃笃”闷响,赞叹:“啧啧啧,真结实。” 脑后凉飕飕的感觉,终于让他察觉出了几分不对,一睁眼,一抬头,对上一张黑漆漆的俊脸,大秦战神微笑问:“是么?” 叶一晃哆嗦着点点头,欲哭无泪的四下里瞄着,寻找着逃生之路,泪流满面:“是啊……” 某战神哼哼狞笑着,提溜小鸡一样,把他提溜起来,叶一晃顿时大叫:“恩人啊!” 某女悄然飘走。 咻! 半空中一个湛蓝的身影飞出去,“砰”的一声,落到望天的老马背上,肥嘟嘟的肚子颤了颤,某只成了精的胖马,间歇性抽风立时发作,仰头一声吼,“滋溜”一下,甩着一身横肉就冲了出去。 仰天狂奔中,没几下就没了马影。 已经飘走了的某女,再飘了回来,笑眯眯的望着那蹿出去老远的马背上,一个举着胳膊颠来颠去嗷嗷叫的身影,悠然吹了声口哨。 凉爽的秋风吹来,吹的帐篷帘子呼啦呼啦摆动,在丛林里的时候,还感受到灼热到窒息的温度,然而一出了南韩,天气便恢复了凉意,终于有了几分初秋的清爽高阔。 经过一夜的休整,也该谈一谈正事了。 有件事战北烈和冷夏都奇怪的紧,萧镇乾驻守边关几十年,经验手段都是没的说,也是上过无数次战场的老将,就连战北烈这个大秦战神,对他都是极尊重的,可是这样的一个老将,却在东楚和南韩打了有一月多之久的时候,占尽了先手的时候,始终没有出兵。 这不免让两人疑惑万分,按照他以往的作风,必定早早洞察了先机,当机立断带领大军压进南韩! 说起这个,西卫那边也是奇怪的很,即便联系不到她这个女皇,可是冷夏给了郑寇师和孔云极大的发挥空间,在紧急的事件上,他们绝对有拿主意先斩后奏的权力,这件事上明眼人都看的出,此时发兵和大秦联起手来,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不会像现在这般,两国同时选择了按兵不动,眼睁睁的看着东方润攻打南韩,而不分上一杯羹。 这个问题,一直到了军营主帐中,终于得到了解答。 萧镇乾捶胸顿足,一脸郁卒:“穷啊!” 冷夏望天,差点以为面前这义父,变成了莫宣,咋现在流行哭穷么? 然而再看他脸上的郁闷不甘,实不作伪,冷夏不由得愣了愣,问道:“真是因为银子?” 萧镇乾瞪眼,刚想破口大骂,要不是为了银子,老子至于看着人家打仗,只有干瞪眼的份么! 然而,一看问话的是他新认的爱女,立马换上副笑脸儿,温和不已:“哎……可不就是因为银子,一钱难倒英雄汉啊!” 冷夏虽然知道大秦国库穷,却也一直觉得,大秦好歹占据了五国之中的魁首地位,物资丰富、兵马强劲,却也没想到竟是穷成这幅德行。 然而还没感慨完,下一刻,冷夏更郁闷了。 只听萧镇乾道:“西卫比起大秦,还要再穷上那么点……” 他比了比手指,劝慰道:“不过,冷夏你别担心,只有这么一丁点。” 冷夏欲哭无泪,这两个穷的一腿儿的国家…… 还联上盟,扎上堆儿,成双成对了! 西卫就不必说了,远在边陲,土地贫瘠,穷是应该的,即便她当了女皇之后,没有了先皇的暴政严苛,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但是西卫的底子在那里,可是大秦…… 直到听完了萧镇乾所说,冷夏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大秦的强,强在兵强马壮,然而这兵强的优势下,也隐藏了一个劣势,那就是巨大的耗费! 百万雄军吃的喝的穿的用的,每一年都是一笔巨大的银子,尤其是在这战乱的时候,粮草、铠甲、兵器、药材、牺牲战士的抚恤,等等等等…… 所要花费的,远比想象的更多! 如今南疆军营里,看着没有任何的问题,可是只有明白内里的人才知道,兵器铠甲皆是有折损的,新一批的都还没换上,马上就要过冬了,战士们的棉袄也是几年前的,不再保暖。 在军营里还无所谓,这些弊端都显现不出来,可是一旦上了战场…… 隆冬一至,大战一启,不是送死么? 久久的沉默在帐篷内氤氲着…… 萧镇乾叹一口气,四十五六岁的儒面容上,因着忧心如焚,一瞬间显的苍老了几分:“哎……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皇上已经在全国范围内征集粮草,可是一次征集两次征集,次次征集的话,商铺也吃不消啊!这也是一直没发兵的原因,粮草的事还没有解决,第一批的粮草还在运送的路上,但是能支撑上几天还说不准,咱们的兵器倒是还能支持个一阵子,现在离着隆冬还有两个月,衣物倒也不是那么紧急,关键就在这粮草上!” “关于粮草,我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冷夏思忖片刻,在萧镇乾激动的目光中,缓缓道:“由着朝廷写下欠条,改为有利借贷,半年后偿还银子的同时,给予所有愿意提供粮草的商户利息。” 啪! 萧镇乾拍案而起,急忙道:“好,老夫这就给那狐狸修书一封!” 兴奋之下,直接连“皇上”都不称呼了。 战北烈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可行,不过终归只能解决一时之需,半年后若筹不出银子,反倒坏了百姓对朝廷的信任。” 冷夏凤眸清冽,缓缓道:“所以,一定要在半年内筹集到银子!”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皆是凝重。 尤其是冷夏,她想起了拓跋戎到访之前,莫宣的一次造访,口口声声的哭着穷,当时她说让莫宣去西卫走一趟,看看国库里有没有可以借的银子,不过照如今看来,西卫的情况,恐怕比大秦还要糟糕。 粮草的事也只能解决个一阵子,不是长久之计,若是这般下去,两国只有眼巴巴的瞧着,瞧着一向富庶的东楚吃下南韩,壮大了势力后休养生息,再将兵矛指向他们。 依着东方润的野心,这绝不只是个猜测! 所以,此时关于银子,绝对是重中之重! 两人一路思索着,缓步走回了营帐。 望向身侧愁眉不展的男人,冷夏勾了勾唇,伸出手抚平他的眉心,战北烈覆上纤纤素手,扯到唇边印下一吻。 冷夏这时,才道:“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战北烈看着她,缓缓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说的办法,芙城的宝藏!” 冷夏浅浅的笑了,她知道,战北烈不愿打这宝藏的主意,大部分的原因,还是怕她心中有愧,她是芙城的后人,不复国不说,反倒打起了这银子的主意,必定肩负着极大的愧疚。 若是从前,冷夏也从未想过要去寻找这宝藏,毕竟这是芙城的希望,即便如今已经覆灭了,却总归承载着芙城千百年来一代代城主的寄托,也承载着老顽童的寄托,而她的性子,最不愿平白无故的接受这样的东西。 她曾经对老顽童分析过,按照现当初的天下大势,芙城不能重建!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她微笑,耸肩道:“若是在天下平定之后,重建芙城呢?你说,那老狐狸会不会答应?” 战北烈鹰眸一凝,知道她说的是,一旦大秦统一了五国,天下再也没有战乱之后,战北衍会不会同意,在西卫以西那个芙城的旧址,再次建立起一个新的芙城。 两人缓缓的对视一眼,同时笑开。 那千年笑面老狐狸,这样一本万利的买卖,岂会放过? 夫妻 随着两只信鸽分别飞向了大秦和西卫的方向,剩下的日子里,便是等。 冷夏没想到,等来的第一批粮草,竟然会有这么多! 远远的粮草一车一车的拉过来,似游龙一般在视野里蜿蜒无际,轱辘轱辘的声响由远及近,身边那个上了年纪的老男人,一个高蹦起来,欢喜的猛拍大腿,哈哈大笑:“好!好!那贼狐狸办事还挺有一套,这些够大军开进大半个月了!” 冷夏望天。 大秦皇帝要是知道,好不容易凑齐了粮草,还要被他老丈人称贼狐狸,还不得吐血一升。 不过,这批粮草还是在她传了方法之前的一批,能征集到这么多,不可不说,很有一套。 待到粮草近了前,她更没想到,这大批大批的粮车中,百分之八十,都是出自铎州的方氏米行,换句话说,也就是舞蝶。 在战北衍向着大秦所有的商铺征集粮草的时候,第一个自告奋勇的,竟然是她! 一个仆从样子的中年人,朝着她一鞠躬,有礼道:“王妃,老板托小人传话,但愿能解王妃的燃眉之急。” 冷夏走上前几步,随意挑拣了一车看了看,米粒颗颗饱满,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芒,如一粒粒白玉珠子般,的确是极好的稻谷,她点点头:“转告方老板,有心了。” 身侧某个男人酸溜溜的撇撇嘴,他可没忘了,那女人可是觊觎过他媳妇的! 冷夏一胳膊肘拐过去,瞪眼: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记着! 大秦战神冒着酸泡泡,上角落里狗蹲着画圈圈去了。 “老夫还当是那贼狐狸的本事,原来是闺女的能耐!”萧镇乾琢磨了琢磨,明白了过来,立马把某个皇帝的功劳,一股脑的套在了冷夏的身上,越看越是星星眼,对着刚认的闺女笑的合不拢嘴。 粮草的问题暂时解决,大军中一片欢呼雷动。 大秦的战士们果然悍勇,一个个摩拳擦掌,嘴里高呼着要给南韩一个迎头痛击! 当夜,军营大帐。 萧镇乾、战北烈、冷夏、还有一众军营里的副将们,济济一堂,商讨着作战的方针。 一张巨大的南韩地图悬挂帐壁,萧镇乾一边指着东面的大片蓝色标记,一边解释:“东楚这两个月来,已经连下了四城,而南韩因着荣郡王的猝死,皇长子的消息,小皇帝的失踪,合着东楚的大军压境、连连丢城,王爷和王妃的一番作为,御林军的覆灭、六万余大军的惨烈牺牲……朝堂上已经混乱不堪,百官每日里嚷着让花媚下台,甚至开始有了罢朝的趋势,外乱加上内患,南韩已经不足为惧!” 一名副将插言道:“但是咱们总归失了先机,若是这么打进去,恐怕还没到南韩的腹地,东楚就已经先拿下了皇城!” “不错……”萧镇乾点点头,亦是愁眉不展。 这正是众人一直以来担心的,战北烈和冷夏在丛林里不选择绕行,而要和十万大军硬抗,便是为了早日进到军营主持大战,没想到大秦却因为军需而延误了最佳的时机。 另一副将道:“还有兵器铠甲,再有两个月,冬天就来了,棉衣也是个问题。” 这些都是暂时可以忽略的问题,毕竟兵器还能支撑一阵子,冬季也还未到,可是一旦大战开始,大军深入了南韩,就绝对是迫在眉睫,一场大战动辄持续数个月到数年不等,战线的拉长,让军需补给都成了重中之重。 “本王有个想法……”一直未说话的战北烈,忽然开声。 他斜斜的倚在大椅上,剑眉微微的蹙着,盯着地图的眼底,明明灭灭一片幽暗,在烛火下生出几分旖旎风流。 忽然,那鹰眸内闪过一丝狂妄的、霸道的、桀骜不驯的幽光,他掀起眼皮,嗓音沉沉:“若是将全军上下,所有的完好无损的装备、所有的粮草都集中在五万人的身上呢?” 萧镇乾皱了皱眉,虽然没理解,却也据实答道:“装备要凑出完好无损的五万份,应该差不多,粮草的话,军营里二十万大军,每两日的粮食便要上万石,这次送来的第一批粮,足够吃半月,如果五万人……” 棱角分明的薄唇勾起,缓缓吐出:“两个月!” 众人依旧没明白,即便是两个月,可也不能带着五万人就冲到南韩,跟人家的大军正面交锋啊? 那不是找死么! 唯有冷夏,凤眸一凝,落在了战北烈看向的地图上,南韩的东面那一片连绵不绝的偏僻丛林,亦是他们走了一个半月出来的那条路。 她惊道:“你要奇袭南韩的腹地?” 一张深邃的俊面上,漾起耀眼之极的微笑,这微笑缓缓的扩大,演变成朗朗大笑,战北烈望着他媳妇,心中的自豪无以言表,这母狮子,总能第一时间,明白他的意思! 下面的副将们一脸问号,萧镇乾却是明白了几分,一面为这大胆到顶了天的想法震惊着,一面机械的解释道:“王爷的意思是,走他们来时的那条路,丛林偏僻杳无人烟,带着五万大军翻山越岭,两个月后,直插南韩的腹地!” 副将们半张着嘴,老半天将这可怕的想法给消化了。 齐齐大惊:“王爷,不可!” 区区五万人深入敌国腹地? 一群人面露惊骇,大帐内顿时仿佛炸了锅一般,吵嚷得不可开交。 那座林子中毒虫猛兽遍地,开始他们穿林之时,只有四百余人,可若是五万人,光是脚步声,就会惊醒里面所有的大家伙,先不说能不能毫发无伤的穿越了丛林到达南韩的腹地,就说战北烈带领的这支奇兵,最初进到南韩的腹地,没有一城可以容身,而粮草也仅够两月有余,到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必须先拿下一座城池…… 而南韩的国都夷城,和附近众多城池的兵力加起来,绝对超过三十万之数,若是南韩紧急征兵,便是老弱亦上战场的话,那兵力更是可以增加到五十万! 孙子兵法有云,逾敌十倍才可以围而攻之,而他们…… 五万人马就想攻城? 结果只有俩字:找死! 这样的可能性,他们能想到,战北烈自然也能想到,他剑眉一挑,道:“所以,本王带领的这五万人,必须是全军精锐中的精锐,而除去他们,剩下的大军……” 冷夏看向萧镇乾,接上:“剩下的大军,照旧从南韩的正面开战,你们没有精良的装备,没有足够的粮草,但是不但要打,还要打的声势浩大,打的轰轰烈烈,打的底气十足,让南韩以为咱们大秦,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啪! 萧镇乾拍案而起,恍然大悟:“王爷是想,让大军摆出大局兴兵,势要铁骑压境的威慑感,吸引南韩的注意,以为咱们才是主力,而腹地处于安全地带不必担忧,这样才会不断的将兵力调遣补充到这边,而待到两个月后,腹地兵力亏空之时,就是王爷直插南韩心脏之时!” 他越说越激动,越说越兴奋,摸着脑门在大帐内走来走去,就差没蹦个高了! 这个计划,从粮草军需,到行军路线,到攻城,到胜利,简直是大胆到异想天开,然而不得不说,绝对是一记奇招! 偌大的南韩,若一城一城的攻下去,到时候只有一个结果,就是只能眼巴巴的瞧着,东楚拿下了南韩的皇城,东方润吃肉,他们喝上口剩菜冷汤,而如果按照这个计划,一旦成功,绝对在东方润之前,拿下南韩! 他们这是在和东方润比快,那两个月的时间如何都无法弥补。 而先机已失,唯有出奇制胜!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在大帐内蔓延着,众人宁眉思索,这是一场不成功便成仁的奇袭,若是换了别人,没有人胆敢想出这样的计策,可是如果是战北烈——大秦战神的话,那么…… 好! 干了! 副将们握着拳头,一脸的激动澎湃,大喝道:“王爷放心!” “没有粮草,没有军需,算个屁?” “对,一定打的南韩晕头转向,找不着他妈的北!” “格老子的,咱们一定死死的憋着一口气,打他个地动山摇,天花乱坠!” “哈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豪气顿生,定要吸引南韩的全部注意,哪怕是死,也要死的轰轰烈烈,让那些南韩小儿吓破了狗胆,让王爷没有任何的后顾之忧,**娘的南韩心脏! 忽然,一片笑声中,一个清冽的女声,悠悠响起:“倒也不见得,一定没有粮草……” 众人朝着冷夏看去,早就听闻西卫女皇睿智过人,方才更是见识过她和王爷的默契,这会儿听她这么一说,齐齐亮晶晶的瞅着她,满目期待。 冷夏缓缓一笑,她站起身,纤细白皙的手指,在地图上落下一点。 红唇吐出:“没有,就去抢!” 战北烈跟着她指的地方看去,忽然鹰眸一亮,仰天一阵大笑,在一众亢奋的视线中,猛的将她抱起,转着圈的大笑道:“好媳妇!” 大帐中的气氛如火般热烈,轰鸣的大笑声,一直传出去极远,极远,飘荡在帐外的夜空中,漫天星子一眨一眨,融融如春。 而帐内,那张地图上一方浅浅的指痕,落点正是…… 庆城! 这夜,阴云缭绕,星月无光。 仿佛天公也跟着作美,月黑风高夜,正是绑架勒索杀人越货打家劫舍作奸犯科的最好时机。 南韩以西和大秦接壤的地方,有一座极为奇特的高山,说它奇特,是因着这座高山的形状像一把剑,狭窄而高耸入云,山壁平滑,站在山下一眼望不到山巅,其上尽是云雾缭绕,仿佛一把利剑直插天际! 若是普通人,别说是攀山越岭,只怕是爬上个三两步,就会从溜光水滑的山壁上,“滋溜”一声滑下个东倒西歪。 也是因为这般,这座奇特的山便成为了一道天然的屏障,而隐于这座山后五十里外的庆城,也因着地势成为了南韩的农业大城,南疆军营内的粮草供给,大部分都是从这里运输。 而此时,这座山下。 远远的,火把如长龙一般的闪耀,照亮了半边天。 一队运送粮草的大部队缓慢的行过,从上往下看去,火光的映衬中,他们甲胄鲜明,一手提刀一手持着明晃晃的火把,正中团团围绕着一辆辆的粮车,仿佛一条黑色的巨龙,“吱呀吱呀”的行进着。 数千人的运送队伍中,那头领正四下里观察着,分毫不敢放松。 旁边一道声音,懒洋洋的说:“老大,咱们也不是第一次运粮了,别这么紧张。” 小兵打了个哈欠,指着一侧如剑一样的山,笑嘻嘻道:“有这座奇山为屏障,又怎么可能会有伏兵……”他说到一半,眼睛睁的老大老大,指着山的手不可思议的颤抖着,结结巴巴:“这……这……怪物啊!” 一声尖叫,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风袭来,火把高燃,噼噼啪啪的响声中,合着嗖嗖风声,所有人齐声惊呼。 明耀的火光下,只见那山上飞下无数只大鸟,大鸟比平日里所见要大上数倍,便是深山中的雄鹰也没有这般大,宽而平的羽翼大张,破过高山上的骤风来速极快,正正的朝着他们俯冲而下! 运粮队伍一下子变的混乱不堪,尖叫着,恐惧着,火光照耀着他们惊恐的脸,有的抱头鼠窜,有的大喊着蹲在地上,有的举起火把欲以火光吓之…… “怪物!滚开!” “是不是粮食吸引了怪物的注意!” 忽然,其中一个人大惊失色:“那……那是……人!是人!” 直到近了,他们才看了个隐隐约约,那数只恐怖的大鸟上,竟是每一个的背部都坐着两三个人? 然而不待他们看个清晰,离着地面还有数丈高之时,大鸟背部的人霍然暴起,飞身而下!雪亮的长刀闪烁着森寒明厉的光芒,映着火把血一样的红光,直逼而来! 南韩的士兵们,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鲜血狂喷! 初秋的夜风冰冷,拂起大片的血腥气息,经过一个时辰的激烈厮杀,哦不,一面倒的屠杀后,运粮大队尽皆躺在粮车下,挺尸。 笑眯眯的望着眼前一车车的粮草,冷夏悠悠然舒口气:“终于解决了!” 风声呼呼。 她走上前两步,探着脖子数了数,更是欣喜:“这些足有个几十万石吧!够大军用上两个月了!” 风声呼呼。 凤眸眨巴眨巴,这些人莫不是高兴的傻了,她一回头,就看见一个个呆呆望着她的石雕,风声呼呼中,石雕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呆滞的眸子立马变成了崇拜,飘出一个个大大的红心。 战北烈望着他的外星人媳妇,满心满眼的自豪骄傲,正要冲上去给她媳妇一个爱的拥抱…… 哗啦! 一声巨响,满腔热情的大秦战神,被一只只手毫不客气的推到了一边,旁边的弑天众人一拥而上,围着他媳妇七嘴八舌的惊叹着。 “姑娘,你太帅了!” “姑娘,那大鸟太帅了!” “姑娘,再带着咱们飞一次呗?” 冷夏望天,这些没见识的古代人,这些胡说八道的土老帽…… 那是滑翔机! 滑翔机啊喂! 于是,秉承着真理至上的某杀手,开始给他们进行了一番启蒙教育,极为严肃认真的重申:“那个不叫大鸟,那叫滑翔机!” 鸡? 众人恍然大悟:“那姑娘,你再让咱们,坐一次那只鸡呗?” 某个现代明下长大的女人,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在经历了抓狂,炸毛,暴走,到无奈的望天,无语,欲哭无泪之后,终于从善如流的点了点头:“那群鸡死了。” “死了?”众人大惊。 然而一转头,看着软塌塌躺在地上的一只只鸡之后,只得惋惜扼腕,齐齐叹气:“也是,这么逆天的鸡,想来只有一次生命的。” 叹息过来,再次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姑娘,这鸡能吃么?” “这鸡会不会下蛋,还有没有?” “哎呀,若是会下蛋就更好了,咱们可以养起来!” 冷夏十分佩服他们的想象能力,终于拜倒在这一双双惊喜的眼睛中,决定结束这一次关于现代科技的启蒙对话。 于是乎,豪气冲天一声吼:“拉着粮车跟我走!” 弑天众人齐齐应是,纷纷拉上粮车准备出发,走两步,顿一顿,走两步,顿一顿,终于,一步三回头的望着那些“死鸡”,一哄而上。 大呼:“这么有贡献的鸡,不能让它们曝尸荒野啊!” “姑娘,给鸡收尸吧!” 啪嗒! 一滴眼泪滑下脸颊,冷夏一脸悲痛,点头:“那你们就收吧!” 众人欢呼,抱着一只只“鸡尸”放到辆车之上,雄纠纠气昂昂的朝着远方走去。 被推到一边的战北烈,这会儿也不怨念了,也不黑脸了,乐呵呵的瞧着这群没化的,凑上冷夏的耳边,正色道:“媳妇,这不是普通的鸡!” 冷夏眼眸一亮,总算有个有见识的了。 就听大秦战神,一脸的神秘兮兮,小声道:“这就是你当初,给我讲的那个飞鸡?” 眼前一黑,冷夏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望着战北烈得意洋洋的俊脸,某大杀手只好违心一点头:“对,这不是普通的鸡,是飞鸡!” 大部队压上粮车,讨论着关于“鸡”的神勇,“鸡”的贡献,“鸡”的牛气哄哄,“鸡”的舍生忘死,“鸡”的永垂不朽…… 耳边声声,将一群“鸡”上升到了烈士的高度,甚至有人默默垂泪,低低起誓。 “老子再也不吃鸡了!” 就这么着,在冷夏的泪流满面中,众人终于到了河道上,早在先前就已经准备好的船上。 一车车的粮草运到船上,大船顺流而下,穿过洛绵山的山腹,一路顺风顺水的进入了西卫地界,两天后,船在渡口停下,众人驾着粮车马不停蹄,赶回大秦。 到达南疆军营时,已经是三日后了。 这足够二十万大军,用上两个月的粮草,直让军营内炸了锅,欢呼声一波接着一波,直上九霄! “烈王万岁!” “王妃万岁!” 然而二十万将士上上下下一片欢欣鼓舞之时,众人口中的那两个人,一回到军营后,立马窝进了帐篷内。 此时,战北烈被冷夏抓着进了帐篷,正满脸不解的时候,只见他媳妇,素手一拨,脱掉了外衣,豪爽道:“来吧!” 眉峰纠结成一个疙瘩,战北烈望着她六个月的肚子,犹豫不决:“不是吧?现在?” 冷夏素手不停,再脱里衣:“就是现在!你马上就要走了,现在不来,更待何时?” 战北烈捂住脸,可是闺女才六个月啊,这一不小心伤着了…… 他继续纠结,吞着口水弱弱问:“要不,再等几个月吧?” 冷夏瞪眼:“等不了了!” 深吸一口气,大秦战神一咬牙,一闭眼,决定遵从心底的**,热血沸腾的狼叫一声:“媳妇,你确定,真的要……” 她摆摆手,豪爽一点头:“来吧!” 战北烈咂了咂嘴,“嗷”的一声就扑了上去,扑到一半,身子猛的顿住。 冷夏恶狠狠:“干嘛?” 战北烈皱眉:“不是要么?” 某大杀手瞪着面前这张迷茫中带着几分**的俊脸,只想一脚踹上去,咬牙切齿:“要你把我胸前的芙蓉图,画下来!” 战北烈:“……” 大秦战神泪流满面,低头望了望腰部以下,腿部以上,磨牙道:“媳妇,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让我画画?” 冷夏摊手,叹气:“那只好……” 在战北烈亮晶晶的狼目中,她淡淡道:“让别人画了!唔,谁呢,老顽童?嗯,他年纪一大把,应该没关系……花姑娘?嗯,他是个娘娘腔,也没啥关系……公孙铭?嗯,他才十岁,应该也可以……” 话没说完,只见某男大步走到桌案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咻咻咻”准备好了宣纸笔墨,抬起一张刚正不阿的脸,庄严肃穆道:“开始吧!” 一炷香的时间后。 大秦战神把桌案上第九十八张,染上红色水滴的宣纸给揉成团,恨恨丢到一边,然后…… 仰头,擦鼻血。 实在是不能怪他,那该死的芙蓉图,纹在冷夏的胸前,又极为细致繁琐,枝叶上的纹路条条交错,每次下笔之前,总要全神贯注得观察一番…… 在冷夏的连连哈欠中,终于用了一整个白天的时间,连续数个时辰,废了上千张宣纸,脸色苍白的大秦战神,才算是功成身退,画好了芙蓉图。 晕乎乎的某男身子一仰,四仰八叉的倒在床榻上,成为第一个因为流鼻血,而失血过多需要休养的病号。 冷夏笑眯眯,俯下身子在他唇角印下一吻,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花千的帐篷内,众人全部被集合在一起。 一个个脑袋围拢在桌案上方,脑袋挤着脑袋,观察着这副芙蓉图…… 半响,花姑娘嘟嘴,甩帕子:“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密密麻麻一大片,奴家没见过类似的地方。” 冷夏提溜着他的后领子,给揪到一边儿,没利用价值了。 花姑娘鼓着腮帮子,蹲去一边儿画圈圈了。 继续看向其他人,拓跋戎摇摇头:“我一直在北燕和南韩活动,这两国说起来算是最为熟悉,不过没见过。” 连南韩那么偏僻的一带丛林山脉,他都知道,必定对这两国了如指掌的很,冷夏想了想,问道:“也就是说,不在北燕和南韩?” 拓跋戎点头:“若是在这两国,我必定知道!” 很好,排除了两个地方,那么这个也没利用价值了,一巴掌推着他脑门,推走。 拓跋戎蹲在花姑娘旁边儿,一块儿画。 继续等着别人。 公孙铭摇摇头,不待冷夏去提溜他,直接小跑着找舅舅去,蹲着笑嘻嘻:“我没利用价值,我自觉。” 这段时间的相处,这小皇帝和他们越来越熟稔,也开朗了不少。 冷夏继续等,还剩下三个人,一个慕二,一个公孙柳,一个叶一晃。 慕二不用说,冷夏原本也没指望过这愣子,公孙柳耸了耸肩,表示无能为力。 冷夏直接转向了一脸沉思的叶一晃,听他嘟囔道:“我好像知道在哪里,不过和印象中的那地方,有略微的不同。” “怎么个不同法?” 叶一晃想了想,指着芙蓉的一片叶子道:“我所说的那里,是一片沙漠,这个图像极了那个沙漠,尤其是这些叶子,和沙漠中的一片片绿洲群的分布,极为相似,可是大小皆有异,而且这一片,已经没有了。” “还有这里……这里……这里……”他一个个的分析着,诉说着印象中一些个别的细小的不同。 冷夏听着点了点头,叶一晃跟着他师傅,在五国中游历,去过的地方多不胜数,甚至说,整个天下皆踏足了一遍,他所说的,极为权威。 分析过后,他摸着下巴道:“照我猜,或者是这副地图极为久远,随着时间的流逝,不少的地方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也说不定,不过大体上是极为像那个地方……恩人啊,这是什么图?” 他亮晶晶的眼眸瞧过来,话音一落,众人俱都望了过来,甚至是慕二呆呆的眸子里,都含了丝丝好奇。 冷夏耸耸肩,也不瞒着:“芙城宝藏!” 这四个字,在帐篷内炸开,那威力,完全不亚于一个原子导弹。 咻咻咻咻咻! 众人“嗖嗖”的冲了上来,撅着屁股趴在桌案上,再看向这芙蓉图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那膜拜的目光,仿佛在膜拜一座金山。 尤其是花千,嘟着嘴朝芙蓉图缓缓靠近…… 啪! 一巴掌拍开这娘娘腔,冷夏嫌弃:“恶心巴拉!” 花姑娘咬唇,绞着帕子怨念缭绕的飘走了。 不怪他们这表现,芙蓉图的传闻足有千百年,一直到芙城覆灭全城空空,才将这宝藏的消息真正的坐实,天下间多少双眼睛瞧着,多少的上位者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寻找,尤其是西卫的先皇,想这芙蓉宝藏,想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却一直未有所获。 谁能想的到,竟然在冷夏的手里! 竟然就在卫皇的亲生女手里,被那个野心勃勃的傻帽,双手送去了大秦和亲。 众人砸巴着嘴巴瞧了瞧她,之后齐齐望天,这彪悍的女人…… 简直把全天下的好事,都占尽了! 直到这时,冷夏才转过头,问向两眼放光的叶一晃:“你说的沙漠,在哪里?” “崎兰荒漠!” 不待他说话,外面一声回答,率先传了进来。 紧跟着,桃红一闪,某个白头发白眉毛白胡子一脸白花花的老东西,已经站在了芙蓉图的跟前,笑眯眯道:“丫头,老人家来了!” 冷夏正想问呢,老顽童竟来的这般早。 离着她飞鸽传书到长安,前前后后加起来,过了还不足半个月,十来天的时间,居然就到了。 老顽童再瞄了瞄这副印在他心里二十年有余的藏宝图,捋着胡子一脸得瑟:“老人家是谁?” 这般问完了,他就开始等啊…… 等啊等,等啊等,没一个人搭理,一转头,所有的人,发呆的发呆,挠头的挠头,照镜子的照镜子,擦弯刀的擦弯刀,弹指甲的弹指甲,画圈圈的画圈圈,总之一句话,无视。 老顽童撇撇嘴,自问自答:“云山癫道人!” 轻功超绝堪称天下第一的老顽童,收到了芙城有可能重建的消息,立马一路飞奔了来,中间这脚就没沾过地,一直处在半空,这会儿累的死狗一样,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老前辈……”一声清朗的嗓音飘来,公孙柳走到他身前,躬身行了个大礼:“晚辈公孙柳,见过前辈。” 老顽童皱着长长的眉毛,探着脑袋研究了半天,“原来是你啊!” 公孙柳一喜,再鞠一个躬,就听那不着调的,脑袋摇成个拨浪鼓,嘟囔道:“不认识。” 一个趔趄,他差点一头栽倒,笑道:“十年前,前辈在南韩的皇宫中,救下了晚辈,并为晚辈解了体内所中剧毒。” 老顽童这才想了起来,一个高蹦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啧啧赞叹:“老人家当初去那里偷酒喝,结果碰见你这小娃娃,顺手就救了回来,不过你当时中毒太深,我也只是救救试试,后面还是要看你的造化的,不错不错,活到这么大了!” 冷夏望天,这老东西,怎么说话呢! 她一直奇怪,公孙柳中了花媚的剧毒,十岁的年纪怎么活了下来,还完好无损的解了毒,如今才算是清楚了,竟然是老顽童顺手救的。 世事就是这么奇妙,也许冥冥之中早有缘分! 叙旧完毕,老顽童没了玩的心情,冲过来兴奋问道:“丫头,跟老人家说说,芙城……” 冷夏将事情的经过,给他讲了,没有瞒着一丝半点,连她改变主意的原因也说了,很实在的一句话:“需要银子!” 她便是这样的人,从前没想过要这宝藏,没想过接受任何芙城的好处,所以站在客观的角度,分析了重建的利弊。而此时,她受了芙城的大礼,便要付出相应的同等的回报。 老顽童也没动气,毕竟她可以说的冠冕堂皇,随口编造出千百个让他舒心的理由,却没这么做。不管怎么说,她完全可以直接去寻找这个宝藏,而不和他交代哪怕一句,作为芙城的后人,运用芙城的宝藏,本就无可厚非。 尤其是,这宝藏是她的嫁妆! 老顽童原本已经对光复芙城,没有了任何的希望,毕竟冷夏上次字字句句言辞铮铮,分析的并非没有道理,那个时候的局势,芙城确实不适合重建,即便重建了,也不再是原来的芙城,可是即便这样,他为之心心念念了小半辈子的事,总归是还存有几分念想。 而如今,这希望又回来了。 冷夏极为详细的解释了,芙城若要重建,那么必须在一个天下太平的合适的时间,这个时间,或许三年,或许五年,或许更久。 老顽童却是全无所谓,只要能重建,等到死也要等! 一脸豪气,直接拍板:“丫头,宝藏拿去!” 回了帐篷,战北烈还在睡觉。 刀削斧刻的的面孔上,浓眉如峰斜飞入鬓,薄唇似剑抿成一线,长长的睫毛根根分明,卷翘着将硬朗阳刚的气息,稍稍冲淡了几分。 冷夏伸出手,在他睫毛上拨弄两下。 顿时,某战神蹙起眉毛,腮帮子微微鼓起,很有点气鼓鼓的感觉,咕哝了一句:“媳妇,别闹……” 冷夏眨巴眨巴眼,见这人完全还在熟睡中,潜意识里说出了这句,忽然就笑了,轻手轻脚的爬上床榻,搂着他的脖子静静睡在了结实而宽厚的肩头。 这一觉睡的极香甜,一直到晚饭时间,才被外面的阵阵欢呼喧闹声,吵醒了过来。 睡眼惺忪,冷夏望向不知什么时候早早就醒了,却因为怕碰醒她,而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不动弹的战北烈,在他唇角印下一吻:“外面怎么了?” 浓郁的酒香混合着肉香飘了进来,战北烈笑道:“粮草的事暂时解决了,剩下的就是等你拿回了宝藏,以作后续的补给。明天大军就要出发,这会儿正在狂欢呢!” 冷夏点点头,贴上他耳廓,吹出暖暖的呼吸:“那么,咱们也狂欢吧?” 某战神警惕,鹰眸悄悄瞄向他媳妇,母狮子这么温柔,难道方才那张图纸…… 弄坏了?! 大秦战神吞了吞口水,想起流掉的三升鼻血,想起那只能看不能做的甜蜜的折磨,欲哭无泪:“媳妇,还来?” 冷夏狐疑的鼓起腮帮子,男人对这种事,果然是第六感很敏锐么? 既然说开了,她自然不会扭捏,素手轻抬,将外衣解开,丢掉。 一只大手猛然摁住,就听某男颤巍巍道:“媳妇,伤不起啊……” 冷夏总算是明白了! 恶狠狠瞪眼:“不是让你画!” 大秦战神鹰目一亮,随手扯过冷夏的外衣咬住一个角,扯啊扯,做大型流浪犬状:“那是?” 某女咬牙,二话不说扯下里衣,一片雪白的肤色乍然怒放,猛的扑了上去,一口啃住他的脖颈,母狮子本性发挥的淋漓尽致,以实际行动告诉他。 湿濡的舌尖在喉结处轻舔着,某男终于明白了过来…… “嗷”的一声变身大尾巴狼,反扑! 帐篷内,炙热的绯红的旖旎的气息弥漫着,几声含着笑意的呢喃轻轻飘出,很快,被外面欢乐哄闹的声音所淹没。 “小心你闺女。” “那是必须的!” 翌日一早。 虽然是一夜狂欢,然而不论是战北烈和冷夏,还是军营中的战士们,皆是早早的就清醒了过来。 战北烈亲自在二十万大军中挑选,点齐了五万精锐中的精锐,兵器库中的刀剑铠甲,凑出了五万份完全没有折损的,粮草备好,命每一个人回去打点好行囊,准备出发。 冷夏把弑天也分给了他,他没有推辞,为的就是让媳妇放心。 毕竟这一行,危险万分! 除了战北烈,冷夏和老顽童等人,还有萧镇乾带领的大部队,都是今日出发。 一个走最为偏僻的丛林,插入南韩的腹地;一个大规模的一城一城打进南韩,声势浩大声东击西;一个带着众人前往崎兰荒漠,寻找宝藏补充军需。 众人于南疆军营门口,少许的寒暄了几句,就默默的退到了一边儿,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了两人。 吃饱喝足的战北烈,一手搂着他媳妇的肩头,一手缓缓的抚摸着六个月的肚子,低声细语:“芙城宝藏的内部,连老顽童也并不十分的清楚,一定多加小心。” 冷夏点点头,勾住他的脖子,承诺:“一定要平安的进入南韩的腹地,两个月之内,我会回来!” 一人说了一句,便未再多言,鹰眸凤目淡淡的对视着…… 半响,同时微微一笑,以口形道:“活着!” 三不管地带 崎兰荒漠,在西卫的极西方,和北燕以北的雪峰,南韩以南的琼林,东楚以东的云海,并称四大极地。 而若想进入崎兰荒漠,必先经过芙城的旧址。 此时,距离众人出发,时间已经过了半月。 这会儿刚出了西卫有两日,原本冷夏以为要经过的路途,该是荒僻萧索杳无人烟,却是没想到,这一路上竟碰到了不少同行的旅人,或江湖上的高手,目不斜视脚不沾地飞掠而行,或鸡鸣狗盗之辈,鬼鬼祟祟的打量着她们的行囊…… 一路有人同行不说,甚至连旅店都有,这就让冷夏莫名其妙了。 黄昏初降,午时那晒人的日头变的柔和起来,只少许的功夫,空气中的炙热便转变为萧萧冷意。 冷夏拢了拢衣襟,看向面前的这座不算小的二层旅店,尽数是由岩石沙砾搭建而成,坑坑洼洼的墙外挂着一溜的尖刀,极有威慑力,而里面更是吆吆喝喝热闹非凡。 终于,她不解的蹙了蹙眉,问出了一路上的疑惑:“芙城不是当初被屠戮一空,变为了一座死城么?” 芙城已经变成了死城,而崎兰荒漠更是极少有人烟踏足之地,这一路上的人,和旅店中的人,目的地又是哪里? 这话问出,众人齐刷刷的看过来,眼眸中皆是匪夷所思。 这目光,直让冷夏觉得自己,是个外星人了! 半响,花千挥了挥帕子,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哎呦,你不会以为,芙城里面空空荡荡的,血腥味挥之不散,白日里沙尘席卷一派荒凉,到了晚上阴戾之气聚之不散,星月无光鬼哭狼嚎吧?” 冷夏眨巴眨巴眼:“难道不是?” 众人大笑不止,连呼:“菜鸟!” 拓跋戎一巴掌拍在脑门,无语的抽了抽嘴角,唾弃:“没化,真可怕!” 冷夏瞪眼,大喝:“从实招来!” 叶一晃笑眯眯的凑上脑袋,给她解释道:“恩人,这芙城的覆灭已经二十年了,然而藏宝图却始终没有消息,二十年来,可不只五国的上位者在找,全天下的人亦是在找,想着碰碰运气过来看看的更是多如牛毛。有的找个几月几年的,失望之下离开了,有的就死死的耗在了那座城里,渐渐的,一拨没走一拨又来,这芙城中的人越来越多……” 公孙柳轻笑着,接上:“又因着这里脱离了西卫,没有皇帝没有县衙没有官兵,不少犯了事的,被追杀的,有仇家的,竟是也开始躲到了芙城来,渐渐的,就变成了一个三不管地带。” 冷夏皱眉,呢喃道:“西卫不管么?” “据奴家的估计啊,西卫的先皇一开始,也是打着人多力量大的算盘,指不定谁就走了狗屎运,真的找到了关于宝藏的线索,也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过……”花千翘着兰花指,鄙夷道:“后来呢,是想管也没法管了,芙城里面渐渐聚拢了众多的凶神恶煞,江湖高手、杀手、强盗、小偷……这样的地方,西卫何苦来的自找麻烦?” 冷夏想了想,也是。 心思再一转,立马瞪起眼,凉飕飕的眼风转过众人笑眯眯的脸,磨牙:“你们怎么不告诉我?” 众人笑的前俯后仰:“连三岁孩子都知道的事,你这西卫的女皇,竟然不知道!” 西卫以西,有一个三不管地带,这根本就是天下人家喻户晓的一件事。 他们也不知道,冷夏根本就是个外来者,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五年的时间,所有的人都以为,她该是知道的,尤其是,这女人还是西卫的皇帝! 软软的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角,冷夏低头,就见她儿子眉眼弯弯,点点头十分认真:“娘,十七也知道的!” 冷夏无语望天,好吧,这就是现世报啊! 她终于也被古代的土老帽,嘲笑了一次。 某个女人极为淡定,目不斜视咳嗽一声,牵起她儿子的小手,大步迈进了前方的旅店中。 随着门口的厚布帘掀开,乌烟瘴气的感觉袭面而来,劣质的酒气刺鼻,聒噪的吵闹震耳。 大殿中透不进多少的光,黑漆漆点了两只蜡烛,粗陋的桌椅散乱的摆放,十数个酒鬼醉的东倒西歪,勾肩搭背的划拳拼酒,还有些直接就躺在地上呼呼大睡,另外一边聚拢了不少凶神恶煞汉子,脚踩木桌满嘴吆喝。 “豹子!豹子……” “小!小!给老子开小!” 布帘的掀起,自外透进一束夕阳的暖光,一瞬间,大殿内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拼酒的不拼了,划拳的不划了,赌博的不赌了,睡觉的不睡了,数十个人姿态各异,却是齐齐眯着眼睛,挡着光亮,朝门口看来。 最先走进的女子,一袭白衣面容清冽,纤瘦的身形上隆起高高的腹部,手中牵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仙童,正笑眯眯的瞅着他们。 而后方,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的桃红老头,满身清冷动作刻板的呆滞男人,面盘白净目如繁星的机灵少年,满身翠绿叮叮当当的**人妖,扛着弯刀高大如山的壮硕汉子,长发及腰气质高华的绝美男子,面貌女气眉宇坚强的十岁男孩。 这样的组合,看上去每一个人都完全的不同,然而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贵气! 不论哪一个,都是气质高贵! 旅店中的汉子们,不论是醉意迷离的,还是赌的眼睛猩红的,齐齐面色一喜,不约而同的抓起了桌子上的武器,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来。 柳眉一挑,冷夏饶有兴致的看着,这是什么意思…… 打劫? 她轻笑一声,正要动作,只听二楼传来一声女子的嗔骂:“要是吓跑了姑奶奶的客人,你们就都给姑奶奶滚出去!” 这一声嗔骂,带着几分难言的性感,懒洋洋娇媚非常,却是令得楼下的男人们齐刷刷的收起了兵器,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们一眼,甩着膀子一哄而散,回去了原先的地方,赌博、喝酒、划拳、睡觉,一切照旧如常。 冷夏朝着上方看去,破旧的阶梯口倚着一个女子,不到三十岁的样子,姿态慵懒,衣衫半解,风尘非常。然而一眼让她定住的,却是女子的眼睛,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其内几分沧桑,几分野性,几分魅惑,勾人而不自知。 玫红色的长裙一闪,身姿轻盈掠过半空…… 再落下时,已经翘着二郎腿,斜斜的躺在了脏兮兮的木桌上,宽大的裙摆铺散逶迤中,手臂撑着脖颈,睡眼惺忪:“客官,住店?” 冷夏拉开个同样脏兮兮的椅子,也不介意,坐的悠然自得。 她挑眉问:“住店如何?不住店……又如何?” 女子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随即视线掠过大殿内目光如狼的汉子,轻笑道:“不住店的话,就不是姑奶奶的客人,不是姑奶奶的客人,这些人会怎么样,我可就管不着咯!” 冷夏亦是轻笑,凤眸打量着面前的女子,半响伸了个懒腰:“那就住店吧!” 女子一愣,朗声大笑,一骨碌爬起来,这本应粗鲁不堪的动作,反倒也做出了几分野性的美感。 她高声吩咐:“听好了,这几位客官住店的这段时间,都给姑奶奶安分了点,谁要是挡了姑奶奶的财路,可别怪我不留情面!” 话落,裙摆一扬,带着众人朝二楼走去。 砰砰砰…… 二楼的长廊里,女子动如风火,一连推开一溜的八间客房,倚在最后一间门口,懒懒的伸出手:“二楼一共八间房,全给你们了,八十两一晚,诚谢惠顾!” 啪! 一张百两银票,拍在她的手里,她捻着银票一角弹了两下,抛去个爽快的媚眼,转身…… 忽然,步子一顿,望着横在身前的玉臂,女子慵懒挑眉:“客官,还有吩咐?” 冷夏朝她眨眨眼,吐出俩字:“找钱!” 女人笑了。 仿佛听见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她朝后一仰靠在墙壁上,捏着银票哈哈大笑:“这方圆百里之内,谁不知道我姬三娘的名号,这银子进了我的口,还想让姑奶奶吐出……” 笑声戛然而止,她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再看向冷夏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 对面的女子,怀着最少六个月的身孕,同她一般悠然的倚着墙壁,看上去柔柔弱弱没有半分内力,然而她连看都没看清,只觉眼前白影一闪,手中的银票,已经易了主! 而那女子,却仿佛从来没动过一般,同样的悠然姿态,同样的盈盈笑意。 片刻后,姬三娘凉凉的笑道:“原来碰上个行家!” 怪不得方才面对那些凶神恶煞的汉子,从头到尾都镇定非凡呢! 冷夏捏着银票,下巴朝房间内点了点,“进去谈?” 姬三娘伸了个懒腰,胸前的衣襟滑下大半,露出一片小麦色的性感肌肤,和开始时冷夏的问题一样:“进去如何?不进去……又如何?” 冷夏的回答,却不是她想的那般,她冷冷一勾唇,吐出:“你没的选!” 话落,当先转身进了房间。 姬三娘也不尴尬,大步跟着走了进去,走到一半忽然一顿,转头望向门外站着的小仙童,问道:“这你儿子?” 战十七眨巴着小鹰眸,距离姬三娘只有一步,粉粉嫩嫩纯真可爱的不得了,老实巴交的点头:“她是我娘亲。” 姬三娘骤然出手! 脚下生风,五指成抓,倏地抓向战十七…… 冷夏头也不回。 花千笑的鬼精鬼精。 拓跋戎专心致志擦弯刀。 老顽童捻着胡子笑眯眯。 慕二还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叶一晃伸了个懒腰,兴奋看戏。 公孙柳和公孙铭,对视一眼齐齐耸肩。 玉手即将抓住战十七的一瞬,某小孩的小脑袋在四周转上一圈,发现这些大人们竟是没有一个准备出手,电光石火间,他还有心思叹了口气,埋怨道:“关键时刻,还是得靠小爷啊!” 话落,小小的身子连连旋转,泥鳅一样“咻”的不见了踪影。 姬三娘大惊,猛的一凝目,猫一样的眸子看向房间内,某个方才看上去纯真又可爱,完全无害的小孩,这会儿正坐在她娘亲的身边,眉眼弯弯一脸讨好:“娘亲,十七好棒的!” 某亲妈点点头,摸摸他的小脑袋。 姬三娘抽了抽嘴角,半响憋出一句:“靠!” 这母子俩,都是变态! 挣扎也挣扎过了,她不再想别的心思,好吧,即便是想,估计也没用。 大步走进房内,袍子一挥坐了下来,整个人仿佛没骨头一样,懒懒的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问:“怎么样,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冷夏也不亏她,素手将银票丢出:“芙城的情况。” 花千他们虽然知道,却也大多是道听途说,而叶一晃来这里的时候,还是跟着他师傅一起,十年前的事了,这些总归没有一个地头蛇来的清楚。 而还有一件事,就是在她进入这间客栈之时,就发现了几分不对,比如说,这一路上的人只有往芙城走的,没有从那个方向出来的,比如说客栈内的这些汉子,像是在这里常住,专门以打劫为生的。 离着芙城这般近,却要留在这客栈里…… 软而薄的银票,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度,被姬三娘一把捏住,“这你就问对人了,这芙城的事,等你进了城再想问,可就晚了!” 冷夏一皱眉,听她这口气,果然有点问题。 就见姬三娘弹了两下手中的银票,缓缓道:“这芙城啊,只准进,不准出!” “骗人呢你!”叶一晃冲进房,摇头晃脑:“这里兄弟我也是来过的,可没听说什么不准出!” “你们来的时候,可不是近几年的事吧?”姬三娘懒洋洋的瞥他一眼,娓娓道来:“芙城刚开始成为三不管地带的时候,来的人是越来越多,一般分为三种,第一,进去避难的,第二,寻找那些避难的人寻仇的,第三,找宝藏的线索的!” “不论是由着一二三,总之人流是越来越大,第一种本就是为了躲避仇家,若是任谁都能进去,杀了仇家再出来,那这避难岂不是成了儿戏?第二种,因着有了这个新政策,也要掂量掂量,那仇家值不值得自己把一辈子耗在这座城内,第三种,更是大部分的人因着这政策,望而却步,有了宝藏又如何,还不是出不来?” 冷夏点点头,接着问:“芙城不是三不管么,天不管地不管人不管,无皇帝无县衙无官兵,政策由谁定?” 姬三娘坐直了身子,赞赏的看她一眼:“算是问到了点子上!” “这样的地方,混乱不堪,自然是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老大!六年前就有了这么一个办法,每三年开设一次比武擂台,凡是赢到最后的,便担任城主三年,城主只要享受就好,偶尔颁发个政策,不管打架斗殴,不管杀人放火,也不管打家劫舍,这等好事,自然是人人趋之若鹜,这第一任城主,便是颁发了这政策的人,从今以后,只给进,不给出!” 冷夏再问:“那芙城靠什么为生?” 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城镇,银子从哪里来? 姬三娘站起身,推开窗子朝下面努了努嘴,喧哗声立即传了进来,楼下的汉子们依旧赌博拼酒,醉生梦死。 “看见那些人了没,他们这种心心念念想进城的,就是芙城的经济来源,但凡想进城,五千两银子!”她咂着嘴巴说完,补充道:“一个人!” 嘶! 花姑娘倒抽一口冷气,憋着嘴羡慕嫉妒恨:“这城主倒是有经商头脑,银子来的痛快!” 冷夏这才算是明白了,楼下那些汉子,就是满心欢喜来到了芙城,发现没银子根本就进不去,就只好窝在这客栈里,专门挑有钱的又好对付的人下手,不过既然能来这三不管地带的,恐怕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姬三娘见她若有所思,解释道:“运气好了,劫到了银子的就进去,运气不好的,碰上了扎手的点子,说不定就要横尸街头。姑奶奶这客栈里的人是来了一拨又走了一拨,这么几年来,不知换了有多少了!” 拓跋戎擦着弯刀,冷冷道:“要是我,就直接打劫你这客栈!” “姑奶奶的功夫虽然比不上你们……”姬三娘笑的花枝乱颤,说到一半,眼尾瞄向那乖乖巧巧小仙童样的孩子,某小孩朝她无辜的灿烂一笑,她立即瞥开目光,无语的抽了抽嘴角,望着楼下凉凉道:“不过比起他们还是绰绰有余,真正有能耐的,也不会搞不到五千两银子,只能窝在这间小客栈里。” “那城里的其他事呢?” 姬三娘耸耸肩,捏着银票朝外走着,边走边说:“只准进不准出,里面就好像封闭了一样,这些事我也就知道这么多,还是城主身边的人,偶然路过透露的。” 柳眉一挑,冷夏迅速抓住了这句话的重点:“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 “城主是有特权的。”姬三娘走到门口,朝她眨眨眼:“姑奶奶再免费送你们一句,比武擂台三年一届,这一届,已经开始了!” 待她走了,众人围在房间内,没想到这芙城,竟还有这样的规矩,一时无话。 冷夏分析道:“进城倒是容易的很,八个人的门票四万两银子,出城的话,恐怕还要再费一番功夫,一是有城主的帮忙,二是……” 红唇微张,缓缓吐出:“变成城主!” 虽然不知道那擂台是个什么规矩,不过她相信,姬三娘方才那句话,绝对别有深意。 众人点头同意间,就见某个小鬼头鼓着腮帮子,跑到她身前站定,委委屈屈对手指:“娘亲,加上十七是九个人!” 冷夏眨眨眼,咂了咂嘴。 不知道四岁的孩子,会不会有儿童票? 翌日一早。 众人休整过后,准备启程。 不知大殿内的汉子们是早就被姬三娘交代过,还是发生了什么事,一脸肉疼的望着走出了客栈的她们,非但是没出手,还明显的松了口气,送瘟神一般。 冷夏狐疑的在众人身上扫过,耸了耸肩,不再多想。 然而这疑惑,一直到了行路一个时辰之后,变的更加强烈,她顿住步子,看向后面鬼鬼祟祟跟着的几个汉子,不解的皱了皱眉,这些人分明没有了昨日的凶悍和狠戾,看向她们,哦不,是看向战十七的目光中,尽是希冀和委屈。 冷夏转过头,朝着儿子微微笑,凉丝丝问:“十七?” 某小孩仰着小脑袋,一脸无辜:“十七没有做坏事!” 冷夏望天,这娃子,跟他爹一样,最爱的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终于,在娘亲千万瓦的目光下,某小孩叹气一声,开始原地蹦高。 蹦啊蹦…… 叮呤当啷! 蹦啊蹦…… 乒乒乓乓! 冷夏眨巴眨巴眼,看着她儿子小小的身子里,一个一个的东西零零散散的往外掉,从惊讶到无语…… 好家伙,尽是银子! 元宝,碎银,大的小的,甚至是铜钱,应有尽有! 直到战十七再蹦了两下,浑身摸了摸后,笑眯眯招认:“娘亲,没有了。” 冷夏抽了抽嘴角,转头看向眼巴巴盯着银子的几个汉子,为他们鞠了一把同情泪,这些人拿命换回来的进城门票钱,就这么被他儿子给…… 呃…… 冷夏问:“儿子,怎么弄来的?” 战十七小手叉腰,小鹰眸眯成个月牙,一脸得瑟:“娘亲可是赌神,十七怎么能给娘丢脸!随随便便掷个骰子,赌个牌九,玩个大小,那都是小意思!” 众人望着某女僵硬的脸,憋笑憋的一抽一抽的。 这小鬼,绝对比他亲妈还要彪悍! 某小孩嫌弃的瞄了远处一眼,大洋洋一挥手,“小爷赢你们这么俩钱,还跟了一路,拿走拿走!” 汉子们喜上眉梢,“哗啦”一下冲了过来,一边撅着屁股满地的捡,一边痛哭流涕。 “多谢老大,多谢老大!” 战十七懒洋洋的“嗯”一声,还想着再得瑟得瑟摆摆谱,突然小短腿离地,被某个哭笑不得的女人提溜起后领子,大步离开了。 这出插曲很快过去,紧跟着看见的,却是让众人皆有几分难以难语的复杂。 沙砾遍布的路面上,横着一具壮硕的尸体,一小片的血泊中,尸体的胸前深深的一个血洞。 而这个人,他们也眼熟,是昨日客栈中的其中一个汉子,想是像姬三娘所说,碰见了扎手的点子,银子没得成,反倒送了命。 在场的众人,皆不是心肠软弱的人,更是习惯了身居高位生杀予夺的人,见惯了死亡,见惯了战场,区区一条强盗的命,原本并不会引起他们任何的触动。 可是这具尸体所代表的意义,不同。 公孙柳叹气一声:“这芙城,却是将人性的最负面,给放大到了最大!” 可不是么,如今的芙城,绝对是将人性的卑劣,给无限的放大了开。 有银子是老大,有拳头是老大,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皆都没有人管,凶煞者便是屠夫,也不会受到唾弃,软弱者便是死了,也只能怪自己没有能耐,怨不得天尤不得人。 直到此时,真真切切的看见了这具尸体,他们才感受到,这里的混乱、冷酷、残忍、恶劣…… 冷夏转过头,看向自从快要到芙城开始,就一直有些沉默寡言的老顽童,淡淡道:“前辈,这并不是芙城。” 老顽童缓缓抬起头,琢磨着她的这番话,半响笑了笑,释然了。 不错,这既是芙城,又不是芙城。 这只是一个芙城的旧址,里面却是物是人非,一个城最为根本的最为灵魂的,便是百姓,而现在的这座,没有了原先的百姓,没有了芙蓉宝藏,没有了锱铢必较的商人,没有了三岁就会打算盘的孩子…… 这三不管地带只是恰巧的落在了芙城的旧址上! 冷夏看他再恢复了神采,笑道:“我答应过前辈,必会遵守,给你一个真正的、以商为名、以财闻名的芙城!” 老顽童笑眯眯的瞅着她,嘻嘻哈哈上蹿下跳,桃红一闪一闪的晃花人的眼睛,欢呼:“好丫头!好丫头!” 忽然,他弱弱的缩了缩脖子,躲到了笑眯眯招人疼的叶一晃身后,小声撇嘴:“木头。” 慕二缓缓转动眼珠,收回方才那嫌弃的一瞥,继续呆呆的上路。 战十七满目好奇,小鹰眸眨巴眨巴,跑到老顽童身边,小小声问:“师傅,你为什么害怕二师兄?” 老顽童抓了抓脑袋,立马挺起腰板,瞪眼:“哪里怕了?哪是怕了?为师是……” 他吞着口水,一边瞄着某个呆子,一边凑到某小孩儿的耳朵边,偷偷摸摸的说:“为师那是鄙视他,对,鄙视!太无聊了,太无趣了,太呆板了,简直不是为师的徒弟!” 某小孩翻白眼,瞧你这鬼鬼祟祟的样! 某老头胡子一跳一跳的,欲哭无泪,难道他堂堂云山癫道人,这一辈子只能被两个徒弟,给治的死死的? 众人哈哈大笑。 就这么说笑着,走了接近一日的时间,那座神秘又神话的城池,终于近在眼前。 虽然里面的喧闹和冷夏想象的荒凉不同,不过有一部分却是相同的,空气中无处不弥漫着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城墙巍峨高阔血色点点,城门更是已经被陈旧的血色染的斑驳,镌刻着朵朵盛开的芙蓉,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而上方正中处,金匾行书: 芙城。 媳妇想我了? 清风穿过洞开的城门,发出呜呜声响,仿佛错乱了时空回到二十年前,唤起了古老城池的遥远记忆。 金银清脆,铜钱琳琅,算盘珠子劈啪作响,一声一声响彻在冷夏的耳际。 长龙样的商队进进出出,囊括了五国所有的游商,南韩的象牙,北燕的兽骨,东楚的珊瑚,一车车散发着莹润的耀眼的光芒,孩子们摇晃着算盘站在门前,看着自己的父亲再次远游,眼中闪烁着崇拜的坚定的光芒。 芙城昔日的繁华富庶,萦绕在眼前,忽然景色一转,再看时,这座神秘的城池依旧残破不堪,处处血色斑驳。 她轻笑一声,这就是血脉的感觉吧! 一声轻叹在身侧响起,老顽童捻着胡子,眼中呈现出几分追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可不是物是人非么? 如今这血色残垣的城门内,传出的是厮杀声、打斗声、哀嚎声、怒骂声、兵器交击声、刀剑刺入身体的闷响声、还有守门人的破口大骂声:“进不进城,没钱滚一边儿去!” 说话的人,是一个彪壮大汉,一只眼上蒙着条黑布,而完好的那只眼睛中遍布血丝,杀气冲冲的看着他们。 老顽童的眉毛抖了两抖,靠近冷夏“啧啧”惊叹:“这人可是江湖上凶名赫赫的一个煞神,自十年前杀了自己一家老小,之后一夜成名,作恶多端全无人性,武林中人人得而诛之,几年前销声匿迹,没想到竟是在这里。” “还有那个!”他接着朝另一边的几个人看去,指着一个书生样的年轻人,介绍道:“那个可不得了,看着二十岁的样子,其实已经出道三十余年,这会儿……老人家算算,可得有五十多岁了?专门研习采阴补阳的采花大盗,一身邪功名震武林。” “哎呀,那个那个……”老顽童惊跳出两步,嫌恶的看着独自一人站的远远的女子:“那个带着面纱的是毒娘子,本身功夫普普通通,不过一身上下全是剧毒,连血液里都是,但凡靠近她三尺绝对玩完!” 冷夏眨眨眼,饶有兴致:“你也玩完?” “那怎么可能,老人家是谁,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时候,这些小娃娃都还没出生呢!”老顽童也跟着眨眨眼,得意洋洋间咕哝道:“我怕她干嘛?傻了傻了,年纪大了!” 别看老顽童絮絮叨叨了这半响,却是把城门处守门的人,大概情况都交代了番,只从这几人就能看的出,里面的定然也都是类似的货色,绝对不好相与。 此时,冷夏关心的却是另一个问题:“那你该是有多老了?” 某白胡子老头一个高蹦起来,瞪眼:“老人家永远十八!” 说笑间,后方一阵马蹄声传来,一人横冲直撞着过来,嘴里大喝:“都他妈给老子死开点!” 众人也不作这意气之争,稍稍退开两步,见那人离着老远一个翻越,落到了城门口,大洋洋道:“进城!” 说罢,丢到独眼汉子手里五千两银票。 独眼汉子低头瞥了一眼,脸上闪过丝狰狞,阴戾道:“从现在开始,你是芙城的人了!” 那人面色一喜,正要进城,忽然独眼汉子霍的暴起,一把抓在他的后颈上,不待他有所反应…… 咔嚓! 已经被拧断了脖子! 那人浑身**着,轰然倒下…… 独眼汉子遍布血丝的眼睛里,一丝快意闪过,狞笑着舔了舔嘴唇,似乎极为享受这杀人的感觉。 书生轻笑两声,毒娘子目不斜视,另外的几个人亦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漠然,缓缓的,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投向了她们一行人。 这一行人,五个大字可以囊括。 老幼病残孕! 一个老头子,两个半大孩子,一个眼睛呆滞看着就像脑子有毛病的呆子,一个男女不辨绝对是二等残废的人妖,一个挺着大肚子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 一句话,个个好欺负! 瞧着这些意味不明的凶煞目光,冷夏淡定的很,从怀中掏出一叠面额足有四万五千两的银票,拍在慕二的胸口。 鼓鼓囊囊的衣襟里,探出个乌溜溜的小脑袋,小黑虎四下里一打量,毛茸茸的绒毛迎风一抖,打了个哈欠。 一只苍白的指骨分明的手伸出,毫不客气把它给摁了回去,之后刻板的一转,将银票捏了起来。 慕二呆呆抬头,银票伸在半空。 独眼汉子嘴角一咧,露出两排森森黄牙,伸手捏住了银票的一角,灌注内力猛的一抖,一股大力传了过去…… 对面的脑子有病的呆子,缓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茫然看着他。 独眼一凝,一身横肉瞬间绷紧,脸色憋的涨紫涨紫,汉子加大了力道,银票在半空撑的笔直,微微震动中发出纸张摩擦声,这股大力顺着银票传向慕二的手,那手却连颤抖都没有分毫。 慕大神医再次呆呆看他一眼,其内一片无理取闹的疑惑。 众人暗笑,这呆子,估计要把那汉子给逼疯。 银票猛烈的颤动中,似乎马上就要支撑不住碎裂,电光石火间,慕二无比淡定的松开了手,顺便递过去一个嘱咐的眼神:拿好。 这情形,直让其他人面露骇然。 书生霍然暴起,手中折扇直袭冷夏! 毒娘子袖袍一挥,周身似有黑色的剧毒缭绕…… 其他人亦是同一时间,向着战十七、公孙柳、公孙铭、拓跋戎、花千、叶一晃袭去! 冷夏脚下一转,整个人似鬼魅避开书生的折扇,素手如灵蛇倏地滑出,在书生的手腕上快如闪电的一击,折扇掉落的同时,另一只手一把截住,四两拨千斤缴了他的武器。 柳眉一挑,“刷”的一声,她摇着扇子一派悠然。 黑色的毒雾缭绕间,桃红的身影似无处不在,上蹿下跳乐呵非常,嘴里大笑着:“跟老人家玩毒,你还欠点火候!” 就这么玩着闹着,只见他现出身形袖子一挥,毒雾似遇到了洪水猛兽一般,猛然散去。 战十七小小的身影一晃,在半空飞过个凌厉的弧度,轻身挡在了花姑娘三个不会武功的人身前,笑眯眯道:“花姐姐,十七保护你!” 花姑娘立马装柔弱,歪歪斜斜的扭到某小孩的肩上,颤音道:“好娃子,花姐姐好怕!” 一边说,一边不忘伸出狼爪,满眼小星星的在某个小孩的脑袋上,摸来摸去,捏来捏去。 看的打斗中的众人,齐齐翻了个白眼。 而身前,拓跋戎弯刀似月钩,公孙柳暗器如星芒,凛冽的白光闪动间,将剩下的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眨眼的时间,几个交击下,两拨人骤然分开,面面相对。 冷夏扇子轻摇,老顽童胡子高翘,战十七小手叉腰,慕二发呆神游,叶一晃眉眼弯弯,拓跋戎弯刀横立,花姑娘搔首弄姿,公孙流发丝飘扬,公孙铭下巴高昂。 这一排,真真是悠然自得到令人发指! 而对面的那一排,却是一个个狼狈万分,神色凝重,眯着眼睛看向他们,再不敢轻举妄动。 一次试探,已经足够。 去他妈的老幼病残孕! 去他妈的个个好欺负! 冷夏微微一笑,扇子临空一抛,“啪嗒”一下,被书生接在手里。 在他们警惕而探究的目光中,众人说说笑笑,大摇大摆向城门内走去…… 终于进入到芙城,映入眼帘的仿佛是另一个世界,一个纷乱的喧嚣的杀气冲天的地狱! 这里面的每一个人都似行尸走肉,眼中或者漠然或者凶戾,却绝对不是什么友好的目光,他们的手不约而同,皆放在自己的兵器上,行走间周身处于一个紧绷的状态,应付着随处可见随时可来的攻击。 远远的,有一片众人绕行的地方,正有两支十数人的队伍在斗殴着,一具一具的尸体倒下,却换不来任何一个行人的目光。 冷夏曾料想过这里的鱼龙混杂,却没想到真正看见了,远比自己所猜测的,更加混乱。 她眼睁睁的看着旁边经过个**岁的少年,摸了一个男人的钱袋撒腿就跑,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一把剑穿胸而过,鲜血泼洒间,不论是偷了银子的少年,还是那个杀人的男人,眼中皆没有悔悟没有怜悯。 一脚踩住少年的尸体,在他不甘的目光中,男人夺回了自己的银子。 冷夏想,这是一座罪恶之城! “奴家好怕……”花姑娘帕子掩口,哆哆嗦嗦尖叫一声。 自方才食髓知味以后,故技重施,再次没骨头的癞皮狗一样,歪到某小孩的身上,两只手不安分的吃嫩豆腐,掐掐小脸颊,摸摸小脑袋,吃的眉眼弯弯一脸欢快,哪有丝毫害怕的样子? 然而这一声尖叫的效果,却是绝对的立竿见影。 不少人顿住步子,停下手里的物事,朝着城门口看过来,这群明显是刚进城的菜鸟,终于引起了原住民的注意。 八个人十六双眼睛,齐刷刷朝着某个翠绿的娘娘腔剜去一眼。 劈了丫的心都有! 这不省心的孽畜!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某人妖哆哆嗦嗦收回手,缩着脖子弱弱道:“开个玩笑。” 正当他们以为,要再次动手的时候,那些人却只看了看,就转过了眼继续做起了自己的事,打架的打架,杀人的杀人…… 冷夏咂了咂嘴,脑筋一转就明白了过来。 他们足有九个人,交了进城的费用四万五千两银票,城门口的那几个也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还剩下有银子,估计也早都被那些人给搜刮了干净。 花姑娘瞄了众人一眼,飞着媚眼狗腿道:“有惊无险,有惊无险……” 懒的搭理这坑爹的货,众人顺着街道朝前走着,冷夏呢喃道:“这里也没有客栈,咱们要住到哪里去?” 就在这时,一声绝处逢生的惊喜呐喊,传了来。 “煞星姑娘!” “煞星姑娘,救命啊!” 将这俩字琢磨了一番,某个很有自知之明的女人,总觉得应该是叫自己的,不禁朝着发声处看去。 正是方才两拨队伍,十数人斗殴的地方。 其中一个虎背熊腰的男人,抬手挡了对方的一刀,连滚带爬的躲着枪林剑雨,撒腿朝着这边飞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忽闪着眼睛,欣喜若狂:“煞星姑娘,是我啊,是我啊!” 快速将这人在脑中回忆了一遍,得出了他的身份,身边的叶一晃也认了出来,指着他恍然大悟。 “黑虎寨的兄弟!” 这踉踉跄跄跑来的汉子,可不就是当初那黑虎寨的头领,连着遇到了冷夏两次,直到第二次举寨搬迁去了那鸟不拉屎的山沟沟,竟还好死不死的碰上了! 冷夏轻笑一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碰见,混的这么惨兮兮的山寨头子。 眼见着他后面有人举刀追来,素手一扬,一枚袖箭“咻”的飞出,铿锵一声,将那高举的大刀劈成了两半。 那人惊望着这边,思索片刻退了回去。 山寨头子手脚并用的爬过来,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哆哆嗦嗦:“多谢煞星姑娘!” 在这纷乱的街上,冷夏话不多说,直接道:“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山寨头子名朱汉,将她们带到芙城内极为偏僻的一个破旧院落里,屋内家徒四壁,一贫如洗。 朱汉尴尬的挠挠头:“那个……煞星姑娘,没椅子,只好委屈你们站着了。” 冷夏应了声,打量了一眼这破落的不能再破落的地方,问道:“你不是回家种地了么?” 他连连点着头,保证:“咱是真的准备回家种地了,哪知道,等咱回去了才知道,几年前村子里发大水,把田地都淹了,父老乡亲们过的清贫,有了上顿没下顿,饿死了不少的人。咱兄弟二十几个,就想着最后做一次大买卖,哪怕是死也拼了,最起码,不能让乡亲们饿肚子不是!” 花千闲闲的插进来一句:“你们不会是去打劫官粮了吧?” 说完,看着朱汉一脸尴尬的表情,众人齐惊:“还真去了?” 他老实巴交的点点头:“去了!咱想着就劫一车,拼了这条命给弄些粮食回去,结果兄弟们死的死,伤的伤,只我一人受了点轻伤逃了,朝廷通缉我,粮食没劫到,也没有脸再回去,最后……” 最后就想到了这个三不管地带,来避难来了。 老顽童凑上来,奇道:“你怎么有银子,凑出五千两?” “我一直住在城外的一间客栈,和几个客栈里的兄弟合伙,捡了几次漏子,倒也凑足了!”他说到这,吞了吞口水:“谁知道,进来这里才知道,是这么个可怕的地方,进来了又出不去,那几个合伙的兄弟,也都死了!” 听完这些,众人崇拜的望着他。 这汉子,到底是有多悲催,做山贼做的要回家种地,终于洗心革面了又碰上村里那样的情况,带着兄弟打劫官粮,粮食没弄到反倒被通缉,一路来到这芙城,好不容易进了城,又混到现在这地步。 “煞星姑娘,你怎么也到这来了?”他一想,惊道:“不会是冒充烈王妃,被官府发现了吧?” 嘴角无语的抽了抽,众人望天。 没啥功夫,运气不好,脑子还笨成这样…… 能活到现在,真是命大啊! “咱当时就觉得姑娘胆大,连大秦战神的王妃也敢冒充,煞星姑娘,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对!勇气可嘉,虽败犹荣!”朱汉一脸同情,直接当她默认了,劝慰完又问:“我记得当时和姑娘在一块的,有个男人来的,看上去就是个大人物!” “啊!十七好惨啊!” 不待冷夏说话,旁边一声某小孩的哀嚎响起,拱在他亲娘的肚子上,大哭:“爹爹不要咱们母子俩了,连娘亲肚子里的也不要了,任我母子三人自生自灭,好惨啊!” 这哭声凄凄惨惨戚戚,直让众人连连翻白眼。 这小恶魔,又在恶作剧了! 朱汉怒从心起,拍案大喝:“当初就看那男人不像个好人!一身杀气凶巴巴的,大白天穿的黑漆漆,一看就是个鸡鸣狗盗之辈,长的那么好看肯定花心,薄唇薄情,负心汉!” “阿嚏!” 某个千里之外的男人,行军中猛的打了个喷嚏,蹙起剑一样的眉毛,狐疑的四处望了望。 朱汉还在骂…… “阿嚏!” 朱汉继续骂…… “阿嚏!” 某个被战十七卖了的亲爹,连着打了三个喷嚏,心里却美滋滋冒着幸福的小泡泡。 莫不是…… 媳妇想我了? 那可得加快点速度,指不定出了这林子,母狮子已经回来了! 大秦战神咧着嘴角,露出两排锃亮锃亮的大白牙,乐呵呵的朝后吩咐了句:“走快些,注意脚下。” 五万大军如长龙般,黑压压一片,穿梭在茂密蜿蜒的丛林里…… 冷夏还的确是想他了! 从出了南疆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八日,她每日都在担忧着战北烈的情况。 此时坐在新抢来的房子里,阴丝丝的朝着某小孩飘去一眼:“十七……” 战十七抱着小黑虎,仰头望天,做无辜状。 半响,迈着小短腿跑到近前,靠着冷夏软绵绵的肚子,小声问:“娘亲,他有危险么?” 冷夏稀奇:“你担心?” 某小孩撇开脑袋,咕哝道:“才不担心他呢!” 话音方落,就听见某个女人叹气:“的确是极危险的,丛林里毒虫猛兽众多,五万精兵要徒步急行两个月,还不知南疆的大军战况如何,能不能将南韩的兵力都吸引过去,等到两个月后,深入南韩的腹地,又要面临着粮草紧缺的危机,即便是打下了一座城,也要提放着其他的城池兵力汇集,将城镇包围……” 肉乎乎的小手摸着小黑虎的绒毛,某小孩歪着头,耳朵尖儿却竖的高高的,这些虽然听不太很懂,不过一个意思,却是听明白了,那男人,危险! 小手一个用力,小黑虎立马哆嗦一下,乌溜溜的眼睛哀怨的瞅着他。 几根漆黑的绒毛飘落下来,小鹰眸一弯,战十七回它个抱歉的眼神。 小脑袋搁在冷夏的腿上,叹气:“原来这么危险啊,那娘亲,咱们早点出城去,早点去找宝藏,早点去接应他吧?” 摸了摸儿子软软的发丝,冷夏点点头,不自觉的想着那一大一小,两只流浪犬对掐的模样,唇角浅浅的勾起。 她站起身,悠悠然走到窗边,望着外面寂静的夜空,星空璀璨和外面没有任何的不同,同在一片天空下,这芙城也只有入了夜,才难得的有几分宁静吧。 通过下午和朱汉的对话,她才算是真真切切的了解了这座城的生存规则。 一句话:拳头大,就是硬道理! 不管是银子,还是住处,只要你想要,就可以去抢! 输了的就要把房子让出来,不怨天不怨地,只能说你技不如人,若是想要,可以,再抢回去! 既然来了这里,那么冷夏也入乡随俗,直接和众人找了间看上去不错的房子,把里面的人给丢了出来,舒舒服服的在这里住下,这一大张旗鼓的举动,也直接让城里的人知道了,今天来了一群不好惹的人! 衣食住行是如此,关于城主的擂台赛,亦是如此,只要你有能耐,打趴下了所有的对手,那么就是三年内的城主,不服气,一样,三年后再次比过! 这个是全城公认的,没有任何的猫腻。 擂台共分七日,前六日每隔一天,举行一次初赛,三次初赛后,到了第七日,是所有入围者的大混战。 而明日,就是初赛的第二场。 冷夏不愿耽搁时间,若是上台比擂,还要在这里耽误足足四天,她的心已经迫不及待的飞去了南韩,恨不得立马把宝藏打包带走,换成粮草军需送去给战北烈。 那么,剩下的一个捷径,就是直接去找这一任的城主。 趁着他还当任的这几日,想个办法要了那个特权! 寂静的房间内,女子静静立于窗前,绝美却清冷的面容在寂寂月光下,添了层莹润的柔和,而后面,粉雕玉琢的孩子抱着只乌溜溜的小黑虎,一人一兽摆着一样的姿势,小脑袋枕在手臂上…… 脸对脸、眼瞪眼。 现任城主 翌日清早。 冷夏把**的小十七和小黑虎,一股脑的提溜到地上来。 小手揉了揉眼睛,战十七睡眼惺忪,抱着同样懒洋洋的小黑虎,仰起小脸问:“娘亲,去哪?” 一小孩一兽皆仰着脸,乌溜溜的眼珠懵懂的好奇的看着她,冷夏失笑,一边洗漱,一边发号施令:“洗漱换衣服,跟着娘亲去谈判!” 小鹰眸瞬间亮晶晶,谈判? 这等好玩的事岂能没有小爷! 高举手臂欢呼一声,战十七抱着小黑虎“咻咻”洗漱,小片刻的时间后,一枚超级无敌可爱小少年,干净整洁的新鲜出炉了! 用过早膳后,冷夏牵着儿子,儿子抱着小黑虎,还顺手将没事干发呆的慕二也拽了出来,几人从抢来的豪华大屋里出了门。 大街上的人皆都避的远远,警惕的跟她们隔开距离,三尺之内鬼神退散。 能在芙城内有一间大宅子的人,绝对都是不好惹的人物,尤其是这间宅子的原主人,原本也是城里的一大巨擎,昨天却跟小狗一样乖顺,被丢出了大门连个屁都不敢放,连滚带爬的净身出户。 这就是芙城的生存法则,弱肉强食! 女人绝美清冽似神抵,小孩儿粉雕玉琢若仙童,小黑虎……咳咳,像一块乌溜溜的黑炭,满身黑漆漆的绒毛迎风飘舞,母子俩手牵手一路畅通无阻,极其拉风的到了城主府外。 自然,后面跟着的呆子,直接被众人忽视了。 某小孩惊叹的望着,小鹰眸瞪的老大,怀里的小黑虎,圆溜溜的眼珠也撑大了一圈。 一人一兽,齐叹:“娘亲,好壮观啊!” “嗷呜,嗷呜嗷呜!” 冷夏倒是没笑话她儿子是土老帽进城,即便是她这个西卫女皇,整个天下五国都走了个遍,亦是为这昔日富可敌国的芙城城主府,给震撼了一下。 眼前的这座建筑富丽堂皇,其外两座金漆貔貅昂首耸立,足一丈见方,青玉阶梯层层而上,初初看去应是有上百级,直通顶天立地的赤红色金环大门,即便经过了战乱的洗礼,整座建筑外墙脱落血色浸染,大多的地方坑坑洼洼,像是被人给抠下来的,却依旧不掩其巍峨宏伟。 原以为只是个城主府,哪曾想,竟建的和一国皇宫差不多! 说起来,穷的叮当响的大秦,金銮殿都没这奢华。 怪不得引得天下觊觎…… 太不低调了! 提溜起目瞪口呆的儿子,三人一兽开始爬楼梯,直到赤红大门之前,一个婢女模样的女人,懒洋洋的站在门口,打量了她们一眼,问:“可是来找城主的?跟我来吧。” 冷夏观察了一下,下盘稳健轻盈,吐纳绵长,如今这里还真没有省油的灯。 再听闻她话里的意思,眉梢瞬间一扬,也不多问,跟着女子走了进去。 冷夏昨天便问过朱汉关于城主的一切细节,所以此时见到面前的这个男人,倒也没惊讶,三十余岁,蓝袍儒,长相普通属于搁人堆里就认不出来的,几分书生气质,几分商人的狡黠。 她原本以为城主会是个满目狰狞,杀气腾腾的汉子,和外面的那些一丘之貉。昨日朱汉说了,反倒让她生了几分疑虑,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而此时。 会客的大殿内,他眼眸半眯着打量冷夏,脸上带着和气的笑容,笑容不达眼底:“夫人,你的来意在下清楚,不过……” 冷夏耸耸肩,径自拉开张椅子坐下。 顺便将旁边的椅子给拉开,给那明显没有自理能力的呆子。 慕二很满意。 “每日里想要出城的人何其多?”接上城主为难的话,一边打量着这里的布置,她一边漫不经心道:“我也不是就急于这一两日出城,想要出城也不只非要找你这一个办法。” “不错,赢过擂台,成为城主,夫人同样可以出城。” 城主点点头,亲自起身给她添了茶,他的手微微颤抖着,“这芙城啊,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只有真正成为了这里的人,才会真切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地狱。” 冷夏执起茶盏,递给慕二,慕二呆呆的接过去,手指微动,想了想又递回给她。 她孺子可教的飘去一眼,浅浅的啜了一口。 掀起眼皮仰视着前方的男子,冷夏嗓音冰冷:“以这个姿态俯视我的人,至今为止,还只活下来了一个。我不认为,会有第二个人值得我放他一马。” 杀气! 无形的杀气汹涌澎湃,滔滔滚滚如千军万马一般,朝着城主呼啸而去! 直让他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 只这半步,高下立判! 城主攥着拳,诧异的看着她,眼眸中几分探究,几分思索。 他也不尴尬,退后两步坐在了椅子上,脸上依旧笑的和气:“在下佩服。” 忽然,目光落在了冷夏的身边,眼眸亮晶晶的战十七身上,某小孩正满眼好奇之色的看着他,带着几分思索。 战十七撒开两腿,蹬蹬跑上去,笑眯眯道:“伯伯好。” 城主一愣,点头道:“小公子好。” 冷夏轻笑着看着某小孩,这小子,又开始装纯真了! 小脸儿上挂着最为稚嫩的笑容,某小孩仰着小脑袋一脸为难,城主会意,俯下身子。 战十七凑上去,和他叽叽咕咕咬耳朵,半响他低低笑起来,戏谑的问冷夏:“不知夫人可知,令公子方才和在下说了什么?” 把玩着手里的茶盏,瞄他仰头望天的儿子一眼,冷夏耸肩:“无外乎他娘亲身手高的很,身份也极是尊贵,可是偏偏最为记仇,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尤其还是个有身份有地位有手段的女人!” 某小孩立马狗腿一笑,连着怀里的小黑虎,也跟着咧开了刚长出两排小嫩牙的嘴。 冷夏白他一眼。 转过头,她勾唇望着城主,缓缓吐出:“想必你只听明白了字面的意思,没明白他的深意。” 城主笑了,看了眼只有四岁的战十七,仰回座椅上,手臂平平的伸展开。 “在下愿闻其详,令公子的深意。” 冷夏也笑了,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一扫,嗓音却阴戾似从地狱而来:“如果那只手,你敢按下去……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落入陷阱,不过先死的绝对是你!” 脸上的笑骤然僵住! 城主一手猛的往下摁去,就在这时,一只茶盏霍然袭来! 这打磨的光滑的茶盏,此时竟是含着无匹的力道,仿佛利刃一般直袭他的手腕,就在手指即将按下的时候,电光石火间,手腕上一阵酸麻没有了分毫的力道。 砰! 茶盏跌落地面,碎片四溅,刮起一溜的火星。 城主垂着手腕,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出了一条铁链,舞的虎虎生风抽了过来,同一时间,这会客大殿内,四面八方冲进十数人,无一不是满目狰狞,一身杀气! “十七,照顾好自己!” 冷夏纤腰一拧,脚尖在地面连连转动,避过如排山倒海一般抽来的铁链。 某小孩抱着小黑虎,立马钻入桌子底下,一人一兽探出俩小脑袋。 “娘亲放心,大胆的干吧!” “嗷呜嗷呜,嗷呜嗷呜嗷!” 唇角一勾,铁链挟着冲天的力道,在耳侧挥舞的破风声声,铁锈的腥气飘入鼻端…… 冷夏骤然发力! 素手如灵蛇,以刁钻诡异的角度,猛的缠上这刚猛的链子,手腕连连旋转,身形似鬼,白色的影子晃眼便冲到城主身前。 一圈,两圈,三圈…… 冷夏在城主的周身如电般游走,再顿住时,她素手扯住链子的一头,而另一头,已经紧紧的勒在了城主的脖子上,将他整个人绑在椅背。 城主脸色涨紫,睚眦欲裂,被铁链勒的说不清:“唔唔唔唔!” 然而在看清了整个殿内的情形时,眼中的神采渐渐消失,一片死灰。 只见方才进来的数十人,已经齐齐躺在地上挺尸。 而战十七,正抱着小黑虎两眼放光的瞧瞧这个,瞧瞧那个,转头崇拜的望着慕二:“二师兄,教十七!” 慕大神医浅淡的眸子中,依旧呆呆,不过那一丝实实在在的傲娇神色,冷夏却是没放过。 好吧,她仰头无语的望了望天花板。 她上蹿下跳打了半天,还没这呆子撒一把毒药来的效率,要是她,她也有优越感。 羡慕嫉妒恨的咂了咂嘴,身后一阵吱呀声,冷夏一转头,见她儿子屁颠颠的拖了一只椅子过来,放在她屁股后面,乖乖巧巧小脸儿灿烂:“娘亲辛苦了,坐。” 心尖儿瞬间如被泉水滋养,冷夏笑眯眯:“乖。” 她坐了下来,看着面色如土的城主,素手一抖,将铁链松了松,慢悠悠的道:“姬三娘是你的人吧?” 脖颈处不再被紧紧的钳制,城主喘着气,打量着对面一脸悠哉的女人,苦笑了几声:“若是没有几个心腹在外面走动着,在下如何能知晓天下的动向,如何能知晓,这破落的芙城,混乱的三不管地带,竟然也来了一位大人物!” 他说的激动,咬牙切齿:“西卫女皇!” 冷夏点点头,他这心腹,指的就是姬三娘了,明面上是客栈的老板,其实也在为他搜集一些信息,让这困在笼子里的城主,不至于闭塞到不知今夕是何年。 而这也是冷夏在方才进到城主府之时,忽然想到的。 一城之主,岂是那么好见的,那丫鬟摆出的架势,明明就是早就料到了她会来。 这也就说明,一定有人通风报信,而这人,除了姬三娘,没有别人。再结合姬三娘在客栈内的表现,恐怕她早在第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当日问她芙城的情况,她第一句话说的就是,只能进,不能出,后来更是一再强调芙城内的规矩,进了就出不来。 现在想来,那是个试探。 试探她对进城的决心,几国打的不可开交之时,她这一国女皇却跑到了芙城里来,还宁愿冒着出不去的危险也要进来,足以证明,有比交战更吸引她的东西,而这东西,最有可能的就是宝藏! 而她的势在必得,绝对是有了宝藏的确切线索! 最后,姬三娘仿佛漫不经心的说出,城主身边的人可以出城,这,就是为了引她来此。 这一切,都是冷夏在进入城主府的一瞬,从那个丫鬟的态度上推测而出,当时她还并不确定,姬三娘引她来此的目的,不过从昨日朱汉的言语中,和后来见到城主时他的表现,一切就明了了。 他的笑容不打眼底,他若有若无的淡淡敌意,他拼命压抑着的丝丝杀气,还有那杯茶! 她将茶水递给慕二,若是茶水没有问题,慕大神医这种天生的高贵人士,从不亲自动手的自然是理所当然的接过喝下,可是他片刻后又将茶水递了过来,以她和呆子之间的诡异的默契,绝对可以说明,那茶里有毒,并且已经被呆子顺手解了。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更是肯定了这大殿内,定然是埋伏了杀招! 冷夏一边弹着指甲,一边慢吞吞的诉说着,嗓音淡淡回荡在殿内,言辞间没有分毫的得意之色,让依旧被缚在椅子上的城主,脸上呈现出几分苦涩。 他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抖着。 即便恨意深深,依旧不得不嗓音沙哑的叹一句:“西卫女皇,果然非凡!” 他在这芙城里比起外面的人,消息更加的闭塞,只知有个西卫女皇,原本也只是冷笑一番,立马抛诸了脑后,毕竟已经困在了这里,那种人物碰也是碰不上的,直到昨日姬三娘传回的消息,才让他重视了起来。 除了对这西卫女皇来意的分析,姬三娘还给了他十二个字的概括。 心思缜密,性子狂妄,身手凌厉。 姬三娘的眼光,他是相信的,可是即便再怎么高看这个女人,并且在心里将她一再的高估了几分,却也没想到,依旧还是低估她了。 原来从一开始,从一个小小的丫鬟,这个女人就已经将一切都了然于心,他所布置的一切,他的精心准备,在她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拳头紧紧的攥着,他心中的震惊和悔恨无以复加,然而下一刻,冷夏的一句话,却让他猛的睁开眼,心中一阵无力的感觉浮现…… 再一次对她产生了几分,无可比拟的挫败。 是虎给我趴着! 她掀起眼皮,笃定道:“你是芙城的幸存者!” 话音落下,只看着城主震惊的神色,这想法便坐实了,果然是!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既然是来要那个特权,她自然要把这城主了解的透彻,即便是一些细节,亦有可能是谈判制胜的关键,可是没想到,昨日通过朱汉了解过之后,反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慵懒的靠在椅子上,她慢吞吞道:“你看上去不似穷凶极恶之人,却明知芙城只能进不能出,还毅然来到了这里。到达的时间正是三年前的城主比擂,你亦非贪恋权势之人,却一举拿下了城主的桂冠。上任后曾多次欲要提出修改政策,和一系列的举措,比如你希望确立宪法杀人偿命,却遭到了城里大部分处于顶层的人的反对,以至于没有一项能得以实施。还有细节,你对芙城非常之熟悉,更是非常之爱惜,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你皆保护非常……” 冷夏说完,耸肩淡淡道:“这个偌大的笼子里,三教九流无一不有,可不是所有的人都想出去,而城主明明已经对这里深恶痛绝,且拥有离开的特权,为什么不一走了之?” 她这句话,并非无的放矢,就比如昨日的独眼汉子等人,他们功夫高强,在这拳头至上的城内属于上等人,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享受一言不合便可拔刀相向,而不负上任何责任的痛快。 人命在他们的眼里是儿戏,没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现在的芙城让他们如鱼得水。 而这个男人,从上任以来诸多举措看来,无一不是想要改变芙城,明明对这个人间地狱痛恨至极,却还死死的忍着留了下来,其目的就值得探究了。 城主敛下眸子,不言不语。 半响,他道:“不错,芙城覆灭的那年,我已经十四岁,跟着父亲出外游商,正正好躲过了一劫,除了家父和我,还有几个铺子里的老伙计,我一家数十口人,全城上百万人,全被那个畜生屠戮一空!而家父……听闻了这个消息当场怒极攻心悲恸呕血,之后的十几年里一直在病痛中渡过!” “是你!”他骤然抬头,眸子猩红,嗓音中含着恨入骨髓的疯狂:“是西卫!是卫王那个畜生!就因为你们的贪婪,畜生不如的将上百万口的芙城百姓,残忍的屠杀!” 疯狂的挣扎着,铁链发出叮呤当啷的铿锵响声,他泪眼纵横:“一夜之间,一夜之间啊!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所以,你要杀我报仇?” “父债女偿,天经地义!” 城主咬牙切齿的说完,收敛了情绪,冷冷的看着冷夏,说出的话麻木而僵硬。 “我以为这一生都没有机会了,直到三年前,家父病逝,我独自一人回来芙城,回来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看看,谁知道这里竟变成了这么个样子,这里竟变成了一个地狱!我以为当上了城主,就能改变这里,可是那些人根本就是些穷凶极恶之徒,像你说的,他们享受杀人,享受权利,享受没有约束的自由,每每一个举措提出,总有那么一些人联合起来反对,我根本就是无能为力!” “我原本已经绝望,谁知道,竟让我碰上了你!”他的脸上回复的温和,轻轻笑着:“你这个覆灭芙城的罪魁祸首的后人!那个畜生死了没关系,他还有个女儿!” 她淡淡叹气,摇头道:“你错了,大错特错……” “她也是芙城的后人!”不待冷夏说完,一声话语传了进来。 桃红闪烁间,老顽童已经快如闪电的,出现在了城主的面前,一改顽童本色,叹息道:“没想到啊,我芙城的百姓,还有活着的!小子,你认不认得老人家?” 城主看着他,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老顽童的特点自是好认,白胡子白头发白眉毛,只要是见过的,就绝对忘不了。 他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似见到了久违的长辈的孩子,惊呼:“您是……城主身边的道人爷爷!” 爷爷? 老顽童的年岁没人知道,不过至少也是百岁以上了,芙城覆灭时还是二十年前的事,当初十四岁的城主,叫七老八十的老顽童,可不是爷爷么! 瞧着某个老家伙一跳一跳的胡子,冷夏飘去一个戏谑的眼风,摸着下巴笑的风凉。 老顽童瞪眼:“呸!老人家永远十八!” 阴丝丝的目光落在身上,他一转眼,就瞧见了慕二那呆呆的眸子里,满满的嫌弃。 立马缩了缩脖子,咕哝道:“真是个古板的木头。” 他这一番动作,城主更是肯定:“你真的是道人爷爷!” 芙城城主的身边,有一个老道士,这是每一个芙城的百姓都知道的,这个道士武功出神入化,性子却如孩童,所有的孩子们都喜欢和他玩乐,偶尔他心情好,还会教导孩子们几招几式。 然而听大人们所言,在他们那一辈的孩童时期,这个道士就是同样的打扮同样的模样,几十年来一点没变。有人说他是城主的师傅,有人说他是芙城的守护者,他的身份一直是个谜,不变的,是全城百姓对他的尊重。 城主终于反应了过来,不可置信:“道人爷爷,你怎么跟这个女人在一起!她是灭我芙城的凶手的后人啊!她怎么可能是芙城的后人!” 老顽童叹气一声,袖袍随随便便一挥…… 咔嚓咔嚓! 铁链顿时断成了一截截。 拉了张椅子坐下,他问道:“你是……” 城主连忙回答:“我是城南陈家铺子的陈孝!” 陈孝听着他娓娓道来,将关于冷夏的前因后果简单的解释了一番,眼中的不可置信,渐渐变成了悔恨,他自是相信老顽童的话,越是因着这相信,那悔恨就越要烧灼了他。 他干了什么? 他竟然想对付城主的家族,唯一剩下的血脉! 砰! 一声巨响,陈孝猛的跪到了冷夏的面前,力道之大似是要将膝盖骨都震碎! 他一个头磕到底,伏跪在地上久久未起身,哽咽声越来越大。 他一直以为,整个芙城只剩下了自己,十八年来,每一天都活在深深的恨意中,回到的芙城的这三年,也一直在孤军奋战着,祈望回复芙城以往的繁华富饶,然而就在他将要绝望之时,今天终于知道,老顽童未死,城主还留有后人。 尤其是,这个后人杀了西卫那个畜生,已经亲手为芙城的上百万百姓们报了仇,这个后人的身份是西卫女皇,她绝对拥有重建芙城的能力! 一时痛悔和惊喜交加。 陈孝一边为自己方才的愚蠢悔过,一边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而无法自抑,甚至,他大胆的推算,芙城可能还有少许的流落在外的幸存者。 冷夏点点头,让他起身。 她对芙城没有那么深的归属感,只能算是一个责任而已,不过对于陈孝的所作所为心中所想,却也抱着理解的态度。 两个小脑袋凑上来,战十七抱着小黑虎,笑眯眯道:“娘亲,伯伯叫师傅爷爷,那么该叫十七什么?” 冷夏顿时惊悚了! 她歪着脑袋琢磨了一番,还真是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陈孝却是毫不介意,爬起来笑的满脸和气,朝着某小孩深深鞠躬,想了想,唤道:“小叔叔。” 嘴角抽搐着,瞄向一脸得瑟的某小孩,她家儿子的辈分,竟是变的这么高了? 忽然,冷夏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戏谑的幸灾乐祸的小眼风,飘啊飘,飘到了某个望天装死的呆子身上,凤眸弯成个月牙,风风凉问:“唔,乖儿子,问问你二师兄,他该叫我什么?” 某个呆子伏低了脖子,眼珠缓缓转动,在冷大女皇挑眉、微笑、期待的面色中…… 不情不愿的瞄去一眼。 咻! 不见了人影! 望着空荡荡的前方,冷夏咂了咂嘴,茫然问:“这呆子,连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都学会了?” 想当年,初见时,他是多么的呆啊! 这会儿子,那小奸诈简直令人发指! 冷夏忽然转头,问老顽童:“当初,慕二是前辈吩咐来的吧?” 老顽童笑呵呵,胡子一抖一抖,解释道:“老人家受城主之托,也是为了芙城的将来,在你去和亲之前,每年都会去西卫几趟,总不能让芙城唯一的血脉,死在了那座冷宫里,所以算起来,安宁公主可以说是老人家看着长大的,只是我在暗处,她从不知晓而已。” 他捋着胡子,似乎想起了当年,叹气道:“不过,随着时日的推移,老人家也看了出来,若是想光复芙城,安宁公主恐怕是力不能支啊!所以当她要远嫁大秦之时,老人家便也放弃了,不再纠结于光复之事。而且战北烈那小子,虽说不怎么可爱,人品却是过关的,总不会做出欺负她的事,老人家也没有再盯梢,只嘱咐了慕二一句,闲着无事就常去看看,有能帮的就帮帮忙。” 冷夏这才明白了。 老顽童的意思,绝对是随口一说,你闲着没事就去看看,哪知道那个一根筋的,却没当成个随便的事,所以当初寻找慕二的时候,他的目的地便是直奔长安,也就是烈王府。 也亏得那愣子脑子不转完,正巧帮了她们一个大忙。 “那嫁妆是怎么回事?” “安宁公主不知道有老人家,可是她娘何琇知道啊!老人家把藏宝图带给了唯一一个后人,何琇,何琇便把图纹在了她的身上呗!”老顽童一个高蹦起来,瞧见冷夏诸多的不明白,干脆一股脑的解释了:“卫王那畜生不知就里,一直以为城主是看中了何琇,一方面不相信藏宝图会在她身上,一方面又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性,所以明着逼问过她,暗中也监视过她。” 所以,何琇就想出了这么个办法,把图纹在了方方出生的安宁身上,神不知鬼不觉。 而几年后,何琇都死了,没有分毫收获的卫王,也就不会把废物公主当回事了,也才会那么放心的送她去和亲,而后来慕容哲以帕子相试,恐怕也是在她和亲之后,才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这芙城的事总算是真相大白。 她转头,对着陈孝道:“我现在急着去崎兰荒漠,这城主的比擂,你继续参加,其他的事,等到以后我回来了再说,还有给我找一个熟悉沙漠的人带路。” 陈孝也早就猜到,她去崎兰荒漠的原因,该是和宝藏脱不了关系。 他摇摇头道:“女皇,并非是在下有意相拦,而是这几日之内,崎兰荒漠的确去不得,早在三日前,就产生了一股沙漠风暴,在沙漠上最怕的就是这样的风暴,破坏力极为强劲,便是道人爷爷这样的功夫,也敌不过自然的毁灭!” 柳眉一皱,她急道:“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她自然知道沙漠风暴的厉害,那不是人力可以违抗的,而一个风暴短则数个时辰,多则数十天,若是…… 手指被软绵绵的触感捏住,冷夏低下头,看见战十七小鹰眸担忧,咬唇问:“娘亲,他还在等着咱们。” 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望着这和战北烈一模一样的小一号战神脸,她何尝不是忧心如焚。 就听陈孝解释道:“平日里,崎兰荒漠也会有小的风暴,大多一时半刻就会过去,可是这次的却是数年难遇,据我估摸着,怎么的也要有个四五天的,熟悉沙漠的人倒是容易的很,姬三娘就可以。” “四五天……”她低声呢喃着。 四五天的话,倒是完全等的起,既然还要在这里呆上几日,那么…… 凤眸幽暗,一丝凛冽的杀气划过,有些事就一起解决了吧! 四日后。 秋季的天再凉了几分,然而在这极西之地,到了中午日头依旧晒人,温差之大,恍然是两个季节,众人的穿着和早晚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随着日头高高的挂在正中,众人脱下秋装,不少的汉子甚至坦胸赤膊,露出一块块狰狞的肌肉,围着一方巨大的擂台,擦兵器的,跃跃欲试的,满身杀气的,翘首以盼的,不一而足。 到了今日,陈孝这个上任城主的期限,也就到了。 比擂的规则很简单,三次初赛筛选出一次一百人,最后这一天,三百人每人抽取一个号码,由一二号上擂,获胜者和三号比,再次获胜者和四号比,以此类推,直到第三百号。 也就是说,如果抽取的是一号,想要成为城主,便要连续厮杀三百场。 而如果是三百号,那么真的是老天眷顾,只要胜过最后一场,便是城主。 众人混在观战的队伍里,呼喊吆喝声排山倒海一般蔓延出去,花姑娘帕子掩口,嫌弃的挡着周遭这些臭男人的味道,忽然狭长的眸子一眨,忖度道:“这规则未免太不公平啊……” 冷夏耸耸肩,她却不这么认为:“世上哪有绝对的公平,我倒是欣赏这种方法,运气也是决定胜负的因素之一。” 拓跋戎反对:“那如果真正厉害的人,就抽到了一号,却敌不过车轮战呢?” 瞄着一众亮晶晶的眸子,冷夏理所当然,傲然道:“那就说明,还是欠了火候,绝对的强悍之下,一切的阻碍,都不是问题!” 众人望天,无语的抽搐着嘴角。 咱们绝对相信,如果是你站上去,别说三百,就是六百那也是杠杠的! 不过,天底下有几个人像你这么彪悍的? 花姑娘恨恨不忿,望着某个女人怀里的小鬼头,控诉:“你娘亲强词夺理。” 某小孩小嘴儿一咧,小胳膊一抬,小脑袋一瞥,直接搂住他娘的脖子,眉眼弯弯的撒娇去了,换来众人一顿白眼。 和他亲爹一个德行,娘亲最大! 咣! 喧闹说笑间,午时的锣鼓敲响,城主竞选的决赛正式开始。 一个个杀气腾腾的人或燕子飞或梯云纵,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极其拉风的在半空划过道道漂亮的弧线,落于擂台之上互相警惕的隔开对方数米远,谨慎的在一个巨大的巷子里摸出号码,或者庆幸,或者沮丧。 然而,等到参与决赛的人都摸完了,离奇的事发生了。 巷子里,竟然还剩下了七十来张! 城主竞选,可以说是最大的一件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希望坐上那个位子,住进那座豪华的宫殿里去,竟有七十人不约而同的,同时缺席? 而一炷香的时间后,在确定了缺席者的身份之后…… 哗! 整个会场完全炸开了锅。 “怎么是这些人没来?这可都是城里的一方巨擎!” “可不是么,最有可能成为城主的就是他们了,竟然临时缺席?” “已经几日没见着他们了,缺席也不会一起缺啊,像是早先说好了一样!” 一声声的议论质问响起,然而擂台上的二百余人,却是欢欣鼓舞的很,平白了少了这么多强有力的对手,不管是谁干的还是他们自发的,感谢你八辈祖宗! 日头向着西方缓慢的移动,未时已至。 咣! 随着锣声再响,台上一号和二号“叮叮当当”的打了起来。 小片刻的功夫,那二号血溅当场,一柄长剑穿过咽喉,死在了台上,而台下响声欢呼雷动,一个个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满足的舔着嘴唇,完全没把那条人命,放在眼里。 台上人来人往,乒乒乓乓地打着,一拨一拨的人上场,一拨一拨的人死于擂台…… 距离开始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然而竟是没有一个人活着走下擂台,凡是输了的,尽皆惨死其上。 而下方的欢呼助威更是一阵高过一阵,越来越热烈。 “杀了他!” “杀啊!割断他的脖子!” “不要让他活着下来,狗娘养的,杀了!” 浓厚的血腥气飘荡着,全无人性的叫好响彻着,冷夏看的眯起了眼睛,凤眸中尽是凝重。 其他人,亦是看的频频皱眉,就连花千那张妖媚的脸上,也失了玩闹,眼眸里一片冷意。 陈孝苦笑一声,转头道:“你们知道了吧,为什么我努力了足足三年,却始终不见成效,这里面的绝大一部分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禽兽、畜生,什么都好,他们完全的麻木了,变成了行尸走肉。” 冷夏缓缓的一点头,这样的人,若是没有正常的生活归束上三两年,绝对不能放出城,否则天下大乱! 此时的台上,已经打到了第一百三十号,和一百三十一号。 前者是一个彪壮的汉子,招式大开大合,两柄铜锤舞的虎虎生风,每一下都含着破风的力道,将对手置于死地! 后者是一个柔媚的女子,身形飘逸,以柔克刚,一根九节鞭四两拨千斤,应付的游刃有余之间,亦是刁钻狠辣! 台上斗了百余招之后,拓跋戎叹气一声,问道:“你们说,谁能赢,谁会死?” 老顽童捋着胡子,自是眼光毒辣:“十招之内,女娃娃胜!” 仿佛要印证老顽童的话,台上的女子身形旋转,轻身避开汉子狠力挥下的大锤,脚底生风自他身后一掠而过,鞭子猛然缠上他的脖颈,狠戾一拧! 而就在这结果马上要见分晓之时…… 凤眸掠过擂台,冷夏耳尖微动,唇角勾起丝神秘的笑意,慢悠悠道:“都不会!” 话落,足尖轻点地面,纵身一跃仿若一道虹光划过天际,同一时间,一枚袖箭倏地射出,骤然朝着那柔媚女子袭去,女子惊惶一躲,松开了手里的鞭子。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的时间。 众人再看时,擂台两侧那汉子捂着脖颈大喘着气,女子狼狈的从地上站起,警惕看向正中。 而擂台中央,一名白衣女子翩然落地,此时已经接近傍晚,日头不怎么晒了,和煦的夕阳洒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女子面容绝美,唇角含笑,然而这些都不是让台下众人惊诧的原因。 众人大喊:“他妈的,孕妇上去捣什么乱啊!” 老顽童、拓跋戎、花千、叶一晃、公孙柳……众人齐齐一个趔趄,崇敬的望着这些不知死活的,那是普通的孕妇么? 你们见过挺着肚子抱着孩子,于大军之中一刀一个人头的么? 惹毛了那个女人,你们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而他们无比崇敬的时候,下方不怕死的观众依旧在吆喝,指着台上两个比赛的人大喝:“愣着干什么,把这个杀了!快!” 大吼声中,两个人都没有动,只有他们真真切切的体会过,方才一枚袖箭的威力,不是他们两人能抵挡的。 喊杀声漫天,只有冷夏悠然自得。 她负手而立,慢慢扫过台下一周,嗓音轻缓却足够有力。 “诸位,城主选举,结束了!” 九个大字铿锵落地,没有人明白这话中的意思,正要再次叫嚣,只听远远的一阵轰隆声响起,由远及近朝着这边逼迫而来,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膜,大地震动着,如旱天惊雷! “怎么回事?”众人慌乱四顾。 忽的,从城门处一个惊叫传来:“大军!是大军!有大军将咱们包围了!” 哗! 这一声惊叫,仿佛一个炸弹,轰然炸响在整个芙城内,这三不管地带已经自由了二十年,就连临近的西卫都不会搭理,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可是此时,却突然来了一支军队! 用脚指甲盖想,也知道是因为台上的那个女人! 瞧着一双双或者惊慌失措,或者杀意弥漫的眼眸,冷夏淡定无波,嘲讽的勾着唇角,目光朝着另一侧看去。 众人随着她看过去,齐齐惊了! 一个青衣磊落的清冷男子,牵着根麻绳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过来,眼眸呆呆中,好像脑子很有些问题。 而当众人的眼睛,落在麻绳的后面,方才的猜测瞬间推翻了! 只见麻绳的后方牵着的,一个一个尽数是方才缺席比赛的七十几个人,独眼汉子,采花书生,毒娘子…… 原本一直处在食物链顶端的这群人,原本凶神恶煞看不顺眼一刀就砍人的这群人,原本大摇大摆的活在全城畏惧中的这群人,此时一个个乖顺的奴才一般,鼻青脸肿满目瑟缩,被系着麻绳的脖子一缩一缩的,跟着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七十余个人,排成了一条长龙,没有一个敢插队,没有一个敢得瑟,规规矩矩本本分分。 全城内鸦雀无声,只有城外轰轰传来的大军脚步,在上空响彻着…… 某个呆子将这群被整治的俯首帖耳的恶霸牵上擂台,功成圆满之后,就站在一旁呆呆不动,目光放空,开始神游了。 冷夏很满意,她转向下方站着的黑压压一片人,冷冷的笑了。 这笑容绝美似山巅盛开的一朵白莲,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接下来切入正题,她淡淡道:“现在城外共有十五万的西卫大军,你们的心思最好给我收起来,否则……我保证,会死的很惨,很惨!” “哈哈哈哈……”诸多癫狂的大笑声传来。 其中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仰头看着上面,鄙夷大骂:“格老子的,小娘皮大言不……呃!” 话音戛然而止! 尚且没有骂完,大张的嘴巴里涌出一股一股的鲜血,“砰”的一声,抽搐着向后倒下。 砰砰砰! 而除去他之外,方才所有出声大笑的人,不论是站在人群的哪一个角落里,齐齐以同样的死法,变为了尸体,咽喉处不知什么时候,似闪电一般射入了一枚袖箭! 冷夏淡淡的收回手,扫视一周,饶有兴致的问:“还有谁有异议?” 轰! 数万的人,后退一步。 对待这些恶人,就是要以武力震慑,方才的那七十人是她和老顽童等人,在这四天的时间里悄无声息的解决的,这对下面那些多少年来生活在他们压迫下的人来说,是一种震慑,而这次的袖箭杀人,也是震慑! 恶人自有恶人磨。 你恶,我比你更恶! 双臂环胸,冷夏冷笑着在擂台上缓慢的踱着步,下方一个个凶神恶煞的人却分毫的声音不敢出,听着她清冽的嗓音,在寂静的上空飘荡着。 “从今天开始,这芙城归西卫管辖,一切政令和西卫的政策等同!杀人者,偿命!盗窃者,下狱!这芙城不再是个三不管地带,不再任由你们胡作妄为!” “你们想走可以,三年后!但是在这三年内,所有人所有事给我按照规矩来,你们可以当自己是坐了三年的牢狱,这其间芙城的兴建便有你们负责,我要三年后看见一个崭新的芙城!”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不是在问你们的意见,这个是通知,是命令,你们不是遵循的就是拳头大才有发言权么?现在我就告诉你们,但凡有不遵教化者,斩首!” “最后……”她顿住步子,看向一个个面色各异的人,他们有的嗫喏,有的思索,有的衡量着利弊,有的呈现了几分破釜沉舟同归于尽的疯狂,冷夏看在眼里面色无波,只嘲讽的一勾唇:“我不管这里面都有什么人,你们都有多大的本事,在我的面前……” 凤眸中含着俾睨天下的狂妄霸道,嗓音似炸雷轰响:“你是龙给我盘着,是虎给我趴着!” 是虎给我趴着……给我趴着……趴着……趴着…… 一声声的回音振聋发聩,那其中的戾气、杀气和霸气,让每一个城内的人不由自主的软了脚,他们知道,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 在内他们不是她的敌手,即便心里多么的不平衡,也不敢当这出头鸟率先反抗。 在外还有十五万大军镇守着,即便是他们一齐暴起,最后也敌不过大军的剿杀。 他们怕了,真的怕了,越是凶恶的人,越是不将人命当命的人,越是在乎自己的性命,这些一个个凶神恶煞恶贯满盈的恶人们,此时互相对视着一时不知所措。 某小孩原本满眼亮晶晶,冒着一颗颗小红心,崇拜的望着他的娘亲,忽然怀中一空。 小脑袋低下一看,小鹰眸立马弯成个月牙。 只见原本在他怀里抱着的小黑虎,黑漆漆的身子如幼猫般大小,这会儿正五体投地,呈一个大字型趴在地上,毛茸茸的毛迎风抖啊抖,以实际行动响应了冷夏的话语,顺便还仰起脑袋张开满是嫩牙的嘴巴,发出了一声独属于丛林之王的…… 呃…… 稚嫩吼声:“嗷呜……” 旁边被吵到的一个汉子,立马恶狠狠的瞪过来,小心翼翼的瞄了眼台上的女人,大骂:“让这只猫,他妈的安静点!” 小黑虎顿时耷拉下脑袋,委委屈屈咕哝两声,伏地画圈圈了。 人群中,传出了一声颤抖的问话:“你……你……你到底是谁?” 这一句,微弱中带着几分颤音,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他们一个个望着台上的女子,肝胆俱裂:这个女人到底是谁? 凤眸似钻,黑发如墨,她淡淡的俯瞰着台下,似一个神抵般高高在上,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扬起一个清冽而傲然的弧度,仿佛没有什么能看入她的眼,秋风吹拂起衣袍和发丝飞舞,城外的脚步声终于临近…… 铿! 一声巨响,外面大军停顿,万人齐跪:“叩见吾皇!” 当天夜里,经历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数万人的芙城里,并非所有的人都收起了心思,不少凶暴的狂徒突然反抗,被冲入城内的大军压制了,还有少数奸猾之徒,选择晚上逃离,亦是血溅当场。 不是冷夏凶残不仁,而是面对这些狂徒,只有杀鸡儆猴! 翌日一早,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到城墙上一具具乱箭传心的尸体的时候,城内的一切不和谐声音,尽皆湮灭。 此时,冷夏站在芙城的东门,对城外驻扎的大军副将吩咐道:“十五万大军,留下五万常年驻守,一直到三年后,剩下的可以休整一番,回去军营了。” 副将连连称是,他们四日前,收到了女皇的飞鸽传书,当时简直是一头雾水,可是看到信笺上的印章时,再也不敢怠慢,从西卫以西的军营朝着这边连夜赶来,一刻的时间也不敢休息,正好四日赶在了城内人齐聚的时候,大军压城。 “另外,但凡有信鸽出城,一律射杀,所有妄想出城的人,你们自己看着办。”她牵起一边站着的儿子,转身朝着城内走去,忽然一顿,笑道:“四天不眠不休的赶路,辛苦了。” 副将受宠若惊,呆立在原地,半响没有言语。 直到女皇已经进了城,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跪地高呼:“恭送皇上,恭送小皇子!” 冷夏牵着儿子的小手,在城内缓缓的走动着,所有经过的地方,众人齐齐闪开三米远,她也不介意,和儿子有说有笑,极是悠闲,现在要等的,就是沙漠风暴过去,出城寻找宝藏。 胳膊被某小孩摇晃摇晃,战十七小鹰眸弯弯,问道:“娘亲,城里有探子么?” 冷夏咂着嘴巴,看了她儿子几眼,这小家伙,竟然政治触觉这么敏锐! 不过,这只有四岁的小子…… 瞧着她一脸的惊叹,战十七笑眯眯:“十七是看出来的!” 看? 小脑袋点了点,小手朝着远方一指:“那,就是他,鬼鬼祟祟的跟着咱们!” 冷夏望天,好吧,她儿子还真的是“看”出来的,当下一拍某小孩的屁股,指挥道:“解决了去!” 压榨童工的某亲妈,一丁点的羞愧都没有,某个被指挥了的小童工,亦是屁颠屁颠的“咻”一声,朝着那个鬼祟的人飞去。 等了良久,就在冷夏开始狐疑的时候,小童工回来了。 他仰着小脸儿,羞涩对手指,邀功:“十七把他打昏了,然后提溜着送去了城外的军营里,有副将叔叔解决,娘亲就不用操心了!” 冷夏莞尔失笑,在战十七粉嫩嫩的脸颊“吧唧”亲上一口,顿时,小一号的战神脸立马笑开了花,笑的见牙不见眼。 望着这和某人一模一样的脸孔,心尖立时揪了起来,那个男人啊,已经二十三天没见了。 某小孩鼓起腮帮子:“娘亲,不准看着十七想他。” 某娘亲打死不承认:“谁说我想他了!” 俩人对看一会儿,同时叹气一声,小孩儿牵起娘亲的手,肉肉的触感让她的心都软了,就听身边的儿子,稚嫩的小嗓音道:“娘亲,十七也有点想他了,真的只是一点点哦!咱们快点去找宝藏吧,带着宝藏去找他。” “唔……”眸中笑意一闪而过,冷夏不自觉的翘起唇角:“等到沙漠风暴过去,咱们立即出发!” 战十七瞪眼:“娘亲,你笑成这样还说没想他!” 冷夏望天:“这小兔崽子,诈我!” 两人说说笑笑斗着嘴,手臂一摇一摆朝着前方走去。 如今这座芙城内的事,算是暂时的告一段落,剩下的她也已经有了安排。 城里的确应该潜伏着不少他国的探子,各国的上位者从来都没有放弃对宝藏的寻找,必然会派遣一些心腹潜入芙城,寻找宝藏的线索。这留下的五万大军,一方面,是对立面的人的震慑,另一方面,就是切断这芙城和南韩东楚之间的联系,务必让这里成为一座孤城。 而芙城的重建问题,自然有这几万的城民来解决,其实按照她原本的意思,在没进入芙城之前,曾想过将这些人收入麾下,数万人的战斗力,又皆是身手高明之辈,定然是战场上的一大利器,然而在看见了他们的凶残和嗜血之后,立即打消了这个主意。 她这个一国女皇,绝不能拿百姓的安危来赌博。 那么如今,这群人就只好暂且充当芙城的免费劳工,唔,不用白不用。 而芙城的管理,就暂时的交给陈孝和城外的副将,一个主内一个主外,互相监督合作。 剩下的,唯有等到沙漠风暴停息,进入崎兰沙漠了! 正想到这里,前方人影一闪。 一女子悠然落于一侧,没骨头一样的倚着根廊柱,如猫一样的琥珀眸子,沧桑、野性、魅惑,她懒洋洋道:“据姑奶奶的估计,今夜风暴就可以过去,出城的话,明天大概可以。” 生与死的较量 一望无垠的漫漫戈壁中,起起伏伏的弧度一直延伸到天尽头,如浪头涌动着,浩渺的黄沙被狂风卷起,在空中打着旋儿的飞舞旋转,遮蔽了火盘一般的赤红日头。 而日头的正下方,正有一溜的骆驼昂首前进着,于炎炎日光下,投下一个个长长的倒影…… 不过在这些骆驼里,却有一只瑟缩着脑袋,腿肚子连连打着转,走一步颤三下,那张似马似驴的脸上,含着几分无语凝咽的苦闷,就差四蹄跪地以头抢地了! 此时,冷夏望着身下眼睛里泪水打转的骆驼,再望望她儿子怀里的小黑虎,无语的望了望天。 早知道,该把这丛林之王,放在城里的! 即便一个生活在沙漠,一个生活在丛林,可是动物之间的天性却始终难改,如今这感觉,就好像大老鼠的背上骑着一只幼猫,猫再小,那也是猫! 小黑虎浑身的绒毛一抖,傲娇的仰天一声吼:“嗷呜……” 骆驼快哭了。 稚嫩的吼声猛的噎在嗓子眼里,黑漆漆的脑袋可怜巴巴的趴伏下。 冷夏收回阴森森的警告目光,满意的咂了咂嘴,感受着身下剧烈的颤抖,简直怀疑,这骆驼怕是快要尿失禁了。 “按照地图的方向,咱们应该往西北边走,如果叶片显示的是绿洲群的话,恐怕这里已经有些改变了,按照我的印象,这个叶片的位置上,什么都没有……”姬三娘自言自语的声音,从前方飘来。 她转过头,将脸部盖的严严实实的布巾下,只露出一双谨慎的野性猫眼。 她思索着,对冷夏道:“沙漠里的地貌可以说一天一个样,大的环境倒是未必有变化,不过这崎兰荒漠伏延万里何其之大,这路线图中的一叶一瓣,哪怕是一丝纹路,都囊括了极大的面积。” “这个图恐怕极为古老了,和现在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找起来甚是困难。” 她微蹙着眉,犹豫万分:“而且……” 冷夏点点头,她绝对相信姬三娘的判断,在这沙漠里已经行进了有七日之久,不论是潜藏在沙漠里的胡杨,还是偶然露出沙砾一点沙枣,总是逃不过她的眼睛,一路上多靠了她的经验,实时找到暗水补充水源,否则她们恐怕早就断水了。 还有这一眼望去东西南北都一模一样的黄沙中,即便是她都险些迷失了方向,一路离着芙蓉越来越近,亦是全靠了姬三娘。 她接上方才的话:“而且,直到现在,咱们也不知道,宝藏到底在图中的哪一个点上。” 这藏宝的地点究竟在哪里,甚至连老顽童都不知道,众人之前就已经讨论过,最后只能一致猜测,宝藏极有可能在芙蓉图的正中,也就是芙蓉的花蕊上,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想,只能暂时朝着那个方向行进,一路上仔细的留意着沙漠中的动静。 也许,有什么发现也说不定。 “若是真的在花蕊上……”姬三娘抬头看了看天色,思忖片刻:“那么再有不到两日的路程,应该也就到了!” 擦去额头上的细汗,冷夏应道:“按照你的判断走。” 这一走,又再走了大半日的时间。 直到夜幕降临,已经有了经验的众人,在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砌起了一道沙墙。 几个人围在一起,找来干枯的胡杨枝生火取暖,即便沙墙堆砌的高高,依旧抵挡不住沙漠中汹涌奔袭的夜风,冰冷到极点的温度在火苗的跳动中,一丝一丝的染上暖意。 双手在火堆上烤着,冷夏拢了拢衣襟,听着耳边花姑娘连续八夜无休无止的埋怨…… “哎呀,奴家水嫩水嫩的皮肤呦,都被这干冷的风吹皱了!” “哎呀,摸上去怎的这般粗!” “哎呀,还晒黑啦!” 某个娘娘腔一惊一乍的举着小铜镜,在火光中照来照去,红润润的嘴巴一张一合,吐出聒噪到让人崩溃的咒骂:“哎呀……呃!” 一阵风沙拂过,花姑娘大张的嘴巴里,瞬时塞满了黄沙。 众人幸灾乐祸的扫去一眼,只见某小孩凑上去,在花姑娘妖媚的脸上瞧啊瞧,眸子亮晶晶,奇道:“花姑姑……” “唔唔唔,唔唔唔!”花千鼓着腮帮子,“呸呸”几下吐出沙砾,他甩帕子,咬唇,却是不敢再张嘴了。 不过这六个字,某小孩却是明白了。 叫奴家,花姐姐! 战十七一脸犹豫,对着手指弱弱道:“可是花姑姑……”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花姑娘飞着媚眼,等待后面的话:“唔?” “最近变老了!” “啊……” 一声带着颤音的惨叫直冲天际,震的黄沙都颤了一颤。 花姑娘一脸恨恨,“哇”一声扑到拓跋戎肩头,拱啊拱的幽怨去了。 “这丢人的东西!” 狠狠的翻个白眼,拓跋戎无奈抚额。 沙漠中危险无处不在,众人原本紧绷着神经,不敢有分毫的放松,几天的赶路早已疲累不堪。 如今被花千一闹,顿觉轻松不少。 砰! 一声巨响传来。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某只骆驼四蹄跪地,打着哆嗦满眼惊恐,而它的脚下,正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张着嫩嫩的小牙,啃骆驼蹄子。 那牙齿小小实在是不怎么厉,不过丛林之王的威压在那里,直把骆驼给吓的屁滚尿流。 小小的脑袋靠在娘亲肩头,战十七“刺溜”吸回流下的哈喇子,一脸童真。 “娘亲,小黑虎想吃肉了,十七也想。” 砰砰砰…… 小鹰眸闪亮亮的望着一溜的骆驼,在这垂涎欲滴的**裸目光下,一只只骆驼歪倒在沙漠上,惨兮兮一脸苦闷。 姬三娘敛住笑意,嘱咐道:“大家好好休息,两个时辰后继续赶路,白天赶路太热,晚上会舒服些,再忍一忍走个一日多,就能到目的地。” 说完,她闭上眼睛。 众人也不再说话,小十七将啃啊啃的小黑虎拖回来,一小孩一兽都乖乖的窝在冷夏怀里,养精蓄锐。 寂静的沙漠之夜,只有冷风吹着沙粒,发出沙沙的声响,偶尔几只沙鼠钻出来,又惊恐的消失在沙坑中,忽然,一阵细碎而混乱的蹄声传来…… 众人猛的睁开眼! 只见九只骆驼,皆不约而同的刨着蹄子,原地漫无目的的打转,发出紧张无序的声响。 这分明是焦躁的表现! 一双双目光,皆落到小黑虎的身上,这小东西,可是有前科。 某小孩捏住它毛茸茸的脚,申辩:“不是它干的。” “嗷呜……”小黑虎委委屈屈。 忽然,圆溜溜的眼珠子猛的转向另一方! 众人跟着看去,一阵细小的风越过沙墙,在地面上卷起寸许高的旋儿,如尖锥般旋转,瞬间又平息在脚底。 柳眉皱起,冷夏半眯着眼睛,小黑虎和骆驼的焦躁又紧张的表现,太不寻常,这极有可能是动物对于气候的一种直觉,就如蚂蚁搬家,燕子低飞。 不好的预感,在心中迅速滋长…… “信风!” “是信风来了!”姬三娘猛然跃起,露在面巾外的猫眼中,尽是凝重! 一边快速的收拾身边的衣物,一边打着口哨唤骆驼,她大喝:“不出三个时辰,就会有沙尘暴!快跑!希望能逃离过风暴的覆盖,不然……” 众人不敢耽搁,他们都知道,若是逃不出去的后果是什么。 活埋! 他们将会被活埋在这荒漠中! 一时半刻后,众人飞速跃上骆驼,鞭子一抽,焦躁不安的骆驼群瞬间如飓风般向着西北方冲去,这是他们第一次感受到骆驼的速度,平日里晃晃悠悠的骆驼们,此时在即将降临的危险中,连对小黑虎的惧怕都不见了,发了疯一般颠簸狂奔! 紧紧的抓着它们的双峰,以防被这疯狂的速度甩下去,大漠风声呼啸,震彻在耳际,沙砾被扬起刮在脸上,即便隔着布巾依旧生疼。 时间紧迫,狂风奔袭。 他们在和大自然争分夺秒! 忽然,后方传来轰隆的响声,冷夏紧紧的抱着儿子,护着这软软的小身子,狠力抽下一鞭! 骆驼的速度再快了几分。 勉强睁开眼睛,她朝着背后看去。 远处的天际线,已经模糊的看不清晰,一片暗沉的颜色弥漫无际,澎湃的狂风从后方一股一股的袭来…… 冷夏从不知道,连风也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仿若排山倒海! 风速极快,沙子亦是一波一波,如金色的海浪一般,视野渐渐被大片的暗黄覆盖,只一瞬的功夫,周遭已经笼罩在铺天盖地的细沙中。 就在这时! 狂奔中的骆驼,突然停下了四蹄! 啪! 冷夏甩上一鞭。 啪啪啪! 鞭子的声音连连响起,不论多么的用力,骆驼却再也不肯移动半分,极致的惊吓中,它们团团靠在一起,将头深深的埋进沙子中。 回头看去一眼,冷夏当机立断:“跑!” 铿锵的话音还未落地,月白的身影在半空划过道凌厉的弧度,落地的瞬间借着这股冲力,没有分毫的停息抱着儿子向前飞掠。 后方,老顽童抱起叶一晃,公孙柳抱着公孙铭,拓跋戎抱着花千,所有人都拼了死命的朝西北方飞去。 暗沉的天际一片阴霾,压的低矮好似要倒塌下来,滚滚云层中形成了一圈一圈灰黑色的波纹,沙漠上缓缓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漏斗,这漏斗飞速旋转着扶摇直上,合着漫漫黄沙将天与地连成一线。 灰黄色的漏斗越滚越大,飞速移动着卷起铺天盖地的风暴,凸起的沙丘被夷为平地,低矮的洼地层层鼓起…… 轰隆! 轰隆! 这风暴向着西北方蔓延席卷,紧紧追逼着前方的几个小圆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大陆上的一切皆没有分毫的改变,大秦的皇宫中,战北衍正揪着耳朵跪在搓衣板上,弯着狐狸眼望向洋洋得意的萧凤,一脸的甘之如饴;韩楚的交战处,东方润柳丝样的眸子眯成一条缝,站在山巅处遥望下方浴血的战场;南韩的丛林带,五万大军急行赶路,战北烈猛的摸上“砰砰”跳动的心房,鹰眸深沉望向西北的方向…… 然而谁也不知道,在这一望无垠的崎兰荒漠中,正上演着一场生与死的较量! 这是渺小的人类和大自然的对抗! 这是芸芸众生和天的决战! 不成功,便成仁! 疯狂的奔跑,分秒必争,龙卷风紧逼直追…… 黄沙滚滚漫天飞舞,能见度几乎为零,冷夏紧紧的抱着十七,唯一的一个信念支撑着,战北烈还在等着她! 战北烈需要她! 极致的速度让一切都模糊,只有双腿在机械的飞速移动着…… 跑!跑!跑! 后方隆隆声响越来越近,心跳如鼓似要蹿出胸房,忽然,一声细微的惊呼,在震耳欲聋的声音中,若有若无的钻入耳际。 是花千! 一瞬间,这个判断已经跃入脑中。 来不及多想,手臂倏地伸出,紧紧的抓住了一只极速下滑的手! 身子猛的一坠! 拓跋戎的大呼传来:“别管我们,你快跑!” 就在大呼的下一秒,两只手臂,已被不同的人拉住,他一惊,判断出这两只手的主人,跑在他和花千身侧的冷夏和慕二。 方才大张的嘴巴里已经塞满了沙砾,拓跋戎和花千却连吐出的时间都没有,感动中带着决绝:“快放手!这是流沙,我们都会陷下去的!” “女人……快放手!” “冷夏……快放手!” 拓跋戎和花千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片模糊中,飞速流转的沙砾冲进眼耳口鼻,谁也看不清谁的脸,然而交握的双手却是那么的紧,那么的紧! 不抛弃,不放弃! 这一切只是眨眼功夫,那话音还未落下,两人已经半身被埋入沙尘中,猛烈的吸力将睚眦欲裂的两人骤然吞没,连带着两只死死拉住的手,连带着后方再次拉来的手,一只一只的手交叠着,一股脑的陷入其中…… 须臾,沙漠中再无一个人影! 同一时间,灰黄色的漏斗呼啸着飞旋而来,淹没而过继续向着西北方席卷,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黄沙渐渐的堆落、覆盖、平息,一溜溜的脚印消失不见,这片荒漠再次恢复了宁静。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和烈王共进退 十月十三,深秋萧瑟。 这个日子,可以说是正处于战火中的南韩的……一个噩梦! 一股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大秦军,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似一把利剑骤然插入了他们兵力亏空的腹地,剑尖锋利狠狠的戳在了南韩的心脏上! 一个半月前,当东楚已经连下三城之时,两个消息不约而同,传入了南韩的朝堂:大秦和西卫,竟是同时攻来了! 正北方,整整十五万的秦军悍猛,铁骑如雷自北向南,轰轰踏破了南韩的边境桂中关,士气如虹一发不可收拾,七日后,大军继续向南开进,在第二座城池珠兰城前摆开阵势,十五万大军一字排开,那声势浩大足让珠兰城内吓破了胆。 朝堂内一时惊惶失措,消息再来,大秦再次派出十五万兵马,正朝着南韩汇集,这么一来,一共三十万大军,绝对是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两侧的兵力被东楚和西卫牵制,三面受敌之下,反倒是处于腹地的都城等几座城池,最为安全。 南韩都城夷城,自南向北,分别为洛水、融丘、昭城、永嘉、珠兰、桂中关,七座城池连成一线,朝堂上经过了激烈的讨论,一方认为腹地中三十万大军,派出支援珠兰城最为合适,一方却认为,都城中坚决不能没有兵力。 最后,花媚顶住压力力排众议,将夷城到昭城的四座城池中分出二十万,向珠兰城急行前进,全力抵抗。 八日后,这二十万人还走在半路上,珠兰城已经攻破! 余下的两万南韩败军向南撤离,在毗邻珠兰城的永嘉城,和二十万大军汇合。这下子,二十二万对三十万,南韩龟缩于永嘉城,大秦的兵马一时攻城不下,两方开始对峙。 萧镇乾带领三十万大军,在永嘉城外安营驻扎,摆出的就是随时可能攻城的态势,只要永嘉城里的大军有撤退的意思,秦军立马攻城,吓的他们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而一旦南韩二十二万军继续龟缩在城内,秦军接着晃晃悠悠朝后退上一两里地,安营驻扎。 这一僵持,便足足僵持了近一个月。 原本以为秦军是攻不下永嘉,松了一口气洋洋得意的南韩朝堂,到得如今,收到这从天而降的秦军,插入腹地的消息,齐齐瞪了眼。 一口血还没来得及喷出来,消息已经坐实,这股奇兵共五万人马,领军便是大秦战神,战北烈! 这下子,傻子都明白了! 同穿一条裤衩的大秦和西卫,前面那一个半月的大军压境的作为,可不就是为了今天? 一招声东击西吸引了他们的兵力转移,待到腹地的兵力亏空之时,让这五万大军成为南韩心脏上的一个钉子! 这一招…… 太贱了! 太他妈的贱了! 南韩的朝堂上,武百官连带着太后花媚,在持续了数个月之久的敌视对抗之后,终于有了一次达成共识,不约而同的暂时放下了嫌隙,咒骂着唾弃着那个名叫战北烈的男人,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 也许是时日太过久远,三年休养没有过战役,太平的日子久了,他们竟然把那尊煞神给忘了…… 忘了他的名号,大秦战神! 忘了他经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役,无一不胜的战绩,忘了他最为著名的几场战役,或是以少胜多或是神出鬼没,雷厉风行到对方都来不及反应,他就已经赢得了胜利拍拍屁股离去,忘了这大秦战神,在用兵之道上,普天之下,无人能及! 该死的战北烈! 该死的十月十三! 南韩在声声的破口大骂中度过了十月十三,然而这骂声还没结束…… 十月十四,洛水城破! 和都城夷城毗邻的洛水,其内只剩三千兵马驻守,不过一日时间,已经被战北烈带领的五万军,强势拿下! 然而,就在南韩认为,战北烈会带领五万大军,朝着都城进发之时,他已经带着粮草和城内的军需,调转了方向,拐弯朝着融丘潜去。 而洛水,则留下了三万兵马,驻守。 逾敌十万,可围而攻之。战北烈看准了,夷城里剩下的十万南韩兵马,是无论如何都攻不下洛水城的,尤其是,南韩根本就没有这个胆子,让都城里不留一兵一卒。 朝堂上内乱未平,花媚和百官的对抗,正处于一个白热化的状态,若让她将最后的十万兵马调离夷城,去攻打洛水,她敢么? 到时没了底牌,没了大军,垂帘太后下台,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十月十九,只带了两万大军的战北烈,再次破开了只有三千兵马的融丘城门。如法炮制,融丘城内留下一万人驻守,战北烈带着最后的一万人,和冷夏留给他的四百弑天,向北继续前进。 秋风凛冽。 道路的两侧,树干已经干枯,一万余人整装前进,长龙一般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所有的人,目光皆落在最前方的一个挺拔的身影上,心中的崇敬无以言表,他们当初被选中之时,并没有被告知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只是跟着这个男人,这个大秦的守护神,翻山越岭,穿梭丛林。 这一个半月中,路途崎岖,风餐露宿,遍地野兽,一路经历万般艰难,没想到竟是突然出现在了南韩的腹地中,更没想到的是,腹地中的几座城池皆是兵力亏空,而外面的大军,原本以为是主力的大军,不过是用来声东击西,任由他们一路打下。 这奇招便是由前面的那个男人想出,带领五万人孤军深入敌国腹地,这样嚣张到匪夷所思的计策,仿佛把整个南韩都踩在了脚底藐视的计策,也只有大秦战神,能想的出,干的出! 一万余人中,只有三个人,此时的感觉很奇怪。 狂风闪电雷鸣,相互对视一眼,狐疑道:“爷最近是怎么了?” 不是他们多疑,他们太了解战北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人就呈现着一种诡异的状态,似在竭力的压抑着什么,一路上的话变的越来越少,打起仗来仿佛不要命,每天双目中都能看见少许的血丝,就好像夜里没有休息好一般,战士们欢欣鼓舞的时候,亦是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酷气息…… 这不对劲! 雷鸣眨眨眼,忽然叹气道:“是担心小王妃了吧?” 他说对了,战北烈还真的是担心冷夏。 大半个月前的某一天,他的心跳忽然如战鼓擂动,似乎要蹿出嗓子眼,那种整颗心被揪起来的感觉,像一块千斤重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在他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哪一刻,忽然觉得胸中泛冷,芒刺在背。 四肢百骸都充斥着焦躁的心绪,血液都在一寸寸的凝固! 他的脑中,一瞬跳上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母狮子出事了! 他不愿相信这个预感,冷夏的彪悍他自是了解,将这个想法强制性的抛去脑后,战北烈的一切一如既往在丛林中急行赶路,攻城,攻下一座城,攻再下一座城…… 多年的克制力让他发号施令没有任何的犹豫,甚至还有心思分析了一番花媚和南韩朝堂上的情况,一切行动照着预想的在走,看上去尽皆在朝着理想的方向发展,只待到达昭城继续着他的任务,作为大秦战神的任务。 从那天之后,这种心悸的感觉没有再发生过,然而心底那预感却越来越强烈,它滋生着发芽破土在心底长成一株美丽的有毒的罂粟,无时无刻不暗暗摇曳着,侵蚀吞噬他的神经,母狮子那一瞬,绝对出了事! 战北烈快要被自己各种各样的猜想,给折磨的疯掉! 他忽然顿住步子,对身后的闪电吩咐道:“去把林青和李俊叫来。” 话落,听见后面一阵脚步声远去,不多会儿,两人已经分别站在了他的两侧。 战北烈目不斜视,鹰眸内杀气腾腾,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朝着前方大步前进…… “王爷……”李俊试探性的想问一问,他叫他们来是做些什么,不过感受到他阴森森的气息,终于还是把后面的问话给“咕咚”一声,咽了回去。 李俊朝林青眨巴眨巴眼,林青回以同样迷茫的神色。 就这么走啊走,战北烈没和他们说过哪怕半个字,两个人试图回到弑天的队伍中,然而脚步方方慢下一点,立马就能感觉到中间的男人,气息阴冷了几分。 好吧,看在姑娘的份上,他们忍! 忍啊忍,忍啊忍,一直忍了有一天的路程,终于忍不住了! “王爷!”林青大喝一声。 战北烈步子一顿,他立马缩了缩脖子,弱弱道:“那个……王爷……您叫咱们来……” 大秦战神终于赏了他一眼,沉声道:“跟着就行。” 话落,继续老僧入定一样,走着。 其实他也说不清他到底叫俩人来干嘛,鬼使神差的就让闪电去叫人了,不过来了之后他也没后悔,这两个人,一个是最早跟着母狮子的最为忠诚的手下,一个是母狮子名义上的干儿子…… 和冷夏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在身侧,他会感觉舒服上那么一点。 好吧,战北烈承认,他真的疯了! 后面狂风雷鸣齐齐叹了口气,无语问苍天,忽然见闪电蹿了上去,不由得将崇拜的目光投过去,胆子肥了啊! 闪电弱弱的探了探脑袋,问道:“爷,昭城可是靠着永嘉,永嘉城内还有二十二万大军呢,要是永嘉分出那么十万人过来,咱们要怎么应付?” 战北烈冷冷一笑,阴厉的闪电浑身一哆嗦,道:“永嘉城外不也有三十万秦军么?十万人又如何,一旦率先占领了昭城,哪怕十万人围城攻城,咱们只要拼死抵挡个十几日,而永嘉内便只剩下了十万余人,秦军破城不过早晚的事,之后自会赶来。” “到时候……”他鹰眸一眯,笑的阴森:“昭城城外的人连个城池都没有,还不是砧板上的肉!” 闪电缩着脖子,飘走了。 他朝雷鸣狂风递去个怨念的眼风,他尽力了,试图以军情让王爷分析一下转移注意力,哪知道,咱们爷这个诡异,已经不是人力可以阻止的了! 三人抱头大叹。 “哎……” “小王妃,快回来吧!” “没媳妇的男人,伤不起啊……” 战北烈分析的没有错,即便是有十万人围城攻城,以他和他带领的这一万余精兵和弑天,绝对可以抵挡上十几日的时间,而十几日的时间,绝对够萧镇乾破城来支援的了! 只多不少! 不过这一切,皆是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 按照他当初的计划,五万人带了两个月的粮草,而每一座城内皆有粮库,百姓亦是多有余粮,粮草绝对是充足的,可是战北烈却没想到另一点,那就是南韩的战士们,对待百姓的态度。 或者,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而是他以己推人,但凡有良心的人,皆不会如此行为。 所以,在他带着万余人到达了昭城,发现城门大开,整座城里除去百姓之外,再也没有哪怕一个士兵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城内的情况,和那种最坏的可能性…… 周围一片乱糟糟,不少的货摊倒在地面,不少的家中用品,凌乱的散落在大街上,百姓们一个个呆立于城街,看着自城门遥遥走进的他们,眼中盛着几分恨意。 这种目光,他们再熟悉不过,每每进入一个城池,首先碰见的皆是这样的恨意,毕竟不是大秦的百姓,对南韩的百姓来说,他们属于侵略者,不过这恨这抵触,会随着时间而改变,战北烈有经验,也有信心。 然而这次却并不那么相同,在这恨意深深的目光中,更是有几分心酸,绝望,崩溃…… 不可置信! 不愿相信! 手下们在全城内搜索了一圈后,将无奈的结论汇报给他:“王爷,守城的三千兵马,想是有探子探得咱们的动向,带着粮草跑了!” 不只是粮库里的粮草,他们甚至还在每一个百姓家里抢掠。 将他们家中的存粮,尽数抢走了! 战北烈没有分毫的惊讶,他想都没想,吩咐道:“莫要打扰百姓,将咱们的粮草分出来,以后的日子,兄弟们委屈了!” 众人大喝:“跟着王爷,有饭吃饭,有粥喝粥!” 瞧着他们一个个坚定的目光,战北烈点点头,他们都明白,后面将要面临的是什么,这逃跑的三千人去到嘉兴城后,必会带回来大批的兵马,将昭城团团包围,到时候,他们能做的,便是守住这座城,等大秦破了嘉兴赶来支援。而这段时间或许七八天,或许十几日,即便在前面在洛水和融丘的粮仓里带了足够的粮草,若要将一万人的粮食平摊给数十万的百姓,一人每天只喝汤水,也至多撑上个五天。 战北烈望着全城黑压压的百姓,以内力将声音逼到最远:“本王是大秦烈王!” “大秦的将士不会骚扰百姓的生活,我知道城里已经没有了米粮,大家都不要慌,既然我们现在共在一座城,那就是自己人,只要有本王在一日,就一定竭力让大家吃饱饭,即使吃不饱,本王也会陪着大家挨饿!只要挨过这十几日,等到本王的王妃一到……” 说到这里,心尖儿刺痛着。 百姓们的眼睛闪了一闪,半信半疑的看向他。 他却没有再说下去,转了个身,大步走远了。 这种事,不需要解释,实际行动往往比话语更有用,热腾腾的饭吃到肚子里,比解释更有用! 战北烈去到城守的府邸,找了个房间窝进去,只想好好的睡一觉。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绝对比他能想象到的,更艰难,尤其这艰难中还有几分心头上不断刺来的惶惶不安,他压抑着不去想媳妇,不去想儿子,不去想媳妇肚子里那小小的闺女,他需要休息,他必须休息,哪怕已经多日没有好好的睡着过,也要强迫自己养精蓄锐,迎接几天后将会开始的,无休无止的大战! 九月二十二,昭城下迎来了预料之中的兵马。 腾腾马蹄声震耳欲聋,似惊雷一般炸响在昭城上空,大地仿佛都在颤抖,黑压压如巨龙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十万兵马,卷起一片片的落叶开到了城下,他们持着雪亮的刀锋,穿着鲜明的甲胄,没有谈判,没有整顿…… 下马,攻城! 预料之中的高强度攻城战! 冲耳之际到处都是喊杀声,十余万人的喊杀震彻天地,大秦的战士们在城楼上来回的奔跑着,不断的挥舞着战刀砍断抛上来的钩锁,搭弓射箭,向城下的南韩士兵还击。 城墙之下,密密麻麻的南韩兵,好像乌云一样朝上覆盖着,一个倒下了再补上来一个,他们疯狂的向上攀爬着。 时间在这个时候显的尤为重要! 南韩人争分夺秒,定要赶在嘉兴破城之前,将这边的大秦战神斩杀,回去补上嘉兴城的兵力,顺便站在城楼上扔给大秦一个战神的人头,将他们的士气彻彻底底的打垮! 凄厉的号角飘上天际,轰轰战鼓如雷鼓动,一排排的利箭如雨射下…… “杀啊!” “杀啊!” 喊杀声声中,时间过的那么的快…… 战北烈站在城楼上,负手凝眸,指挥着众人有条不紊的反击,这一站,就站了足足三日的时间。 三日时间,他一动不动! 如墨的袍子迎风翻飞,他站在所有人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这等时候,一个人的力量未必有多大的帮助,可是精神上的信念,却绝对是支撑着他们的唯一力量。 他以行动告诉他们,他在! 不论是怎样的情况下,他与他们,同生共死! 三日没有睡觉,三日只靠着站在城楼上灌下一碗米汤。 城里置起一口一口的大锅,倒上大米添上水,灶下火苗燃的高高,将米粥煮咕嘟咕嘟,百姓每日早早的排队等在一旁,一人端着一只碗,领上虽吃不饱却绝对能维持生命的米粥,而他的饭食和众人的一样,没有多出哪怕一粒米的待遇! 鹰眸中染上道道血丝,一眨不眨的望着下方密密麻麻的南韩军,和南韩军脚下的,叠的比天高的尸体。 这些尸体中,有南韩被砍杀下去的,也有大秦从城楼上被射杀下去的,此时堆积在一起,汩汩的鲜血染红了大地。 喊杀声没有停止过一刻! 南韩以绝对的数量优势,进行着车轮战,而大秦这边,一万余的将士尽皆三日没有合眼,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嘶吼,面对着十倍的敌人,奋不顾身的厮杀着,死死的守着这座城池! 日出夕落,一日的时间再次过去。 当晚,雷鸣上到城头上,低声说出了一个预料之中的消息:“爷,城里的米粮,坚持不了一天了。” 他们原本的预计是五天,如今已经过了六天,还留下了接近一日的米粮,早在百姓吃上饭的第二日,知晓了粮草的情况,就有不少的青壮年自动自发的,一天只领一次米粥,节省了足有全城十数万人,两天的粮食。 可是即便如此,也只能撑到明日了。 大秦的一万余人,到现在为止,只剩下了不到五千人,在十万南韩军的包围强攻下,一万人能在饥寒交迫的环境下撑上这么些日子,这个战绩,绝对可以骄傲! 然而……还不够! 到了第七日,全城的百姓,不论老幼妇孺,尽皆自发的只用了一碗粥,一碗汤水里只有寥寥几粒米的粥。 第八日,只有少数的老弱分到了最后的米汤。 血腥气弥漫着,城外的战役还在继续…… 第九日,投石机、箭雨、滚木、石灰、沸水……但凡能用的全都派上了用场,弓箭不够了改成木箭,城里的商铺牌匾和百姓的家具,全被劈成一段一段,削尖了当成弓箭使用。 然而这些全部都还能暂时的支撑着,最为紧迫的,却是在这焦灼的战事下,城中大部分的百姓,已经虚弱无力,更不用说一直在战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的秦兵。 他们睁着布满血丝的赤红眸子,机械的厮杀着,每一下,每一招,皆是麻木的挥动着手臂,仿佛下一秒就能倒下去。 战北烈亦是如此,他还是站在那座城头上,下巴处长出了参差的胡渣,鹰眸内遍布条条血丝,然而他的背脊挺的笔直,始终不曾倒下! 这数日来,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坚持住,援军会来!” “坚持住,本王的王妃会来!” 就是抱着这样的一个信念,即便体力已经消耗到了极致,大秦的最后两千余士兵,还在支撑着! 南韩的士兵们,不是不震惊的,不是不胆寒的,他们本以为对付这一万的秦兵,不过是翻手之间的事,却怎知,不论这昭城已经残破到了怎样一个千疮百孔的地步,怎样的摇摇欲坠仿佛下一刻就会轰然崩塌,然而那城头处的男子,一直挺立着背脊负手而立,两千的大秦士兵,一直奋力厮杀永不言弃…… 坚强的,好似北燕极北处的雪峰一般,屹立不倒,亘古不变! 这一场战役,不论最后是个什么样的结果,南韩皆会成为天下间的一个笑话。 第十日。 更令南韩的军队想不到的是…… 那原本已经少的可怜两千不到的人,稀稀拉拉一个人要顾忌到好几个地方的城楼,竟在大清早的时候,补满了! 就好像那些已经死去的战士们,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去他妈的复活了! 他们凝目看去,那些拿着刀剑甚至拿着斧头在砍杀南韩兵的人,竟是…… 昭城的百姓! 南韩的百姓! 这些平日里只能挥舞锄头的手,此时攥着斧头,狠狠的砍下了他们自己人的脑袋,脑袋咕噜噜的滚落城墙,落到最下面堆积如山的尸首中,溅起一片血泊。 鲜血迸溅了满脸的猩红点子,百姓们惊恐而悲哀的大哭着,擦去脸上大片大片的血水,再将斧头对准了另一个爬上城楼的南韩军。 南韩的大军,瞬时沸腾了! 他们跳起来唾骂着:“狼心狗肺的东西!数典忘祖的东西……” 一声声的怒骂,却在百姓们的一声声嚎啕大哭中,尽数湮灭消失。 “南韩放弃了我们!你们放弃了南韩的百姓!你们抢走了我们的粮食,是他们!”百姓声嘶力竭的指着剩下的虚软到昏迷的大秦兵:“是他们!是他!”再指向负手站于城头的战北烈:“他们没有放弃我们!他没有放弃我们……” “南韩放弃了我们!” “大秦却没有放弃我们!” 多么的讽刺。 在大秦的一万余人进入到昭城的时候,他们憎恨,他们抵触,他们痛恶这些侵略者,然而在全城没有了米粮,要面临挨饿甚至死的情形下,就是这些让他们忿恨的人,将仅有的粮食分了出来。 大秦的士兵们没有做出任何骚扰百姓的举动,就连应当分到的米汤,也没有多喝上一碗。他们看着,观察着,那个大秦的王爷,和他们的待遇没有分毫的不同,他没有咄咄逼人,没有高人一等,他像是一座丰碑,站立在城楼给予他们无限的安全感。 这一万余将士,到现在只剩下了不到两千,这是用鲜血和生命守住的城池,用温热的鲜血和活生生的命,保卫着他们这些南韩的百姓! 一声声声嘶力竭的痛骂,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喊,盖过了城下所有的声音,只剩下哀恸大哭后的,百姓们坚定的嘶吼。 “和大秦共进退!” “和烈王共进退!” 一场极具讽刺意义的,南韩的百姓和南韩的士兵对抗的战役,就此拉开序幕,战北烈带领着剩下的手下,和百姓共同抗敌。 即便这座城内的百姓有十数万,但是真正的青壮年早已经被征兵过数次,剩下的寥寥无几,老弱伤残妇孺尽皆上阵,举起他们执绣花针的手,举起他们执锅碗瓢盆的手,举起他们执毛笔的手,举起他们执拨浪鼓的手,举起他们执锄头镰刀割麦子的手,将屠刀对准了曾经的出卖了他们的自己人! 这是一股求生的力量! 在南韩军的眼里,他们的力量弱小堪比蝼蚁,然而这力量拧成了一股绳,震彻了每一个城楼下的南韩士兵。 他们也曾是百姓,他们也有父有母,他们也娶妻生子…… 他们亲耳听到了这昭城的百姓,对大秦的评价,也亲眼见到了这十日来大秦烈王的所作所为,心中对抗侵略者的信念仿佛崩塌了一个小角,融进去了别的什么,是什么,他们说不清。 然而这东西,让他们攀爬城楼的动作慢了,高声喊杀的嗓音弱了,举起兵器的手臂迟疑了。 看着这流成了河的鲜血,看着这堆成了山的尸体,他们不禁自问:值得么? 渐渐的,开始有士兵垂着头退去一边,扔掉了手里的武器,跪到地上抱头痛苦,这战争为了什么,他们不懂,这千百年来的战争,苦了的究竟是什么? 人越来越多,不少的士兵退后到战场之外,任南韩的将领睚眦欲裂,厉吼着:“杀啊!你们想造反么!杀!杀了这些刁民!” 士兵苦笑。 他们也曾是这现在的将领,十日之前的昭城城守,因为抢走了昭城百姓所有的米粮,而升了官的人口中的刁民。 将领一把抄起大刀,狰狞的寒光闪烁着,砍杀向退去一边的士兵脑袋! “扰乱军心,本将杀了……” 咻! 一支利剑挟风而来,呼啸着风声呜呜,盖住了将领的话语…… 砰! 那将领高举的大刀,跌落在血泊中,他的眉心插着一支箭矢,一点猩红带出血线蜿蜒,大睁着眼睛倒下了! 将领的死,在南韩的大军中,似炸弹轰然引爆,引起了巨大的骚乱,士兵们看着射出箭矢的人,那个站在城头上仿若丰碑的英武男子。 即便他的眼圈青黑,鹰眸内血丝遍布,双颊微微凹陷下了少许,胡渣凌乱的生出在下巴上,却依旧不能遮掩住霸道桀骜,犹如神抵的风姿,黑袍猎猎翻飞,他干涩干涩而褪了皮的唇角,缓缓的,缓缓的勾起…… 他知道,那憎恨和抵触,总会改变! 他的信仰 昭城外的天尽头,夕阳如血。 这是一片血红的天地,赤红的云霞翻卷着,猩红的血水流动着,每一个睁开的眼睛,皆遍布了红的惊人的血丝,而此时,这些布满了血丝的眼睛中,掺杂了几分迷茫,几分惊惶。 腥臊的狂风呼呼刮过…… 忽然,有人大吼一声:“他杀了将领!” 这一声尖叫惊醒了所有的人,将领的尸体就那么狰狞的躺在尸山里,有人叫嚣着攀爬城楼,挥舞着大刀要为将领报仇。 有人一个激灵后冲上去,拉住袍泽痛喝:“那都是咱们南韩的百姓啊!” 有人望向城楼上的男子,一时不知动作。 那个人是南韩的将领,却抢走了南韩百姓的米粮,欲要斩杀南韩的战士,而这一切,竟是被大秦的王爷所阻拦,没有什么比这更讽刺。心中崩塌了一个小角的信念,再次豁开了一个口子,大块大块的瓦砾砸下来,尖锐的棱角扎的心口生疼! 南韩军里一片大乱,就在这时候,城楼上骤然发出一声稚嫩的惊呼。 “娘?” 七八岁的孩子,声音柔软而稚嫩,惊颤中带着嘶哑的破音,他的身子骨瘦如柴,隔着城墙只露出瘦削双肩,蜡黄蜡黄的脸上一双眼睛如黑曜石,一眨不眨的盯着忽然倒下的妇女。 他颤抖着,小小声唤:“娘?” 这声音真的很小,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明明耳畔风声大作,明明城下混乱喧嚣,却那么精准的,那么神奇的钻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 不论是城楼上的百姓,还是城楼下的南韩军,尽在这一瞬停下动作,怔怔的望着那个面黄肌瘦的孩子。 孩子笑了。 他深深凹陷下的颊骨上,开出最灿烂的笑容,眯着如曜石的眸子,一步一步走向无知无觉的娘亲,他道:“娘,你饿了对不对?只是晕了对不对?王爷叔叔说,援军会来的,王妃会来的,咱们都有饭吃!” 啪嗒。 孩子笑着,眼眶里有大滴的泪水缓缓的落下来,滴入了每一个人的心里,那咸咸的泪水带着无限的酸涩,顺着四肢百骸游走。 开始有百姓痛哭。 这十日来的压抑,终于在这一刻,在这妇女饿死留下孤儿微笑着不愿相信的一刻,彻底的爆发了出来,低低的哽咽在寂静的昭城中响起,合着风声呜呜越来越强烈,他们抱着肩膀瑟缩在冷风里,心中只剩下满满的彷徨和凄凉。 泪水成塘。 压抑的呜咽顺着长风飘荡着,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士兵的双脚仿佛扎了根,一动不动的踩在汇聚成河的血泊中,手中的兵器“咣当咣当”的掉到地上,没有人去捡,他们甚至忘记了这是战场,每一个人都在看着那个孩子,看着他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那笑无限灿烂,似风中摇曳的一朵小花。 而落到他们的眼里,只有凄凉。 那垂垂挣扎的信念,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战北烈抬起头,赤红的眸子望着那如血残阳,尽管阳光已经不再刺眼,他却依然有些头晕目眩,伸出手遮住那血一般的颜色,这就是战争,残酷的战争…… 他该欣慰的,他守住了这座城足有十日之久,他该惊喜的,南韩的士兵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然而心里仿佛空了一块的悲凉,满满的倾注了他的整颗心神。 他不由得想起了初上战场的那一年,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满心踌躇壮志,心中的信念便是保卫百姓,统一五国,让天下间再也没有战乱,让百姓安乐富足的生活。到如今已经十一年,看多了生死,看多了战场上的伏尸百万,他很庆幸,直到现在这个信念从未改变,夕阳西下,之后也许要经历茫茫无尽的黑夜,然而黑夜过去,他相信,总会见到曙光。 大掌上传来一个柔软的触感,战北烈低下头去,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抓着他的手指。 “王爷叔叔,宝儿哥哥的娘亲饿昏了,我也饿。” 望着孩子纯净的眸子,战北烈微微笑起来,仿佛从这张稚嫩的小脸上,看见了某个小兔崽子张牙舞爪同他抢媳妇的场景,那一身白衣的女子浮现在脑海,唇角带着清冽的笑。 她说:“活着。” 她说:“两个月之内,我会回来!” 到今天,正正好两个月了吧…… 干涩的唇角勾起,黑袍猎猎翻飞,他凝目望着一点一点落下地平线的夕阳。 “叔叔的媳妇,今夜一定会来!” 许久没有说话,他的声音沙哑沉沉,然而却是那么的坚定。 带着坚决带着相信带着毫不质疑的肯定,仿佛那就是他的信仰,即便夕阳已经马上就要落下,天际已经开始变的昏暗,这信仰却不曾有过丝毫的怀疑和改变。 百姓们不知道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们望着那个城楼上屹立了十日之久的男人,无端的选择了相信。 从进入昭城以来,他说的话不多,寥寥几句却全部都做到了,他说不会骚扰百姓,他说他们共在一座城就是自己人,他说只要有他一日就一定竭力让大家吃饱饭,他说即使吃不饱也会陪着大家挨饿…… 他没说过的也做到了,面对多逾十倍的南韩大军,他和大秦的一万士兵,用生命保护了这座城! 如今他说,他的媳妇今夜一定会来…… 他们信! 百姓们抱着手臂,在冷风中瑟瑟等候,他们颤抖着虚弱着,甚至不少已经饿的快要昏了过去,然而一双双眼睛却始终死死的撑着,没有原因没有根据,他们相信这个男人! 城楼下的南韩军也没有再攻城,将领已死,剩下的大军只想等着看,想看看这大秦战神坚定的信仰,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他们的信念崩塌了,他们迫切的需要一个结果,来印证那融入了心间的,取代了原本的信念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皆瞧着远方的地平线,瞧着那夕阳一点一点的落下去。 苍茫的大地上,只有风声静静的吹着,天色越来越昏暗,这一切只有短短的时间,然而此时却变的那么长,那么长…… 长空渐渐染上墨色,举目而望唯有空荡荡的一片夜幕,丝丝红霞的晕染中,似是连着心中的希望,亦随着那只剩下一丝丝夕阳的坠下,缓缓的湮灭…… 忽然,若有若无的轰响从远方传来! 那夕阳没入地平线下的一瞬,取而代之的是极远处天尽头出现的一个小点,由一点到一线,由一线到一面,那是潮水一般的黑色战甲,轰隆着剧烈的蹄声,在方方落山的夕阳,最后的晚霞映衬下,扬起烟尘滚滚朝着这边飞速移动。 一片茫茫黑色踏入了众人的眼帘,蹄声轰轰踏入了每一个百姓和南韩兵的心间,那一望无际的大军上方,高举着的一面旗帜,张扬的迎风猎猎飘舞,像是在发出仰天的欢号:大秦战神的信仰,来了! 在这一刻,在这最后一刻,挟着雷霆之势呼号咆哮着,来了! 城楼上下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虚弱的欢呼声汇聚在一起,直冲天际! 他们齐齐望向城楼上屹立着的黑衣男子,落下了无法掩饰的激动热泪,欢呼合着呜咽痛快的响起,百姓们抱成一团,放声大哭。 直到现在,才是真正正正的,看见了生的希望! 老天没放弃他们,哪怕是南韩抛弃了他们,还有大秦,有大秦战神,坚定的和他们同生共死,为他们遮风挡雨。 战北烈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狂风呼啸中,墨发乱舞,黑袍翻飞,充满了血丝的鹰眸,一眨不眨的眺望着茫茫大军前,那一个带着曙光而来的白衣女子,望着她远远的模糊到看不清的眉眼,一点一点的靠近自己,柳叶眉,芙蓉面,下巴微微仰起傲然的弧度,樱唇勾着的清冽的笑,凤眸中一点清亮,亦是在一眨不眨的遥遥凝视着他! 四目穿透过遥远的距离,于漫漫夜空中交汇凝聚在一起,他们的视线胶着着,纠缠着,传递着,诉不尽的爱恋,说不完的相思…… 还有那深深的,早已经镌刻在了心里,永不动摇的信任! 近了,更近了…… 冷夏策马扬鞭,一骑如飞冲到城门下,忽然,猛的停住。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城楼矗立的男人,两月不见,他瘦了,也憔悴了。眼圈青黑血丝遍布,下巴上一圈凌乱的胡渣,唯有那双眼睛,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还似从前那般含着俾睨天下的霸道,唯我独尊的桀骜! 那是她的男人啊! 一滴眼泪悄然滑下,泪眼朦胧中,她看到那男人自城楼上霍然飞下,墨发飞扬,黑袍鼓荡,衣袂袍角随风翻飞,在长风中如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挺着任是暴风骤雨也折不弯的脊梁,顶天立地! 猛的,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坚如磐石的胸膛,结实宽阔的臂膀,铁血气息倏地包围了她! 力道之大,似是要把她揉入身体里,揉进他的骨血…… 冷夏埋在他的怀里,深深的用力呼吸,呼吸着独属于战北烈的味道,任热泪一行一行无声的滑落,顺着他的衣襟晕散开去,滚烫如火。 猛的,双肩被人攥住撤离了怀抱,一张冰凉的唇骤然覆了上来! 狠狠的! 战北烈狠狠的碾压着她的唇,将所有的思念担忧尽数发泄,他知道,一个多月前,这个女人定然遇到了危机,那危机说不准几乎要丧命,他的感觉不会有错,那感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让他寝食难安忧心如焚,如今终于见到她了,完好无损的她,他的一颗心才终于平平稳稳的落了下来。 曾经两人也曾分开过一段时间,却完全不像这次,似乎分离了一个世纪之久。 一方深入漫漫无际危险遍布的沙漠…… 一方孤军潜入敌国兵马遍布的腹地…… 两人无时无刻不在为对方担忧着,这彻骨的思念忧心,如今通通发泄在这一个吻里,深深的吮吸撕咬,似野兽一般的**淋漓尽致的释放着。 昭城城楼下,这一男一女相拥深吻,将周遭无数的百姓大军尽数当成了背景,然而所有的人,尽都静静的望着他们,唇角含着祝福的笑容,泪眼模糊。 这样的一双爱侣,情感动天。 一个吻良久良久结束,双唇缓缓的分开,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唇角一勾,转向了一边呆立着的南韩军。 大秦的军队赶来了,代表了什么自不用说,嘉兴城破! 此时他们看着相携而立的那一对夫妻,再看看后方滚滚而来的大秦军队,眼中的情绪极为复杂,几分挣扎,几分惶惶,几分恐惧,几分释然…… 战北烈搂着冷夏的肩头,以内力将嗓音逼的极远:“嘉兴城已经破了,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对于如今剩下的这些南韩士兵来说,心里早已经有了动摇,早在秦军到来之前就已经停止了攻城,几乎没有过多的考虑,他们纷纷蹲下身子,以实际行动做出了选择。 昭城内一片欢呼雷动,经过这共患难的十天,这个城里的百姓们已经真正的把自己当成了大秦的人,他们看着城下的那双男女,一个个齐声高呼着:“王爷万岁!” “王妃万岁!” 这呐喊越来越响,越来越齐。 连带着大秦的士兵们,也跟着欢呼起来,那其中包含着的发自内心的崇敬爱戴,如海浪奔腾呼啸着直冲天际! “王爷万岁!” 花千甩着帕子一脸激动,一蹦一跳的跟着不住的呐喊:“王妃万岁!” 他一愣,转向身边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如雷一般的欢呼中,笑眯眯凑上去:“怎么了?谁欺负咱们可爱的小十七了?” 某小孩竖着脚尖画圈圈,小脑袋上飘着一朵乌云,咕咕哝哝碎碎念:“都忘了十七了忘了十七了忘了十七了……” 粉嫩嫩的两腮鼓的像个包子,忽然,一声响亮的笑语从前方传来。 “小兔崽子,还不过来!” 小鹰眸立马亮晶晶,某小孩一抬头,看见和他一模一样大一号的亲爹,扬起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撒开两只小短腿,得得瑟瑟的猛冲上去! 战北烈这会儿才算是圆满了,视若生命的两个人都在身边,媳妇和儿子,还有母狮子肚子里那小小的闺女,一家四口在一起,没有什么比这更好。 棱角分明的唇缓缓的勾起,看着儿子那小小的身影,朝着他跑啊跑,跑啊跑…… 花姑娘看的不住拿帕子擦眼角,感动:“奴家要哭了,要哭……呃?” 砰! 一声巨响。 花姑娘狭长的眸子瞬间瞪大,眨巴眨巴,再眨巴眨巴,耳边的欢呼呐喊一下子尽数消失,所有人都大张着嘴,保持着方才欢呼的姿势,眼皮子不断的**着,一脸见了鬼的望着城楼下。 只见十日未合眼,多日没吃饭的虚弱的大秦战神,被某个小孩乐颠颠的一个熊抱…… 给撞晕了。 大秦战神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后脑勺一鼓一鼓的疼,身上坐着一脸傻乎乎的战十七,迷迷糊糊中,他唯一的一个想法就是:这小兔崽子,果然跟老子犯冲! 战北烈这一晕,哦不,是一睡,就足足睡了有两日之久。 冷夏一直不离床边,亲力亲为的照顾着,也是从狂风三人的口中,才得知这个男人,这十日来的情况,尤其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竟然就没好好的睡上一觉。 听那日子,可不正是她在崎兰荒漠上,遇见沙漠风暴的时候! 手指在男人平滑的额头上轻抚着,心尖儿既是酸涩又是甜蜜,这两天两夜来,她给战北烈喂了点稀粥,轻手轻脚的刮了胡子,唔,还顺便给他洗了个澡,他竟是疲乏的毫无知觉,一直没醒。 此时的面色已经好了很多,黑眼圈散去,熟睡中眉头也舒展了开。 忽然,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他醒了。 战北烈睁开眼睛,眼中还有几分孩子气的迷茫,一眼瞧见她,眉眼立马弯了起来,笑道:“什么时辰了?” 冷夏看了看天色,去桌边取来随时温着的粥,“唔,快中午了,你睡了两天,我给你喂了少许的稀粥,饿了太久还是要吃点清淡的,让肠胃适应适应。” 鹰眸弯成个月牙,战北烈朝里面移了移,拍了拍床榻,示意冷夏坐上来,撒娇:“你喂我吃。” 望天,翻白眼,这男人! 腹诽归腹诽,一眼瞧见某只熟悉的大型流浪犬小眼神儿,还是无奈妥协了。 她侧坐着,舀了一勺喂进战北烈的嘴里,某个男人立马满足的眯起眼睛,活跃的如快渴死的麦苗,一瞬间得到了清水,浑身都欢实的得意舒爽外加傲娇,瞧着那满足的模样,仿佛吃到嘴里的不是稀粥…… 是什么? 龙肉也就这德行了吧! 一碗稀粥战北烈吃的欢实,冷夏瞧着也喂的开心,一时半刻便吃了个干干净净。 待她把碗放回桌上,某男咂了咂嘴,问道:“媳妇,昭城的百姓……” 虽然按照他的想法,母狮子和萧将军办事都是利落妥帖的很,尤其爱护百姓不会比他少一分,必定早早的就安排好一切,不过不亲自问一问,始终是不能完全放心的。 冷夏回返来,手脚并用的爬上床,依偎在他肩头。 点头道:“唔,已经安排好了,每家都分到了米粮,进城的当天百姓就喝上了热腾腾的粥,第二天,就按照每家每户的人数,领了自家的份额。” 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将头全部埋进他颈窝里,她满意的闭上眼睛,又道:“关于南韩的士兵,就交给义父处理了,收编进军队里,相信这些他很有经验,我没过问。” 战北烈点点头,搂住她的手臂紧了紧,还想问点什么,就见他媳妇的呼吸已经变的绵长,睡着了。 他一个月来没有好好的休息,冷夏又何尝不是,在找到宝藏后先在西卫采购了大批的粮草和棉衣,还有吩咐西卫的官员订购兵器等等,然后不眠不休的朝着大秦赶来,满心满眼就是给战北烈和大秦的战士们送粮,一丝的时间都不敢耽误。 一路到了嘉兴城,和萧振乾一起指挥攻城,破开了城门又再朝着昭城飞奔,可以说,这一路上比起战北烈,她也没舒服上多少,这会儿总算战北烈也醒了,她的担忧不翼而飞,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 脑中一转,战北烈就猜到媳妇这一路上,应该也好过不到哪里去。 在她额头印下心疼的一吻,复又继续搂着媳妇,补眠。 夫妻两人相拥而眠,又再睡了有一整日的时间,冷夏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正瞧见战北烈一眨不眨望着她的目光,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身上酸疼的像被什么碾过,她迎上去“吧唧”啄了他唇角一下,笑眯眯揉着他的肩头:“辛苦了!” 从她睡着前到现在,这男人的姿势一丁点都没变,不用想也知道,是怕吵醒她,一直忍着呢! 战北烈神色一振,严肃答:“为媳妇服务!” 冷夏想了想,一日一夜不动弹,估计腿脚胳膊都麻的很,一骨碌爬起来,准备贤惠贤惠给他按摩一下。 “媳妇!” 惊天动地的尖叫传来,某男一个鲤鱼打挺,“咻”的蹿了起来! 一把抱住她,激动:“胎气啊!” 这么一说,又想到了她策马到城下的情形,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他颤巍巍问:“咱们的闺女,这么颠簸也没事?媳妇啊……” “那里面要是个枕头,你就拿出来吧,我……”他吞了吞口水,鹰眸朝着那八个多月的肚子瞄啊瞄,抖着嘴皮子:“我挺得住!” 呸! 冷夏啐了他一脸,这乌鸦嘴! 她瞪眼:“什么枕头,咱的娃活蹦乱跳着呢!” 战北烈也瞪眼,不过不是气的是惊的,直接语无伦次:“这么个折腾法,还活着?” 这话说的,冷夏又想呸他了,连连翻了两个白眼,把某个男人哆哆嗦嗦的手抓过来,抚摸上她高高鼓起的软绵绵的肚子,点头郑重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咱的娃!” 手下的触感温热,隐隐有着强有力的跳动。 战北烈眯着眼睛,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两排锃亮的大牙明晃晃的闪着光:“不愧是老子的闺女!” 冷夏稀奇:“又跟你有关系?” 战北烈怒了:“那当然!俗语有云,虎父无犬女;俗语又云,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闺女会……咳咳……” 冷夏想了想,倒是觉得还挺有道理,“大概就是遗传学和基因的问题吧!” “鸡什么?”战北烈眨巴眨巴眼,惊叹:“媳妇啊……” “唔?” “你那个世界里的鸡,真是强大到无所不能啊!” 冷夏打消了跟古代土老帽研究现代科学的问题,转而继续研究她的肚子,亦是惊叹:“说起来,咱们的娃倒真是彪悍的很,沙漠风暴那么高强度的大逃亡,竟然也没事。” 战北烈的俊脸,瞬间一变! 挑起了剑一样的眉毛,他压抑着心头窜起的怒火,慢悠悠的问了句:“唔?” 冷夏还沉浸在宝宝的强悍上,顺着说:“后来埋进了流沙里,也没事。” “是么……” “嗯,我还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醒来之后,大家都落在了一个地洞里,那个时候身上的包袱已经在逃跑的时候,不见了,没有食物和水,花千和拓跋戎又受了轻伤,没想到宝宝却一点事都没有,顺着地洞透进的光亮,一路寻找出路,反而因祸得福,找到了埋宝藏的地宫。” “真的啊……” “地宫里倒是没有上次北燕皇陵来的惊险,不过是一些奇门遁甲之术,不过好在有老顽童在,这些他都是在行的,一路上倒也是有惊无险。” “原来如此……” 冷夏不由得回想起,她们历经几道关卡,最终终于找到的芙城宝藏,当时的表情只有一个字能形容:傻! 两个字:傻眼! 上辈子作为杀手之王,她赚的钱那也是多不胜数的,这辈子的身份更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然而乍一看见满满一殿的金子,依旧觉得有些接受不能,宝藏中其他别的比如翡翠玛瑙,那是一概没有,有的只是金子,映入眼帘大片大片金晃晃一望无际的金子! “芙城果真是富可敌国,你没看到那个场面,绝对比我们所有人想象中的,还要有钱!” 冷夏还咂着嘴巴感叹着,为这次寻找到的芙城宝藏,总结了一句。 忽然,她眨巴眨巴眼,分明感觉到…… 身边的气息已经不太对了! 她一个激灵醒转过来,心下暗暗叫了一声糟,果然看见了某只大型流浪犬,不知道什么时候变身了大尾巴狼,那脸估计是她每说一句就黑上一层,这会儿简直比锅盔还乌漆抹黑,恶狠狠的磨着牙。 冷夏咬掉自己舌头的心都有。 战北烈瞪着她,恨不得劈了面前这女人! 沙漠风暴,流沙,挨饿,奇门遁甲……这些他只听着就惊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可是这个女人,竟然敢经历了这么多,要不是说漏了,很明显,她还准备瞒着! 该死的沙漠风暴,该死的流沙! 他的预感果然一丁点都没错,他差点就失去了母狮子,差点失去了小兔崽子! 战北烈的心,仿佛被什么绞住,一抽一抽的疼,她冒险,寻找宝藏,这些都是为了谁,战北烈怎么会不清楚,母狮子本也不是贪恋权势的人,更不是嗜钱如命的人,不论做西卫的女皇,还是这六年来为了大秦所做的一切,尽都是为了他,为了他一统五国,让天下百姓安乐富足的信念。 他不生母狮子的气,却生自己的气。 凤眸悄悄的朝着他瞄了瞄,冷夏捂住肚子,做柔弱状。 效果立竿见影,大秦战神一惊,立马弹起来,那速度那高度甚至让冷夏以为他屁股底下装了个弹簧,她弱弱的捂着肚子,可怜巴巴:“我肚子不怎么舒服,可能是饿了?” 某男将她从上到下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检查了一遍之后,惊问:“媳妇,真没事?” 冷夏应了一声,她自然不是怕战北烈兴师问罪,而是怕他自责。 眼中一丝小奸诈闪过,她吩咐:“没事,应该就是饿了,不如你去给我端一碗粥来?” 鹰眸一闪,战北烈再观察了媳妇的面色一番,唇角微微的勾起,总算放了心。 “媳妇,等着!” 某男屁颠屁颠的爬下床,郑重的穿好了鞋子,庄严的出了房门,表情严肃的去厨房,办这件神圣的事! 大秦战神在**睡了两日,自然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方一出了这临时住所的院子,就被狂风告知,府外围满了百姓,已经等了有两天了。 虽然知道他媳妇可能根本不饿,还是吩咐狂风给冷夏送去一碗粥,自己则拐了个弯朝着大门走去。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依旧被门口围着的百姓给惊住了。 黑压压一片望之不尽的百姓,自备小马扎,整齐有序的坐在门外的大街上,整整拍了几条长街,那场面,壮观非凡! 一见战北烈走出来,他们齐齐冲上来,二话不说跪到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砰!砰!砰! 数万人一齐磕的响头,那声响自是惊天动地。 战北烈受了这一礼,关键是躲也躲不出去。 三个响头过后,一方台子被几个青年抬了上来,百姓们推举出了一个老妪,颤巍巍的走上前来,在所有人亮晶晶的目光中,指着台子上叠的整整齐齐如豆腐块没有分毫褶皱的被子,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 “王爷啊!这是乡亲们的一点心意,咱们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能送给王爷,王爷的大恩大德咱们永远也偿还不了,只每一家每一户都贡献出了一块布,咱们一针一线连夜赶制,亲手缝起来了这么一条百家被,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福气连绵,一生福禄安康!” “愿王妃肚子里的孩子,福气连绵,一生福禄安康!” 一双双的眼睛,质朴淳厚,战北烈从其内看出了真心,看出了真诚,看出了百姓们一颗颗如赤子样的心。 有的时候,百姓们很傻,上位者几句话便能挑唆的他们是非不分,比如花千的那件事,一张皇榜便让他们相信,花国舅是卖国贼。可是从另一个方面来看,这何尝不是质朴的表现,他们知足常乐,只愿有一个没有战乱没有硝烟的生活,甚至这生活都不需要富裕,一家几口安安乐乐即可。 他们敢爱敢恨,爱一个人恨不得挖空了心思对他好,而最终也只能用最朴实的方法来回报。 此时,战北烈站在这一双双期待的眼睛下,望着一张张淳朴紧张到令人发笑的脸,看着台子上那手工精细的百家被,平平整整明显是被人一路上仔仔细细将褶皱给抹平。他的眼睛微微酸涩,郑重道:“多谢大家,我和内子都会珍惜这份心意,孩子也会喜欢的!” 在心里,战北烈想,他的信念…… 为之奋斗了十一年的信念,值得! 离开 战北烈抱着百家被回去房间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让他一颗心都软了的画面。 床榻一角,母狮子斜斜的倚着,凤眸清亮,唇角含笑,长长的睫毛在面颊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八个多月的肚子圆滚滚的,为她添了几分温暖柔和,而她的腿上,正躺着一脸好奇的小狮子,某小孩伸着肉乎乎的白嫩小手,摸着娘亲的肚子,仰起的粉嫩小脸儿上,挂着灿烂之极的笑,不知咕哝了句什么,逗得母狮子轻笑起来,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而战十七的小短腿上,亦是躺着一坨乌漆抹黑的肉球,不时的懒洋洋掀起眼皮,瞧着有说有笑的母子俩,脑袋拱一拱,见吸引了俩人的注意,满意的“嗷呜”一声,接着打盹。 一大一小一兽,和谐的不得了! 他倚着门框静静的看着,也不出声,鹰眸渐渐的晕染上暖意绵绵。 某小孩一歪头,瞧见了亲爹,立马伸出小胳膊抱住冷夏的腰,以实际行动表示,娘亲是我的! “这兔崽子……”战北烈咕哝了句,翻着白眼大步走上前。 提溜着儿子的后颈子,提到一边儿,将手中的百家被,献宝一样递到冷夏的眼前,笑眯眯道:“百姓送的。” 战十七好奇,凑上来研究了研究,小剑眉一皱,不解:“怎么这被子,是一块儿一块儿的?” 冷夏搂过儿子,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嗓音轻缓的给他解释着,战十七闭着小鹰眸,听完后恍然大悟:“就是说,这么多人同时送出祝福,有了百家的庇护,盖上这个被子就真的有福气了。” 冷夏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这么说,是一种美好的祝愿罢了。” 战十七顿时眉眼弯弯,抱着小被子眯成道月牙:“这么多人,祝福十七啊……” 咻! 怀里的小被子,已经被某个男人抽了去,那意思很明显:小兔崽子,这不是你的! 小鹰眸眨巴眨巴,瞪眼:“只有十七盖得下!” 战北烈也瞪眼:“你娘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战十七明白了,羡慕嫉妒恨的瞄着圆滚滚的大肚子,鼓起粉嫩的腮帮子,不乐意:“十七是哥哥!” 大掌掰住他小小的双肩,战北烈咂着嘴巴,瞪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号战神脸。 这小孩,得教育啊! “听过孔融让梨不?要懂得谦让。” 某小孩撇嘴,鄙视的瞄了他亲爹一眼:“也没见你谦让谦让,整天霸占着娘亲……” 大秦战神顿时无语了,这小子,还挺能举一反三。 真是不可爱啊,不可爱! 他狡辩:“那不一样!” 他反驳:“哪里不一样?” 他咬牙:“就是不一样!” 不待某小孩继续抗辩,被亲儿子噎住的男人,已经恼羞成怒,鹰眸内奸诈的光芒一闪。 不好的预感从脚底板蹿到后脑勺! 战十七一个轱辘爬起来,小短腿一蹬就要开溜,身后巨大的阴影已经压下来,哼哼狞笑着提起他…… 咻! 白色的小身影,再次化身抛物线,被无良的爹丢了出去。 战北烈一转头,看见冷夏阴丝丝的目光,顿时咧开嘴,露出八颗整齐锃亮的牙齿,弱弱道:“媳妇,我帮十七练轻功呢。” 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还是瞧着这父子俩掐架,心里最是甜蜜。 一大一小都在身边,没什么比这更好! 她靠前到床头,伸出双臂环住战北烈宽阔的腰,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仰着脸笑道:“唔,十七的轻功是有进步。” 鹰眸瞬间一亮,璀璨的仿佛掬起了漫天的星子。 望着冷夏绝美的脸庞,和那张红艳似樱花的唇,吞着口水想,难道他媳妇,母狮子…… 是在索吻么? 是么是么? 大秦战神激动到无以复加,小心脏砰砰直跳,即便两人在一起已经六年多,战十七已经四岁了,冷夏的肚子里还有一个娃子将要出生,然而经过了这许多年,他对待母狮子依旧是那般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轻轻扶住媳妇的肩,缓缓的俯下身子…… 咻! 就在这时,一道骤风拂过,吹拂着他的发梢,两人中间已经挤进来一个小小的白影。 战十七搂住娘亲的脖子,笑眯眯的挑衅望着他:“十七练完轻功回来了哦……” 冷夏暗笑,这小鬼,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来捣乱! 她退后一点,饶有兴致的看一大一小斗法。 某男磨了磨牙,瞅着小屁孩那得瑟样,暗暗哀悼了一番方才那还没成形就已经泡汤的吻。 母狮子索吻,难得啊难得! 这小兔崽子,欠揍啊欠揍! “唔,有进步,但是……”再次咧嘴一笑,大秦战神牙齿森森,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还不够!” 啊! 一声细小的尖叫顺着冷夏的怀里延续到门口,就在白影再次飞出的一刹那,“砰”的一声闷响,和进门来的一个翠绿娘娘腔撞到了一起。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花姑娘当机立断,一把将送上门来的俊美小少年给抱了个满怀,满足满意满心欢喜的…… 倒下了。 砰! 花姑娘摔了个眼冒金星,冒着金星的同时也冒着一颗颗旖旎的小红心,身上坐着的小十七给他揉了揉后脑勺:“花姑姑,痛不痛?” 痛并猥琐着…… “奴家的**……” “奴家的纤腰……” 带着颤音的哀嚎直上九霄,某娘娘腔摔的呲牙咧嘴,屁股脑袋都变成了两瓣,眼中却是“刷刷刷”冒着狼的绿光,在战十七的小脸蛋上捏啊捏:“快给花姐姐看看,十七摔到哪里了?” 战十七一边被**着,一边望了望天。 摔到哪里,应该也摔不到脸啊…… “咳咳……” 一男一女,一粗一细,两声带着警告性的咳嗽同时响起,阴森森的飘进了花姑娘的耳朵。 眼尾悄悄瞄过去,只见某小孩的爹妈统一动作,抱着手臂勾着浅笑翘着二郎腿,气场十足的望着他,哦不,望着他捏在战十七小脸儿上的手。 大有你再捏一下,咱彪悍夫妻俩就给你剁吧了的意思。 战北烈还象征性的活动了活动手腕,发出一声声“噼噼啪啪”的关节脆响。 每响一声,花姑娘的小心脏就跟着一颤抖…… 在旁边,还有只应该是丛林之王的黑团子,张开一口白嫩嫩的小牙,象征性的“嗷呜”了一声。 在心里飞速衡量了一下,是吃嫩豆腐比较重要,还是这条小命比较重要,终于艰难的做出了选择,那手“咻咻”收了回来,腰也不酸了,屁股也不痛了,扭腰摆臀也有劲儿了! 花姑娘一个高弹起来,笑眯眯摆着手:“奴家不痛了。” 冷夏满意点头,靠着战北烈问:“你怎么来了?” 花姑娘揉着屁股歪进张椅子里,抱怨道:“奴家是问你们什么时候走?” 冷夏想了想,的确是该走了。 当初战北烈选择孤军深入腹地,便是为了赶在东方润之前,拿下南韩的都城夷城,如今这昭城的事也大概处理的差不多了,百姓的米粮分发好,南韩的降兵也编入了大军,休整了有三日之久,剩下的就是出发,一路向南穿梭过战北烈已经拿下的融丘和洛水,抵达夷城。 她挑起柳眉,笑道:“难得见你这么积极。” 狭长的眸子中冷意顿生,阴森森吐出:“奴家不是急着回去,仗着有你们当靠山,看看花媚怎么死么!”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狞笑了半响,又帕子一甩,娇媚的吐出:“还有那过舅府里,那么多美人儿等着呢,哎呦喂,想的奴家心痒痒……” “是么?” 花姑娘西子捧心,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忽然,他一愣,看见面前那夫妻俩戏谑的幸灾乐祸的小目光,眉毛立马耷拉下来,一寸一寸的转过脖子去,咬唇,惨兮兮,欲哭无泪。 身后高大的男人,阴森森的笑了,咂着嘴巴活动了活动手脚。 拓跋戎瞪眼:“看来昨天晚上,你很轻松啊?” 花千缩了缩脑袋。 不待他可怜巴巴的解释,已经被人小鸡一样提溜起来,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花姑娘嗷嗷叫着,死皮赖脸的扒着门,努力问出了最后一句话:“到底啥时候走啊啊啊……” 回声飘荡间,某个翠绿的娘娘腔已经被逮回房间,受教育去了。 冷夏的两个字飘在舌尖,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吐出:“明天。” 翌日。 众人收拾好了行囊,连着扩充到了三十五万余的大军,离开了昭城。 身后的百姓足足送出了有十里之远,一波一波连绵似海水,眼中含着真挚的祝福和不舍,直到走出了极远极远,还能看见他们仿佛扎了根一样的身影,遥遥望着离开的队伍。 将马车的帘子放下,冷风顿时被阻隔在外,现在是十一月份,虽然算不上天寒地冻,这天也已经寒意深深了,路旁的树木尽皆干巴巴的,偶有几棵挂着零星几片叶子,在呼啸的狂风中瑟瑟发抖,不一会儿便打着旋儿飘了下来。 南韩的地势在最南方,冬天的时间其实很短,说是一年温暖如春也不为过,一两个月冬天就过去,然而这夏冬之间却没有任何的过渡,秋天不过两三天的时间,还不待你反应,已经从炎阳似火变成了寒风如冰。 拉过冷夏微凉的手,放在大掌里暖着,战北烈皱眉:“你该多穿一些的。” 冷夏靠在他肩头,笑眯眯:“是冷风灌进来的,过一会儿就好了,就你把我看做是柔弱女子,紧张兮兮。” 一阵风拂进,门帘被拉开。 战十七通红通红的小脸儿钻进来,战北烈立马把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运内力给他暖着。 某小孩享受着这难得的父爱,歪过头,小鹰眸内尽是好奇:“娘亲,花姑姑不知道怎么了,方才出城的时候就一拐一拐的,这会儿坐在马上,好像招了虱子。” 冷夏呆滞。 她缓缓的抬头,和同样呆滞的战北烈对视一眼,开始思忖着要怎么回答这博大精深的问题。 望着儿子盛满了求知欲的小脸儿,额头上一滴冷夏滑下,冷夏极其严肃:“是昨天你撞的那一下,摔的!” 小脸儿顿时苦了下来。 战十七鼓着腮帮子,一脸懊恼:“拓跋叔叔不是这么说的!” 眼前一黑。 冷夏一个跟头差点栽下马车,吸着冷气问:“他怎么说?” 某女暗暗的磨了磨牙,这拓跋戎,要是她知道那小子带坏她儿子,就给她等着…… 马车外的某个男人,一个激灵从脚底板凉到了后脑勺,摸着手臂疑神疑鬼:“怎的这般冷。” 花姑娘瞥去哀怨的一眼,咕哝:“肾虚容易冷。” 拓跋戎瞪眼。 而马车里,冷夏一边想着要怎么折磨那个男人,一边等着她儿子语出惊人。 谁知,拓跋戎还是很有良心的,战十七道:“拓跋叔叔说,花姑姑是昨天晚上摔了一跤,哎……十七就知道,一定是不愿意我自责,才这么说的。” 冷夏松了口气,泪眼汪汪的看着战北烈。 战北烈接下这难搞的活计,摸着某小孩的脑袋,点头道:“唔,有可能,他一番好意你也不要辜负了,就装作不知道吧!” 战十七用力点点小脑袋。 冷夏竖起大拇指,隔着某小孩,给男人送去个飞吻,这吻飘啊飘,飘啊飘,落到某男的唇角,立马让他笑的像个二百五。 忽然,鹰眸猛的一厉! 腾腾杀气霍然透体而出! 战北烈一跃而起,速度之快似雷似电,一手搂住冷夏的腰肢,一手抱住儿子,从马车中倏地飞出,落地的瞬间,将媳妇和儿子圈在怀抱中,似鹰隼般张开巨大的羽翼,保护着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同一时间,后方的马车外一阵尖利的破空声传来! 箭矢排空,如雨冲击而来…… 铎铎铎铎! 一支支利箭深深的射入马车壁,似蜂窝般射了个千疮百孔,一瞬后,马车轰然一晃,“嘭”的一声,顿时爆裂开来,碎木四射! 战北烈站起身,将媳妇和儿子护在身后:“有没有事?” 冷夏摇摇头,凤眸望向远方的丛林,战十七的小鹰眸内满是崇拜,亮晶晶的瞅着他。 见两个人儿完好之后,战北烈松了口气,摸了摸战十七的小脑袋,漆黑如墨的鹰眸杀气沉沉,狰狞的杀气冲天而起,让天地都为之颤抖! 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一时众人都惊住。 纷纷下马将战北烈等人护在中间,严阵以待的望着射出利剑的方向,在这三十五万大军同行的队伍中,竟然有人不知死活的来偷袭? 而且,偷袭谁不好,竟然敢去招惹那两尊煞神? 丛林中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战北烈冷冷一笑:“不知死活!” 大手一挥,咔嚓,咔嚓…… 数十万早就准备着的大军,齐齐跪地,弯弓搭箭,只要他命令一下,势必将对面的刺客射成筛子! “烈王且慢!” 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公孙柳大步走来,面上含着几分无奈,几分愧疚,“烈王,那应该是我的人。” 战北烈冷冷的看着他,没有分毫要停手的意思。 这一路来,公孙柳和他们经历了不少的磨难,也算是患难与共,就连当初的万人御林军包围下,他也冒着危险和众人前来支援,这样的情分战北烈记在心里,说是把他当成了朋友也不为过。 不过,龙有逆鳞,险些伤到了母狮子和小兔崽子,这群人已经触碰到他的逆鳞! 公孙柳无奈苦笑,眼中含着几分悲哀,求道:“在下保证,绝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请烈王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 “主子!” 一声急喝传来,丛林里窸窸窣窣,现出了一个黑衣人的身影,他大喝道:“不用求他,今天咱们来了,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是他!”拓跋戎转过头,对着冷夏道:“美男大赛的刺客。” 这人,就是当日刺杀花媚被拓跋戎抓住,后又因着公孙柳的暗器而逃走的人。 他大步走上前来,一脸的大义凛然,后面跟着数十个黑衣人,皆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走到公孙柳身前跪地:“主子,属下没用。” 他们的目的,只一想,冷夏便明白了。 公孙柳本就是南韩的皇长子,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南韩外地入侵,朝中内乱,急需一个主持大局的人,只要公孙柳能回到朝堂之上,必将获得武百官的全力支持,那么南韩的那把龙椅就算是坐的稳稳了! 公孙柳的眼中,闪过痛苦的神色。 他摇了摇头:“你们何苦要逼我,那皇宫中的尔虞我诈,难道经历了这么多还不够么,我根本就不想当皇帝,远走天涯也好,隐居当一个教书先生也罢,我从未想过要回去那吃人的地方,坐上那把吃人的椅子!” “主子,你根本就是尊贵的皇长子!从前是没有办法隐居城郊,如今能当上皇帝,怎么能这般颓废不知上进!” 公孙柳失望的看着他:“你们当大秦和西卫都是傻子么,一旦烈王和女皇死了,他们必定倾全国之力覆灭南韩,你们将南韩的百姓放在哪里?到时候,南韩能承受这两国的怒火么?” 黑衣人不忿,反驳:“只要西卫女皇和大秦战神一死,对西卫和大秦绝对是一个重大的打击,到时候南韩只要全力对抗东楚,未必不能扭转乾坤。” “重大的打击?” 公孙柳嗤笑一声:“朝堂大乱?百姓大惊?军队士气低迷?不错,即便如此,两国联手覆灭一个南韩,也只是翻手之间的事!南韩的覆灭根本就是板上钉钉!” 那侍卫一惊,低头思索着…… 他想的并没有这么远,如今被公孙柳点了出来,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倒退了两步,不自觉的呢喃着:“他骗我……” 这话一出,众人的眼睛齐齐一凝。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冷冷的笑了。 这个“他”是谁,用脚趾甲也猜的出来,两国发生这么大的动荡,到时候便宜的是谁? 公孙柳亦是攥起了拳,脱口而出:“东方润?” “你们……”他大恨,不可置信:“你们怎么会听他的指使?” 黑衣人不断的倒退着,眼中失了神采,嘴里呢喃着:“他骗我……”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险些犯了什么样的错,他猛的跪下,机械一样的说:“主子,都是属下自作聪明……属下知道主子一定不会肯的……是属下自作主张……” 他的话断断续续,已经没了章法,不断的重复着这几句。 忽然,他抬起头,眼中极是坚决,凛冽的白芒一闪! 血雾喷溅! 黑衣人倒下,身侧的一排黑衣人,同时拔刀自刎,砰砰砰砰…… 公孙柳没有阻拦,他悲哀的望着这群手下,他们一心为了南韩为了他,如今知道被人利用只怕比死还要痛苦,而如今,这里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他留恋了。 缓缓的闭上眼,眼中一滴眼泪流下,他转过身,朝着战北烈和冷夏深深的一礼:“在下,就不和诸位同路了。” 转身,上马,望着下方的公孙铭,他问:“你要和我一起走么?” 看了看马上的他,再看看花千,公孙铭犹豫不决。 十岁的公孙铭自然知道他们这一路要去哪里,去干什么,越是知道,他越是不愿面对。 花千摸着他的头,笑道:“去吧!长大了,来看舅舅。” 他狠狠的扑到花姑娘的身上,眼泪无声的流下。 哭过后,他猛的跳上马,选择了和公孙柳一起离开。 没有人阻拦,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在这南韩,公孙柳已经没有了亲人,如今连忠心的手下也全都死了,剩下的唯一目标就是报仇,而他们进入到都城,花媚的死已经是必然的了! 花媚的死,对于公孙铭,又是多么残忍的一件事,再憎、再怨、再恨,也是他的亲生母亲,如果硬要让他在舅舅和母亲之间选择一个,那么不如,不要选。 “保重。” 两人一骑,向着相反的方向,遥遥而去…… 众人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眼中含着的是默默的祝福,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的朋友可以相守一生,有的朋友却要各奔天涯,这不是永别,不是陌路,而是分别去往不同的方向,找寻各自的生活。 冷夏和战北烈坐上马车,大部队再次出发,车子轱辘轱辘行驶在苍茫的大地上,脚步声轰轰向南。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保重,承载了多少的过往,他们共同走过的路,患难与共,祸福同享,时间不久,却足够印刻在心中。 即便一方向北,一方向南。 即便相隔万里,远在天涯。 父子俩的秘密 大部队一路向南。 因着融丘和洛水已经被战北烈拿下,这一路上省去了攻城的时间,只需全速赶路即可,越过洛水,就能抵达南韩的都城夷城。 大秦战神苦守昭城十日的战绩,仿佛插上了翅膀,飞遍了南韩乃至天下的每一个角落里,没有米粮没有军需没有充足的兵力储备,不过寥寥一万人,在十万大军的包围强攻下,依旧守住了十日之久,更是让全城百姓自发的站到了城楼上,将并不锋利的剑戟对准了他们自己人…… 这不可谓不是一个奇迹! 每一个百姓都津津乐道着,是什么样的信念让他,让大秦,让这一万人创造了这样的一个奇迹。 每一个百姓也都在惊叹着,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在那样艰苦的环境下,依旧把粮食分给了城里的那些上位者口中眼中的贱民。 他们感动,感激,感慨,连带着对侵略者的敌意,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战事到了如今,南韩已经四面楚歌,三国共同的踏破了他们的土地,如果硬是要选出一个人来,那么他们希望这南韩的天下,由着这么一个爱民如子的男人,来接手。 这共同发兵的三国中,南韩的半壁江山已经被大秦拿下,西北方的西卫和大秦穿着同一条裤子。 而东北方的东楚,即便比他们早早开战了一月多,到现在也只拿下了五座城池,在战北烈的一计奇招直插腹地之下,唯有望洋兴叹。 所以当大秦的大部队到达夷城之下的时候,东方润距离都城,依旧还隔了两座城池。 战事仿佛又回到了几年前,北燕那场战役上亦是如此,冷夏的一个雪山隧道,让大秦无声无息的进入了北燕,东方润和这两夫妻的斗争中,凡是战场之上,似乎永远的差了那么一步。 然而就是这一步之差,距之毫厘,谬以千里。 夷城外。 古老的城池下,城门大开,两排官员躬身排列在城门口,他们战战兢兢的高举着玉玺,以失败者的姿态迎接着这个国度新的主宰者。 战北烈下了马车,体贴的将冷夏扶下来。 手臂高高举起。 铿! 一声震彻天地的巨响,数十万人的大军,稳稳的踏着一样的韵律,同时站定! 官员们抖的更厉害了,这一声齐刷刷的利落步子,仿佛是一个人迈出。 只一步…… 他们听到了强悍,听到了着铁血,听到了令行禁止,听到了巍巍军心! 他们从低垂着头的余光中,看见了远方一望无际的漫漫大军,黑色铠甲精干而利落,周身在日光下喷薄着凌厉的线条,每一个人尽皆昂首挺胸目不斜视。 不由得,同时为今日做出的决定吁出一口气,这样的大秦军队,又岂是他们南韩所能抗衡的? 最前方的举着玉玺的官员,缓缓的跪下,将手中的托盘颤巍巍的举过了头顶,高了几分,再高了几分。 不需要说什么了,这样的姿态已经表达了一切。 战北烈和冷夏同时勾起唇角。 一男一女,一黑一白,交叠的袍角在狂风中翻飞着,并肩的身影于日光下神抵般耀目。 夷城这座屹立了千百年的巨兽,此时以一个卑微的姿态,匍匐在两人的脚下瑟瑟发抖,他们知道,离着那个目标,似乎又近了一步。 离着接手夷城到现在,过了七日的时间。 这些日子,战北烈忙着整顿忙的不可开交。 而冷夏,正清闲的躺在御花园的摇椅上。 寒风瑟瑟,她盖着毛毯蜷缩着身子,头发零散的落在肩头,眼眸半眯着像一只慵懒的猫,九个月的肚子鼓似圆滚滚的球,为她以往的凌厉添了几分柔和。 笑眯眯的望着对面一脸郁卒的花姑娘,她问:“还是没消息么?” 花千冷冷的笑了两声,遥遥望着皇宫之外,帕子一挥,凉飕飕道:“无所谓,对于那个女人来说,失去了权力比死还难受,天大地大她却只能过着老鼠一样的流窜日子,哎呀,只这么想着,奴家就痛快的很!” 当日进到城来,就得知了花媚失踪的消息。 没有人知道她是何时离开的,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皇宫中搜查出了一条地道,直通夷城东郊之外,地道里发现了花重立的尸首,被人一匕首深深的插在胸口上,而花媚却彻底的失去了踪影。 对于花重立的死,侍卫来汇报,花千连看也没去看上一眼,只淡淡道:“哦?是么?奴家知道了。” “那……可要风光大葬?” 花姑娘眨巴着眼睛,一脸惊奇:“风光大葬?你出银子啊?” 只这态度,侍卫立马明白,默默的飘走了,至于到底那尸体怎么处理的,嗯,还真是没几个人知道,也许就埋在了哪个小破山坡的犄角旮旯里了。 冷夏没过问这些,花重立明显是被花媚杀死,那个女人先是推出亲生父亲做挡箭牌,又连自己的亲生子都能利用,弑父这种事,她一点也不怀疑。不过能在他们的搜捕下,完全的失去了踪影…… 冷夏断定,必然有人帮忙。 而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东方润。 她伸个懒腰,活动了活动肿胀的腿,咂着嘴叹:“真是个不消停的人啊!” 咻! 一阵狂风袭来,战北烈已经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将她的双腿抱到膝盖上,来回揉捏着一脸的甘之如饴:“媳妇,累了吧?” 望着某男大大的黑眼圈,冷夏十分汗颜的抿了抿唇,这人才是真的累了,这七天来都没好好的睡一觉,接手一个国家有多少的事要安排忙碌,她朝前挪了挪,勾着战北烈的脖子,“你呢?忙完了?” 战北烈笑的见牙不见眼:“差不多了,剩下的让狂风他们去做,有事会来禀告的。” 大秦战神这些日子,每天都过的极为怨念,媳妇怀着九个月的身孕,他不能每天捶腿喂饭也就罢了,竟然连陪着的时间都没有,怨念一天天加深,怨灵一样处理着各方的事务,终于,就在今日,某男怒了! 他猛的拍案而起,撂挑子不干了! 老子不就是个王爷么,那笑面狐狸在长安陪着媳妇,让老子给他卖命。 什么世道! 当下,战北烈吩咐狂风:“有事你们顶着,顶不住了就发信给长安,让那狐狸派个顶用的人过来,拿了老子媳妇那么多银子,也不表现表现。” 说罢,在狂风三人欲哭无泪的小眼神儿中,飘飘然来了这里。 这会儿,战北烈才算是圆满了,后面终于有时间给媳妇捶腿喂饭,唔,还要负责母狮子每天的饮食,得把他媳妇养的白白胖胖才行,这么想着,周身的疲乏立马消失了个无影无踪,那精神焕发,那神采奕奕,那红光满面,那眉飞色舞…… 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 在她唇角“吧唧”啄了一口,鹰眸弯着:“说什么呢?” 众人齐齐的瞥去嫌弃的一眼,坚决不承认他们是羡慕嫉妒恨,这俩人,光天化日腻腻歪歪,瞧那甜的冒泡的德行,啊呸! 冷夏才懒的管他们怎么想,勾着战北烈的脖子,笑道:“我正说到东方润,又是忽悠人来刺杀咱们,又是帮着花媚逃了出去,永远不消停。” 回忆着黑衣人错乱无章的话,战北烈冷冷的勾了勾唇:“公孙柳的手下也许先是去刺杀了他,没成功反而被他利用,你记得他说了什么,是他自作聪明。” “是,”冷夏点点头:“想来东方润的话无非是只要咱俩一死,才是真正的解了南韩之危,到时候承诺和公孙柳共分南韩。他也猜到黑衣人定会做他想,所以故意点拨一半,让黑衣人生了别的心思,想的是咱俩死后,大秦和西卫大乱,到时候全力对抗东楚,只这一国之敌未必不能保住南韩。” 不知是笑是叹,战北烈道:“算计人心,那个人永远是一把好手。最了解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他真正想要利用的,应该是公孙柳才是,如果真的是他出手,你我不会有任何的防范。” 他们就是这样的人,对待朋友,永远持着相信的心。 不过反过来,东方润以为所有的人都会为了权势不顾一切,尤其是公孙柳这种身份尊贵,却被迫隐于民间苦苦等待的人,却没想到,他从来就不想坐上那个位子,对待朋友,也有一颗至诚的心。 “啧啧啧……” 花姑娘眨巴着眼睛感叹着,摇头道:“那人真是狠,四年前的宴会上,还表现出非你不娶呢,这会儿却在算计着你的命!” 嘎吱嘎吱…… 大秦战神磨着牙,也想起了这一茬,那男人,还觊觎过老子媳妇呢! 这么想着,他又乐了。 觊觎吧觊觎吧,整天眼巴巴的瞅着,抓心挠肺的想着,母狮子还是老子的,嗯,不光是母狮子,小兔崽子和小冷夏都是老子的,老子有媳妇有儿子马上还要有闺女了,老子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你就干瞪眼抓瞎吧! 大秦战神美滋滋想着,鹰眸都眯成了一道月牙。 唔,现在的关键任务,还是要把媳妇养的白白胖胖啊! 战北烈正乐着,拓跋戎皱了皱眉,想不通:“不过,他帮花媚又有什么目的?按理说,花媚现在可没什么值得利用的了。” 花千嗤笑一声,感叹道:“何止没有值得利用的,说是丧家犬也不为过啊……” 冷夏亦是应承,觉得奇怪的很。 按照东方润的性子,没的利用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帮忙? 不由得,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在心里升起。 众人琢磨着,百思不得其解,就见大秦战神很严肃的拧起剑眉,眉峰拧成个深深的“川”字,似乎想到了什么极为麻烦的问题。 不自觉的,众人齐齐看向他,面色跟着凝重了起来。 从进入了夷城之后,萧镇乾就带着大军向东北方开进了,务必将东方润先前一路打去的城池,给夺回来,而东楚和大秦的对决,几乎可以说是没悬念的,东楚以治国,正面交锋如何斗的过骁勇善战的大秦。 可是东方润又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人,那人胜在花花肠子多,真要和萧将军对上,正面不行,侧面上也会想一些弯弯绕绕的办法。 所有的人,都神色凝重的等着战北烈的分析。 半响,某男庄严的转过头:“媳妇……” 冷夏面色一肃。 某男郑重的问:“中午想吃红枣粥还是桂圆粥?” 砰!砰!砰! 在一片绝倒声中,冷夏咂着嘴巴想了想:“红枣桂圆粥!” 大秦战神得了命令,立马欢快的奔去厨房了,开玩笑,什么东方润什么东楚什么花媚什么阴谋的,这些劳什子东西哪里有她媳妇的午饭来的重要! 一脸见了鬼的众人,从地上爬起来。 远处英武挺拔的男人迈着大步,周身萦绕着金灿灿的小阳光,那背影**裸的透着欢脱和满足。 啧啧啧…… 瞧瞧那踌躇满志、春风得意的模样,仿佛他一个大男人一个大秦战神,不是要去给媳妇做饭,而是要冲上沙场指点江山。 虽然已经被雷到习惯了,但是他们还是忍不住仰天长叹了一句。 颠覆啊! 直到战北烈已经拐了个弯,不见了影子,冷夏才收回了目光,唇角含着满足而惬意的笑,抚摸上自己的肚子。 咻! 桃红衣袍一闪,老顽童手舞足蹈的冲了过来。 兴奋的凑到她眼前,唯恐天下不乱:“丫头啊,你知道不,宫里进来了一批新宫女啊!” 冷夏眨巴眨巴眼,虽然不知道这个事,不过改朝换代时,新旧交替是自然的,否则原来的上位者留下什么心腹,没事玩玩刺杀什么的,岂不是给自己留了个麻烦。 老顽童笑呵呵,拉过张椅子坐下,盯着她的大肚子感叹:“老人家刚才可是看见了,那一水儿的姑娘喂,美!个个顶呱呱的美!” 某女继续眨巴眼,迷茫的看着他。 老顽童瞪眼,恨铁不成钢:“你都怀孕九个月了,万一那烈小子,偷偷爬墙怎么办!” “切……” 众人齐齐没了兴致,以看傻子的目光看着他,那是你没瞧见刚才那男人没出息的样,简直是丢尽了天下男人的脸! 爬墙? 别说主动去爬墙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活了,就是墙自动走到他身边儿,蹲下身子让他爬,他估计都能一脚给踹塌了! 老顽童撇撇嘴,瞧着冷夏分毫不担心,连一丝丝的忧虑都没有的淡定面孔,无语的抖了抖白胡子,不死心的挑拨离间:“丫头,天下可没有不吃腥的猫,你就这么……” 忽然,他说到一半,眼睛一凝! “什么味道?” 他凑到冷夏跟前,脸上失了玩乐,皱起鼻子嗅了嗅,嘟囔道:“有点熟悉……” 冷夏跟着深深嗅了两下,摇摇头道:“我没闻到。” “不对!”老顽童一巴掌拍上脑门,挠着满头白发转圈圈,咕咕哝哝:“不对不对,什么味道呢,老人家绝对应该知道的,虽然还很清淡,但是老人家不可能不知道啊……” “月见、黄萸。” 两声呆板的话语,俩字一蹦的传过来。 众人转头看去,见慕二自远处,一步一步慢吞吞的走过来,青色的衣襟鼓鼓囊囊的,不一会儿拱出个黑漆漆的小脑袋,“嗷呜”叫了一声,又被他呆呆的毫不怜惜的摁了进去。 另一边手里,牵着小小的战十七,小鹰眸里一片严肃。 “对!”老顽童猛的拍掌,恍然大悟:“就是月见草和黄萸根!” “啊不对!”他猛的一惊,鼓着腮帮子一脸郁卒,好像自己的泰斗位置被人抢了,也不怕慕二了,委委屈屈埋怨:“老人家浸**毒术这么多年,你你你……你怎么能比我先想起来呢!” 慕二呆立着,空着的一只手伸出来。 苍白的掌心中静静的躺着一株小草,明显是方才被连根拔起的,根须处还沾着泥土,这小草的形状和平日里常常能见到的野草差不多,不过那根部却是能看出分别,根须极细极多,像是一把海草的样子,而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也是从根须散发出来。 不用说,这东西绝对是有问题了! 就是因着上面的样子像极了野草,所以也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战十七迈起小短腿,快步跑到冷夏的身前。 他仰着小脸,解释道:“娘亲,二师兄方才来喂小黑虎的时候发现的,这黄萸根就栽在房间在的院子里,还有你的房里,平时点的安眠香中,掺杂了月见草。” 说到这里,小鹰眸里染上了一抹冰冷的戾气:“二师兄说,两种混在一起,会滑胎!” 战十七虽然才四岁,但是看的听的也不知有多少,不论是战场上的血腥还是几国之间的争斗,再加上娘亲是西卫女皇,爹爹是大秦战神,伯父是狐狸皇帝,师傅是云山癫道人…… 身边有这一个个牛气哄哄的人,耳濡目染绝对比同龄人要成熟的多。 冷夏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抚道:“没事,发现的早,娘亲这会儿还好好的。” 她看向老顽童,老顽童解释道:“这两种单独用皆没有任何的问题,虽然不常用比较生僻,不过也是能用来入药的,即便是混在一起,对于普通人也没有分毫的害处,只有孕妇,若是同时吸食了两种的香气,便会滑胎,若是救治不得当,极有可能大出血甚至一尸两命。” 冷夏平静的听完了,然而有人却不能平静。 轰! 一阵狂风席卷,端着一碗红枣桂圆粥的战北烈飞掠而来,周身满满的杀气和煞气,那目光,直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他沉声问:“那现在呢?” 老顽童吞了吞唾沫,郁闷的想着,老人家活了这百多岁了,竟然看着这烈小子还打怵,丢人! 他摆摆手:“老人家不是说了么,这两种草药是可以入药的,不是什么大凶之物,不过有些相克的成分罢了,咱们来这皇宫也才七日的时间,时日尚短,没事没事!”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松了一口气。 当日,内务总管被传召了过来,负责这宫殿打扫的宫女太监,和花草熏香的内务管事,但凡沾得上一丁点的边的,一级一级的向下审问。 然而因着皇权的交替,这宫中的奴才走了一批来了一批,虽说不至于混乱不堪,但是杂乱无章却是绝对的,再加上冷夏因着前世杀手的习惯,几乎不让宫女贴身照料,房中也极少留人,所以这院子里平日极为冷清,就算有什么人偷偷摸摸的潜进来,也不是不可能,而若要彻查整座皇宫里的人,则无疑是大海捞针了。 所以直到最后,关于这熏香内的月见草,和院子里冒充杂草的黄萸根,竟是完全的没有头绪。 一整日的彻查,一整日的精神紧绷。 即便这只是一些不入流的伎俩,可是冷夏如今怀孕在身,对战北烈来说,即便一丁点的潜在危险都是大大的事。 有人想要害母狮子和他的闺女…… 不论是谁,这笔账,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 然而在找到那个人之前,现在最主要的就是防范,那人一计不成,难保不会生出第二计。 也是因着这样,战北烈难得的大度了一番,晚上他守着媳妇,到了白天,就把二愣子给拉了来,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媳妇,在母狮子和闺女的安全上,吃醋什么的那都是浮云。 慕大神医对于这件事,保持了良好的风度,你这醋坛子都大度了,咱也不能小气不是? 所以即便是从神医沦落为了贴身保镖,慕二忍了。 同时处于紧绷状态的,还有战十七。 那天之后,小小的娃子什么都不说,开始认真的练武,从前努力练习轻功是为了对抗他爹,现在比那时更是努力千倍百倍,是为了保护他娘亲,每天天没亮就醒转了来,对于一直爱睡懒觉的小十七来说,绝对是巨大的转变,从早到晚一刻也不停歇。 那认真的程度,便是战北烈也连连点头,鹰眸内满是自豪。 好一个小兔崽子,有担当! 冷夏虽然心疼儿子,却也没拦着,毕竟想要出类拔萃那都是拼搏出来的,想要有所成绩就要付出努力,她深深的明白这一点,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否则也不会有杀手之王的名号。 不过,每日这般辛勤的练武,也有一个弊端。 这弊端表现在行为上,那就是战十七半夜累的起不来床…… 他尿床了。 对于一向牛气哄哄的某小孩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耻辱,尤其是这耻辱,还被他亲爹给发现了! 此时。 某个小孩红着脸,咬唇,对手指,脚尖在地上画圈圈……总之就是拿着个黑乎乎的后脑勺对着他亲爹,打死不抬头! 望着被小兔崽子挡在后面的小床,和小**那明显的一个旮旯,大秦战神一阵大笑,半点面子都没给他留,周身透着股舒爽的劲:“小兔崽子,给老子抓着把柄了吧!” 小脸儿更红了,小脑袋更低了…… 他哼哼狞笑着走上前,一脸的春风得意,说的要多凉快就有多凉快:“哎呀,四岁的男人了,还尿……唔!” 某小孩泪眼汪汪,一个高蹦到他脖子上,小手猛的捂上他的嘴:“不准说!” 某男瞪眼:“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不说,不说你也尿床了! 战十七快哭了,爬在他脖子上,想了想…… 又想了想…… 挣扎啊挣扎,终于鼓着腮帮子,咬牙道:“不跟你抢娘亲了。” 鹰眸锃亮:“唔唔!” 成交! 小手离开了亲爹的嘴巴,战北烈哈哈大笑着,鹰眸内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将儿子翻了个个儿,倒吊着抗在肩头,朝着浴房大步走去。 浴房内雾气氤氲,水汽蒙蒙蒸腾着,水流“哗啦哗啦”发出清脆而欢快的声响。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水流哗啦…… 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 水流哗啦…… 战北烈挑了挑剑眉,自从这小子抓周了之后,还是第一次一起洗澡。 跟着挑了挑小剑眉,这也是战十七有意识以来,第一次和亲爹一起。 两张一模一样的战神脸,同时诡异的扭曲着,咂着嘴巴双双咕哝:“这别扭。” 还是当爹的比较大方,一把揪过光溜溜的小十七,瞪眼道:“你别扭什么,你小时候一直是老子给洗!” 战十七撇嘴,忽然,小鹰眸掠过某男腰部以下腿部以上,正中间的……某处,惊叹的瞪了瞪眼,再低头瞧瞧自己的,顿时蔫儿吧了…… 这差距,也忒大了! “咳咳……” 大秦战神咳嗽一声,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极为自豪的挺了挺胸膛,大洋洋得瑟:“小子,你还嫩了点!” 某小孩受了打击,撇开小脑袋,鼓着腮帮子不说话。 战北烈抓着他开始洗澡,一边洗一边吹着口哨,清亮的哨声和哗啦哗啦的水声合在一起,谱出一曲欢快的歌谣,尿床的毛孩子啊! 战十七乖乖的站着,水灵灵的小鹰眸不住的朝着亲爹的某处瞄去,那好奇,那新鲜…… 嘣! 一个脑瓜崩弹在小脑袋上,大秦战神笑眯眯:“甭看了,等你长大了,这小鸟也就长大了!” “真的?”小鹰眸晶晶亮。 “唔……”战北烈想了想,大笑:“不过肯定没老子的牛气!” 十七闷闷的哼一声。 转了个身,让亲爹给他擦后背,不服气:“等我长大了,肯定比你厉害!” 粉嫩嫩的小皮肤,被擦的红红的,战北烈放轻了手脚,摇头大叹:“等你长大了,也没老子厉害!也不想想,你是老子生的!” “胡说!”战十七扭头,瞪眼:“我是娘亲生的。” 啪! 拍了白嫩嫩的小屁股一下,尊严问题坚决不能妥协! 大秦战神活动了活动筋骨,转到他身前,蹲下和他平视,教育:“没有老子征战沙场,你娘怎么生你?” 某小孩歪着小脑袋,傻眼了,不解了,狐疑了,无法反驳了,求知欲澎湃了。 他问:“这个和征战沙场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战北烈深吸一口气,正要解释解释这其中千丝万缕的奇妙关系,望着眼前乌溜溜的小鹰眸,忽然一愣,这要怎么解释…… 跟他四岁的儿子说这个,要是让母狮子知道了,可不得吃了老子? 于是,战北烈郁卒了,困扰了,麻爪了,回答不了了。 通常这种时候,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嘣! 一个脑瓜崩再弹上去,他鄙夷道:“这个都不知道,笨!太笨了!怪不得会尿床呢……” 效果立竿见影! 某小孩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一个高蹦上了他的背,攀着他的脖子吼:“不准说!” “唔,不说就不说。” 鹰眸内一丝奸诈的光芒闪过,大秦战神咂着嘴巴想,果然是个毛孩子啊,“下去,脚丫子还没洗呢!” 小鬼头跳进水里,溅起水花簇簇,小脚立马伸到他眼前,一点也不客气。 战北烈掰着五个小指头,一个一个的洗啊洗,就见小兔崽子偷偷瞧了他一眼,弱弱问:“你小时候也尿过床么?” 看着这幽怨的小脸儿,任谁也不忍心打击。 他道:“嗯,尿过。” 小孩子嘛,不能因为尿个床就自卑了,还是要采取鼓励的教育,母狮子教的,准没错。 哗啦! 战十七一蹦而起,光着屁股大笑:“原来你也尿过的!” 言下之意,大家打平了,互相保密吧! 蹦着蹦着,某小孩更乐了,一边伸出另一只小脚,一边朝着男人的某处一扫,眉眼弯弯:“大有什么用,还不是尿床!” 某亲爹:“……” 一大一小洗完了澡。 郁闷不已的战北烈,给小兔崽子换了身香喷喷的衣服,任他一个高蹦到自己的肩头,骑着出了浴房。 一出门,就见到大腹便便的冷夏。 凤眸清亮,唇角含笑,望着这一模一样的父子俩,奇道:“你们怎么会一起来洗澡?” 鹰眸朝上瞄了瞄…… 小鹰眸朝下瞄瞄…… 父子俩异口同声:“秘密!” 身侧风儿吹过,发丝被扬起,冷夏傻乎乎的望着空荡荡的前方,茫然四顾。 一扭头,就见到那一大一小,吵吵闹闹的斗着嘴跑远了……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唔,自己这媳妇这亲妈,竟然被被忽视了? 夜空璀璨,星子点点。 小孩儿一蹦一跳,硬是要骑回亲爹的脖子上,男人满脸嫌弃一把推开,眼中却含着满满的笑意,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被斜斜的拉的老长,不时交叠、分开、交叠、分开…… 最终,小小的影子跳到了大大的影子肩头,交叠在了一起。 小冷夏出生! 自那日之后,战北烈和战十七的关系,发生了一个质的转变,虽然还是同以前一样无时无刻不在吵闹斗嘴抛物线,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父子俩之间若有若无的丝丝温情。 虽然下毒的人还没找出,不过在众人一天十二个时辰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保护下,冷夏倒是安全的很,一边感动,一边郁卒,还真把她当纸糊的了。 最为夸张的当属战北烈,完全的化身了二十四孝妻奴,媳妇冷了,暖被窝,媳妇热了,扇扇子,媳妇渴了,端茶递水,媳妇累了,捶腿揉腰,媳妇闷了,下棋作画,媳妇饿了,直奔厨房…… 每天这么甘之如饴的伺候着,变着花样的准备媳妇的一日三餐,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圆,气色一天比一天好,小日子过的也很有盼头。 就这么盼啊盼,盼啊盼…… 终于,在所有人望眼欲穿的小目光中,盼来了冷夏的预产期。 自然了,这个预产期是老顽童和慕二两人推算出来的,不过这两师徒在大陆上是什么地位,医学方面的泰斗,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所以这个日子,没有人不相信,就连冷夏这现代人都没有分毫的质疑,毕竟古代的医术博大精深,不是几千年后的现代中医可以比拟的,众人一个个神色严肃,都坚信着,绝对就是这一天了! 准妈妈冷夏在怀着对宝宝的憧憬中,忐忑的被摁在了**,被明确的吩咐了:“这一天,不准下床!” 虽然无奈,却也乖乖的听着,毕竟她也紧张的很。 稳婆御医还有两个神医严阵以待,战北烈牵着小十七父子俩抓瞎转圈圈,周围坐立不安的狗蹲着花千拓拔戎叶一晃狂风雷鸣闪电弑天众人,总之所有的人皆侯在这小院子门口,围的满满水泄不通,齐齐守候着这小公主的到来。 这一守,就是一天。 到了晚上,精神紧绷了整整一天的众人,七嘴八舌的不安了。 “冷夏,怎么还没动静啊?” “王妃,怎么还没动静啊?” “姑娘,怎么还没动静啊?” 一声声紧张的呢喃,钻入战北烈的耳朵,只让他心里更加的焦急,握着冷夏的手直打哆嗦,鹰眸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圆滚滚的极平静的肚子,好像这么看一看,他闺女就能蹦出来一样。 看着看着,不知过去了多久,战北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转头问:“什么时辰了?” “爷,子时已经过了。” 这话落下,众人齐齐看向老顽童和慕二。 “咳咳……”老顽童捋着白花花的胡子,尴尬的咳嗽一声,给冷夏把了一会儿脉后,挠着脑袋郁闷道:“是该今天生的啊,老人家前些日子推算的,怎么可能有错?可这脉象又平稳的很,不像是马上要生的……那啥,再等等,再等等。” 静下心来,继续等。 到了第二天。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老顽童抓耳挠腮:“再等等,再等等……” 日出夕落。 第三天,不解的目光变成了质疑,众人盯着他的脸好像能从上面看出易容的痕迹。 老顽童欲哭无泪,跳脚:“明天绝对生!老人家还能是假的不成?” 众人默默扭头,说不准。 第四天,望着依旧平静的冷夏,和所有人瞧来的嫌弃小眼神儿,老顽童彻底抓瞎了,和战北烈一块儿瞪着那圆滚滚的肚子,瞪了半响,胡子一抖一抖大骂一声:“这不可爱的娃!” 气呼呼的拂袖而去。 连续四天四夜…… 这孩子该死不出来,这么折腾着所有人都没怎么合眼,累了困了就靠在院子里打个盹,偶尔找个房间睡上一觉,那也是睡不实落的,梦中惊醒着跳起来,跑出来看看生了没有。 这会儿已经蔫了吧唧的霜打的茄子一样! 他们是这样,更不用说那些老御医和稳婆了,一个个脸呈菜色,虚软无力。 众人的心里都冒出个想法,该不是战北烈这几日好吃好喝的供着,这小公主,肚子里面过的舒服了,准备多住几天吧? 战十七靠在亲爹的肩头,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问:“娘亲,还生么?” 冷夏在**躺了四天,比起他们精神好的多,这会儿听儿子这么一问,嘴角无语的抽了抽…… 生! 当然生! 不过这么守着也不是个办法,她爬起床,坐直了身子吩咐道:“都散了吧,回去好好休息。” 御医和稳婆一听这话,如蒙大赦,眼皮子打着架被带到了隔壁的院子里去休息,而剩下的人却是无论如何不肯走的,真要让他们散,还总归是紧张兮兮,最后一致决定,就在这院子里打地铺。 一张张的椅榻搬出来,排成一溜溜,那场面极为壮观,数百人守在这小院子的外面,就这么幕天席地,组着团儿抱着头,呼呼大睡了过去…… 此时,还剩下没睡的,也只有冷夏、战北烈和慕二了。 慕大神医呆呆的坐在院子里愣神,反正这人永远就这一个状态,就算是前面的四天,也算是在休息了。 而战北烈却是无论如何不可能丢下他媳妇,自己睡大觉的。 冷夏慢悠悠的下了床,扶着后腰道:“陪我出去转一转吧,总这么躺着,累了。” 媳妇发话了,战北烈自是不敢怠慢,一个高蹦起来,接过他的手,两人朝外缓缓的散着步。 耳边呼噜呼噜的鼾声响成一片,瞧着院子里的壮观景象,双双大叹:“咱这闺女,可真是折磨人啊!” 说完,又同时一笑:“甜蜜的折磨。” 如今这天,已经不算冷了,一两个月的冬季在南韩已经到了尽头,这里的冬季没有雪,却不像北方那边干燥的利索的冷,而是潮湿阴冷,前一个月的风吹到身上,感觉都是渗到了骨头里,而如今的风儿垂死挣扎的刮着,拂过草地上冒出的嫩芽,飘飘摇摇,再有个几日,天气就会迅速的回暖了起来。 晒着暖洋洋的日光,冷夏整个人都看着极柔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当然,这是战北烈认为的。 指尖摩挲着战北烈的手,掌心温暖而干燥,只要牵着他,即便如今在南韩,也总让冷夏有一种家的感觉。 她扭头笑道:“这一次出来,又过了快一年了,从我来了这里,真正在长安呆着的时间,也只有最初的几个月和平静的三年。” 战北烈搂着她的肩头,手下的触感依旧单薄,这段时间来的任务是把他媳妇养的白白胖胖,可是除了肚子一天比一天大,高高的鼓起来,其他的地方还是纤细的紧。 这么看来,还是不成功啊! “想家了?”他问。 冷夏笑眯眯,为了“家”这个字眼,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暖意:“唔,想!” 战北烈也笑,小心翼翼的为她看着路,南韩的皇宫中一条条皆是石子小路,在这冬季即将过去的时节里,两侧偶有不知名的小花摇曳在冷风中,灵秀逼人。 眼尾瞄了瞄那高高鼓起的大肚子,他忽然很好奇:“媳妇,你能看到脚尖么?” 冷夏老实巴交的低头…… 很郁闷的是,果然看不见! 默默的觉得自己被嫌弃了,她瞪眼:“义父那边怎么样了?” 关于转移话题这种事,不只战北烈能忽悠战十七,冷夏也很有一手。 说到正事,某男立即目不斜视,正色道:“两方人马差距不大,尤其前阵子是隆冬季节,东方润死守的话,攻城战会僵持极久的时间,等到再过上个几日,天气回暖了,估计会有进展。” 一个月前,萧振乾带领大军去往东北方,对上了东楚的大军,一方守城,一方攻城,这一僵持,足足僵持了大半月之久。 冷夏的心思也被战事牵动,皱着眉,思忖道:“东方润为何要死守?” 南韩的半壁江山都已经收入了大秦的囊中,东方润那边五座城池,孤零零的立在南韩,随时要承受着大秦的攻击,尤其是这里和东楚隔着一条海域,并不相连。 可以说,单单只有这么五座城池,没有任何的好处。 护着她到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想了想,他分析道:“这点的确有问题,他这死守浪费人力物力不说,最后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一旦东去春来,破城只是早晚的事。尤其东楚沿海而居,粮草的运输线需要通过海域,若是咱们没有粮草是一码事……” 冷夏接上:“如今芙城的宝藏都取了回来,以他的消息网不该不知道,粮草已经不是大秦和西卫的掣肘了。” 她扶着后腰,正要坐下,又被某男一把抱了起来。 战北烈紧张兮兮,一屁股率先坐下,将她抱在怀里,放在双膝之上:“凉。” “唔……”坐在人肉垫子上,身下虽然硬邦邦的不过却胜在温暖,这暖沿着四肢百骸一直注入心间。 满意的搂着他的脖颈,她接上道:“不错,陆地上的大战,东楚占不得便宜,而如果他们放弃这几座城退回去,战线就会转到海域上,这样一来,胜算却是大了许多。所以他如今死守着南韩这几座没用的城,古怪的很。”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大秦就一直处于五国的魁首位置,雄踞中原,兵马强壮,而北燕靠着一座雪山屏障偏安一隅,一直稳稳的位居五国第二,若非有她制造出的炸弹,也不会成为这天下的第一个炮灰。 而东楚排列在第三,也是因着这个原因,大秦的兵马再强悍,毕竟是地上跑的,如果在海上和东楚开战,海战的经验先不说,晃晃悠悠的船上必定先晕过去一半。 舍弃了最为有利的战局,偏偏死守着那五座小破城和大秦对峙…… 瞧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战北烈伸出大掌,给她缓缓的抚平。 不悦道:“管那些劳什子干嘛,你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休息!等咱们的闺女生下来,好好的养胎,这些烦心事,以后再说……” 对于战北烈来说,东方润即便是他的对手,有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骨子里还是有几分瞧不起他的做派的。 是男人就堂堂正正的来,面对面的较量较量,可那人总喜欢躲在暗处,隐藏在背后,没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刺你一下,弄些区里外拐的阴暗东西,娘们做派! 就好像男人之间打架,用的是拳头,女人之间用的是巴掌和指甲,母狮子和他都是用拳头的那一种,干脆、利落、迅猛、一拳定输赢,而东方润却是用指甲的那种,抓不死你烦死你。 一句话总结,这人生观,根本就不是一个起跑线! 这么想着,大秦战神感觉到了无比的优越感。 冷夏闻言一笑,也不愿再想,不管东方润的想法如何,她也不可能挺着十个月的大肚子,冲上前线…… 唔,也不是不可能,不过未免身边这男人炸毛暴走,她还是消停吧! 大秦战神笑的像个大茶壶,忽然,就见母狮子眉心一蹙。 冷夏松开搂着他脖子的手,站起身,极严肃道:“你跟我来。” 他狐疑的被牵着原路返回,一路快步而稳健的回到了院子里,越过满院子打盹的众人,越过呆呆坐着的慕二,进了房间。 上床,平躺。 冷夏歪着头,脸色有微微的苍白,嗓音却很平静。 她道:“你别激动。” 战北烈傻傻的站着,忽然不自觉的开始激动,心潮澎湃小心脏“砰砰”擂动如战鼓,虽然不知道自己瞎激动个什么劲儿。 她又道:“你也别紧张。” 战北烈觉得紧张了。 他的脚开始发软,他的手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一把抓住床榻的边角,五指成爪开始抠木屑。 冷夏最后道:“你要淡定。” 战北烈不淡定了!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反应不过来,那真的可以去跳井了! 他“嗷”一声蹦起来,浑身上下充斥着**裸的不淡定气息,结结巴巴的麻了爪:“媳……媳妇……要生了?是不是……要……要生了?” 啪! 冷夏一巴掌抚在疼出冷汗的脑门上,无语的点了点头。 果然,在她要生孩子这件事上,淡定什么的都是浮云啊…… 一声带着颤抖的破了音的惊叫蹿上九霄:“要生了?要生了!” 这惊天动地,立马惊醒了院子里的所有人,他们一个高蹦起来,茫然四顾,还反应不过来现在在什么地方,忽然一人惊叫:“冷夏要生了?” 一人接上:“王妃要生了?” 一人总结:“姑娘要生了!” 轰的一下,院子里乱成一锅粥,所有人嗷嗷叫着朝房间内冲,一道一道的身影如离弦之箭,“咻”的蹿到了门口,最后的结果就是无数的人七扭八歪的卡在门框上,我别着你的胳膊,你压着我的腿,他挤着他的脑袋,谁也冲不进去。 包括太医和稳婆。 冷夏深深深呼吸,脸色又白了几分,有了上次的经验,她就知道会是这样,谁知道,还是小瞧了这群大老爷们的定力。 丢人,太丢人了! 然而最丢人的还要数战北烈,早已经历过一次媳妇生产的男人,从一个月前就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然而现在…… 那俊脸儿白的,那大汗流的,那腿脚哆嗦的,那牙齿吭哧吭哧的咬的,那床沿儿上小木头咔嚓咔嚓的抠的,木屑哗啦啦的往下掉,跟狗啃的一样…… 战北烈结结巴巴:“媳……媳妇……你怎么样?” 冷夏忍住巨痛,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大吼一声:“稳婆!” 稳婆? 稳婆在哪? 每一个人的脑子里都是空白一片,这个问题在脑中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终于反应了过来,对,在隔壁! 就在这时,远远的一声熟悉的嘶鸣传来。 众人歪着脑袋看去,只见那匹神奇的老马从隔壁的院子,一路甩开蹄子狂奔而来,那速度前所未有,蹦跶的腿肚子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打着晃,万年望天的脖子呈四十五度仰起,以一种忧郁的、无辜的、哀怨的眼神,悲悲戚戚的望着天空。 而重点是,它的背上,正坐着一颠一颠的数个稳婆! 众人握拳,好样的! 稳婆来了,挤在门框上的人死死的朝外蠕动着,终于齐齐翻滚了出去,摔了个四仰八叉,不待缓一缓紧跟着把老马背上吓的哆嗦的稳婆给拖进了屋里。 冷夏躺在**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的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密密的细汗堆积着,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一丁点的痛哼。 战北烈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恨不得这些都代她来受,上次生十七的时候他没有经验,又实在太过担心冷夏,以至于被几个稳婆给忽悠了出去,没见到生产的全过程,更是现在才知道,竟然是这么的痛苦,他能感受到掌心的柔荑在微微颤抖着,像母狮子这么坚强的人,若是都不自觉的颤抖,那说明了什么? 该是有多痛? 这么想着,战北烈也不自觉的开始痛,哪里痛他不知道,心痛还是肚子痛,总之他的四肢百骸都是酸麻的,望着受苦受难他却帮不上一丁点忙的媳妇,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掏空了。 鹰眸猛的一厉,这次他学乖了,他要亲眼看着媳妇生娃,他要陪在冷夏的身边给她力量。 死活都不能再出去! 于是他板起脸,冰凉的气息透过身体慢慢的向四周蔓延,他决定,以杀气镇住所有妄想阻拦他的稳婆。 很明显,这次的稳婆不如上次的彪悍,她们什么话也没说,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屋里,颤抖的绕过那个冷气越来越茂盛的男人,扑向这里唯一一个还算正常的人,冷夏。 战北烈的满腔豪情满腹准备,就这么给憋了回去。 板着的俊脸僵了僵,望着已经开始准备生产的稳婆们,终于将注意力再次放回了媳妇的身上,大手紧紧的包裹着她的,声音已经渐渐的恢复了平静,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媳妇,我在,我陪着你!” 房间内的门关闭。 很快,稳婆们也进入了状态,有连续的声音响起。 “胎位正常!” “羊水破了,宫口开了!” “用力啊,呼吸啊,使劲啊!” 冷夏做的很好,从始至终,稳婆怎么说,她就怎么做,毕竟是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人了,而战北烈在方才的镇定之后,再次开始间歇性的紧张了,望着媳妇越来越苍白的脸色,他心慌的两手直颤抖,那床沿儿早已经被他抠的不成样,于是,战北烈空着的一只手缓缓的伸向到了**。 他开始抠床单。 抠啊抠,抠啊抠…… 战北烈一边抠,一边听着耳边稳婆一声声的吩咐,和冷夏开始发出的极为压抑的呻吟,他更慌了! 空气中开始弥漫了浓郁的血腥味,这对战北烈来说再熟悉不过,战场上这样的味道,伴随了他十一年,然而此时此刻,他第一次觉得这味道让他心颤,颤抖的整颗心都仿佛不是自己的了!他觉得自己一定不能就这么坐着,虽然知道即便这么坐着也是给了母狮子力量,但是绝对不能干瞪眼,他需要干点什么,他要在这个时候帮助母狮子一点什么,他绞尽脑汁的想。 “王爷……” 稳婆一声急唤,在战北烈的耳里如同天籁! 立马抬头,那从来锋锐的鹰眸,此时亮晶晶的看着她,那小期许,那小渴望,**裸的飘着:我能帮上什么,说吧说吧! 稳婆也慌了。 在这样的目光下,她准备说出的话全数卡在了嗓子眼,五十多岁的老妇人不由得在心里想着,这大秦战神长的可真俊啊,那轮廓跟刀子刻出来的似的,那五官完美的毫无瑕疵,那身材高大又威武…… 战北烈亮晶晶的鹰眸,一丝丝的变冷,他迫切的想要知道他能干什么,想要帮助母狮子分担点什么! 冰冷的寒意骤然袭来,稳婆一个哆嗦,回过神来。 俊是俊,可就是太吓人了点! “王妃这么忍着可不行,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让王妃喊出来,或者找块咬嘴布给她咬着吧!” 满头大汗的战北烈终于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他一只手依旧在很不争气的抠着床单,一只手牵着冷夏的放到了她苍白的唇边,“媳妇,咬着我吧,别客气,狠狠的咬!” 战北烈望着脸色苍白,汗水浸湿了发丝的冷夏,非常希望媳妇一口咬下去,让他和她一起疼,他从来没有这么痛恨自己,如果不是他心心念念的想要个闺女,母狮子也不用受这样的罪,还有那个小兔崽子,上次也折磨了母狮子一天一夜…… 得揍! 嗯,就这么办,等到生完了闺女就出去揍的小子屁股开花! 还有媳妇肚子里这一个,也得…… 咳咳,战北烈果断的把这个刚冒出头的想法给拍死了,老子的小冷夏,谁敢揍? 谁敢揍,老子跟他急! 瞧着伸到自己口边的铁臂,再瞧瞧已经慌的神神叨叨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的男人,冷夏忍着下身的巨痛狠狠的翻了个白眼,她极其困难的伸出手去,小心的把皱成团的床单从他手下解救出来,虚弱道:“我没事,你淡定。” 战北烈没法淡定! 瞧着捧在心尖尖上的人在受罪,闻着鼻端无处不在的血腥气,望着冷夏苍白的如纸的面色,看着她疼出的汗将枕头都浸湿,他却帮不了分毫,他的手在颤抖,他的眸子变的猩红,他周身的血液都在凝固,仿佛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噬着他的心! 他缓缓的俯下身子,轻轻的抚摸着冷夏湿透了的发丝,亲吻在冷夏苍白的唇角,舌尖沿着她的唇线游走,口齿模糊带着微微的颤抖:“媳妇,我爱你!” “我也,爱你……” 夕阳西下,日出东方。 时间就在冷夏的淡定和战北烈的不淡定中缓缓的过去,已经过了一夜还要久的时间,然而冷夏依旧在拼搏着,不错,就是拼搏,拼搏着她和战北烈生命的延续,爱的结晶。 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呻吟,在房间内若有若无的响起,**的女子虚弱的好像从水里捞出的破布娃娃,发丝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脸上没有了分毫的血色,战北烈抱着她,也紧紧的盯着她,他要记住媳妇现在的样子,深深的刻在心里。 忽然,怀抱中的冷夏全身剧烈的颤抖。 男人大惊失色,心里瞬间漏跳了一拍:“媳妇,你怎……” “哇——!” 一声清亮的啼哭直上云霄! 这声音钻入战北烈的耳际,让他的话骤然顿住! 紧跟着,稳婆一声惊喜的大叫响起:“生了生了,是个千金,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水光点点荡漾在鹰眸中,战北烈伏低了身子,紧紧的抱着闭着眼睛休息的冷夏,在她唇角印下一个深深的吻。 终于做完了这一切,他决定马上站起来冲过去抱着他的闺女,好好的亲一口! 嗯,是的,他的确想这么干,他努力的想这么干! 然而全身僵硬手脚发软,他的心里仿佛灌了蜜,那甜的发颤的感觉沿着四肢百骸游走滋润,心心念念的小冷夏就在身边,稚嫩的哭声在耳畔响起,他拔不动腿…… 该死的,他拔不动腿! 见鬼! 战北烈让自己适应了一下,很好,他的脖子可以转动了。 缓缓的转过脖子,看着稳婆高捧在手中的小小女婴,鹰眸中的泪花瞬间凝聚,一滴晶莹的水珠滚落了下来,他颤抖着,一颗心急剧的跳动,望着那和母狮子一模一样的小母狮子。 他见过很多的新生儿,他们又红又皱长的像个小猴子,然而他的闺女…… 双目在小姑娘的脸上一寸寸的游移,怎么看都看不够,她是那么的漂亮,皮肤白皙粉嫩的仿佛透明,小脸儿圆鼓鼓的,像个小包子,眉毛还有些稀疏但是已经能看出弯弯的柳叶形状,一双水灵灵的凤眼有神而灵动,滴溜溜的转着,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小刷子一样卷翘,鼻子小小,嘴巴小小,红润润的嘟着泡泡。 很好,战北烈发现,他可以笑了,于是他僵硬的弯了弯唇角,他想露出八颗锃亮的牙齿,但是没成功。 小姑娘也笑了。 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睁大了一双闪亮的眼睛,好奇的看着他,小嘴儿忽然就咧了开,笑的那么甜…… 这一笑,似一朵花开在了战北烈的心间。 瞬间滋润了他僵硬的身体! 他颤巍巍的上前一步,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的小冷夏,稳婆立马乐呵着将小姑娘朝他送来。 惊恐! 上前一步的腿连着后退了三步。 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再次出来了,从出生以来他第一次产生了害怕的情绪,他的闺女还那么小,小小的身子小小的四肢看上去那么柔软,他怎么敢抱,万一他粗手粗脚的给捏折了怎么办? 抱还是不抱,这是个问题。 内心急剧的挣扎中,战北烈悄悄的伸出手,背到身后。 他开始挠墙。 某个男人不争气的偷偷挠着墙,眼巴巴的瞅着他笑的灿烂的小冷夏,那双小凤眼仿佛会说话,眨巴眨巴可爱的他心都化了。 大秦战神欲哭无泪恨不得把自己给剁了! 他要抱抱啊,他要吧唧亲上一口啊…… 鹰眸不舍的从小冷夏的身上转开,委屈的瞅了**的媳妇一眼,冷夏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柔和的望着她的宝宝,她转过脸,浅笑着问:“怎么了?” 老子想抱闺女简直想疯了,但是老子他妈的不敢! 战北烈很想这么说,又觉得实在是太丢脸了,于是他哆嗦着一点一点的靠近了小闺女,这是他和母狮子的爱情结晶,他无法形容,自己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在一步步的接近她,望着她粉嫩嫩的小脸儿,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轰! 房门被骤然打开,一阵猛烈的狂风拂过。 数不清的身影挤了进来,冲上将稳婆团团包围,哦不,是稳婆手里的小冷夏,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霎时响起。 “真是漂亮啊!” “哎呀,太可爱了!” “你们看,她竟然在笑啊……” 一只一只的手从稳婆手里接过,还没抱稳当又被另一个人抢过去,小小的姑娘也不害怕,咧着小嘴儿笑的灿烂无比,小刷子样的睫毛忽闪忽闪,只那么一丁点就能看出将来绝对是个和冷夏一模一样的美人儿。 众人抱着爱不释手,恨不得抢回去当成自己的养,羡慕嫉妒恨的想着,那男人,娶了个彪悍的媳妇,生了个狐狸一样可爱的小儿子,这会儿这小仙女样的闺女都有了! 儿女双全啊! 不公平啊! 他们一心忙着抢小姑娘,欢脱的腹诽着战北烈,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某个被挠的“哗啦哗啦”掉墙皮的犄角旮旯里,那个被他们腹诽的男人,正头顶阴影怨念缭绕,恨的眼都绿了! 眼睛没注意,感官已经感受到了! 众人摸着胳膊,只觉得这屋里比外面要不知冷上多少,四下里茫然的看去,尽皆钉在了一双绿油油的鹰眸上。 孩儿她爹周身散发着阴森森的冷意,他刚才只差那么一点点就要抱到闺女了,就那么一点点,竟然在激动大意之下,被这群见鬼的东西给撞飞了? 妈的,老子的闺女老子都不敢抱,你们敢抢! 他只想把这些人给扔出去泄愤,在脑中幻想着煎炸炒煮蒸,到底要怎么收拾他们,不自觉的,这脸上就呈现出狰狞的笑…… 忽然,狰狞阴森猛的收住! 大秦战神眨巴眨巴眼,他的闺女正越过众多人的包围,在好奇的看着他,看着他笑,唔,不能让闺女看到爹爹不温柔的一面,吓着怎么办? 一瞬间,变脸一样的收起了一切负面情绪,唇角挂上最为温和的微笑,鹰眸弯成了个月牙,整个儿人柔和的不得了。 他保持着笑眯眯的和气表情,咬牙:“都给老子滚出去!” 最温柔的嗓音,最缓慢的语调,吐出恶狠狠的话语。 咻咻咻咻咻…… 众人齐齐作鸟兽散。 这男人变脸跟变天似的,惹不起,惹不起! 这么一来,整个房间里除了**的冷夏再也没有他人,而不知道是谁也很有良心的,将小闺女被送到了他的手里。 战北烈终于抱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小冷夏,怀里的触感柔软的惊人,他小心翼翼轻轻捉住了那只肉肉的小小拳头,那么小的手儿,在自己的大掌中包裹着,奇妙的感觉游走全身,这种血脉相连的感觉,让他的心里升起了无限的保护**,沉甸甸的落下了一个责任。 这是他的孩子,他的闺女,他的小冷夏…… 父女俩人皆是弯弯着眸子,朝着床榻上的冷夏走去,战北烈将宝宝送到媳妇的眼前儿,笑的见牙不见眼,就连头发丝儿都飘荡着满足的小气息,“媳妇,跟你长的一模一样,就是个翻版小冷夏。” 冷夏低头看着,这感觉实在很奇妙,的确是一个小小的翻版的她,此时正好奇的睁着漂亮的小凤眼,看看娘亲再看看爹爹,那小模样,直让冷夏的唇角不自觉的翘了又翘,她轻轻的点了点女儿肉肉的小脸儿,小姑娘立马撅着小嘴儿吐出个泡泡。 她不禁感叹着造物者的神奇,不知道战北烈第一次见到十七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感觉,那种没有缘由的血浓于水的感觉,将一大一小的心都牵在了一起。 忽然,她抬起头,笑着问:“怎么没见着十七?” “唔……”战北烈笑眯眯,低头吧唧一口,如愿以偿的亲了闺女的小脸颊,满足的眯着眼睛道:“去隔壁的房里睡去了,前面熬了有四天,他才睡了没一会儿,你就要生了,这生了有接近十二个时辰,小兔崽子早就撑不住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想笑了,低头看着怀里的闺女。 这小丫头,竟然折腾了所有人这么久的时间! 冷夏轻笑着,虽然脸色还有些许的苍白,头发依旧湿漉漉的散在脑后,说是看上去极狼狈也不为过,可绝美的脸上泛着的作为母亲的祥和,似为她添了一层莹润的光泽,让战北烈的鹰眸缓缓的眯了起来,怎么看也看不够。 怀里抱着闺女,身侧坐着媳妇,旁边的房间还睡着他儿子,没有什么,比现在更让他满足和幸福。 他微微叹气。 冷夏眨巴眨巴眼,“怎么了?”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她的唇角,就听某男极为认真的思忖:“媳妇,我这么有福气,引来天下人的嫉妒,可就不好了。” 冷夏翻个白眼,这人,说这么不要脸的话的时候,也不掩饰一下眼里那小得意,小得瑟,小春风。 为了防止他继续不要脸,某女决定了,堵住他的嘴! 一个深深的吻纠缠上去,两人隔着怀里的小闺女,双唇缠绵似水的吸允着,舌尖嬉戏将整个房间的气息晕染的一片炙热。 吱呀…… 房门快速的从外面打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桃红的人影风风火火:“哎呀生了生了?老人家方方才听说,快给我瞧……” 老顽童瞬间卡壳,眨巴眨巴眼,白胡子一抖,非礼勿视,非礼勿视,“咻”的一下不见了身影。 嘎吱嘎吱…… 磨牙的声音响起,战北烈火大的咂了咂嘴,继续方才的事,冷夏轻笑着迎上他,双唇相接的一瞬,“咻”的一声,桃红的影子再次闪来,极其体贴的将房门关闭。 砰! 大秦战神恨恨的瞪着门口,即便是关上了也改变不了它曾经打开过的事实。 尤其是坏了老子的好事! 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顺着他的目光瞅了眼悲催的房门,捅捅他硬邦邦的胸肌,笑眯眯道:“唔,困了,改天继续。” 说完,捏了下女儿柔软的脸蛋儿,伸了个懒腰,钻进被窝里补充生产消耗的体力了。 战北烈气的眼睛冒星星,忽然想起了什么,瞬间改变了脸色,挂着柔和的完美的笑意低头看去,小姑娘一双凤眼水灵灵的弯着,藕段一样肉乎乎的小胳膊小腿儿,正朝他伸着。 他吧唧一口,亲在攥起的粉嫩小拳头上,惹来闺女一阵百灵样的清脆笑声。 大秦战神撇撇嘴,十分阿q精神的想着,媳妇不给亲,不是还有闺女呢么? 小歌谣 小公主的出生,让整个南韩的皇宫里,都沉浸在欣喜之中,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快的笑容,就连太监宫女们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毕竟这是南韩易主之后的第一件喜事。 而这个消息传到南韩的大街小巷,也让这整个国度蔓延上了几分喜乐,大秦接手南韩这一个多月来,以实际行动取得了所有百姓的认可,没有士兵欺压良善,没有沉重的赋税严苛,没有对待战败国的区别待遇,不论朝堂上如何风云变幻,百姓的生活没有分毫被打扰,甚至有越来越好的趋势,他们看到了大秦烈王的仁政,也愿意含着最朴实的笑容为这新生命祝福。 等到消息传到了西卫和大秦,那更是举国上下欢欣鼓舞,甚至有不少的城镇自发的举行起了欢庆仪式,小小的姑娘自一出生就被天下人捧在了掌心中,名符其实的掌上明珠。 不相干的人都如此,就更不用说战北烈和冷夏了,真真是把小姑娘疼到了心坎儿里,包括身边的朋友手下们,一个个乐开了花,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每日里围着小小的姑娘团团转。 而在这众星拱月之下,却是有一个人,和欢乐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战十七觉得自己被骗了。 早在娘亲刚怀孕的时候,当他被问及喜欢有个妹妹还是要个弟弟的时候,他很郑重的回答了:弟弟。 他想和弟弟一起玩,一起读书,爬树捉蟋蟀欺负人,甚至两个人可以为了某个问题争论打架,哦对了,他们还可以联手对抗霸占娘亲的某个男人,每每想到这里,他就乐的呵呵笑,小鹰眸一闪一闪极璀璨,他对娘亲肚子里的小弟弟充满了期待。 所以,当他的弟弟将要到来的这一日,小小的十七比谁都兴奋,可是等啊等,等了四天弟弟都不肯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当时他想,弟弟真是有远见,还在娘的肚子里就知道,一旦出来了,娘亲就被某个男人给抢走了,嗯,一定是这样,所以他躲在娘的肚子里,每天都和娘在一起。 小小的十七对这个弟弟,充满了钦佩之心。 就在这钦佩之心中,他睡着了。 错过了弟弟的出生,虽然遗憾,但是更多的是惊喜,一觉醒来狂风叔叔就告诉他。 “恭喜小主子,王妃生了个小公主!” 小鹰眸眨巴眨巴,对于公主这个词,并不熟悉。 “是弟弟么?” “不,是妹妹。” 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熄灭了。 在他期盼了整整一夏天一秋天加一个冬天后,在他整整念叨了一夏天一秋天加一个冬天后,他发现他的期待和意见,他经过了深思熟虑后的郑重选择,根本就没有人采纳。 没有了和他调皮捣蛋联手抢娘亲的弟弟,反倒多了一个可怕的妹妹。 天哪,不能爬树不能打架,身上永远干干净净香喷喷,穿着花花绿绿的精致小裙子,说话声柔柔弱弱蚊子哼哼,胆子小小什么都不敢做,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妹妹…… 可怕的妹妹! 他拒绝去看她,又不是他想要的,他才不稀罕。 妹妹?切! 战十七虽然不承认这个妹妹,甚至打心眼儿里抗拒这个妹妹,但是丝毫不影响关于她的消息不断的往耳朵里面钻,比如小公主漂亮又可爱,柳眉凤眼芙蓉面,水灵灵的美人胚子像王妃,比如她的皮肤粉粉嫩嫩,白皙的仿佛透明一样,比如她笑起来有两个小酒窝,甜到了人的心坎儿里,比如某个男人是那么的疼爱她,每天抱着坚决不撒手…… 还比如,那个妹妹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自己的名字,娘亲和某男给她取名战长歌,小名小歌谣,她的笑声清脆的如百灵,如一首歌谣般吹进了他们的心,他们希望她放声长歌,无拘无束活的潇洒肆意。 哼,战十七决定不喜欢她,也坚决不要去看她。 每一个曾经疼爱他的叔叔们,现在每天的讨论话题就是妹妹,在他的眼前晃来晃去不断的说着那个妹妹的一切,虽然知道,大家对他的疼爱没有减少半分,只是更多的付出了一份送给了那个妹妹。 但是…… 她竟然长的像娘亲,十七多么的希望能像娘亲而不是某个男人,但是努力了那么久都没成功,她怎么可以像娘亲呢? 最最重要的是,十七出生整整一年后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她怎么可以这么快就有了名字呢,不但有名字还有了小名,不但有了名字和小名,还竟然不是十六和十八,而是一个带着祝福带着希望带着祈愿的名字,战十七不能不说,他嫉妒了。 还记得小时候他问娘亲:“娘,‘十七’是什么意思呢?” 娘亲看着他的目光中,含着一种狂傲的神色,追忆的神色,她豪气干云:“娘亲的爱枪!” 好吧,战十七虽然从不鄙夷自己的名字,也不知道什么是枪,但是仅从字面意思,他开始嫉妒这个拥有美丽名字的所谓妹妹了,他需要静一静,于是他躲去了犄角旮旯里画圈圈,更坚定了不去看她的决心。 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整整三日,战十七都没有去看那个妹妹一眼,当然他曾在自己的小屋子里,把耳朵尖儿悄悄的竖起来,想听见那弱弱的细细的哭哭啼啼的声音,但是很遗憾,他失败了。 他抱着毛茸茸的小黑虎,让它黑乎乎的小脑袋和他的抵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她怎么不哭呢?” “嗷呜……” 感受着小黑虎柔柔软软的绒毛,某小孩不爽的撇撇嘴:“真是个奇怪的妹妹!” 吱呀…… 开门声响起。 如今的天气已经回暖了几分,冷夏依旧穿的厚实,她扬着淡淡的幸福的笑容,缓慢的走进了儿子的小房间,看着那小小的人儿仰起惊喜的小脸儿。 “娘亲,你怎么来了?” 惊喜过后,战十七一愣,急忙迈着小短腿儿跑上来,依偎着她的身子:“娘亲,你不是应该在**躺着么?” 冷夏生产过后要坐月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是坐而是躺,但是他知道,娘亲刚生完了那个妹妹,需要休养。 “娘亲想十七了。”冷夏笑着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她家的小恶魔不喜欢他的妹妹,战北烈必定是搞不定他的,只好由她亲自出马。 战十七咧开小嘴儿,露出瓷白的小牙齿,鹰眸晶晶亮。 柳眉微微一蹙,冷夏到他的小**坐下,为难道:“娘亲来的时候,忘记把小歌谣带来了,十七去把妹妹抱过来。” 见某小孩苦着脸,老大不愿意的模样,冷夏叹气,作势要起来:“那娘亲再跑一趟……” “好吧。”小家伙撇着嘴,不情不愿抱起了小黑虎,往隔壁的小院子里走去。 他自然知道妹妹和娘亲住在一起,嗯,这也是他羡慕嫉妒恨的原因之一,他都知道长大了要自己住,那个妹妹还赖在娘的房间里,他想过了,就去叫她,她愿意就来,不愿意也要来,踢着她的屁股揪着她的小辫子,把她逮过来! 他才不抱那个什么妹妹呢! 院子里静悄悄的,没看见某个总是欺负他的男人,也没看见花姑姑谁的,甚至连一个宫女都没有,战十七很疑惑,轻手轻脚的推开门,看见了床边的一个小摇篮。 战十七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么小的一个篮子,她是怎么藏进去的。 清脆的笑声从里面传出来,他一步一步的缓缓走过去,看到的就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小人儿,睁着像极了娘亲的漂亮的眼睛,好奇的瞅着他,那么一丁点还没个包子大的小拳头,在嘴巴边啃的津津有味。 “她……她……”战十七惊呆了:“她好小!” “嗷呜……” 和怀里的小黑虎比一比,他的妹妹竟然还要小上一圈。 小歌谣看到他,忽然笑了,水灵灵的眸子弯成一个月牙,没有牙的红润润小嘴儿,笑的那么甜,漾起两个小小的粉嫩的酒窝,她放弃了啃自己的小拳头,肉肉的包子一样的小手,朝着他伸来。 “咯咯……” 战十七有点明白了,这笑声真的像一曲歌谣,清脆动听的吹进了他的耳朵,悄悄的撞击着他并不成熟的心。 他鬼使神差的,将手递出去,一根手指头立刻被妹妹握住,很快沾上她湿嗒嗒的口水,那软软的神奇的触感,让他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他低下头,戳了戳小歌谣的酒窝,再戳了戳他短短的小胳膊小腿儿…… 这小小的人儿,不哭不闹,从始至终在冲着他笑,笑的那么甜,又软又糯,又白又香。 这个就是…… 妹妹吗? “十七,小歌谣很可爱,对不对?” 身后一声轻笑声传来,战十七转过脸,有点尴尬的点了点头,也好像明白了什么。 冷夏笑着走上去,将儿子搂在怀里,安慰道:“唔,十七的名字,也是娘亲深思熟虑的,想了足足有一年的时间。” 眼睛一亮。 小剑眉飞舞着,他问:“真的?” 话落,又失落的垂下小脑袋:“可是十七是把枪。” 冷夏无语的抽了抽嘴角,看着他帅气可爱的儿子,想了想,说:“十七代表了娘亲的过去,那不只是娘亲的骄傲,也是娘珍藏在心底最为珍贵珍重的记忆,小歌谣是娘的未来,是娘和他最美好最憧憬的向往,你们都是娘心里的宝!” 小屁孩终于笑了。 冷夏暗暗的擦了擦额角的汗,真心觉得哄孩子太不容易了。 “要抱抱妹妹么?” 某小孩鼓着腮帮子,考虑了半响,终于敌不过心底痒痒的感觉:“要!” 说完了,他又问:“娘亲,他去哪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不必说,冷夏“唔”了一声,眼尾悄悄的朝着上面瞄去…… 房顶的房梁上,某个犄角旮旯里,正偷偷摸摸的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冷夏原本是不让他在这里的,毕竟这父子俩之间,一直是持着一个竞争的关系,尤其是如果他在,儿子必定要面子啊,怎么能在他的面前承认心里的感觉? 战北烈认为,媳妇说的很有道理,自然了,就算没有道理只要是他媳妇说的,那肯定也有道理!但是某男不放心啊,中间那段时间房间里没有人,他闺女自己在这里,那怎么行? 尤其是,那个想要伤害他媳妇和闺女的人,还隐藏在暗处! 于是乎,某个男人就想了这么个主意,嗯,老子就趴在上面看着,不下去! 这会儿,他朝着下面的媳妇咧嘴一笑,眼巴巴的瞅着小兔崽子将他闺女抱起来,特想蹦下去,被冷夏一个瞪眼给制止了,继续老老实实的趴在房梁上。 这教育小十七的问题,还没解决呢! 小手伸到小歌谣的背后,战十七一边小心翼翼的抱着她,一边惊颤于手掌下的娇小和柔软,他也只有四岁,可是这小人儿,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大,小手小脚小指甲,哪一样在他的眼里都是一碰就碎的。 战十七的胳膊颤抖着,无措的看向冷夏:“娘亲……” “唔,不用怕,你妹妹强悍着呢,在娘的肚子里经历了那么多都没事。”冷夏帮十七调整着抱孩子的姿势,撇撇嘴大洋洋道:“放心大胆的抱!” 某小孩僵硬的站着,鼻端甜甜的奶香萦绕着,他的动作硬邦邦和他爹一点也不差,从头到脚酸麻的不会动了。 怀里的小歌谣仰着头看他,张开小嘴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吐着泡泡闭上了眼睛。 冷夏双臂环胸,笑眯眯问:“什么感觉?” 战十七一动不敢动,小鹰眸眨巴眨巴,他喜欢怀里的妹妹,小歌谣真是适合她的名字,他也很紧张,小歌谣那么小会不会被伤到,他心头还沉甸甸的,仿佛注入了什么新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他并不排斥。 白嫩嫩的小脸儿上,泛着几分迷茫,呆呆的回:“十七……害怕。” 冷夏笑了,摸着他的小脑袋,嗓音淡淡透着温柔:“你记得娘当初说过什么吗?” 战十七点点头:“她是我们的责任,要疼爱她,保护她,宠她,教导她……” 他说着,终于明白了这注入心间的是什么,笑眯眯的望着怀里的妹妹。 咻! 一个身影从房梁上蹿下来。 某个男人终于忍不住,铁臂一伸,将媳妇和一双儿女一股脑的圈进了怀里,满足的拥着他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个宝贝,唇角飞扬咧到了耳朵根儿。 冷夏偎在他的怀里,望着十七抱着的小歌谣,一声甜蜜的叹息在房间内低低的响起。 “儿子,记住这种感觉,责任的感觉。” 冷夏觉得,她被忽视了。 自从前天的那件事之后,她在家里的地位被深深的动摇了! 罪魁祸首就是身边被父子俩争抢着的她闺女,小歌谣在爹和哥哥的怀里换来换去,一大一小蹦着高的死磕,三十六计七十二变全用上了,绞尽脑汁的想从对方手里把小姑娘抢过去。 战北烈宠闺女那是自然的,那男人,早就想这闺女想的眼珠子都绿了,如今更是吃喝拉撒全包了,当年十七出生的时候,就一直是由他照顾的,现在有过之而无不及,二十四孝全职奶爸,洗澡换尿布唱儿歌等等等等,要不是他没有喂奶的功能,估计连这事也想包了。 而她儿子,体会到了责任的战十七,淋漓尽致的想要体现他那日的承诺,疼爱她,保护她,宠她,教导她,但是现在娃子小啊,他试图教妹妹说话认字,似乎都不成功,于是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宠爱她上,和他占有欲爆棚的亲爹争着抢着,要照顾小歌谣。 小歌谣成了香饽饽,而她这亲妈,完全被丢到了一边,成了没人惦记的冷包子。 还是个狗不理包子! 手臂处一阵毛茸茸的触感,身侧同样成了狗不理包子的小黑虎,上来拱了拱她,传递着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安慰。 揉了揉它乌漆抹黑的脑袋,冷夏抿唇,无奈,望天,叹气。 “哎……” “嗷呜……” 纠缠中的父子俩,正胳膊缠胳膊腿缠腿,三百六十度拧成个麻花,中间挤着笑呵呵的小歌谣,这会儿听见叹气声,终于良心发现了一回,同时悄悄的朝着冷夏瞄过来。 **倚着的女子,和一团黑不溜秋的小东西靠在一起,绝美的脸上暗自神伤,黯然的凤眸眨巴眨巴的望着他们…… 一瞬间,战北烈和战十七,都觉得心碎了! 战北烈的大心脏和战十七的小心脏,双双“咔嚓咔嚓”碎成了渣子。 一大一小,立马蹿到了床边,顶着一模一样的两张战神脸,紧张问。 “媳妇?” “娘亲?” 还有漂亮的小歌谣:“咯咯……” 好吧,冷夏很没出息的承认,她圆满了,这会儿心里啥怨念啥羡慕嫉妒恨都没有了,唔,很享受这种感觉,于是她敛去眼里满满的笑意,咂了咂嘴道:“腰疼,想吃苹果。”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一点头。 战北烈的意思:人生苦短,媳妇重要! 战十七的意思:那还等什么? 咻——一个摇篮放到了床边。 咻——小歌谣被轻轻抱进去。 咻——小黑虎丢过去看孩子。 咻——战十七一个高蹦上床。 咻——战北烈出去了又回来。 两个要求被贯彻的很彻底,冷夏趴在**,感受着腰上她儿子的小拳头,一下一下的捶着,那力道不轻不重,那速度不急不缓,很好,面前战北烈捧着个大苹果,极其专注而认真的削着皮,好像这就是他一生中为之奋斗的最重要的事业,也很好。 冷夏一边享受着女王级别的待遇,一边逗弄着摇篮里的小女儿。 小歌谣抓着她的手指,笑的灿烂又清脆,仿佛知道她是娘亲一般,漂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不自觉的,她的唇角泛起了柔和到极致的笑意,和小歌谣对视着,凤眸里清亮点点,发丝松散的落下来垂在白皙的颈边,添了几分慵懒的妩媚。 战北烈削苹果的手不稳了! 他看过去一眼,迅速的瞥开目光,眼底一闪而过的狼的气息迅速湮灭,装作看不见某人美到极致的**,微微颤抖的隐忍的做削皮这项伟大的工作:“媳妇,十七是什么时候会说话的?” 冷夏眨眨眼,想了一想,转过头的时候,大秦战神已经脸不红心不跳,面色十分的淡定,动作非常的流畅。 她托着腮道:“抓周之前,十个月吧,就能清晰的蹦字了。” “唔。”战北烈继续削皮。 他极力的把注意力转移到闺女的成长问题上,脑子里却不由得一直飘荡着他媳妇白皙的脖颈,飘啊飘啊,回忆起脖颈下面衣袍里面美丽的风景,鼻子一热,他淡定问:“什么时候会跑啊?” 冷夏仰起脑袋,努力的回头看着他儿子,于是胸前的大片春光再次落入某男眼底。 手里的动作微顿,但又立即恢复流畅,天知道,他恨不得把某个女人当成苹果一样把外皮给剥了! “唔,小十七会走的比较早。” 战十七用力的捶着娘亲的腰,这么一听,小鹰眸闪亮闪亮的:“真的?” 冷夏点点头,再把头给扭回来,腰上舒服的按摩让她眼睛都眯了起来。 咔嚓! 战北烈把苹果狠狠的切开,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在沸腾,他道:“昨天传来的消息,振洲已经破了,东方润带着大军向后退去,撤回了后方的易水,还剩下四个城。” “唔,大秦那边的人来了么?” 这边的事零零碎碎的有不少,战北烈干了七天丢给了狂风三人,狂风他们是暗卫要说打架杀人收集消息是一把好手,可处理这种事情完全的抓瞎,已经给长安送去了消息,请求支援。 “还没,估计没几日该到了,反正就那几个人,来的不是萧非歌就是莫宣,他俩最闲。” 大手持着刀子,镇定而利落的切成了十六块,战北烈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苹果上的切痕,条理清晰的回答着冷夏的问题,心里却在盘算着,自从母狮子怀孕以来,有多久没吃过肉了…… 肉啊…… 猛然把苹果推过去,他吞着口水道:“媳妇,你吃着,我看看小歌谣。” 转过头的一瞬,大秦战神咬了咬牙,还有一个月,忍! 他走到床榻边儿,将闺女抱起来举过头顶,一下一下的逗着,小歌谣顿时“咯咯”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半空中肉肉的小手朝着他伸去,他也跟着笑起来,爽朗的笑声中,掺杂着一丝儿一丝儿的怨念,飘荡在房间中。 小歌谣是听不出的,小十七也是听不出的。 不过某个女人,品出了几分独特的味道…… 她吹了声口哨,笑眯眯的望着某个看的着吃不着的大尾巴狼,唇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猖獗,笑的某男牙根直痒痒,等着,一个月以后,老子就地正法了你! 冷夏飞去个凉快的眼风,完全不把他当盘菜,一个月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某男郁卒了,抱着小歌谣转身大步走,给闺女洗澡去! 那边战北烈怨念缭绕的走了,很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这边小十七的小手力道越来越轻,冷夏扭头看去,他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糊糊睡着了,只剩下两只小拳头还在机械的捶着。 某个虐待童工的妈,被狗叼走了的良心,终于回来了。 将儿子抱起来平放在**,搂着他也睡了过去…… 战北烈抱着闺女去到浴房,细致的清洗过后回了来,看到的就是母子俩相拥而眠的情景,小十七蜷缩在娘亲的怀抱里,两人睡的极香甜,床尾处一个黑乎乎的肉团子,也在闭目打着盹。 他轻手轻脚的走上去,将小摇篮放到床边,看着洗完澡已经熟睡的闺女,勾着唇角爬上床。 好吧,搂住媳妇的一瞬,某处还是有了反应,但是这不妨碍他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战北烈悄悄的磨了磨牙,压下身体上的绮念,抱着老婆孩子睡了过去。 时间悄悄的走过…… 天色渐渐的暗了,日头落下升起了一轮明月,一家四口中最先醒来的是小歌谣,摇篮里的小姑娘缓缓的睁开水灵灵的眼睛,对上的就是一个乌溜溜的小脑袋。 肉肉的小手伸出,好奇的抓住毛茸茸的老虎毛,咧开小嘴儿笑了起来。 “咯咯……” “嗷呜……” 小黑虎百无聊赖的打了个哈欠,脑袋转啊转,瞅瞅**依旧熟睡的三个人,忽然嘴巴一刁,小嫩牙刁住了摇篮的提手,浑身油亮而柔软的毛一抖,晃晃悠悠的迈着矫健的步子,出了房门。 夜色浓郁,星光璀璨。 篮子被叼着摇摇晃晃,里面的小歌谣也不怕,和冷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凤眸,清亮而好奇的看着。 优的小黑虎走啊走,走啊走…… 不知不觉,沿着那个他最为熟悉的气息,虎不拉几的去了,钻入某个院子,进入某个房间,找到了某个男人,懒洋洋的把牙口一松,趴到了某个青色衣袍的脚边。 金蝉脱壳 如果说,战北烈是攻击型的男人,信奉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守,不论遇到什么他会选择正面交锋,直接而利落,铁血又霸道。 那么,慕二就是个防守型的男人,不管对事还是对人,他不接受新奇,不接受改变,疏远一切不熟悉的东西,固执的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当然如果这个新奇和改变,是由着本身他所熟悉的东西衍生而来,比如老顽童衍生了冷夏,冷夏衍生了战北烈,两人衍生了战十七……当某个新鲜的东西已经存在了,并且和他也的确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时候,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在事实已经成为既定的情况下,他也会蹙一蹙疏淡的眉毛,转一转呆呆的眸子,含着丝丝的小小好奇,认真的思索一番来提高他对于某个新鲜事物的接受度。 不过,这个认真的思索,需要多久的时间,不好说。 所以此刻,小歌谣阴差阳错的被小黑虎带到了他的私人地盘的时候,慕大神医纠结了。 一则,这个婴儿很明显,就是冷夏前几天刚生出来的那一只。 二则,婴儿都很可怕,拉屎或者撒尿,比如战小乖和战十七。 慕大神医经过了深刻的思考之后,决定无视她。 他继续埋头在桌案上的医书里,心无杂念目不斜视,任脚边趴着的小黑虎蹭啊蹭,滚啊滚,顺着衣襟朝上爬,在爬的这一刻,慕二的眉头狠狠的皱了一下,脑中浮现了小黑虎一路晃悠过来的情景。 嗯,它可能在某个脏兮兮的树上磨蹭过,在沾满了尘土的地面打了个滚,还可能随地大小便…… 于是慕二极其刻板又利落的抬了抬脚,脚尖一卷,把黑乎乎的某个球给踢远了。 小黑虎委委屈屈的滚到了篮子边儿,篮子一摇晃,里面的小歌谣“咯咯”笑了起来,笑声清亮似悬挂在洞开大门上的一只风铃,微风徐徐发出琳琅脆响。 睫毛抖了一抖,眼尾悄悄的瞄过去,正正对上某个小姑娘灿烂的笑颜。 一方是水灵的漂亮的眼睛,纯洁无垢。 一方是浅淡的琉璃的眸子,目下无尘。 两双懵懂的眼睛对视着,一个呆呆,一个好奇,别的不说,情商估计是差不多。 于是,和篮子里的小歌谣半斤八两的某个呆子,心痒痒了,这可能就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可能叫做同类之间的莫名吸引,反正鬼使神差的,一向自我放逐在象牙塔里的呆子,悄悄的连自己都不知道的,将心里的门开启了一丝丝儿的缝隙。 他谨慎的,小心翼翼的,甚至是偷偷摸摸的,蹲下了身子,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戳了戳小姑娘的包子脸。 “咯咯……” 小歌谣笑了,肉肉的小手准头十足的抓住了这根外来的手指,没什么力气的朝着嘴边送,啃啊啃,啃啊啃,口水流了某个洁癖的神医满满一手指。 慢吞吞的呆子在这一刻充分燃烧了他的小宇宙,眉毛骤然嫌弃成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指“咻”的收了回来。 真脏。 小歌谣的笑声戛然而止。 脸上的小酒窝也消失不见,她很严肃的瞅着面前的呆子,淡淡的眉毛皱了一下,紧跟着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一瞬晶莹的泪花晃悠在了眼眶…… “哇——” 呆子一蹦三丈远。 但凡是孩子的哭声,没有不聒噪的,即便是漂亮又可爱的小歌谣,也一样。 不但一样,小歌谣在继承了她娘的相貌之外,也继承了她娘的彪悍,再加上她哥哥小时候就把呆子给折磨的够呛,想来这姑娘也不会是省油的灯,这哭声响亮的在整个房间内回荡,一波高过一波,一波强过一波,那其中含着的劲头儿无法言喻,甚至穿透了屋顶冲上九霄。 自然也毫无例外的钻入了慕二的耳朵。 对慕二来说,这是一个噩梦! 慕大神医的情商低,智商却绝对不会低,瞅着那姑娘张的大大的小嘴儿,沾着泪珠的长长卷翘的睫毛下,那双瞳仁中毫不掩饰的表达出的执拗,他很明智的做出了一个举动。 把手指还给她。 纤细苍白的手指“咻”的放到了小歌谣的嘴边,哭声忽然就停了,某个劲头十足的小姑娘立刻停止了大哭,小嘴儿一张,合着一滴滴的口水啃上了这根失而复得的手指。 连带着看向慕二的目光,哀怨的能掐出水来。 那意思: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所以当战北烈和冷夏醒来的时候,发现了闺女和小黑虎集体失踪了之后,沿着皇宫几番寻找终于因为听见了小歌谣的哭声而找到了愣子这里的一刻,即便是宠女如命的战北烈也不会认为他闺女是被愣子欺负了。 瞧瞧这画面吧。 闺女啃着某人的手指笑的要多得瑟就有多得瑟,还间隙处丢过去一个哀怨之极的目光,标准的倒打一耙。 当然,如果只有她闺女在这里,或者说如果对面的人不是慕二的话,战北烈一定毫不怀疑她闺女让人欺负了,欺负到大哭,哭的他听见那声音心都揪了起来,在脑子里组织拼凑了一副要多血腥就有多血腥的画面。 战北烈毫不客气的说,他一定会把那个人剥皮抽筋,死无全尸那都是轻的! 可是对面的男人是慕二,这个事就值得商榷了。 夫妻俩对视一眼,同时幸灾乐祸的咂了咂嘴,向着愣子投去了一个真心实意的同情目光。 慕二可怜巴巴的蹲在摇篮外,撅着屁股弓着身子,姿势要多扭曲就有多扭曲,那双浅淡的眸子里依旧呆呆,冷夏和战北烈却不约而同的读出了无上的怨念,一根手指被她们的闺女挟持在嘴巴里,两人几乎可以肯定,身有洁癖的愣子,已经快要频临崩溃的边缘。 慕大神医的确是快要崩溃了。 这脏兮兮的口水让他浑身痒痒,没有一处不在僵硬难受,他朝着夫妻两人飘去个求救的意思。 两人很仗义,二话没说走上前。 亲爹把慕二的手指解救出来,递给他一个得意洋洋的小眼神儿,抱起小摇篮逗弄着笑眯眯的小歌谣,亲妈以脚尖踢了踢某个黑团子,小黑虎虎躯一震,绒毛一抖,老老实实的跟着晃悠到她的脚边。 两大一小一老虎,就这么大摇大摆的朝着外面走去。 慕大神医悄悄的呼出一口气。 忽然,呆呆的眸子倏地一凝,望向已经走到了门口的某个摇篮,里面的小姑娘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睫毛纤长卷翘根根分明,忽然她笑了,还没有牙的小嘴儿向着咧成个菱形,亮晶晶的口水流了出来,小酒窝漾起在粉嫩的小包子脸上。 “咯咯……” 看着这甜美的笑容,某个呆子竟忽然感觉有些头皮发麻。 呆呆的眸子更呆了。 一转眼,小歌谣已经被战北烈提着转出了门口,不见踪影,只有那清脆的笑声还回荡着,欢快如铃。 冷夏笑眯眯的歪着头,难得见某个男人竟然没吃醋,方才他一路仿佛招了虱子,急的杀气腾腾,没想到见到慕二之后,竟然这么平静。 战北烈鹰眸含笑。 伸手捏了捏闺女的小脸蛋,他得瑟道:“不愧是老子的闺女!” 大秦战神一直看某个愣子不怎么顺眼,倒是那人功夫不低,轻功高明,又是个二百五,碍于面子他自然不会去欺负他的,现在闺女随便哭两声就把那愣子给折磨的崩溃,别提多自豪了。 唔,果然是老子生的,跟老子同仇敌忾! 战北烈心里开了花,怎么看小歌谣怎么觉得他闺女漂亮可爱独一无二,聪明伶俐举世无双,自然现在也不会想到,这哪里是什么同仇敌忾,分明是腹黑彪悍的小冷夏,极有远见的给自己找了一个奶爸,陪吃陪睡陪玩甚至陪着拉粑粑…… 以至于后来某个亲爹想带一带孩子,还得排在那愣子的后面,差点没把鼻子给气歪了! 当然,这是后话。 而此时,冷夏摸了摸小歌谣的额头,不放心的道:“可别染了风寒。” 冷风萧瑟,在这南韩的冬季最后几天,垂死挣扎着,她脱下外袍盖在了摇篮上,旁边战北烈立马不赞同的瞪她一眼:“还坐月子呢!不在**好好休息就罢了,还敢吹风!” 她靠近战北烈的怀里,吸了吸鼻子,笑道:“这就暖和了。” 一手搂着媳妇,一手提着闺女,战北烈幸福的眯着眼睛,昔日热闹的南韩宫殿,现在少了往日的奢靡,变得冷清了不少。 行到一处花开茂盛的梅树下,鼻尖飘荡萦绕着浓浓的梅香,战北烈道:“冷不冷,回去吧。” 冷夏点点头,忽然凤眸一凝。 瞥见梅林深处有几个身影在悠悠晃动,片刻后,一声疑问传出。 “他方才怎么说的来着?” “梅花要香,才配的上他的气质,要纯白粉嫩,才能衬托他的肌肤,要带着露水,才像他那般娇艳欲滴……” 冷夏失笑,只听这句,就知道说的绝对是花千,那厮大半夜的也不消停,臭美兮兮的虐待宫女来摘梅花。 胳膊肘捅捅战北烈的胸膛,她撇嘴道:“这宫里新进的宫女,全算是为他服务了!” 战北烈跟着摸了摸下巴:“唔,包吃包住包宫女伺候着,这日子是挺舒服。” 俩人一边朝回去的方向走,一边想着,该问那娘娘腔要多少的服务费…… 回到房间,方一开门。 一团小白影猛的扑了上来,冷夏笑眯眯的张开双臂,上前两步准备把儿子接进怀里。 那抹影子“咻”的一声,从身边无情的掠过,给她留下了一道冰冷的寒风,吹拂起她发梢飞扬。 某女郁卒的磨了磨牙。 战十七直奔亲爹手里的摇篮,望着里面的小歌谣笑眯眯,温柔唤:“妹妹。” 小歌谣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冷夏大度的将羡慕嫉妒恨给吞进肚子里,虽然不至于和她闺女吃醋,但是再次认清了她成为狗不理冷包子的悲惨事实,伸个懒腰窝进了**。 天寒地冻的晚上,正好睡觉。 天气终于开始回暖。 枯树抽出嫩嫩的枝芽,翠绿的颜色向着四周缓缓的蔓延,似乎一夜之间,入眼所见的一切皆变得绿油油。 草香弥漫,生机盎然。 因着天气终于不再是掣肘,秦军一路势如破竹,继振洲之后,易水城再次被拿下,东楚如法炮制退后后方的一座城池,然而萧振乾在攻城之余,却发现了一个奇怪的事。 冷夏皱起柳眉:“你是说,义父已经多日没看到东方润了?” 战北烈点点头。 鹰眸沉沉望向东北,他道:“易水城拿下的太容易了一些,萧将军来信说,当初燕楚大战的消息传出,他就极看好东方润这个战场上的后起之秀,那人作为统帅是一个鬼才,用兵狡诈在后来的韩楚之战上也看的出,东楚的战士质素普遍要差,尤其这里不是海战,他依然一路打下了五座城……” “然而天气一暖,易水三两下没费什么力气就拿下了。”冷夏捧起一杯茶,缓缓的接上:“的确,义父即便经验老道,也不会赢的这般容易。” 将手里的信笺合上。 战北烈摇了摇身边的小歌谣,听着闺女笑声飘荡在耳畔,眸子弯弯:“一直到了邹城,他发现守城的统帅并不出彩,才回忆起,大概已经有十余日,没有看见过东方润。” 这是摆了一招,金蝉脱壳啊! 轻轻吹散茶盏里的浮梗,冷夏啜了一口,懒洋洋的眯起眼:“脱去了哪里呢……” “哎呀!” 一声惊呼从远处传来,花千帕子掩口,狭长的眸子大睁着,眨巴眨巴惊道:“光天化日,脱脱脱脱脱……” 冷夏翻个白眼,懒得搭理他。 花姑娘一脸的扭扭捏捏,麻花腰款摆着走上来,就算被所有人无视,也有自娱自乐的精神:“冷夏你这样可不好,那种事还是要在房里做,什么脱啊脱的……” 战北烈眸子亮了,继续盘算着还有多少天。 冷夏一脚踹过去,瞪眼:“回去闻你的梅花去!” 抢闺女 夜色浓郁。 昏黄的烛光,在墙面上投下淡淡的暗影,有三个人,一个摇篮在墙面上晃动,画面温馨而美好。 小小的影子动了动。 战十七的小脑袋不住的点啊点,水汪汪的小鹰眸已经睁不开了,他站起来,拉着冷夏撒娇:“娘,十七困了。” 冷夏会意,披上件外衣,准备送十七回房,儿子长大了,已经知道要自己睡了。 “臭小子!”战北烈逗着“咯咯”笑的闺女,掀起眼皮嫌弃的赏了他一眼:“四岁的男子汉了,还整天让你娘送。” 小鹰眸立马精神,染上几分斗志昂扬,让本就俊美的小脸儿,更是光彩夺目。 “你嫉妒啊?” 某男咕哝了几句,懒的搭理他,抓着闺女的小拳头摇来摇去。 耳朵尖儿竖起来,战十七偷偷的听,听见某男偷偷的碎碎念:“真是个不可爱的小孩,怪不得小鸟长不大……” 小鸟长不大…… 小脸儿顿时红彤彤。 助跑,起跳,一个高蹦起来,战十七恼羞成怒,趴在某男的肩头上,“啊呜”一口啃了他耳朵一下,留下两个可爱的小齿印招摇过市,“咻”的撒开小短腿,以光的速度冲了出去。 娘亲说了,对待敌人,逮着机会就要上,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上,但是在得到了甜头之后要懂得适可而止,赚了就溜,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某男瞪眼,瞧着一溜烟儿跑走了的小身影,轻柔的放下闺女提腿就追。 “小兔崽子,别让老子逮着你!” “小爷怕你啊!” 瞧着那一大一小,这几天重复上演了无数次的你追我赶,冷夏笑眯眯的为小歌谣掖了掖被角,“等着,娘亲去拉架。” 吹熄了油灯,慢悠悠的跟了出去。 房间内静悄悄,只剩一个小小的摇篮晃晃悠悠,月色透过窗格洒下,偶有初春的微风撩起纱帘,荡漾出一阵清脆的铃样笑声。 忽然,房外的窗纸上,投上一条纤细而娇小的影子。 吱呀…… 房门被从外面推开,灌进一阵清凉的风。 人影习惯性的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房间内黑漆漆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她似乎早就确认这里不会有其他人,亦是对这里的摆设极为熟悉,关上房门,缓慢的绕过藤椅、圆桌,一步一步朝着床榻,不,是床榻旁小小的摇篮走近…… 寒光一闪,手中出现了一柄锋锐的匕首,利刃在月光的清辉下冰冰凌凌,闪烁着狰狞的光芒。 来人的唇角勾起个端庄又狠辣的笑容,高高的举起匕首。 “咯咯……” 清脆的笑声传来。 来人脸上的笑骤然僵住,即便屋内昏黑一片,她依旧能分辨出,这稚嫩的婴儿笑声,不是从摇篮里发出! 同一时间,油灯大亮。 来人猛的一惊,此时终于清晰的看见,这摇篮里空无一人! 转头朝着圆桌看去,桌边呆呆的坐着一个男子,眉目疏淡,一身清冷,浅淡的眸子里空洞一片,似是在看她,亦像是掠过她看向别处,他的衣襟处鼓鼓囊囊,一阵微动后,蹿出了两个乌溜溜的脑袋。 一个黑不溜丢的小老虎,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 “嗷呜……” “咯咯……” 来人不过片刻,已经镇定下来,虽然不知道应该空无一人的房间里,这个男人是怎么进来的,但是现在明显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打量了这个男人一番,从他呆板的眸子里,得出一个他明显脑子有点毛病的结论。 亮起的油灯下,她的身段娇小玲珑,面貌极美,透着股狐媚劲儿,偏偏细长的倒吊眼眸中,尽是高高在上的端庄,她朝着男人微微勾唇,即便穿着宫女的服侍,也不减多年处于高位的淡淡雍容。 她道:“把她给我。” 脑子有毛病的男人,仿佛没听见,眼珠微微下移,伸出手把胸前的两个小脑袋给摁了下去,满意的继续发呆。 胸前一鼓一鼓,两个小脑袋再次蹿了出来,小黑虎打了个哈欠,小丫头凤眸泪汪汪,哀怨的瞅着他的下巴,淡淡的眉毛一皱,小嘴儿一咧,就要大哭。 某个愣子一哆嗦,立马伸出个手指,让这难搞的小丫头啃着,小丫头眼泪说来就来,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眼眶里已经凝满了打转的泪水,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要掉不掉的小模样任是谁看了,都得心尖儿一软。 所以,被啃了一手口水慕大神医,在犹豫了片刻之后,选择了忍。 来人皱眉,知道这么耽搁下去,讨不了好,迅速朝着外面跑去。 吱呀…… 房门洞开。 一声轻嗤传来,清冽的女音含着笑意:“还真把愣子当傻子了?” 站在旁边的战北烈,其实很想说那愣子分明就是个傻子,不过想了想终于吞了回去,毕竟闺女还被挟持在人家手里呢。 两人的后面,站着翠绿的娘娘腔花千和扛着把大弯刀的拓跋戎,笑眯眯的眼眸中含着无匹的杀气和冷意。 “太后娘娘,好久不见。” 来人正是花媚,她迅速朝后看去,另一头的窗户打开,露出了老顽童一个白花花的脑袋,和叶一晃笑的贼精贼精的脸,俩人朝着花媚摆摆手,得得瑟瑟打招呼。 到了这个时候,哪还有不明白的,这房间内所有的出口都被堵死,花媚也不再做垂死挣扎。 她仪态万千的冷冷一笑:“你们下套?” 这的确是冷夏和战北烈下的套。 想要害她母女的人一直隐于暗处,他们料想过也许就是花媚,可皇宫有多大,宫里的人有多少,铁了心使出手段隐藏在里面,要找还真的找不出来,那人就像一条蛰伏的毒蛇,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时时刻刻的盯着,等待着在最有利的时刻骤然出手,伸出她沾满了毒液的獠牙。 那日两人无意间撞见梅林伸出的宫女,虽觉得奇怪却也一时被糊弄了去,毕竟花千这不着调的娘娘腔,大半夜让人摘梅花这种事,还真的是极有可能。过了几日一番调笑,却让花媚暴露了出来。 冷夏一脚踹过去,瞪眼:“回去闻你的梅花去!” 而花千却是满脸迷茫:“什么梅花?” 只从这反应,冷夏和战北烈就知道,花媚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溜了一次。 那么了解花千的人,除了她之外,别无他想。 一次是疏忽,第二次却绝对不可能,既然花媚时时刻刻在暗处盯着她们,那么他们就做出一场好戏,连续多日来,每天的这个时候父子俩打打闹闹跑出房,冷夏一脸轻笑着去拉架,顺便把小十七送回自己的房间。 连续多日,这个时间只有小歌谣在房间里。 你不是在找机会么,那么咱们送给你机会! 引蛇出洞,瓮中捉鳖! 众人关上房门,走了进来。 “既然已经走了,何苦再回来……” 若是她老老实实的从地道跑了,隐居在某个犄角旮旯里,这一辈子平淡的生活,天大地大,她们也未必能找的到,偏偏要回来使使坏,给自己落下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何苦来哉? 花媚此时已经知道必死无疑,也不做那些求饶的姿态,慵懒的坐进了一张藤椅,倒吊的媚眼不离冷夏,来回摸索着打量着:“不回来亲眼看一看我的对手,哀家怎么能甘心!” 对手…… 冷夏把这个词在舌尖琢磨了一番,轻轻的笑了。 若说她的手段毒辣,即便是当世一些男子及不上,狠心杀死宠她至极的南韩先皇,利用亲生的儿子坐上高位,将亲父推出掩人耳目,更是曾经动过杀了公孙铭的念头,也的确的亲手杀死了花重立,若非花重立死在地道里,冷夏也不会认为花媚已经从地道逃了出去。 为了权势做到这份上,冷夏也不得不叫一声好。 然而这些却是她瞧不上的,抛弃了亲情友情爱情,丢掉了世间最珍贵的情意,去做那权势的奴隶…… 用战北烈的话说,世界观就不是一个起跑线! 对手,她还不配。 瞧着她眼角眉梢毫不掩饰的不屑,花媚的眼中渐渐的变冷,面上却是毫不动气,展现了一个身居高位十余年的女子,应有的气度和威严。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冷夏,冷笑道:“终于看见了,也没什么不同,你不过是运气比较好,哀家汲汲营营十几年没得到的那把椅子,你却轻易的坐上了!” 冷夏直接懒的搭理她。 早在四年前,这个女人曾教唆周儒珅出手,又在十七被方义挟持的时候帮了一把,现在又想动她的小歌谣,这些加在一起她死上千万次都不够,然而此时真的见到她,前无路后无门,四面楚歌离死不远,还死死的要保持着她太后的威仪。 她已经完全没了想杀花媚的**。 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 战北烈更是直奔慕二,抢闺女去了。 花姑娘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冷意蔓延的蹲下身子,凉飕飕问:“小十七啊,你说这个女人要怎么死呢?白绫?毒酒?火烧?水淹?大卸八块?五马分尸?” 他掰着手指,饶有兴致的数啊数,最后一拍大腿,翘着兰花指点头:“要不丢去喂狗得了……” 每数一个,某十七就抖一下,数一个,抖一下,恨的冷夏想一脚把娘娘腔给飞出去! 带坏她儿子的东西! 小十七抖完了,摸着小下巴思索片刻,弱弱对手指:“花姑姑,咱们不要杀她了。” 某亲妈暗暗点头,好儿子,怀有一颗仁慈之心。 还没夸赞完,就见某小孩小鹰眸一亮,握拳:“娘亲曾说,杀人的最高境界是不见血,嗯,花姑姑,咱们把她做成人棍,丢进个翁子里,让她每天看着你风风光光,口不能言身不能动,让心里的嫉恨把自己给郁闷死!” 小孩儿说完了,小鹰眸眨巴眨巴,很是得意。 噔噔两步跑到娘亲身前,仰着小脑袋讨赏:“娘,杀人不见血,十七说的对不对?” 冷夏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再伸出去,再缩回来,嘴角不断的抽搐着,她到底是要说对,还是不对呢…… 这小恶魔! 终于,在一片一片被语出惊人的战十七吓成的石膏像中,望着儿子灿烂的笑脸,某女摸摸他的小脑袋,含泪应道:“对。” 战十七乐了。 “你们想羞辱哀家?” 花媚手中的匕首,猛然举起,抵到了脖颈处,姣好的姿容上带着视死如归的狠戾:“哀家不会给你们这个机会!” 冷夏嗤笑一声,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把儿子给扯过来,整理整理他刚才和战北烈一番争斗的头发,就听花媚哈哈大笑:“慕容冷夏,你是不是很好奇,东方润究竟去了哪里?” 柳眉一皱,冷夏教育:“跑的满头是汗,也不怕染了风寒。” “你一定知道,他不在楚军中了吧?你猜他去了哪里?你不会猜不到的,你太自傲了,也太自信了,你以为没有人能斗的过你们吗?” 小十七弱弱的缩了缩脖子,把额头上的汗擦去,噔噔两步跑去看妹妹去了。 冷夏望着那边小歌谣外围着的男人和儿子,第三次认清了她是个狗不理冷包子的事实。 无奈,叹气。 “你是不是对这个天下势在必得?对你的秘密武器得意非常?慕容冷夏,你错了!就算你赢了哀家,你也赢不过东方润!” 那边小歌谣的笑声清脆,冷夏一脚踹在满脸幸灾乐祸的花千屁股上,咬牙:“再笑的这么贱兮兮,我就把你丢出去!” 花姑娘揉着屁股,躲到拓跋戎身后,寻安慰去了。 “慕容冷夏,你不用装作不在乎,你不想一想,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东楚的大军依旧不撤兵,东方润究竟去了哪里?哈哈哈哈……我很想看看,以后你这张淡然的脸上,会出现什么样的情绪!” 花媚看着这个房间里,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对她的话的兴趣,恨的心底火烧火燎,她收了脸上的大笑,倒吊的眼眸中杀机涌现,勾着樱桃小口,咬牙说出最后一句。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这才是最有意思的,不是么?” 心底忽然一动,有什么一闪而过,冷夏没有抓住。 她终于抬起头,自见到花媚之后第一次正视她,轻笑道:“要我帮忙么?” 嗤! 锋利的匕首,终于割上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涌而出,花媚睁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冷夏,脸上是不甘也是快意,仿佛已经预见了她悲惨的结局,却没有机会亲眼看见那一幕了,在冷夏微皱的眉梢中,“砰”的一声,倒了下去。 终于,众人停下了手里的事,对视一眼。 花媚直到死前,也没有问过公孙铭哪怕一句,她的一切表现都证明了这个女人没有分毫的悔过之意,若是如此,那么即便是问,她也不会说,她想看的就是他们心急火燎的表情,他们怎么会给她这个痛快。 然而虽然表面上无波无澜,他们的心里都有一个不好的预感萦绕着,花媚凭什么那么有信心,她的信心并非是伪装而来,这点他们都看的出来。 东方润去了哪里? 天大地大,要找一个打定了心思藏起来的人,并不容易,如今能做的,就是让长安那边,时刻注意着。 冷夏敛下眸子,淡淡的呢喃着:“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哇——” 一声震彻天地的婴儿哭声,顿时将她的思绪给牵了回来,她这闺女的名字,还真是没起错,长歌,放声高歌,这一哭起来的大嗓门,嘹亮的声音震的人耳朵嗡嗡响。 战北烈一惊,瞧着小歌谣哇哇大哭的模样,那眼泪像是泄了闸的水,哗啦哗啦汹涌澎湃。 相当不舍的,把闺女朝前推了推,塞回了呆子的手里,小歌谣立马不哭了,眼泪收的倍儿快,破涕为笑。 没有牙的小嘴儿啃着某个呆子的衣襟,啃的他胸前大片大片的口水,嘴角浮出个漂亮的笑容,那亮晶晶酷似冷夏的小凤眸,水漾漾的弯成了一个月牙,极有杀伤力。 “咯咯……” 大秦战神被杀伤了。 鼻子里的气息疯狂的乱窜,他恶狠狠的瞪着面前这发呆的愣子,咬牙:“你给老子闺女干了什么?” 凭什么老子心心念念盼了六年的闺女,一出生老子还没抱热乎,就让你给拐了去了! 你这个披着人皮的禽兽! 面对着战北烈疯狂而狰狞的怒火和醋意,呆子依旧是那个呆子,一心研究着胸前那片脏兮兮黏糊糊的口水,浅淡的眉毛皱成了团。 他抬头,呆呆望着面前暴走的男人,那意思:是你闺女,对我做了什么…… 他妈的,还敢嫌弃老子的小公主! 瞧见他那让人欠揍的表情,战北烈吸气,呼气,间隙默默问候了呆子一家,顺带未来的一家! 大手贼兮兮的伸出来,决定再接再厉的试一试,他悄悄的,悄悄的拖住了小歌谣的两只胳膊…… 淡淡的小柳眉一皱,漂亮的眼睛闭了一下又睁开,眼眶里再次聚集了泪水,打着转儿的瞅着他爹。 战北烈赶紧缩回手当自己什么都没干的望天。 小歌谣好似觉得威胁消失,顿时转过小脑袋,继续啃着那片无比美味的,呃,衣襟! 玻璃心碎了一地,某男坚信她闺女是被呆子蛊惑了,袍袖一挥,一只茶杯咻的一声,砸了过去。 愣子一闪,轻巧的避过,高飞到阳台上,脚还没站稳。 紧跟着一个扫帚当头袭下! 大秦战神现在的心情复杂无比,急需把心头的一口鸟气给喷出来,老子没吐血已经对得起这么多年的修养了,还不让他生气揍人么? 慕大神医,破天荒的……翻了白眼。 脚尖一点,飞起的速度让小姑娘“咯咯”笑了出来,漂亮的眼睛四处瞅瞅,一眼瞧见了举着扫帚揍人的亲爹。 某男微笑,手上一个用力,扫帚顿时四分五裂,变成一丝儿一丝儿的飘在半空,竟有几分仙女撒花的别致。 战北烈瞪眼:“把老子闺女的眼睛,给捂起来!” 慕二回瞪,傻不愣登的,极其听话的,捂起小歌谣双眼。 小姑娘的世界一片昏暗,自然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么的精彩,某个男人没了掣肘,什么亲爹的和气温蔼全部丢到一边儿,黑着脸“噌”一声蹿起来,怨气横生追着慕二。 揍! 揍他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揍他个鬼哭神嚎,花开烂漫! 于是乎,南韩的皇宫中出现了这样的一幕,前面一个白面呆子咻咻咻的躲,后面一个黑脸煞神嗖嗖嗖的追,中间掺杂着一个婴孩儿咯咯咯的笑声…… 这样的画面整整持续了数日,最初的一次大半夜,甚至有人以为见了鬼,将南韩的皇宫弄了个鸡飞狗跳。 而如今,一切司空见惯了之后,出现了三种不同的态度。 一种习以为常,见到的只淡淡的目送这两个身影飘远,该干嘛干嘛,丝毫不影响手里的活计:“又开始了啊。” 一种捶胸顿足,这一个王爷一个神医,咋就没日没夜的追来躲去呢:“正事不干,正事不干!” 一种欢欣鼓舞,“买定离手了啊,战神和神医的大碰撞,小公主究竟花落谁家,让咱们拭目以待!” 而冷夏对于此事的态度,则是看好戏的成分多一些。 每日里搬个躺椅到院子里,喝着茶水嗑着瓜子,脚边儿蜷缩着毛茸茸的小黑虎,身边儿蹦跶着灿烂烂的小十七,这日子过的是舒服又安逸,怎一个快哉了得! 花媚的威胁已经不见了,关于东方润到底去了哪里,她想了几日没想出个所以然,就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谁都能预想的到,太平的日子应该是不远了,不论是战北烈还是东方润,都对这天下势在必得。 要说起来,大秦如今已经占了这天下的接近五分之三,西卫又是和大秦同穿一条裤子,四比一的比例,东方润是没有半点的胜算,但是如果他龟缩在东楚的话,想要吞掉东楚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原因很简单,海战! 而东方润也绝对不是肯稳稳当当偏安一隅的人,所以在未来的某一天,大战定然会开启,有的事情,该来的总会来,要躲的也躲不过,如今,不如悠然的享受一下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当然了,除了冷夏这么淡定之外,任谁也不会认为,那两个男人满天飞,会有宁静。 嗒嗒嗒嗒…… 叮铃当啷…… 各种聒噪的声音一同作响,眼睛不睁冷夏也知道是谁来了,尤其是空气中这浓郁的香风,正呈着光的速度朝自己飞速聚集。 她懒洋洋的掀了掀眼皮,忽然一愣。 怎么这一追一逃,还组上团了? 远方,花姑娘挥舞着帕子,朝着这边撒腿儿飞奔,不时的回头瞄上一眼,惊恐的嗷嗷叫着仿佛见了鬼。 后面,拓跋戎咬碎了钢牙,黑着张粗犷的脸狂追不舍,间隙处大喝一声:“坑爹的东西,别让老子逮着你!” “娘,花姑姑怎么了?”小十七趴在她的膝上,好奇的问。 冷夏笑眯眯,托着腮很有兴趣想知道,拓跋戎是怎么了,甩着两条萝卜腿儿追兔子,气的连轻功都忘了用。 香风袭人,翠绿的影子一闪,花千躲到了她的身后,撅着个屁股掩耳盗铃,碎碎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他看不见我……” 拓跋戎喘着粗气,一脚踹在他屁股上。 花千立马尖叫:“冷夏救我!” 唔,这声音,跟耗子被踩了尾巴一样,某女弯着眸子,意思意思赏了句:“那啥,有话好好说。” 小十七跟着点头:“冲动是魔鬼。” 花姑娘感动不已,一转头,满腔热情顿时凝结,气的想跳起来掐她。 这母子俩托着下巴,两双四只亮晶晶的眸子好奇的瞄着,嘴上劝着架,脸上却明明白白的写着:“揍啊,揍这丫的!” 花千哀叹一声,不长记性啊,跑到这对坑爹的母子身边来避难。 来都来了,他也只好再朝着冷夏拱了拱,一手捂住脸,一手揉着屁股:“别打脸,别打奴家的脸!” “不揍脸?”某男哼哼狞笑着,双眸冒着火:“不揍脸准备去见谁?” 不怕死的娘娘腔立马接上:“莫宣。” 接完懵了,这贱嘴。 冷夏歪着头想了想,长安的人是早该来了,竟然耽误了这么久,如果是莫宣的话就说的过去了,估计那人也在一路上做心理建设,想办法躲着花姑娘呢。 等到他来了,她也可以和战北烈收拾收拾回大秦了。 先前一直留在这里,是南韩不能没有人主事,若是莫宣在这里,他们就回去长安,不论东方润要做什么,见招拆招,准备备战就好。 首当其冲,就是关于海战的训练。 拓跋戎气不打一处来,拎起花千的衣领,翻转倒吊着使劲抖啊抖,抖的他一头珠钗都成了纱帘,胡乱挂在头顶,从衣襟里掉出来大堆的东西,“哗啦哗啦”堆了一地。 冷夏探出脖子,好奇的望过去。 小银票,小元宝,小铜钱,小碧玉珠子,但凡是值点钱的都塞进了衣襟里,不用说,准备讨好某个见钱眼开的男人。 老子的幸福 说莫宣,莫宣到。 翌日清早,冷夏躺在御花园中晒太阳。 战北烈黑着脸在一边削苹果,刚刚结束了例行的每日一追,最终在闺女水汪汪的大眼睛中,败在了呆子的手里,任那呆子把小歌谣塞进衣襟里,慢吞吞的姿态中透着难言的小得意。 那唇角微微弯起的几不可查的弧度,看在某个男人的眼里,笑的像偷了腥的恶猫。 这也许就叫做一物降一物,城府深沉的人也可能栽在不按常理出牌的呆子手里,步步为营的老虎也许就被什么都不懂的兔子给玩了,偏偏那兔子还摆出一副呆呆傻傻的无辜表情。 恨! 大恨! 刀子割在苹果皮上“嘎吱嘎吱”的响,某男削的杀气冲天,幻想着把呆子一层一层的扒皮抽筋。 就在这诡异的气氛下,莫宣到了。 随着晃眼的大片金光闪闪烁烁的刺了过来,冷夏和战北烈同时眯起眼,大秦财神一身白衣上绣满了团团金线,腰间别着个清脆声声的小金算盘,叮叮当当的到了近前。 鬼鬼祟祟的四下里瞄了瞄,确定了某个娘娘腔不在皇宫之后,他一把握住冷夏的手,眼中泪光闪烁,哆嗦着嘴皮子。 “划算啊!” “亲人啊!” 恶狠狠的一脚踹过去,战北烈“咔嚓”一声把苹果分尸成两半,心里总算舒坦了几分。 瞪眼:“给老子松手!” 战北烈这一脚,转嫁了这几日抢闺女不成的憋屈,那力道自不必说,莫宣甘之如饴的受了,一脸贱兮兮的舒坦样儿,两眼不离冷夏看着她仿佛就看见了一座座金山银山小元宝,只差没伏跪一拜大呼一声:“女皇万岁!” 冷夏翻着白眼,任他噼噼啪啪的打着金子小算盘,十指如飞那个灵活。 越打眼里的金光就越盛,刷刷冒着小星星,莫宣嘀嘀咕咕:“本公子一路上就在算啊,你到底给了多少的黄金,一箱足有百斤重吧,一车一车的本公子小心肝都在颤抖啊!可惜那狐狸防我跟防贼一样,坚决不肯我碰,太贱了太贱了,国库里没钱的时候可了劲儿的压榨我,有了钱的时候一脚把本公子踢来南韩,那金子我都没来得及摸一摸啊……” 冷夏想了想,当初究竟有多少她还真的没算过,一路赶着时间将宝藏一分为二,西卫的国库送去一半,剩下的直接交给了孔云,让他负责护送给大秦,只粗略的一想,大概有…… “几亿两黄金该是有的。”她淡定道。 砰! 莫宣高贵的小膝盖,终于弯折在了黄金之下,伏跪大呼:“小的代表大秦感谢女皇八辈祖宗!” 冷夏无语的把他踹起来,明明白白的在他眼中看见了飞出来的无数大字:划算啊! “莫宣叔叔。”旁边战十七乖乖巧巧的叫人。 莫宣一把将他搂在怀里,上看看下看看,直叹:“咱小十七又帅了啊!” 这会儿,但凡和冷夏扯上丁点关系的人,在他眼里的地位都直逼小元宝,当初迎接芙城宝藏的时候,那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的热情劲儿,差点把孔云给吓的落荒而逃。 终于,在夸奖了弑天众人的面慈心善,狂风闪电雷鸣三个笨蛋的机智勇敢,一边儿趴着的小黑虎的高大威猛,和南韩这破皇宫的华丽宏伟之后,某个掉到钱眼儿里的男人终于想了起来,前段时间冷夏生孩子了,于是他十分热情的问:“咱小公主呢?” 哪壶不开提哪壶。 战北烈把切成一块块的标准小苹果块,温柔的塞了一块进冷夏的嘴巴里,顺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莫宣总算反应过来了好友的异样,他小心翼翼的问:“怎么了?” 秉持着跟他说话降低品味的精神,战北烈直接不搭理,抓起另一只大苹果接着杀气冲天的削皮,冷气嗖嗖的往外冒。 “这个……” 冷夏笑眯眯的嚼着苹果,该怎么说呢,就是他想当奶爸可是闺女不让他干了,十分精明的赖上了一个呆子,但是这么丢人的事儿她自然是不会说的,于是她脸不红气不喘的说瞎话:“唔,他在为东方润的事心烦呢!” 莫宣点了点头,没有分毫的怀疑。 那个城府深沉的男人,无缘无故消失在了战场上,去了哪里根本没人知道,确实是他们心头上的一根刺。 那人向来做事阴暗狡诈,也从不掩饰他对于天下的执着,却一直以来在碰上这彪悍两夫妻的时候,总是天不眷顾输上个一招半招,以至于现在天下五分,这夫妻俩占了四份,那人还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儿。 对于东方润,不是畏惧,不是恐慌,可是整天被这么个人眼巴巴的盯着,谁能舒服了? 瞧着莫宣绞尽脑汁的想对策,冷夏叹气一声:“哎……东方润无缘无故的失踪了,搅合的我几天没睡上个好觉,也不知是这里的风水不好还是怎么,最近总是念着大秦了。” 莫宣一听,这还得了,现在这女人可是他恩人。 于是他在心里把东方润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大义凛然的摆摆手,一副“这里有我呢你不用担心”的架势,大包大揽:“那你们快收拾收拾启程回长安吧,睡不好觉可不行,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战就要开始了!” 冷夏眨巴眨巴眼,作为难状:“何止啊,其实回去也休息不好,海军总要训练训练的,可是南韩这边的事还一大堆没解决……” “本公子不是在这么?”莫宣瞪眼,直觉上他被瞧不起了:“本公子办事你放心,这些劳什子东西你就别插手了,必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 听着某人的保证,冷夏欢快的嚼着苹果,红润的唇瓣一张,战北烈立马给塞了一块。 她特有良心的问:“只有你,成么?” 某财神倍儿有信心:“成!” 很好,等的就是这句话,冷夏伸个懒腰站起来,仰头望着湛蓝蓝的天,想到要回去长安,心情都跟着明媚了起来,她拍拍莫宣的肩,鼓励道:“我也觉得,你必定能成,咱们这一大家子人日盼夜盼,总算把你给盼来了,好好干,芙蓉宝藏需要你!” 莫宣晕晕乎乎的站在原地,脑子里只剩下了七个字:芙蓉宝藏需要我。 他挺胸抬头,郑重的点了点头。 战北烈的大手覆上媳妇的腰肢,朝着得意洋洋的莫宣飘去个怜悯的小眼神,这傻子被她媳妇三两句给忽悠了,还一副感恩戴德谢主隆恩的模样…… 夫妻俩慢悠悠的走出御花园,后面战十七抱起小黑虎,屁颠屁颠的跟上。 莫宣一句问话飘来:“对了,银子总归是你给的,走前狐狸让我问一句,那大笔的银子,准备怎么用?” “想致富,先修路!” 莫宣琢磨着这句话,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这女人果然彪悍啊,大笔大笔的宝藏二话不说丢了出来,觉悟高思想高,这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跟他们这阶层的拉开了距离。 手中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某男大叹:“大秦娶了这女人,划算,划算啊!” 抱着这崇敬的心思,和“芙蓉宝藏需要我”的傲娇,莫宣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欢欣鼓舞信心十足的把冷夏等人送出了夷城,继续被某个女人忽悠的找不着了北。 一直到一个月后,冷夏和战北烈已经站在了长安城门口。 莫大财神,从大堆大堆的事务中,抬起一张惨白惨白的脸,黑眼圈浓重的跟冷夏上辈子的国家保护动物差不多了,咬牙切齿的诅咒着站在大秦土地上的某对无良夫妻。 战北烈在南韩的两个多月里,除了最初的一周时间,剩下的真是屁事没干一点,全都推给了狂风三人,舒舒服服的伺候媳妇去了,三人插科打诨拖到了财神的到来,以至于接手南韩之后,累积了满满一御书房的工作,直到莫宣迈入御书房的一刻,将他一瞬间淹没。 淹没的程度是,想要在大堆大堆的书卷中,翻找出金子小算盘叹一句“不划算”,硬是没找着! 再后来,忙着忙着,某男反应了过来,这芙蓉宝藏早就分了两批,一批进了西卫的国库,没他这大秦人啥事,一批进了笑面狐狸的口袋,那更是别指望他能抠出个一星半点,连个铜板儿响都没听见。 芙蓉宝藏需要我? 需要个屁! 而远方,冷夏是丁点的愧疚都没有,战北烈更不用说,从前使唤起某个财神就从不手软,这会儿更是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媳妇插朋友两刀,庄严的认为莫宣为了他媳妇被栓在了南韩,嗯,这应该是一件倍儿骄傲的事! 自然了,战北烈也想起了另一茬,这一茬是莫宣此时忙的晕头转向还没想到的,那就是花千和拓跋戎留在了南韩,这一个月拓跋戎死死的盯着花千,生怕某个满眼美男的娘娘腔爬墙,可是有千年做贼的,还有千年防贼的不成? 总有疏忽的时候,总有打盹的时候,到时候…… 战北烈幻想了一下,花姑娘骤然出现在莫宣眼前的情景,十分幸灾乐祸的咂了咂嘴,兄弟,来年坟头,本王去给你上柱香。 小小的愧疚在心里转了半圈,还没来得及成形,就被战北烈给一巴掌飞走了,此时,他左手抱着闺女,右手牵着儿子,身边站着媳妇,真真是幸福的没了边儿。 要问为什么小歌谣回到了他的手里? 步步为营的老虎吃了一次亏,还会再次被什么都不懂的兔子给阴了么? 答案是否定的。 尤其那只呆兔子,身边还有一只大尾巴狼师傅,老虎和狼同为食物链的最顶层,互相看不顺眼是难免的,但是也不妨碍某个时候精诚合作一次,只看那筹码合不合心意了,战北烈从老顽童的手里,以一大壶绝世美酒,没怎么费劲的忽悠来了绝世迷药一小瓶。 于是乎,整整一个月的路程,某只呆兔子是在马车里睡过来的。 而奸诈的老虎再次将可爱的小闺女,收入了怀中,如愿以偿当起了他的绝世奶爸,这一当,就美滋滋的当了一个月。 眼前的长安城依旧宏伟壮阔,屹立了千百年除去东楚的京都汴荣之外,是陆地上的四国中,唯一没有经历过战火侵蚀的都城。 这其中,不能不说,有战家皇朝多少辈人的努力。 尤其是到了战北烈这一代,内有战北衍贤明果决治理朝政,外有战北烈横扫**开拓疆土,一个不怎么成器的战北越好在也不给他们添乱,兄弟三人和睦友爱,直将大秦的疆土扩展了三倍有余,缔造了千百年来最鼎盛的神话。 此时,站在这生养了他二十六年的国度前,战北烈必须是极自豪的! 尤其是看见了长安城外,一排一排的武百官,在皇兄战北衍的带领下,望穿秋水翘首以待的架势,大秦战神心中的骄傲,足以顶了天。 于是,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昂首挺胸朝着前面大步走去,意思意思的寒暄着:“何必弄这么大的排场来迎接本王,皇兄……呃。” 大秦战神,卡壳了。 身边一道道的冷风拂过,战北衍带着武百官目不斜视,从他身侧无情的冲了过去,“哗”的涌到了身后他媳妇冷夏的面前,一个个的激动神情和对他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七嘴八舌的拍着马屁。 “弟妹回来了?路上累不累,真是辛苦了,辛苦了!”这是战北衍。 “王妃啊,终于把您给盼回来了,可让老臣好想啊!”这是左中泽。 “王妃一路辛劳,为了大秦矜矜业业,微臣钦佩啊!”这是路人甲。 望着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嘘寒问暖马屁连连的他媳妇,战北烈无语的望了望天,那郁闷,那郁卒,那郁郁寡欢…… 怀中小歌谣啃着他的衣襟,呵呵笑着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和冷夏酷似的漂亮小凤眸眨巴眨巴,多少给了某男少许的安慰,他转过头,想要提醒提醒这些没义气见钱眼开的家伙,还没来得及开口。 轰! 一阵狂风将他挤到路边儿,大部队们已经簇拥着冷夏欢天喜地的进了城,战北烈给小歌谣将帽子戴好,以免她受了凉,望着远远离去的众人,不由得想起了上次回长安的情景,悲剧再现啊! 啊喂,不就是一个芙蓉宝藏么? 没气节,没气节啊! 鹰眸中射出一把把小刀子,却丝毫不妨碍大部队越走越远,渐渐消失在他的目光下,大秦战神瞪了半天全是无用功,只好默默的独自一人的怨气横生的飘进了长安城。 待回到了烈王府,这怨气更是缭绕的成了怨灵。 烈王府门前空无一人,和他想象的热烈迎接完全不搭边儿,造反了造反了,府里的人都不来接他! “周福!” “钟苍!” 一路唤着名字走在空荡荡的烈王府内,某男恨的牙根儿痒痒。 终于,周福胖胖的身躯出现在了远方,一路喘着大气跑了过来,不待战北烈说话,已经噼里啪啦蹦豆子一样,先发制人:“哎呀王爷你回来了?回来了就回来了,吼什么呢没看奴才正忙着呢吗?皇上丞相武百官都在府里,王爷啊,不是老奴说你,儿子闺女都有了咋越来越不淡定了呢?哎呀这就是小小主子吧,和王妃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长的这个水灵喂!” 说完,满心满眼小星星的看了小歌谣一阵子,直把小歌谣看的呵呵笑,才不舍的挥了挥胖胖的大手,一溜烟儿的又忙去了。 战北烈半张着嘴,憋了满腔的话都来不及说,周福已经没了影儿。 仰天一声怒吼:“钟苍!” 咻! 钟苍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大秦战神憋了一肚子的鸟气,终于可以发泄了:“本王对你很失望!” 钟苍板着扑克脸。 “本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钟苍板着扑克脸。 “本王……本王……”战北烈已经气的结巴了,对着这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手下,完全的无语。 钟苍板着扑克脸,终于赏了他一句:“小小主子很可爱。” 鹰眸顿时一亮,大秦战神的父爱被这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完全激发,满心欢喜外加得意傲娇:“也不看看是谁生的,咱小歌谣当然可爱,这可是老子和母狮子的爱情结晶!” 钟苍板着扑克脸。 大秦战神举起小歌谣,听着她清脆的笑声,乐呵呵美滋滋的说着:“尤其是这闺女,整天黏糊着我,一会儿没有爹爹抱着就要哭,别看她现在笑的这么甜,只要我不在身边儿,准哭!你不知道,这喂饭换尿布什么的,你王妃想干都插不上手,必须得我来,不然这闺女就得闹,还有晚上睡觉必须得我摇着摇篮……” 某男说的煞有其事,完全把某个呆子给忘到了脑后,更是把在南韩皇宫中那一追一躲直接忽略了。 一抬头,看到面前那张没啥表情的扑克脸,战北烈的劲头儿立马蔫吧了。 挥挥手打发:“下去吧。” 待他“咻”的不见了,战北烈望着面前空荡荡的院子,鹰眸眨巴眨巴,终于反应了过来,磨牙。 他要教训的还没说呢! 肚子里的鸟气,更汹涌了,在周身呼呼呼的乱窜,战北烈大步朝着清欢苑走去。 待到了苑外,直接歇菜。 原因很简单,清欢苑里静悄悄的,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很明显,母狮子不在这里,很明显,狐狸也不在这里,很明显,武百官都不在这里。 那么,他的气要冲谁发?这是个问题。 苑内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来,迎雪走了出来,一眼瞧见他,迎上行礼道:“王爷,王妃回来了一阵子,等了好长时间你都没回来,就和皇上进宫了,听说是皇后娘娘,极想念她呢!” 战北烈点点头,母狮子等他的时候,他正…… 被周福教育,和被钟苍转移了话题。 “十七也去了?” “是,小主子进宫看小太子去了。” 将小歌谣交给了迎雪,战北烈仰头望天,忽然觉得回长安似乎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回房洗漱换衣,仰倒在**,睡了一个好觉。 这一睡,足足睡了一整日,待到起床之时,冷夏还是没回来,周福带来了一个口信,萧凤身边的大宫女明月来了一趟,说王妃在宫里住上个几日,战北烈点点头,没有什么不快,毕竟萧凤对母狮子来说…… 咳咳,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和他的地位,真心差不了多少。 又过了一日,战十七和战小乖叙过旧,也蹦蹦跳跳的回来了,冷夏还留在皇宫里,和萧凤姐妹情深。 大秦战神化身望妇石,等着媳妇回来。 日出夕落,这一等,又等了两日之久,等的望妇石脾气暴躁,怒火乱喷,见谁谁倒霉。 这会儿,倒霉的就是钟苍了。 他站在书房的桌案前,站姿如松,目不斜视:“爷,暗卫传来消息,在铎州城门曾见过一人,和东方润有少许的相似,不过只远远的看着个影子,向南来了,没待他们跟上,就丢了那人的下落。” 笃笃笃的声响,在静谧的房间里蔓延着,战北烈掀起眼皮,“少许相似?一个影子?丢了下落?” 每问一句,气势就强上一分。 钟苍暗暗的把存在感降到最低,默默诅咒牧天牧阳那两兄弟,交代了这么一句就跑了,把这吃力不讨好的活丢给了他,没瞧见这几天,爷等小王妃等的眼珠子都绿了么? 那俩人,太贱了! 战北烈缓缓的站起身,望着外面明媚的天色,越看越不顺眼。 怒气冲冲直奔钟苍而去:“咱烈王府的暗卫什么时候变的这么不中用了?找一个人的下落竟然找了这么久?少许相似?一个影子?丢了下落?亏你好意思说!你好意思说,老子还不好意思听呢!” 钟苍委屈之极,这天大地大要找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的,只要选择的路程偏僻上几分,一路走深山老林的旮旯里,一路易容成不显眼的人,哪里是说找就找的到的,更何况,要找的人还是东楚的皇帝,那个城府深深满眼算计的东方润,若是他想躲起来,谁能找的到。 委屈归委屈,抱怨归抱怨,腹诽归腹诽,钟苍却是绝对不敢说出来的。 没媳妇的男人伤不起,只有两个字:受着。 钟苍受着怒火,弱弱的安慰了一句:“爷,若是您和小王妃想躲,东方润也是绝对找不到的。” 战北烈听着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抬起头直视着钟苍,直到看的他吞了吞口水,扑克脸都差点破功,才慢悠悠的问:“你拿烈王府的暗卫,跟那曲里弯拐的小子比?” “爷属下这就出去盯着给他们发消息嘱咐严密搜寻可能还有别的线索也说不定属下去了!” 钟苍一句话飞快的说完,中间不带换气儿的,话音还没落地,已经“咻”的一下逃窜了。 战北烈火大的坐下,浑身上下都透着几分不爽的气息。 “铎州……” 脑子里飞速的闪过了什么,一瞬即逝,没来得及抓住便悄悄溜走,战北烈不再多想,抓起桌案上的一本兵书,缓缓的看着。 天知道,他看的极是认真,那书页却大半个时辰了,都没翻一页。 天知道,他现在满脑子都在盘算,貌似,可能,应该,大概,母狮子可以,那啥了? 天知道,想起这个,大秦战神热血澎湃,狼血沸腾,快把自己给烧灼了! 半响,他低声唤道:“无影。” 黑影一闪,房间里悄无声息的落下了一个人,行礼:“爷。” 无影是所有暗卫的统领,包括钟苍钟迟五人亦是他的手下,五人负责大陆上的五国暗卫据点,而无影就负责统筹,战北烈在哪里,他就会悄悄的跟到哪里,无影无踪,无法捉摸,却极少现身。 “王妃今天都干了什么?” 无影的嘴角抽了抽,为自己从暗卫的统领,沦落到给小王妃盯梢,默默鞠了一把辛酸泪。 “爷,王妃清晨起的大早,又穿成那个样子,在宫里跑步。” 想起母狮子第一次穿着紧身衣跑步的情形,某男弯了弯唇角,鹰眸里掠过柔软的笑意,这一晃,已经六年了! “唔。”意思是,继续。 “咳咳,中午的时候,和皇后娘娘在御花园拼酒。” 某男微微抬头,手里的兵书紧了紧,剑一般的眉毛皱成了一团,想了想,又释然了,好在母狮子千杯不醉。 “这会儿呢?” “这会儿还在喝呢,小太子也去……” 话音未落,一阵狂风从身侧袭过,发丝飞扬间,无影茫然四顾,眼前哪里还有他家王爷的身影? 无奈,仰天,泪流,长叹:爷啊,小太子才五岁啊! 其实这倒是无影误会了,某个男人并非完全的吃醋,毕竟这么多年小兔崽子和他抢媳妇,对于吃醋这件事已经被锻炼的大大的提高,他想的却是…… 战小乖如果去了,母狮子作为他的师傅,必定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要教育徒弟学识,要教导徒弟功夫,再加上那小子不亲萧凤反倒亲冷夏多一些,指不定就缠着冷夏多住上一两日。 那么,老子的性福不就没影儿了? 战家三夫妻 大秦战神为了他的性福,一路朝着皇宫飞掠。 长安城的半空中,只见黑影一闪一闪,那速度,似雷似电似风似箭,怎一个快字了得! 相信就是以轻功冠绝天下的老顽童在这,也会揉揉眼睛咂一咂舌,自叹弗如。 所以说,男人为了某件事,尤其是憋了数个月之久的大尾巴狼,在看到了肉的希望之后,真的可以发挥出无限的潜力。 忽然,某男倏地一顿,向来锋锐的鹰眸中,一丝狡诈的光芒闪烁,脚步一转改了方向,朝着丞相左中泽的府邸而去。 半刻钟后,丞相府的大门口。 某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一脸苦哈哈的左中泽,点头哈腰恭送烈王爷,两眼不舍的紧盯着战北烈,哦不,是战北烈前方探出来的一个小丫头。 五岁大的小丫头水水灵灵,五官还未长开虽不说有多美,但清秀灵动极惹人爱,脑后扎了俩柔顺的小辫儿,一身纯白的碎花小裙子,这会儿正可怜巴巴的被战北烈提溜着,眼里蓄了泪,望着左中泽眨巴眨巴,似乎立马就能掉下来。 这小模样,可把左中泽看的,心都揪了起来。 “王……王爷……” 某男假装没听见,把小丫头夹在怀里,面对别人家的孩子,他可就没了那绝世奶爸的柔和温蔼。 鹰眸一瞪:“不准哭!” 小小的身子一抖,眼泪刷一下收了回去,吓的小脑袋点两下,瘪着小嘴儿不敢哭了。 左中泽的心更揪了,这叫个什么事,进了丞相府二话不说把他孙女给挟持了,大洋洋丢下句“借本王用用”,他还一句推辞都不敢有,点头哈腰连称“老臣荣幸”,再屁颠屁颠的给送出来。 你说你借就借吧,不知道拿人家手短啊? 好脸儿没一个,还来凶咱家孙女,什么人啊! 三朝老臣皱着张**脸,腿脚已经不怎么灵便,晃晃悠悠的跟出来还没来得及挣扎挣扎,眼前的男人已经“咻”的一下,不见了,包括他家疼在心坎儿里的小孙女。 左中泽朝着某男消失的方向瞧了瞧,分析了分析觉得这男人定然不会包借包还,说不准用完了就给丢去哪个犄角旮旯自生自灭了,在心里狠狠的唾弃了一番大秦战神的土匪行径,兼之幸灾乐祸了一番某男独守空房孤枕难眠,他可是听说了,烈王妃回来的当日就进了宫,唔,这会儿应该还跟皇后娘娘在一块儿呢。 这么想着,老丞相忽然就觉得舒坦了。 **脸不皱了,腿脚也灵便了,腰不弯了背不驼了,走路更有劲儿了,一只黄木拐杖拄在地上敲的地面当当响,那响还是带着节奏的,小韵律合着嘴里哼着的小曲儿,那欢快自不必说。 转头吩咐府里的总管:“皇宫门口守着去,什么时候看烈王爷出来了,就进去把弯弯接出来。” 黄昏暮色,夕阳晚霞。 绯红的霞光缭绕在天际,映的御花园中一片明明赫赫,微风徐徐吹拂过发梢,冷夏给战小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点头道:“不错,力度有了,速度还差一点。” 战小乖仰着没有表情的小脸儿,明明和萧凤长的极像,杏眼闪亮该是可爱的类型,可偏偏一身小小的黑袍子,周身泛着丝丝冷意,瞧上去极有威严。此时难得的透出了几分柔和,他扯了扯冷夏的衣角,唤道:“师傅,今晚留下吧,明早带着我一起跑步。” 冷夏还在想着,若是再不回去,家里那男人会不会炸毛,一侧口齿不清的声音已经传过来:“唔……留下吧,再陪老娘聚上几天,等到后面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来。” 萧凤一身火红的袍子,一手执酒壶,一手捏鸡腿,啃一口,喝一口,那乱没形象的粗鲁劲儿,要多爷们就有多爷们,冷夏都替她寒碜的慌,更不用说一边的冰山小酷男了,狠狠的翻了个白眼,一脸嫌弃巴拉。 油乎乎的手直接擦在某个小冰山的脑袋上,萧凤笑眯眯像偷了腥的猫,嗓音婉转悠扬:“小乖啊……” 冰山小酷男立马炸毛,浑身开始冒冷气儿。 冷夏见怪不怪。 只要和战小乖在一起,萧凤的年纪就跟白长了一样,最喜欢拿娃子的名字逗乐儿,两母子虽然互相不怎么看的顺眼,但是此时明显是统一战线,都想把某个女人留下,于是乎,两双四只杏眼朝着冷夏看去,眨巴眨巴忽闪忽闪…… 意思很明显:留下呗? 冷夏莞尔失笑,刚要同意,一道喘着大气的急促声由远及近:“二嫂,冲动是魔鬼啊!” 说“二嫂”的时候,还离得极远,到了话落,那声音已经近在耳边。 然而不待她转头看去,紫色蟒袍的身影已经一溜烟儿的跑了,回头朝着她眨眨眼,呲着两颗小虎牙锃亮锃亮,两腿儿飞速交替,带起一阵狂风吹过花园里的草尖儿,嫩草方才拱出地面没几天,此时仙女撒花一样被蹿的满天飘。 冷夏眨巴眨巴眼,茫然:“怎么跟被剁了尾巴的耗子似的?” 萧凤和战小乖明显的司空见惯。 再把油乎乎的手,在某个小孩的脑袋上擦了擦,萧凤托起下巴,笑眯眯看好戏。 远远一道青色的身影追上来,青衣短褂,眼睛圆圆冒着怒火,咻咻的在后面追,喘着大气停在冷夏身前,两手叉腰瞄了她几眼,确定完好无损的回来了之后…… 瞪向远方,提腿,追。 冷夏咂了咂嘴,惊叹:“怎么还这样?” “管他们呢,自得其乐。” 她一怔,看向对面仰头朝嘴里倒酒的萧凤,眉目飒爽,动作豪迈,毫无城府的面容上,却蕴着几分大智若愚。 望着一跑一追的那对小夫妻,冷夏缓缓的笑了。 百家人有百家态,每一对夫妻的相处方式不同,谁能说他们就不幸福,也许这一生都会如此,吵吵闹闹追追跑跑,然而这一追一跑中,亦能看出几分萦绕着的浓浓温情。 唔,想起方才北越回头的一刻,明明眼睛里满是甜蜜的小光芒。 刚才北越说什么来着,冲动是魔鬼,也许她是该回去安慰安慰那独守空房的男人了,可不能一冲动,让某男炸毛。 冷夏伸个懒腰站起来,正要告诉萧凤和小乖,她该回去了,红唇微张,没来得及说话,远远一声咳嗽已经传来。 “咳咳!” 这咳声中带着点委屈,带着点别扭,带着点小怨念,钻进了她的耳际,顿时勾起了她心尖愧疚,唔,得顺毛。 一转头,正正看见个大型流浪犬的小眼神儿。 某男怨念缭绕的飘了过来,鹰眸中满含控诉,嗓音绵绵:“媳妇……” 愧疚感更甚了! 食物链顶层的大型猛兽偶尔一装弱,果然引起了某女的母爱泛滥,勾住男人的脖颈,“吧唧”啄了他唇角一下,立马让男人笑的像个大茶壶。 衣角一沉,冷夏低下头,就看到冰山小酷男希冀的目光:“师傅……” “冷夏……”旁边萧凤配合无间。 自从成了狗不理冷包子,冷夏还第一次享受了这样的待遇,一瞬变成了香饽饽,还有点儿不能接受的恍惚感。 战北烈撇撇嘴,凉丝丝的在那母子两人的身上一扫,萧凤和战小乖顿时联手抗敌,一模一样的杏眼同时飞来挑衅的目光。 剑一样的眉毛飞起,回以应战,此次某男有备而来,半点儿担心都没有。 冷夏正疑惑这人就这么有信心,就见他背在身后的手一扬,提溜出一个水灵灵的小丫头,怯怯又执着的眼睛很有几分眼熟…… 左弯弯? 可不就是四年前战小乖的抓周宴上,因为一个苹果的惨案,抓到的那个小女娃么? 左弯弯小鸡一样被提在半空,生为当朝丞相的孙女,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待遇,眼睛里一瞬又蓄了晶莹的泪花,可怜巴巴的瞅着战小乖,向她心目中最牛气的……呃,小男孩求救:“太子哥哥,救弯弯!” 小小的身子一僵,战小乖冷气嗖嗖的冒。 他语速飞快的说:“师傅你和二叔回去吧,已经在宫里住了这么久二叔定然想念的紧,跑步习武什么的我自己也可以胜任,若是有事我去二叔的府上找你,师傅慢走,我回宫练武去了!” 诧异的望着转身就走的战小乖,这孩子五年多来,还从未这么清晰流利迅速的说出这么多的话,尤其那离开的背影少了平日里的老成淡定多了几分落荒而逃。 冷夏还是第一次觉得,小乖像个五岁的孩子,不由得,朝着眼泪吧嗒吧嗒掉的左弯弯,投去个敬仰的目光。 这女娃,深藏不露啊! 自从上了书院开始,左弯弯作为他的伴读就一直跟在身边,像个小尾巴一样黏着小乖,这么小的姑娘什么都不懂,单纯的崇拜着功夫好功课好又有气场的小太子,可惜战小乖的性子像极了他舅舅萧执武,老成、沉稳、生人勿近。 尤其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抓周宴上,竟然莫名其妙的抓了个女娃,每次看见左弯弯跟在他身边,总会以暧昧的眼光捂着嘴偷笑,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全都飘进他的耳朵里,开始的时候,战小乖是不懂的,只是觉得有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每天跟着…… 烦,真烦。 她会不断的在耳边,以稚嫩的嗓音聒噪着:“太子哥哥,你什么都懂,好厉害!” 还会啪啪啪的鼓掌,眼睛一眨一眨膜拜道:“太子哥哥,你还会功夫,好厉害!” 直到后来,懂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意思,战小乖怒了。 他决定让这讨厌的小姑娘闪的远远,于是他像战十七求教,揪过她的小辫子,弄脏过她的小裙子,拿毛毛虫吓的她哇哇大叫,可是不管怎么样,这个小姑娘在眼睛哭的红红之后,总会韧性十足的再次变成小尾巴,跌跌撞撞的跟着他,“太子哥哥……” 战小乖只想仰天一句怒骂,去他妈的太子哥哥! 但是想到他的身份,冰山小酷男只好忍住飙飞到嘴边的三字经,继续冒着冷气以实际行动表明立场,那就是逃。 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所以,战小乖采取了师傅也就是冷夏教导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尽量在保持住太子威仪的情况下,把速度提到最快,三两步后,已经瞧不见了他的小身影。 战北烈咂了咂嘴,惊叹连连,这速度,跟老子来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了! 他一松手,小姑娘顿时掉到地上,跌跌撞撞两步后站好,回头看看他,不敢动。 战北烈一声令下:“追!” 左弯弯立马眉眼弯弯,泪珠还挂在睫毛上,忽闪忽闪极是灵秀,撒开小腿儿就追了上去:“太子哥哥,等等弯弯。” 萧凤笑倒在藤椅上,幸灾乐祸的瞄着走的比跑快的儿子,抓起把瓜子,咔嚓咔嚓的嗑,顺带着朝战北烈飞去个眼风,那意思:儿子弄走了,老娘你准备怎么解决? 战北烈微笑,挑眉回应:收拾你不够收拾盘儿菜的! 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这会儿反倒坐下了,既然某个男人能搞定战小乖,那么必定萧凤也滋润不了,她抱起手臂,一点良心都没有的,准备看看好姐妹怎么被解决。 杏眼大瞪:你没义气! 冷夏望天,装没看见。 一阵清的龙涎香飘来,萧凤歪着脑袋看去,战北衍一身龙袍清贵无边,狐狸眼微微眯着,唇角挂着慵懒的弧度,缓缓走来,明明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萧凤却一瞬间竖起了秀眉。 不对! 两人青梅竹马一路走来,感情已经十余年,对方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哪怕站着不动发丝儿随风一飘,都能让对方察觉出问题,此时,萧凤就感觉,问题大了! 清贵的龙袍上,没有半分褶皱,不对! 眯着的眼眸里,含着丝丝春色,不对! 缓慢的步子里,带着点点轻快,不对! 慵懒的笑容里,漾着少许期待,不对! 某男出门前,特意平整了龙袍,眉目含春,步子轻快,笑容中尽是将要偷腥的窃喜,他一眼瞧见前方的三人,忽然一愣,狐狸眼中飞快闪过丝慌乱,只一瞬回复了平静。 不用多,就这么一瞬,被化身千万瓦探照灯的萧凤,倏地抓住! 某女狐疑的瞅啊瞅,越瞅越觉得心慌慌,心里一把妒火熊熊燃烧,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也就没注意冷夏眼中一丝笑意,那贼狐狸要是想干坏事,哪是你这傻羊能逮住的! 一阵狂风从后而来,紫色衣袍的青年呲着小虎牙,张牙舞爪的跑了回来,经过战北衍时吆喝一句:“皇兄,冲动是魔鬼!那郑太医的千金怎么能敌得上皇嫂?” 说完,猛的瞪大眼睛,眼珠贼兮兮的四处乱闪,捂着嘴一溜烟跑了。 刚刚恢复了平静的草地,再次带起草尖儿漫天,后面,年小刀一边跑一边吼:“你再不停下,小爷让你睡客房!” “本王要是停下了,估计就只能睡搓衣板了!” 狂风鼓荡,青衣短褂的女子飞奔而追…… 几人含笑望着那对跑远的小夫妻,只有萧凤竖着眉毛,傻乎乎的歪头问:“冷夏,你刚才听见了什么?” 冷夏如实回答:“郑太医的千金。” 噌的,某女一个高蹦起来,俏脸上满是斗志昂扬,撸着袖子就朝战北越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风风火火带起一阵小旋风,边走边鼓着腮帮子,恨恨咕哝:“啊,狐狸精,跟老娘抢男人?老娘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走到一半,倏地顿住。 水灵灵的杏目撑的圆滚滚,瞪一眼站在原地仿佛不知所措的某皇帝:“给老娘站直了!” 战北衍瞬间立正站好,抬头挺胸收腹,一身龙袍熨帖的服在身上,勾勒出清俊的身形,更显雍,直看的萧凤恶狠狠一跺脚,“原地默念一万遍,战北衍爱萧凤!” 冷夏和战北烈同时一哆嗦,这俩人,太酸了! 难得的是战北衍特听话,明显不是第一次了,双唇一碰开始念第一遍,萧凤终于满意了,气冲冲收拾狐狸精去了。 直到某个女人跑远了,留下的三人竖起耳朵尖儿,还能听见她越来越远的碎碎念:“破狐狸袍子,回来就给你撕烂了,贼狐狸眸子,敢给老娘含春,贱狐狸蹄子,跟老娘走一起没见你这么轻快,敢偷腥,敢偷腥,等着回来收拾你……” 战北烈象征性的在皇兄的肩头拍了拍,安慰:“委屈了!” 某皇帝却是半分委屈都没有,这会儿才是笑的真心实意,唇角不自觉的越翘越高,狐狸眼眯成道月牙,满满的偷了腥的窃喜,幻想着某女回来把他龙袍撕烂了,唔,期待期待…… 冷夏翻了翻眼睛,见他双唇一张一合,她奇道:“还真的念啊?” 战北衍清俊柔和的面孔上,尽是甘之如饴,在这初春的晚霞中,有一种俊朗如风的雍,他自豪的向一万遍进发,得意洋洋的想着,她们哪里懂得被凤儿罚的乐趣? 心无城府的萧凤永远想不到别有居心的战北衍打的是什么注意,单纯想事的傻羊自然也不会知道七窍玲珑心的狐狸到底转了多少个弯儿,一个憨直的令人发指,一个精明的咕噜冒泡,然而就是这么一对组合,别扭着脚步走过十几年风雨,依然恩爱如初。 冷夏想,狐狸在这里面,必定付出了良多。 唇角不自觉的勾起,为萧凤欣慰,也为这感情喝彩,眨巴眨巴眼,就见战北衍一边儿默念着酸溜溜的情话,一边儿飘给她个哀怨的小眼神。 她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每次她在长安,两人总是姐妹情深腻在一起,完全的冷落了这两个男人,回忆一下,她在这住了有多少天,萧凤就和她一起呆了多少天,白天同吃,晚上同睡,中间连见都没见某皇帝一眼。 可不是逼的他要伪装爬墙,刺激刺激那个神经大条的女人了! 抱歉一笑,冷夏勾上战北烈的手臂,拍板儿道:“走,咱回家!” 身边的男人一动不动,她狐疑的向上瞄去,正正看到那原本的大型流浪犬眼神儿,这会儿变成了狼的目光,绿油油垂涎欲滴的望着自己,冷夏咳嗽两声,向后退一步。 战北烈进一步。 冷夏再退,战北烈再进。 他步步紧逼,直把某女逼到了墙根儿,在舌尖琢磨了一番方才的那句话,心头的怨气消了不少,但是面上是绝对不能表现出来的:“媳妇,你还知道回家?” 冷夏立马识趣:“你没来之前,我就准备今晚回去了!” 怨气再消了几分,战北烈暗暗唾弃自己,这么一句好话说完,他还真的半点都不生气了。 哼哼狞笑着,他一点一点的靠近冷夏,俯下身子薄唇贴着她的唇角,模糊不清又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媳妇,收拾完了战小乖和皇嫂,剩下……你懂的!” 冷夏当然懂,剩下的不就轮到她了么…… 清亮的凤眼忽闪忽闪,长而卷的睫毛眨动间扫过战北烈的脸颊,微痒的触感透过面颊直达心尖儿,男人的唇缓缓的压下,双唇相覆的一瞬,冷夏勾住他的脖颈,凤目含笑迎了上去。 夜幕缓缓的降临,风儿拂过初春的草尖儿,荡漾起一波一波翠绿的涟漪,沙沙作响,一轮明月代替了晚霞赤阳,高高的升起在天空。 御花园外,大秦皇后找遍了整座皇宫,也没找到那所谓的狐狸精,抿着红唇原路回返,大步朝这边走来…… 园子正中,一动不动的站着大秦的皇帝,眼眸弯弯,唇瓣张合,默念出第一千三百第十八遍:“战北衍爱萧凤……” 一阵狂风袭过,紫色衣袍的越王爷张牙舞爪的远去…… 再一阵狂风袭过,青衣短褂的越王妃气喘吁吁的追去…… 一角的墙根里,大秦战神和西卫女皇,正脉脉含情的深深拥吻着,以双唇传递着两国友好睦邻的邦交关系…… 清辉熠熠,清风徐徐。 忽然,战北烈将冷夏打横抱起,黑色的衣袍翻飞间,似鹰隼飞掠至天空,朝着烈王府飞速而去,怀中的女子被珍宝样的拥着,缓缓的闭起了眼,听着耳侧风声绵绵,合着如战鼓擂动的强劲心跳,一下,一下…… 大结局(一)1 烈王府,清欢苑。 月光寂寂,爱意绵绵。 月色拉长了两条交叠的影子,似两根缠绕生长的藤蔓,自院外一路蔓延到房间。 砰,开门。 脚尖一挑,关门。 女子被男人抵在门上,两人肌肤相贴,鼻息相闻。 清透的月光拂过窗格流泻少许,女子两颊酡红,如酒醇深,根根分明的卷翘长睫微微颤动,将柔光分割的细细碎碎,化作深浅不一的光泽,投入了男人幽暗的眼底,燃起一簇火苗,霎时燎原! 吻落如雨。 密密绵绵的吻落在女子微微仰起的脖颈,战北烈呼吸急促,心跳如鼓,鹰眸中汹涌着明明灭灭的漩涡,缓慢而极尽珍惜的轻吮,透着难耐的隐忍。 六年的时光说来漫长,于他却不过弹指光阴。 如今的他们已经有一双可爱的儿女,然而他待她从来小心翼翼视若珍宝,六年如一日,就连初见时的针锋相对,亦是恍然如昨…… 绝美的女子闲闲倚于床榻,凤目在烛火下如琉璃氤氲,慵懒如猫。她淡淡启唇:“有事?”那笔墨难及的湛湛风华尚在眼前,一转已是狂妄冰冷唯我独尊的傲然:“我不喜欢被人俯视,以后记着,没有下一次!” 战北烈低低的笑了,伏在白皙的颈侧喷出温热的呼吸。 微痒的触感让她战栗,素手推了推坚如磐石的胸膛,嗓音暗哑:“怎么了?” 他一偏头,刁住眼前白皙小巧的耳垂,舌尖滑动着笑语:“唔,在想六年前。” 冷夏也笑,眼角眉梢蕴着丝丝柔和,想到的却不是那一晚,而是这人诡异又生涩的追求计划,签下家规十条时的甘之如饴,五国大典夜的漫天烟花,和离开长安前夜的两行鼻血,以及一次又一次漫漫长夜中的冷水澡…… 唇角越来越弯。 某个女人由低声轻笑转变为毫不客气的开怀大笑,那不可抑制的清脆笑声,猖獗的在房间里飘荡着,恨的战北烈一口啃在她的耳垂,留下两排清晰的大牙印。 冷夏收住笑,不再放肆。 否则这人估计要恼羞成怒,把她就地正法了! 她戳戳战北烈的胸膛,歪着头问:“唔,你想的是大婚的那晚?” 如水的凤眸弯着,漆黑的瞳眸珠光迷离含着掩也掩不住的笑意,晶亮的似掬起了漫天繁星,分明的五官蒙上一层银色的光芒,几丝碎发垂落耳际,慵懒中别添三分妩媚。 纵然日日夜夜相见,已经看过了无数次,战北烈依旧被煞住了! 鹰眸中一片火热,定定的望着他媳妇,傻不愣登点了点头。 “难道你……”手指再戳,她眨眨眼,难得的俏皮:“唔,在那个时候,就喜欢我?” 某战神想了想。 他还真的不清楚到底是从哪一刻开始,然而…… 六年前,洞房夜。 一场似是而非的交锋,女子回眸浅笑,昂首阔步,傲然走出这清欢苑的时候,他的心却不自觉的遗落了什么,情动而不自知。从此,满心满眼皆是这个女人,直到后来皇嫂一语惊醒梦中人。 真要算起来,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 想完,某男立即不爽了! 他那么早就对母狮子有意,这女人竟然敢一直给他冷冰冰的,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 瞧着她笑眯眯的戏谑模样,某男咬牙切齿瞪她一眼:“少得意!” 不说还好,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搂住他的脖颈得意洋洋一挑眉,正要启唇得瑟两句,唇瓣已经被恼羞成怒的男人堵住,熟悉而霸道的男性气息骤然袭来,牙关被撬开,舌尖被缠上,攻城略地一气呵成! 顿时,骨软身酥,眼神迷离。 她微微仰起脸,凶猛的回吻他,母狮子本性瞬间暴露! 唇瓣纠缠着,情动如火。 双唇辗转间,抵死缠绵,温柔缱绻,炙热的气息萦绕着…… 地面上的影子再次交叠在一起,拥吻着朝床榻移动,白色外衣悠然落地,黑色外衣覆盖其上。 影子缠绵悱恻,于床榻边相拥着向内倒去…… “噢!” “哇——” “嗷呜……” 三个惊天动地的声音同时响起。 那撕心裂肺,那一惊一乍,像被剁了尾巴的耗子,吓的冷夏和战北烈双双蹦高,从**弹了起来。 只从这声音,两人已经判断出了**的人。 冷夏和战北烈浑身冒冷汗,十分无语无力无奈的对视了一眼,若是平时他们必定能感觉到**有人,谁让刚才太投入了呢! 冷夏更庆幸的是如今入了春,夜晚的天气依旧料峭,兼之她没有内力,穿的并不少,更老天保佑的是战北烈经过了六年,脱起衣服来依旧不熟练,以至于她的身上还挂着件里衣,否则,这会儿的情形才叫尴尬。 战北烈大步走到桌边,点起了油灯,**的情形也在柔软的烛光下,一目了然。 战十七鼓着腮帮子,还保持着躺在**的姿势,一双小鹰眸哀怨的能掐出水儿来,控诉着某对直接压上他的小身子的无良爹妈,旁边是同时对他们投去控诉目光的小黑虎,几根零散散的黑色绒毛自半空悠悠飘落,再旁边,小歌谣咧着小嘴儿哇哇大哭,声音洪亮直击耳膜。 就在小歌谣震耳欲聋的哭声中,某男掏了掏耳朵,十分无奈闺女这大嗓门。 他将小歌谣小心的抱起来,心疼的哄着。 而另一边,冷夏郁闷完了,对着半空深深深呼吸,终于…… “战十七,你怎么会在这!”失传已久的狮子吼重现江湖。 战北烈一瞬明白了,闺女这嗓门遗传了谁,果然是母狮子生的小狮子啊! 某小孩原本的哀怨,被冷夏先发制人的怒吼…… 给吼懵了。 以至于憋了一肚子的哀怨,还没来得及吐出来,就在肚子里蒸发不见,眨巴着小鹰眸弱弱对手指:“十七带着妹妹等娘亲……” 某小孩坚决不承认,他是打定了主意来跟某男抢娘亲,顺便把跟着他的妹妹在某男的面前炫耀炫耀,幻想着扬眉吐气的某十七,得得瑟瑟等啊等,结果睡着了,直到身上被俩爹妈重重的压下,才惊醒了来。 小嘴儿咧开,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牙。 战十七挂着天真无邪的纯纯笑容,一点一点的磨蹭到娘亲的身前,脑袋拱了拱,撒娇:“娘,十七好想你!” 望着儿子只有闯祸之后和寻求庇护时,才笑的天使一样的笑脸儿,冷夏了然的朝旁边那个冷气制造者扫去一眼。 小歌谣已经哭累了,眼帘闭着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安静的让爹爹抱在怀里,而男人乌云盖顶,黑着一张能阴出水来的战神脸,嗖嗖冒着冷气。在脑海里描绘了几千种收拾这小兔崽子的酷刑,尤其在感受了一下,他明显被吓的缩水的小兄弟之后,瞬间将几千上升到了几万。 这天理不容的小混球! 战十七在冷夏的身上蹭啊蹭,眼里装满了粉色的泡泡,忽然脑袋被拎了起来,立马扑腾起双腿儿,张牙舞爪大叫:“你要是把我扔出去,小爷就再进来!” 仿佛力度不够,他补充:“你扔一次,我进一次!” 正要朝外丢的手顿住,某男气的跳脚。 他怎么生了这么个难缠的东西! 大手一松,战十七稳稳的落在地上,扬起小剑眉飞去个挑衅的小眼风。 大小鹰眸互相看不顺眼,彼此对瞪,心里都有小九九在计算着。 半响,某小孩偷偷朝男人怀里的小歌谣瞄去,笑眯眯开始谈判:“接下来的一个月,让我照顾妹妹!” 其实他当然还想说,娘亲和妹妹都归自己,但是想一想这占有欲爆棚的男人,肯定是不会同意的,说不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连他也一起丢出去,再想一想尿床事件后的承诺,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唔,小爷才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某男挣扎的瞄着怀里的闺女,瞄啊瞄,狠狠一咬牙:“七天。” 其实他也想说,理想有多远,这小兔崽子就给老子滚多远,但是想一想这机灵的小鬼,不给他点甜头,肯定就是不断的纠缠,为了性福偶尔的牺牲一下闺女,这买卖也不是不划算。 小十七立即不干了:“两个月!” “五天。” “三个月!” “三天,你再敢给老子唧唧歪歪,就去你祖宗家打滚去!” 战十七瞪眼,小鹰眸撑的圆鼓鼓。 战北烈眯眼,大鹰眸眯成一条线。 两双四只眼睛对视,噼里啪啦的火花摩擦碰撞! 半响,父子俩朝着俏脸铁青的女人同时瞄了一眼,异口同声:“走,咱们去外面聊一聊。” 说完,一大一小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朝着冷夏讨好一笑,大的那个将小歌谣小心翼翼的放到她的怀里,小的那个蹭了蹭娘亲,从**蹦起来,二人极有默契,笑嘻嘻的勾肩搭背的出了门。 吱呀……房门打开。 吱呀……房门关闭。 紧跟着,外面衣袂摩擦声,出拳破风声,手脚相击声,叮叮当当兵器声,乒乒乓乓物品损坏声……声声交错,不绝于耳。 冷夏无语的看看怀里睡的香甜的小歌谣,再看看**那一团黑漆漆的大毛球,嘴角崩溃的抽了抽。 “这算不算是……掩耳盗铃?” “嗷呜……” 苑外。 一大一小,一黑一白。 两个身影天上斗地下斗,拳脚不够激烈了连兵器都用上,直打的这院子里鸡飞狗跳,沙尘乱舞,一片狼藉。 战十七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功夫一日千里,取百家之长,轻功毒术暗器尽有小成,尤其是轻功已经颇有乃师之风,神出鬼没身形灵动。 战北烈自然是不会对亲儿子下狠手的,逗弄逗弄小兔崽子,没事敲敲他的脑袋,掐掐他的小脸儿,踹踹他的屁股,倒也玩了个不亦乐乎。 苦就苦了苑外的花花草草。 方方才抽出的枝条嫩芽花骨朵,不等着盛放就被碎尸万段,化成零碎的翠绿点点飘零在春风中。 笤帚与树枝齐飞,瓦砾共沙尘一色。 怎一个乱字了得! 远远的一棵大树上,没长出几片的树叶窸窸窣窣摇晃着,露出三双闪闪烁烁的眼睛,鬼鬼祟祟。 狂风一偏头,躲过飞来的暗器——笤帚一根。 拍着胸脯,惊问:“咋办?” 闪电揉了揉娃娃脸,小心翼翼问:“要不,咱们去劝架?” “呸!”雷鸣一巴掌拍上他脑袋,鄙夷:“就咱们去,还不够炒一盘菜的!” 闪电揉着后脑勺,哀怨的瞥去一眼,想一想也没辙了,大眼睛希冀的望着房间的门,剩下两双眼睛跟着看过去,望穿秋水咕哝道:“小王妃,出来吧出来吧出来吧……” 吱呀…… 皇天不负有心人,房门终于在三大暗卫的碎碎念中,如愿以偿的打开了,露出了门后站着的白衣女子。 咻咻!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条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友好和谐的站在了一起。 某男慈爱的摸了摸某小孩的脑袋,干笑两声:“好儿子,功夫又进步了!” 某小孩貌似享受的在他手掌下拱了拱,笑眯眯回:“都是父王教导的好!” 话落,两张战神脸转向某个女人的位置,齐齐咧开嘴角,露出明晃晃的两排牙齿,在月色下锃亮锃亮,闪烁着狗腿的小光芒。 “媳妇!” “娘亲!” 柳眉一挑,冷夏慢悠悠的走到父子俩身前,摸了摸十七满是汗水的小脑袋,将怀里的小歌谣塞给他,眯着凤眸在两个战战兢兢的男人身上扫过,凉飕飕问:“半个月,有没有意见?” 大小脑袋,双双摇成拨浪鼓。 开玩笑,家里最牛气的女人说话了,谁敢反驳? 冷夏满意的点点头,揪着大型流浪犬的衣襟回房,身后的男人甘之如饴的跟着,临进门前,还不忘朝院子里的小兔崽子飞去个得意洋洋的眼风,那意思:跟老子斗? 战十七举了举手里睡的香甜的妹妹,握拳:彼此彼此! 砰! 房门关闭的同时,断开了父子俩的暗自较量。 一大一小,大的得了媳妇,小的得了妹妹,可谓皆大欢喜。 待到小十七笑嘻嘻的搂紧了妹妹,屁颠屁颠的回了房间,院子里再次回复了宁静。 月色湛湛如水。 春风一拂,嫣红翠绿土黄,晃晃悠悠漫天飞舞,清辉流淌在一方静谧的小院儿里,竟让这随风乱飞的花骨朵,烂树叶,扫帚条,瓦砾沫……也添上了几分如临仙境的诡异美感。 静谧安然中,三声满含了崇拜的叹息,不约而同齐齐响起。 “不愧是偶像啊,对付起咱们爷和小主子……” “就跟……就跟炒盘鸡蛋一样容易啊!” “那啥,炒鸡蛋很容易么?” 三个笨蛋因为炒鸡蛋的难易度,陷入了深深的迷惘中。 对冷夏来说,炒鸡蛋困难与否不知道,因为从来没炒过,但是此时此刻,她知道她要变成鸡蛋,被某男剥壳了。 战北烈舔舔嘴角,将她压在身下,双眼滚烫而压抑的看着她:“媳妇,咱们继续刚才没做完的事!” 身上的重量沉甸甸,冷夏试探性的动了动,感受着小腹处抵着的重新膨胀的火热武器,像是一团火焰,在她的全身灼灼的燃烧着,眼睛眨巴着不待说话,一只温暖又熟悉的大手已经覆上了她,一瞬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随后,耳畔低沉而沙哑的嗓音,合着温热的呼吸,缱绻响起。 “媳妇,我爱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优美的修辞,甚至不感人至深,简简单单三个字,却以一种雷霆万钧的态势,轰然闯入了她的心房。 冷夏迷迷糊糊间,柔软的像一团棉花,被化身大尾巴狼的某男“嗷”的一声,兴奋的捞起来…… 剥壳,享用,麻溜的! 夜。 静谧如水的抚平了白日的浮躁,安然的春风擦着地表悄悄拂过。 苑内油灯忽而熄灭,片刻传出断断续续的浅浅低吟,里面某个男人趁着女人迷迷糊糊……试的不亦乐乎。 一滴水珠自天幕上落下,轻如蝶息,将干燥的大地晕染出晶莹的湿意,渐渐的,雨丝如烟迷蒙而下,在地面敲出一点点小小的涟漪,润物无声。 苑内缠缠绵绵,苑外淅淅沥沥。 这一场春雨并没有下多久,起码冷夏和战北烈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 然而让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一个消息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只一夜的时间在五国中破土而出…… 势态迅猛,一发不可收拾! 雨后初阳。 这一日和平日没有分毫的不同,甚至对于战北烈来说,雨后的空气透着股舒爽劲儿,让他在经历了整晚征战之后,睁开眼睛的一瞬,周身泛起了满足的小泡泡。 过足了肉瘾的战北烈餍足的咂了咂嘴,望着怀里安然熟睡的冷夏,唇角不自觉的向上翘,清朗的日光洒在她静谧的睡颜上,在眼睑处投射了一道浅浅的扇子样的晕影,秀挺的鼻尖微微皱着,引的某男食欲大增,忍不住“吧唧”啄了一口。 这一啄,冷夏缓缓醒了来。 睫毛颤动,眼睛还没睁开,已经准确的勾住了战北烈的脖子,在他唇角回以“吧唧”一口。 顿时让某个吃饱喝足的男人,笑的像个二百五。 两人起床后的一切,也和平日没什么两样。 洗漱,换衣,用膳,战北烈殷勤的伺候着媳妇,但凡冷夏在哪道小菜上逗留的目光多了零点一秒,那道菜一定麻溜的被端到她的眼前儿,然后筷子如影疯狂扫荡,山一般在粥碗里堆积着…… 冷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摸摸鼻子无语道:“我吃不了这么多。” 剑眉一扬,大洋洋一摆手:“媳妇,咱不差钱儿!” 瞧着某男说“不差钱儿”的时候,那大手一挥的豪爽劲儿,那豪气冲天,那豪情万丈,那豪气干云,冷夏大翻白眼。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干了什么挥金如土的事! 其实也就是一盘儿小咸菜! 可不是不差钱儿么,冷夏找回的芙蓉宝藏,可给国库大大的添了一笔,直接让大秦从穷的叮当响的乞丐,上升到了穿金戴银的暴发户,这层次提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之差。 后来这笔钱的用处也真的像她所说,要致富先修路。 修路、搭桥、整憩年久失修的堤坝,等等一番在基础设施上的整改建设,让大秦内外一派欣欣向荣,并削减了百姓的赋税,让刚刚经历过秦韩大战的百姓们休养生息。 也难怪回来的那日,笑面狐狸带领武百官对她这外国皇帝,点头哈腰嘘寒问暖了,就差把她当菩萨给供起来,早晚一炷香。 就连后来在皇宫里霸占了萧凤那么久,某只狐狸也只敢心有幽怨,不敢言。 “咯咯……” 一阵铃样的清脆笑声传来,十七抱着妹妹笑眯眯的飘了过来,旁边黑漆漆的毛绒小团子不离左右,粉嫩的小脸儿上有掩饰不住的傲娇,小鹰眸不住的朝某个男人瞄啊瞄,小眼神儿得得瑟瑟。 甜甜的蹭到娘亲旁边,乖乖巧巧唤:“娘……呃?” 黑影一闪,怀里的小歌谣已经易了主。 某男一个箭步蹿回桌边儿,飞去一个眼风,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 战十七怒了。 小手拍的饭桌啪啪响:“你没信用!” 碗盘一颤一颤中,战北烈不痛不痒的耸耸肩,转头问媳妇:“信用是啥?” 冷夏望天:“没听说过。” 战十七傻眼了。 再人小鬼精,毕竟也还不到五岁,衡量了一番双方的武力值,某小孩转为怀柔政策,乌溜溜的小鹰眸眨巴眨巴,可怜兮兮的望着娘亲,企图以控诉的小眼神儿,让某对无良夫妻愧疚。 夫妻俩直接无视。 双双逗弄着小歌谣,瞧见她笑呵呵的小包子脸,心里甜成了蜜。 粉嫩又柔软的小脸儿,一人一边,狠狠的亲了一口。 眼尾悄悄瞄一瞄旁边苦哈哈的儿子,那眼巴巴的小模样,让冷夏“噗嗤”笑了出来,两人笑意盈盈的对视一眼,不再逗他,将小歌谣送了回去。 战十七抱着失而复得的妹妹,撇撇小嘴儿赏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一场春雨一场暖。 到了午后时分,阳光暖洋洋的晒在身上,开始有蝉鸣断断续续的叫起来。 冷夏躺在清欢苑外优哉游哉,一旁战北烈唇角不自觉的向上翘,翻着本兵书,眼睛却黏在他媳妇的身上,扒都扒不下来。再一旁小十七抱着冰凉凉的小青打滚,小鹰眸舒服的眯成条月牙。 小黑虎叼着篮子满院子晃悠,吓的八只鸽子扑腾扑腾乱飞,摇篮里传出的清脆笑声,合着蝉鸣谱成一曲欢快的乐章。 这一切的一切,就是每一个欢乐日子的复制,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然而从四面飞来的四只信鸽,将一切打乱。 战北烈放下兵书,大手一招,捏住了同时造访的四只鸽子,取下信笺看了一番,眉峰渐渐皱了起来,鹰眸内暗暗沉沉,含了几分凝重。 “怎么了?”冷夏意识到事情的不妙,挑起柳眉。 接过来一看,俏脸顿时冷了下来,好一个东方润! 这四封信笺上的内容,完全一样,一个消息如春风般在昨夜吹遍四国,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远隔千里,却无一例外,今早太阳初升之时,已经传到了每一个百姓的耳里。 相信不出一日时间,大秦也无可幸免。 内容很简单,东楚皇帝东方润,爱慕西卫女皇慕容冷夏。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被有心人安插上了无数的论据,四年前的东楚登基大典,楚皇亲自出宫迎接使节船;接风宴席上,提及烈王和卫皇夫妻情深,楚皇出言叫板;在太后提及大婚之事时,楚皇明确提出心有所属,而那女子正是西卫女皇;身为东楚肱骨之臣的御史周儒珅,为楚效力四十年之久,只因曾暗地刺杀西卫女皇,被楚皇抄家灭族…… 更甚者,西卫女皇的登基大典上,楚皇曾豪气相赠了两座城池…… 三年后的韩楚之战,亦是因为西卫女皇在韩危难,东楚皇帝才挑起战事,只为英雄救美。 冷夏合上信笺,和战北烈对视一眼,两人无言冷笑。 好一个英雄救美! 这一个又一个真真切切的论据摆了出来,言辞铮铮,证据凿凿,在民间闹的是沸沸扬扬,每一个百姓都仿佛亲眼看见一般,说的是有理有据,听的是深信不疑,一发而不可收拾。 冷夏懒洋洋躺回竹榻,面色悠然,唇角还挂着淡淡的浅笑,不知是嘲讽还是欣赏,凤眸中却是幽暗明灭。 她摇头道:“早在四年前的登基大典,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当日却没见他有所动作,这件事也就搁浅了下来。没想到他这一算计,竟是足足算计了有四年之久,温润谈笑间埋下了一个伏笔,在这个时候将这件事摆了出来!” 可不是没有动作么,这么好的一个武器,在四年前签署和平协议的时候,自然是用不上的。 战北烈此时也并未吃醋,鹰眸微敛,指尖在石案上轻轻敲击着,思索着对策。 咻! 一阵狂风袭来。 火红的衣袍一闪,萧凤风风火火的冲了上来。 眉毛倒竖,杏眼焦急,一把抓住冷夏,她急道:“冷夏,你听说了没有?” 很明显,她也收到皇室暗卫的消息了! 方才在皇宫里听战北衍一说,一分析,她顿时急的什么都顾不上,施展轻功恨不得自己生成蜈蚣一身的腿儿,结果紧赶慢赶的冲过来,两人竟然还在这优哉游哉的晒太阳。 萧凤半弓着身子,大口的呼吸着,气不打一处来。 不待冷夏回答,紫色和青色的衣袍交叠而来,战北越呲着两颗小虎牙,闪烁着凛然的光芒:“二哥,二嫂,怎么会这样?” 年小刀双手抱胸,抖着腿,依然是一身青衣短褂,嘴里叼着根新发芽的嫩草根儿,“那个贱男人,不是喜欢你么?” 说的无所谓,脸上的神色却是恨不得把东方润扒皮抽筋。 两人是四年前的登基大典的见证者,当时就感觉那东方润奇怪的很,没想到这一个伏笔埋伏了有四年之久,这一下子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想着,两人齐齐打了个冷颤。 一边喜欢着冷夏,一边算计着冷夏,一边还能温润如泉的和他们相处,甚至去夜市一同参加那可笑的比赛…… 那个男人,太可怕了! 冷夏耸耸肩,没有分毫的诧异,笑眯眯道:“你们当天下的男人,都姓战么?”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这战家的三兄弟,对待感情,光明磊落。 那人的喜欢有几分真心几分实意,别说是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好感,即便是真的又如何,就算是他的亲父亲兄,不也被他亲手杀了么,也许是环境造就了他的凉薄,然而性子已经成形,甚至那种无物无事无人不能算计的心思,早已经印刻在了骨子里。 那样的人,在天下和感情之间选择,一目了然。 这么一想,三个女人齐齐松口气,好在她们眼光独到,找的都是战家的男人! 战北烈一听,乐颠颠的勾了勾唇角,眉目都飞扬了起来,摸着下巴一点也不谦虚:“唔,可不是,咱战家的男人,哪是那曲里弯拐的小子能比的!” “娘亲……”某小孩抱着大他十几倍的小青,屁颠屁颠凑了上来。 小鹰眸弯弯邀功:“十七也姓战!” 战北烈戳他的脑门,撇嘴:“要是没老子,你姓个屁战!” 战十七瞪眼。 战北烈懒的搭理。 冷夏摸摸他的脑袋,点头道:“是,等十七长大了,也要疼媳妇。” “你们还有心情说这个,看起来倒是一点也不急。”身后战北衍慢悠悠的嗓音传来。 他迈着威严的步子,唇角含笑依旧如沐春风,狐狸眼中却是一片冷澈,若说东方润爱慕冷夏,他是相信的,然而这天底下有几个人,能为了爱情放弃天下?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能小小的牺牲爱情,在天下之争上大大的得到一个好处。 他这一说,萧凤急了:“气死老娘了!” 一屁股坐在竹榻上,将冷夏朝一边儿挤了挤,叉着腰大恨:“你们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有多严重!” 冷夏和战北烈赶紧点头,小鸡啄米一样,无奈的笑起来。 他们自然知道。 若此时是和平年代,没有战乱烽烟,百姓安居乐业,那么这段内容也不过是百姓茶余饭后的闲磕牙罢了,传的再逼真又能如何,哈哈一笑也就过去。可是如今,百姓承受了千百年的战乱,烽火弥漫中两人终于将五国收归其四,剩下一个东楚亦是正处于对峙状态,战火一触即发,那么…… 这就绝对不仅仅是两个皇帝的风流史! 百姓的联想力是丰富的,再加上有心人的挑动,等着看吧,今日是东方润爱慕冷夏,明日就是战火因冷夏而起,后日这西卫女皇指不定就成了红颜祸水,到了大后日,估计就是西卫女皇一日不除,天下安宁一日不复! 不出五日时间,冷夏就会成为全天下人眼中的众矢之的! 战北烈分析完,战北越呲出两颗小虎牙,瞪眼:“二哥你知道啊,那还不赶紧想办法!” 就算是在兄长的羽翼下长大的小霸王,也是大秦的越王爷,从小受到的教育对于这些极为**,这后面将会引起的危机,大的方面说是冷夏成为众矢之的,小的影响却是数不胜数了。 百姓质疑,军心不稳,如若这等时刻东楚发兵,对大秦将是大大的不利。 战北衍敲了他脑袋一下,缓慢的拉过张藤椅坐下:“你这急性子,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这世间最难平息的,便是流言蜚语。 大结局(一)2 四个暗卫不约而同将信笺寄来,这就足以说明,他们都曾经施以对策将此事压下,却没有任何的效果。 春风吹拂中,众人眉头紧锁,就连战十七都皱着小眉毛,小脸儿上尽是为难。 当务之急,就是在流言扩大到无法挽回之前,先想个办法压下! 啪! 萧凤一拍巴掌,握拳道:“要不咱们全城张贴皇榜,为这件事辟谣,不行就全大秦张贴……老娘就不信了,百姓会相信满大街的谣言,不相信朝廷发下的皇榜!” 说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众人。 战北越眼睛一亮,随即摇摇头:“皇嫂,咱们都站在二嫂这边,朝廷发下的皇榜,只会给百姓一个欲盖弥彰的意思。” 萧凤萎靡的瘫倒在冷夏身上。 年小刀摩挲着下巴,咬着青草呢喃道:“到底要怎么压住这件事呢……” “压住……”战北衍来回琢磨了两遍这个词,忽然眯起狐狸眼,一脸的老谋深算。 这副模样,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谁不知道这千年笑面老狐狸,脑子里面一道一道的弯,说起算计来,倒是和东方润不遑多让,绝对有的一拼! 萧凤凑上来,好奇的眨巴眨巴眼:“狐狸,你有主意?” 某皇帝笑的奸诈:“若是不压下呢?” “你傻啊!”细白的指头戳着皇帝大人的脑门,戳的他脑袋一点一点,萧凤大喇喇道:“不压下的话,谣言不就反了天了么!” 忽然,杏眼一眨,再一眨,她猛的回头,正对上冷夏清亮的凤眸。 萧凤一个高蹦起来,扑进战北衍怀里,竖着大拇指,脑袋拱啊拱:“狐狸,有你的!” 冷夏淡淡笑着,和战北烈对视一眼。 “既然压不下,就让谣言反了天!” 当日下午,这谣言就随着春风,蔓延到了大秦。 对沐浴在欣欣向荣的大秦来说,这个流言无异于平静中的一个炸弹,在无波无澜的水面轰然爆开! 谁不知道,大秦烈王和烈王妃鹣鲽情深? 那东楚的皇帝来插上一脚,算个什么事? 百姓们不信的有之,漠视的有之,狐疑的有之,津津乐道的有之,开始还只是当做上位者之间的风流情事,在茶余饭后悄悄的讨论着,然而一夜的时间过去,在有心人的挑拨推动下,谣言的发展程度一日千里,已经和最初的时候面目全非! 和战北烈预想的分毫不差,谣言从东方润爱慕冷夏,演变成最近这几年的战火,皆是因为冷夏而起,更有思维跳跃者,甚至分析预想到了今后,若是东楚皇帝一日没得到西卫女皇,这战乱可不就得延续一日…… 而东楚皇帝自然是得不到西卫女皇的,大秦战神疼爱媳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而退一万步说,就算东方润真的抢到了西卫女皇,那战北烈呢,他又能罢手么? 这样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之间的对抗必然是用手中的武力解决! 也就是说,只要有冷夏在一日,战乱纷争就永不平息。 这天下间,竟有一个女子,引动了战乱? 祸水,绝对的红颜祸水! 百姓是淳朴的,也是容易愚弄的,对于上位者来说,他们像一把双刃剑,东方润这一招,正是利用了这双刃剑的另一面,将矛头直指冷夏! 他们不想要战乱! 这五国乱了这么多年,他们日盼夜盼过上稳定的生活,若是因为一个女人,稍稍稳定下来的局势再烽烟四起,到时候,他们会三餐不继,会衣不蔽体,会流离失所,会与刚刚相聚的亲人分开,甚至阴阳相隔…… 一向受人崇敬的烈王妃,竟然就是引起战乱的源头,竟然就是让他们家破人亡的根源,怎能不受到巨大的打击?原本不信的人半信半疑,原本漠视的人调转了目光,原本狐疑的人深信不疑,原本津津乐道的人,眼中已经染上了忿恨…… 不自觉的,百姓们走过路过烈王府时,目光已经变了。 不自觉的,但凡谈起烈王妃时,敬意已经变成了失望。 到了第三日,这流言越来越猛。 整个天下间,每一个茶楼酒馆中,说的谈的皆是西卫女皇,皆是这个引起了战火的女人,皆是这个他们苦难的根源。 “哎……如今这世道,战乱一天接着一天……”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摇头叹息,眼中尽是悲哀。 隔壁桌的男人灌下一口酒,酒杯狠狠的砸在桌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可不是么?平静了三年的时间,秦卫楚韩又是大战!” 另一个脑袋探过来,接上一句:“那边萧将军和东楚的大战还没结束,这都持续了多少的日子了?” “若不是西卫女皇当日去了南韩,东楚又怎么会突然开战?” “何止啊,估计这会儿东楚死死的守着南韩那两座城不放,也是楚皇咽不下这口气啊!千里迢迢带着大军英雄救美,哪曾想,美没救到,反倒让大秦杀了个回马枪。” “你们见过西卫女皇没?” 忽然,一声问话从远处传了来。 一个长相普通的男人缓缓的走过来。 只看那容貌平平属于扔到人堆儿里就认不出的,若是有见过世面的人在此,定会发觉这样的人,一个完全没特色的男人,绝对无法引起注意的男人,不会给人留下任何印象的男人,最适合的职业就是杀手或者暗卫。 众人摇摇头,西卫女皇,哪是那么好见的? 男人凑上来,手持酒壶给一桌添了一杯酒,眼中猥琐的光芒闪烁着,笑嘻嘻问:“我老弟啊是个游商,那女人登基大典的时候可是亲眼看见过,听说长的啊……” 旁人搭腔:“美?能不美么?看看把大秦战神和东楚皇帝,给迷成什么样了!” 男人摆摆手,神秘兮兮:“可不是普通的美……” 这么一说,周围的人都覆了上来,这沸沸扬扬传遍天下的西卫女皇,到底长个什么样,谁也想知道。 “狐媚子!” “标准的狐媚子!” 男人连连说了两遍,勾勾手,待所有人都鬼鬼祟祟的探过了耳朵,才道:“女皇登基当日,衣不蔽体,胸脯**,那龙辇上一边儿坐着八个美少年,十六个少年那是十六个风格,只有你们想不到的,可没有里面没有的,但是无一例外啊,长的那个俊啊!” 仿佛回想到当时众星拱月的场景,他猥琐的咂了咂嘴巴。 先前的老头摆摆手,一脸晦气:“你这可是瞎说了,可没听说那西卫女皇,是个养面首的!” 男人瞪眼。 “怎么是胡说呢!外面都传遍了,不止养面首,听说那女皇是男女通吃,就连……就连……”他小心翼翼的四处看了看,声音放的极轻:“就连大秦的皇后,都跟她有不寻常的关系咧!还有大秦的皇帝,烈王的兄长她都不放过,还听说了南韩的花国舅,那断袖娘娘腔都是她的入幕之宾……还不止呢,南韩的太后花媚,知道不,前一阵子不是自刎而死了么,那也跟西卫女皇有关,嘘……是情杀!” 啧啧啧…… 男人撇嘴,叹道:“那关系,乱的喂!” 一旁有人不信:“开玩笑呢吧?大秦战神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容忍这种事?” 男人摆摆手:“那女人手段高明呗,把烈王迷的没了边儿!” 有人起哄:“我还说她夜夜御十男,还全是童子呢!” 男人惊奇:“你也知道啊?” 切…… 众人懒的再搭理这个胡言乱语的,各自回了座位饮酒,然而眼中却掺杂了几分思索,心里埋下了一个怀疑的种子,尤其是听着酒馆楼下和外面不断传来的,一系列夸张到匪夷所思的流言…… 男人眼中一丝幽光闪过,端着酒壶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转过个拐角,脸上的猥琐尽数消失不见,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呢喃道:“这差事不好干啊!” 同样的人,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话,正在天下间的每一个角落里重复发生着。 不用多,一天的时间后,这谣言已经完全的反了天,什么西卫女皇是个狐媚子,西卫女皇养面首,西卫女皇男女通吃,西卫女皇夜御十男,西卫女皇和大秦皇帝皇后全都有一腿,西卫女皇饥不择食连娘娘腔花千都要,西卫女皇和南韩太后数不尽的缠绵算不完的纠葛…… 谣言越来越夸张,越来越诡异,这西卫女皇被传啊传的,这都被传成了什么样? 和开始的情形相比,谁还记得东方润心仪冷夏的事? 现在每个人心里想的,皆是这谣言的可信性,大秦战神是什么人,大秦皇帝是什么人?这两个人在天下间的风评任谁不竖起大拇指,然而却传出了这档子事,是男人就不可能这么干,尤其是两个位高权重的男人! 假的,绝对是假的! 当谣言夸张到面目全非的时候,这谣言已经不是谣言,成为了一个笑话。 既然这些是假的,开始那个……估计也真不了。 一场谣言不攻自破,皇室没有贴出皇榜,朝廷没有放出宣言,甚至连当事人西卫女皇也没有出面澄清过一句,然而以最为巧妙的手段,将一切尽数推翻。 自然了,也有众多冥顽不灵者依然相信着,怀疑着,这些已经不能影响大局了。 总而言之,谣言被以最快的速度,暂时的压了下来,没有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而此时。 在谣言初初平息之时,冷夏和战北烈已经收拾好了行囊,准备出发边关,东祈渡。 有的事,不是不去想就不会来,该是你的责任逃也逃不了,自然,两人都不是会逃避责任的人。东楚已经被萧将军打的剩下了两座城,依然在死守着,东方润的行踪还是没有消息,那人杳无行踪一个月了,突如其来弄出了这样一招,足以证明东楚虎视眈眈从未放弃过一争天下的野心,而他也不知躲在哪里,忙着干什么阴险事! 而这件事,也算是明明白白的对他们开战了,后面的战事想必不会晚。 那么水军的训练,也该提上日程了。 “你又要走了,每次回来那么两天就走……”萧凤抱着冷夏死死不撒手,仰天长啸:“老娘苦闷啊!” 啪! 战北烈一巴掌拍在脑门,发出了响亮的无语声。 朝战北衍飞去个眼风,那意思:搞定你媳妇! 狐狸眼悄悄朝四面瞄去,烈王府的大门前围满了百姓,不论是摆摊的路过的皆放缓了步子,迈着小碎步将眼角余光飘了过来,然而再看看抱的**四射的姐妹俩,他鼓起勇气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 努了努嘴角回:你去。 战北烈唾弃,这狐狸,太没男子气概了! 某男心下狠狠的鄙夷,俨然忘了对着冷夏,丫是个什么小媳妇样。 他上前两步,将冷夏从萧凤的怀里解救出来,拎小鸡一样提溜着萧凤,扔给一边做好了准备的战北衍,搞定! 某皇帝笑眯眯接了个满怀,摁住要去和某男拼命的女人,拍拍她的肩头,悄声笑道:“凤儿,再和冷夏抱下去,那男女通吃的谣言,估计又要传开了。” 听到这个,战北烈恶狠狠的磨了磨牙,这倒霉催的,现在脑门上何止绿色那么简单,红橙黄绿青蓝紫,想要啥颜色的帽子,应有尽有。 冷夏搂住他的脖子,赶紧顺毛:“不过是谣言。” 谣言也不行! 某男很想说,把他媳妇和那么多的男人、女人、不男不女扯上关系,哪怕只是笑话一样的放在一起,他都快被自己的妒火烧着了! “吧唧”一声,冷夏在他唇角啄了下,柔而软的温热气息喷在耳际:“唔,等到这事儿完了,你挨个儿整治,萧凤啊,狐狸啊,花姑娘啊……哪怕那已经玩完的花媚,你想去挖人家的坟,也没人拦着你。” 她掰着手指慢吞吞的数,清亮的眼眸眯成月牙瞧着他。 唔,这母狮子,最近学会撒娇了。 舔了舔嘴角,某男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倍儿不错! “咳咳……”战北衍嫌弃的瞥俩人一眼:“大庭广众,腻腻歪歪。” 直接忽略了在他怀里拱来拱去的萧凤,标准的只许皇帝放火,不许王爷点灯。 萧凤扑在他怀里,继续叹:“哎,老娘苦闷啊!” 叹归叹,也知道大战在即,势在必行。 抓住冷夏的手,她弱弱捻蚂蚁,碎碎念:“可惜老娘帮不上忙,要让你天南地北的四面跑。” 抵上她的脑门,毫不留情的推开,冷夏瞪眼:“少给我恶心巴拉的!” 噗嗤一声,萧凤笑出来,歪着脑袋想了想,又恢复了英姿飒爽的劲儿。 杏眼睁的大大:“早点给老娘回来!” 姐妹两人相视而笑,春风拂过,扬起红衣如火,交叠白衣似雪,衣袂袍角相交在一起,明明是那般对比的颜色,却是和谐的万分,温情萦绕。 战北衍缓步走过来,搂着萧凤的腰肢,对两人道:“我总觉得,这谣言这么快被压下,东方润却没有任何的反击行为,有些不妥……你们一路上小心些。” 提起这个,冷夏和战北烈的神色皆变的凝重少许,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这次让暗卫在五国中混淆谣言,也抓了不少挑拨煽动人群的东方润手下,无一例外问不出任何的内容,而在这件事之后,东方润任凭他们将流言混淆,轻易压了下来,这并不正常。 明明是从四年前就谋划好的一次攻势,四年的时间之久,可见他的处心积虑,然而竟在暂时的解决之后,没有任何的后续。 最可能的,就是后续还在准备中。 而不论怎么说,这件事,恐怕没这么容易终止。 他们想的不错,这件事的确是没有这么容易,这谣言还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更是在东方润的谋划中,扩大到一个完全失控的局面,给冷夏带去数不尽的唾骂,然而此时,的确暂时被压下了,变成了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旁小十七扯了扯娘亲的衣角,小鹰眸亮晶晶,一脸期许:“娘,真的不带十七去么?” “咯咯……” “嗷呜……” 怀里的小歌谣和小黑虎齐齐抗议。 压住心底朦胧的阴影,冷夏摸摸他的小脑袋,发丝乌黑柔软,她道:“乖乖在家呆着。” 末了,补充句:“不准偷偷跑来!” 这次出行,只有老顽童,慕二,钟苍和狂风三人,毕竟海军衙门不是儿戏,带着孩子去可不像话,尤其是后面的战事一触即发,儿子在那里也并不安全。 战十七点点小脑袋,这难得的乖巧,让冷夏有几分不好的预感,这小子少有这么听话的时候。 想到这,转头对萧凤道:“一定把这小子看好了,千万别让他钻了空子。” 萧凤哥俩好的搭在某小孩肩头,大洋洋许诺:“我办事,你放心!” 某对夫妻齐齐了个翻白眼,就是你办事,才不放心呢! 战北烈抱过小歌谣,吧唧在闺女的包子脸上亲了一口,看着她笑出的两个小酒窝,甜的心都软了。忽然,就见水灵灵的小凤眸转啊转,落到了远远的地方,肉乎乎的藕段儿样的小胳膊,朝着那边伸去…… 男人转头,脸黑了。 那边站着的,可不就是某个呆子么! 呆子一动不动,浅淡的眼珠微微转了转,最后停顿在上方,望天,装没看见。 某男大恨。 这呆子不声不响,闷声发大财,竟然就这么把他闺女给忽悠去了。把小歌谣送回给小兔崽子的手里,战北烈大袖一挥,远远的和风驰耳鬓厮磨的电掣,已经晃晃悠悠的转了过来,黑色的衣袍临空翻越,稳稳的坐于马背。 黑衣黑马,英姿勃发。 后面,纯白的风驰也配合的晃过来,冷夏翻身上马,朝后扬去一个微笑,启程。 骏马嘶鸣,蹄声滚滚。 一行八人,扬鞭远去。 客栈。 天色蒙蒙亮,窗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咕咕”声,冷夏从战北烈的怀里醒来。 揉了揉眼睛,长长的睫毛似扇子忽闪:“几时了?” 在她长睫上印下一个湿濡的吻,他看了看天色:“寅末了,还早,可以再睡会儿。” 寅末,五点。 冷夏打了个哈欠,望着外面半亮的灰色,在他的颈窝处拱了拱,模糊不清的问:“你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咕咕…… 再次传来了这声音。 她转头看去,客栈的另一侧窗外,正有一只鸽子焦急的啄着窗棱,想要进来却苦无去路,圆圆的眼睛盯着俩人,不断的从喉间发出咕咕叫声。 身侧的身躯坚实如铁,素手缠上他精壮的腰身,冷夏笑眯眯:“去吧,放它进来。” 不用想也知道,这人是被鸽子吵醒,然而怕吵到熟睡的她,只好一直静静的保持一个姿势等着,也不知等了有多长时间。 得了女皇旨意,战北烈终于起身,冷夏也伸个懒腰慢吞吞的爬起来,见他高大的身影背着阳光,缓缓的走到窗边,一瞬动作后,他手中持着张信笺,转过头来。 剑一般的眉毛微微的拧起,他道:“钟默传来消息,东楚最近各个城镇里,都有人采购大量的寄元草。” 寄元草? “什么东西?” 战北烈过来揽住她,声音沉沉,解释道:“是一种极生僻的毒草,这种毒草的用处很少,医馆中的存量也不多,而采购的人并未刻意的隐藏身份,他查到有皇室的暗卫,怀疑可能和东方润有关。” “那其他地方呢?” “问题就出在这里,他发现之后率先和钟羽等人联系过,他们查到在其他各地也陆续有人采购这种草药,只是行动间隐蔽了不少,查到的人皆是毫无特色之人,所有的掌柜都给不出个所以然,这样的人想来也是暗卫的身份。” 如果是这样,那么就好理解了,因为在东楚他们的地盘,所以不用特意伪装隐藏身份,而在其他的地方则要小心行事,这也是钟默率先发现了问题的原因。 那么,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和东方润有关! 两人说话间,已经洗漱完毕。 出了长安已经有三日的时间,这个镇子并不大,不过毗邻着都城繁华自不必说,时间虽然尚早,房外也有少许的住客起了身,大殿内正有不少人用着早膳,热气腾腾的粥香肉香,在客栈内流淌着。 两人方出门,就有小二热情的凑上来:“客官,包子馒头稀粥小菜……” 冷夏淡淡点点头,还沉浸在收到的消息中。 联系到东方润对于谣言的态度,一直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的沉沉感觉,再次升了上来。 就是不知道,他这次又要作何。 而更关键的就在于,东方润这一失踪,完全的将自己隐于了暗处,他随时随地伸出爪牙撩拨一番,处于主动的位置,而他们则只有被动的等待,东方润出招,他们拆招。 这样的感觉,真他妈不爽! 方坐下,小二自作主张的送上了几样早膳,摆了满满的一桌子,就听隔壁桌两个男人的对话传来。 “昨天晚上在外面喝酒,你猜老子听说了什么?” “什么?还不是西卫女皇的那些风流事,我跟你说,那绝对是假的!” “切,那些都八百年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这回儿听的可是绝对新鲜……” 那人说到这里顿下,神秘兮兮的卖着关子。 冷夏转头看去,不过是普通的游商打扮,气息浮躁下盘不稳,证明没有功夫,脸大腰圆过目难忘,证明不是暗卫,面有市侩奸猾之色,和身份很相称。 也就是说,不是东方润的人。 她接着听,对面的人好奇的凑上去,那商人道:“西卫女皇养面首的事,是真的!不过不是**欢好,而是吸血啊,采阳补阴啊,这些诡异的下作事情……啧啧啧,为了驻颜,长生不老!” “嘿!这不成了妖怪了?” “也是,这样不是妖怪了么,要是真的话,这么多年也没见着天谴……” 那商人也没当真,玩笑一样说笑着,呼噜呼噜的喝起粥来。 然而这么两个茶余饭后随口胡诌的对话,冷夏却嗅到了不一样的味道,和战北烈对视一眼,眉峰淡淡的皱了起来。 若说是越说越玄乎,也未尝不可,只是心头总萦绕着一种不怎么好的预感,这种预感是她多次徘徊在生死线上,在危险中摸爬滚打锻炼出来的,对于危险的直觉。 肩头一只大掌覆了上来,火热的温度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不想那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冷夏轻笑着点点头,事已至此,的确不该庸人自扰。 战北烈给她盛了粥,秉持着战家伺候媳妇的优良传统,笑盈盈的端到眼前,正要用膳,桃红的衣袍一闪,老顽童已经笑呵呵的坐到了对面,白花花的胡子一抖,抓起个包子就开始大快朵颐。 柳眉高高挑起,她问:“前辈,寄元草有什么作用?” “咳咳……” 老顽童一噎,被包子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鼓了起来,大声咳嗽的喷的包子沫到处都是。 嫌弃的战北烈剑眉一个劲儿的跳:“恶心巴拉!” 半响,他“呸呸”吐出嘴里的包子,直接无视了某男的侮辱性攻击。 兴奋道:“丫头,什么时候对毒药感兴趣了?给老人家当徒弟呗……不行不行,十七是老人家的好徒弟,你要是也当了徒弟,那该叫你啥,师妹还是娘?” 说完,脑袋摇成了拨浪鼓,自己乐颠颠的笑成一团。 冷夏和战北烈齐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无比佩服某个老家伙非凡的想象力。 翻了翻眼睛,被老顽童一瞬捕捉到,顿时跳脚,这丫头,当初就不答应给他当徒弟,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不可爱。 “生僻,少识,少用,微毒。” 俩字一蹦的回答慢吞吞的传过来。 这极具标志性的回答,不用转头看,都知道是某个惜字如金的呆子来了。 慕大神医一身青袍,似一道月光缓慢的挪动了过来,清冷的气质让热火朝天的大殿内一下子高洁不少,眼珠缓缓移动,嫌弃的看了眼脏乎乎的凳子,脸上呈现出几分挣扎的神色。 屁股微撅,仿佛正思考着,是坐还是不坐。 瞧着这撅起在半空的屁股,战北烈开始脚痒,忍住想一脚踹上去的念头,开始用膳。 老顽童瞪眼:“哎呀你这木头,又抢了老人家的风头!教了徒弟就是不好,有了徒弟忘了师傅……” 耳边是没完没了的碎碎念,冷夏却还思忖着方才的八个字,无限扩句之后,大概知道他说的是,寄元草极为生僻,知道的人少用的就更少,含有微微的毒性…… “轻微的毒性,到什么程度?” 老顽童笑眯眯,终于有他的用武之地,得瑟解释道:“那要看怎么用了,一般人很少用这东西,即便要用也是和其他的毒草混合使用,若是单用的话,基本上毒不死人,不过要是老人家来用,也未必毒不死,但是你们安心安心,一般人可没有老人家的水平!” “不对,不只是一般人!”他捋着长长的胡子,神色傲娇:“天底下除了老人家之外,就没人能用寄元草单独毒死人!” 正当这时候,客栈的后门处跑来一个慌慌张张的小厮。 小厮满头大汗,冲到掌柜的身边大喘着气说了句什么,掌柜的惊呼一声,也跟着慌忙跑了出去。 几人耳力过人,自然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说的是:“后院的十几匹马,包括客人的,都无缘无故的死了!” 望着两人冲出后门,慌不择路的背影…… 冷夏猛然抬头:“毒不死人,那牲畜呢?” 二话不说,她和战北烈霍然起身,离弦之箭一般的跟了出去。 后院的面积不大,几棵老树,一口井,靠着墙凌乱的摆着几辆货车,上面盖着一层层的麻布,绑的结结实实,应该是行商人的货物,最占地方的应该就属马厩了,透过上下悬空的木板门看进去,十几匹马密密麻麻的倒在地上,眼睛大睁着,四蹄僵硬。 明显已经死了不短的时间。 而马厩的最旁边,倒地的正是风驰电掣,浑身抽搐发出可怜而微弱的嘶鸣,一息尚存。 身后跟来的老顽童迅速的冲了过去,影子一闪已经站在了马厩旁边,不知从哪里摸出个药瓶,给两匹马一匹喂了一颗药丸,终于松了口气,回来时的神色已经不复平日的玩闹,凝重的点了点头。 冷夏缓缓的呼吸了一口,知道了他的意思。 寄元草! 她和战北烈走过去,安抚着已经不再抽搐,却依旧浑身无力还站不起来的风驰电掣。 按照老顽童先前所说,寄元草毒性轻微,毒不死人,不过这毒性毒起牲畜来应该是正好,一起来时的其他马匹尽皆中毒死了,而风驰电掣皆是北燕极好的战马,英武有力,日行千里,堪称马中之王。 也正因如此,才顽强的挺到了现在。 所有中毒的马匹没有任何的症状,就像是猝死一般,旁边掌柜的和小厮嚎啕大哭,惊动了不少的客人围了上来,没有马的看着热闹,有马的骂骂咧咧,院子里一片混乱。 两人没有去和这些人解释,这些马是怎么回事。 毕竟是东方润的作为,既然五国中每个城镇都有寄元草收购,就说明这并不是一起事故,若是没猜错的话,同一时间,以至于后面的一段时间,将会有更多的这类事发生,发生在大陆的每一个角落里。 这已经不是一两句解释,就能解决的了! 风驰微微的颤抖着,歪倒在地上格外的柔弱,感受到冷夏抚摸的手掌,朝着她缓缓的拱了拱,眼中流露出一丝极为人性化的温情。 手背被一只大掌覆盖上。 感受着手下冰凉的触感,战北烈沉声道:“还是那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冷夏点点头,通过方才那商人间的一番对话,已经大致猜到了东方润的用意,正因为如此,她才感觉浑身冰冷,一种极致的冷从脚底向上蔓延,游走四肢百骸。 东方润的这一招,太过狠毒! 吱呀。 推开客房的门,战北烈拉着冷夏的手坐到桌边。 一只安神香静静的燃着,青烟袅袅化为波纹淡淡,一圈一圈晕散为清的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内,掌下的柔荑已经渐渐温暖,他来回沿着清浅的纹路摩挲着。 小心翼翼的轻声唤:“媳妇。” “唔?” 冷夏一抬头,看到的就是侧脸一波三折棱角分明的男人,鹰眸里闪烁着名为关心的淡淡笑意,他的下巴上新生出短短的青须,冷夏伸手去摸,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针芒扎了一下,变得无比柔软和**,仿佛六年间两人相互扶持,并肩作战一起走来的日子,拨开云雾全数显现了出来。 大结局(一)3 她靠过去,仰躺在某男惊喜的怀抱中,熟悉的铁血松香萦绕着让她安宁,纾解了全部的疲惫。 因为有他在啊,天大的事都变得不再重要。 怕什么,担心什么? 管他流言蜚语,管他万民唾弃,哪怕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又如何? 她的身边,永远有这个男人并肩而立! 战北烈搂住她的肩头,下巴抵在她头顶,笑道:“好了?” 胳膊肘捅了捅他硬硬的胸膛,冷夏尴尬的咳嗽一声:“本来也没事。” 方才不过是这事来的太突然,她顺便预想了一下今后将会产生的效应,说没有一瞬被影响到是假的,毕竟这六年多来,她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这个世界,也爱上了这个世界,将战北烈的信仰,当成了自己的信仰。 而接下来要发生的,也许要将她的信仰全数推翻。 然而战北烈总有能让她心安的力量,不过一瞬,这担忧立即抛诸脑后,就像他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代杀手之王,如果这点事就被东方润给吓住,那真是丢人丢到古代了! 洒脱的笑容,在唇角盛开。 看着重新恢复了傲然的母狮子,战北烈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揶揄给吞了回去。 唔,他媳妇可小气记仇着呢! 这么一想,某男反倒开始为东方润担心。 啧啧啧,这么大的梁子结下,先不说那人明显觊觎着母狮子,他很好奇,那个城府深沉在吃人的皇宫里都活了下来的男人,能不能经受得住他媳妇的报复! 想着想着,不自觉的吹了声口哨,开始得瑟,嘴角快要咧出耳朵根儿,看的冷夏莫名其妙。 外面一声敲门声传来,战北烈笑眯眯道:“应该是钟苍回来了。” 因为风驰电掣中了毒,其他的马匹也已经死了,原本的计划是今早就要离开,此时又要在客栈内再耽搁一日,趁着这段时间,钟苍和狂风三人被派出去查探消息。 “进来。” 门从外面被推开,也传来了一阵阵客人和掌柜的理论声音,夹杂着掌柜一声声的抱歉,在蝉鸣吱吱中乱哄哄的响起。 钟苍目不斜视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狂风三人,和一个青衣呆子。 呆子自动自觉的飘到了两人的对面,拉出把椅子坐下,双目放空,开始神游。 众人齐齐望天,尤其是钟苍等人一脸的问号,进门的时候碰见慕二,一路跟在他们的身后,还以为来有什么事,结果就是发呆? 冷夏轻笑一声,若是没事这大爷一样的愣子,是绝对不会过来的,明显也是知道了这件事将会造成的后果,来安慰来了。虽然说这安慰的方法比较独特又奇妙,不过她依然感动。 嗓音温暖:“谢了。” 某二转动眼珠,在她脸上一顿,似是在研究她是否真的没事,片刻后,终于放了心,站起身飘了出去。 战北烈撇撇嘴,酸飘万里的嘟囔:“真以为自己是治愈系的呢?” 不动不言就能达到效果? 某男醋意十足的瞪去一眼。 呆子的背影立马顿住,转过脸面无表情的回敬一眼,浅淡的眸子中一丝小鄙夷划过,决定不走了,就要在这房间里让某男碍眼,回去坐下继续发呆。 战北烈开始磨牙。 冷夏懒的搭理这人无时无刻不打破的醋罐子,翻了翻眼睛,好笑道:“说正事呢!” 鹰眸眨巴眨巴,战北烈心里不是味儿了,母狮子竟然帮着二愣子! 某男觉得自己头上开始变色了,绿色。 慕二再次飘来个小眼神,浅淡的眸子里,很有几分小奸诈。 瞧着这架势,狂风雷鸣闪电弯腰低头,恨不得窝成三只虾米,间隙处拿眼风传递着只有三人才懂的小信息。 狂风挤挤眼:看这模样,王妃没受影响啊? 闪电努努嘴:难道王妃还没明白,将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雷鸣翻白眼:小王妃是谁,那是偶像,你当是你呢! “咳咳……” 一声冷冽的咳嗽,瞬间制止了三人的暗暗交流,自然了,这个暗暗是他们自以为的,实际上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看了个通透,连呆子都鄙视的瞄去了一眼。 冷夏微微歪着头,睨着钟苍的扑克脸,吩咐:“说吧。” 冷峻的面容上,多了几分凝重,钟苍道:“爷,王妃,整个镇子里,今日离奇发生了多起这样的事故,这个镇子上客栈不多,然而所有的客栈后院里,马匹尽皆猝死,甚至还有不少的农家家,圈养的猪牛羊等牲口也死了,都是中了寄元草的毒。” “寄元草中毒后没有任何的症状,看上去就仿佛猝死,也因为这毒草极为生僻,衙门里的仵作大夫都查不出任何的问题,最终只能列为悬案。” “发生的时间并不是同时,几处地方从早到晚,相差不过一两个时辰,我有仔细检查过那些牲畜的尸体,应该是因为寄元草的用量多少,才有了死亡的先后时间。” “而除了牲口之外,这次的是件还蔓延到了田地里,不少的庄稼人的作物都枯萎了,东楚这一次的作为,令百姓的损失极大。” 笃笃笃…… 钟苍说完,站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战北烈轻轻敲击着桌案,发出一声一声的闷响。 半响,问道:“抓到人了么?” 钟苍知道他问的是下毒的人,扑克脸上尴尬一闪而过,他点点头:“抓到了,尽皆服毒自刎。” 两人没有丝毫的意外,东方润的手下暗卫里,但凡任务失败或者落入敌手,服毒自刎是第一动作,这么多年的打对台,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凤眸缓缓的眯了起来,其内早已经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傲然的,自信的,俾睨天下的。 冷夏唇角一勾,随口问道:“除了这些,可还有相应的谣言传出来?” 见钟苍摇头,她给自己添了杯茶,浅浅的啜了一口,一边吹着茶盏上的浮梗,一边无所谓的转着杯子:“既然这些都是有人有意为之,相信过不了多久,势必还有谣言传出,到时候……” 她挑了挑柳眉,顿在这里。 不过到时候将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在场的人全都明白,也正是因为明白,看着她毫不担忧的神色,不由得疑惑。 钟苍狐疑的瞄了瞄,斟酌道:“王妃,你不担心……” 冷夏轻轻笑起来,尤其是看见另外几双亮晶晶的好奇眼睛,甚至连慕二都缓缓的移动了几下眼珠,偷偷的瞄过来。 难道她早晨的样子,很让人担心么,一个个的都跑来安慰她了,她耸耸肩:“会担心,不过担心也没有用,事已至此,还是尽快赶到东祈渡,海军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只要巩固了这一方面,无论东方润还想做什么,都无需再担心。剩下的……” 手中一弹,茶盏已经落到了桌案上,发出一声撞击声响。 她凤眸一眯:“见招拆招吧!” 瞧着她眼中幽暗的毫不掩饰的杀气,狂风三人脑后一凉。 “王妃如果没有吩咐属下先下去了。”快速说了句话,瞬间向着危险地带外撤离。 临出门,钟苍忍不住伸脚绊了他们一下,三人齐齐一个趔趄,回头瞪眼:你跑不了,就阻挠咱们! 钟苍面无表情,分毫没有干了阴险事的自觉:没义气。 咻咻咻咻! 四人齐齐消失在房间内。 瞧着已经没了影的房间,战北烈无限惆怅的望着远方,为他手下这些怂货深感无奈。 “丢老子的脸啊!” 翌日。 客栈门口,狂风三人买好了马,风驰电掣也已经恢复了过来,虽然精神依旧有几分萎靡,明显腿脚已经有了力气。 有客人从客栈里骂骂咧咧的进进出出,冷夏轻柔的抚摸着风驰的脑袋,自腰间掏了纸包,取了片糖喂它,问老顽童:“真的能走么?” 每每想起来昨日清晨,风驰浑身**的倒在地上的模样,她就狐疑只一天的时间,真的可以么,尤其是说这话的人是老顽童,那不着调的老家伙,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老顽童顿时怒了。 这简直是对他专业操守的,最大侮辱! 他跳着脚,吹胡子瞪眼:“老人家说能,谁敢说不能!丫头放心吧,他们是中毒,解了毒自然是可以的,老人家的话你还不信么?” 冷夏摸摸鼻子没说话,心里想的却是,这老家伙和萧凤都是一个级别,越保证,越是感觉没什么可信度。 身边的风驰将糖卷到嘴里,拿头亲昵的拱了拱,舔着她的手指,她轻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感觉到两边一人一马传来的幽怨气息。 一人,自然是战北烈,这人的吃醋能力越发的诡异,连一匹马的醋都吃! 一马,就是某男身边的电掣,瞅瞅冷夏,再瞅瞅战北烈,极人性化的眼中,尽是选错了主子的委屈。 大袖一拂,战北烈瞪一眼这反水儿的。 “出发!” 这句它听懂了,收回哀怨的目光,以蹄刨地,等他上马。 赶路的日子过的极快,而再快,也快不及谣言的流窜。 开始那些牲畜的死百姓们虽然疑惑,却并未想到其他的方面,这就是古代的坏处,通讯不够发达,交通亦不发达,直过了有几日之后,当谣言四起,他们才知道并不是只有自己生活的城镇无缘无故死了牲畜和作物,原来大陆上的每一个城镇里角落里,甚至每一个偏僻的村落里,都有同样的事发生。 而听着那发生的时间,估计接下来也不会停止。 从这之后,百姓们陷入了恐慌。 不是瘟疫,不是病死,不是中毒,没有大夫能解释那到底是什么,而同一时刻,开始有人疯传西卫女皇吸血的消息,连带着当初那些用来混淆的谣言,尽都拿出来加油添醋,一时传的有声有色,吸血,采阳补阴,为了长生不老。 对于这些,冷夏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尤其她更加的明白,这还只是个开始! 东方润的一番作为,不会仅仅止于这里,若是连这些怀疑的声音都听不下去,她也就不是那杀手之王了! 一路上纵马疾驰,即便是唾骂声怀疑声响在耳侧,她也听之任之完全无视,反倒是众人极为担心,一路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色。 这日,天渐渐的暗了下来。 众人在一个山村里借宿,自然,以冷夏现在臭气熏天的名声,是绝对不敢露出真颜的,一路上都是女扮男装化装成商旅,否则,村民还不怕女皇进村儿吸血么? 钟苍塞给村长一小锭银子,一个六十余岁的小老头,看上去极是朴实,惊惊惶惶的收起这一生没见过的银锭,小心翼翼给安排了住宿。 冷夏漫步在这村子里,身边战北烈搂着她,淡淡的月光照下来,洒下点点清辉,蝉鸣声极有韵律的叫着,不禁让她回忆起六年前的那次,同样是在一个小山村里。 整个晚上,听着隔壁房间床板儿吱呀吱呀叫,战北烈抓狂炸毛的情形。 噗嗤一声,她笑出来,转过头倒退着走,戏谑的瞅着面前的人:“那晚的月亮,圆不?” 战北烈也笑了,想起那一整夜的对月泪流,再看看冷夏难得调皮的模样,眼中染上些许幽深。 将冷夏扣在怀里,他缓缓的靠上前,抵着她的鼻尖,危险的眯起眼:“媳妇,这会儿可没有芙蓉挡道了!” 温热的呼吸喷在脸上,冷夏朝着远方看去,眨眨眼道:“没有芙蓉,有人。” “什么人?” 战北烈转过头,这里已经能看到村尽头。 一家简陋的院子门口,老妇对着月光编着篮子,身边放着一堆堆的竹条,长满了茧子的手指灵活的一扭一缠,手中的竹篮就高起了一层,六七岁的瘦弱小童认真的看着,拍着手一个劲儿惊叹。 战北烈悻悻然松了手,无语的撇撇嘴。 冷夏歪着头,笑眯眯飘去个戏谑眼风:纸老虎。 某男挑眉,咬牙:等着晚上收拾你! 她转过脸,十分阿q精神的当没看见,微风徐徐吹拂在面颊,感受着小村落里难得的静谧悠远,望着那小小的女童,不禁想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小歌谣。 某男不愿意了,瞧着这瘦不拉几的小女童,反驳:“媳妇,咱闺女长大了,铁定更好看!” 冷夏也撇嘴,这男人,全天下的姑娘都没他家的漂亮,千好万好不及闺女好,天大地大闺女最大! 瞧着她醋意盎然的模样,战北烈立马表忠心,举手发誓:“天大地大,媳妇最大!” 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她也懒得搭理这男人明显的嘴不对心,前面的小女童看见了两人,怯怯的停止了拍手的动作,老妇眯着眼睛瞧过来,在孙女的搀扶下蹒跚站起,一出口像是读过书的:“两位有礼,村长已经打过招呼了,乡下地方简陋,还望客人不要介意。” 冷夏和战北烈并未托大,客气笑道:“多谢老人家。” “哥哥,你长的真好看……”女童眨着眼睛,羞涩的朝冷夏看了看,小声道:“是妞儿见过的最好看的哥哥。” 冷夏笑弯了眼眸,朝战北烈得意的眨眨眼。 某男望天,这招蜂引蝶的。 小女童自然感受不到,某个男人诡异的醋意,伸出瘦弱的脏兮兮小手,在身上打满了补丁的褂子上使劲儿擦了擦,将两指擦的干干净净,才小心翼翼的拉了拉冷夏的衣襟,笑眯眯:“哥哥,妞儿带你去看我的宝贝。” 冷夏被她拉着,不愿意拂了孩子的好意,朝战北烈眨眨眼,跟了上去。 望着前面跑远的身影,一双鹰眸中染上丝丝温柔,也许连母狮子都没发现,来这里六年多的时间,她变的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温情,尤其是有了小兔崽子和小歌谣之后,对待孩子总是不自觉的温暖了起来,像个母亲。 旁边一束含着笑意的视线,身为大秦战神的男人自然感觉的到。 他转过头,看着老妇投来的慈祥目光,一双沧桑的眼睛仿佛什么都看的懂,他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就听老妇和蔼笑道:“客人夫妻二人,感情定是极好的。” 冷夏只换了身男装,并未刻意易容,眉目间依稀还有着女子的柔美,但凡有点眼力价的都能看的出,更何况这吃盐比他们吃米还要多的老人,战北烈点点头,也未隐瞒,老妇一边引着他朝茅屋走,一边以过来人的姿态教育道:“小娘子看上去就是极温柔的,男人是火,女人似水,客人要好好珍惜啊……” 剑一般的眉毛挑了挑,唔,温柔…… 这些年听惯了对他媳妇的评价,尽是彪悍,这乍一变成温柔,还真有点接受不了。 温柔的母狮子? 某男立马打了个冷颤,一巴掌把脑子里大大的“温柔”二字,给拍飞了。 拍完又郁闷了,竟然温柔的受不了喜欢彪悍的,难道是受虐受久了,开始犯贱? 忽然,茅屋的后面一声稚嫩的哭叫传来。 是方才的那个孩子! “妞儿!”老妇踉踉跄跄的,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战北烈带起她,运起轻功一瞬赶到了后院,说是后院,也不过是茅屋后面,以篱笆圈起的一块地方,地方极小不过三丈见方,零星养了几只鸡,而此时,那名叫妞儿的孩子正蹲在地上大哭着,颤抖的小手怜惜的抚摸着一只已经死了的芦花鸡,哭的不成样子。 而芦花鸡的旁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只死鸡,已经僵硬了。 见老妇赶来,妞儿抬起一张哭的脏兮兮的小脸,扑进了她怀里,呜咽:“奶奶,妞儿早晨才喂过阿花的。”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恐怕毒是昨夜中的,瞧这样子大概到了下午才毒发,而这会儿,估计下毒的人早已经转战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更麻烦的是,这个村落里不会只有这一家。 果然,小小的村落,听见孩子大哭声赶来了不少的村民。 听见家里的牲畜死了,纷纷回去察看,这一看不要紧,一个村子三十几户人家,就有十七家死了牲口,鸡鸭猪牛羊,还真是一种都不落下…… 整个村子哭成一片。 对于这些村民来说,养的牲畜就是他们一家子糊口的来源,这会儿却全死了,怎能不崩溃? “都是西卫女皇!” 哭声阵阵中,一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忽然大骂:“我那日进城里,就听人说,城里也出了这档子事,怎么知道,连咱们村子里都碰上了!” 不明白的村民,忙问:“怎么回事?” 青年一把抹去眼角的泪水:“城里人都在说,这前些年的战事都是因为她才挑起来的,甚至那西卫女皇为了长生不老,专门吸人血,还养面首采阳补阴,你们说说……这样的事是不是有违天理啊!” 村民大惊:“那不是妖怪么?” 砰砰! 村长拿着拐杖,砸出地面两个深坑,苍老而朴实的脸上含着怒意:“可别瞎说,谁不知道那女皇爱民如子?” “不是瞎说,村长,你没进城,里面都传遍了!” 那青年恨恨的望着西方,仿佛能看见西卫的皇宫,恨不得冲过去杀了那妖孽一般:“外面都在传,要不是真的,怎么城里无缘无故的死了那么多的牲口,我听人说,不止是城里,好多的城都发生了这样的事,连别的国家都一样,那么多的地方,那么多的牲口,没灾没病的就猝死了……” “这还不是她触怒了上天?” 村长也没了话反驳,毕竟这事实摆在眼前。 “这是天谴啊,老天发怒了啊!” “听说那女皇是个好皇帝,怎么会……那上天这是什么意思呢?” “可不是警告她,不能再吸血害人?还是……还是……上天要收了她?” 众人七嘴八舌,越说就越是离谱,到最后,有人抱着死去的牲口,大声哭喊:“妖孽啊!如今这世道是越来越乱了啊,一年一年的战乱就算了,这会儿妖孽当道,咱们哪里有好日子过啊!” 自始至终,冷夏和战北烈淡淡的看着,并未发表任何的言论。尤其是冷夏,在她的眼前大骂妖孽当道,她的唇角还挂着悠然的笑容,仿佛说的根本不是她一般。 一声声的哭骂声响彻这小小的村落。 就连村长都已经半信半疑,转身问战北烈:“客人,你们是城里来的,真有这事么?” 不待他说话,冷夏已经挑了挑眉毛,淡淡道:“西卫女皇吸不吸血还说不准,如今都是谣传,不过这个小哥也没说错,外面的确死了不少的牲口。” 刚刚赶来的钟苍等人,听见这话齐齐一趔趄,差点一头栽进土地里。 狂风三人一脸见了鬼,无语的抽着嘴角,小王妃啊,你这么说,村民们不就更相信了么? 钟苍的扑克脸也瞬间破功,眼皮子一跳一跳。 四人走上前来,听着耳边村民们一声一声的谩骂,那恨不得将西卫女皇扒皮抽筋的恨意,心里尽都不是个滋味,这些村民没有直接受过小王妃的恩惠,山高皇帝远住在这穷乡僻壤,只能听一些城里百姓的风评,再加上一个村子里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言辞过分一些也情有可原,可是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辱骂自己的偶像,依旧咽不下这口气。 闪电是最沉不住气的,大喝一声:“你们……” 刚说了两个字,已经脑后一凉闭上了嘴,冷夏一个眼风扫过去,止住了他的反驳,看着百姓瞧过来的眼神,道:“今日我等来此借宿,正巧碰上了这等事,小小心意也算帮大家渡过难关。” 她又取出一锭银子,塞进村长的手里。 老村长抖着手,连称不敢:“客人,你们先前给的就够多了,哪有住一夜就给这么多钱的……” 冷夏没再多说,若是刚才那是锦上添花,此时却是雪中送炭,她相信老村长也只是客气客气,这关系到一个村子的生计,她们又明显不是穷苦人家,没有必要再推辞。 果然,老村长收起了银子,村民伏地连磕了三个响头。 冷夏和战北烈对视一眼,朝给他们安排的茅屋走去,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钟苍,和一脸郁卒的狂风等人,闪电瞪着眼睛,小小声咕哝着:“跪跪跪,跪你妹啊!刚才骂的又那么起劲儿……” 冷夏摇摇头,一直忍受着他没完没了的碎碎念,直到进了屋里。 房间很简陋,又极小,一床,一桌,一个凳子,甚至连个椅子都没有,五个高大的男人站进去,已经差不多容满了,不过倒是干净整洁的很,雷鸣点上蜡烛,瞬时照亮了一方小小的屋子。 浅浅的昏黄光晕中,闪电不忿道:“王妃,你刚才怎么……” 战北烈摆摆手,撇嘴道:“那个情形,即便解释又如何?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村子,不到一百口的人,在整个大陆上又有什么用?他们这会儿正激动着,要让他们相信女皇不是妖孽,还不得费尽了唇舌。而就算真的他们相信了,相比于整个大陆上百姓的质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几人叹气,自然也明白是这么回事。 钟苍想转个身,看了看这逼仄的茅屋,放弃了。 他道:“王妃,那么如今怎么办,东方润的目的是要将您妖魔化了,咱们知道可是百姓不知道,尤其是这天下间无缘无故死了的牲畜,就算是咱们解释是寄元草,那种生僻的东西,估计百姓也不会相信的,毕竟……” 毕竟,这死的都是他们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 就比如先前他们住的那间客栈,一下子死了十几匹马,他们是没追究,却总有客人要追究,这赔出去的就是一大笔银子,说不准那掌柜的未来的三年早起贪黑,都是白干。 再比如这个村落,本就穷苦的很,靠就靠着这牲口为生,若是没有冷夏给他们的银子,这一个村子的人都要陷入饥荒。 以点看面,以面看全。 这天下间又会有多少这样的事,东方润这是一招釜底抽薪,彻底断绝了百姓们的希望,让他们即便不信,也要把这恨意转嫁到她的身上,家里死了麦子牲口的,恨!家里没死的,恐慌!整个五国都处于一个恐慌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轮到你,而这等时候,他们不能不信,也必须相信,在这怪力乱神的落后时代,妖孽,天谴,这等东西对他们的影响太大了。 若是西卫女皇死了,会不会从此以后天下太平? 天下太平,安居乐业,才是所有百姓们最希望的! 哪怕只有一瞬的希望,也要试一试。 而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朝廷给出了补助,补偿了百姓们的损失,这恐慌已经深入人心,这谣言已经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这一招,不可谓不毒辣! 更有甚者,若是大秦皇室的态度是维护,极有可能引起民间的**,这方方太平的日子,就要到头了,而东方润也断定了,大秦必然是维护她的,他们不可能杀了冷夏以平民愤,而在这个时候,百姓的抗拒只会越来越深,到时东楚出兵,便是一支正义之师。 打着除妖为民的旗号,来一场正义之战! 冷夏轻轻的笑起来,那个城府深沉的男人啊,这一箭何止双雕? 越是想,她越是要为东方润喝上一声彩,先前的谣言被她压下,他再借着这个谣言更上一层楼,很好,这样的对手,让人兴奋。 谁能想的到,在外面声声唾骂恨不得淹了这西卫女皇的时候,她正在为了一手导演出这些的敌人喝彩,瞧着她眼里的神色,钟苍和狂风三人齐齐退后一步,脚跟儿挨着脚跟儿,屁股贴着墙,力求离着现在看上去危险的小王妃,要多远就有多远。 剑眉一挑,战北烈问道:“媳妇,你有办法了?” 四双耳朵悄悄竖了起来,虽然他们不知道爷为何这么问,但是小王妃是谁?爷的媳妇,必定是爷最为了解。还有是谁?他们的偶像,至今为止还没有什么能难道她。即便如今的情势已经发展到无法挽回,乱的惊心,他们也相信…… 彪悍的小王妃,必定能解决! 柳眉飞的高高,冷夏诧异:“你怎么知道?” 说完,自己先笑了,这六年来并肩携手一路走过,没有人比他们更亲密,这亲密不只是行动上,也是心的贴近,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明白对方的所想所思。 她摩挲着下巴,点头道:“有办法了,还是方才那些百姓提醒了我,妖孽啊……既然东方润要把我妖魔化,那么……” 她卖了个关子,没再多说,反倒是抱起双臂,慢悠悠的倚在墙壁上,昏黄的烛火一跳一跳,影影绰绰的火苗投入她凛冽的眼底,那双凤眸中的光芒明明灭灭,幽亮的人不敢逼视。 已经多久了,没见过小王妃这种斗志昂扬的彪悍劲儿了,自从有了小主子之后,小王妃就渐渐的变的更柔和,便是杀人也极少表露出从前那种骨子里的,冰冷的嗜血的煞气的模样。 而如今,又再次见到了! 但凡看见这一幕的,战北烈,钟苍,狂风,闪电,雷鸣,无一不在心里为东方润开始祈祷,他们已经不担心了,脑子里只有七个字飘出来:东方润,好自为之。 正幸灾乐祸着,就听冷夏含着笑意的嗓音,透着无与伦比的猖狂和傲然,淡淡道:“总是处于被动,也是时候反击了!” 接下来的大半个月里,流言以想象不到的速度飞窜在天下之间,慕容冷夏这个名字,一瞬从人人敬仰的西卫女皇,变成了臭名昭著的妖孽一只,甚至有人拿出了她从废物到惊采绝艳之间的对比,一个原本在天下间受尽唾弃的废物公主,一夕之间的转变未免太大。 本来这些传闻就有根有据,甚至连上天都做出了回应,那些牲畜和庄稼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如今,更是因为她本人前后的巨大反差,而变的越推理越觉得有理。 一时,人人喊打! 而其中,尤以原先的北燕地界和南韩的地界为首。 第一个地方,也是最早的地方,是南韩。 哦不,应该说是南韩以东北的部分地区,也就是萧振乾一路将东楚打回老家的地区。 这一片的城镇当初被东楚打下,没有受过冷夏的分毫恩惠,也没有参与过烈王和百姓共患难的时光,如今东楚还占据着两座城池死守不放,在战火侵蚀中的这部分地区,对于冷夏的恨意从谣言之始,就无法言喻。 战争是由她挑起,若非东楚皇帝爱慕她,若非她早早的潜入了南韩,若非她是个狐媚子勾引男人,他们南韩又怎么会被三国围攻,怎么会灭国,怎么会一直到现在都处于战乱中? 而另一个地方,则是原本的北燕疆域。 有人忽然爆出冷夏制作的炸弹,当初喀达什雪山上的雪崩,雪山之下让秦军神出鬼没的地道,和塞纳城门外那爆炸引起的坍塌,这原本在北燕就不是什么秘密,毕竟当初的事有太多的百姓和燕军亲眼看见过,然而那被压下的消息在谣言四起之时,忽然被摆上了台面作为了冷夏是妖孽的最有利证据之一。 大结局(一)4 想想看那炸弹的威力吧,即便在冷夏的眼里那所谓的炸弹简陋到不能再简陋,然而在这冷兵器的时代,又哪里是普通人能想象的出的,一瞬间,这炸弹已经被添油加醋,上升为了妖孽的妖法。 喀达什雪山作为北燕千百年来的屏障,一直被当地的百姓认为神灵保佑,雪山上有山神,这是每一个北燕人深信不疑的,而雪崩地道等等的疯传,在北燕引起了强烈的反抗,百姓游行,聚众,在衙门驿馆等地的大门外闹事,口号喊的齐刷刷:杀妖孽! 口号的喊声震天彻地,吓的不少官员连大门都不敢出,在那冷到彻骨的地方,额头上的大汗小溪般流淌,望着外面的那架势,仿佛这妖孽一日不除,就会引起山神震怒,降罪全人类。 而其他的地区虽然没有这般的激烈,百姓的言语间也已经尽是咒骂唾弃,毕竟真正受过冷夏的直接恩惠的,真正与她面对面打过交道的,终归只是少数,剩下的百姓对她的印象,尽皆都是民间的口口相传。 这种传言本身就是最容易推翻的,也是最为脆弱的。 就拿如今而言,一个天下间牲口作物的忽然死亡,一个妖孽吸血意图长生不老的传闻,再加上那所谓的“炸弹”妖法,足以让她六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 在这个时代,没有人不怕妖孽,没有人不想太平,如果因为这个妖孽的存在,而让天下间永无太平之日…… 好吧,哪怕是一丝丝的可能性,他们也赌不起。 经历了千百年战火的百姓们,实在是怕了,哪怕你真的是个好皇帝,哪怕你并非红颜祸水,你和我没有分毫的关系,不是亲近血缘,不是患难好友,那么对不起,诛杀妖孽! 百姓口诛笔伐,一个个大喊着诛杀妖孽,一个个叹息着妖孽祸世,冷夏的存在,在经过了大半个月的人为推动后,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站到了天下人的对立面。 而此时。 这只妖孽正在东祈渡旁的城镇上,慢悠悠的逛着街。 大半月的赶路,已经到了这名为苏城的边关,出了苏城再往东便是渡口,而水军衙门,就在苏城和渡口的中间位置。 东祈渡毗邻着楚海,在未正式的开战前,常有海上的游商在秦楚两边做着买卖,因而苏城亦是极为繁华富庶,而此时的城镇上,因为两国间的胶着已经少有商人,百姓的眉宇间含着浓郁的忧愁和浮躁,空气中都是憎恨的气息。 而某妖孽,正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的看着路边一个大人教育孩子。 “不准哭!再哭老子揍死你,赔钱货!” “哇——” “你再哭,再哭让西卫女皇来吃了你!” 小孩瞬间闭嘴,效果堪称立竿见影。 那大人恶狠狠的说瞎话:“知道怕了?小心晚上被那妖孽女皇给吃掉!” 小孩吓的连连摆手:“爹爹,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身后一声声“噗嗤”声传来,冷夏转过身,看着笑的打跌的狂风三人,挑着柳眉慢悠悠道:“笑的时候小心点,指不定什么时候……” 耸肩,微笑:“我这妖孽也吃了你们。” 三人立马收住笑,仰头望天当自己啥也没干。 面前的小王妃一身男士袍子,头发也绾成了男士的发髻,并未刻意的易容,若是仔细的辨认依然能看出女子的影子,不过举手投足间那十足的爷们劲儿,再加上那分明不是伪装的十足的悠闲,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就是被百姓骂的体无完肤的那只妖孽了。 三人摇摇头,望着冷夏一脸的崇拜。 刚开始的时候,每每听见这样的唾骂他们都气的跳脚,恨不得冲上去辩论一番,可是每次都被小王妃笑眯眯的给拦了下来,一脸的浑然不觉,还常常指指点点,和老顽童一起乐呵呵的品评着。 “唔,那边那个,骂的最有创意,说我晚上会变身,硕大的尾巴抖出来,身上还有狐狸的骚臭味……” 某女啧啧两声,扯过战北烈好奇问:“有么?” 那滚刀肉的架势,直看的他们哭笑不得。 然而时间长了,他们也学会了无视,甚至有的时候还拿来说笑两句,不由得,对小王妃的佩服更是顶了天,天底下,就算是男子也没有这般洒脱的,女儿家谁人不注重名声,尤其是她的身份高高在上,被人这般污蔑…… 哪怕不哭哭啼啼,不一哭二闹三上吊,或者食不下咽眠不安寝,最起码也表现出一点儿忧郁好不? 这整日里悠然惬意的,啊喂,表现一下身为一只妖孽的哀怨好不? 狂风闪电雷鸣,三人齐齐握拳。 偶像这身份,果真不是寻常人能干的啊! 战北烈揽住她的肩头,听着耳边的谩骂声声,低低笑道:“媳妇,你猜现在皇兄他们,该是焦头烂额成了什么样?” 冷夏一想,也笑了。 在他们这么悠哉的时候,估计那狐狸,还有花千谁的,都要承受着莫大的压力,西卫女皇的行踪百姓不知道,可是朝廷在哪里可清楚的很,虽然其他的地方不像北燕那边,又是游行,又是静坐,甚至有几处镇子发生了小规模的暴乱…… 但是经过烈王府的时候,大门前吐口唾沫,还是极有可能的。 再加上花千和他们的关系天下皆知,那娘娘腔现在,估计是连门都出不了了。 一点都不夸张,他们在来的一路上,就看见过几次城守府和衙门门前,百姓围着议论纷纷,将恨意转嫁到了朝廷上,还有一次碰见个为她说好话的官兵,被百姓围起来痛殴,这样的事半个月来司空见惯了。 尤其这里还是大秦,若是换做别的地方,估计更是夸张。 冷夏为认识她的人,暗暗抹了把汗。 凤眸微微眯着,唇角含笑,嗓音却极冷:“所以说,就算是为了他们,东方润也不能放过啊!” 话落,她骑上风驰,扬鞭一甩,率先出了城门。 后面众人跟上,说说笑笑着,两个时辰的时间,终于马缰一勒,在齐刷刷的嘶鸣中停了下来。 正午时分。 太阳热情如火,以强横的姿态横行在天上,蝉鸣声嗡嗡响成一片,空气中已经能闻到丝丝海的腥气,一座高耸的门楼式建筑,坐落在苏城和东祈渡的正中,最上方一方巨大的牌匾,上书:海军衙门。 冷夏和战北烈跳下马,并肩而入。 眼前豁然开朗。 空旷的院子中,和陆地上的军营没有分毫的不同,连绵的帐篷一排排铺展开去,海军的训练并非在此,而是东祈渡的楚海内海域上,战船亦是停泊在那边,现在的军营里零零散散的能见到一些士兵,身着大秦的兵服头上绑着白色布巾,皮肤晒的黑黝黝泛着红,只一看去,精壮又结实的身形下,很有那种生长在海边人的洒脱朴实。 大秦战神的到来,并没有提前给予他们通知,自然,也就没有人出来接待。 “王爷?” 一声不敢置信的惊喜大呼传来,远方一个小兵明显见过战北烈,顿时跑上前行礼。 有一就有二,原本军营中零零散散的士兵们,尽皆从帐篷里赶了出来,一路上,但凡经过的人,无一不是惊喜的给战北烈行了标准的军礼,眼中的崇敬和激动无以复加,然而也无一不是在看到冷夏之后,猛然一个错愕,然后紧跟着变成了几分探究,几分狐疑,几分恍然大悟之后的憎意。 窃窃私语越来越多。 有的人甚至明目张胆的讨论着唾骂着,摆出一副悄悄话的姿态,只是那悄悄话的声音却大的没有人听不见,更何况是冷夏。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听闻了消息,远远的围拢来。 老顽童上窜下跳,笑嘻嘻的捋着胡子,竖着大拇指道:“这军营里的兵,眼还挺尖啊!” 冷夏耸耸肩,瞧着众多将士脸上的神色,和紧紧握起的拳头,仿佛如果不是战北烈在这里压着,他们都要直接冲上来灭了她这妖孽,甚至还有几分她这妖孽侮辱了战神的憎恶。 凤眸一挑,无奈的翻个白眼,回他:“能把那幸灾乐祸,收起来不?” 老顽童一听,一边儿的眉毛简直要飞起来:“那怎么行!” 听着这理直气壮的回答,她无语摸了摸鼻子,坚定的认为继续跟这老家伙讨论,降低格调,有**份啊! 回头瞅瞅呆呆跟着的愣子,摇头大叹:“这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两个师徒,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愣子眼中闪过丝傲娇,继续发呆。 说笑间,已经走到了一个大帐的门口。 外面围着的满脸敌意的士兵们,亦是越来越多,对一行人尤其是冷夏行着注目礼,战北烈掀开帘子大步流星走进去,边走边吩咐道:“把副将找来。” 这间帐篷明显是属于战北烈的。 即便他常年不在海军衙门,帐内依然被收拾的整洁如初,处处都能看的出他的影子,刚硬的,霸道的,男人气概的。 里面的摆设和陆地上的军营帐篷亦是大同小异,不过多了几分海域的气息,门帘旁悬挂了一串串的贝壳,和军刀弓弩还有诸如望远镜之类的海上作战必备的东西,夏日的微风吹来,玲琅作响。 冷夏把玩着这些,很有几分新奇,她拿起一只望远镜,透过圆形的视野望出去,半响笑道:“唔,看的并不远啊。” 而战北烈则坐到了大案后,翻看着案几上摆放的一叠叠资料,听到她的话抬起头,皱眉道:“说是千里眼,恐怕有百里就不错了。” 某女无语的翻白眼,这落后的古代。 不一会儿,帐外传来了有力的脚步声。 数个副将掀开门帘,带起一股彪悍的气息,目不斜视走到大案前,铿的一声,行军礼:“属下参见王爷。” 战北烈掀起眼皮,扫过进门的副将,点点头,目光再次回到了手中的一卷卷资料,一边快速的浏览着,一边径自吩咐道:“本王要在日落之前,看到全军武器数据,战船数量,等级以及所有配备!” “是!” “全军所有将士的姓名,年龄,资历,军功,从军履历,以及入伍时间!” “是!” “全军所有的……” “是!” “将周围所有分散的岛屿,港口,包括海域上的地形图,准备的标识交给我!” “是!” “从明天起,全军每天寅时起床操练,大战在即,训练加倍!” “是!” 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战北烈的声音,和副将的高声应答,一声一声连贯的响起。 一系列的吩咐传递下去,没有任何的置疑和询问,有的只是安排和服从,每一个副将回答之快之恭敬,完全可见在战北烈的队伍里,军令如山! 冷夏以手支面,唇角勾着浅浅的笑意,看着此时身为一军统帅的男人,一双剑眉微微蹙着,棱角分明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吐出一句句铿锵有力的话语,此时的他在帐内并不耀眼的日光下,周身泛着霸道的凛然的光芒。 他是一个王者,天生的王者! 冷夏几乎想吹一声口哨,唔,谁说过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 感受到这千万瓦的探照灯眼神儿,某男心绪顿时不稳,心跳连连漏下了两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瞬间忘了…… 抬头瞪她一眼,恶狠狠中含着丝丝宠溺,面上却是分毫不显。 他摆摆手,吩咐道:“下去吧。” 副将高声应是。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一个人有动作,他们站在原地将抗拒的目光转向冷夏,斟酌的问道:“王爷,这位是……” 战北烈的目光,从手中的卷宗移开,他缓缓的站起身,负手而立,一身黑袍衬的高大如松,若是平日里,他的军令何时有人敢违抗,他吩咐了下去他们还摆出这副姿态…… 他冷笑一声,淡淡道:“军师。” 身前的副将们纹丝不动,每一个皆执拗的站在原地,双目不眨的看着冷夏,透出的敌意毫不掩饰。 很明显,他们已经猜出了冷夏的身份。 毕竟在北疆军营中,冷夏就曾女扮男装以军师的身份出现过,其他各个军营中,她都并未避讳,更兼之烈王夫妻鹣鲽情深,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样一个隽秀柔美的男子,除了如今被传的沸沸扬扬的妖孽之外,没有别人。 她耸耸肩,也没指望能藏的住。 战北烈板起脸,一张俊面上挟着雷霆之怒,嗓音冷峻如冰:“本王倒是不知道,大秦的军队,何时竟变的这般散漫!” “王爷,可是她是……” 副将的脸上也有几分尴尬,军令如山从来都是他们坚决贯彻的信条,可是此时不同。 想了想,他们壮起了胆子,指着冷夏质疑道:“王爷,现在全天下都知道,她是祸国妖孽,吃人肉,喝人血,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在咱们军中!” 冷夏慢悠悠的坐下,并不反驳。 这样的质疑唾骂一路来还听的少么? 说是滚刀肉还真的不为过,耳朵都快长茧子了。 不过还有另一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这里是战北烈的战场,战北烈的王国,战北烈的天下,不需要她多话。在军营里,这个男人就是天,他可以解决一切,而她,只要相信就好,像从前六年多来一次次从未怀疑过的相信…… 他嗓音沉沉,看不出喜怒:“说的这么肯定,见过?” 副将噎住,不敢反驳战北烈,只将矛头指向冷夏,看着她恨声指责。 “即使我没有看见,但天下传的这样激烈,你敢说没有半点事实吗?” “那么多牲畜庄家又怎么解释,你不要告诉我们只是巧合!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妖孽,老天爷怎么会惩罚天下的百姓!” “再说了,即便没有事实,王爷……就算这是以讹传讹,这个女人的名声已经坏了是事实,也不能让她再留在军营里啊!” 源源不断的攻击,朝着冷夏潮水般而去。 终于,一个副将攥着拳,猛的掀开帘子,指着外面探头探脑的士兵们,满脸的大义凛然:“王爷三思,军心动摇,士气低迷,但凡她在军营一日,就一日没有安宁!” “愚蠢!” 一声大喝如惊雷炸响,战北烈抬起头,目光锋锐缓缓的扫过一排副将,冷冷的笑了:“东方润这一招骗的了天下的百姓,没想到竟然连我大秦的将士们也愚弄了?” 副将的目光,齐齐一闪。 他们也曾怀疑过,毕竟西卫女皇的风评向来极好,尤其他们更是相信战北烈的,大秦战神的眼光不会错,可是不论这个女人是不是真的妖孽,如今已经闹成这样,下面的士兵必然有抵触的情绪。 对整个海军来说,她的存在,绝对是一个定时炸弹。 在大帐内踱着步子,战北烈语调缓慢,嗓音低沉,一个字一个字清晰的传进垂首而立的副将的耳朵。 “一则,置本王之妻,于万民唾弃。” “二则,挑起频频暴动,大秦大乱。” “三则,将士军心动摇,士气低迷。” “四则,东楚出兵有因,正义之师。” 说完,如墨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们,看着副将眼中的恍然大悟,和瞄向冷夏的几分半信半疑,他冷冷大喝:“这一箭四雕,说的够不够清楚?”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半响,“够!” 砰的一声,副将齐齐跪地,垂首高回:“属下违纪,自行领罚。” 副将也不是傻子,战北烈提点过后,立马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若是东楚的目的就是抹黑烈王妃,让烈王妃成为众矢之的,而后面再一系列的负面反应,那么他们就坚决不能着了东方润的道儿。 他们对于冷夏的敌意,自然不会因为这几句话就消失殆尽,然而不管心里对于冷夏他们还有没有怀疑,到底占了几分怀疑,最起码,如今要做的,就是将军心先稳定下来。 战北烈点点头,见他们转身出帐,开声道:“等等。” 副将顿住。 战北烈转过身,思忖片刻后,吩咐道:“这件事,你们就出去和下面的战士们照实说,该怎么说怎么说,我告诉你们的一字不漏,若是还有人有异议,就说一个月后真相自然见分晓,这件事有本王作保,如果现在想要闹事的……” 鹰眸含霜,薄唇吐出:“以扰乱军心罪,军法处置!” “是!” 待副将走了,帐篷内只剩下了两人。 冷夏把玩着门帘上悬挂的贝壳,忽然好奇问:“如果我真的是妖孽呢?” 其实她心里,早就猜到战北烈的回答,不过是想亲耳听听罢了,毕竟他早就知道她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人,对于这里的人来说,就算说是妖孽,也不为过。 战北烈想的却不是这一茬,瞅着她媳妇亮晶晶的凤眼,他叹息一声,果真是个妖孽,看老子一眼都能让老子忘了要吩咐副将的话,这影响力…… 冷夏歪着头,等着某男说:“就算你是妖孽,我也不离不弃。” 谁知,某男笑眯眯的回道:“唔,会找道士,收了你这孽畜。” 这答案,和预想中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冷夏翻个白眼,心想这还没到七年之痒呢,这男人都不乐意说甜言蜜语了,直接任由他继续翻看卷宗,爬上床榻补眠去了。 这个答案她没有听到,却也丝毫的不介意,她的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两人一路走来,也不是靠着甜言蜜语维系的感情,本来就是随口问问,也没放在心上。 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一个月后,关于妖孽的事件完全的解决平息了之后,也曾有人问过战北烈同样的话。 “王爷,这件事是东楚的阴谋,那如果是真的呢?” “真的?” “就是……就是……王妃如果真的是妖孽呢?” “你想问什么?” “王爷是会选择王妃,还是选择大秦,还是选择天下百姓,如果她真的是妖孽,真的能让天下战乱不止,纷争不息,王爷会怎么选?” 那人问完了这句话后,战北烈一时未语,负手站在岸边观着远方浪潮澎湃,他似在看着,又似透过浪花想着什么,淡淡的潮湿腥气味道中,他一站就站了整整一日,海风吹拂的衣袍鼓荡,潮水涨了又退,退了又涨,一丝丝在岸边蔓延着…… 终于,在他如墨的袍角都浸湿了之后,他转过身来,背着身后高高悬挂的夕阳,暗影里看不见英俊的面容,只有霞光吞吐,彤云万丈。 他道:“她若为妖,本王愿意成魔!” 一字一字,铿锵落地! 那人大惊,本以为王爷思考了整整一日的时间,明显是因为这答案太过于挣扎,而最有可能的应该是为了天下百姓而放弃王妃,可是没想到竟然得到了这么一个答案,一个完全颠覆了大秦战神爱民如子的形象的答案。 那人说出这番话,战北烈却笑了。 眼角眉梢透着淡淡的温柔,鹰眸缓缓的弯了起来,他缓慢却坚定的道:“大秦战神可以有很多个,一代又一代,他们全都爱民如子,为了百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是她……” “只有我,战北烈!” 一日一日过的飞快。 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一转眼,已经春末夏初了。 天气越来越热,温度急剧上升,而更热的却是谣言的蔓延,天下间各地都有愈演愈烈的态势,北燕出现了多次百姓的暴动,百姓聚众走上街头,对大秦或者西卫的百姓商铺,一通打砸抢,并且要求朝廷诛杀妖孽,不然,就要用这里的大秦和西卫的百姓去祭喀达什山神! 而其他的地方,大街小巷贴着私人抄写的传单,无一例外,都是诅咒或者要求朝廷交出妖孽的激烈话语,所有的道观庙宇尽皆香火鼎盛,每一间道观都被百姓踏破了门槛儿,日日开坛做法捉妖。 剩下那些扎纸人,贴符咒,在前面那些行为看来,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当然,有反对抗拒唾骂恐惧的,也有支持相信从一而终的,比如长安原本的百姓,有不少人曾在五国大典,北燕太子鲜于鹏飞欺压百姓之时,亲眼见到过冷夏为民请命。 再比如说,西卫的都城凉都,当初女皇登基之后,因为何永生的欺压良善,冷夏也曾当着全城百姓,鞠躬道歉,他们不相信,这样一个对百姓弯下高贵的脊梁的好皇帝,会是妖孽? 还有原本的南韩昭城,战北烈带领百姓十日抗敌,将粮食平摊给每一个城民,最终亦是冷夏带领着大军和粮草前去支援,她和战北烈的感情百姓有目共睹,也曾衷心的祝福二人。 这样的地方还有很多,这样的人也有许多,然而在整个天下的面前,他们的声音却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而外面已经大乱的时候,海军衙门里,却是呈现了一派诡异的平静。 关于妖孽的到来,开始在军营中引起了极大的**,然而副将出去了之后,按照战北烈的吩咐,一字不漏的将那段话传了出去,同样的解释,将士们的反应,和副将差不多,半信半疑。 即便有很大一部分是持着怀疑的态度,依然选择平静的等待一月,既然有大秦战神作保,那么他们愿意等。 战北烈对于他们,远远不止是一个王爷那么简单。 他是大秦百万雄军的主心骨,也是他们的精神力量! 而这半个月里,战北烈加强了海军的训练,投石机、射箭、战船阵型、潜水等等,而冷夏,便是顶着无数将士诡异的不知是唾弃还是抗拒的眼神,陪着战北烈一同训练海军。 这一日,东祈渡口的海面上,一艘艘船只排列演练着,依然有不少的士兵扎成堆儿对着她指指点点,冷夏站在沙滩上,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让黄昏的海风吹走一天的浮躁。 旁边,慕二呆呆的站着在沙滩上四下里打量,偶尔捡起一枚贝壳,指尖一弹落入海中,伴随着一只翻起了肚皮的鱼,飞出到沙滩上。 呆子似乎觉得有趣,浅淡的眸子一闪一闪,长长的睫毛托衬着跳跃的阳光。 冷夏翻个白眼:“这人,太贱了。” 呆子转过头,眨巴眨巴眼无辜的看着她。 半响,眉毛一动,似乎明白了骂的是他,慢吞吞的蹦出个“唔”字,继续玩着这幼稚到极点的游戏。 又是这样,冷夏无语的看着这呆子,整整一个下午,她偶尔说上几句话,呆子总是蹦出一个或者两个字,这感觉就像积蓄很久的力量却一拳打在棉花上,让人抓狂至极。 这边两人着实称不上和谐友好,而远处的堤坝上。 狂风瞅瞅这个,再瞅瞅那边训练海军的战北烈,真相了:“爷又吃醋了。” 雷鸣拿着个贝壳,对着夕阳折射出万丈光彩,“沙滩,海风,贝壳,这么浪漫的环境,竟然不是爷陪着……” 闪电笑眯眯:“瞧瞧爷酸的喂,眼珠子都红了!” “听见没,那些将士说了啥?”雷鸣摩挲着下巴,耳朵尖儿竖起来,听见不少的人望着冷夏,愤愤然道:“不管是不是妖孽,也总归名声不好了,怎么配得上王爷。” 三人齐叹,这些没眼力价的,没看见爷的小眼神儿么…… 跟藕似的,掰断了还连着丝儿呢! “我收到消息。” 忽然,身后一声平板的嗓音响起,吓的三人一哆嗦,这钟苍,板着张僵尸脸就算了,走路没声也跟鬼似的。 钟苍却懒的搭理他们,接着道:“弑天早在半个月前出发来这里了,估计就是这两天到,还有小主子……” “什么?” 三人星星眼,小主子要来了? 不能说,这个坚决不能说,要是爷和小王妃一个气愤,让他们去截住小主子赶回去咋办? 瞧着三人的目光,钟苍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直瞒到了现在,十七是他们一个个看着长大的,从新出生的婴儿开始,到被爷丢成抛物线,每天守在清欢苑外时刻准备着,好接住被丢出来的小主子,一直到现在都已经五岁了,这感情自然是好的不得了。 一个多月没见,他们也想念的紧! 大结局(一)5 四人相视一笑,连钟苍的扑克脸都扯出了一个无比难看的笑容,同时决定…… 不说,坚决不说。 他们的不说,让冷夏没有分毫的心理准备,以至于看到弑天的时候,呆愣愣的几乎没认出来。 和钟苍预料的一样,弑天当天晚上就来了,夜幕降临,冷夏站在沙滩上看着远远走来的四百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瞧着眼熟,却实在是不敢认…… 原因很简单,寒碜,太寒碜了! 先不说他们一个个蓬头垢面,那发髻一柳一柳的耷拉在脑门上,跟让狗啃了一样,也不说那衣服脏兮兮皱巴巴,有的还破成了条,初夏的海风一吹,那布条迎风飘扬,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肉,就说那一张张脸上吧,青青紫紫还有不少挂着熊猫眼。 啧啧啧…… 冷夏实在是不能把这群寒碜的东西,和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弑天放在一起。 因为钟苍的自作主张没有汇报,她当然不知道,弑天这一路上但凡碰见咒骂她的,就冲上去跟人家理论,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尤其是现在名声臭的不能再臭的妖孽,竟然还有人站在她那一边,于是乎,百姓齐齐冲上来唾骂,唾骂演变成殴打,而对付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弑天众人也不可能真的出手,就算稍微一反击,说不定都会酿成命案。 所以,也只有挨揍完了抱头鼠窜的份! 偏偏他们一个个把冷夏当成了至亲,谁也容忍不了这样的污言秽语,再一次听到还是再一次冲上去理论,典型的不长教训,就这么半个月来,一路被百姓揍过来的。 听完了解释,冷夏莞尔失笑,眼中却是凝集起了水汽。 她点点头,嗓音淡淡却有力:“好兄弟!” 而下一个画面,却让她嘴角直抽,连翻白眼。 因为林青小心翼翼的笑了笑,扯动了脸上的伤口,嘶嘶呼着痛,然后背在身后的手腕一抖,拎出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屁孩。 某小孩咧开小嘴,红艳艳的唇瓣下两排小牙锃亮锃亮,白的刺眼。 “娘亲!” “咯咯……”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萧凤那女人,果然靠不住! 战十七怀里捧着个篮子,小歌谣正躺在里面,偏着脑袋无声的看着她,如两颗黑葡萄一般的凤眼忽闪忽闪的,发出“依依呀呀”并不清晰的声音。 冷夏眯起眼眸,瞅着她儿子一身洁净,小仙童一样的扮相,和弑天形成鲜明的对比。 战十七得意洋洋的皱皱小鼻子,他才没那么傻,就算制止了一个人,全天下的人也制止不了,虽然听着那些话心里像堵住了什么一样难受,恨不得冲上去跟他们拼命,但是这种无用功,小爷肯定不会做的。 咻! 一阵狂风卷来,战北烈已经站在了某小孩的面前,鹰眸眯起,慢悠悠的问:“你怎么来了?” 话音没落,已经把小歌谣抱在了怀里。 “小爷来看娘亲!”说着,动作极快的把妹妹抢了回去。 战北烈瞪眼:“半个月早就到了!” 奈何小孩的情绪是善变的,说话也可以大摇大摆不算数的,战十七抱着“咯咯”笑的妹妹,得得瑟瑟:“半个月是到了,不过妹妹喜欢我。” 这倒是真的,小孩子跟着谁时间长,自然更亲谁一些。 某男嗤之以鼻,对这小子屡屡没有节操的行为恨的牙根儿痒痒,这是在耍诈啊耍诈! 他大袖一挥,嫌弃道:“看完了老子媳妇,今天晚上就回去吧,别在这里碍老子的眼。” 某十七显然不买账,可怜巴巴的瞅着他娘亲,小鹰眸里晶亮亮的泪水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极心疼人:“你想和娘亲过二人世界,所以把我和小歌谣当成包袱了,到处扔!” 稚嫩的嗓音,一针见血:“哼,我肯定不是你生的!” 一句话,把小的也弄哭了。 小嘴一撇,两眼一翻:“哇……” 小小的姑娘那洪亮的哭声,再次震翻了海滩上的人,一个个揉着耳朵惊恐的望过来,漂亮的小凤眸里盛满了水汽,长长的睫毛被集结成一簇一簇的,煞是惹人怜爱。 战北烈心疼的脸都皱起来了,轻轻拍了闺女两下。 转头对着战十七,立马变了神色,戳着他脑门道:“既然你已经知道真相了,我也不拦你,亲爹亲娘找去吧。” 一句话把臭小子气的够呛,抱着妹妹转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咳咳……” 一声女子的咳嗽传来,某小孩眼睛瞬间亮了,“噗”一下,眼中跳跃起斗志昂扬的小火苗,可怜巴巴转身威胁:“娘亲,我真的要去找亲生父母了!” 奈何冷夏也不是个有良心的。 她笑眯眯摆手:“去吧,省一个人的饭钱。” 说完,一对儿爹娘手牵手肩并肩,朝着海军衙门晃悠去。 一个天雷劈下来,可怜的某小孩抱着妹妹,孤零零的被扔在海滩上没人稀罕的生根发芽,看着眼前浪花朵朵,差点没哭了。 走到一半的爹娘,含满了笑意的对视一眼。 战北烈大步走回来,拎起他的衣领子,提溜小鸡一样,忙了一天揍揍儿子,其乐融融。 “走!让老子看看你长进没有!” 某小孩一跃而起,挑衅的送来一个眼风。 战北烈哈哈大笑:“好,翅膀硬了!老子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不能超越的能力!” 说罢,一大一小追逐着,前后跑远。 待到海滩上,众人嬉笑着回了海军衙门,还剩下一个青衣的呆子,乐此不疲的捡着贝壳,弹的海里一条条的小鱼,翻着肚皮满天飞。 日子一晃,又是小半月。 战十七和弑天的到来,除了给这压抑的气氛,增添了少许的欢笑之外,一切的事情并未有任何改变,战北烈依然每日训练海军,冷夏就带着儿子和闺女在岸边沙滩上相陪。 小歌谣已经会依依呀呀的说话了,并不能吐出清晰的字眼,都是无意识的,然而即便如此,冷夏也极有成就感,这是作为一个母亲,看到儿女的成长,而产生的一种毫无缘由的荣耀。 因着战北烈的忙,战十七黏着娘亲,小歌谣就常常被某个呆子塞进衣襟里,看着海里几乎快被打光了的鱼,笑声清脆如铃飘荡在海风中。 谣言仍旧没有散去,冷夏也仍旧无视所有的唾骂。 海军训练,比起以往更是严苛,除了战北烈在忙,有时候冷夏也让弑天跟着他们一起训练。 开始的时候,战士们知道弑天是冷夏的手下,持的是嗤之以鼻的态度,还曾想过暗暗给他们穿穿小鞋,那妖孽有王爷护着,总不会连手下都护着吧,尤其是弑天众人来的那天,他们可都看着了,蓬头垢面鼻青脸肿,一群乞丐样的人,收拾起来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一起训练的第一天,自认手到擒来想当牛气的上百万海军们,只看了一眼整装待发的四百弑天,就从他们面前趴着走了,不愧是当年明传大陆的弑天,那杀气和煞气一放开,完全跟他们不是一个段数的,让整支海军看起来那么的无辜和弱小。 对于这些,战北烈听之任之。 海军在某一方面来说,确实是有些骄矜自持了,大秦的百万雄军,在陆地上绝对堪称一支虎狼之师,然而并不包括他们,海军绝对是大秦的弱项,尤其和四面环海的东楚海军想比,便更是不值一提了。 而此时。 海面上将要发生的一场战役,也正能印证这一事实。 波光粼粼,海风徐徐。 然而楚海海面上的气氛,却是压抑窒息的很,这片大海中,掀起了一股炽热猛烈的杀气。 这秦楚之间的第一场海战,终于还是来了。 咻! 一支信号升上半空,在柔和的午后阳光下,冰冷而阴森的爆开。 战北烈黑袍凛冽,被冷夏改造过的千里眼平端手中,看着视程大增的圆形视野里,那远远出现的一排小黑点,向着这边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驶来…… 纯白的浪花翻滚着,片刻后,那一个个小黑点,已经清晰的映入眼帘,上百艘战船,月白底湛蓝水兽旗帜迎风招展,数万海军枕戈待旦立于船头,手持弓弩盾牌,再后方投石机列队准备,军容齐整,士气高涨。 冷夏收起手里的千里眼,和战北烈对视一眼,淡淡道:“没看见东方润。” 三日前,钟羽传来消息,原本死守着最后两座城池,和萧将军打拉锯战的东楚忽然撤兵,大军飞速的朝着东北方撤离,已经撤回了楚海的海域,至此,天下四国尽归大秦西卫。 很明显,东方润并非收起了一争天下的野心,相反的,这正是一个开战的讯号,他要在海上和大秦一决雌雄! 这一次,就是第一战! 冷夏和战北烈心中有数,这一战,可以给两方一个初步的关乎对手的估计,这一场大战来的毫无预兆,却又在情理之中,天下间谣言飞窜,冷夏化身妖孽的时候,正是东楚大军举着正义之旗,诛杀妖孽,还天下清平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不过短短的功夫,原本平行而列的上百艘战船,已经纵横交错排好了阵型,马上就要进入弓弩的射程内。 放眼望去,大大小小的战船赫赫,黑压压的船只几乎铺满了整个大秦边关外的楚海海域,而两方的战船上,无数的士兵屏气凝神,一丝儿的声音都没有,只有浪花不断拍打着船身,发出的澎湃声响。 海面的气氛一时变的剑拔弩张,空气中海水的腥气中,混在着一股淡淡的味道,刺激着每一个人紧紧绷起来的神经。 危险,嗜血,这是独属于战争的硝烟味! 大批装备精良的海军手持弓箭,墨黑的盾牌和银光闪闪的盔甲在阳光下,闪着森冷的白光。 杀气腾腾,气势森猛。 就在楚军战船步步逼近之时,战北烈手掌高举,果断下达命令:“拉上帆布,全速右行!” 呼啦!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帆布被海风吹的鼓鼓,发出了裂帛一般的剧烈声响,船速一时变的极快,激溅起雪白的浪花澎湃,向着右方移动而去。 “拉开距离!” 和东楚的海军不能硬碰硬,他们的战船航行灵巧,在海上不比陆地,海风和船的航行速度将会影响弓箭的射程和方向,射出去的位置和最终落点的位置,里面有着巨大的学问,这需要有充分的经验来控制,否则多少会有偏颇,而这正正是大秦的军队和东楚之间的差距,一旦被他们的弓箭手进入射程,损失将会惨重。 话音方落,副将急促的声音传来:“王爷,他们速度太快,已经进入射程之内了!” 咻咻! 箭矢排空,那箭头阴森骇人,穿透空气阻力的破空声响彻海面,黑压压如云扑簌而来。 “船身再次右转,竖起盾牌,向后撤退!” 铿锵声响连连。 盾牌竖起,利箭一支一支有力的打在坚硬的盾牌上,有的无功而返落在甲板上,有的落入水中激起浪花朵朵,有的直射入船身,发出一阵阵尖锐的闷响,大秦最前方的两艘战船,像是变成了马蜂窝。 合着许多战士的惨叫,滴滴鲜血落入海中,点点红色转瞬被吞噬。 这还是最初一轮的交锋,然而一个回合之下,大秦这边的海军明显不敌,随着船身的调整,船头已经向着后方撤离,战北烈凝目望着一排排射来的箭矢,嗓音沉沉:“扬帆,全速!” 一面面帆布拉了起来,发出猎猎声响,大军听从他的指挥,全速向着目的地岸边撤离,全力后退中,副将惊喜的声音传来:“王爷,已经退出了敌军的射程!” 终于,拉开了船只之间的距离,退出到射程以外,弓箭投石机都不再能射到。 楚军的战船没有再追,他们停顿在射程以外,发出轰然的笑声。 “停船!”战北烈一声令下,战船亦是停下。 两军相对在海面上平铺开来,海风飞卷,旌旗招展,漆黑底灿灿金鹰的大旗,和月白底湛蓝海兽的大旗,同时猎猎飞舞着,一方似要翱翔天际,一方似要畅游深海,然而两方一时都没有动作,形成了对峙的状态。 半响,东楚的战船上,一名副将模样的男人,高声呼喝:“诛杀妖孽,还我天下清平!” “诛杀妖孽,还我天下清平!” “诛杀妖孽……” 上百艘战船上的数十万东楚大军,齐齐高喝,呼呼的海风吹拂,声音在天海间如雷炸响,排山倒海直上九霄。 东楚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打着正义之师的旗号,发起了一场所谓的正义之战,口号喊的响亮,出师有名,在士气上就已经占了很大一部分的胜算。 而大秦,内有百姓暴乱,外有东楚入侵,尽皆是为了诛杀妖孽。 那副将说一句,数十万大军就跟着吼一句。 声音之响亮之震耳,在一望无垠的海面上,竟然引起了回声轰鸣。 “诛杀引起了天下战乱的祸水!” “诛杀为长生不老采阳补阴的狐媚子!” “诛杀让天神怒降天谴断了百姓生计的妖孽!” 一声声的呐喊声,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听在大秦战士的耳中,每一个人的脸色变的无比难看,齐齐将憎恶怨恨的目光射向甲板上的冷夏。 就是这个女人! 自然,大秦的将士们也不是傻子。 知道对面的东楚大军这么做,就是为了激他们自乱阵脚,说不准还等着看他们内乱的好戏,既然如此,不论心中再怎么郁闷,不论再如何抵触那个有可能是妖孽的女人,表面上,却绝对不能受到分毫的影响。 冷夏就更是面色无波了。 感受着肩头处战北烈温暖的大手,微微用力像是要给她安定的力量,她浅浅的笑开,从最初预料到这种可能开始,她有过一瞬的软弱,毕竟站在整个世界的对立面,受万民所指,被千言唾骂…… 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到了如今,也许是听的多了,也许是想开了,更也许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容易被外界影响的人,这些目光,这些声音,依然能让她有所感触,却绝对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她微微歪着头,唇角一勾。 东楚大军的口号停了下来,那副将无法理解的望着甲板上的她,大秦的将士能认出她,东楚的将士自然也猜测的出。 尤其是副将和普通的士兵不同,那些谣言怎么会演变成如此,他大概都明白几分,正是因为这样,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这个被全天下唾弃的女人,一夜之间被当成了妖孽的女人…… 怎么会还笑的出来? 别是傻了吧? 远远的,冷夏朝他微微一笑,寂静的海面上已经没有了呐喊声,她的嗓音清淡仿佛叹息,却足够每一个人听清。 “那人说我是妖孽呢!” 战北烈跟着勾唇,从一旁的小兵手里递过去一张弓,鹰眸弯弯,极尽殷勤:“媳妇,给。” 所有的人,不论是大秦还是东楚,上百只战船,数十万将士,目光都被她接过弓箭的动作吸引,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她开弓搭箭,远远的对准了那名副将,听她仿佛自言自语:“你说,我射哪里好呢?” 她要干什么? 好吧,很明显,她要射箭。 早就听闻西卫女皇能能武,尤其是没有分毫的内力,一手功夫却凌厉狠辣之极,这些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可是,先不说这是在船上,海风这么大,弓箭会受到阻力,就说如今两军明显都在射程之外,若是要射过去,需要多么高深的技艺,多么强劲的臂力? 她那柔弱的胳膊,能行么? 更别说她还挑挑拣拣,射哪里好呢? 数十万的将士几欲吐血,能射过去都算你牛气了,还射哪里? 不用说,现在每一个人的想法和那副将一样,他们用见了鬼的目光瞧着她,别是疯了吧,被流言蜚语给刺激疯了? 东楚那边更是爆发出了哄堂大笑,尤其是那副将笑的前仰后合,他哈哈大笑着高声挑衅:“本将站在这不动,你要是能射过来,本将受死又何妨?” 东楚的将士跟着起哄:“来啊!” “让咱们瞧瞧,西卫女皇到底有多能耐!” “射过来啊,咱们的副将站着不动,你射的过来,副将受死又……” 咻! 破空之声骤然响起! 那箭似雷电一闪,连在半空中运行的轨迹都没看清,已经越过波涛滚滚的海面,越过弓箭应有的射程距离之外,钉入了副将的咽喉一点,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之间,东楚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们一双双眼睛惊骇的恐惧的看着,看着那副将咽喉正中插着的一支箭矢,看着他脸上的大笑甚至都没有收回去的表情,看着他“砰”的一声,轰然倒地。 他们不敢置信的,将目光转向了对面那极远处的甲板。 见那射完了箭的白衣女子,随手丢掉手里的弓,笑眯眯朝他们一眨眼,那一眼看上去极是妩媚,更是绝美,可是却让他们从脚底凉到脑后,似冰在心间飞速的融化,一瞬凉透了整个心神。 然后见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道:“妖孽嘛,总要有点妖法傍身的……” 东楚的战士这样的表现,大秦的更是如此,他们是近距离的看着她搭弓射箭,在军队里数年之久,谁没有点眼力价,这哪里是什么妖法? 分明就是绝对的力量,绝对的速度,和绝对的准头! 让他们想象不到的,那具柔弱的身躯爆发出的,难以言喻的力量! 然而这一个震撼还没有结束,对面东楚的上百艘战船上,不约而同的忽然响起了警戒声,东楚的战船乱了,每一个将士惊慌失措,那船在秦军的眼中诡异的向下沉着,一点一点,一点一点…… 他们惊诧:“怎么回事?船坏了?” “不能啊,要坏也不该是上百艘战船一起坏啊?” 这边的猜测还没完,正正听见那边的士兵一惊一乍,乱哄哄惊喝:“有水鬼,水鬼凿了船底!” 水鬼? 大秦的水鬼还在船上,并没有派出去,他们比谁都明白,那么凿了船底的水鬼,是哪拨人? 这边交头接耳一番议论,就见甲板上的战北烈和冷夏,面色没有分毫的意外,甚至唇角浅浅的勾了起来,那是一种意料之内的满意,很明显,水鬼就算不是他们暗中派遣的,也绝对早就知道。 战北烈看着对面远远的战船,一边一点一点的下沉着,一边扬帆向后撤退。 不愧是东楚的海军,应对这种事极有经验,一瞬的惊惶之后,已经纷纷该干嘛干嘛,拉帆的,修补船底的,抛出救生船的,向海面射箭投石的……井然有序。 棱角分明的薄唇,缓缓的勾起。 他扬起手臂,大喝一声:“全速前进,射!” “是!” 振奋人心的应答直冲九霄,大秦的战船拉起帆布,猎猎声响中冲撞的海面激荡澎湃,朝着前方全速行驶,士兵们搭弓射箭,嗖嗖声不绝于耳,将对面的战船射成了马蜂窝,鲜血在战船下弥漫着,被雪白的浪花翻滚覆盖,一声一声的“全速撤退”,惊慌而混乱的响起。 再有经验也是在没有敌人的情况下。 大结局(一)6 战场之上,战北烈也不是什么好鸟,本着“趁你病,要你命”的精神,指挥着战船凶猛的追击,连番的箭矢和投石机丢出去,将对面的楚军追的乱成一团…… 风水轮流转,这次轮到大秦轰然大笑了。 爽快之极的笑声在海面回荡着,恨的东楚那边牙根儿痒痒。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的极快。 某男鹰眸弯弯,眯成道月牙,远远看着已经修补好战船,重新恢复了秩序的楚军,扼腕道:“穷寇莫追!” 一旁冷夏狠狠的翻个白眼,还穷寇莫追? 明显是看着人家修补好了战船,准备反击了,逃就逃吧,说的那么好听。 某男被媳妇的目光揭穿,丁点儿的不好意思都没有,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这是语言的艺术。” 冷夏:“……” 秦军逃的快,以至于后方楚军只能含恨看着这群吃了就跑的,不要脸的东西回了大本营,尤其是听着对方主帅那大秦战神喊出的一句“穷寇莫追”,一口鸟气哽在胸口,差点没气的吐出半升血。 贱人,太贱了! 一场战事以大秦的小小胜利,暂时落幕。 不管这胜到底胜的是多没气节,但是归根究底,两方清点完伤亡人数之后,大秦的确略胜一筹。 东祈渡口,海风徐徐,波涛滚滚。 战船停泊后一片欢腾中,有副将上前询问:“王爷,那水鬼到底是哪方人马?” 除去问话的副将,所有的将士也尽皆看了过来,亮晶晶的小眼神儿,那求知欲旺盛的,别提多好奇了。 然而这一问,把战北烈和冷夏……问懵了。 冷夏茫然四顾,最后将目光落到一望无垠的海面上,呆呆问:“咱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眼皮不断的跳啊跳:“应该……是。” 话音方落,远远的海平线的尽头,出现了一排一排的小黑点。 小黑点们在宽广的海面上,显得那么渺小,一浪高过一浪的波涛中,他们奋力挣扎着,一点一点的朝着这边移动,后面一个巨大的浪头袭去,瞬间将他们淹没,浪头平息之后,那小黑点们再次露出了头。 淹没,露头,淹没,露头…… 如此循环往复,那个心酸啊! 没错,这群小黑点们,正是造穿了东楚船底的水鬼,也是这一战中最大的功臣,更是——弑天。 待到明白了这些之后,副将立马吩咐人放出小船,大喊着:“快去,快去,那是功臣啊,别给淹死了!” 史上最为狼狈的功臣,在干了一票大买卖后,被雇主给忘了,眼睁睁的看着战船“嗖嗖嗖”跑了个没影儿,然后悲催的……一路挥动四条胳膊腿儿,游泳回来。 等到两个时辰后,天都快黑了,弑天众人也快哭了。 终于,狼狈的被接了回来,看向冷夏的目光,简直哀怨的能掐出水儿来,被这四百多个铮铮铁汉这么瞧着,冷夏的身上汗毛直竖,给功臣们端茶递水,孙子似的。 谁让她没良心,把这群兄弟给忘了呢? 而这事件啼笑皆非的落幕,却让海军的心里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没来由的,他们开始相信,这个女人,也许并非外面传的妖孽,也许真的如烈王爷所说,根本一切都是东楚东方润的阴谋。 在数十万人的唾骂中,面色不改,还能悠然自嘲着自己是妖孽,一箭射穿了敌人的脖子,更是暗中派遣一支这样的队伍去凿穿人家的船底。 这得是多么过硬的心理素质啊! 若是让他们相信,这个女人是脸皮厚到没了边儿,那么他们宁愿相信自己心里的直觉…… 她问心无愧! 第一场战事的结束,输赢令人大跌眼镜。 要说他们赢的,其实并不光彩,不过是以智取胜,而非面对面硬碰硬的较量。 自然,在战场之上也没有什么道义之说,那些是对手,是敌人,是生死搏命的对头,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这样的战争,不需要问过程,只要结果。 赢了就是赢了! 然而这小小的胜利,也让冷夏和战北烈看清了两军之间的差距,东楚的海军装备优良,素质过硬,经验老道,这远非大秦可比。这次东楚的主帅缺席,而下一次东方润若是指挥战役,绝不会让他们钻了这样的空子。 所以,海军的训练,依旧是迫在眉睫。 而在战北烈一番忙碌之时,冷夏迎来了一个客人,意想不到的客人。 青龙寺,小和尚。 小和尚还是上次被花千调戏的那个,如今已经十七八岁的样子,依旧唇红齿白,一路双手合十,上下唇瓣一开一合:“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若是仔细看则能发现,此刻他的大眼中,正鬼鬼祟祟战战兢兢上下左右前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瞄啊瞄的。 冷夏失笑,挑眉看着他:“小师傅大胆走,花姑娘不在!” 很明显的,小和尚“呼”的一声吐出口气,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尴尬自语:“佛祖保佑!” 那娘娘腔,是给这小和尚留下了多大的童年阴影啊! “小师傅有礼。” 他不好意思的跟着笑笑,大眼明亮透着无比的认真:“女施主有礼,师傅让小僧转告女施主,上次赠女施主的一言,也许能解你一时之困。” 柳眉一挑,冷夏敛下眸子,沉吟片刻。 忽然,一阵清风灌进来,战北烈大步流星走进,看见小和尚鹰眸亮晶晶,一个箭步蹿上去,屁颠屁颠的问:“小师傅,难道本王又要有个闺女了?” 男人?! 小和尚立马警觉,连连退后三步,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念经。 战北烈错愕,至于怕成这样么? 嘴角抽了抽,冷夏忍着笑,一脚踹过去,这人,就知道闺女,当她母猪呢? 某男悻悻然。 失望,叹气,以手支额,做思索状。 帘子再开,一只小小的脑袋伸进来,漂亮的凤眸眨巴眨巴,咬着片儿衣襟啃的不亦乐乎。 衣襟的主人嫌弃的低头,看了眼湿濡一片的前襟,深吸一口气,忍! 战北烈的鹰眸又亮了。 两排大牙一晃,某战神呲牙咧嘴,摆出一副自认为最慈爱的表情,拍着手语调要多柔和就有多柔和:“小歌谣……” “咯咯。”小歌谣松开了那片儿衣襟,“依依呀呀”的稚嫩嗓音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看见了亲爹仿佛也认识,伸着小胳膊咯咯咯的笑。 慕二明显的松了口气,把自己的胸,朝前递了递。 “还是闺女好啊!”某男的父爱立马被激发,得意洋洋挺胸抬头收腹,哼着小曲儿迈着正步就上去了。 哪知刚一准备把闺女抱起来,小姑娘不干了,凤眸里水灵灵的,一口咬住那片湿嗒嗒的衣襟,死死不撒口。 大要“你抱我走,我就哭吼”的意思。 战北烈怒! 他直勾勾的瞪着慕二,半响蹦出句委委屈屈的怒吼:“把老子的闺女还给我!” 那怨念缭绕的,小媳妇一样,冷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丢人! 一侧小和尚欲言又止,抬脚,收回,抬脚,收回…… 终于纠结了良久,咬牙上前一步,闭眼赴死,喊道:“烈王爷,师傅还有句话让小僧赠予你。” “不听,老子今天要弄死这货!” 小和尚身体一抖,弄死,弄死,弄死,弄死…… 带着哭腔,他小声道:“阿弥陀佛,师傅说这句话和令嫒也有关系。” 噌的,某男转头,千万瓦的灯泡眼刷刷放着光。 “滋滋……”与此同时,一阵一阵撕心裂肺的的挠墙声传来,紧跟着,声音变成了悉悉索索,帐篷外面隐约可见一个影子,某只大型爬行动物,撅着屁股,一拱一拱朝帐篷顶部挪动。 小和尚脸色一白,师傅啊,我就说不下山的,这女人的身边,没一个人是正常的! 冷夏支颊,漫不经心的抬头,嫌弃的瞄一眼帐篷顶上的某个东西:“你要敢把我的帐篷弄坏了,我会在你家后院,种满**!” 话落,帐篷和小和尚,同时抖了抖…… 小和尚呼气,吸气,悄悄朝门口挪了挪,说道:“师傅说,师傅说……若小僧看见王爷和一位……傻傻的施主纠缠,就让小僧转告一句……” 他扒着门框,左脚颤巍巍跨出去:“两位这一世纠缠不断,由过客到挚友说不定还能成为半个父子,阿弥陀佛。” 半个父子…… 冷夏……懵了。 战北烈……懵了。 傻傻的施主……呃,也是懵的。 冷夏托腮思索,视线忽然看向某个呆子怀里的小歌谣,眼前一黑,感觉头顶上一通天雷炸响! 战北烈皱眉……踱步……抓耳挠腮。 忽然,他皱着的眉毛更拧巴了,踱步的动作忽然静止了,保持着一脚向前迈,身子向前倾,屁股微微撅起,眼中忽然呆滞。 然后,他一寸一寸的转动脖子,看向慕二,哦不,是慕二怀里的小歌谣,他笑的灿烂又无邪的闺女,小歌谣朝他咧嘴儿一笑,继续和慕二胸前的那片衣襟奋战。 啪! 战北烈清晰的听到,脑中的一根弦,崩断了! 嗷! 一个高蹦起来,某男跟火烧尾巴一样一个箭步向慕二冲去! 慕二眨眨眼,再眨眨眼,虽然不懂这是个什么情况,但是眼见那男人拼命一样冲上来,傻子不跑? 慕大神医是个呆子,但是坚决不是傻子,只见某青衣男“咻”的飞出帐篷! 后面大秦战神“腾”的一声紧追出去! “老子不要这个儿子!” “啊啊啊!老子现在就灭了这口!” “你这个伪装呆子的腹黑二货,老子要把你吊起来打!” 撕心裂肺的嚎叫,可谓是响彻云霄,连地面都跟着颤了三颤。 小和尚大惊,已经颤的跟筛子一样了:师傅啊,这里好可怕! 忽然,头顶一抖,砰! 一声巨响,尘土飞扬,一束阳光从帐篷顶端的大洞射下来! 刺眼光束中,小和尚一脑袋冷汗看着,那摔在地上,撅着屁股,唧唧歪歪哼哼不断的翠绿动物,忽然一个高蹦起来,惊恐的从身上摸出把小镜子,眨巴着眼睛使劲儿照。 “完了完了,奴家脸着地,会不会破相啊喂!” 终于照完了之后,翘着兰花指的指尖拨弄了两下长睫毛,不知从哪里变出条帕子,一挥一荡,朝冷夏飞去个媚眼,见她在流言蜚语中确实没有受到影响,才笑眯眯道:“还好,奴家要是破相了,可无颜见你呢!” 冷夏直接给他个大白眼,指指头顶:记得赔钱。 花姑娘幽怨的抖了抖眉毛,看看自己一穷二白的身价,凄凄哀哀:“记账行不,奴家出来没带钱!” 说完,哀怨的眸子一眨,霍然转变成魅惑众生的媚眼,回身看向惊恐哆嗦中,迈不动腿的小和尚,噼噼啪啪的电流呈诡异的速度飞过去…… 冷夏甚至感受到了那小扇子一样的睫毛,刷刷眨出来的风。 小和尚后退,后退,迈出了帐篷的半条腿一哆嗦,拔腿就跑! 后面,花千捂着嘴轻笑两声,朝冷夏飘去个飞吻,提腿就追! 大呼:“小师傅,等等奴家啊!” 眨眼的功夫,帐篷里已经空无一人。 望着那小和尚超越极限的速度,冷夏惊叹的咂了咂嘴,过后开始思索着方才小和尚说的话…… 那大师当初赠了一言:“女施主的前世杀孽太重,唯望今生能以人间疾苦为忧,在其位,谋其政。” 眉梢一挑,她唤来钟苍。 “各地都已经准备好了?” “是,王妃,接近一个月的准备,已经完成。” 冷夏沉吟片刻,对钟苍吩咐了几句,她不但要化解这次的事,还要化被动为主动,一直以来东方润出招,他们接招的日子,已经差不多了。 她也想看看,这样的一招,东方润要如何接住? 相信这次之后,他也该现身了! 她站起来,抚掌向着大帐外踱步,外面金灿灿一片,夏日的灿阳火热,吞吐着万丈光芒。 白云缭绕,青天琉璃。 唇角一勾,凤眸深邃,似有滔天骇浪在其内翻卷,她淡淡道:“很好,东方润,但愿你能承受的住……” 我的报复! 远在千里之外的东方润,绝对不会想到,一日之后将在天下间发生什么样的事,冷夏利用他一手打造的妖魔论,彻底为自己平反,更是雷霆万钧的反将了他一军,将他推向了和她如今一般的境地! 而冷夏也没有想到,阔别接近三个月之久的东方润,失踪后第一次传来了行踪的消息。 竟然会是…… 大结局(二)1 西卫。 一大早,太阳初升。 在雄鸡的打鸣声中,李三振奋的从炕头上爬了起来。 他住在偏远的白云村,世世代代务农为生,他家的麦子长的最高,后院里的牛也最为壮实,在这穷的叮当响的村子里,有田有牛却是一方富户了。而浇水施肥喂牛就是这一天起床的动力,想象着麦子向树苗一样长的高高,那牛越来越结实过几日还可以配个种,哼着欢快的小曲儿就出了家门。 门口的栅栏外,平日里懒洋洋趴着不动弹的大黄狗,今日亢奋的有些不对劲,连续高声的刺耳的吠了几声,尾巴急切的摇摆。 不待李三走过去,已经呼的凑上来,一口啃住他的裤管儿。 脚下的力道猛烈,李三跟着朝后院走去…… 这一看,可不得了! “我的牛!” “我的牛啊!” 宛如被雷劈了的表情,他不可置信的望着院子尽头,窝棚里躺在地上的牛,呆呆的站了半响,忽然发出两声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哭着扑在了那头牛的尸体上:“天杀的啊!” 院子外面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村民们睁着睡眼迷蒙的眼睛,闻声匆匆赶来。 “怎么回事?” “死……死了?” 终于看清了这情况的村民,一时不能接受的站在原地,忽然有人发出惊惶的大呼:“都是妖孽作祟啊!” “最近不是……已经没有这样的事了么?” “作孽啊……怎么咱们村子给摊上了啊?” “这是那妖孽没死,上天再次震怒了啊!” 一声声的大哭中,有人惊惧的朝四面看看,拦住这些口无遮拦的人:“嘘!说这些,让外人听见了,你们还想活么?” 李三只顾抱着牛的尸体,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就活不了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那人一把扯住他:“别再说了,议论皇家,是要杀头的!” 有人清醒了几分,颤抖着望向已经僵硬的牛,不真正的看见牲畜死在身边,都不会真正的感受到那种恐惧,那种因为妖孽作乱而令灾祸降临的恐惧。 沉默中,有人提议:“去城里,卖了吧……” 白云村在两个小城的中间,极偏僻的地方,李三再悲痛也无法,这大热天的可得趁着牛腐坏之前,卖出个好价钱,不然以后…… 他二话不说,借了这村儿里唯一的板车,将牛拖上去,大力推着蹬蹬跑走了。 这就是穷苦人和富人的区别,陪伴了多年的牛一夕之间死了,家里的生计一夜断了一半,富裕的人最先想的是伤春悲秋,而穷苦人家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可以做出最有利的抉择,过惯了苦日子,没有什么比生存,更重要。 城里的屠户看他可怜,给了个极好的价钱。 他惊喜的望着手中拿到的银子,捶着酸麻着跑了整整一日一夜的腿,一瘸一拐的沿着原路返回,身后响起了有力而规律的,刀斧剁在案板上的声音,李三笑着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牙。 忽然,一声惊奇的大叫传来:“这是什么?” 他转头,只见屠户三两下的把牛肢解开,血淋淋的分尸现场,那肚子里竟是有着一本竹简! 竹简被鲜血浸染的猩红,屠户使劲儿的拿抹布擦了擦,还能看出完好无损,上面四个古老的字,他们这些粗人一个都不认识,不过只看着,就能感觉到,很有几分沧桑的感觉。 很快,周围的百姓都闻声围了上来。 这牛的肚子里有竹简,可是个稀奇事! 百姓们熙熙攘攘越来越多,交头接耳七嘴八舌,纷纷猜测着这竹简上的字,有的说是妖孽再次惹到了上天,有的说是天神显灵,说什么的都有,却总是离不开神鬼妖魔这等东西。 城里不少有学识的人被拉了来,研究着这竹简,最后皆是摇头叹息,看不懂上面的字。 人越来越多,最终几乎全城出动,甚至惊动了官府,众人纷纷围拢起来想一睹这不知是神迹还是妖法的竹简,随着时间一点一滴地流去,天空中白晃晃的阳光逐渐照的人燥热难耐。 最终,城郊最为学识的大儒,被虔诚的请了来。 他捋着山羊胡子,踢着四方步,慢慢悠悠的拨开了人群。 在一众百姓焦急又期许的目光中,他接过依然泛着红的诡异竹简,缓缓的并不确定的认着这古老到他也不算熟悉的字,小片刻后,念出:“生——于——庚——辛——” “生于庚辛?” 百姓急忙问:“什么意思,后面呢?” 大儒里里外外翻了翻,捋着胡子高深莫测:“后面没了,就四个字,生于庚辛!” 轰! 叽叽呱呱的讨论声响成一片,如沸腾的开水嗡嗡炸开。 就在城里的百姓纷纷念叨着这四个字,还在七嘴八舌的猜测不解其深意的时候,同一时间,天下中的另一个地方,已经全城伏跪膜拜着另一个神迹。 大秦。 挤挤攘攘的人群,成千上万如潮水一样,一波一波朝着闲秋湖聚拢而去。 奔跑匆匆中,几个乱七八糟的叫声传来。 “快去快去!” “再不去就要散了!” “如此奇观百年难得一见!” 人流如潮,而后面更是应接不暇,从各处街道涌出的百姓,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般奔跑而去,不少好奇的达官贵人,坐着马车夹在奔跑的行人之中,流向那长安城每一个百姓都熟悉之极的,闲秋湖。 夏日的风儿轻拂,层层苍山的包围中,垂柳棵棵依岸而舞,柳条柔软的拂过水面,留下浅浅的涟漪一圈一圈的晕染开去,在璀璨的阳光下波光粼粼,霎是好看。 然而此时此刻,没有人有闲情欣赏这长安八景之一。 岸堤外一层一层的百姓足有万余之数,他们一排排的伏跪着,叩头的声音一下一下,看上去乌压压一片人山人海。而后方络绎不绝赶来的人群,乍一见到这画面,先是呆了一呆,随即一眼望到湖面上,立马和先前的百姓一般,虔诚的趴跪下去,跟着前面的节奏开始磕头,一边磕一边惊叹:“天降神迹啊!” “这一定是……苍天有旨意下达啊!” 百姓的惊叹声中,将一声清亮尖细如鸟啼的声音淹没,紧跟着,无数的鸟叫声清脆如歌,沿着湖面升起,直上九霄! 只见一望无垠的闲秋湖正中,正有接近千只的鸟儿盘旋不散,围着水面不断的盘桓着,偶尔点水而过,偶尔双双嬉戏,偶尔羽拍柳条,忽然,自那一声鸟啼之后,鸟儿仿佛拥有了神智一般,呼啦一下拍着羽翼,聚拢在一起。 有人大惊:“它们……它们……” 有人揉揉眼睛:“那是字啊!” “群鸟齐翔,摆出了四个字啊!” 所有的人,无不屏息看过去,只见那盘桓的鸟儿们,时聚时散,自在的在湖面上嬉戏着,然而偶尔一聚时远远的看过去,可不正是组成了几个大字么?不识字的焦躁万分,生怕错过了上天的旨意,识字的苦不堪言,这古老的字,他们懂得的并不多。 一片连呼吸都放缓了的静默中,一个大儒的呢喃声,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朵:“落——于——戊——己——” 在西卫的百姓,将那竹简供奉起来,甚至连附近的多个城镇都闻声而来,只为拜上一拜的时候,在大秦的百姓对依然徘徊的群鸟,伏跪叩头的时候,将那四个字当做箴言一样反复咀嚼的时候…… 在北燕,同样有一个神迹,获得了百姓的顶礼膜拜。 喀达什雪山。 雪山之巅,终年被极冷的寒冰覆盖的地方,是每一个北燕人心目中山神的住所,他们每日虔诚的登上雪山,在离着山顶一段距离的地点焚香礼拜,诉说着心中的愿望。 年年岁岁,皆是如此。 而这个清晨,同样的雪山,同样的山路,同样的寒冷。 百姓们穿着厚实的棉衣,遵循着他们千百年来的信仰,忍受着冰天雪地的寒冷,长龙般登上雪山,三步一鞠躬,七步一跪拜…… 忽然,砰的一声巨响。 一个百姓猛的跪了下去,连连朝着山顶磕头,这不是一般的朝拜,他的脸上在起身的时候,呈现出无与伦比的激动。 众人纷纷跟着看去,只见那山巅之上,竟是无缘无故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座石碑! 一阵“扑通”“扑通”的跪地声此起彼伏,最前方的百姓纷纷跪下,紧跟着后面似是多米诺骨牌一般,转眼间,纯白的雪山上,跪了黑压压的一片。 那石碑屹立在冰雪中,寒风合着雪沫击打在上面,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下方已经被大雪覆盖了寸余,四个深深印刻在石碑内的大字,在俯瞰天下的位置,如此的耀眼,如此的清晰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一雕一刻,古朴苍劲中,透着一股神秘。 他们颤抖着,渐渐传出了哽咽的声音,山神终于给予了他们旨意了么! 热泪盈眶,每个人五体投地伏在地上,齐声诵读:“鹊——起——壬——癸——” 同样的,南韩。 夏日炎炎,炙热的阳光烤着大地,暑气蒸腾而起。 然而同时升起的,还有浓烟滚滚! 不约而同的每一个城镇,皆有几处林木自燃而起,腾腾浓烟在没有任何星火的前提下,似一条乌压压的黑龙冲天而起,浓郁的灰色弥漫着,这一整片天空都覆盖笼罩。 南韩林木繁盛,夏季里也常常出现这样的事,对于南韩的百姓而言,并没有什么值得惊诧的,一旦有哪里燃起一两处,他们必定倾全城之力灭火,否则大火一旦蔓延,后果不堪设想。 而千百年来,也一直是这么过来的,大火极少会蔓延开来,从来没有像这一次,竟是那么多的地方,同时自燃。 举目所看之处,整个南韩的地界,竟是处处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百姓们惊慌失措,大喊着灭火的同时,忽然愣住了…… 在浓烟袅袅升上天际之后,“噼噼啪啪”的燃烧声忽然停止,那些火光中的林木竟是无端的熄灭了,只在呛鼻的烟雾散去之后,留下一团一团的黑色灰烬。 他们冲上前去,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有字!” 堆堆灰烬被一一扫开,不约而同的,一行上古的字出现在众人眼前。 有人轻声念道:“声——振——丙——丁——” 大陆上的四国,对这神迹有惊有惧,有懵懂有迷茫…… 而在东楚,却是一片欢乐的海洋,大街小巷自发的挂上红绸灯笼,这气氛比过年还要喜庆,百姓口里说的谈的,皆是今早发生的一件大事。 一件喜事! 皇宫。 慈宁宫中,太后正坐在一方高椅上,手边的茶盏冒着腾腾热气,一支安神香冉冉升起,淡淡的烟雾中,她的面容依旧温婉,一袭绣凤宫装简单而华贵。 下方太监总管兴奋的回禀,说的嘴都干了。 她微微仰起头,平淡的眉一蹙:“可是真的?” 太监连连点头,眉飞色舞:“是真的!娘娘,您是没瞧见啊,那巨龟的个头喂,可不是能想象的出的,从海里爬出来栖息在岸边,惊动了不少打渔的百姓,后来他们一看哪,嘿!龟壳上竟然有字!” 他说着,像是亲眼所见,满目自豪。 “那字弯弯绕绕的,还有些像龟壳上自然生长的图案,百姓们看也看不懂,不过都感觉不是图案那么简单,看不懂字也知道,这绝对是神迹啊!越来越多的人闻声围上去,后来惊动了知府大人,就连朝中的大学士都赶了去,这一瞧可不得了,您猜猜那龟壳上写的什么?” 太后虽觉得新奇,却无甚兴致的摆摆手,执起案上的茶盏,轻轻吹着。 太监“哎呦”一拍大腿,激动道:“四海归一!” 咣当! 茶盏猛然落地,青黄的热茶溅了满地,太后也顾不得只一心盯着太监,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色,确认道:“真的?” 太监一听,招呼了几个宫女来收拾,也不再管地上的碎片了。 他喜滋滋的应:“可不是真的么!四个大字,四海归一,喜事呢,天大的喜事!咱汴荣上下都传遍了,百姓们振奋的啊,大街小巷上挂满了红绸灯笼,一个传一个可是没人不知道了!尤其是军中,那更是士气大振,这分明是好兆头啊!” “太后娘娘您想,怎的无端端的海中的巨龟爬上沙滩,无端端的龟壳上竟然有上古字,这一定是神龟啊!苍天下达了旨意,预示着咱们东楚,咱们皇上称霸天下的日子,不远咯!” 太监叽叽呱呱说个没完,太后亦是欣喜的很,看向殿外仿佛隔着皇宫厚重的宫墙,也听见了城外百姓一声声高呼的声音。 “四海归一,宇内皆臣!” 她点点头,欣慰的笑道:“听说前一仗打的,竟然还输了大秦一筹,这下子,海军的士气定会被推向新的高峰!” “那只龟呢?” “回娘娘,供奉起来了,供上了青龙寺的高台上,百姓正轮流的跪拜呢!” 又连着问了几句,太监一一对答。 半响,她压抑住情绪,又问:“皇上可有消息?” 太监讪讪的咳嗽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劝慰:“没有,太后娘娘莫要担忧,皇上做事有分寸的。” 温婉的面容忽的就沉了下来,原本还含着微笑的脸上,仿佛变天一般,含上了冰冷的怒意。一把将案上的东西扫到地面,叮叮当当响作一片,她冷冷道:“有分寸……他的翅膀硬了,做什么都不汇报给哀家了,这一失踪足足三个月之久,好……好一个有分寸!” 即便心中有少许对于儿子安危的担忧,但话语中更多的,还是从来掌握在手中的东西,忽然不再为她所控的戾气。 共患难,却不能共富贵! 当年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在这宫闱深深中扶持挣扎的日子,终究是过去了…… “称霸天下的日子不远了,到时候,皇上便是真正的天下霸主,哀家这个娘就更不必放在眼里了!” “娘娘莫要动气,皇上……” 太监正要劝慰,她已经伸手打断他的话,咬牙问道:“莲儿呢?这也多少日子没见了,保住了性命就不用给本宫请安了么!” “娘娘息怒,莲公主还在军中,听说有皇上的密旨特许,不知忙于何事,已经多日不曾回宫了。” 同一时间,军营。 东楚的海军营帐,一座挨着一座向着远方连绵而去,而最尽头有一座极是神秘,即便是军营里的士兵,如果你职位不够高,忠心度不受信任,也是绝对不知道那里是作何所用,何人所住的。 从外面极远处开始,就三步一哨的安置了一个个的守卫,明桩暗哨数不胜数。 这里,是禁地! 而此时,这神秘的营帐外,聚集了不少的将领,脸色红润欢欣鼓舞,目光定定的望着营帐的厚布帘,大气儿都不敢出。 帐帘掀开一角,晶雕玉琢的女子盈盈步出。 一瞬,这满目的阳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将领痴痴的望着营帐外走出的女子,神智已经尽数被吸引。 剪水的双瞳在众人身上扫过,莲公主倨傲的抬起下颔,嗓音不含温度:“都围在这干什么?” 只这一句,将领已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纷纷上前禀报着清早的神迹。 一人问道:“公主,可要去看一看那神龟?” 她嘲讽的勾了勾唇,神色间颇有几分冷夏的影子,同样的一种自骨子里透出的骄傲,这骄傲无关乎身份,无关乎地位,而是对于自己本身的一种自信,猖狂。 她淡淡道:“不必了,听说第一战,咱们的水师……” 将领唯唯诺诺的点了点头,神色间恭敬万分,原本这军营里的禁地是旁人在这里的,他们知道的并不算多,只知道皇上找了极多的能人聚集在这里,自从皇上登基之前,皇室中的皇子公主一个个都因为先皇而殉葬了,这一直以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莲公主,反倒被留了下来。 而这里,也变成了莲公主私有的地方。 他们并不知道这莲公主何德何能,然而皇上却对她礼遇有加,就冲着这个,将领的声音不自觉的低了下来:“是,公主,和大秦的第一战,咱们的水师败了,大秦太过卑鄙,水鬼凿穿了战船底,待到咱们追击的时候,他们已经跑了。” 她负着手,望向远方军营中,因着神迹呈现出的一派欣欣向荣的欢乐景象,再回转头看了看帐篷,仿佛透过厚重的帘子,看见了里面她这些日来的成果,成竹在胸的笑了:“一战而已,待到皇兄回来……” 这一笑,再次引起一阵阵的抽气声。 只见她向着大秦的方向望去一眼,以一种藐视一切的自负目光,转过身,掀开布帘走了进去。 清风拂来,自其内透出股刺鼻的味道,合着一声冰冷的呢喃,轻轻的被吹散了。 “可不是四海归一么……” 清早。 日出东方,夏日的蝉鸣早早的响起,一片聒噪声中,冷夏迷迷蒙蒙的醒来。 “大秦小儿,我东楚得到了上天的旨意,知道说的是什么不?” “四海归一,咱们东楚一统天下的日子不远咯……” “有那样一个妖孽存在,大秦气数已尽啊!” 身边床榻上战北烈已经不见了,只听外面声声震耳欲聋的叫嚷,被微风吹拂送到了军营,冷夏眉头一皱,这声音忽远忽近,明显是在极远的地方,她唤道:“狂风。” 门外三个脑袋探进来。 冷夏招招手:“怎么回事。” 三人跐溜蹿了进来,闪电撇着嘴,愤愤道:“王妃,凌晨的时候东楚再次发起了进攻,爷怕吵醒你,点了支安神香。” 冷夏轻笑起来,两军正在交战,那这一声声的呐喊,就是从楚海传过来的了,这里距离那边足有小半日的路程,竟然传了这么远,可想而知东楚的海军,此时有多么的亢奋了。 一抬头,就看见三双亮晶晶的眼睛。 狂风三人好奇不已,五国的情形都是小王妃直接飞鸽吩咐了各地的负责人,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参与,于是乎,对于这些各地的神迹,一个个抓心挠肝的纳闷。 冷夏耸耸肩:“别问我,我只交代了要什么样的效果,将每一句话传书给他们,剩下的都是他们自己想的。想来那飞鸟群翔,是无影找了会驯鸟的能人,石碑倒是容易的很,钟迟可以在喀达什雪山巅安置一个机关,牛腹藏竹简就更好办了,只要那屠夫演技够好手法够快便是……唔,海龟刻字,这个倒是极有创意。” 不由得,她想起了几年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钟默,这事极为机密,必定是他亲手包办的,那个老成沉稳、少言寡语的男人,要抱着只巨型大海龟,在它的背上刻字…… 啧啧啧,这画面,太有喜感了。 狂风三人同时想到了,嘴角一抽一抽的,为钟默鞠了一把辛酸泪。 “奴家听到了!” 一声百转千回的软糯语调传进来,妖媚的脑袋探进帐篷,眨巴着狭长的眸子,一个媚眼瞬时飞出:“奴家听到了,原来你耍诈!” 冷夏笑眯眯的活动着手腕,噼噼啪啪的筋骨声嘎嘣嘎嘣脆,响的门口的娘娘腔见鬼的睁大眼睛,撒腿就准备朝外溜…… “听到了,就要灭口!” 斜斜的睨去一眼,冷夏一声令下,狂风瞬间把他拎住,不费吹灰之力,提溜起这张牙舞爪胡乱扑腾的弱鸡,和雷鸣闪电哼哼狞笑着,大跨步朝拉住帘子的内间去灭口。 一边儿走,一边保证:“王妃,咱们办事您放心!” 花姑娘喳喳叫:“冷夏你没人性啊!奴家千里迢迢来看你,你把我丢给三个男人,奴家一黄花大闺女……啊,不要打脸!雷鸣不要打奴家的脸……啊!闪电你要是敢把臭烘烘的袜子塞进奴家香喷喷的嘴里,奴家就……呃!唔唔唔唔……” 端起桌上摆着的粥尝了一口,冷夏咂咂嘴吧,虽然已经冷了,不过味道倒是不错,该是战北烈亲手熬的。 她笑语晏晏:“祸从口出啊!” 内间一阵扑腾的声音传来,不一会儿,咻咻咻! 三个人影捂着裤裆飞冲而出,一脸的惊恐欲绝,活像碰上的变态色魔的黄花大姑娘,边跑边吆喝:“王妃啊,咱们想灭口,却挡不住丫的咸猪手啊!” 眨眼的功夫,人已经消失在了帐篷内。 冷夏眨巴眨巴眼,敬佩的望着三人消失的速度,再将更加敬佩的目光,投向了内间。 花姑娘慢悠悠的走出来,翠绿的长衫衣襟敞开着,随着走动滑下肩头,露出大片白皙的前胸,脚踝上的铃铛叮叮响的清脆,那刺眼,那聒噪…… “噗噗”吐出嘴里的臭袜子,他一脸哀怨的叹气:“奴家才摸了两下。” 噗…… 一口喷出嘴里的粥。 冷夏想着方才那仨人捂着的部位,嘴角连连抖动,这坑爹的东西,真下的去手! 狂风三人前脚飞出了门,后脚,小十七蹦蹦跳跳的进了来。 眉眼弯弯,小家伙笑嘻嘻:“娘亲,闪电叔叔们,怎么了?” 冷夏叹气,换上最为真诚的笑容,自然不会告诉她儿子那三个笨蛋奉命去灭口,反倒被花姑娘给非礼了,这么猥琐不纯洁的事可不能说出来祸害她儿子,尤其在看到某个娘娘腔欲言又止的兴奋面容时,一个警告的眼风嗖嗖飞过去。 她回:“唔,他们急着出去看看外面的战况。” 小十七不疑有他,转向花千:“花姑姑,你也在呢?” 不待花姑娘激动的迎上去捏他小脸儿,某小孩已经扑进了娘亲的怀里,告状:“娘,妹妹被二叔叔霸占了!” 冷夏惊奇:“诶,他不是在养伤么?” 那日战北烈惊恐得知“半个儿子”的事,大吼着灭口追了出去,不知是对闺女的爆棚占有欲发作,还是看愣子不顺眼这么多年积攒的怨气发作,总之那天某男品人爆发了,向来和愣子打个平手的大秦战神,竟然追着他揍了个花开烂漫。 慕大神医断了胳膊骨折了腿儿,极淡定的“咔嚓”两下给自己扭了回来,莫名其妙的看了看揍了自己一顿的男人,然后迈着呆呆的步子,回去养伤去了。 而这件事,在某个男人美滋滋的揍爽了之后,也算是揭过去了。 自然,前提是他把闺女抢了回来。 而今天,战北烈去海上指挥战役,竟然她闺女又被抢走了? 不由得,冷夏想到了青龙寺大师的话,半个儿子…… 冷夏叹气。 就见某小孩瘪着小嘴儿,弱弱对手指:“是妹妹自己爬过去的……” 冷夏望天。 这边还不待她崩溃,那边十七继续说:“妹妹好霸道的,都不让别人接近二叔叔……” 冷夏捶桌。 好吧,这闺女果然是她和战北烈的娃,这一点上像极了她爹,占有欲爆棚,另一点上也像极了战北烈,看中喜欢的,出手快准狠! 这才六个多月啊,就把……给定下了。 一边的娘娘腔笑的花枝乱颤,冷夏恶狠狠的瞪去一眼,阴森问:“拓跋呢?” 笑容顿时止住,花千哀怨的瞄她一眼,冷哼哼绞着手指:“那人,竟然说去找阿宣决斗!奴家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了……哦不对!” 狭长的眸子刷刷飞媚眼,笑的真诚又无辜:“奴家是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大结局(二)2 冷夏懒的搭理他,已经预见了大秦财神的惨状。 莫宣好像不会功夫啊,一个武功高强的壮汉,去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决斗,她幸灾乐祸的眯起眼:“啧啧啧……” “阿嚏!” 远在千里之外,被一个壮汉一脚踹开皇宫御书房的门,冲进去就是一顿胖揍,揍完了甩手就走全皇宫的守卫都抓不到,最后气的暴跳如雷差点连小金算盘都掰断了,还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小白脸,恶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脸上青青紫紫疼的直抽抽,他嘶嘶呼痛,躺在**咬牙道:“别让本公子逮着你!” 现在的某财神,满脑子都是把那高大的男人扒皮抽筋的爽快画面,自然不知道,后来逮着了拓跋戎之后,得到的…… 还是一顿胖揍!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 而此时,冷夏瞧着花姑娘千娇百媚的模样,那妖媚的面容含春带笑,眸子闪啊闪,里面春光荡漾麻酥酥让人鸡皮皱起,就知道这人明显在傲娇。 呜—— 帐外起尖锐的汽笛声,一声声的呐喊再次传来。 小十七不爽的撇撇嘴,五岁的他已经懂了那唾骂中的意思,虽然见娘亲好像并不在乎,但是心里依旧阴沉沉的,憋了一肚子鸟气。 冷夏摸摸他柔软的头发,把儿子揽到身边。 嗓音柔软:“骂不了多久了,趁着现在有的听就听听,有些骂的还蛮有创意。” 噗嗤一声,某小孩笑了。 磨蹭到冷夏身边,趴在她的双膝上,小脑袋听话的点了点。 一阵香风扑面,花千的脑袋探过来,好奇的盯着她瞧来瞧去,纳闷问:“真不介意?” 花姑娘嘴上说的是生气离家出走,长久以来的友情亦是真真切切,心尖儿一时变的暖融融,似一团棉花般柔软了起来,远方战北烈正在指挥战役,这里儿子靠在膝头以稚嫩的行动安抚着她,面前朋友笑的一脸贱兮兮,眼中的关心和真诚却做不了假…… 亲情友情爱情,全都有了的她,会为了几句流言蜚语闹心么? 外面的大骂声不断,顺着风儿飘渺的传了来,她淡淡的勾了勾唇,丰润的唇瓣开启灿烂的弧度,那笑容看在了解她的花姑娘眼里,绝对代表着危险的讯号,花千一个激灵,只从这笑中,便已经预见到了,东楚乐极生悲的画面。 她伸个懒腰,慢悠悠的呢喃道:“笑到最后才是赢家,这会儿让东楚激动去吧,有他们哭的时候……” 东楚的确要哭了。 在开始的兴奋头过去之后,几天的时间在暗卫的宣扬中,足以让天下人都得知了一个消息,原来不单单是他们一个小地方出现了神迹,整个天下间的神迹无处不在,在某一天同时出现。 牛腹藏有竹简,湖上百鸟盘旋,雪山突现石碑,林木自燃成灰,巨龟壳上含字。 如此方方种种,分明是神人手段! 而无一例外的,这些神迹皆带着一段四字的古老字降落,每一个地方的不尽相同,那内容初初看上去似是而非,便是当世大儒也不能理解其深意,然而却又仿佛有种规律在其中,能连在一起,连成一句,毕竟五句话中,有四句都带了天干。 生于庚辛,落于戊己,鹊起壬癸,声震丙丁,四海归一。 就这么着,这被认为绝对是上天的旨意的二十个字,成为了上到官员才子,下到贩夫走卒,每一个人每天每时每刻反复琢磨的内容,所有的百姓不论是大秦西卫还是东楚,尽皆祈望能参透天机。 这一日。 桃红柳绿,赤日炎炎。 在以人才子辈出的东楚,京城汴荣的一处茶楼内。 砰! 一声巨响,终于有人一拍桌案,仰天一声大呼:“老朽终于参透了!参透了!” 一桌的茶碗被掀翻,落到地面响起瓷声连连,碎片四溅中,满堂人被惊悚了小片刻,忽然有人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猛的挤了上去,急切的问道:“快说说,到底什么意思?” 那人年逾古稀,胡子花白,手捧着一本古书,颤巍巍的合上。 他激动万分,胡子一抖一抖:“古语有言,庚为斧钺之金,辛为首饰之金,一阳一阴,一刚一柔,却是同主西方;戊为城墙之土,己为田园之土,同主中方;壬为江河之水,癸为雨露之水,同主北方;而丙为太阳之火,丁为灯烛之火,同主南方。” 有人不解:“何意?” “这其中天干,说的就是天下间的四个方位啊!”老先生说完顿住,看着众人有的恍然,有的迷蒙的脸,眉头惋惜的一皱:“而那二十字神迹,分明说的就是西卫,大秦,北燕,南韩……四国。” 砰! 又是一桌被掀翻,一人惊诧:“没有东楚?” 老先生看着一个个痛心疾首满含期待的面容,无奈的摇了摇头。 “没有东楚?说的……根本不是东楚啊!” “这神的旨意难道是把东楚给摒弃在外了么?” “不会的,东楚得到的旨意是四海归一,是你弄错了吧!” 似是因为自己被人质疑,他的脸上有明显的不悦,怒目而视,深入解释道:“老朽非但没有错,还已经参悟了,这四句话里说的可能是什么人!” “什么人?” “这二十谶言是天干地支,若是配上东西方位,这天下只有西卫女皇符合,生于西卫,落于大秦,鹊起北燕,声震南韩,想当初的西卫公主,一朝和亲落根大秦,在北燕一战中炸地道、夺格根,可说名声鹊起,之后成为西卫女皇迅速撅起于五国,而真正将这名推至顶点的,便是在南韩的千里追逃中,以四百人对阵十万大军的壮举,真正的声振寰宇!” 一句句的分析有条有理有根有据,在静的针落可闻的大堂内,轰轰响彻着…… 所有人的震惊无以复加,如果真的是引指西卫女皇,那么最后一句,是说她将一统四海么? 茶馆内一时寂寂无声,所有人陷入一种失望之中。 不止是失望,这几乎可以说是绝望,在以为东楚能够一统五国之后,竟然得到了这样的消息。 忽然,有人站出来,大声质问:“那这天下间,最近几个月来的牲口猝死,又要怎么解释?” “不错,那分明是妖孽作祟,采阴补阳,吸食人血!” “这样的妖孽怎么配一统五国?” 一片乱哄哄的质疑声中,有人自问自答,小声呢喃道:“莫非……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是妖孽,上天降罪惩罚?” 那人说完,忽然又抱着脑袋,极其悲哀的蹲了下来,一脸恍然的喃喃自语:“若真是这样,西卫女皇将在最终一统天下,那么如今东楚挑起了战乱,妄想和女皇抗衡,岂不是和天命相悖?” 众人一惊。 老先生惊恐长呼:“难道前些日子的牲口猝死,根本就是上天对不自量力的东楚发出的警告,而非是西卫女皇?” 这一声大呼,在嘈杂的茶楼中,竟是分外清晰! 如一缕春风般,迅速飘荡至东楚的每一个角落,甚至蔓延至天下,无声而无微不至的席卷着…… 神字含义被解开,并且有了别的解释的消息。 各地百姓在听到后,心情各是不一。 东楚的百姓中,没有人愿意相信,然而他们不能不信,前四句经过分析之后,所说的的确确就是西卫女皇,他们的欢呼声忽然熄灭了,每一个兴奋的脸上全部僵住。那已经不是失望了,甚至是绝望,这天下间牲口猝死,上天的惩罚,竟然是因为东楚发兵而引起,而这二十字谶言,不是明摆着说明,东楚这一战会败么? 和上天作对,人力永远渺小。 他们默默的将大街小巷的红绸灯笼收起,喜庆的颜色被替换下来,一切回复了以往,甚至,更低迷。 而其他各地的百姓,则是更愿意相信后来的这一说法,相比于东楚将一统天下,他们也更愿意相信这个一统的人是西卫女皇,若是最终的霸主是东楚,那么不是预示着天下将会再次陷入一场,混乱而惨烈的战役么? 没有人希望有战争。 之前对冷夏的唾骂,便是起于她引起了各国之间的纷争,而如今亦是相同,这二十谶言越是传,就越是逼真,在四国中百姓口口相说,就仿佛上天亲自托梦,在他们耳边说的这话一般。 而原本的又是吸血又是采阳补阴的妖孽,一瞬变成了一统天下的神女! 百姓自发的做了冷夏的长生牌,供奉在家中日日参拜,完全相信了她是神女的这一论调。 对于这件事,大秦和西卫的朝廷没有多言,只是同时各自发出了一张皇榜。 几天的时间,皇榜张贴在了每一个城镇中的大街小巷,确保每一个百姓皆能看见,其上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甚至没有为冷夏多分辨上一句,条条款款,皆是冷夏这六年多来,为天下所做的一切。 一切,用真相说话! 五国大典时,北燕太子鲜于鹏飞欺压百姓,冷夏为民请命。 燕楚之战时,各国流民四散逃亡,冷夏亲赴流民之中,为他们解决住所生计。 匪患蔓延时,冷夏的手下弑天,在大秦各地剿匪,让百姓恢复了安然的生活。 国库空虚时,她将剿匪所得,一分未私藏,全部捐入国库,用于民生所需。 初初登基时,顶住压力推行科举制,让寒门学子看到了曙光,寻到了出路。 西卫稳定时,何永生欺压良善,冷夏曾当着全城百姓,鞠躬道歉。 秦韩之战时,带领着大军和粮草支援昭城,解了当地无米无粮之困。 寻回宝藏时,无私将所有的银子分给两国,为民搭桥修路葺房减免赋税。 当这一条条,一款款,被百姓聚拢围绕着,轻声诵读出来之后,天下间的声音都消失了。 有人默默流泪,有人高声痛哭! 当事实摆在面前,他们才开始自醒,原来是他们错怪女皇了,原来这么多日子,说了那么多诋毁唾骂的话,做了那么多中伤她的事情,都是错的!女皇是神女,是受上天旨意来拯救他们的菩萨,这些年中做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事,一件件尽皆是为了百姓,为了他们…… 百姓们默然了,纷纷散去,为自己那无耻的自私的行为和想法,感到羞耻。 他们回到家中,对着长生牌跪地叩首,这一叩中,不再仅仅是先前对于神女之说的敬畏。 更多的,是真心的爱戴和尊崇! 冷夏的威望,在这一刻,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一切,发生在天下间的事,冷夏没有直观的感受,她一直呆在军营里并未出去,而军营中的改变却是实实在在的。 清早。 清亮的号子声响起,军营中再次进入了训练的状态。 冷夏醒来时,战北烈依然不在身边,这些日子他起早贪黑,疲于奔波在东祈渡和军营之间,东楚和大秦又小规模的交战了几次,双方都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但是总体来说,还是东楚略胜一筹。 自然,她如果想见他,还是可以出去陪着的。 不过,但凡她一出现,就会听见东楚那边疯狂的奚落声,和大秦这边恼羞成怒的目光,虽然这些不痛不痒的反应,影响不了她,但是也不至于明知道不受待见,还非要出去招人嫌弃。 这不是找虐么? 所以冷夏这段日子,一直持续着一个状态,陪着儿子在大帐里玩,玩累了睡,睡醒了吃,吃饱了再陪儿子,如此循环往复,倒也清闲的很,尤其是十七那个小鬼,别提多欢乐了! 要问闺女呢,她家闺女明显更喜欢那呆子,小小年纪占有欲爆棚,遗传了战北烈绝对的霸道,不到七个月的姑娘已经知道呆子是她的了,旁人别想接近,尤其是母的,哪怕是军营里面一只母鸽子,都是重点提防对象。 深深为自己的闺女汗颜一把,冷夏伸个懒腰起床。 眼前白影一闪,一个小小的身子已经扑进了怀抱,将儿子抱起来,掂了掂,“十七,又重了!” 五岁的小十七眉眼弯弯,搂紧了娘亲的脖子,笑眯眯回:“十七长大了。” 心里想的却是,身体长大了,小鸟也大了么? 唔,要找个时间仔细观察观察。 冷夏自然不知道,他儿子心里这诡异中带着点猥琐的想法,更不知道父子俩某次裸裎相对的洗澡之后,某小孩就极为关注他的小鸟,盼星星盼月亮想着小鸟长大,在某男面前扬眉吐气。 若她知道,一定飞奔到东祈渡去,一脚把那男人踹进海里去。 让他游都游不回来! 和十七一起用了早膳,就被他神神秘秘的拉了出去,某小孩笑眯眯一脸高深莫测,美其名曰:娘亲,十七带你去看戏! 冷夏莞尔失笑,也不推辞,跟着儿子出去看大戏。 唔…… 远远的一棵大树上,某个翠绿的娘娘腔被倒吊在树顶上,一头秀发垂的倍儿直,在地上扫帚一样扫来扫去,身边的男人倚着大树,没事儿伸手推他一下,秋千一样来回荡着…… 某姑娘花容失色,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一眼瞧见远远走来的冷夏倒影,咋咋呼呼:“好姐妹,救命啊!” 啪! 一弯刀敲在他脑袋上,男人瞪眼:“老实点!” 见花千终于老老实实,委委屈屈的瘪起嘴,他转头看向冷夏,上下扫过一眼当做招呼,继续折磨面前的人型扫帚。 战十七稀奇的瞄着他,小跑着上去问:“拓跋叔叔,他们见了娘亲都问好不好……” 那意思,怎么你不表示一下关心呢? 脚尖又踢了人型扫帚一下,听见耳边哇哇大叫,心情瞬间变的无比舒爽,拓跋戎哈哈大笑:“你娘那彪悍的女人,老子早就见识过了,几句流言蜚语而已,不算事儿!” 小十七想了想,貌似还真是这样。 他娘还整天拿那些唾骂,当笑话说呢…… 于是决定原谅他,又迈着小短腿儿噔噔两步跑回冷夏身边,仰起小脸儿道:“看妹妹。” 看完了好戏,接着去看妹妹,冷夏欣然接受。 经过花姑娘的时候,飘给他一个慰问的小眼神儿,母子俩踢着正步就走了,恨的某个娘娘腔破口大骂,红艳艳的双唇一张,叽叽咕咕一连串的三字经飙出来,骂了足足半刻钟都不带重样的! 拓跋戎毫不留情一脚踹出,翠绿的屁股上顿时多了个四三码的鞋印。 终于,老实了。 走的老远的冷夏,回头微微一笑,奸诈之极的挑眉:“你摸狂风他们疯狂吃豆腐的那天,我就提醒过,祸从口出啊!” 娘娘腔怒:“什么叫疯狂吃豆腐,奴家一人就摸了两下,你不能冤枉……嗷!” “奴家说错了!” “口误口误,别打脸啊喂!” “啊啊啊……冷夏你这个阴险的女人!” 听着后面含着哭音儿的大呼,某女一声口哨吹的欢快,合着某个娘娘腔的嗷嗷叫,一齐飞上云霄。 帐篷外面已经少有士兵了,所有人都集中在东祈渡的海上训练,冷夏没想到,十七说的看妹妹,是去沙滩上看,不过既然已经出来了,她也无所谓,反正从来也没有想要躲着什么,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骄阳似火,暑气逼人。 炙热的阳光洒在海滩上,细沙闪烁着金子一般的光芒,极是炫目,鼻端海的味道吹拂,耳畔浪的声音澎湃,连着心情都不由得飞扬了起来。 今日秦楚休战,其实自从神女之事在天下间传扬开始,东楚就极少再挑衅了,老老实实的夹起了尾巴,便是出战过那么一两次,亦是士气低迷的很,听着这边反击的内容,脸色憋的涨紫涨紫,直接成了猪肝。 远远的可见海军训练热火朝天,一声声呐喊铿锵震天。 忽然,声音越来越弱,片刻后全部消失了。 战北烈站在大军前,剑一般的眉毛皱起,见一个个士兵目不转睛的盯着后方,跟着转头看去,这一看不得了,眉毛顿时飞了起来:“媳妇,你怎么来了?” 远远走来的女子,墨发高束,面容绝美,一身白衣在炙热的阳光下,似一株冰雪中傲然而立的出尘寒梅,那清亮的眸光缓缓的扫过,浑身有如在山泉中沐浴一般的清凉舒畅。 忽然,顿在战北烈的身上,她歪着头,浅浅的笑了。 每天吃饭睡觉的清闲日子,让她面色红润,身姿也丰腴了少许,看上去妩媚而柔和,见着战北烈亮晶晶的鹰眸,冷夏极有眼色说瞎话:“想你了,来看看。” 某男乐呵呵。 忽然,又不爽了。 老子看媳妇就罢了,这全军数十万的将士都盯着他媳妇,算个什么事? 看就看吧,还看的连训练都忘了,呐喊都停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叔可忍,他婶子也不能忍! 猛吃飞醋的大秦战神,一张俊脸顿时黑了,在这烈烈阳光下嗖嗖冒着冷气儿,让数十万挥汗如雨差点中了暑的大军,齐齐舒爽的呻吟了一番…… 一个激灵,冷夏顿住了步子。 想想那画面,数十万的大老爷们,一声齐刷刷的呻吟,该是有多惊悚! 压下胳膊上腾腾立起的汗毛,忽见眼前闪过一影子,一人越过战北烈,冲上前来站定在面前,之后开始眼眸四闪不看她,脚尖画圈圈,抬头望太阳,身侧的手掌不住的攥住松开,屁股扭来扭去…… 那模样,浑身招了虱子一样。 冷夏认出这是副将中的一人,她问:“有事?” 副将吞了半天的口水,终于抬起头,正视着冷夏,脸上不知是晒的还是尴尬的,一瞬变的通红通红。 忽然,一声闷响。 副将单膝跪地,郑重的仰望着她,高呼:“请王妃恕罪!” 紧跟着,后面数十万大军齐齐跪地,跪在柔软的沙子上,原本应该是闷闷的摩擦声,因为人数的多,因为动作的齐,而发出了仿若实质的“砰”一声巨响,仿佛连这沙滩都颤了几颤,金色的沙子飞舞中,大军齐刷刷嘶吼。 “请王妃恕罪!” 声音之大,惊的海上飞鸟逃窜。 冷夏抱起双臂,并不言语,望着乌压压一片矮下去的大军,淡淡的勾了勾唇,说不上是嘲讽还是欣喜。 这一笑,本就忐忑的大军,更是没底了。 他们面色紧张的望着冷夏。 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那些流言蜚语那些恶意中伤到底有多么的歹毒,仿佛一把把的利箭戳进了面前女子的心窝,换位思考,便是换了自己一个大老爷们,也许也撑不住这般刺耳的唾骂,这般锋锐的憎恶目光。 因为角度换了,她不再是天下人唾弃的妖孽,她一夕之间变成了上天判定的神女,他们也开始自责愧疚。 更多的,还是因为朝廷发放的那张皇榜。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亲眼看着,那上面的条条款款,那一桩桩一件件有根有据的所作所为,慕容冷夏这个名字,此时不只是他们的王妃,不只是西卫的女皇…… 更是一个爱民如子,一心善待百姓的上位者,仁君! 这也正是当日青龙寺的大师,让小和尚传达的那句话,也许他早就料到会有今天的一日,所以当初对冷夏劝诫,以人间疾苦为忧,在其位,谋其政,便是能在今日,以所作所为感动百姓。 这的确是一个方法,然而在她看来,在这个无比信奉怪力乱神的时代,这个方法太冒险了,也太漫长了,人心都是自私的,以心推论,如果要让她在天下和战北烈之间选择,那么她的选择一定是战北烈,而不是那些她责任中的百姓。 即便愧疚。 同样的,如果没有之前的神女之说,百姓们依然认为她是挑起战乱的因由,那么这个感动又能持续多久,他们的心里始终会有一根刺,一个名为怀疑的种子,在一个贤明的女皇和他们的家人生活之间选择,冷夏相信,他们的选择也同样会是天下太平,富足喜乐,阖家安康。 即便愧疚。 冷夏并不怨恨百姓,也不怨恨面前这些将士,就如她的选择一般,而归根究底还是这个时代的落后,在这怪力乱神的时代中,鬼神之说从来飘渺,却也是每一个人心中的禁忌,心中的信仰。 而大战一日没有结束,军心士气就会一日受到影响,冷夏选择以最为快捷、有力、直指核心的方法,进行反击。 既然他以鬼神相害,那么她就以鬼神反击! 而这感动百姓的一法,便作为辅助。 冷夏不能不说,她玩了手段,然而让她挺直了腰板玩这手段,直到现在被奉为神女亦是脸不红心不跳的原因,唯有一个,那便是——问心无愧! 在这个世界,她俯仰无愧于天地,可以拍着心口说一句,从未做过任何,对百姓有愧之事,便是这无愧,让她现在站的笔直,望着面前这数十万跪地请罪的将士。 “王妃,咱们有眼无珠,有耳无心,一直错怪了王妃!” “如今咱们知错了,还请王妃恕罪!” “请王妃恕罪!” 一声声的道歉响起,他们跪在面前,眸色真挚,面色诚恳,语气愧疚。 半响,冷夏耸耸肩,凉丝丝问道:“百姓做错事要如何,军中做错事又要如何?” 他们既是百姓,又是将士。 众人面面相觑,大热天的,听着这阴凉的语气,一滴冷汗自额头滑落,终于有人嗫喏的试探道:“自是要惩罚?” 冷夏笑了,很好,上道儿! 某女这么想着,柳眉高高的挑起,不由得带出几分阴险的味道,慢悠悠的风凉问:“今日的训练是多少?” 一旁的战北烈自是了解她,屁颠屁颠的凑上来,咧嘴识趣道:“列队,弓弩五百射,格斗五百组,水下闭气两百次……” 将士们一抖,再次抖下一滴冷汗。 “唔……这么多啊?” 冷夏咂着嘴巴,很有几分为难的样子,怜悯的目光瞧着他们,瞧的他们沉甸甸的心呼的就松了下来,小王妃果然是神女转世啊,心善啊,仁慈啊,爱民如子啊! 只见她眉毛一蹙,红唇一抿,极无辜的问:“那就……三倍吧?” “呃……” 将士一时回不过神来,呆呆的望着她。 “五倍?” 将士的脑门哗哗淌汗…… 再闻一声轻笑,冷夏抚掌决定:“很好,十倍!” 这下子,所有人立马一个高蹦起来,齐齐看向战北烈,在看到他那明显的坚决的“天大地大媳妇最大”的表情后,连个屁都不敢放,跐溜一下作鸟兽散,“嗖嗖”向着各自的训练目标努力去了。 开玩笑,王妃这一会儿的功夫从三倍变成了十倍,谁知道再多呆一会儿…… 会不会上下嘴唇一碰,变成二十倍? 冷夏笑眯眯的望着潮水般散去的人,转头看向战北烈,眉眼弯弯的送上一个吻,“吧唧”一声,看着他乐呵呵的舔了舔唇角,回味无穷的样子,她舒爽的深呼吸了一口,有男人撑腰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大结局(二)3 她从来都不否认,她记仇,往死里记! 欠了她的就要还回来,吃了她的就要吐出来! 百姓她自是没办法惩治,那么只好在这些自动送上门来的将士身上,这憋了一个多月的鸟气,总算讨回点利息,让心里舒坦舒坦了! 情人眼里出西施,瞧着他媳妇这睚眦必报的模样,战北烈真是觉得…… 怎么看怎么好看! 勾住她的腰肢,两人紧紧相贴在一起,他快准狠的攫住了冷夏的唇瓣,狠狠的亲了上去! 双唇辗转,炙热的气息在这本就炎热的天气中流转着,一番火一般的拥吻之后,战北烈松开冷夏,鹰眸中流光溢彩:“媳妇,你是我的!” 眼中笑意盎然,冷夏傲然回:“你也是我的!” 如玉的手环绕而上,紧紧的勾住他的脖子,拉下。 双唇再次覆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爷,王妃!” 一声不合时宜的高呼响起,夏日,沙滩,碧海,青天,拥吻,这般浪漫的时候,总有人来搅局。 两双四只眼睛,恶狠狠的瞪向来人。 钟苍一个激灵,扑克脸差点破功,吞着口水弱弱道:“咳咳……暗卫来书,查到了东方润的确切位置。” 冷夏一怔,这三个月的时间,他终于露面了! 谈起正事,将两人缠绵的神思迅速拉了回来,端正了神色。 “在哪里?” “铎州以南。” 战北烈眉峰一皱,想起了什么,缓缓的问道:“上次你说暗卫回报,在哪个地方看到一个影子,像极了东方润,后来没了行踪?” 钟苍点点头,想起上次因为冷夏在宫里一呆几日,他们那苦闷的日子,不由得委屈哀怨之极的瞄去一眼,看的冷夏摸了摸鼻子莫名其妙,转头问道:“怎么了,上次是在哪里?” 钟苍想了想,回道:“也是铎州。” “那时是在铎州城门,不过并不能确定,暗卫只一闪神的功夫,那人影已经不见了,而这次东方润一现身,附近的暗卫已经追了上去,他不知是发现了有暗卫的跟踪还是怎么,正向着东楚的方向离开……” “不对!”冷夏一挥手,打断他的话。 她敛下眸子,暗暗思索着,东方润消失了三个月,什么都没做出现在了铎州以南,明显之前的一个月甚至更久的时间他都逗留在那里,这会儿却被发现了行踪,在附近的暗卫追赶下撤离。 那么这三个月,都是无用功么? 开什么玩笑,那个男人花了三个月的时间,什么都没做还大意到被发现了行踪,说的可是老狐狸一样深沉的东方润? 铎州以南…… 忽然脑中一闪,似是抓住了什么…… “你不会猜不到的,你太自傲了,也太自信了……” “是不是对你的秘密武器得意非常?”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冷夏霍然抬头,花媚死前的三句话不自觉的在心中浮上来,那个答案倏地清晰了! 虽然不敢置信也难以相信,但是此时此刻,没有什么比这更大的可能,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中的震惊,看向同时眼中暗沉而凝重的战北烈。 两人视线交汇,双双吐出:“调虎离山!” 调虎离山? 钟苍皱起冷峻的眉毛,不解的问道:“调离附近的暗卫?可是那里的暗卫大多是……” 说到这里,他猛的停住,倒吸一口冷气。 那附近的暗卫,基本上都是暗中保护硫磺矿的运输的,如果东方润的目的是调虎离山,那说明了什么? 他的目标,是硫磺! 战北烈点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就是硫磺!” 钟苍没有表情的脸,终于绷不住了,如果是硫磺,那么到底是因为得知了炸弹的制作中需要硫磺,所以破坏,还是…… 若说破坏根本说不通,自从小王妃将炸弹的制作工艺教授给了那些烟花师傅之后,他们就被秘密的接近皇宫持续制作,而硫磺矿的采集也一直未停止,每隔一段时间少则三两月多则半年,就会有专人保护押送进宫,这六年来的开采宫里已经有了大量的库存,如果现在才想着破坏,分明已经晚了。 而另一个可能…… 钟苍已经不敢再深入想下去,他是第一批亲眼见识过炸弹威力的人,深知那东西的可怕,如果这个不再只是大秦拥有,如果这个被运用到战场之上,如果在两军交战中双方皆以此为武器…… 他似乎已经看见了,遍地血泊,遍地残肢,满地哀嚎的场景。 钟苍脸色发白,他迅速道:“属下立即飞鸽传书,让暗卫放弃追踪,回返严密防护硫磺矿的挖掘运输,并吩咐其他各地的暗卫迅速向硫磺矿聚集支援,一定不能让东方润得手!” 冷夏摇了摇头,淡淡道:“恐怕已经晚了。” 东方润足足花了三月之久布置这件事,既然已经现身足以说明布置完善,消息传来也需要个小半日的时间,那么,这会儿,或者飞鸽将消息传回去的时候…… 恐怕硫磺已经到手了! 战北烈亦是神色凝重,他沉吟片刻,吩咐道:“今日应该有采集到的硫磺押运回京,直接调附近各地的暗卫前去支援!” 哪怕硫磺保不住了,人也要保住! “是!”钟苍大步离开。 待他走了,冷夏拉着战北烈坐到沙滩上。 素手在细沙中轻轻拨弄着,任金色的沙子自指缝中流走,远处战十七自己在海中玩的不亦乐乎,小胳膊小腿儿撩着海水,笑的牙齿白亮,灿烂的刺眼。 冷夏正要像现代所有的妈妈一般,嘱咐一句小心,忽然想起这里是古代…… 那小子轻功高绝,比她可厉害多了! 她失笑,听见身边战北烈道:“当初钟苍曾说过一次,我心心念念着你在皇宫的事,也没往那方面想,这会儿想想,那时东方润就设下了套,第一次暗卫追击不成,第二次定然会紧追不舍。” “唔,阴差阳错……”冷夏点点头,看着远远的浪花中,一跃而起的战十七朝她挥舞的小胳膊,跟着挥了挥,才道:“其实换一个角度说,即便真的上心了,咱们也未必能想到,他的目标竟然是硫磺!” 她轻叹口气:“我是不是……太自信了。” 东方润劫走硫磺的目的不言而喻,然而她从未想过,在这个时代竟然有人能制作出炸弹,即便是当初花媚的话中透露出了少许的信息,她也从来没往这个方向上考虑过。 在她的潜意识里,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似乎她一直有一种身为现代人的优越感,站在一个高人一等的角度,来看待这个世界,小觑了这个世界,也小觑了这里的人。 殊不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里的轻功、内功、医术等等,亦是有太多是现代所不及的。 腰侧的大手紧了紧,瞧见刀削斧刻一般的下巴朝着肩头示意一下,冷夏轻笑着将头靠了上去,听他道:“唔,是有些自信过头了……” 一口咬上他的耳垂,咬的某男脖子一缩,起了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她轻笑着得意洋洋,这男人的**点,她早就摸的一清二楚。 战北烈斜斜的睨她一眼,那意思:媳妇,你点火? 冷夏望天,做无辜状:啥火? 耳侧磨牙声声响了一阵,终于无奈的消失了,肩头被一只大掌捏住,战北烈将她扳过身子,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吐在面颊:“媳妇,你有资本自信,这天下,没有人比得上你!” 冷夏低低的笑起来,伸出舌尖在他唇线上一描。 两人再次拥吻在一起。 这一次,战北烈投入的亲吻着冷夏,还在想着,夏日,沙滩,碧海,青天,拥吻,唔,终于没有人打扰了。 “娘亲!” 呼的,双唇迅速分开! 某男呼吸急促的放开她,郁卒的磨了磨牙,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的,两次缠绵两次有人打扰,想吃了他媳妇都不行,尤其是这小鬼! 恶狠狠的瞪过去:小兔崽子,你是故意的! 某小孩不甘示弱的回以一眼:猜对了! 战北烈火大,气急,只想抓过这小不点来狠狠的揍一顿,瞧着那得得瑟瑟的小屁股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只想一脚飞过去,飞的它**遍地! 自然了,冷夏在身边,某男也只有想想的份。 眼巴巴的瞧着近在咫尺的媳妇,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搂过来,然后继续着方才没做完的,说不定情到浓时,还能捞起她一路飞奔回营帐,将这亲吻发扬光大深入拓展…… 某男那个大恨啊! 这千万瓦“兹兹”响的小目光,某女直接无视了,忽然凤眸一眯,看着远方走来的青衣男子,和他怀里探出来的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小号小脑袋,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愣子原本笔直的方向,因为这招手转了四十五度角,呆呆的迈着刻板的步子走来。 “依依呀呀……” 怀里的小歌谣见了爹娘和哥哥,立马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胳膊,战北烈一个高蹦起来,将闺女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闻着她周身甜甜的奶香,一颗铁血战神心,化成了水。 “叫爹爹。” 鹰眸亮晶晶,试图让七个月的闺女喊爹爹,这没什么常识的问题,直接换来小歌谣一个大大的白眼。 某男惊叹:“咱们闺女翻白眼,也跟她娘亲一样好看啊!” 这次,是四个白眼。 在场的每个人都免费赠送了一个。 有女万事足的大秦战神,浑然不搭理其他人的嫌弃,只一心逗弄着疼到了心坎儿里的闺女,“吧唧”一口亲在粉嫩嫩的脸颊上,下巴处微微长出的胡须,刺的小歌谣笑个不停。 清脆的笑声顺着风儿,直接飘进某男的心里。 忽然,鹰眸眨巴眨巴,战北烈的心里不是味儿了。 只见那小小的手儿攥成了拳头,紧紧扯住了某个呆子的前襟,小歌谣的确是想让爹娘和哥哥抱,但是抱的前提是,不能让她放开呆子,足以见得,这呆子不知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竟然把可爱又单纯的小歌谣,给忽悠的五迷三道,让他在心里占据了和爹娘一样的位置! 自然了,这绝对是某男心里的嘶吼呐喊。 恋女成狂的大秦战神,很没有立场的直接倒向了自家的宝贝闺女,但凡有问题,一定是别人! 比如说,那个还搞不清楚状况,甚是冤枉的呆子。 于是,吃闺女的飞醋吃到快把自己酸死的大秦战神,脑子一抽,决定做一个实验。 原谅这个幼稚的男人吧,他勒令呆子站到一米外,然后使尽全身解数把小歌谣忽悠的松了手,虽然那双水灵灵的小凤眸还是忽闪着望向慕二的方向,但是他绝对相信,在关键时刻,她的闺女还是向着亲爹的。 没错,就是这样,纵然无数次被拒绝,但某男的抗打击能力,和自我催眠暗示的能力,指数却蹭蹭上涨! 然后他站在了和呆子对立的一米外,哦不,其实是零点八米,再一次原谅这个男人的假公济私吧,鹰眸笑眯眯,忽然从身后摸出一块糖,朝小歌谣晃晃,一副大尾巴狼的架势:“闺女,跟着爹爹有糖吃!” 冷夏和战十七对视一眼,双双跌倒,实在是不理解这实验的意义。 往战北烈那边爬,娃子的亲爹,是应该的。 往慕二那边爬,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所以,当两人眼睁睁的看着小歌谣在两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呈现出非一般的纠结神色之后,淡淡的柳眉皱成个小八字,一咬牙,一蹬腿儿,泪眼汪汪的做出了抉择,朝着慕二跌跌撞撞的爬了过去的时候,对于黑着脸磨牙的某英俊战神,皆没送上分毫的同情。 找虐啊! 某男不爽了,第二次的把她闺女给拖出来,然后推出了小兔崽子:“你,去!” 战十七瞄一瞄笑的极漂亮的妹妹,小手挫啊挫,忽然发现这个实验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想当他的妹妹在战神和神医之间选择了神医,却在神医和他之间选择了他,那美滋滋的心里都灌了蜜啊! 于是,第二个找虐的娃儿,去了。 十七叉腰,呈小尾巴狼状:“妹妹,跟着哥,哥带你玩。” 不愧是父子俩,连用的招式都一模一样的……没创意! 这次的选择要痛快不少,小歌谣只思索了眨巴眨巴眼的时间,就奔着慕二蹬蹬蹬的爬去了。 一个天雷当头劈下,某小孩半张着嘴,被劈的外焦里嫩,决定重新思索一下,疼爱妹妹这件事的必要性。 有人欢喜有人愁,这件事的直接影响就是,战北烈乐了。 大秦战神哈哈大笑,欢快之极,一想到闺女最开始的挣扎神色,忽然就觉得圆满了! 最起码,排在那小兔崽子前面! 一瞪眼:“小鬼,你还嫩了点!” 战十七依旧沉浸在巨大的打击中,神色恍恍惚惚,懒的搭理这人。 凤眸眨巴眨巴,闪过几丝感兴趣的神色,不可否认,虽然这是个很无聊的实验,但是冷夏动心了,大秦战神一向是二十四孝最佳好妻奴,媳妇的眼神一动,就看穿了她的意思,甚至不用指挥直接把闺女第三次拖到了正中。 冷夏犹犹豫豫,伸出一条腿儿,还没迈过去,小歌谣就痛快的做出了抉择,甚至连考虑都没有,非常之没有悬念的小脑袋一撇,小胳膊小腿儿连连交错,攀住了慕二扎根在沙滩上的腿。 冷夏瞪眼,大怒:“你好歹是我生的!” 小歌谣抿唇,咧嘴,大哭:“哇——” 极具震撼力的大喇叭哭声再次上演,冷夏摸摸鼻子,很是无奈的撇了撇嘴,决定不跟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丫头,计较了。 媳妇吃瘪,闺女大哭,战北烈心疼的一抽一抽的,自然要哄。 于是脑子第二次抽了的大秦战神,又想到了一个办法。 其实是同一个游戏,他拉着冷夏和小十七一起站到了另一头,以一家三口对抗对面的慕二,慕大神医十分无语无奈的小小吐了口怨气,再次呆呆的站到了对面。 小歌谣眼泪汪汪,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忽然就不哭了,好奇的望着那边的三个人,还有另一边的一个人,抽抽噎噎的忽闪着漂亮的小凤眸,依依呀呀的不知在说些什么,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冷夏忽然奇思妙想,估计她闺女在算啊! 慕二,五分。 战北烈,四点九分。 十七,四分。 她自己,咳咳,虽然极端的不愿意承认,不过冷夏猜想是……负三分。 唔,这么加加减减,她们这一方依然高过慕二那边少许,于是小歌谣果然痛心疾首的看了慕二几眼,慢吞吞依依不舍的一爬三回头,朝着一家三口爬去了。 啪啪啪! 三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两两一击掌,三人激动欢呼! 总算赢了那愣子一回,这算不算人多力量大? 远远的,并排坐在岸堤上的狂风三人,看着这情形齐齐一拍脑门,一脸的见了鬼。 狂风大叹:“这还是咱们英明神武的爷,和睿智彪悍的小王妃么?” 雷鸣无语:“这整个儿一七百五啊!” 闪电眨眨眼,稀奇问:“啥叫七百五?” 雷鸣伸出一根指头,顺着那边三个人,从爷到小王妃到小主子,挨个儿的点过去:“二百五,二百五,二百五,三个加起来正好!” 这边三人狠狠的唾弃着那边的一家三口,而一家三口自然是不知道的,否则这大秦战神坐下的三大暗卫,估计从明年开始到退休的几十年里,都可以被发配去崎兰荒漠,养骆驼了。 小歌谣慢吞吞的爬啊爬,爬到一半,忽然眨巴眨巴眼,长长的睫毛上挂着点点泪珠,不解的望着对面的爹妈和哥哥…… 只见大秦战神狗腿儿一笑,八颗牙齿整齐又闪亮的露出来,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闪烁着:“媳妇,闺女惹你生气了,咱不带她玩?” 冷夏想说,她的肚量也没这么小,但是一见这有了媳妇没了闺女的某战神,心里的满足感顿时呼呼往上升,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倍儿舒爽,于是她勉为其难一点头,意思了意思:“这……好么?” 战北烈心里翻白眼,他媳妇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凤眸能不这么亮么? 于是乎,心里有着小小得意的冷夏,和急于哄媳妇的战北烈,再加上方才受了挫的战十七,齐齐决定,不搭理那小屁孩了,三人齐刷刷撇头,转身,在小丫头傻愣愣的目光中,迈着正步大步走远。 小歌谣忽闪着小凤眸,忽然咧嘴笑的清脆,屁股一转调了个方向,再次回到了慕大神医的怀抱。 某男回头朝着闺女眨眨眼,唔,媳妇高兴,闺女也不用挣扎,老子真正牛气啊! 一望无垠的金色沙滩上,海水一浪一浪的涌了上来,小十七堆着城堡玩的高兴,冷夏扯过他搂在怀里,看着十七仰起的小脸儿上,眉眼弯弯灿烂的笑容,而她,则靠进战北烈的怀里,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 远方一个咸蛋黄缓缓的落下,映的天际霞光璀璨,海面绯红粼粼。 “媳妇,咱们的闺女太不可爱了!” “唔……也还好吧?” “不行,哪有闺女不亲娘的?” “唔……这倒是。” “这种行为,坚决不能放任!” “唔……有理。” “所以……” “唔?” “咱们再生一个吧?” “……” “回去就生,今晚就生!” “……” 翌日,傍晚。 钟苍再次收到消息。 昨夜押运硫磺的大秦护卫,在官道上遭到堵截。 漆黑如墨没有一丝光亮的夜色中,两百个东楚皇室密卫无声无息,如鬼魅一般的出现在眼前,大秦的暗卫早先因为追击东方润,大部分被调遣分散,如今剩下的不过数十人,数十人对阵两百个东楚密卫,若是个顶个战斗,两方战斗力应该不分上下,但现在如此大的人数悬殊下,没有任何的悬念,金鳞卫以绝对的数量优势稳稳胜,大秦暗卫拼死抵抗,死伤十人。 金鳞卫不愧为皇家密卫,动作迅速,行动雷厉有素。在夺得硫磺后迅速兵分两路,一路押运着硫磺先行撤离,余下三十人断后以免大秦负顽,继续纠缠追击。 直至援军赶到,断后的三十人被悉数斩杀,一场无声无息的争夺战结束。 然而被劫掉的硫磺,早就在黑夜中,消失的无影无踪。 战北烈坐在大案前,敛目听着钟苍的汇报,指尖一下一下的敲击着桌案,发出“笃笃笃”的沉闷声响,这是他思索时的不经意的动作,钟苍不言不语等待他的指示。 过了半响,鹰眸倏地睁开。 他摊开一张海域的羊皮地图,两手支着案几,于油灯下地图上细细的巡梭着。 沉吟着什么。 冷夏靠在后方的床榻上,手里无意识的把玩着一串贝壳,问道:“先前去追击东方润的暗卫,如何了?” 钟苍面有愧疚,回道:“东方润一路向着咱们这里撤离,之后忽然失去了踪迹。” 她点点头,也不能怪暗卫办事不利,东方润这明显已经谋划准备了几个月,不论是调虎离山还是金鳞卫堵劫硫磺的行动,包括他在暗卫追击下的退路,想必早已经安排的完善,天衣无缝。 “你说……他向着咱们这个方向撤离?” “是,追击东方润的暗卫并没有伤亡,自铎州以南一路向着东南追击,是往咱们这里来的方向。不过属下并不认为他会选择走东祈渡,海军衙门数十万水军在这里,还有爷和小王妃坐镇,这个选择太冒险了。” “不错,”冷夏站起身,一边朝大案走去,一边道:“走这里便是和咱们硬碰硬,这不是他的风格。” 按照那人一贯的作风,凡事都该转个两道甚至三四道弯来考虑,更何况这般浅显的道理,他们数十万大军在这等着,东方润若是来了,就是送死! 战北烈抬起头,见走到面前的媳妇,朝她示意地图。 地图上条条线线以标注出东楚的海岸线,那一大片湛蓝的海域正是楚海,再向西方,便是三个与它接壤的国家,北燕,大秦,南韩。 凤眸一凝,冷夏点在地图上一点,留下个浅浅的指痕,也正是战北烈的视线所及。 “楚堰江!” “是,”战北烈点点头,拉过她的手在掌心摩挲着,分析道:“向北从赤疆军营的方向,就是咱们当初去落峰关的那条路,一直翻山越岭横渡楚堰江,背后有落峰关下的东楚军营作掩护,这条线最为安全。” 冷夏正要说话,外面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狂风凝重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王妃,军营外有一个匣子……是给你的。” “送进来。” 狂风走进来,后面跟着雷鸣和闪电,将匣子放置在桌案上,三人欲言又止:“没有人发现是谁送来的,直接就放在军营的外面,不过……” 很明显,他已经看过里面的东西了。 冷夏点点头,拿起匣子端详着,木制的没什么特别,在市集上随处可买到的东西,盖子上贴着张宣纸,写着四个极为清秀飘逸的楷书,勾划间可见淡淡的傲气:慕容冷夏。 观字识人,只这四个字,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没什么担忧的打开盒子,毕竟这般诡异出现在军营外的东西,狂风他们必然要检查一番,既然送了来,足以说明没有问题。 盒盖掀起,凤眸定定的看着里面的东西,缓缓的升腾起一股戾气。 她将东西执起,放在手中把玩着,轻笑起来:“这是挑衅么?” 这东西在场的人都熟悉,萝卜大小的竹筒,两头被密密的封上了粘土,最上方的一头上有一个小孔,露出了一条细长的引线,在油灯昏黄的光芒下,闪烁着一种危险的感觉。 正是她在这里研制出的土炸弹! 而眼前的这个明显不是出自她手,手法上有少许的不同。 大结局(二)4 两军离着尚远,这炸弹越过海面如今还离着他们有小半的距离,如果这些东西全数都落到了战船上,那么大秦这三十万将士,最起码死伤十之一二,而剩下的也多半是残肢断臂。 “快闪开……快闪!” “就要落下来了!” “来了……” 电光石火间,战北烈鹰眸如墨,比这黑夜亦要暗沉上几分,他一把举起身侧的大弓,弓弦被拉成一张满月,四支长箭夹于五指中,咻咻咻咻! 四支长箭呼啸而出,仿佛长了眼分别飞往不同的方向,神乎其技的箭头卡在了四条引线上,将炸弹整个儿的击落水中,同一时间,战船上飞出数名暗卫,每一个对付一枚炸弹,凌厉的踢往天空中。 轰轰轰…… 无数的爆炸声在高高的苍穹上响起,那震耳欲聋仿佛天地在发怒,似从九天神殿上爆发出的怒吼,一瞬压过了这战场上所有的声音。 将士们震撼的望着天际,冷汗涔涔中,再次有人惊呼:“又来了!” 第二波再来! 战北烈沉下俊面,一声声指令有条不紊的发出,清晰的钻入每一个被震的嗡嗡响的耳朵。 “守好自己的位置,莫要惊慌!” “支起风帆,全速转舵!” “暗卫行动!” 众人在这沉稳的喝声中,终于找回了神智,心里的不安和惊惧亦是随着语调中的平静,一丝丝的散开了,他们同时看向甲板上长身玉立的男人,一袭黑袍猎猎翻飞,他面容冷肃,再次搭弓射箭,那双执着弓箭的手沉稳如初,没有丝毫的颤抖,破风声响,箭矢如电,对准了第二波的炸弹呼啸而去。 齐齐呼出一口大气,他们的战神还在,他们的天还在! 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怕! 三十万人齐声大喝:“是!” 应答声直上九霄。 战船飞速向着西南方调转,船上的将士支盾射箭,在后方二十余万大军的追击下,有条不紊的开始反击,所有抛来的炸弹都有战北烈和暗卫负责解决,同时一部分暗卫亦是取出炸弹,发了狠的点燃扔出去,势必让东楚也尝尝这惊惶的滋味。 轰轰不绝的爆炸声中,楚堰江上战火弥漫…… 这场战事足足持续了近三个时辰。 这一场战北烈和东方润之间,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正面交锋,唯有二字可以形容。 惨烈! 当日头悄悄的升出江面,天色蒙蒙亮起的时候,楚堰江已经完全不见了原先的面貌,仿佛成为了一个人间地狱。 没错,就是地狱,江水被鲜血染红,滚滚波涛中漂浮着一层浓郁而粘腻的赤红血水,大片的浓郁血腥气,和刺鼻的硝烟味弥漫着,满目的伏尸、残肢、断臂、大片小片的木板木屑,战船的零碎部件,江畔上冷风呼啸着拂过,那呜呜声响仿佛是一曲悲歌,长鸣……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控诉着这场战争的惨烈! 这就是冷夏在制造炸弹之初的隐忧。 然而此时,一语成谶。 大秦胜了,然而胜也只是惨胜。 接近五万的将士牺牲,二十五万的将士不论轻伤擦碰还是重伤致残,没有一个是完好无损的。 即便两方有东方润和战北烈指挥着对付着炸弹,有暗卫将炸弹或射或击,依然有少数的战船在余波的威胁中,散落江面,一艘船上就有几千人之多,几千人落下江水中,有的救治及时攀上了其他的战船,有的直接被流矢射中而亡,永远的埋在了这江畔下…… 大秦的胜,胜在了士气高昂,也胜在了东楚的一盘散沙。 几乎每一艘东楚的战船上,都有士兵高呼着“退兵”,他们不愿再做无谓的牺牲,为了一个完全不可能有希望的胜利,和天命斗,和神女斗,这场战役的失败已经是注定的! 战事到了最后,甚至不待东方润下令,东楚已经丢盔卸甲仓皇逃窜。 一场大战以这样的悲剧落幕,东楚的船只驶上落峰关,东方润缓缓的下了船,思绪却被刚才的那一战困扰,东楚士气低迷撤退就罢了,战北烈明明小胜几分可以追击,为何也收兵了? “若不是皇上执意开战,又怎么会这样!” “咱们开战已经触怒了上苍,牲口猝死就是示警。” “上天已经下达了旨意,西卫女皇将会一统四海,还打什么?” 七嘴八舌的小声抱怨,汇聚成一股低迷又沉闷的嗡嗡声,一声声崩溃的抱怨,毫无阻滞的钻入耳际,东方润唇角含笑,眸子却是越来越冷,不由得想到那女子,当初也是受到这样的非议么,或者比这要更加的严重。 忽然,他眉峰一皱。 回忆起方才的一战,似乎一直没看到冷夏的身影,仿佛扔完了第一个炸弹之后,就无声无息的消失了…… 鬼使神差的回过头,看向远远航走的大秦战船,那极远极远的一艘巨大战船的甲板上,一黑一白的男女背对着他相拥而立,战北烈似是有所察觉一般,亦是转头看了过来。 两人看不清对方的面容,那目光却仿佛实质一般在江面上碰撞。 “皇兄?” 东方莲微微颤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再如何自傲的女子始终是在锦衣玉食下长大,第一次看到惨烈的战争,她绝美的面容苍白如纸,额头上泛起了点点冷汗,然而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氤氲着丝丝的振奋和倨傲,为她亲手制作出的炸弹,为那炸弹耸人听闻的威力。 疑惑的一声轻唤,将东方润的神思拉回。 他摇摇头,挥去心头不知怎么忽然升起的不好预感,并不回答,转身向着落峰关的军营走去。 也就自然不知道,在他转过身之后,大秦已经驶远的战船上…… 战北烈收回远远望去的目光,一转头,看见自己怀里的……白衣男子,顿时胸口一阵酸水往上返。 一把将他从怀里给推开,某男嫌恶的深深吸了口气,脸都快被恶心的绿了。 白衣男子一个踉跄,清冷的脸上是和他同样的神色,忍无可忍的皱着眉毛。 “恶心!” 异口同声的两个字,一个说的咬牙切齿,一个说的声调刻板。 两人相看生厌。 战北烈恶狠狠的瞪了伪装他媳妇的慕二一眼,慕二默默回瞪前者六眼。 忽然,胸前咯咯笑着蹿出个小脑袋,和冷夏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歌谣,水灵灵的小凤眸忽闪着,长长的睫毛眨动间,小扇子样的轻轻刷着慕二的脖颈,笑的分外甜美。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说着:“依依呀呀……” 指骨分明的苍白手掌伸出,温柔的放在小歌谣的小脑袋上。 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摁了下去,塞回衣服里! 鼓鼓囊囊的前襟抖动了两下,粉嫩嫩的漂亮小脑袋再次钻了出来,刚露出了个小脑门,已经被再次摁回去。 惜字如金的呆子,难得蹦出了三个字:“老实点。” 伪装冷夏的慕大神医,这个时候别提多委屈了,万分不愿意再看见这张脸,小一号的也不行! 欺负不了不知道去哪里了的某个女人,只好欺负欺负她闺女。 转身,慕二呆呆且傲娇的走了。 呆子终于消失,眼不见为净的战北烈,对着海面连连的深呼吸。 其实原本是要花千假扮母狮子的,不过那娘娘腔柔柔媚媚的靠过来,还间或不断的飞着小媚眼,吞着小口水,看着战北烈的目光就像是恶狗盯上了肉,苍蝇看见了蛆,那恨不得一口吞了他的恶心模样……真是让人拳头发痒的想揍人!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遵从了心里的愿望忍不住一拳把娘娘腔给飞了出去,终于舒爽的吐出了满腔鸟气。 最后没法,只剩下了就地取材的二愣子。 一个箭步蹿到后舱去,大秦战神脱下外衣,“哗啦哗啦”舀着桶里的水,疯狂的洗刷着搂过呆子的胳膊和半个胸膛,一边洗一边叽咕叽咕的念着什么。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钟苍走过来,扑克脸上没有表情,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听见前面的男人碎碎念:“靠靠靠……” 后面,就是一系列的单个字,来回循环反复无限制重复。 嘴角一抽搐,钟苍无视了耳边蹦豆子一样的“靠”,赶忙回报:“爷,狂风传回了消息,东方润果然是将金鳞卫化整为零,沿着海岸线的各个方位乘船回楚,暗卫已经行动堵截了不少的人,还有一些被海上巡逻的水师抓获,但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还剩下十之一二没有发现踪迹,也许已经进入了东楚的海域。” 战北烈转过身,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询问:“他们三个呢?” “已经按照爷指示去了,目前看来还算顺利。” 他点点头,转身刚要走,鹰眸中忽然一暗,深深的叹口气:“牺牲的将士,尸体已经收回来了么?” “属下不敢忘。” 清理战场,将牺牲将士的尸体收回,安葬立坟,并给予失去男人的家中抚恤,这不仅仅是陆地上的战争才做的事,为国捐躯的将士,哪怕是已经被炸弹炸的四肢俱散,也一定要把尸体带回去,安葬在大秦的土地上,这是战北烈的军中严明的军令。 目光落在滔滔滚滚的江面,他咬着后槽牙吩咐:“去跟那呆子说一声,让他照顾照顾船队里伤势严重的将士。” 钟苍眨眨眼,记起刚才两人还在一块伪装夫妻呢,刚想问,战北烈已经猛的回过头,恶狠狠的瞪着他,喷了他一脸的唾沫星子:“爷不去!” 说完,大步走向了甲板。 钟大暗卫眨眨眼,抹去了脸上的星星点点,无语的看着某男背影。 分明的感觉到,他家王爷这才一时三刻没见着小王妃,就开始闹别扭了,仰头,望天,叹气,他已经预见到了自己以后的悲惨日子…… 那逮着谁咬谁的大秦战神,又要回归了! 其实钟苍只猜对了一半,没有媳妇在身边固然是战北烈心情郁卒的原因之一,更多的还是对冷夏的担忧,和对这战争的一种厌恶和悲凉。 他曾经在燕楚第一战的时候,安慰过冷夏:“战争的唯一目的,就是止戈。” 这么多年来,也是这么告诉自己的。 然而不论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多少年,看到这鲜活的生命因为战争逝去,心里总归有一种沉甸甸的感觉,这感觉名为责任,他是大秦战神,肩负了大秦百姓的安乐生活,他也是大秦的战北烈,承担了大秦祖祖辈辈希望一统天下,再无战争的美好愿望。 在认识冷夏之前,战北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那二十年的人生,便是为了百姓而活。 这也是他虽然担心,依然同意了冷夏的提议的一个原因。 除此之外,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此时,他站在甲板上,听着耳边若有若无的哀痛声,闻着鼻端实实在在的血腥气,望着江面上浅浅漂浮的血水,缓缓的,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阴凉的江风在周身吹拂着,忽然怀里一重,他条件反射的立即抱住。 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号战神脸,唔,这小兔崽子从抓周之后,就极少这么让他抱在怀里了,偶尔会爬上肩头让他扛着,这样抱在怀里的待遇一般只有他媳妇才有,倒是难得。 小鬼头眨巴着小鹰眸,稚嫩的小脸儿上,明显有着关心和担忧。 战北烈别别扭扭,瞪眼:“干嘛?” 他撇撇嘴,决定原谅这人不友好的态度,哼哼着问:“娘亲去哪里了?” 某小孩坚决不愿意承认,方才看见这从来高大如山的男人,独自立于甲板上,背影有着小小的孤独,让他心疼了。 战北烈嘴角一咧,乐了。 嘴上还硬着:“大人的事,小孩子别管!” 小十七在他大一号的脸上观察了观察,见他心情好像好多了,心里也舒服了些,说出的话是和他爹一样的嘴硬:“小爷才懒得管,我担心娘亲嘛!” 嘣。 一个脑瓜崩弹上去,弹的十七瘪着小嘴儿呼痛,战北烈怒:“在老子面前,跟谁称爷呢?” 十七摸着小脑瓜,在他怀里拱啊拱,婴儿肥的肉乎乎小身子终于挪到了亲爹坚实的背上,一屁股坐在他脖子上,遥望着已经看不清了的落峰关,叹气一声,做忧郁状:“娘亲会有危险么?” 战北烈扶着他的小屁股,嗓音沉沉,坚定而笃定。 “不会!” “唔,那就好,十七就放心了。” 听他这小大人一样的回答,战北烈喷笑出声,拍着他的小屁股训斥:“下次这么危险的事,不准再跟来了。” 脖颈缠上两条藕段儿一样的小胳膊。 战十七从后面搂着他,再次拱啊拱,挪趴在他宽厚的肩背,不客气的吩咐:“小爷困了,娘亲在的时候,常常背着十七睡觉的。” 言外之意,娘亲现在不在,就勉为其难给你个特权吧! “臭小子。” 战北烈笑骂一声,背着他在甲板上慢慢的踱着步,船只顺水航行,速度极快,向着西南方飞速的行驶着,再不多久就会出了楚堰江进入到楚海,白日的江风清凉,少了夜晚的阴郁,不一会儿,背后传来了浅浅的呼吸声。 “唔,你的背比娘亲的宽。”十七舒服的咕哝一声,睡着了。 唇角勾起浅浅的笑意,战北烈轻轻的呼出口气。 “待到天下太平了,咱们去隐居,媳妇,我跟儿子等你回来……” 东楚,落峰关。 一片怨声载道的军营里,重伤的将士们被抬在担架上,一架一架的朝着军医的帐内送,而大多受了轻伤的三三两两的搀扶着,踉跄的取了汤药,回去各自的营帐。 而完全没有伤患的将士,亦是在军医的帐篷内忙里忙外。 举目所至,竟是没有几个完好无损的。 在威力强悍的炸弹下,几乎每一个将士都多多少少的受到了波及,剩下的那些只能说是上天的宠儿,而张荣便是其中的一个。 十五岁的张荣第一次上战场,竟然就碰上了这样惨烈的一战,这会儿他正吓的脸色惨白,双手双脚不住的哆嗦着。 “哎呦,轻点,轻点……” 张荣一个激灵回过神,他正帮着军医将一个袍泽没了胳膊的肩膀敷好了药,担架上躺着的伤患痛苦的蜷缩着,他一圈一圈的用干净布条轻轻给缠好,憨厚一笑,笑的比哭还难看:“对不住啊,兄弟。” 这里刚忙完,军医已经大吼着:“愣着干什么!” 张荣赶忙跑到另一个担架前。 他转过头,哆嗦着看着身边一个幸运儿,同样的没有受伤,只衣衫脏兮兮的不成样子,尤其是衣角的地方,一大团暗褐色的血渍,浓重的显示了方才战争的惨烈。 然而这青年的面色却淡定的紧,为伤患包扎的手法利落,甚至连颤都没有颤抖一下,他问道:“兄弟,你不怕么?” 青年没有转头,只专心的做着包扎的动作,淡淡回道:“既然怕,为什么还当兵?” 张荣心神一震,只觉得这声音清冷的,极舒服,让他恐惧的上蹿下跳的心,都沉静了下来。 为什么当兵…… 他还真的认真想了想,虎了吧唧的回:“当兵有银子。” 这次,青年终于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他。 这一看,只让张荣看的呆了,面前的青年长的极好看,在这满目血腥脏污的帐篷里,只这么一眼望过来的感觉,张荣没读过书的有限词汇中,完全没办法描述,就好像和他们是不同的人,比如今日远远瞥见了一眼的皇上,那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华感觉,是一样的。 青年在帐篷里缓缓的扫视了一圈,正色的问:“为了银子,值得么?” 张荣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为了银子而变的和这些伤兵一样,有的没了胳膊,有的断了腿,有的烧焦了后背一整片,还有的已经完全的毁容了,这些痛苦的惨叫响在耳边,再一次让他陷入了战争时的惨烈画面中。 他脸色又白了白,挠着头迷茫道:“俺不知道。” 青年点点头,再一次回转了目光,认真的为患者包扎,在这里躺着的人,究竟为了什么变成这样,又有谁知道呢…… 他利落的打了个结,从担架旁站起来,转身去了后方的一个患者身边,看着伤患一身的鲜血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已经司空见惯一般,然而手下缠绕布条的力度,却不自觉的放轻了几分。 张荣鬼使神差跟上去,好奇问道:“兄弟……” “你们两个,过来,过来帮忙!”一声趾高气昂的吩咐,打断了他。 他转头看去,是个身穿百夫长军服的男人,站在帐篷门口,指着的正是他和刚才说话的青年。 百夫长一瘸一拐的走进来,分明腿上受了伤,吆吆喝喝:“叫你们呢,没听见啊!郭副将吩咐的,把这个送去皇上的帐篷,快去快去,耽误了大事你们有几个脑袋赔?还愣着,傻了吧唧的一看就是新兵蛋子,赶紧的!” 一听皇上两字,张荣本就软了的腿,更哆嗦了:“见皇……皇上啊……俺正照顾伤兵呢……” 百夫长一见他那软蛋德行,就气不打一处来,瘸着腿走上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啪! 一声脆响,张荣趔趄的扎进地上。 “新兵蛋子,照顾伤兵就说明你没受伤,没受伤的不去送,难道让老子伤了腿的去?赶紧的,别他妈跟老子废话!” 不敢再耽搁,张荣接过他手里的册子,拽起一旁仿佛没听见的青年,赶紧朝着帐外跑去。 出了帐篷。 青年脚下一动,躲开了他的钳制,皱眉问:“什么东西?” 张荣一脸迷茫的摇摇头,将手中的翻了翻,认出了少许一些认识的字,不确定的说:“八万三千人……这是……” “好像是这次大战的伤亡统计!俺知道了,皇……皇上看了这个肯定生气,那副将怕被责罚,自己不去送让百夫长送,百夫长也不敢去,就让咱们去!听说以前军营里的军纪很严明的,最近怎么变的这么散漫,这种东西也能随手就交给咱们这种新兵……皇上也真是的,执意要开战弄的现在一片怨声载道,你听听这大营里的哪一个没在埋怨,今天那大战看的俺腿都软了,到处都是血俺晚上肯定做噩梦,俺看他们说的不错,那西卫女皇是什么人,神女啊,谁敢跟天斗呢?兄弟,俺看你特别的投缘……诶?” 张荣罗里吧嗦一席话,一抬头就见面前已经空荡荡没影儿了,而那青年走的老远,似乎早就不胜其烦。 “上哪去呢?皇上的营帐在那边呢!” 步子一顿,青年极淡定的转了个方向,目不斜视的朝着张荣指向的地方拐去,一副“军营是我家”的大摇大摆模样。 张荣挠挠头,正想着再说什么。 青年已经倏地回过头来,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走!” 一个字,他不自觉的“咕咚”咽下了嘴边的话。 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 东方润的大帐在军营的正中心,其他士兵的帐篷环绕之中。 此时混乱的大营中,一片赃污血腥,哀嚎的,痛哭的,埋怨的,来往穿梭的,忙的团团转的,只有那中央大帐,和周遭的一切格格不入,微风将拂起布帘反复的拂起,远远的隐约可见月白衣袍的男子,静静翻着本书卷,桌边一壶清茶烟雾袅袅升起,一旁莲公主说着些什么,他偶尔淡淡点一下头。 青年遥遥望着,一旁紧张的哆嗦的菜鸟又开始叽叽呱呱:“兄弟,到了到了……那是皇上啊!怎么办,俺……诶,你去哪?” 望着青年大步离去的背影,张荣莫名其妙的挠挠头。 营帐内。 东方润似有所觉的,忽然抬眸看出去。 目光所及是路的拐角处,一个新兵模样的年轻人,对着远方叫喊了声什么,而那边,便在视线之外了。那青年嘀咕了几句,转身抱着本册子,哆哆嗦嗦的一步三回头,朝着大帐走来。 门外的勤务兵拦住他,询问了几句将册子接过,递了进来。 东方润翻了翻,见那新兵如蒙大赦的一溜烟跑了,眉峰微微蹙起,说不上是一个什么感觉。 旁边的女子见他表情,宽慰道:“皇兄,此战咱们虽然输了,大秦也伤亡惨重的很,莲儿将更多的炸弹制好,定然给他们一个重击!” 她说着,又想起了今日战场之上那炸弹的无上威力,平日里自己研制试验是一回事,真正的看着战争中运用到,心里的自豪感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渐渐的连那恐怖的血腥也被这自豪压下,下巴高高的抬起,她笑的自负。 东方润收回方才莫名其妙的神思。 将册子搁置一边,再次执起书卷看了起来,不痛不痒的应了一声。 莲公主心下气恼,这就好像自己蓄积已久的力量,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完全的无用功,她还想说点什么,就见东方润专注的翻过了一页书卷,淡淡道:“皇妹这几年也辛苦了,那许多的火药皆是你一人配置,着实不轻松,待到金鳞卫将硫磺运回来,朕派个人去协助你吧。” 端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她浅浅的啜了一口,笑道:“皇兄政事繁忙,手下需要的人也多,不必为了莲儿再派遣人手……” 东方润缓缓抬起眼眸,狭长若雾的眸子里,冷意蔓延…… 她与之对视,强自笑的镇定:“能为皇兄分忧,莲儿自是欣喜。” 唇角牵起温软的笑,东方润又如何不知道她的心思。 当初得知了北燕那边的战事,大秦先了东楚一步便是因为有一个终极武器,炸开了北燕的屏障喀达什雪山,他派人多番探寻终于得到了那名为炸弹的东西的,大概图样和少许的残余灰烬。寻找了无数的术士研究,都毫无所获,竟没想到被她误打误撞发现了此事,更没想到,这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女人,竟是才华横溢对各方内容多有涉猎,对这炸弹的制作,亦是触觉敏锐。 大结局(二)5 自那之后,她便为此保下了一命。 也因着这个,向来小心翼翼,那军营里的禁地从不让旁人进入,直到现在,炸弹的配方还是掌握在她的手里。 这是她的筹码! 轻笑一声,不知是赞赏她聪颖,还是讽刺她的谨慎,再联想到自己,又何尝不是汲汲营营向来多疑,东楚的皇室出来的子女,尽皆是这副德行么…… “那就辛苦了。” 帐内一时无话。 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娄海尖细的嗓子响起:“奴才参见皇上!” “进来。” 他迈着小碎步跑进来,行了个大礼后,谄媚的接着在战船上初见时没说完的话:“皇上,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陪同莲公主一同来迎接,娘娘这几个月茶饭不思,惦念着皇上呢,临出汴荣前千叮万嘱,见着皇上定要亲自照料左右,旁人啊……” 尾音拖的老长,在莲公主身上扫过一周,才道:“娘娘可不放心。” 见东方润不言语,似乎是默认了,娄海两步跑上前,将他的茶盏添满,在一旁候了下来,堂而皇之的竖起了耳朵,等着听东方润和莲公主之间的对话,俨然将自己当成了太后的代表。 东方润冷笑,也不戳破。 不过是母后的控制欲作祟罢了,汴荣那皇宫似乎有种魔力,但凡里面的人心思都七拐八弯,唯恐有自己掌握不住的东西。 莲公主起身,优的福了一礼:“皇兄,莲儿就先告退了。” “公主啊,怎的奴才一来,您就走了呢,可是奴才打扰了主子们的谈话?公主您可放宽了心,奴才在太后娘娘身边服侍了三十年,别的不敢说,这忠心啊奴才可表日月!此次奉了娘娘的懿旨到这来,也是娘娘对皇上还有您的一片心意,这母子情深,可不比旁人更贴心可靠么,公主若是有话尽管说,娘娘可是说了,奴才啊代表的就是她老人家呢……” 突兀的一段话,就这么蹦豆子一样的说出来。 莲公主脸色一冷,不待言语,娄海已经再插了话头,仿佛深有感慨一般。 “哎……想您四年前还每日去给娘娘请安,最近这些日子都瞧不见了,太后娘娘每每把公主挂在嘴边儿上,想念的紧啊!娘娘常对奴才说啊,这做人可不能忘了本,谁待谁的好,谁待谁真正的用心,明眼瞧着,都得记到心里去,可不能糊涂了!” 啪! 一巴掌狠狠的挥出去。 莲公主看着娄海不可置信的捂着脸,冷冷的笑了,这太监从她出了汴荣开始,仗着是太后身边最得宠的老奴,一路上就打着太后的名义多番打探,言辞间处处暗藏锋芒,她先前不愿降了身份和他计较,此时说的这番话却是心思恶毒。 明着是一番推心置腹,暗着却是在挑拨他和皇兄之间的关系! 母子情深,那这旁人指的是谁? 字字句句都是忘本,直指她保住了性命之后,对太后的态度判若两人,而皇兄向来多疑,一旦被他听进了耳里,放在了心里,以为她对当年之事心存嫉恨,那从此以后…… 她不敢再想,心里自然也明白,这是太后对她开始防备了。 然而再不济,她也是东楚唯一的公主,容不得这太监在此撒野! 娄海捂着脸,青白无须的面容涨的通红,呼哧呼哧喘着气。 他一转头,“扑通”跪在东方润身前,大哭:“皇上,您可要为奴才做主啊!” 东方润不言不动,依旧翻着书卷。 娄海向前爬了两步,正要再哭,只见皇上缓缓的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 只这一眼,娄海僵在了原地! 目光仿佛光束一般,直直的射进了他的心底,让他的那些小聪明小算计无可遁形,仿佛全部**在了这一眼之下。 他怎么忘了这是哪里,怎么忘了这是谁人的地方,跟着太后三十多年,皇上也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从羽翼未丰到一朝称帝,这其中有多少的龌龊事他比谁都清楚,那杀兄弑父的狠辣,从不容任何人算计的深沉,他怎么敢忘了? 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来。 上方一声温润的声线,发出一字:“滚。” 嗓音是惯有的温和,娄海不用抬头甚至都能想象到皇上的表情,定然唇角也含着浅浅的笑容,只是这一声却让他从头冰到脚底,弓着身子大气儿不敢喘一声,一路小心翼翼的退出了大帐。 直到帐外,落峰关的冷风吹来,他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看着同样缓缓退了出来的莲公主,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经过,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对着走远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以为咱家是好欺负的,咱家怕了皇上,可不怕你!” 他满脸嫉恨的朝自个儿的营帐跑去。 东方润的大帐中,再次恢复了平静,夕阳挂在天际头,红光映照着军营中的混乱无序,吵吵嚷嚷的呼痛声不绝于耳。 凉风一拂…… 大帐后的阴影中,缓缓的浮出了一片新兵的衣角,一团暗褐色的浓重血渍。 天色越来越暗,夜幕终于降临。 夜风吹的军营外树叶沙沙作响,哀痛声渐渐的减弱,不少的士兵陷入了沉睡,只余蝉鸣声声凄厉的叫着,连绵不绝的帐篷群中,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上天际…… 望着遥遥远去的鸽子,娄海眼中的嫉恨一闪而逝。 想着那被他添油加醋的信笺到达太后娘娘的手中,他摸着半边脸得意的笑了起来,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就让太后娘娘好好的评评理,这一巴掌,咱家可不能白受! 嗤—— 夜幕中寒光一闪,一声细微的兵器入肉声,隐没在聒噪的蝉鸣中。 娄海倏地向后倒去,被人从后面一把接住。 月色的清辉下,他的眼睛睁的大大,脖颈处一道干净利落的血线,双脚被拖在地上摩擦着,“嚓嚓”的声响越来越远,直到进入了一片偏僻而幽深的树丛中…… 片刻后,一个新兵大步走了出来。 慵懒的伸了个懒腰,他望向天际一片浓重的暗夜,唇角一勾,勾起个清冽的弧度。 “兄弟,又看见你了?” 远处传来声惊喜的呼唤,张荣离着老远大步跑过来,正要搭上他的肩头,已经影子一晃闪了开,伸在半空的手嗫喏的收了回去,挠着头问:“你也睡不着么,让白天那大战给吓着了吧?” “俺一闭上眼就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腥,这样的日子太可怕了……” “诶,你又走?” 张荣白着脸,兀自不住的说着,见青年已经远远的走了开,忽然想起什么,憨直的大声问道:“兄弟,俺叫张荣,你叫什么?” 夜色寒凉,一声若有若无的应答,顺着风儿轻轻飘来。 “凌侠。” 大结局下(三)1 东楚的大军,在休整过三日之后,开始了回汴荣的旅程。 一个小小太监的死,完全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即便是东方润,也不过认为他面子上下不来,率先回程了。 娄海在太后还是昭媛的时候,就是她的贴身太监,直到如今已经过了三十余年,从任人欺凌到高人一等,这一步步跟着太后爬上了最顶端的位置,绝对是她的心腹,若说他代表的就是太后也不为过。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娄海亦是从奴才变成了宫里的半个主子,谁见到了不是点头哈腰连拍马屁,这拍着拍着,也拍出了这副一恃宠而骄的德行。 而莲公主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将他从天堂坠到了地狱,再一次告诉了他,奴才就是奴才,面对主子永远别想有翻身的一天,不过娄海有句话说的好,打狗还要看主人呢! 莲公主自幼韬光养晦将自己完全的隐藏,可性子里还是倨傲的很,那高到顶了天的心气儿,能忍了娄海一路的冷嘲热讽,已经是奇迹了。自然想不到,不过是甩了个奴才一巴掌,竟然会间接的,让她命丧黄泉。 而此时,不论东方润还是莲公主,都不过以为他面子上挂不住,先行回宫了,保不准他正急着回去面见太后,添油加醋要为自己报仇呢。 正是因为这样的想法,东方润为自己,埋下了一个天大的祸患! 而此时,汴荣军营的东楚十万大军,被东方润带领着,向着南方一路前行,行军零散的脚步声在官道上轰轰响起,黄尘飞扬间可见将士士气低落萎靡,大部分的士兵伤势严重,一瘸一拐掉下老长的队伍,稀稀拉拉的毫无规整可言。更有少数人躺在板车上,哎呦哎呦叫唤着被人推着走,而行在最后的军医马车更是熙熙攘攘,不断的有伤员被抬进抬出…… “动作快点,小凌,想什么呢?” 曹军医给半身皮开肉绽的士兵把完脉,看着原本应该立刻给他包扎,此时却在垂目神游的青年,开声催促道。 “是。” 一声应答似清凉的山泉,给这夏日炎炎降了几分暑气。 青年回过神,迅速的执起纱布,在士兵的伤口处洒上药,轻柔却利落的缠了起来。 曹军医点点头,这名叫凌侠的青年,是这次大战的幸存者,只有胳膊上一处流矢的擦伤,是极少数没有被炸弹波及到的一员。 回到军营之时,因着伤患众多,只有让这些未伤和轻伤的来军帐帮忙,他一眼就见到这青年,长的白净隽秀不说,明显也是有点经验的,不像其他人大惊小怪咋咋呼呼,包扎的手法也熟练。几番询问后得知,他曾在汴荣的一家小药铺里当过学徒,当下就把他调到了自己的身边,给打打下手,这几日下来,更是让他欣赏万分,宠辱不惊,淡定从容,是个行医的好苗子。 伤员包扎完毕,被人抬了出去,下一个再次抬了进来。 凌侠拭去额上的汗珠,趁着曹军医给伤员诊脉的时候,才有功夫歇息片刻。 他撩起车帘,盛夏的阳光射进来,倒映在漆黑的眼瞳里,点点摇曳的火苗,仿佛猫眼石闪烁的一簇光,有种悠然隔世的璀璨。 柳眉如远黛,凤目似烟波,正是冷夏! 合上车帘,将万丈光芒隔绝在马车外,她敛下眸子闭目养神。 自落峰关向南回汴荣,不过十日的时间,不过照着这个速度,估计没有个大半月是回不去了。 那日,战北烈和东方润的一番大战,是必然,也是刻意。 东方润已经研制出了炸弹,若是想要阻止生灵涂炭,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进入东楚,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自两国开战以来,别说边境的检查有多么严苛,就连楚海上平日里来往买卖的商船,也不再放行。而在这样的警惕之下,趁大战之乱直接混入东楚的军营,无疑是一记奇招! 炸弹的威力不容小觑,战船毁坏了不少,掉下楚堰江的将士,有的被射杀在江中,有的被救了起来。 冷夏便是在那个时候,混入了江面上无数的活人尸首中,被拉上了其中的一艘小船。 再次从曹军医的手里,接过了另一个伤兵,冷夏麻利的给他包扎着,军营里二十余万的大军,混乱不堪,此时上路的十万大军亦是多如过江之鲫,她混在军医的马车中,这里面有两三个打下手的人,来来往往的伤员更是数不胜数,即便她没有易容,也不会被发现。 “军医,军医,我兄弟不行了!” 冷夏刚包扎完,外面一阵喧哗声响起,马车帘子被呼啦一下掀开,刺目的阳光射进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满身脓包的伤患,**着上身躺在担架上,整个身体上都被炸弹波及到一片烧伤,起了一个个巨大的水泡,最为严重的是左手手臂,因为没有良好的药物和医疗环境,在这炎夏高温中,已经化脓腐烂了。 甚至能看到血肉模糊的手臂上,斑驳露出的森森白骨! 此时他已经没了意识,昏迷中依然发出了气若游丝的呻吟,曹军医不自觉的干呕了一声,几个打下手的学徒慌忙的跳开,这马车虽然大,但这帘子一掀开的瞬间,难闻的异味已经充斥了整个车厢,令人作呕。 后面四个人二话不说,抬着他硬生生的送进马车。 其中一个矮壮的汉子爬上来,大吼着拉过曹军医,砰的一声就跪下了:“军医,求求你,救救我兄弟,我邓富后半辈子,就给你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说到后面已经哽咽,虎目一瞬就红了。 医者父母心,冷夏和这曹军医相处了几日,也知道这老人心地不错,开始只是被吓到生理上起了反应,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在伤患的身体上观察着。 片刻后,脸上露出不忍之色,曹军医眯着浑浊的眼睛,叹气道:“得截肢啊!” 名叫邓富的矮壮汉子,蹭蹭两下爬起来,盯着他兄弟看了半响,一滴眼泪从虎目里淌了下来,他咬着后槽牙,重重一点头:“成,军医,只要能救回我兄弟的命,什么都成!” 曹军医却犹豫了:“不是老朽不愿意救他,这截肢……” 柳眉一皱,冷夏看了个明白,曹军医在军营中行医,这几十年来所治疗的也不过是战士们的小伤小病,最多便是大战之时的刀剑损伤,何曾见过这等爆炸造成的血肉模糊? 感冒发烧他在行,最多扩展到拔箭止血开药包扎,若说截肢,说不准他这一辈子,都没干过! 一声巨响,邓富再次跪下,一个劲儿的磕头磕的砰砰响,用力之大额头上都出了血痕,后面三个抬伤患的也在马车外跪下了,直接跪在黄土地上,磕了满额的沙砾,在金灿灿的阳光下闪耀着朴实的光芒。 此时行军的队伍已经停下休息了,火红的日头高挂正中,正是正午用膳的时间,原本行军中是不会如此的,不过这次十万人里,差不多有六七万的伤员,既要赶路,又要休养。 不少在附近扎营的士兵,闻声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为邓贵求医,一下子这里乱成了一锅粥。 “军医,求求您,救救他吧!” “军医,您是活菩萨啊,您就救救邓贵吧!” “邓贵是个好人,家里还有媳妇孩子要养,不该这么短命啊!” 看来这邓贵在军中的人缘倒是极好,从名字看来,那矮壮的汉子邓富,该是他的同胞兄弟。 曹军医苍老的脸都皱成了**,为难的左右不是。 半响,他望着外面围着的黑压压的人头,听着这一片片的磕头声,咬牙道:“老朽试试!” “谢谢军医,谢谢军医……” 连串的感谢声涌过来,那邓富更是大喜过望,一骨碌爬起来,抹去了脸上的泪。 曹军医面色严肃,沉着苍老的声音,指挥着三个打下手的学徒:“小凌,准备麻沸散,小江,准备皮绳热水烈酒消毒,大牛,准备锯子……” 冷夏点点头,默默开始准备,不多时,其他几个人也都回了来。 听说这里要截肢,吸引了大片附近的士兵,有的拄着拐杖,有的打着绷带,探头探脑的,将整个马车都围了起来。 一片沉默中,曹军医从冷夏的手里,接过麻沸散,在所有人紧张又好奇的目光下,给半昏迷中的邓贵灌了下去,另一个助手忍着恶心,用烈酒为他全身的灼伤消毒,不断的发出干呕声。 待到一切的准备工序完成。 曹军医用皮绳将他的上臂扎紧止血,执起了烈火烧灼过的锯子,缓慢而微微颤抖的移到了邓贵的手臂上方。 他眯起苍老的眸子,一点一点的将锯子向下移动…… 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有些胆子小的新兵吞着唾沫脸都白了,不断的摩挲着自己的手臂,然而没有人发出丁点的声响,捂着嘴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就这样,时间缓慢的流逝着。 片刻功夫过去了…… 老军医在颤抖。 一盏茶的功夫过去了…… 老军医在颤抖。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 老军医还在颤抖。 围观的将士们打着哈欠,伸着懒腰,开始的害怕恐惧在老军医这慢慢吞吞磨磨蹭蹭连带着颤抖的动作中,已经完全的消失了。 曹军医那手以龟速移动着,哆嗦的筛子一样半天不下去,那阳光下反射着寒光的锯子也跟着一抖一抖的,“啪”的一声细微声响,一滴豆大的汗珠砸到车板上。 他大汗淋漓,一把抹去额头的汗珠。 对急的眼都红了却不敢催促的邓富,叹气道:“老朽实在无能啊!” 那邓富正要再跪。 一声清冷的嗓音,倏地响起:“我来!” 众人循声看去,狭长的车厢最里面,在光影的阴暗处,方才那个准备麻沸散的助手,正一点一点的从阴影中走出,阳光一丝丝的驱走黑暗,拂在如白玉般的精致面容上,她身材纤弱,面色沉定,清冽的目光缓缓的扫过邓贵破烂不堪的身躯,没有丝毫的厌恶神色。 有的,只是平静。 一时,众人都看呆了,在这军营里,哪里见过这般清澈的人儿? 一众大老粗瞬间沸腾了,叽里呱啦的讨论着。 “这是……新兵吧?” “瞧那皮肤细的,一看就是个新!” “以前没见过啊,你们见过没,哪个兵种的?”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冷夏极淡定的看着不可置信的曹军医,和满目怀疑的邓富。 军医的马车在行军队伍的最后面,十万人的大军稀稀拉拉的连绵而去,足足有几里地,而东方润和莲公主这等对她熟悉之人,都在队伍的最前方,后面的这些,几乎全部都是伤兵。那场大战是在夜间进行,如今她是士兵的打扮,再加上离开之时有慕二伪装自己,想必没有人会将她往西卫女皇的身份上想。 她不怕任何人认出来。 邓富原本想说,你一个新兵蛋子恐怕连血腥都没见过吧,还截肢?但是一对上她如墨的凤眸,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那里面仿佛流淌着什么,沉静的让人忽然就镇定了下来,不由自主的相信她。 他没了主意。 怀疑的瞅瞅一脸淡定但是年纪轻轻明显不是军医的冷夏,再看看经验丰富但是直到现在那手还在哆嗦的军医,犹豫半天,最后一咬牙一跺脚,谨慎的问了一句:“你能行?” “不是吧?” 外面围观的将士们,无语的惊问了一句,瞧着邓富这语气,明显是准备相信这新兵了? 冷夏直接无视。 她耸肩道:“我负责动手,曹军医指导我怎么做。” 曹军医胡子花白,一双浑浊的眼睛眯了起来,望向她的目光含着几分探究,似是想要把她看透一般,半响叹息着摇摇头,这青年啊,他这活了一把年纪的,竟然什么都看不出。 此子绝非池中物! 他不再多言,点头应承了:“先切开皮肤,手法要快准狠,不要有丝毫的犹豫,找到血管切断并结扎,结扎要快速,不能让大量的血涌出来,环形切断肌肉后,再切开骨膜……” 众人每听上一句,牙齿就酸上一酸,听到最后,已经酸的嘶嘶吸气了。 后面几个人扯了扯邓富,小声问道:“富哥,你真敢让他……” 话音戛然而止! 那人猛的捂上嘴巴,瞪大了眼睛看着冷夏,一脸的见了鬼的神色。 就在他问话的这片刻功夫,那长的漂亮好似娘们的新兵蛋子,那在他们这些大老粗的对比下,仿佛一手就能捏死的弱鸡,已经飞快的接过了曹军医手里的锯子,毫不犹豫的对准了邓贵的胳膊切了下去,快准狠没有丝毫的颤抖,然后利落的找到血管一锯子切断,鲜血似喷泉轰了他满头满脸,他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面色不变开始麻溜的结扎…… 只这一眨眼的时间,结扎已经结束。 所有的人都大张着嘴,下巴死都合不上,只觉草不绿了,树落叶了,虫死光了,夏天一瞬变成了隆隆寒冬,这怀疑不屑换成了事实近在眼前的惊讶和震惊,只剩下了满满的匪夷所思的佩服。 是的,佩服。 他们只听着看着想象着都牙酸腿麻,若不是顾忌着面子只差跪地下了,这截肢和上战场杀敌可不一样,杀敌只要两眼一闭,一刀下去就是一个,没有任何的过程。可是截肢不同,要认真的仔细的不能有丝毫分心的,紧紧盯着那白骨,那腐肉,那血腥…… 更不用说邓贵的伤简直令人作呕,这哪里是常人能受的住的? 偏偏那新兵蛋子一脸的淡定,从头到尾眉毛都没皱过一下,果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这太颠覆了! 即便是喝下了麻沸散,在昏迷中的邓贵都不自觉的嚎叫了起来,那凄惨的声音让兄弟邓富猛的咬住牙,转过头去不忍再看,剩下围观的将士们脸色又白了几分,有胆子小的已经远远的退了开。 然后他们看见那新兵,终于有了一丝的表情。 他的眉毛皱了皱,一巴掌毫不客气拍在邓贵脑袋上,清淡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闭嘴!” 砰。 众人栽倒。 没人性啊没人性,人家胳膊在你手里咔嚓咔嚓的锯着,你还不让人叫一叫啊喂! 片刻的功夫过去,所有的人都看的呆滞了。 不断有下巴落地的声响,清脆的响起,在他们惊恐倒牙的无语中,“咻”的一声,马车内一只灰不溜秋滴着脓水的断肢飞了出来,落到方才劝说邓贵的那个人脚边。 那人惊叫一声,拄着拐杖“刷”的跳开三米远,脚伤不药而愈。 只见车内的新兵蛋子缓缓的抬起头,朝着他微微一笑:“留个纪念。” 众人:“……” 在一片呕吐声响中,曹军医从震惊中惊醒,看到冷夏已经完成了截肢的工作,急忙带着手下接上余下的断后,剔除腐肉,处理消炎,止血消毒包扎等等。 满头满脸的鲜血黏黏腻腻,她擦去额上冒出的细汗,走到马车的后面阴影中,靠着车壁闭目小憩。 这截肢虽不是体力活,但一动作不能停顿,冷夏也觉得虎口微微发麻,原本以为这不过是小儿科,论起杀人来她干的还少么,虽然更喜欢割喉刺心等一击毙命的手段,但是怒气之下切人胳膊腿儿的事也不是没干过,当年欺负了萧凤的扎西,就是这少数的倒霉鬼中之一,被她活生生的切成了五部分。 虽说一个是杀,一个是救。 但皆是砍人胳膊腿儿的事,在冷夏看来,总有一些异曲同工之妙的。 更加上她前世的搭档乔青,就是一个全能的行家,黑客,电子仪器,军师,外科医生……除了身手不咋地之外,还真没见过她不会的。耳濡目染之下,冷夏也见过不少的截肢手术。 没想到看是一码事,真的做起来,尤其是在这条件简陋的古代,竟是累人的很! 尤其是心理和精神的高度集中紧张。 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 若是前生,怎么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而如今,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可以救治的情况下死在自己的眼前,她已经做不到了。 若这里是战场,冷夏或许可以毫不犹豫的砍了这人的脑袋,动作干净利落,甚至事后不会有任何的内疚愧责,因为那是个你死我亡的地方,他是东楚的战士,是敌人! 可这里不是。 下了战场,他就只是个百姓,也许以后还是大秦的百姓。 来到这里六年多的时间,她已经被身边的人无形的温暖着改变着,肩上有了责任感这一说,失去了什么得到了什么,说不上这种改变好与不好,她却知道,自己比起从前来,人生充实了许多。 这都是战北烈的功劳吧…… 唇角不自觉的弯了起来,冷夏笑的温软,唔,那个男人,也该在回东祈渡的路上了。 砰! 一声巨响在身前响起,震的整个马车都晃了三晃。 她掀起眼皮,前面曹军医已经做完了收尾,那邓贵的一条命算是保住了。 而发出这声巨响的,便是在她面前跪着的,一双虎目“吧嗒吧嗒”掉眼泪,掉的她鸡皮疙瘩落了一地的,矮壮汉子邓富。 这一大老爷们哭的是梨花带雨,掉泪的眸子迷迷蒙蒙,望着她的目光是含情脉脉…… 冷夏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下去。 这是干嘛? 终于这大老爷们哭够了,双膝向前爬了几寸,哽咽起誓:“恩人,从今往后,我邓家两兄弟的命就是你的了!上刀山下火海,若是眉头皱一下我是你孙子!” 冷夏真心不想要这孙子。 转念一想,唇角忽然就翘了起来,她笑眯眯的看着面前的男人,一脸的鲜血看上去绝对没有她所想象的那种平易近人,狰狞的一腿儿! 邓富打了个哆嗦,在这丑了吧唧的笑容中,忽然萌生出了退却的想法…… 就见冷夏满意的点点头,伸出血红血红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帕金森综合症一样抖动的惊恐中,柔柔道:“说这些干嘛,以后就是兄弟了。” 邓富真心不想要这兄弟。 心里对冷夏的敬意和感激无以复加,不过怎么看怎么觉得,面前这恩人的屁股后面,正有只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来摇去啊…… 那种明明将要被阴了,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预感,真心惊悚! 邓富默默的退去了马车一角,狗蹲着画圈圈去了。 “参见公主!” 就在这时,马车外响起一阵**,紧接着有膝盖跪地的声音,一声见礼齐刷刷的清晰传了进来。 从车帘往外看去,柳眉顿时高高的挑起。 这女人怎么来了? 外面在一群跪地的士兵包围中的,可不正是莲公主! 冷夏迅速蹿起。 借着车厢深处阴影的包围,移动到马车最后的一个角落,蹲下身子投奔邓富,默默画起了圈圈…… 在这艰苦简陋的行军路上,莲公主依旧还是那般惊艳,尖尖的下巴倨傲的抬着,一袭曳地白裙纤尘不染,在阳光下美的仿佛一个发光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都没看四面的将士一眼,她淡淡道:“都起来吧!” 话落,步履袅袅,缓缓的走了过来。 “参见公主,不知公主驾到,老朽有失远迎。”曹军医擦净满手的血腥,他在军中行医几十年,年岁又极长,和这皇宫里的公主基本没有接触,说起话来也就少了谄媚和维诺,只有基本的恭敬。 莲公主也不在意,将丝滑的衣袖稍稍掀开少许,白皙的手背处,可见几点烫伤的痕迹。 “本宫来取些烫伤药。” 曹军医眯着眸子察看了番,一边吩咐助手去取来上好的伤药,一边不解的问:“公主这该是……被滚烫的油或水溅伤,这点小伤哪用公主亲自跑来,吩咐一声,老朽让人送过去就是。” 她淡淡点头,向前走了两步。 忽然鼻尖皱了起来,该是闻到车内的异味,捂着口鼻嫌弃的退了回去,剪水双瞳静静扫过车厢里,她随口道:“本宫为皇兄做些膳食,不甚烫伤,正巧看到这里围满了人群,就过来瞧瞧,倒是不知怎的这般热闹?” 冷夏忍不住想吹个口哨。 美人就是美人,不论是皱鼻子,捂嘴巴,还是满眼嫌恶之色,皆能做的优万分,让人连厌恶之心都生不起来。 在这行军队伍的最后,除了军医伤员,剩下的就是一些打杂的人员,比如每到三餐休息的时刻,军中将士吃的不过是馒头饼子之类的干粮,而东方润和这女人皆是有自己的小灶的,就在前面不远。 冷夏冷笑一声,和莲公主打过的交道不多,却也大致了解她的性子。 四个字:孤高自诩。 如今竟然亲自跑来给东方润下厨,这般放低了姿态,恐怕也是因着娄海的话起了担忧,毕竟以东方润的多疑,将话听进了心里也不奇怪。 原本以为两人都不会来到这边,这会儿竟然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了,她摸了摸鼻子,无语的撇了撇嘴,你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金枝玉叶,闲着没事做什么饭啊! 某个女人自然忘了,当初她和战北烈去做饭的惊悚情景,连厨房都给炸了! 莲公主要是比起来,根本小巫见大巫! 她缩在车厢尾处一角,借着阴影外面倒也看不清什么,正腹诽的欢实,就听外面曹军医示意了一下,看向马车里已经昏迷的邓贵,解释道:“有个极严重的伤患,刚刚做了截肢。” 莲公主轻描淡写的赞了一句:“军医妙手回春。” 冷夏暗叫不好。 果然,曹军医立马摇摇头。 “倒不是老朽的功劳,大部分还是一个学徒做的,老朽不过指点一二。”脸上谦虚的笑成了一朵**,很有几分与有荣焉,说完转头朝后看去,眯着眼睛瞅了半响,终于在阴影中看到了冷夏,招了招手,像是长辈对待自家的子侄:“小凌,过来见过公主。” 冷夏泪流满面,你谦虚什么呢…… 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车厢最后面有两个新兵并排蹲着,其中一个缓缓的站了起来,略微低着头,走上前来问安:“参见公主。” 这身形…… 鼻端传来浓郁的血腥味,她退后一步,眉毛浅浅的皱起:“抬起头来。” 小兵抬起头,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沾满了血污的面容,五官脏污看不清晰,只有一双凤眸,似曾相识! 莲公主大惊失色,瞬间再退! 连连退出马车三步远,她谨慎的问喝:“你是哪个编制的?” 这一问,立即将马车后面的人,都给惊住,不解的望着这从来优的公主,再瞅瞅马车上那彪悍的新兵蛋子,有些担心的欲言又止。 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冷夏直视着她。 刻意收敛了目中的光华,双手微微的颤抖着,做出害怕却死死撑着的模样,正想着等会儿要是暴露了,后面的事要怎么行动,若说危险她是不怕的,在这行军队伍里,十万大军并不集中,尤其马车在最后面。 甚至可以毫不谦虚的说一句,她若想走…… 就没有人能拦得住! 一时,大军的后方一片静默,死一般的沉默沿着马车蔓延着,连呼吸都仿佛凝滞了起来。 不待她回话,身侧的曹军医好像明白了什么。 回忆起她一路上的沉稳自若,方才截肢时的淡定,和这会儿那明显的紧张害怕……活了这一把年纪,心里跟明镜似的通透,先一步疑惑的问:“可是这小子太过脏污,冲撞了公主?” “哎……” 曹军医叹气一声,将她扯到他身后一点,解释道:“这孩子跟着老朽学徒多年,一直在军中也不讲究什么规矩礼节,学医学的都傻了,若是冲撞了公主凤体,还请公主见谅。” 柳眉几不可查的一蹙。 冷夏顺着做出维维诺诺的样子,“公……请公主见谅。” 莲公主明显一愣,再仔细看了看曹军医身后的冷夏,内心顿感羞愤。 方才一误会这个小兵是那个女人假扮的,心里的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逃,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害怕了,可是身体先一步做出了行动,她害怕那个女人,这个认知,让一向高傲并以那女人为对手的她…… 羞愤欲死! 围观的将士们都不明白怎么回事,只看着莲公主呆呆的站在原地,脸色一瞬变的通红,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尖长锋利的指甲戳进掌心,竟然流血了都不自知。 马车内一个身影冲了出来,砰的一声跪在她身前,磕头求情:“公主,小凌一时冒失,小人代他给您赔罪了!” 正是邓福。 大结局下(三)2 其他人顿时惊醒,纷纷跪了下来。 “公主,小凌只是无心之过。” “公主大人大量,还请饶他一命!” 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人,听着耳边一声声的求情,竟然都是为了那小兵,莲公主心里的怀疑顿时消失,那女人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短短这几日,就在军中混出了这样的人缘和威望。 她松了口气,暗恨自己草木皆兵。 攥着鲜血淋漓的粉拳,大步转身,朝着前方离开…… 透过曹军医,冷夏淡淡的遥望过去,已经走远的女人背脊挺直,纯白的长裙拖曳了一地,无双风华中,那极快的速度,透露了几分落荒而逃的窘迫。 唇角一勾,她看向曹军医转过来的眸子,那苍老浑浊中,透出了几分恍然大悟。 冷夏真心感激:“多谢。” 他叹着气摇摇头:“老朽是为了你今日所做的事。” 按曹军医的想法,只是怀疑冷夏,也许是大秦派来的探子。 如果不是,那么他出言帮衬几句,便是救了一人的性命;而如果真的是,那么他也不悔做了这件事,这几日的相处本就对冷夏有几分欣赏,今日更是见他出手救了一人的性命,如果她在军中另有图谋,那该是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才对,只要她不出面做这截肢,也就没有暴露身份的可能。 而她做了,为了一个鲜活的生命,哪怕承担着暴露的危险。 只这一点,就值得他救上一次! 凭着他这大把大把的胡子,曹军医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这个青年绝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心思一转,冷夏明白了这个相处了几日的老人的意思。 她淡淡一笑,回以郑重的点头,再次道了声谢。 若是开始就预料到,救了邓贵会暴露身份,冷夏却绝不会做这件事,毕竟她的所作所为牵扯的并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大秦,还有百姓,她不会为了一个人而影响大局。 她不过是断定了这里东方润和莲公主都不会来而已,并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所作所为,也只是力所能及。 和曹军医一番明语暗语,冷夏相信自己后面的一段路,应该都可以肆无忌惮的留在这里了。 这就叫…… 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缓缓一笑,她转向车外的将士:“多谢诸位。” 众人已经爬了起来,见莲公主真的走的看不见影子了,才终于松了口气。 若是在从前,他们定然不敢这般求情,不过由于冷夏的一番神女论,将东方润的威望将到了最低,尤其是这一战的伤亡惨重,军中祈求停战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对于东方润和莲公主都或多或少的有了几分埋怨,和天斗,能胜么? 而面对着他们,也只剩下了恭,没有了敬。 将士们摆摆手,除了对她救邓贵一命的感谢之外,亦是佩服这个面对血腥眉头都不皱一下的新兵蛋子,嘻嘻哈哈道:“没事没事,你赶紧洗洗去,看看你那张脏兮兮的脸,把公主都给吓傻了!” 一阵嬉笑,冷夏跳下马车。 在众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调侃中,朝着远处的溪边走去。 溪水清澈,百草丰茂。 冷夏半蹲着,捧了一弯清水将脸上的污浊洗了个干净,淡淡的粉红血水顺着溪流向远处化开,偶尔有极小的鱼跳出水面,鱼身在日光下闪烁着粼粼光芒,耳边哗哗流动的水声清脆琳琅,她以袖将脸上的水渍擦干,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 忽然耳尖微动,她正要转身的步子一顿。 站定在溪边,她淡淡问:“事情准备的如何?” 这话像是问在空气中,突兀的没有任何的预兆,那被问的人好像也是一愣,片刻后半空中不知是哪里,有人恭敬的回答:“回王妃,咱们收到了钟苍的吩咐,所有王妃需要的咱们都已经准备好。” 这声音忽远忽近,似是在每一个地方发出,可见来人内力不浅。 冷夏动作不变,甚至连目光都没有移开半分,只定定的望着溪水里不断跳出的鱼儿,若是从极远的驻扎营地看过来,也不过以为有个小兵,正在溪边乘凉罢了。 “狂风三人呢?” “钟默给属下传来消息,金鳞卫化整为零,从楚海由北向南的各个海岸线,分别运送硫磺回楚,咱们的暗卫堵截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巡逻水师抓获,应该还剩下少许几个,狂风雷鸣闪电便混在其中,昨日已经进入了汴荣。” “唔。” 她应了一声,这就是当初吩咐三人所做的事,这么看来还算顺利,也亏着东方润以自己吸引了她和战北烈的注意力,同样的,她和战北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以自己吸引了东方润的注意力,让他以为二人全力对付他,另一方面全力追拿海上的金鳞卫,势要讨回被劫走的硫磺。 自然不会想到,有三个人混在金鳞卫中,堂而皇之的进入了东楚! 甚至可以打入神秘的东楚皇室密卫的——内部! “身份没有被揭破?” 那人犹豫了片刻,才纠结道:“暂时应该是没有的,他们易容成被抓住的三个金鳞卫的样子,如今在哪里并不知晓,只有上岸时留下了暗卫特有的记号。” 她负手而立,再多问了几句。 终于伸个懒腰,吩咐道:“辛苦了,转告钟默,待我去汴荣大概还有半月的时间。” 那暗卫似乎是不解,半天没有反应,估计在寻思着转告钟默这事有什么意义,毕竟他们在东楚消息灵便,这一路上的行程都了解的很,皆闻小王妃睿智过人,怎么干这种多此一举的事? 不对,一定有深意啊…… 某个不知名的暗卫,就在这深意中,想啊想,想啊想,终于想破了脑袋,悟了! 小王妃这是,要转告给爷啊! 半空中抓耳挠腮招了虱子一样,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终于耳际传来一声恍然大悟,冷夏翻个白眼,她的确是想告诉战北烈的,倒是没有约好什么,只是想着那人应该无时无刻都在担心着他,所以嘱咐间接的钟默,让他记得时时传回去自己的消息。 而此时,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引了。 真心不愿意承认,战北烈的这群暗卫,一个个身手凌厉隐匿专业其他各方面的能力也强,可这智商…… 太他妈寒碜了! 这边冷夏狠狠的鄙视着,等了半响,那人竟然还没走。 老长老长的时间过后,一声纠结的哀怨的疑问,传了过来:“王妃,你刚才怎么确定属下来了?” 某个暗卫,自认自己功夫过人,尤其是面对毫无内力的小王妃,竟然连怎么被发现的都不知道,这绝对是他职业生涯上的一次巨大侮辱。 柳眉高高的挑起,冷夏慢悠悠的转过身,朝着营地晃悠去。 路过一丛丛树荫之时,忽然顿住,朝上面眨眨眼,露出两排白玉一般的晶亮牙齿,只一瞬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砰! 一声巨响。 那片树荫中栽下一个暗卫,可怜巴巴五体投地。 四下里看看终于确定没引起任何的注意之后,欲哭无泪的爬了回去,亏他还自诩内力深厚轻功高绝,小王妃刚刚那一眼,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不只知道你来了,我还知道你在哪。” 瞧瞧人家那淡定,瞧瞧人家那从容,瞧瞧人家那明明彪悍到变态,还丝毫没有傲娇的神色。 他这傻不拉几的行为,叫啥? 自取其辱啊! 某个暗卫自问自答,哗哗淌着两行眼泪,向着那个走远的纤细身影,飘去一个敬畏崇拜的目光,暗暗握拳,坚决完成偶像交代的任务! 转告爷,小王妃到达汴荣,大概还有半月。 初秋的汴荣又是另一番景象。 没有了上次冷夏来时的繁花似锦,厚厚的落叶堆积在地面上,也没人去清扫,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被以治国的东楚才子,认为是人韵,小桥流水上偶尔飘落几片,便能时不时的在秋季手持折扇的白嫩书生,称颂着吟上一首悲壮的酸诗,倒也颇有意趣。 自然,这是别人认为的。 要是换了冷夏,只会翻个大大的白眼,轻叱一声:“脑子有病。” 而此时,众人方方进入到汴荣城内。 长龙样的大军队伍迈着噼里啪啦的雷霆步子,正前方东方润高骑马上,一身月白华袍,飞银绣线,熠熠生辉。身侧后方一个马位,是白裙拖曳的莲公主,高挺的背脊抚平了丝丝柔弱,多了几分英姿飒爽。 而这本应是帝王亲征,凯旋而归的阵仗,换来的则是满大街百姓抗拒的目光。 整个东楚都飘荡着一种压抑的气氛,嗡嗡的小声议论,在喧闹的长街上响起,对于站在后方的冷夏耳力,自然听的清楚之极。 “听说了没有,上一场大战,咱们输了!” “这是和神女作对,大秦现在可是有上天保佑!” “可怜我儿就在军中,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啊……” 愤懑有之,叹息有之,悲哀亦有之…… 各种各样的负面情绪疯狂的向着大军扫荡来,冷夏勾起唇角,看着某个皇帝端坐马背依旧挺拔的背影,极是戏谑的挑了挑眉。 唔,这算不算是作茧自缚? 身边一声疑问传来:“老大,你笑啥?” 冷夏极不习惯这个叫法,奈何连续半个月的时间都没纠正过来,这三个实心眼儿的认准了一个事,那就是一个事。 她转过头,身边一侧是邓富邓贵两兄弟,比起邓富的矮矮壮壮,邓贵绝对是另一个极端,细长细长的瘦竹竿型,和孔云看上去也不遑多让,他的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左臂处空余大半个袖管,在秋风中飘飘摇摇。 两人的性格差不多,都是实在汉子。 而另一边,是她在东楚军营里,最早遇见的憨厚青年,张荣。 三双朴实的眼睛望过来,冷夏翻个白眼,难道要说她正在幸灾乐祸,他们皇帝的窘状么?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骚乱,东方润的座下马蹄高扬,长嘶高鸣,马惊的声音直上九霄! 大军停了下来,后方的众人探头探脑。 只听远远的传来一声凄厉的痛呼:“皇上,草民恳请皇上休战!” 笑意更浓了,冷夏眯着凤眸,越过人群远远的眺望过去,看了个不亦乐乎。 那是一个年约弱冠的瘦弱青年,在头顶高高的束了个学士髻,一身儒袍一手折扇,人才子的标准配备,他跪在地上离着马蹄不足一步,青涩的面容上写满了固执,大义凛然再次长呼:“为了东楚的江山社稷,为了东楚的百姓,草民恳请皇上休战!” 喧嚣的长街上,一瞬变的静谧窒息,连空气中都流动着不安的因素。 每一个人都紧绷着神经,紧紧的注视着分毫不敢偏,暗暗为那青年忧心。 忽然,人群中不知是谁跟着高喊一声。 “请皇上休战!” 这声音极为突兀,却让那弱冠青年神色大振,他麻溜的爬起身,纤细的身子在秋风中仿佛随时能被刮跑,稚嫩的头颅却扬的比天高! 已经出现拥护跟随的人,他也没了先前的试探性高呼,张口就是诛心之言:“草民请皇上多多三思,莫要罔顾咱们百姓的声音,执意对大秦开战!皇上是否要为了满足称霸天下的一己私欲,置东楚百姓于水火之中,置江山社稷于分崩离析!东楚千百年来的基业,就因着皇上贪婪的自私的**,将要毁于一旦,皇上,你一意孤行刚愎自用,如今可敢说自己俯仰无愧?” 他挺着胸膛,字字铿锵:“上无愧于朗朗青天,下无愧于泱泱百姓?” 这振振有词的一番话,一字一句刀子一般朝着东方润的心口射去,他只是轻笑一声,马上的坐姿都没改变分毫,脑后的青丝跟着悠然的晃了晃,从后方看去,只那一个背影,写意尽显。 “你又是如何认为,朕对大秦开战,就会置百姓于水火,置江山于分崩?” 见他终于说了第一句话,给予了回应,弱冠青年立马像是战斗鸡一样摆正了神色,理直气壮:“大秦的烈王妃,可是上天派来的神女,那二十字谶言上明明白白的预示着,神女将会一统四海,天意难违,皇上就是再自恃甚高,也不该妄图挑衅!” 冷夏淡淡摇了摇头,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在这君权至上的古代,这等激进分子……她叹了口气,已经能预料到他的下场。 青年却不自知,见东方润不言不语,神色亢奋的振臂高呼:“停战!停战!停战……” 寂静的长街上,这极具鼓动性的口号清晰的响彻,开始有百姓小声的跟着应和,声音越来越大,开口的人越来越多,那振奋激昂的呐喊仿佛要将这段时间的憋屈,一股脑的发泄出去,渐渐变成一股风暴……疯狂席卷! “停战!” “停战!” “停战……” 军中的将士,不少人的脸上呈现出赞同,自然也有少许的人露出愤愤之色,比如说在东方润之后的莲公主,她在马上转头四处看着,脸色已经涨的通红。 虽然看不清东方润的脸色,不过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变化,还是那般温润,唇角含着淡淡的笑容,狭长的眸子,应该冰寒的彻底,空蒙如雾又杀气氤氲! 冷夏在后方暗暗思忖,忽然一愣…… 原来不知不觉间,在一次次尔虞我诈的对峙中,她竟了解这个对手至深! 果然,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在弱冠青年已经兴奋的红光满面的神色中,一声温润的嗓音,似早春新生的清茶,悠然轻缓,却毫无例外的飘荡入了每一个人的耳畔。 “妖言惑众,午门斩首!”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所有高声呐喊的百姓,张开的口形都僵住,那振聋发聩的声音仿佛突然被掐住了脖子,没有丝毫预兆的瞬间消失,只余下一声声的回音轰轰回荡…… 弱冠青年一屁股坐到地上。 他脸白如纸,颤抖的如筛子一般,还在极力的镇定着神色,高高的仰着头颅:“斩……斩首……我犯了什么罪?你……不怕东楚万千才子的口诛笔伐么!” 东楚以治国,刑罚并不苛刻,言论也极为自由。 如此养成了这满城街的一干酸儒们,有事没事吟吟诗作作对,操着一口之乎者也谈论谈论天下大势,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在酒楼里那二十谶言,最先从东楚流传了出来,若是别国的百姓得知这样的晴天霹雳,没有哪个敢当众高谈阔论,偷着摸着聚上一堆说上两句,都要提心吊胆。 而汴荣这闻名天下的“人之都”,亦是一把双刃剑,上位者以才子冠绝天下为傲,同时也为之头疼,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才子们,每天就盯着上位者的功过了,一丁点的行差踏错,都会让他们双目振奋,眉目飞扬。 或口沫横飞,或游龙笔走…… 东楚的这些白面书生们,也许上阵打仗并不在行,甚至连街头打个群架都不是对方的一招之合,但是论起非议君主的胆子,那绝对是一个顶俩! 口诛笔伐,一点也不夸张! 所以此时,弱冠青年虽说害怕,却不怎么相信东方润敢杀他的。 斩首已经算是这个国度最为森严的重刑,他不过吆喝了两声心里话,竟然就斩首……难道真的不怕东楚所有的才子一跃而起,每天变着花样的在茶馆说书,一连三百六十五天不带重样的唾骂他么? 想到这里,弱冠青年又有了胆气。 他刚站起身,眼前白影一闪,东方润身后飞快的冲出一人,瞬间将他撂倒在地!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那人手中已经出现了一枚令牌,他大喝一声:“大秦的探子!你是奸细!” 黑色半掌大小的令牌高举过头顶,暴露在所有百姓的视线下,暗沉的材质在阳光的反射下,出现了三个金色的大字,鲜艳耀目。 烈王府! 青年惊恐的张开口,一声解释的嘶吼还没传出…… 血溅当场! 砰砰连续两声巨响,此时显得那么清晰,青年的脑袋飞起和身体先后砸落地面,在地上留下道弯月痕的血泊,猩猩点点,染赤了所有人的眼睛。 这情势急转的一幕,让满街的百姓一愣一愣。 东方润自马上缓缓的转头,沿着整条长街四下里扫过一遍,温和的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大秦派遣了诸多奸细潜入我楚,意欲挑起我东楚内乱,让我们尚未发兵就已经自乱阵脚,其行可耻,其心可诛!但是……朕相信,我东楚子民,眼是亮的,心是明的,断不会受到奸人蛊惑,无论神女说是妖言抑或神语,只要我们万众齐心,相信不会有人能撼动我东楚半分!” “这东楚,这天下……是朕的,也是你们的!” 一番大义凛然的瞎话,冷夏听在耳里,笑在唇边,那微微翘起的弧度,不知是讥是赞。 好一个东方润! 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的手段,运用的是淋漓尽致,这人几年不见,玩弄人心的伎俩更高一筹了,瞧瞧这信手拈来圆融自如的做派,岂是寻常人比的了的? 方才那种情势,他是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而这一招栽赃,既以雷霆之势威慑了百姓,又给了自己一个优的台阶,我说他是大秦的探子,他就是,不是也得是! 更何况,还证据确凿呢。 不论百姓是否相信,接下来的日子,这汴荣城内的流言蜚语,估计可以停歇一阵子了,她的一招神女让东方润无招可接,没想到这人干脆不接,以最为铁血的方式,将它压下去! 而最后这瞎话说的,更是高端。 一口一个“我们”,从头到尾和百姓站在一条线,字字句句诚恳真挚,分析着分析戳大秦一下,戳完了再退回来继续诚恳。 这一刚一柔,即便百姓的心中埋下了怀疑的种子,此刻也已经被震慑住,甚至后面如果再有此种情况,他们还会不自觉的想一想,是否真的是大秦的奸细,在东楚挑拨离间,煽动他们。 高,实在是高! 看到这里,冷夏已经完全的失去了兴致,心里多了抹淡淡的悲凉。 她大步走上前,身后三个跟班嗖嗖跟上,在大军的队伍中穿梭着,越过一列列的士兵,停在中后方一个小头目的跟前儿,低声说了几句话,告假。 小头目看向前面远远的,腿夹马腹,正要再次启程的东方润,终于一咬牙一跺脚,答应放她偷偷离开。 临着走了,又嘱咐了一句:“皇上这日应是先回宫里,什么时候去军营还不晓得,应是差不了个两三日,你们早些回来,别给老子惹麻烦!” 冷夏一边穿出大军,一边随意的挥挥手。 大军从北门进城,穿过西门去往西郊海军衙门,东方润则是先回皇宫,就像他说的,这一两日的时间,总是有的。 而这半个月的路途,足够她在东楚的军营里,小范围的混了一个好人缘,本身她就是个没有编制的人员,即便不在若是没有人特意查问,也发现不了,若是回去就更好办,随便叫个熟悉的人做个凭证,轻而易举。 更何况此时,她的身边,还有三个正规的东楚士兵。 冷夏带着三人,门儿清的拐进一条巷子。 后方忽然有人白着脸转身干呕,一声干呕将所有怔住的百姓唤醒,有人尖叫一声蹬蹬退后,有人一屁股瘫倒在了地上,有人捂着脑袋不停颤抖,他们也说不出此刻心中的感觉,到底是因为这砍头的场面太过突然,还是方才跟着呐喊的人竟是别国奸细,或者心中在暗暗怀疑他们君王的栽赃嫁祸…… 说不清,这些真真假假没人说的清。 回春堂。 在全城百姓都聚集到汴荣正街上的时候,回春堂内显得一片冷清,两个十四五岁的药童拎着苍蝇拍,漫天挥舞着初秋季节本也没有的苍蝇,再里面隐约可见纱帘后一个老郎中,正仰头倚着靠背,两脚搭在诊脉的桌子上,呼呼大睡的天昏地暗。 冷夏方一进门,药童顿时眼睛亮了。 蹬蹬两步冲出来,一人站在一边,点头哈腰的询问:“军爷,什么病?” 冷夏瞧着他们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就觉得,如果她说没病,真是太没人性了! 于是,没人性的某个女人,扬眉,微笑,依旧回:“没病。” 一个药童翻个白眼,小小声飞快的嘟囔着:“没病上药房这是脑子有病吧脑子有病也是病得治!”说完转个身继续挥苍蝇去了,另一个不信邪的盯着她看了半响,郑重嘱咐:“军爷,可不能讳疾忌医啊!” 那架势,仿佛她没病也要给整出点病来。 身边的邓富扯扯她袖子,叽叽咕咕凑上来:“老大,这就是你以前学徒的药房?这里的人……” 他指指脑子,不言而喻,还没见过这么神神叨叨的药童,好像人不生点病给他们点事干,那大罪简直堪比宰了他们媳妇干了他们爹妈。 再者,还有见到当兵的,是这态度的? “吆喝,怎么说话哪!”药童大喝一声,眼中刷刷放光,一把丢掉苍蝇拍,撸起袖子就冲了上来,一副“他妈的老子闲了这么久终于有不怕死的上门来被老子揍了”的神情。 自然,这是冷夏看出来的,而在身后那三人看来,这药童细胳膊细腿儿的,简直找死。 邓富虎躯一震,呼哧呼哧喘着大气,粗壮的胳膊已经抡的滚圆砸了过去,自从参了军以后,但凡出来谁人看见这身军服,不得点头哈阿谀奉承着,现在的医馆,咋变的这么横了! 就在这矮壮军爷和瘦弱药童,即将亲密接触的一瞬…… 他们的身上,出现了两只白皙的手。 一只抵着药童的脑门,一只捏住邓富的手腕,这柔柔弱弱的两只小手,竟是含着力拔千钧的气势,让两人离着毫厘之差,再也动不了分毫! 药童的眼睛变了。 邓富的脸色变了。 回春堂内的另一个药童,亦是呼的一下站了起来,身上的气息缓缓上升,摆出最佳的攻击准备,哪里还有进门时那撒泼打诨的模样,而后面跟着的邓贵和张荣,也感觉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连呼吸都放缓了几分。 他们都不是傻子,将不解的怀疑的谨慎的目光,齐齐投向了冷夏。 高手! 冷夏悠然松开手,看向俩神色凝重的药童,早在进门她就发现这两人气息绵长下盘稳健步子却轻盈,明显不是什么普通的人物,不由得,她再次叹气一声,咋战北烈的暗卫,一个个都这二百五德行呢…… 败笔啊败笔! 一边叹息着,嫌弃的瞥了俩药童一眼,一边在他们谨慎的注视下,大摇大摆的拉了张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吩咐:“把钟默给我找来。” 两人一愣,能说出这名字,已经足以可见,这是自己人。 忽然,想起了前几日他们沉稳淡定少言寡语的师傅,难得开声吩咐的一句话:“别怪师傅没提醒你们,若是有个极彪悍的女人,或者也可能是男人来这里,若是你们招待不好,以后就去青龙寺喂海龟吧……” 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只放在了海龟,青龙寺那只巨大的海龟,虽然被认为是神迹没人敢不敬,依然被供奉在了神台上,不过每一个东楚人的心里,估计都恨不得把它给炖了! 丫壳上写啥不好,写个四海归一,先给了东楚一希望,再一盆冷水泼下来。 太贱了! 这极大的希望之后,得到的不是失望,而是绝望。 而此时,他们顿时想起了那句话的重点:彪悍! 两人琢磨着这个词,看着这轻飘飘制住其中一人,然后即便知道这是暗卫的总部,后院里说不准就有几十个人的情况下,依然大爷一样坐了下来的新兵,这会儿正不客气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勉勉强强喝了一口还嫌弃的一皱眉,吩咐起他们来跟使唤奴才似的。 妈的! 彪悍,没跑了! 俩人顿时咧开大嘴,露出何止八颗白的晃眼的牙齿,那变脸跟变天似的,一瞬又恢复了开始的不着调,狗腿道:“官爷,稍等,稍等,小的这就去。” 那人“咻”的去了,另一人更是“咻咻咻”在医馆内移动着,把目瞪口呆的邓富三人,给一人拉到了一把椅子上,端茶倒水好不体贴,那标准的微笑看的三人下巴砰砰落地。 大结局下(三)3 药童极自觉的,给他们合上下巴,拿着苍蝇拍扇着凉风,笑眯眯问:“官爷,还热不?” 啪!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冷夏无语的磨了磨牙,丢人,丢人啊! 还是钟默比较淡定,缓缓的走出来目不斜视,直接无视了他两个虎了吧唧的徒弟,沉稳的面容上五官平平,一身气质显得少许古板,他走到冷夏近前,二话不说行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属下参见王妃!” 砰砰砰砰砰! 这次是五个下巴一起砸下去。 两个药童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竟然就是所有暗卫口中,那被封为偶像的小王妃,那个五国中流传在所有人的口里的神话。 而邓富三人,就更是想不到了,即便方才看到冷夏的身手,他们已经怀疑了她的身份,可是给他们二十个胆子,也不敢往大秦烈王妃,西卫女皇,神女的身份上靠啊! 三人的脸可谓变幻迅速,由惊恐到不敢置信再到敬佩膜拜外加嘴角抽搐。 这这这…… 西卫女皇不是跟着大秦的战船走了么? 竟然就混在他们的军营里,和他们一路同行半月之久,忽悠的一军营的人称兄道弟…… 这消息,简直比女皇是男人还要惊悚啊! 瞧着不可置信望过来的目光,冷夏摸摸鼻子,无语的想着,如今的西卫女皇可不就是个男人么,慕大神医假扮的。 一瞬的时间,三人的神色变的复杂无比,眸子里有抗拒有担忧也有几分挣扎…… 钟默原以为冷夏带着他们来,该是对他们放心才是,此时忽然见到这样的神色,顿时明白了几分,大手移到腰间的剑柄上,朝着冷夏投去一个询问的目光,那意思:杀? 冷夏翻个白眼,这人在上次来东楚,曾见过一次。 沉稳少言,做事可靠,在战北烈的暗卫中还算正常的一个,然而唯一的一点暴露了这厮的本性,丫就是个战争贩子,武斗狂人! 一见到战北烈顿时那双古板的眼睛放出了光,明明打不过屡上屡败,被战北烈修理的一身伤,偏偏下一次看着立马原地满血满状态复活了,打了鸡血一样的冲上去…… 对于这种武术方面的执着,冷夏很是匪夷所思。 钟默失望的收回手。 冷夏看向三人,理解的很,毕竟他们是东楚的人,在这里土生土长对于这个国度有着深厚的感情,即便如今已经对东方润失望,同样的祈求和平,但归根究底她是敌国的女皇。 张荣比较单纯。 他哆嗦着腿肚子,试探性的小声问:“凌……女……女……大秦和东楚……能不能……” 冷夏轻笑一声,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摇摇头道:“战争到了如今这个层面,已经不是和解就可以解决的了,大秦和东楚势必有一方要归入对方的领土,我相信这胜利的一方,属于大秦。” 三人讷讷不能言,她说的没错,照着如今这个架势,大秦的胜算是要高一些。 邓贵不自觉的抓着左边空空的袖子,“不过,即便胜,也该是惨胜啊!” 凤眸中一丝傲然的猖狂划过,冷夏搁下手中的茶盏,回的铿锵而笃定:“所以,我来了!” 三人也大概能想的到,她来到东楚不可能是去军营看看风景那么简单,想必有着其他的目的,可是这些已经不是他们这种见闻狭隘的小兵可以理解的了,从另一个方面说,其实东楚改了谁的姓,对他们的意义并不大,如果她的到来可以让战争平息,这片繁荣富饶的土地没有战火侵蚀,他们可以安心回家和亲人团聚,那么这国度…… 姓东方还是姓战,又有什么分别呢? 三人不自觉的相信了冷夏,如果是开始有人说西卫的女皇亲手为不起眼的小兵截肢,忍着他满身的腐臭和喷的满头满脸的鲜血,他们肯定嗤之以鼻,搭着那人的肩鄙夷一句:“哥们,傻了吧?” 可是如今,这半月的相处即便不长,也足够看清一个人的心,是正是邪,是红是黑,是冷是热。 如果东楚必须易主,那么由这样的人接手,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就在他们下定了决心,要对冷夏赌咒发誓绝不说出去的时候,对面的女人已经微微一笑,轻飘飘的嗓音传了过来:“唔,就算想说出去也没事,没见他腰上那把剑,已经拔出来半截了么?” 钟默再次摸上剑柄的手,顿时收了回去。 三人欲哭无泪,尤其是邓富想起了马车上的那一幕,某个女人屁股后面的大尾巴,已经悔的肠子都青了,让你说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是你孙子”,这嘴一贱起来,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不过开始那沉闷的气氛,也因着一番调侃,恢复到了先前,冷夏一路上并没有刻意的伪装自己,和他们相处起来也是真实的性子,所以不管是西卫女皇,还是他们老大,如今看来,都是一样的。 冷夏点点头,起身大步朝着内室走去。 后面钟默不舍的再摸了摸剑柄,想到听说小王妃的身手也是过人的很,忽然眼中再次迸发出了热情,跟了上去。 背后那火一般的滚烫目光,冷夏自然感觉的到,翻个白眼全然无视。 直到走进了一间隐秘的书房,她站在门口打量了一番,其内空间并不大,也空旷的很,很符合钟默的性格,除了一桌两椅之外,只剩下满墙悬挂的十八般兵器,最尽头一个巨大的书架,一摞摞一排排尽是关于武学的书。 不愧是五国暗卫据点的统领中,武功最高的。 冷夏走到最后,随手抽出一本来翻着,问道:“最近如何,说说吧。” 她一路混在东楚的军营里,怕被东方润和他身边的金鳞卫发现,也不方便发送消息,这一路来可谓是闭塞的很,只有一次和某个躲在树上的暗卫交谈过几句,偏偏那人也二百五的很…… 说到正事,钟默忍痛将心里跃跃欲试的切磋欲给拍扁了。 恢复了古板的神色,他一板一眼道:“爷已经回到东祈渡,接手了那边的战事,因为前几日东楚的兵力不足,爷连连胜了几场,想必过几日东方润便会带着十万大军,再次出发了。” 柳眉高高的飞起,孺子可教,知道第一个先说战北烈的事。 “还有狂风三人前日留下了暗卫独有的标记,属下循路而去,收到了他们的手书。金鳞卫的训练极为残酷,和咱们这些暗卫不同,他们是同袍相杀优胜劣汰的方式,活下来的就成了真正的金鳞卫,而每一年都会有一个考核,选出几个特定的人去偷袭,生死由命。也因着这样残酷的训练方式,每个人之间互相防备少有联系,三人倒也没被发现出异样。” 冷夏点点头,对于这种东西了解的很。 现代的杀手训练,几乎都是以这样的方式,虽然残酷,但是效果惊人。将书搁置回去,她伸个懒腰把自己抛进大椅里,撇嘴道:“是怕手下之间拉党结派,这种训练能将忠心度提升到最高。” “是,不止这样,应该还有药物上的控制,他们对东方润绝对的忠心,再加上每一个都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即便是咱们暗卫对上了,如果一对一的话……胜负也只是参半。”说到这里,钟默的神色带着点打不过对方的不爽,又带点将要遇到对手的兴奋,接着道:“除去海战和炸弹之外,金鳞卫可以算是东方润最大的依仗!” “查到多少线索?” 淡淡问了一句,她闭上眼睛小憩片刻。 当初战北烈曾说,金鳞卫是东楚的最高机密,即便是他也没有查到具体的人数,住处,集合地点…… 钟默从桌案上,取出一份手绘的地图,画的极是潦草想必时间有限,不过该看的都能看清,他指着一处道:“金鳞卫总数不明,据狂风的回报,大致在七八百之间,每一个队伍的人分散在东楚的各个地方,不好打探,但是他们的集合地点就在这里……只是大部分的情况下,金鳞卫并未全员出动,一个小分队足以解决平常的任务。” 冷夏掀起眼皮:“南郊乱葬岗?” 缓缓的摩挲着下巴,凤眸眯成了一条线,冷夏慢悠悠的道:“若是有一次大的行动,让金鳞卫齐齐聚集,便能一网打尽!” 钟默有点莫名其妙。 他嘴皮子抖了抖,金鳞卫自东楚开国就有,这千年的时间从来没听说被一网打尽过,小王妃这话说的也太过猖狂了,仿佛把金鳞卫给撂倒,就跟喝水吃饭一样容易…… 冷夏看出他的疑虑,唇角勾起个狂妄的弧度,娓娓道来:“金鳞卫的强,强于它的神秘,没有人知道具体的信息,自然对它抱有一种莫测的心理,而咱们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终于让狂风三人打入了金鳞卫的内部,钟默,古往今来,可还有人得到了这么详尽的信息?” 钟默沉吟一番,点点头道:“可是什么样的行动才会让他们全员出动?即便是真的所有人齐齐聚集,七八百人的金鳞卫……” 对东楚的暗卫据点每一个城镇加起来一共不足两百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总不至于所有的金鳞卫站着不动,组着团儿让人杀吧? 当然,后面这句,他咽下去了。 冷夏轻笑一声,也不在意:“金鳞卫忠于玉玺,忠于东方润,那如果在他前线作战的期间,朝中却出现了无法估料的局面,比如内乱,比如勾结大秦的叛徒……” 看着钟默沉思的神色,她随手将地图给合上,一边大步朝外走去,一边将阴丝丝的叹息飘过去:“炸弹这东西,有一点好啊,成捆成捆的丢过去,管他妖魔神佛……集体玩完!” 钟默一个趔趄,差点栽到桌案上。 他的眼睛怔怔的望着已经走远的女子身影,对于这除去武学之外一向沉稳淡定的人来说,此时的神色之灼热,估计要是战北烈在身边,能恨不得把他给灭了! 说不上是崇敬佩服还是膜拜,钟默激动的攥着拳,成捆成捆的炸弹丢下去,别说是反抗了,说不定还没反应过来,就要灰飞烟灭。 还真是组着团儿让人杀啊! 三日后,东方润回到军营,带着十万大军,奔赴楚海前线。 西郊军营里,则留下了十万军驻守,就像冷夏开始说的,她没有编制,即便不回去也不会有人发现,而回去了在军营中熟人众多,亦是有迹可循。 所以东方润前脚刚走,某个女人带着三个老老实实的小跟班,大摇大摆的回到了军营。 同时跟她一块儿去的,还有以为不速之客——太后。 早在多日之前,太后就收到贴身太监娄海的密信,其内满满的一张蝇头小楷,字句含泪,字句心酸,字句站在她的角度鸣不平,林林总总声泪俱下的指控,皆是莲公主忘恩负义忘本忘祖,她和东方润母子情深却被横插一脚,以至于如今这亲生的儿子只信任那劳什子公主,却将这亲娘格挡在了心门之外。 娄海在她身边三十多年,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里面什么话该信,什么话不信,她心里明镜似的。 但是即便如此,这真假参半的一封密信,依然令太后的心里意难平,莲公主不论有没有横插一脚,挑拨离间,在保住了性命之后不来请安是事实;秦楚大战那么大的事,东方润连续失踪三月之久,她这亲娘内里的情况分毫不知,也是事实;而那莲公主却在军营中一呆数月,暗暗和东方润策划着不知什么,更是事实! 于是,太后眉头一皱,开始了等的日子。 在皇宫中活了这许多年的女人,能生出东方润的女人,想也不是个善男信女,她尚有理智,一直等到东方润带着大军出航前线,才携了个年老的嬷嬷换了华贵的便装,一路低调的到了军营。 没成想,得到的却是莲公主在禁地的消息。 军营里什么时候有了个禁地,她是不知道的,不过只听这禁,就不是一般人能进去,守门的将士斗着胆子应是把她拦下,一口一个皇上吩咐有理有据。她顾忌东方润,当下只得打道回宫。 白跑一趟不说,心里的怀疑更是重了,尤其娄海跟着大军前往落峰关,如今大军已经回来了多日,他却失了消息。 整整半个月之久,莲公主从未出过那门一趟,禁地就仿佛一个人为的保护铠,将那女人牢牢的圈护在内。 娄海杳无音信,禁地欲往而不得,太后在这一次次的失望中,终于拍案而起:“好一个禁地,今天哀家就要去看看,那莲儿到底在里面做什么,连续半月竟是全不出门!” 身后老嬷嬷面上一喜:“太后娘娘,您早就该硬起来了,您是皇上的生母,哪怕那禁地您硬闯进去,那些个奴才还敢拦不成?就算皇上回来了,也不会为了这点小事跟您生气……老奴这些日子看您这委屈,可是揪心的难受!” 太后凤袍加身,车辇开道,左右宫女太监一行十六人,其后大内侍卫一队两百人,就这么浩浩荡荡的摆开了阵势,一路从皇宫招摇过市前往军营,但凡路上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太后要前去海军衙门,视察了。 她不相信,这样的阵势摆开,那些守门的奴才,还敢下她的面子,她更不相信,这样的威仪会镇不住军营里那些乡巴佬! 太后没想到,还真是镇不住…… 在海军衙门的大门口,人家就说了:“请太后下辇,步行而入。” 她刚想怒斥几句,人家又说了:“营中不得骑马不得乘车,这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便是圣上在这里,也是身体力行从不坐辇的。” 好,她忍! 于是,摆足了派头的太后娘娘,脸上挂着最为平和的笑容,优的下了车辇,一步步踩着细碎的步子,朝着那所谓禁地步行而去,但凡路上所见将士,尽皆纡尊降贵含笑看着,自然,如果看不到她袖中紧紧攥着的玉拳,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和谐。 忽然,前方一人飞快狂奔,一边奔一边大吼着:“让开,给老子让开!” 若是仔细的听,那声音中含着几分颤抖,和他这话中狂妄跋扈的意思,完全不搭。 后面有人离着老远,一边追一边吼:“等老子逮着你,把你吊起来打!” 原来是军中两个小兵,嬉笑玩闹,太后刚松了一口气,只见前面那壮实之人眼见无路可逃,飞快的拐了个弯,一边回头看着后面的人,一边慌不择路的跑着,好死不死…… 直直的朝着她撞过来! 轰的一下,太后连带着身边的老嬷嬷,被撞的一个趔趄,那人条件反射,一把扶住太后的手,连声问:“哎呦瞧老子莽的,你没事吧……” 直到一抬头,看清了面前人的性别年纪装束,他才呆愣着眨巴眨巴眼,触电一般的呼啦一下松开手,一蹦三丈远:“太……太……太……太后娘娘!小的……小的该死,小的……太后饶命!” 这惊叫带着颤音抖了三个弯儿,飘飘忽忽蹿上九霄。 “大胆狗奴才!”老嬷嬷费了半天劲爬起来,一看到地上跪着磕头的人,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把老骨头,这么一撞,可不得散了架:“冲撞娘娘凤体,你有几条命能赔!” 这边的动作立时招来了其他人的驻足,不少有认识这莽汉的,惋惜的窃窃私语。 “哎……可怜啊,邓富这人,莽是莽了点,可是个实在人。” “这两兄弟一个沙场负伤,被截了一条胳膊,一个……不知道命能不能保住咯!” “这倒霉催的,往谁身上撞不好,撞到太后了!诶?对了,那追他的人是谁,怎的不见了?” 这一说,众人才发现。 那追他的人早在看见形势不对,竟然就脚底抹油不见了影子? 顿时纷纷大骂,这什么人啊,简直是畜生! 此时,这畜生正倚在一枝粗壮的树干上,在树荫的包围中摸摸鼻子,眼中一丝小小的奸诈闪过,丁点的愧疚感都没有。 她断定了太后不会杀邓富! 那女人虽然只打过一次交道,不过已经足够了,是个极要面子又喜欢伪装和善之人,和东方润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面上温蔼谦和,内力冷厉强横,只不过东方润明显青出于蓝罢了。 果然,就见太后整了整头上的发钗,作势拦下身边破口大骂的嬷嬷,不悦道:“徐嬷嬷,这是作何,哀家何曾说过要怪罪?” 徐嬷嬷一愣,也明白太后是准备装好人,在这军营里争名声了。 她讪讪的闭了嘴,揉着老腰退到了后面,太后温婉一笑,四十余岁的年纪不说多美,那气质却是过人,纡尊降贵亲自将这抖的筛子一样直磕头的莽汉扶起来,细细的打量了一番,确是军营里的随处可见的粗鲁汉子,他低垂着头不敢抬眼,脸上呈现着受宠若惊的惊惶,一身汗臭味让她微微不着痕迹的微微向后仰了仰,尤其是听着周围人的议论,想来是没有怀疑的了。 冷夏勾了勾唇,东方润的性子,果真是像极了这女人,连那多疑也是遗传自她。 一来太后曾在四年前的登基大典上,与她发生过争执,想必记忆犹新;二来也是因为这多疑,邓富就是邓富,土生土长的东楚人,军营里服兵役两年,有编制,有同袍,有亲人一个同在参军,这一切有依可循,她不怕太后去查,想来查过之后,也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太后收回手,也收回了打量。 “念在你是为国奋战的将士,这冲撞哀家之罪,便罢了吧……”笑语中丝丝威严透了出来:“可要记得,莫要再如此莽撞,可不是什么人,都像哀家一般的。” “是……是……太后娘娘仁慈,小的……小的……” 邓富碎碎叨叨,反过来复过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太后已经走的远远,一身温婉在随行队伍的最前方,只那娇柔又威严的背影,便让人心生好感。 他擦了擦额头的大汗,送出一口气,撇嘴挠头:“都是女人,这做人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你说谁?”身后有人问。 “还不是那个……”邓福一哆嗦,立马捂住嘴。 矮壮的身子一转,直接给她跪下了:“老大啊,下次这种事别让咱干了成不?” 冷夏歪着头笑眯眯,那笑容,看的邓富浑身发冷,不自觉的就朝她屁股后面瞧…… 啪! 一巴掌拍在他头顶,冷夏瞪眼:“没尾巴!” 远处已经走远的女人,想是拿帕子擦了擦扶住邓富的手,一条丝帕被丢到地上,在秋风中飘飘悠悠的飞了起来。 凤眸一眯,冷夏不再逗他,脚下一转已经消失在原地,只剩一声嘱咐,轻轻传过去:“记得用我给你的东西,把手洗干净。” 再出现时,她已经捏住了那条帕子,顺手塞进衣兜里。 这可是证据,不能随便丢! 她一路跟着太后,直到走到了军营的最尽头处,忽然开始出现了不少的守卫,越往里面,就越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耳尖微动,她沉下面容,这里的明桩暗哨数不胜数,若是她贸贸然单独闯这禁地,想不被人发现,恐怕是不可能了。 冷夏脚尖一点,灵猫一样的攀上了树干,三两下之后,已经轻飘飘坐在了一根树枝上。 那边太后站在由守卫围城的人墙之前,脸色越来越冷,徐嬷嬷恶声恶气的叉腰大骂,这一骂足足骂了有半个时辰,噼里啪啦口沫横飞还不带重样的,冷夏打个哈欠,从小憩中醒来,不由得多看了那嬷嬷一眼,极是膜拜。 此时太后的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了,一张温婉的面容完全挂不住,离着这老远都能感觉到她身上散发出的阴郁气息。 忽然,最尽头的帐篷,厚厚的布帘被人从里面一把掀开。 不耐烦的声音问道:“吵嚷什么!” 一阵刺鼻的硝烟味从帐篷里飘出来,被秋风淡淡的带到鼻端,冷夏虚眯起眸子,透过拉开的帘子,那帐篷正中一张巨大的桌案,上面摆着一杆小秤,无数乱糟糟的纸,一小堆儿硫磺,堆成个小小的金字塔,再旁边木炭,硝石,牛皮,茅草,竹片……等等一系列制作炸弹要用到的东西。 那么炸弹…… 目光落到了制作炸弹的帐篷一旁,那里有一个更大的军帐,应该不会远距离的将炸弹转移,她现做现收,那么炸弹就一定是在那个隔壁帐篷了! 莲公主似是太过专心,看到远远被守卫挡在外面的太后,一时惊诧不已:“母后?” 太后怒气昭昭,冰冷的眸子穿透过距离猛的射向她:“你还知道有哀家这个母后!哀家还以为,你这军中的大忙人早就……” 她的话倏地顿住! 太后的眼睛一凝,直勾勾的盯着帘子后面的桌案,即便离的远看不算太清晰,她也猜到了那都是些什么东西,怪不得,怪不得…… 再看向莲公主的目光,已经完全的变了,如果那威力过人的炸弹,就是由她造出来的,那么润儿的重用也就说的通了,一瞬间,太后的脸上已经转了慈和的笑容,接着方才的话说下去,像是怒斥,更像是宠溺:“哀家还以为,你这军中的大忙人早就不记得我这老人家了,还要哀家这大老远的,拖着把老骨头前来请你。” 莲公主站在原地,不动不言。 太后内心冷笑,面上丝毫不显,一边自然的越过守卫朝里面走,一边和络的笑着:“怎么的,母后来了喜的愣在那了?” 守卫见这架势,也不知是该拦还是放行,再见莲公主没发话,便糊里糊涂的放了进去,自然,只太后一人,那泼妇一样的徐嬷嬷等人,便被留在了外面。 太后娘娘依旧是温婉的步子,若仔细看才发现的了,那脚步比之以往快了少许,有些急不可耐,莲公主任她走到身侧,一声不语侧了侧身子,让她捂着口鼻走了进去。 随后,她也跟进去,帐帘放下。 隔绝了视线无妨,冷夏一边闭着眼睛吹着凉爽的风,一边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这个距离虽然远,却好在她耳力国人,微弱的也能听上个七八分。 帐篷内没有丝毫的声响传出,甚至连谈话都没有,四年前这两个女人,不说情深意重,最起码看上去母慈女孝,还是极和谐的,到了如今,连这表面上的做派,都已经懒的维持了。 的确如此。 里面两个女人对坐无言,一个惊叹的望着桌案上的原料,眼中不时精光闪烁,一个脸色不耐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过了半响,还是太后先行开声:“莲儿,娄海跟着你去了落峰关,这会儿你回来了,他却不见了,是否要给哀家一个解释?” 莲公主一蹙眉,他一个太监而已,难道还有人打上他的注意? 厌烦的冷笑了一声,已经断定了是太后无中生有,说不准那娄海早就回了宫,加油添醋的告告状,她来问罪却看到了这炸弹,就将娄海之事先扯出来,到了后面……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女人动了什么样的心思。 “母后,明人不说暗话,开门见山吧。” 太后摇摇头,似乎是叹息,她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从未想过在这皇宫里,十几年不声不响可有可无的一个公主,竟然会有这样的能耐! 制作炸弹,岂不是堪比那慕容冷夏? 太后何等人也,只回忆一番东方润对她的态度和重视,和这禁地里除她之外再无帮手的情况,便明白了是这女人把配方牢牢的抓在了手中。 倏地看向她,嗓音凌厉带着命令:“交出来!” 帐外的冷夏,眼前一黑,差点从树上给歪下去。 好不容易扶住树干倚好,她无语的瞪着远方的帐篷,那太后可是连续半月已经气的没了理智,交出去?这是莲公主最大的依仗,保命的依仗,交出去焉有命在? 太后打的可是好算盘,得到了这配方的好处,何止一箭双雕。 一则,她和东方润的关系,必将改善。 二则,莲公主再无用处。 三则,也许还能用这个,控制住东方润。 冷夏不说多了解这个女人,却也明白,她和东方润如今越走越远,若是这样的恶循环持续下去,总有一天,会走上母子相残的道路,人说性格决定命运,东方润和太后的性子何其相像,相依为命的两母子不知是谁影响了谁,这样的人,自私,多疑,没有安全感,控制欲强,喜欢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让一切都在心中有所规划。 而东方润的优秀,想必是太后没有料到的,这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将她推到了后宫女人的至尊宝座上,一方面又让她的亲生儿子,再也不能为她所布,她没有大的野心,从当初登基大典就能看的出来,鄙夷冷夏牝鸡司晨,言辞间是真心的并不赞同,更加之多次要求东方润成亲,为东楚有后。 这些都能说明,这女人极为传统,从没有当女皇或是霸朝堂的心思,只是心理上的控制欲作祟,只有一个听话的儿子,才能让她得以安生。 听话的东方润? 冷夏噗嗤一声笑出来,无法想象啊! 世间最悲哀的,便是如此了吧,挨过共患难的挣扎日子,却得不到共富贵的安乐生活。 啪! 一声响亮的巴掌传出。 帐外的守卫齐齐一惊。 随后仿佛发现了什么皇室的隐秘一般,露出贼兮兮的表情。 他们的眼睛偷偷的朝着帐篷瞄去,心里猜测着到底是太后,还是莲公主挨了巴掌,算算那战斗力,好奇的抓心脑肝,无比期待一会儿里面走出来的人。 只这一嬉笑的时间,异状再生! 一声巨大的倒地声,合着一嗓子诧异的惊叫,同时响起! 众人也顾不得禁地不禁地了,迅速的冲进帐中:“娘娘,公主,发生了何事?” 一个个保持着前冲的姿势,手还放在腰间准备随时拔剑,忽然身体僵硬在原地,一双双眼睛睁的老大,呆愣住。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帐内所有人的视线中,太后半坐在地面,一瞬不顺的盯着自己的手掌,脸上的神色百思不得其解,似是诧异,似是不解,似是惊悚,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温婉威仪,她脱口而出:“不是哀家!” 不是你,是谁? 每一个人的脑中,都浮现出了这五个大字。 他们看着地面上躺着的莲公主……的尸体,那印象中的剪水双瞳,此时静静的闭着,她就仿佛睡着了一般,看上去安详静谧,可是任谁都知道,这不是熟睡,不是昏迷,她分明脉息全无,呼吸断绝! 而那张绝美的惊人的面容,白皙的肌肤上五道细微而尖细的血痕,猩红刺目! 用脚趾甲想,也知道这就是先前那清脆的巴掌声,太后就是罪魁祸首! 一个个呆愣的人中,有人最先反应了过来,吞着口水上前一步,在她的脸上检查了一番,凝重的吐出两个字:“剧毒!” 一片沉默。 这事情的经过,他们都猜测的出,两人不知因为何事起了争执,太后趁着莲公主反应不及,一巴掌挥在她的脸上,手上或者指甲上早就啐了的剧毒,划破莲公主的皮肤,渗入了进去,当场毙命。 忽然,众人一惊,若是早就在指甲上啐了剧毒,那岂不是说明…… 太后早有杀公主之心! 刷的,所有的目光,齐齐射向太后。 此时她已经平静下来,在皇宫中挣扎了小半辈子的女人,杀人这等事也不是没做过,方才的惊叫只是一时惊诧罢了。不过死了个公主,难道还要让她这太后偿命不成? 情绪整理好,她缓慢而优的从地上爬起,华贵的雪缎裙裾上,一只凤凰慢慢的伸展开来,象征着东楚至高无上的女人身份。 大结局下(三)4 她清晰的再次重申:“不是哀家。” 守卫们面面相觑,莲公主在东楚的重要性已经不言而喻,这整个天下会制作炸弹那东西的,也不过只有两个女人,她的死将是东楚的一个噩梦!库房中的炸弹总有用完的一天,到时候面对大秦的炸弹攻击,用刀剑拼杀的东楚能撑上一回合么?人家甚至都不用和你正面较量,隔着老远轻轻松松的玩着投掷,对方就能给轰成肉酱! 这个肉酱,毫无疑问,就是他们,就是东楚! 心中升起一阵悲哀的彷徨,仿佛前路的光明,一瞬暗了下来,随着莲公主的死,也带走了东楚的希望…… 可是如今,这制作炸弹的人已经死了,就像太后想的,还能为了一个公主的死尸,给她定罪,让她偿命么? 他们苦笑着,就见太后眉头一皱,似是想起了什么,眼中一丝杀气划过,快速道:“军营里有一个叫邓富的人,给哀家抓过来!下毒的人就是他!” 她说的笃定,守卫也不敢怠慢,两人飞速的冲了出去。 小片刻后。 矮矮壮壮的邓富,连同他的兄长邓贵,一同被五花大绑的带进了禁地帐篷。 两人跪在地上脸色惨白,不住的颤抖着,帐内一片寂静没有丝毫的声音,可是面前高大的椅子上坐着的女人,他们是认得的,此时她没有了方才的温婉,面容严肃,眸子狠戾,直勾勾的盯着他们。 再一旁,站着数十个气息沉厚的人,无一例外,将浓重的杀气逼向他们…… 两人喘不过气,汗水已经湿了军服。 终于,太后发话了:“你是什么人,为何到东楚,可是大秦的奸细,从实招来!” 两人不住的磕着头,说的话结结巴巴拌拌磕磕:“小人……小人方才冲撞了太后娘娘,娘娘饶命啊!” 眼眸一闪,守卫的视线投向太后,他们以杀气压之,这两人明显不敌,若是再重上个几分,说不准都会昏倒在这里,这样三脚猫的功夫,也会是大秦的奸细? 还有他方才说的什么,冲撞了太后…… 砰! 一声巨响,太后怒极拍案,邓贵白眼一翻,吓晕了。 邓富也好不到哪里去,被这一下吓的骨头都软了,瘫倒在地上,但是心里始终记得,老大的吩咐和保证:“我保你不死!” 守卫中走出一人,探了探邓贵的脉息:“是真的晕了。” 对太后的怀疑目光,更甚了。 胆子小成这样,分明就是两个普普通通的东楚士兵,没见过什么世面的老实人。 而此时,就连太后原先的笃定,都减弱了几分,一方面早在开始的冲撞时,她就有观察过这小兵,的确没有问题,只是手上无缘无故的沾染了剧毒,她怎么也想不起,除了这小兵之外,还碰过什么,有什么样的可能下毒。 但是此时,再看这俩人的脓包样子…… 太后目光闪烁,正思忖着,外面去查探两人底细的人,已经回来。 “回禀娘娘,这两人是同胞兄弟,祖籍金川邓家庄,上有一父是个猎户,其母早亡。两年前入伍参军,没有任何的前科,兄长邓贵更是在上一战中伤势严重,险些丧命,后被曹军医截肢所救。军中众多的将士都识得他们,更有几人和他俩是同乡,从小一起长大,的确是土生土长的东楚百姓。” 简简单单几句话,将他们的身家查了个清楚明白,换句话说:没有疑点! 太后看着面前跪着的小兵,那不断的颤抖让她心烦意乱。 难道真的不是他? “娘娘,大秦要找奸细,也不会找一个东楚农村来的乡巴佬,何况还是两个软蛋!”守卫中,有人轻嗤一声:“听说这人方才冲撞了娘娘?” 言外之意,你杀了莲公主想为自己开罪,就把罪责推给这个冲撞了你的人,在军营里当着诸多将士的面并不追究,假装大方,这会儿正好借着这个由头,将他一起惩治了,还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一举两得。 砰! 太后拍案而起:“大胆!” 这次,连邓富也白眼一翻,跟着晕了。 太后连最后的怀疑都消失了,厌烦的看着地上两个人,挥挥手:“拖出去。” 她揉了揉太阳穴,原本想要惩治这个目无尊卑的守卫,忽然目光掠过其它人,每一个的眼中都是怀疑,面色都是不以为然,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她不愿再多说,这件事分明是有人嫁祸,在知道了莲公主制作炸弹之事后,更是将那人的目的了解了个一清二楚。 大秦的人,没跑。 只要她能查出幕后黑手,自然能为自己脱罪。 再说了,就算是无法脱罪,哪怕真的是她杀的,又如何? 太后疲惫的向着帐外走去,心里相信不论如今的关系再如何单薄,东方润也不会真的为此事降罪于她,如今他的威望已经在百姓间降到了最低,若是再降罪生母…… 天理不容! 秋风萧瑟,落叶飘零。 她走出帐篷,深呼吸了一口,心底的抑郁不减反增。 她吩咐后面的众人:“莲公主的尸体,先运回皇宫冰窖妥善保存,这件事莫要声张,等到皇上回来再行定夺……皇上那里,你们看着办吧。” 帐篷内,莲公主的尸首依旧躺在地上,那绝美静谧仿佛熟睡一般。 一向孤高自诩的女人,竟是以这样的方式一命呜呼,想必莲公主的前二十年,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死法之憋屈之可笑,竟是因为一个在她眼里如蝼蚁一般的奴才的死,间接造成。 若是没有当初那一巴掌,就不会有娄海的记仇,也不会有那封添油加醋的密信,更不会有太后在娄海失踪之后,亲自前来军营问罪,从而被冷夏从第一根线牵起,层层算计,环环相扣。 一场声势浩大的太后造访,就以这样的结果草草落幕。 有人含冤莫白,有人命丧黄泉,有人虚惊一场,有人心如死灰,也有人…… 算无遗策! 此时,冷夏站在堆满了炸弹的帐篷内,摸着下巴扬起个傲然的笑容。 当莲公主的死吸引了所有守卫注意的时候,她便觑准了时机摸到这禁地内,进入了这最终的目的地——炸弹仓库。 东楚的这一秋,因着某个女人的到来,注定了是一个多事之秋。 当夜,京都汴荣。 一声震天彻地的巨响,惊醒了满城熟睡的百姓,紧随而来的响声,一声紧过一声,一声响彻一声……这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的声音,让所有人惊恐的从**爬起来,他们衣服都顾不得穿,着了里衣狂奔出门,汴荣的城街上比起白日更加的热闹,水泄不通的百姓摩肩接踵,将目光投向了南郊乱葬岗。 那里的上空,大朵大朵令人惊骇的黑色蘑菇云,将一片天空尽数笼罩。 似火的赤红光芒不断的闪烁着,染红了一整片天地,滚滚热浪向着各个方向席卷,只一瞬的时间,这秋夜的寒凉都被晕染的燥热起来,秋风含着刺鼻的硝烟味在长街上缓缓的拂过,激的百姓齐齐打了一个寒颤。 那边黑红交错的闪烁中,他们仿佛看见了…… 毁灭的颜色。 轰隆! 就在南郊乱葬岗的轰鸣停息的一瞬,西郊的军营中,仿佛是要同它响应一般,同时传出一声雷鸣。 轰隆轰隆…… 这次不仅仅是城内的百姓,军营中的所有人,都冲出了营帐。 有人一屁股跌倒在地上,他们惊叫:“是炸弹!” 他们遥遥看着那从来被称为禁地的方向,一片赤红的光色熊熊燃烧,火苗越燃越高,在秋风中疯狂的扫荡着,似一个噬人的巨兽,张着血盆大口将那一片禁地,尽数吞没。 转眼,已经成了废墟。 有个将领从帐篷中狂奔出门,呆呆的望着那一片血红的光芒,再看看与之交相辉映的南郊乱葬岗,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他跪在地上仰天痛呼:“天亡我楚!” 哭声汇聚着,似一曲悲歌长鸣:“天亡我楚!” 这一日,发生了三件事。 一个不被人所知的公主丧命,两个轰动全城的炸弹爆炸,奏响了东楚灭国的悲壮序曲。 据后世的史书记载,这一日的七天前,东楚皇室密卫金鳞卫,收到消息:麓州知府江兆林的山中别院,连续三日传出士兵训练的声响,疑似豢养私兵。 当日,金鳞卫派出百人前往麓州,于江知府的别院处进行打探,竟被大秦的两百暗卫埋伏突袭,百人中只有三人负伤逃走,将江兆林勾结大秦的消息报回总部,言说私兵属实,足有万人。 一场平息内乱的行动提上日程。 金鳞卫所属尽皆收到集合的消息,于当夜一个不少,集合南郊乱葬岗。 一夜之间,东楚自开国伊始便神秘存在的一个神话——金鳞卫,被尽数剿灭! 一夜之间,东楚秘密研制多年终于得以成功的倚仗——炸弹,从此化为乌有! 这一切的一切,都因为一个女人,慕容冷夏! 此时,冷夏从一片阴影中走出,将那一片黑云缭绕,万丈红光,尽数抛在身后,她遥遥望向大秦的方向,唇角扬起,浅浅呢喃:“男人,我成功了。” 她相信,在不远的将来,东楚必将由他的男人,一手接过。 她缓缓的走入黑夜,很快,纤细笔直的背脊,消失在悲痛呜呜的夜色中…… 冷夏并不知道,这个不远的将来,其实还不到一月之久,即便东楚在这一日之后,依然苟延残喘了接近一月的时间,然而后来的史学家们,始终坚持认为,这一天,才是东楚灭国的真正根源。 史称:祭楚日。 大半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自那一日之后,东楚陷入了一种死气弥漫的压抑之中。 与之相反的,是一派悠闲惬意的冷夏。 她来东楚所做的事已经完成,消灭金鳞卫,毁灭炸弹,这两样可以说是东方润的左膀右臂,在全国百姓呼唤着停战的时候,他依旧一意孤行的倚仗,便是如此。而她的一招釜底抽薪,将东方润的两臂尽断,更加东楚的士气将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低谷。 若是这都搞不定东楚,那大秦战神真的可以去打酱油了。 夜间,冷夏从睡梦中醒来。 外间的曹军医听见声响,摇摇头叹气:“你这黑白颠倒的日子,过的倒是逍遥。” 她翻个白眼,坚决认为,这是嫉妒! 这深秋的天已经渐渐冷了,穿上军服,她晃悠到外间,方桌上摆着一小盘清淡的小菜,外加一个馒头,心间一暖,就见床榻上的曹军医睁开苍老的眼睛,神色复杂的看了她半响,缓慢道:“皇上已经回来了。” 柳眉皱起,她点点头,估计是今日白天回来的。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过的是白天睡觉,晚上放风的日子,按照她的猜测,东方润想必已经知道了她在这里,必定会在东楚的每一个城镇设下关卡,全力缉捕。 而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 他应该不会想到,在干完了这两票买卖之后,她非但不带着手下脚底抹油,反倒在军营里继续安安稳稳的住了下来。 曹军医曾多次对着她欲言又止,想来这善良的老人早已经猜到,这些事就是她干的,但是他不问出口,给了她一个可以藏身的庇护所,对于此,冷夏感激也感动。 不过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在白天人多的时候出门,天知道那人会不会心血**,在军营里来一次全面检查,于是只有等所有的人都睡熟了,她才有机会出去溜达溜达。 就比如此时,用完了曹军医给她留的晚膳,她漫步在静谧的军营中。 夜色清冷,寒蝉凄切。 今夜的天色比之前几日还要暗沉,月亮隐没在乌云中,星子黯淡无光,偌大的军营中只有微弱到可以忽略的光亮,这个时间将士已经全部熟睡了,偶有浅浅的鼾声绵绵响起。 深秋的风变的有些刺骨,她将军服的领子拢了拢,把手缩进了袖子里。 脚下一转,眸子晶晶亮的潜入一个帐篷,不一会儿,她提着个酒壶钻了出来,仰头喝下一口,烈酒顺着喉咙灌入肺腑,顿时四肢百骸都暖融非常。 走一步,喝一口,冷夏惬意无比。 拐过一个弯路,她的步子骤然顿住! 望着远处石墩上的一个背影,心中的三字经疯狂的飙了出来,没这么巧吧? 那一身月白的男子,随意的坐在石墩上,乌发散开落在脑后,一手提着酒壶仰天猛往嘴里倒,留给她一个风流旖旎的背影,但是冷夏现在只想骂娘,那不是东方润,又是谁? 呼吸放缓,她一点一点的向后退着。 “什么人?” 东方润霍然回头,踉跄了一下稳住石墩上的身形,眯起眸子朝着这边看来。 冷夏一怔,此时的东方润和她印象中的全然不同。 那张笔墨难及的面容上,透着淡淡的嫣红,眸子迷离没有焦距,仿佛看在她脸上,又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后面,坐在石墩上的身子微微摇晃着,连着发丝也跟着摆动,他忽然笑了,不同于以往永远勾在唇角的温润弧度,竟笑的有些……傻。 只是这傻,难得真实。 即便知道不应该,冷夏还是翻了个白眼。 城府深沉堪比狐狸,手段毒辣胜似孤狼的东方润,竟然也有让她觉得傻的一日,今天这一番险遇,也算值回票价! 对面的男人依旧笑着,狭长微挑若柳丝的眸子,现出了丝丝笑纹,很明显他已经醉了,但是醉到什么程度还不确定,如今借着夜色昏暗,他尚且看不清楚自己的脸,冷夏心念电转,和他隔着远远的距离,思忖着如何撤退。 忽然,东方润变的严肃,眯起眸子紧紧的盯着她。 冷夏不动,见他呼的站了起来,摇晃了两下后慢吞吞的道:“你这小兵,竟然偷酒喝!” 松了一口气,她微微低头,将嗓音压的沉沉:“参……参见皇上……小人打扰了皇上的……兴,这……这就走!” 说完,她迅速转身,向着相反的方向大步走去。 “站住!” 冷夏装没听见。 “朕叫你站住!” 继续没听见,步子再快了几分。 身后一阵狂风拂来,冷夏在心里破口大骂,妈的连站都站不住了,还飞? 馥郁的酒香临近,一只修长的手落在肩头,东方润五指成爪抓住她的肩头,冷夏眸子一闪,借着他的力道猛的向前趔趄一下,一头栽进土地里,上方响起熟悉的嗓音,拖着长长的酒醉调子:“你这小胳膊小腿,一碰就倒,还当兵。” 冷夏呐呐应是,手脚并用狼狈的爬起来,已经满头满脸的土灰。 这样应该认不住来了。 东方润盯着她,皱起眉头:“朕叫你,你还跑?” “回……回皇上,小人……小人没听见。” “少给朕装出这副样子,一个胆敢大半夜偷酒喝的兵,胆量就只有这么一点?” 冷夏蹙了蹙眉,到底醉没醉? 她正思索着要如何回答,东方润已经善解人意的替她答了,他嗤笑一声,脚下歪歪扭扭:“一个个见到朕,都是这副熊包样,装给谁看呢。” 他摇摇晃晃的走上来,忽然抬起胳膊,就在冷夏浑身绷紧准备随时攻击的时候,这只胳膊懒洋洋的落到了她的肩头,东方润哥俩好的勾住她的肩,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下来,带着她朝着方才那石墩走去。 冷夏此时已经不想走了。 东方润的功夫有多高,她并不确定,大抵是比战北烈要弱一些的,但是没有内力的她要杀他,依然要费些功夫,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什么时候还会有,若是刚才离着尚远,她还没有这想法,毕竟即便他喝醉了,身边也还隐藏着暗卫,可是现在这样的距离,只要觑准了机会…… 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收了! 两人晃悠到石墩前,东方润向后一仰,躺倒在上面,月白袍子料子极好,这样也没出现褶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是温润如玉,即便这么醉鬼一样的躺着,亦是写尽风流。 他仰头灌了一口酒,冷夏也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一时默默无语。 过了不知有多久,东方润忽然启唇,嗓音温软像是呢喃自语,又像是在对她说:“她来了……朕知道她来了……这等惊天之事只有她才干的出来,拔除朕的羽翼,斩断朕的臂膀……釜底抽薪,朕应该有所察觉的,明明有两次那般莫名其妙的危险直觉……第一次尚且解释为错觉,第二次……” 他眯起眸子,其内一片让人望之生寒的冷意,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模糊期许。 冷夏转开眼,沉默以对。 她能感觉的出,今日的东方润,身上有着不自觉的消极。 仿佛也没准备让她搭话,他兀自说着。 “朕的今天,都是从兄弟姐妹中厮杀出来的,从一个人人忽视的闲散皇子,到在东楚一手遮天!”他举起手臂,修长的手掌挡住视线,轻笑中含着几分无奈:“凭什么他自出生就拥有一切……朕就是弑兄杀父,他就是兄友弟恭……十五岁退北燕,十六岁战东楚,十八岁入南韩,二十岁胜西卫,这之间大大小小的战役,无往不利,好一个战绩辉煌的大秦战神!” “他什么都有了,连那样的女人也倾心于他……” 这一句说的极轻,语声中有着难掩的落寞,冷夏伸长了耳朵,才听了个模糊。 他哈哈大笑起来:“朕将他当做对手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朕是什么人,等到朕有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的时候,他又有了那个女人相助,母妃说的没错,这就是命!” 冷夏注意到,他说的是母妃,而非母后。 她随口应道:“太后?” 东方润皱了皱眉,似是极不习惯,在说话的时候有人插嘴。 “太后?朕只有母妃。”青丝如瀑散在石墩上,拖曳在地面似上好的绸缎,他仰着头,嗤笑一声:“朕的母妃,在变成太后的时候,已然不见了。” 就是现在! 素手成刀正要伸出,忽然东方润眼角一滴眼泪落下,冷夏一个愣怔,不自觉的捏住手,只这一个闪神的功夫,最佳的时机已经过去,他坐了起来。 他仰头将坛中的酒液,一股脑的灌了下去,而后猛力砸向地面! 砰! 一声巨响,响彻在这寂静的夜里,四散的碎片在地面上刮起一点星火,带着森然的寂寥。 他转过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依旧是没有焦距的目光,可是冷夏看到了杀意! 那醉态迷蒙的狭长眸子中,森然的杀气氤氲不散,是了,东方润这样的人,哪怕有一丁点的清醒,都不会允许别人窥探他的心思,他只是想有个人相陪饮酒,恐怕早在吐露之初,就有了这个想法。 灭口的想法! 冷夏岿然不动,心下却笑了,即便是醉酒中的东方润,也会把自己的退路铺好。 她抬起头,不再掩饰自己,凤眸中同样的杀气腾腾…… 既然这样,只好杀出去了! 两个同样想杀对方的人,相对而立,忽然一声苍老的高唤,突兀的响起。 “小凌……” 是曹军医。 他迈着不怎么麻利的步子,缓缓的向着这边走来,夜色浓郁一片漆黑中,直到走近了才认出了她对面的男人,颤巍巍赶紧跪下:“老朽参见皇上。” 他悄悄的掀起眼皮,投向冷夏的目光,含着深深的担忧。 心间一股暖意涌来,冷夏微微牵起了唇,就见东方润眼中的杀气散了,他自嘲一般的轻笑一声,如叹息样的语声极轻:“罢了。” 忽然,一条黑色的影子落了下来,对他耳语了一句。 东方润的身体微微晃了晃,双拳在身侧攥起,他闭上眼,良久良久…… 转身大步离去。 略显纤瘦的背脊挺拔笔直,月白衣袍在寒风中翻飞,猎猎作响,他一步一步隐入夜色中。 冷夏想,他同时隐去的,还有这一生的亲情。 方才那句话,她听的清清楚楚:“主子,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太后被送去水月庵了。” 不自觉的,她的目光转向石墩下的泥土,那滴眼泪落到了进去,很快晕染消失,仿佛从没出现过一般,也仿佛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这深秋的寒凉中,有过那一瞬的落寞…… 冷夏不由得想起了两人的初遇。 那灰扑扑的巷子尽头,不起眼的小酒馆,东方润句句锋芒,以酒喻战,那豪气俾睨的语气,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傲:五国天下,他要了! 而今日,同是饮酒,不同滋味。 冷夏并不知道,东方润今早回楚,第一件事就是进了皇宫。 对于莲公主一事,他和太后起了争执,最终拂袖而去。到了晚上,一碗参汤从皇宫中送来,熟悉的味道不由让他想到了当年落魄的时候,母妃将每年分到的最为次级的人参,当成宝精心熬制整夜的那段日子,那时的母妃笑的温软而真实,她说:“润儿,咱母子俩一定不会倒下,总有傲视这皇宫的一日!” 那段在泥泞中扶持挣扎的日子,才是他心底最为珍惜的回忆。 母子俩,心有彼此。 看着桌案上那热气袅袅的参汤,东方润心暖之余,竟生出了怀疑的心思,一种莫名其妙的不安,他为自己的猜疑悲哀,然而片刻的时间后,这悲哀尽数转变为森凉,太医的查验有了结果,参汤中,含有东楚皇室秘药,桎傀。 他忽然觉得冷,这药他再熟悉不过,无色无味,中毒后没有丝毫征兆,若不切脉诊断仅从面色看不出任何迹象,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一旦停药,半月后声息断绝。 当初用来控制大秦官员的,便是这个。 东方润了解她,也了解她用这药的意思,不过是给自己留下条退路,她应该还计划好了,以后每隔三个月把解药偷偷加在膳食里,只要每三月服用一次解药,对他的健康没有任何的影响。 他一日没有除去她之心,这个药一日都不会被用上,然而如果有了这一日,那么这桎傀,就是她的筹码。 想着登基之后的这些日子,两人背道而驰,一点一点走的越来越远,东方润不由的笑了,笑的凄苦,她终是开始防范他了。 在大帐中坐了两个时辰,他一动不动,终于做出了决定。 就这样吧,这一生,两两不相见,也许就是最好的结局。 而此时,冷夏对于这些全不知晓。 她望着身前的曹军医,眸子里的担忧还没褪去,想必是见她太久没回,只披了件军服就找了出来,花白的胡子在寒风中颤巍巍飘摇,她将自己的军服脱了下来,搭在曹军医佝偻的背上。 曹军医笑呵呵的点点头,也不推辞。 冷夏穿着单薄的衣服,风一吹来,冷的跳脚,她哈出一口白气,手掌来回搓着,笑道:“回去?” “走,回去!” 一老一少,一个慢吞吞,一个蹦蹦跳,浓浓的温情萦绕着,相携朝着帐篷的方向,缓缓走去。 同样的一个夜晚,同样的秋风凛冽。 有人斩断亲情从此心硬如铁,有人收获温情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他们曾经擦肩而过,而后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大结局下(三)5 翌日。 邓富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冷夏怔怔的站在原地,脸上一瞬失了血色,如坠冰窖。 忽然,她笑起来,一拳捶在邓富肩头,冰冷的嗓音却绝对说明了她此刻的心情,并非玩闹:“你最好告诉我,你是开玩笑的。” 邓富吞了吞口水,弱弱道:“老大,你……你没事吧?” 只这反应,冷夏已经确定。 只觉得脑中轰然一响,发出乱麻一般的嗡嗡声,看着邓富双唇开合,却听不清他的话,她晃了晃摇摇欲坠,从来都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冷夏,忽然踉跄着夺门而出! 朝着军营大门狂奔而去,一路撞倒无数的人,她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顾,脑中失去了一切的思想,只疯狂的向着回春堂跑去,她要确定,要找钟默确定。 这不是真的,一定不是! “老大,你先有个心理准备……” “东楚和大秦的一战中,炸弹在两边漫天飞,那时的场面已经很混乱了,不知道为何……小王爷竟会出现在战船上,好像是偷偷跑上了上去,正巧一颗炸弹飞向他身边,烈……烈王扑了过去,炸弹正好爆炸……小王爷被他死死的护在怀里,并没受伤,而他……他自己……当时场面极为混乱,东楚这边看到有人惊叫,然后大秦立即收兵返航,据说……” “据说烈王深受重伤,在军营中重度昏迷了三天三夜,这之间大秦一直节节败退,士气低迷,还曾远远的听见过大秦那边传来的哭声,后来……后来皇上忽然收到传书,立即就带着大军回了来,到后面烈王的伤势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邓富的话在脑中轰轰回荡着…… 深受重伤…… 重度昏迷…… 三天三夜…… 不得而知…… 她疯狂的跑着,秋风呼啸在身上脸上,刀割一般的疼,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炸弹的威力,当初在北燕的地下皇陵里,战北烈护着自己及时飞开,依然被余波烧伤了一整片背部,甚至被那威力震到内伤,而这次,炸弹正巧在身边爆炸…… 一股透骨的冰冷从骨头缝里钻出来,将她四肢百骸全部冻僵。 这才秋季啊,怎么这么冷…… 这从军营到回春堂的半个时辰里,冷夏仿佛跑了一个世纪之久,空气中一片湿漉漉的,阴冷的仿佛水汽都会凝结,这阴冷钻入她的皮肤,钻进她的心里,像是被一把攥住了心脏,她喘不动气,无法呼吸,只有双腿还在机械的运转着。 远远的看见回春堂的招牌,她脚下一软,停了下来。 回春堂,歇业了。 木门牢牢的关着,这说明了什么,冷夏不敢想,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胆怯了,杀手之王生平第一次胆怯! 对着半空深呼吸,她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慢的朝着回春堂走去。 绕过后巷,枯黄的落叶在风中打着旋儿飘荡,如无根的浮萍,冷夏停在回春堂的后门,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伸出,终于推门走了进去。 书房的门被推开时,冷夏的感觉,就是静,死寂的静,钟默和两个徒弟,还有数十名暗卫皆垂目坐着,他们沉默以对,一种窒息的压抑疯狂的在书房内蔓延。 “王……王妃……” 此时的冷夏,已经冷静了下来。 她缓缓的走到桌案前,五指紧紧的扣住了桌角,直视着钟默的眼睛:“说吧。” 钟默一见她这般反应,已经明白了过来,他摇摇头:“不知道,属下也是昨天收到的消息,是从东楚的军营里传出来的,当下飞鸽传了回去,还没收到消息。” 很明显,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在等信鸽的消息。 一股撕裂的痛在周身蔓延,冷夏拉过张椅子坐下来,面无血色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那么定定的坐着。 她也在等。 “王妃,爷武功高强,内力更是深厚,没事的!对,一定没事的……” 钟默这番话,不知是在劝慰她,还是在劝慰自己,他攥着拳,看着冷夏没有任何反应的神色,也失了安慰的力气,只要飞鸽一传回来,一切都会明了! 房间内恢复了静默。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过去…… 黑夜降临,夜色浓墨一般晕染开,整个世界仿佛陷入一种无尽的黑。 冷夏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连眼珠都没有转动过分毫,钟默走过去:“王妃,要不要吃点东西。” 她恍如未闻。 钟默叹口气,不再多言,连他都没有用膳的心思,更何况小王妃。 夜色被一点点的驱散,变成一片灰蒙蒙,今日的天气依旧阴冷,透过窗子看出去,仿佛无处不见湿冷的雾气。 已经等了一天一夜。 钟默等人开始绝望。 有暗卫一拳一拳砸在墙上,留下一个个猩红的拳头印,墙皮扑簌掉落,出现了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也有暗卫冲出书房,仰天发出一声发泄的怒吼,那声音在半空回荡着,久久不散。 还有暗卫眼圈泛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唯一一个依旧镇定的就属冷夏了。 不,这不是镇定! 钟默担忧的望着她,绝美的面容无波无澜,却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苍白,那双从来清冽的凤眸中,出现了一种名为空洞的东西,只偶尔机械又麻木的眨上一下,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她不哭不笑不吵不闹,至今为止连眼泪都没流过一滴…… “王妃……” 话没说完,冷夏缓缓的扶着桌角站起来,浑身透骨的森凉,心里仿佛被生生的撕开,痛的无法呼吸,她迈动已经酸麻的腿,向着书房外一路走去,直到站在了一间客房外。 推门,正要进去,后面钟默已经跟了上来:“王妃,爷也不想你这样的,也许爷根本就没事,爷逢凶化吉……” “出去。” 不含温度的嗓音将他打断,犹如冰封霜冻,将这一方小院蔓延的一片森寒,仿佛……仿佛她的魂,已经跟着战北烈去了。 钟默怔怔的站着,看着她进房,关门。 这门一关,就足足关了有五日之久。 钟默等人每日守在房外,也曾敲门询问,五日不吃东西,怎么能受的住? 但是里面丝毫的声音都没有,只有当他们想要破门而入的时候,才会传出那两个始终如一的字:“出去。” 第六日,清晨。 经过连续一周的阴霾,东楚的天色终于放了晴。 晨光微曦,朝阳初升,将天空晕染的一片绯红,终于不再是那雾气蒙蒙的湿冷了。 “师傅,怎么办?”药童抓耳挠腮,望着那扇仿佛要永远就那么关闭的门,急的在院子里团团转:“王爷没有消息,要是王妃再……不如咱们破门而入吧!” 钟默暗暗白他一眼:“咱们加起来,能不能打的过爷?” 药童眨眨眼:“不能。” 钟默点头:“所以,也打不过小王妃,破门而入也没用。” 药童瞪眼,一直只是听说小王妃厉害,但是到底有多厉害却不知道,没想到,竟然和王爷是一个水平线上的! 想起战北烈,他的眸子又暗了暗,已经六天了,大秦却一丝的消息都没传回来,不管是什么样的伤势,甚至……也要传个信啊,不知道小王妃会担心么。 忽然,吱呀…… 房门打开的声音响起,听在每一个暗卫的耳里,都如天籁一般美妙。 他们齐齐涌上去,看着虽然苍白憔悴到无以复加,却依旧活着的冷夏,终于松了一口气,仿佛是阳光太过刺眼,她眯起眼睛以手遮挡,半响才适应了过来,脸上的神色不见当日的空洞绝望,反而…… 好吧,小王妃在微笑。 药童甲朝着钟默递去个见鬼的神色:傻……傻了? 钟默瞪眼:你全家都傻! 药童乙瞄瞄冷夏,极是赞同师兄弟:不是傻了,怎么笑? 钟默朝着青龙寺努努嘴:喂海龟。 两人顿时噤若寒蝉,耷拉着脑袋上墙角画圈圈去了。 钟默转向冷夏,嘴角抽了抽,把心里升起来的“傻了”俩字给拍扁,试探性的问:“王妃……你……” 冷夏继续笑,她倚着门框伸个懒腰,笑眯眯道:“用膳!” 钟默大惊,完了,真傻了! 自然,他古板的脸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于是很淡定的回头吩咐:“王妃要用膳。” 两个急需表现的药童立马蹦个高,呼呼冲出去准备膳食去了,临着跑远了,还能听到两人的对话。“咱们把那海龟给炖了,让王妃补补吧?” 钟默的脸上,呈现出浅浅的笑意,俩臭小子。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轻松的冷夏,忽然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脑中一个想法飞出来,他摆正了神色,显得有点紧张:“王妃,王爷是不是没事?” 后面的暗卫齐齐冲上来。 冷夏笃定的点点头:“应该是,我出发来楚之前,和他细细的商量过东楚这边的行动,对于大秦那里,因为战争中随时会有变动,所以也只得出了四个字,随机应变。” “你的意思是,这次是王爷耍诈?” 耍诈…… 冷夏呢喃着这两个字,朝他极温和的挑挑眉。 钟默瞬间退后一步,飞快的解释道:“属下的意思是王爷英明神武睿智过人假装受伤蒙蔽狡猾的东方润实则另有行动!” 冷夏微笑:“就是这样!” 两人说的是随机应变,其实若是传回的消息是战北烈不慎受伤,也许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失去了思考,虽然战场之上什么祸福难测,什么样的危险都有可能不慎降临,但是那个男人的能力,她信任的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若是轻易就受了伤,东方润也不会相信。 所以这戏码扯上了十七。 她的儿子啥德行她最了解不过,偷偷跑上战船这样的事,绝对干的出来! 归根究底,这场戏,演的太真了! 这些也是她在房间内的五天,才慢慢的反应了过来,若是战北烈真的受伤,大秦那边不会任由消息流失而不传回他的情况,除非一种可能,那就是他深信“随机应变”这四个字,以为她一定能明白。 好吧,冷夏摸摸鼻子,她的确是明白了,不过是不是有点晚。 这六天的等待,说她心力交瘁也不为过,整个人都已经空了,明明没做任何的事,可是心中的疲累却一波一波的侵蚀着她…… “可是……”钟默不解,但是神色已经轻松了不少:“王妃,只是‘随机应变’,你是怎么知道的?” 冷夏摩挲着下巴,神秘一笑:“一个字。” 数十个脑袋凑上来,一只只耳朵伸的老长老长,生怕错过了什么精辟的概括性言论,这林林总总一大堆的联系,竟然只用一个字搞定,要不说王妃跟咱们不是一个境界呢! 高! 实在是高! 冷夏饿的腿软脚软,还是决定进屋坐着说吧,她一边走,一边飘出一个大字:“猜!” 砰! 咣当! 哎呦! 后面一片栽倒声,撞头声,兵器落地声,嗷嗷呼痛声。 冷夏终于坐到了凳子上,舒服的喟叹一声,望着房外挺尸的暗卫们,没有分毫愧疚的耸耸肩,她说的是实话,战北烈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之前,她的一切推断都只是靠猜,不过这猜测加上两人之间的信任和默契,便上升到了九成的可能。 看着终于爬起来的众人,她再次放出一个炸弹:“若我猜的没错,就在这几日,战北烈就要到了!” “到了?到哪儿了?” 众人半信半疑的瞅着她,生怕彪悍的小王妃,再变着花样的忽悠他们。 呜—— 就在这时,外面远远的传来一声汽笛声。 不待她回答,已经有熟悉的声音从外面大喊着跑进来:“王妃,爷来了!” 唇角缓缓的勾起,冷夏仰起脸看着天空中层云朵朵,红日高升,心间一瞬灿烂了起来,像是枯萎已久的枝条,生出簇簇鲜嫩的绿芽,想着那人就在不远处,想着马上就要相见,那笑开在唇角,越来越明艳。 他来了! 照冷夏所想,他定是伪装重伤之后,单人单骑一路往南,调集了南韩的海军从另一侧北上而来。 一方面以重伤麻痹东方润。 一方面以东祈渡的海军不动麻痹东楚的探子。 一方面奇招突袭,以雷霆凌厉之姿,出现在东楚的渡口! 然而猜测终归是猜测,只有此时,她才真的松了一口气,连续六天干涸的凤眸,终于流出了得知他重伤之后的第一滴泪,欣喜的,幸福的泪。 抹去面颊上的泪珠,冷夏笑望着冲进来的人:“狂风,雷鸣,闪电,好久不见。” 三人亦是激动的瞧着她,重重点头,不知道说啥好了。 啪!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冷夏无语的瞅着他们,这这这…… 这不是哭了吧? 瞧那三双小眼睛,湿润的。 当日,金鳞卫派出百人前往麓州知府江兆林的山中别院,被已经准备埋伏在那里的钟默等两百名暗卫突袭,最后负伤逃走,将消息带回总部的那三个金鳞卫,便是他们。 这一切,不过是他们演的一场戏。 麓州别院豢养私兵,是真的,不过只有两百人,伪造出来了各种上万人训练的动静,引诱金鳞卫上当;而江知府和大秦有所勾结,也是真的,他一家老少全部被绑在府里,任由两百暗卫在那边吃喝演戏,不是勾结是什么? 自然了,被动的。 忽然,冷夏的脑中闪过了什么,她霍然起身:“钟默,带人前往西郊衙门,将曹军医、邓富、邓贵、张荣四人带出,快!” 钟默领命而去。 太后怀疑过邓富,然而查不到任何的线索,可是东方润回来之后,必定会再查,还有曹军医,那夜东方润见过他,虽然喝醉了,但是未必第二日不会有模糊的记忆。 只怪第二天她收到噩耗,巨大的打击之下,整个人的心神完全被这件事占据。 冷夏叹气一声:“只望不要晚了才好。” 东楚,西郊渡口。 天地阔远,碧波汹涌。 漫漫长浪滔滔滚滚,起伏着向岸边逼来,波涛疯狂的拍打着礁石,激荡起雪白的浪花,像是拍打在了东楚百姓的心上,如惊雷炸响,如钟如鼓。 万人空巷,全城百姓闻声赶来,一波一波如楚海浪涛一般向着西郊渡口汇聚,秋风凛冽,带起海洋特有的腥气,清冷而犀利的刮在人的脸上,他们神色惊惶,心间忐忑,震惊的望着千百年来第一次出现在汴荣城下的敌国战船。 远远看去,黑压压的战船从天地间铺陈开来,一排排,一列列,密密麻麻似融入天际的花火,扩大蔓延至整片海域,无穷无尽的晕染开去…… 无垠覆盖,几乎看不到边。 数以千计的战船上,大秦的将士身着黑色军服,一个个无声矗立,周身杀气腾腾,气息锋冽! 在他们的最前方,硕大的战船甲板上,一男子临风而立,黑袍翻飞若苍鹰,墨发狂舞如匹练! 他鹰眸俾睨,在阳光下散发着铁血肃杀的锋芒,带着目空一切的凌厉,俯瞰着远方仓皇登上战船的东楚大军,一身顶天立地的霸道气势,如神如魔,望而生畏! 碧海青天,疾风呼啸。 这宛如从天而降一般的黑色战船,在劲风中发出了猎猎声响,似一声声疯狂的咆哮:大秦来了! 以雷霆之姿,来了! 和大秦完全相反的一边,东楚的百姓已经完全的绝望。 他们遥遥望着那天神一样的男人,心中连对侵略者的敌意都升不起,剩下的,只有敬畏。 已经吓的屁滚尿流的东楚战士,终于慌乱的登上了战船,东楚的战船亦是远远的铺陈开,密密麻麻和大秦形成了对峙的状态,甲板上月白衣袍的男子,唇角含笑,发丝飞扬。 天下间并称于世的两个奇男子,终于在此时,遥空对决。 目光相撞,一个锋硬,一个温软。 狭长的眸子中,一抹落寞飞速掠过,东方润叹息:“我还以为……你死了。” 鹰眸一闪,战北烈并不答话。 他也不介意,负手仰望天际,口中继续说着:“我从未赢过你。” 东方润从未像此刻一般,心中升出无力的感觉,两人的交锋从七年前开始,大大小小连他也不知有多少次,看似输赢参半,然而到得最后,五国天下,战北烈占之四分,如今无声无息又雷霆万钧的出现在了东楚之前,这最后的一场大战,结果是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实则,早在近一月之前,他就输了。 战北烈神色古怪的望着他,分明感觉到今日东方润的不同。 其实这一场大战没有任何的悬念,东楚已然没有丝毫和大秦抗衡的本钱,百姓离心,炸弹没了,士气萎靡,引以为傲的海战,还被他一记奇招逼到了边境线上,看看对面那些楚兵吧,一个个就差没尿了裤子,这样的一群战士,如何跟处于鼎盛的大秦抗衡? 就算他说一句,东方润已经走投无路,也不为过! 然而要说他会投降,战北烈却是不信的。 果然,只听他一声叹息:“今日,润想赢你一回。” 战北烈依旧不言不语,他知道,东方润既然这么说,必定不是无的放矢。 他在等,等东方润最后的底牌。 远处,东方润微微侧开,月白衣袍浮动间,露出了他身后船舱内,四个被刀刃相逼的男子,他们似是喂了迷药,眼中已经没有了焦距,眼皮一开一合,只勉强支撑着站住。 一个花白佝偻的老人,一个矮矮壮壮的汉子,一个袖管飘荡的独臂男人,一个憨厚老实的青年。 只这一眼,战北烈迅速沉下俊颜,眼中带上了几分凝重。 他已经**的预兆到,定是和他媳妇有关了! 唇角浅浅的晕染开,东方润笑的像偷了腥的猫,带着丝丝狡猾,他转过身,望向渡口的方向,将清润的嗓音远远的传出去:“润,等你上船。” 这话说的犹如好友相邀。 战北烈狠狠的翻了个白眼,这曲里弯拐的男人,净干这种让人瞧不起的事,邀老子媳妇邀的还真顺口! 不爽归不爽,郁闷归郁闷,战北烈却知道,冷夏必然会答应,他家媳妇最重情义,但凡对她有恩有情者,她永不会辜负待之,东方润既然把这四人绑了来,足以说明,在这段他不知道的日子里,这四人和母狮子之间,有着或多或少的情义。 鹰眸跟着朝渡口望去,某个英明神武的男人不自觉的翘首以盼,在两国近百万的观众面前,眼珠子都是直的了。 只从这神色,所有的人,不论两国将士还是百姓,都猜到了这个所邀请之人的身份。 西卫女皇! 然后,众人惊悚了,无语了,不淡定了。 神女竟然跑来了东楚? 只一思索,便有明白人想到了近一月前的那一日,那三件大事,难道就是西卫女皇一手操控? 可是即便如此,在神女论的前提下,亦是没有人能恨的起来,东方润方才的作为,让他们彻底的寒了心,那战船上的,可是东楚的百姓啊! 在这寒心之中,亦是有人怀疑,有人不信,那东楚的女皇,果真会为了那四个人上船么? 他们等待着,期待着…… 众望所归之中,一声女子清冽的应答,顺着海风清晰的传来。 “荣幸之至!” 随即,发出声音的那个方向,所有的百姓循声望去,自觉的向两边让开了一条道路,露出了缓缓走来的白衣女子。 青丝如瀑散在脑后,在秋风中飘扬若舞,她眉目似画,广袖飘飘,在百万人目光各异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淡定从容,一身气度可与世间任何男子比肩! 这就是西卫女皇了吧! 每一个人的脑中,都浮现出六个大字:百闻不如一见。 一方是他们东楚的皇帝,在眼见战败的时候以自己的百姓相要挟,一方是西卫的女皇大秦的烈王妃,却为了他们东楚的百姓舍身犯险。 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他们火热的目光聚焦在冷夏的身上,有尊敬,有膜拜,有期许,有欣慰,仿佛神女来了,就代表着战争的平息,代表着上天的恩泽。 东楚的百姓,不知道这算不算反水,算不算叛国,开始见到大秦大军压境的那种恐惧感,已经完全的消失了,神女同意上船,大秦战神并未阻止,这都是为了东楚的那四个百姓啊! 如果将要接手东楚的是这样的上位者,那么又有什么可惧? 也许这就叫做:仁者无敌! 冷夏一路浅笑着,她的路线,向着东楚战船而去,目光却从始至终没有改变,定定的含笑望着大秦甲板上的黑衣男子。 忽然,她脸色一肃,恶狠狠的瞪起眼,那意思:你假装重伤不告诉我! 战北烈一脸迷茫:不是说好的么? 冷夏撇嘴:说好的才四个字,随机应变啊。 这次换战北烈瞪眼:媳妇你跟我这么没默契?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像被某个男人倒打一耙了? 两人专注的进行着眼神交流,隔着这大半个楚海,把一干围观人等看的是一愣一愣,纷纷互相张望着以眼神尝试交流,奈何,这等技术流的东西,真真不是一般人能玩的转的。 就在他们稀奇不已的时候,只闻西卫女皇,一声高喊:“你有没有想我?” 砰! 一片绝倒之声。 更绝的是,那一身霸道的大秦战神,一改先前顶天立地的俾睨威势,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媳妇,儿子等你回家吃饭!” 说完,立即回头四处搜索,一把逮住了个白色的小身影,提溜着举的高高,小鬼头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号战神脸上,眉眼弯弯讨喜的很,肉呼呼的手臂挥啊挥:“娘亲,十七学会煮清蒸小白虾啦!” 冷夏失笑:“等着,待会儿我就回去吃!” 下巴落地的声音不绝于耳,所有的人都无语的望着神女这一家三口,这也太……诡异了吧。 这还两国交战呢,竟然就这么旁若无人的,话起家常来了? 神女果然是神女,所作所为皆独特,和他们小老百姓,就不是一个层面的! 若是冷夏知道他们心里所想,绝对一个趔趄掉海里去,这东楚百姓扭曲的崇拜,真是让她汗颜的很。 她迈上岸边一艘小船,有人驾驶着朝海中央而去,不一会儿,已经到了东方润所在的战船前,船上正要抛下绳梯,冷夏已经手腕一翻,咻的射出一道凌厉的弧度,鹰爪稳稳的扣在船檐上。 她一个用力,腾空而起。 干净,利落,轻飘飘的落到了甲板上。 看过四人应该只是被用了少量迷药,没有其他的问题后,冷夏转向东方润:“先放他们下去。” 修长的手一挥,有人将他们抬到小船上,划远了。 大结局下(三)6 冷夏放了心,没有了他们的掣肘,她想离开便要轻松的多,可是转念一想,又微微疑惑,东方润费尽心思让自己上船,却轻易的把牵制她的人送了下去,这并不合理。 而且他这种作为,分明就是将自己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即便他此战保住了东楚,回到了汴荣亦是离心离德,当初长街上那呐喊示威的弱冠青年,被他连消带打的解决了,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名声。 而今天,却亲手把这声名,推入了谷底! 冷夏皱着眉,凤眸打量着他。 看出她的疑虑,他并不准备回答,只温润一笑:“那日醒来,我只记得大概的一些事,很多的记忆都模糊了。” 冷夏点点头,知道他是说喝酒的那日,既然能抓住曹军医,必然是已经明晰了他的身份了。 他衣袍一掀,直接坐到了船檐上,姿态随性真的仿佛老友叙旧一般:“比如,我记得曾说过,当初极早的时候,便把他当做对手,然而那时候,我不过是东楚皇室里,一个可有可无的皇子罢了,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等到我一朝撅起,终于有了足够的实力和他一较高下,他却有了你相助。” 他笑起来,面容上是难得的真诚:“你二人双剑合璧,的确可怕。” “碰到一个都算我倒霉,更何况两人一起上……”他望向远方碧波万顷,叹息道:“这的确是命。” 若这片汪洋楚海是天下,东方润想,他就是海上飘摇的一叶扁舟,远处有一丝微弱的光点,原来不过是咫尺天涯,永远都到达不了彼岸。 冷夏不以为然:“人定胜天。” 她的信念,便是如此,杀手之王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认命一说,有荆棘,那就劈砍;有障碍,那就勇闯;有人挡道,那就干掉;穷途末路,那就杀出一条血路! 东方润转眸看来,这是冷夏第一次发现,他的眸子里没有凉薄,反倒如面上的神色一般,温润谦和。 心里突然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柳眉越皱越紧,今日的他比起那晚更是穷途末路,战北烈带着大秦强军强势出击,无声无息又毫无预兆的大军压境,按理说,他不该这般悠闲。 没错,就是悠闲。 仿佛已经放弃了一切抛开了一切的感觉。 然而这放弃和抛开,却并非佛门中人的那种淡然安详,反倒有种诡异的破釜沉舟! 只见东方润一个翻身,月白袍子在半空划过,银线飞舞流光溢彩,他悠然落到甲板上,和她并肩而立,转头望向远方的战北烈,见到他凝重的怀疑的神色,淡淡一笑:“我说过,想赢他一回。” “你说人定胜天,我欲……逆天改命!” 战北烈自从冷夏上船,就静静的看着,眉峰渐渐的拧成个“川”字,不好的预感在心间升腾起。 此时,一声逆天改命顺着海风若有若无的飘荡而来,他霍然抬头,看到对面的冷夏亦是如此,她纵身一跃划过道凌厉的弧线,朝着海中扎下去,东方润白袍紧逼,倏地挡格住她的去路,两人在甲板上交起手来。 冷夏一拳一脚尽是迅猛锋锐,出手狠辣毫不留情! 东方润并不求胜,只一心专注于拦她去路,倒也打了个旗鼓相当。 一把抽过身侧人的长剑,抛入半空,战北烈脚尖一点若鹰鹫般腾空而起! 围观的百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远远的看着,发出一声声的惊呼,战北烈和冷夏,却已经知道了东方润的目的。 逆天改命,改的是三个人的命,他料到今日必败的结局,早就一心求死,准备拉着冷夏同归于尽! 身形已经飞至一半的距离,脚尖点在抛出的长剑上,借力拔起,忽然,他连连交错的脚尖猛的顿住! 战北烈睚眦欲裂,猩红的眸子喷出火来:“媳妇!” 轰! 巨响如雷! 火光闪耀,猩红的火焰刹那吞噬了巨大的战船,滚滚海水掀起万丈巨浪,天际之上,黑烟腾起,两条身影一前一后从黑色的烟雾中飞出,分别落向不同的方向。 转瞬被翻滚的长浪吞没。 同一时间,战北烈身形一转一头扎下,毫不犹豫冲进翻涌的浪涛中。 彩灯高燃,笙乐喧天,正是繁华似锦时。 宴席大殿内,馥郁的酒香菜肴飘飘荡荡,灯火通明,彩绸高挂,悦耳的笙乐跳跃着欢快的节奏。 武百官拖家带口,一个个穿的喜气洋洋,那衣衫鲜艳的,都恨不得在这一天内,把世上所有的颜色都挂在身上才好,彼此推杯换盏跟谁都是哥俩好,哪怕平日里朝堂上的政敌,在这一天都摒弃前嫌,面带微笑的热络称赞着对方红光满面一脸喜庆,转过头想的却是,老子最喜庆。 没错,又一个新年到了。 此时,大殿旁一个小殿内,大秦三兄弟开起了小灶。 巨大的红木圆桌摆在正中央,绸缎桌布,雕花大椅,窗贴红纸,门挂对联,上有彩灯闪烁,下有红毯铺地,一切的一切都和谐无比,唯一令人无语的是……那圆桌之上空空如也,哪怕连个手拍黄瓜,都没有。 三个男人单手托腮,一脸抑郁,眼巴巴的盯着圆桌,仿佛这么看就能给看出来一样。 “哎……” “哎……” “哎……” 齐刷刷的叹息,每隔一盏茶的时间,随着他们肚子的咕噜咕噜响,一同发出。 这会儿三人算是明白了,方才在大殿上酒过三巡后,三人满面自豪起身告辞,连称有媳妇准备年夜饭之时,那武百官们一个不少集体露出的神色,绝对就是幸灾乐祸啊! 当时沉浸在媳妇下厨的晕晕乎乎中,还没反应过来的三兄弟,这会儿却是**裸的明白了,好好的御厨手艺不享用,非要贱兮兮的挑战他们媳妇的战果,他们媳妇都是什么人? 一个舞刀弄棍上蹿下跳最牛气。 一个割喉戳心一击毙命最彪悍。 一个赌博揍人脚底抹油最拿手。 就这么三个女人,能做出个花来才奇怪! 更何况,其中一人当初可是连厨房都炸过的。 啪! 某霸王战北越拍案而起:“老子饿死了!” 某战神战北烈紧跟其上:“这事得教育!” 某皇帝战北衍振臂一呼:“走吧兄弟们!” 于是乎,三个男人雄纠纠气昂昂的迈着正步,就朝小厨房去了,势必要教育教育那三个心血**的女人! 没错,就是这样! 一路做着心理建设,小心脏扑通扑通跳,跳的响声连着剩下两人都听的见,面上谁也不显出来,这不是紧张,咱激动的! 于是乎,激动的三个男人,还没走到厨房门口,脚就软了。 透过贴着雕花红纸的窗户,一个个小小的缝隙坑洞中,他们清清楚楚的看见…… 媳妇之一萧凤,一袭火红的宫装,衬的她肤色亮丽,眉目明艳。 手里捏着个圆溜溜的大土豆,转头眨巴眨巴眼,忽然“砰”一声将土豆砸到地上,捡起来,再砸,捡起来,继续砸,砰砰砰砰的声音,震的外面某个皇帝连着哆嗦。 半天,她一脚把土豆踢走,郁闷的撇撇嘴:“冷夏,你说的那个土豆泥,应该不是砸成泥吧?” 媳妇之二年小刀,依旧青色衣褂一身短打,显得极是利落清爽。 “是不是要反着砸?”捡起那个被**的惨兮兮的土豆,在四周搜索了一番,又圆又大的眼睛忽然亮了,她晃晃悠悠的捡起个捣蒜的石盆,放在精致的手上掂了掂,满意的走了回来。 一看见那东西,某小霸王顿时在脑中飘出了它一系列的兄弟姐妹,石头,板砖,砚台,他开始觉得脑门“呼呼”的疼。 果不其然,年小刀回身一咧嘴,露出两排亮白细齿,然后,把土豆当成了脑袋,抓起石盆就往上敲。 砰砰砰砰! 媳妇之三冷夏,一身白衣飘然若仙,为了配合这新年,破天荒的在衣摆处绣了两朵芙蓉花。 人比花娇,绝美之极。 耳边这聒噪的声音吵的脑子嗡嗡响,她敲敲年小刀砸的欢快的后脑勺,从她手里将变了形的土豆解救出来,两指摩挲着下巴开始思索。 然后,目光落在了一把菜刀上。 白皙的素手捏住刀柄,阴森森的寒光一闪,闪的战北烈瞬间眯起了眼,只见他媳妇一把菜刀挥舞的倍儿帅气,手中上下翻飞银光闪闪,那架势哪是削土豆? 削人脑袋都没这狠劲儿! 他摸摸脖子,将立起的小汗毛压下去,看着那一片一片薄如蝉翼的土豆片,在空中次第飞起,齐刷刷的落在了菜板上,萧凤和年小刀凑上来一看,立马赞叹:“好!” 萧凤鼓掌:“大小一样。” 年小刀惊奇:“厚薄一样。” 直到她傲娇一甩手,菜刀嗖嗖嗖七百二十度后空翻,砰的一声,深深的倒插在菜板上,正准备回头朝两人一挑眉的时候,听到后面双双道:“可是,这是土豆片啊……” 冷夏眼前一黑,差点栽菜刀上。 三人对着这老半天才弄出来的一菜板土豆,又开始犯了难,经过一致商量后,得出结论:改做土豆片! 听着里面正在热烈讨论的,关于炒土豆还是炖土豆还是凉拌土豆的问题,三个男人欲哭无泪的对视一眼,决定还是趁着那御厨做的菜肴没被吃完前,赶紧回去大殿填填肚子吧。 冬夜的风呼呼的吹着,干燥爽利的冷中,处处透着欢乐的氛围。 三兄弟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忽然齐齐一顿。 不约而同的,想起了来小厨房的目的,两两对视一眼飞快的移开,下一瞬,又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呵呵的朝前走去,反正大家都一样,妻奴呗,谁也别笑话谁。 大殿中的欢声笑语,离着老远就飘了过来,菜香酒香馥郁怡人,三人馋虫大动,直接施展轻功飞冲了进去。 三阵狂风飙过,满殿官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头朝着上方看去,齐齐目瞪口呆,喝酒的流出了汁液,吃饭的掉下了残渣,说话的咬到了舌头,吹奏的跑高了半音。 只见那大秦皇室的三个至高无上的男人,正疯抢着桌案上剩下的一盘青菜。 战北越是强取豪夺型,死皮赖脸的抱住盘子,高喊:“我是弟弟!” 言外之意,兄长自然要让。 手臂灵巧一转,盘子已经捏在了手里,战北衍眯着狐狸眼,笑的贼兮兮:“朕是皇帝。” 不只是皇帝,还是这天下间五个国家共同的皇帝,早在一月之前,冷夏已经将西卫移交给他,西卫的朝堂开始一片反对之声,她准备了一通说辞还没来得及演讲,百官就尽数想了个通透。 女皇这辈子估计就栽在大秦战神的手里了,到时候就是生了继承人,那不也是战家的人么? 罢了罢了,大秦西卫早就一家亲,战家就战家吧! 于是,就这么容易的,在冷夏准备了一肚子大义凛然的劝说,和阴险奸诈的诡计都没用的上的时候,西卫的武百官欢快的把她送回了大秦,连带着玉玺双手奉上,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自觉的把“皇上”俩字,改成了“王妃”。 气的冷夏大翻白眼。 反之,乐了战北烈,从此以后,不论谁提及母狮子,想到的都是烈王妃的身份,他媳妇的身份! 某男连续一个月,天天眉开眼笑,可把烈王妃给稀奇坏了,直到得知了原因,无语的望着天,骂了句幼稚,不过那唇角牵起的暖融笑意,却是怎么都掩饰不住。 所以此时,当战北衍厚颜无耻的提及皇帝的时候,战北烈只慢悠悠的说了十个字,顿时那菜盘子被送到了眼前。 他道:“老子媳妇,以前也是皇帝。” 战北衍对冷夏,除去弟妹的亲情,芙蓉宝藏的感激,多年在外征战的愧疚之外,更多的,还是一种心悦诚服的敬佩。 冷夏当初那西卫女皇,在五国乃至追溯回去千百年,那都是独一份,这是什么样的荣耀,世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别说是女人了,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能抵抗这样的虚荣? 而冷夏随随便一挥手,玉玺就丢到了他怀里。 这样的胸襟气魄,战北衍打心眼里服气,自然了,偶尔因为萧凤跟她吃个小醋,那也是有情可原的。 所以此时,这不要脸的男人把他媳妇搬出来,他这皇帝,还真是没辙。 偏偏人家说的对啊,他媳妇以前也是皇帝,要不是那皇帝懒的当,随随便便送了一国给他,有他一统天下什么事么? 战北烈抱着菜盘子,笑的鹰眸眯成了月牙。 这辈子净当战神了,偶尔当当小白脸,借着媳妇获得庇护,这感觉,倍儿舒爽! 这边儿三兄弟,为了盘破青菜,就差没打起来,可苦了下面的一群武百官,想张张嘴劝说一下注意身份,又怕惹了那三尊大神不高兴。自从天下终于一统,这三人就越来越没个威严严谨的样子。 皇帝不像皇帝,上着早朝忽然呢喃上一句:“也不知凤儿用过早膳没有。”话落,已经咻的一声,朝着皇后那里奔去。 王爷不像王爷,有事没事就把“老子媳妇”四个字挂在嘴上,偏偏说的还各种骄傲自豪,一点当小白脸的自觉都没有。 霸王不像霸王,这一点倒是让百官极其的欣慰,当初那打架就拍砖的嚣张越王爷,这会儿只剩下,被人拍砖的份儿咯。 忽然,殿外一阵凌乱又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打雪仗堆雪人玩回来的四个小鬼头,脸蛋红扑扑的极惹人爱。 “父皇。”一板一眼,这是战小乖。 “咳咳。”坚决不叫,这是战十七。 “爹爹。”嗓音细细,这是战小纤。 “爹。”一字一蹦的,这是战长歌。 小歌谣一岁多了,穿着大红缎面儿小棉袄,肤色粉嫩,凤眸水灵,像是年画上走下来的小仙女,她跌跌撞撞的朝着战北烈走来,短又小的双腿交错着,“砰”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战北烈心疼的脸都皱了,那姑娘却“咯咯”一笑,自己爬起来继续走。 再次“砰”的一下,她揉揉摔痛的小脑门,满脸的笑容像是花儿开在了战北烈的心里,如此来来回回摔了不知多少次,终于扑进了他的怀里,仰头奶声奶气的唤:“爹。” 某男咂了咂嘴,若不是冷夏说,孩子刚会说话都是一字一蹦的,他简直要怀疑是那愣子,教坏了他闺女! 尤其是…… 提起这个,大秦战神就一肚子鸟气。 他单纯可爱无辜的闺女,竟然在抓周宴那天,把愣子给抓进了手里,抓进手里不说,还顺着那愣子的大腿蹬蹬蹬的往上爬,一直爬到衣襟处,极自觉的小屁股拱啊拱钻了进去,熟练非常的在里面调整了方向,探出个小脑袋,咯咯咯的笑。 战北烈差点脑门充血,一口血喷出来。 而且更是稀奇的,这丫头第一个学会说的话,不是爹和娘。 竟然是:二! 战北烈差点没气的把慕二吊起来打,要是把老子闺女带二了,你赔老子一个啊? 当然了,冤有头债有主,这些战北烈都选择性的算在了愣子的头上,不会跟他家闺女计较,揉揉她的小脑袋,蹲下身子使劲儿亲了她一口,亲的小歌谣再次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似风铃琳琅。 他一把抱起闺女,转头对着某个小鬼伸出大手:“走了,找你们娘去!” 战十七欢呼一声,笑眯眯的把小手放进了他的手掌,一大两小朝着外面走去。 夜风寒冽。 给小歌谣戴好了帽子,再摸一摸小十七汗涔涔的小脑瓜,某个二十四孝好爹爹加四十八孝好妻奴,带着儿子闺女,开始了小蝌蚪找妈妈的过程。 夜色深沉马上就要到了子时,踩在雪地上,发出吱吱的声响,战北烈步子一顿。 鹰眸暖暖的望着远方御花园里的媳妇。 两个娃子正要叫,他“嘘”的一声制止住,将怀里的小歌谣换到十七的手里,某个又被亲爹忽悠了的小鬼,只好抱着妹妹愤愤然原路返回,气哼哼的嘟囔:“小爷就知道会这样,又要什么二人世界。” 战北烈撇嘴,无视,轻轻的走了上前。 冷夏一手拢了拢衣领,自从那次受伤后,一直都没有彻底的复原,最常见的表现,就是怕冷,按照慕二的说法,还要再休息调理至少一个月。 当日,她发现东方润的目的后,迅速向着海中跳去。毕竟军营中的炸弹毁了,可是当时他去前线船舱中也有少许,若是有剩下的炸弹,他点燃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飞身来拦,她全力反击。 东方润果然如她所想,身上的确还备有一个,他趁机点起了引线,引线滋滋燃烧中,两人纠缠不断。 一个是想尽办法的走,一个如跗骨之蛆的拦。 然而就在引线烧灼到最后一段,眼看着就要爆炸的时候,电光石火间,东方润忽然不再阻拦,反倒用尽全力击出一掌,以内力将她远远的送出,而她当时并不知晓,遂同样击出一拳。 她的拳中没有内力,只有力道! “一命,还一命。” 冷夏在落海中,听见这五个字,一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曾说喝酒那夜的事情,只记得模糊的一部分,然而这一部分中,就有她要出手却因为那滴眼泪怔住,而耽误了最佳时机之事,不论是同情,是诧异,是悲哀,她下意识的一个反应,留了东方润一条命。 这一命,他就这样还来。 她极力转头看去,后方东方润轻笑着,被她一拳打向另外一个方向,而那个炸弹,正直直的掉落海中。 他唇角随意勾着的弧度,看上去这还命仿佛是他突发兴起的事,然而那双从来空蒙,极少能让人看透情绪的狭长眸子中,冷夏却一瞬窥探到太多来不及遮掩,或者是连他也并不确定的情绪。 他轻叹一口气,不再想这些。 仰头望着没什么星子的夜空,每到新年中秋这样的节日,她总是特别的怀念乔青。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家,可她呢? 唇角勾起浅浅的笑,她遥望天际,轻缓却郑重的道:“亲爱的,新年快乐。” 要快乐,像我一样快乐。 身后一双铁臂圈了上来,冷夏笑着向后仰去,落入熟悉的怀抱,任他深深的拥着自己,将下巴放到她脖子上,缓缓的摩挲着。 两人都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夜空,告别她来到这里的第六个年头,走向第七。 忽然,冷夏眨眨眼,回头道:“再有一阵子,就要七年了。” 战北烈不明所以:“唔?” 温热的呼吸喷在脖子上,微微发痒,她歪着头开始给他普及关于现代的七年之痒问题。 直过了半响,战北烈一脸迷茫:“完了?” 冷夏更迷茫:“完了啊,你还想听什么?” 鹰眸眯成一条线,使劲儿的回忆了一番方才的内容,来回咀嚼到第三遍的时候,终于,战北烈悟了! 他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极其开怀:“媳妇,咱们还有一起走七十年呢,等到七十年之痒的时候,你再跟我说。” 冷夏也笑了,忽然危险的眯起了眼,阴丝丝的问:“七十年的时候,会痒?” “不会不会!坚决不会!” 头摇成拨浪鼓,某男神色严肃,赶紧赌咒发誓。 冷夏将一直端着的盘子,取了片里面的东西,塞进战北烈嘴里,他一咬嘎嘣脆,眸子一亮,好奇问:“味道很独特,这是什么?” “薯片。” “……” “就是炸土豆片。” “那她俩做了什么?” “诶,你怎么知道,萧凤的炒土豆片没放盐,小刀的拌土豆片,拌的生的。哦对了,估计你两兄弟,正在吃呢……” “呕……媳妇,你真好!” 咻! 烟花一闪,一道白光跃上夜空,迅速照亮了黯淡的夜色,也映亮了两人的眼眸,他们含笑望着漫天烟花,流苏摇摇曳曳自天际划落,灿若流火。 一朵尚未平息,咻咻咻! 数朵烟花同时升空,在高高的天际炸开晕散,丝丝缕缕明媚如初,点亮了满城繁华。 不约而同的,两人皆想到了五国大典的烟花夜,一吻定情,就这么依偎着走到如今,冷夏微微一笑,如烟火初绽的流美,比起这漫天烟花也不遑多让,她转过身,笑眯眯的迎上自己的唇。 头顶的烟花一朵朵炸开,一声子时的钟鸣响起。 新的一年新的一日,交替了旖旎的这守岁之夜。 时间在指尖匆匆溜走,晃眼数月。 冷夏的生活过的充实又惬意,唯一的一点便是战北烈不知在搞什么鬼,自从除夕夜后整日忙来忙去,按理说五国已经统一,一切都安乐太平,他这战神该是没啥事猜对。 这疑虑一直跟随着她,直到初夏的荷花盛放,将丝丝清的香气,氤氲在烈王府的每一个角落。 战北烈竟然三日没回府! 清晨的蝉鸣声声清脆,冷夏还在睡梦中,只听耳边…… 咣! 锣声刺耳,她呼的睁开眼睛,就见萧凤杏目圆睁,一手持锣,一手持锤,风风火火的大吼:“赶紧给老娘起床!今天什么日子,你竟然还在睡觉!” 冷夏再次倒回**,迷迷糊糊中,她还在思索,今天是什么日子…… 这思索才方方开始,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已经被人一把揪住胳膊,拖了起来,然后果断的在眼睛上蒙上了一块黑布。 视线被阻隔,冷夏坐着继续睡。 睡梦中感觉有人在脸上涂涂抹抹,有人抬着她起床换衣,有人摁着她脑袋一通捯饬,不知道一共有多少个人,反正就她估量着七八个是有了的,终于在不断的折磨中,冷大杀手怒了! 砰! 她一把扯下眼睛上的黑布,拍案而起,忽然整个人都呆住。 她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那里面的倒影美如诗画,一身红的耀眼的新娘喜服,熨帖的穿在身上,其上暗暗绣了一朵一朵的水芙蓉,若不细看并不明显,此时她迎着日光,那丛丛簇簇摇曳绽放,美的惊心! 这还不是重点,最让她惊诧的,这水芙蓉,正是她胸口处的纹身! 冷夏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然后转向了萧凤。 她捂着嘴巴偷着乐,杏目中亮晶晶的,满是欢欣。 忽然一滴眼泪落下来,一边抹着泪一边笑着说:“真好,冷夏,真美!” “这是北烈亲自设计的,你不知道,他当年为了给闺女做衣服,跑去布庄绣坊学了一个月,这会儿要给你设计嫁衣,又跑去学了两个月,这里面每一个图案,都是他亲手画的!哼,老娘看着都嫉妒呢,狐狸就没这么贴心。”说着,她又吧嗒吧嗒掉起了眼泪,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明显高兴的语无伦次了,只不断的重复着:“真好,真美!” 冷夏将她抱住,知道这傻姑娘,是为她欢欣。 萧凤哭哭笑笑半天,忽然一个高蹦起来,一惊一乍:“完蛋,好像大婚不能掉眼泪的,完蛋完蛋,老娘坏了规矩了!” 说完,又猛的捂住嘴,杏眼眨巴眨巴,懊恼道:“好像完蛋也不能说。” 冷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原本被这气氛带出的眼泪,刷的一下倒流回去,无语道:“没事,你就是说上一百遍,我和战北烈也拆不了。” “呸!”萧凤瞪起眼,比她还紧张:“这种话就更不能说了!” 冷夏被她扶着,向着外面走去,手里被人塞了个苹果,说了些吉祥话后,千叮万嘱一定拿好了。 萧凤笑眯眯凑上来,跟她叽咕叽咕咬耳朵:“你要是饿了,就把这苹果吃了,反正老娘当年就是这么干的,本来我想去御膳房偷东西,但是这喜服太碍事,最后饿了一整天。” 出了清欢苑,冷夏顿时深吸一口气。 为战北烈的奇思异想,敬佩不已! 烈王府内,满目所见,每一个灯笼上,都写着个大大的喜,只看那字铁画银钩,就知道是出自战北烈的手笔,她再次笑了,这满府的灯笼加在一起,不得有个上千么? 更绝的是,每一棵树上都绑着迎风飘舞的红飘带,院子里的八只鸽子,都在脖子上系了吉祥绳。 眼前三只东西飘过…… 四只蹄子哒哒哒跑的风驰,随着跑动腿上绑着的红色大铃铛,响声震耳欲聋,它使劲儿的刨了刨蹄子,不知道第多少次失败后,垂着脑袋跑远了。 小青扭来扭去蠕动着,在地上发出嚓嚓声响,竖起的头上戴了一个大红花,很有一种扭曲的喜庆。 一个大团子优的从身边走过,小黑虎如今大了许多,已经比她的膝盖还要高了,幽亮的黑毛看上去威风凛凛,自然,忽略掉头上的朝天蝴蝶结的话。 冷夏打一个响指,轻笑出声,不知是感动还是好笑。 那男人…… 不过,想必这些事,他一个人也完不成的,凤眸转向一侧的大树,她眨眨眼,飘去三字:“辛苦了!” 树荫里露出三个脑袋,六只眼睛含着泪,一脸委屈的点点头:“果然还是王妃疼咱们,咱绑大红花和红飘带,手都抽筋了,爷没人性啊!” 对于这一点,冷夏深感同意,使唤起这仨人来,那男人是从来不客气。 她笑眯眯安慰:“让战北烈给你们加月俸!” 三人眼睛闪啊闪,四处鬼祟的瞄啊瞄,仿佛觉得这是个好主意,顿时脸上乐开了花:“谨遵王妃旨意!” 她上了喜轿,一路晃晃悠悠朝着皇宫的方向而去。 冷夏轻轻的倚在轿壁上,不由得想起了初次来到这里的情形,后来在去北燕的路上,路过铎州正巧碰到舞蝶大婚,那人曾说,将来定当补偿她一个婚礼,她也不过随口应着,时日久了也忘记了。 没想到,过了这许多年,他还记得。 尤其是今日,这日子,便是七年前,她与他那未完成的大婚的日子! 冷夏的唇角缓缓的扬起,眼角眉梢都含着满足而温软的笑意,她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大街上,众多的百姓含着祝福的笑围着看热闹。 忽然,凤眸倏地眯起! 长街的另一边,那里正有一个卖字画的长桌,一排排字画整齐的挂在架子上,而那正在沾墨书写的人…… 那人忽然抬起头,循着这边望了过来,透过喜轿的帘子,两人目光相撞,同时目色微微一闪。 那是一双,狭长若柳丝的眸子。 他仿佛在疑惑,微微皱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视线盯着她带了几分迷茫,然后缓缓移动出长桌,不错,是移动,他乘坐着轮椅,想是要上前来,忽然又自嘲的轻笑着摇摇头,退了回去。 冷夏合上帘子,唇角淡淡的牵起。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吧,从此忘了那些皇宫中的尔虞我诈,忘了那些在泥泞中挣扎的日子,忘了那些双手沾满的血腥…… 忘了吧,这是他的新生。 轿子前行到皇宫,用了有半个时辰。 远远的看到一身新郎喜服的战北烈,手足无措的在宫门处走来走去,一张俊面上,神色复杂无比,有点彷徨,有点害怕,有点期待…… 冷夏凤眸湿润,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这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婚礼。 招了虱子一样的男人倏地顿住! 鹰眸一眨不眨的望着她,生怕错过她的丁点表情,她今日极美,那由他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完成的芙蓉喜服,终于穿在了她的身上,唇角那笑容灿烂之极,炫目的他眸子都虚眯了起来。 这灿烂如阵阵春风吹进了心田,怦然开出一朵精致的水芙蓉…… 战北烈也笑了。 他缓缓的抬手,捂住胸口,感受着掌心下的砰砰跳动。 他知道,终此一生,他永远也忘不了这一笑。 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一) 南韩,珠兰城。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自珠兰城守府中传出。 “吱呀”一声,产妇声嘶力竭了整整一夜的房门,被从里面喜气洋洋的打了开,浓郁的血腥气瞬间弥散在这一方花香扑鼻的小院中,老嬷嬷满头大汗高捧着鲜血淋淋的婴儿,喜庆道:“恭喜城守老爷,贺喜城守老爷,是个小公子!” 这话落下,院内侯着的几人神色各异。 听了一夜嘶嚎满脸不耐的花重立,眉头终于舒展开,大步朝着房门迎上。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 一众奴才下人齐齐下跪,恭贺声不绝于耳,珠兰城中谁人不知,城守心心念念日盼夜盼就想要个儿子继承香火,奈何自二十岁成亲以来,却只得了大小姐一个千金,虽说大小姐长相柔美性子也温婉,小小年纪就已经熟读诗,琴棋书画更是皆有涉猎,在珠兰城中可说是最为抢眼的女子了,不过十岁的年纪,盯着盼着想要求亲的大户人家,已经不计其数。 但总归不是个男子啊! 老爷再是疼爱大小姐,心中难免有憾。 可惜天不遂人愿,整整十年,老爷的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不论正房侧室,竟是再无所出,甚至入府没多久,都或早或晚的撒手西去…… 一次两次尚可称之为巧合,这七八个侍妾尽都或染病或意外的身亡,这下子,可吓坏了全城的百姓,直说城守府中,有不干净的东西,就连他们这些府里的下人,也是心惊胆战了好些年头,眼见着老爷请了郎中悄悄问诊,请了道士大肆捉妖,却是丁点的效果都没有。 可谁曾想,原本连老爷自己都要放弃了,却在花街柳巷一夜风流中,得来了这个期盼多年的子嗣! 这就叫有意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恭喜老爷,贺喜老……”下人们的连声恭贺,忽然就僵在了嘴边,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房门前,花重立那眉头紧锁的模样,讷讷的闭上了嘴。 他们抻着脖子茫然四顾,怎么了? 同样怀有疑问的,还有院内始终冷冷站立的大夫人梅氏。 她是花重立的结发之妻,细眉吊眼身骨娇柔,若是青春少艾自是媚惑非常,但如今这三十的尴尬年纪,眼角眉梢都添了丝丝细纹,不免看上去有些刻薄,如今花重立的这一整个后院中,也只剩下了梅氏一人,和那静悄悄的产房里母凭子贵的二夫人了。 梅氏冷眼望着紧紧盯住那血腥小儿的花重立,心里的嫉恨犹如烈火烧灼。 手上一暖,梅氏转头对上爱女抚慰的眸子,迅速警醒了过来,整了整面色由着花媚拉住她,迎了上去:“老爷喜得麟儿,可喜可……” 梅氏的话一顿,捂着嘴惊呼了一声:“这……” 倒也不是这新生儿有多么的难以入眼,正巧相反,花重立本就是个长相俊美的,那青楼女子更是珠兰城的花魁,妖冶艳丽冠绝全城,这两人一夜风流的产物,自是差不到哪去,不只不差,还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小小的婴儿啼哭着,声音玉润悦耳。 九月的南韩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空气中无处不透着蒸腾的暑气,天空明烁云霞琉璃,闪耀着斑斓的颜色,却尽在这新生婴儿的一张容颜之下,黯淡了下来。 遍布的血色污秽中,他肤如羊脂美玉,流光如莹,弯眉细长,狭眸微挑,似浓雾中隐隐现出的一轮新月,幽丽而神秘,明明目光懵懂全无焦距,却灿若珠光流幻,让人望之炫目。 而那张唇,更是嫣红娇艳的触目惊心! 只那么看着,平空生出了几分妖异之感。 “这生的……怎这般……妖……妖异……”旁边的梅氏仿似无觉的呢喃一声,花重立听在耳际,在这赤日炎炎下,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一股无端端的森凉感觉,自心底向外蔓延。 是了,妖异! 一侧十岁的花媚扶住他,尖小的瓜子脸上诚意款款,温婉道来:“待到弟弟长大,渐渐有了男子气概,这美到极点的模样也就被英武的阳刚气质,给掩盖了。” 这句话算是说到了花重立的心坎里,欣慰的拍了拍爱女的乌发,朝着婴儿腿间的东西看去一眼,松了口气转身走了。 好歹是个儿子啊…… 待他离开,花媚深深的看了眼这只方方出生就比女子还要美的男婴,尚显稚嫩的十岁面容上,牵起丝冷意隐隐的笑容,携着梅氏款款离去。 正主都走了,下人们自是一哄而散。 这一方小院内只余下老嬷嬷,抱着啼哭不止的男婴,叹气一声,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去看一眼,房间内那精疲力竭了整整一夜的产妇,嘶吼声早在孩子出生的一刻,就渐渐停息,只余浓郁刺鼻的血腥气味久久弥散…… 珠兰城守喜得麟子的消息,在这荒凉的一方边关小城中迅速蔓延。 然而百姓再问:“小公子长的是何样貌?” 府内的所有人皆是闭口不言,讳莫如深。 所有人想的皆是花媚的那句话,待到小公子长大些,一身男子气概英武阳刚,也就没人记得那比女人还要妖异的容貌了,花重立更是为此给他取名花千,千锤百炼之意。 希冀很美好,现实忒骨感! 他定是忘了,千锤百炼之千,亦是千娇百媚之千。 吱呀…… 丫鬟捧着午膳,推门而入:“小少爷,吃……” 砰! 手中的托盘瞬间落地。 瓷片四溅,汤汁漫溢。 丫鬟惊的一个哆嗦,瞬间冲上前去,一把将花千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偷来的长裙给扯掉,心急火燎的撕扯间,也顾不得什么连番埋怨着:“小少爷,你怎么又穿裙子了,若是让老爷看见,奴婢可要挨板子了啊!” 小小的五岁花千,呆立着一动不动,任她把好不容易偷来的丫鬟裙子,给扯了个七零八落,魔爪伸到头顶,拔出插了满头金光闪闪的珠钗。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在耳侧,他看到丫鬟嫌恶的目光,缓缓的,缓缓的攥起了小拳头。 这样的目光,他再熟悉不过。 除了娘和嬷嬷,这偌大城守府内的每一个人,见到他时都是这样的嫌恶。 “逆子!”一声怒极大喝响在门口。 花重立大步走进来,森森的阴影覆在花千头顶,他的面容怒不可谒,忽然手起手落…… 啪! 响声脆亮,花千倒飞出一米远。 小而稚嫩的身体滚落地面,面颊已经红肿不堪,艳丽的唇瓣中一丝血线猩红的流下,给那随着长大愈加媚气的脸上,再添几分妖异,目光怔怔的盯着被花重立狠狠踩住的破烂裙子上,听着头顶呼哧呼哧喘气的声音,他垂下羽扇样的长睫,掩住一闪而逝的落寞。 扬唇一笑,媚态横生:“父亲。” 稚嫩的嗓音,偏偏含了几分属于女子的软糯,让花重立方方升起的一丁点愧疚,尽数消散。 他怒瞪着半跪在地上的花千,一脚将脚下的裙子踢开,“你可知错?” 知错,知错,他何错之有…… 他想抬起头,大声的告诉他:“我没有错,我不过喜欢穿裙子!” 他也想爬起来,挺直了腰板:“我不过想当个女孩子!” 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换来再一次盛怒中的掌掴罢了…… 他想起第一次将娘亲的珠钗戴在头上时的样子,镜子中的自己笑的真好看,然而一回头,迎上的便是一记毫不留情的怒掌,那时的他还不知错在哪里,在阴冷的祠堂跪了整整一夜。 直到后来,老嬷嬷摸着他的头,目光慈爱:“男子便如乃父,女子当如你娘。” 他第一次知道了男女之间的不同。 有的选么,他想起娘亲常年卧床的柔弱,妍丽却苍白的面容,每每父亲来此,她总欣喜的强撑着起来,发髻轻拢,胭脂微拭,莲步款款,美的惊人的面上绽放出他并不理解的光芒,却极美,极美。 他仰起脸,憧憬而坚决:“那我要当娘亲那样的女子!” 头顶抚摸的手一颤,嬷嬷一把捂住他的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少爷,此等话万万不可再说!” 小小的他,不能懂这其中的缘由,但是嬷嬷眼中的惊骇和郑重,他懂了。 切不可乱说。 他将心底的企盼悄悄压下,他不会再告诉任何人,他不爱壮阔如海的蓝,深沉似夜的黑,独独爱那芳草碧绿凄凄,百花嫣红绽放;他不爱舞刀弄枪之乎者也,所有人口中的“大丈夫”三字,于他稚嫩的心间撩拨不起丝毫涟漪,目光却流连在珠花灿烂裙摆飘逸中,再难移开…… 这些他都不会再说了。 一滴眼泪顺着红肿的面颊流下,传来丝丝剧痛,目光落在地上被花重立踢的远远的布裙,他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不动,乖巧点头:“孩儿知错。” 花重立阴翳的气息,渐渐平复,他大步离去,丢下一句惩处冷冷飘来。 “去祠堂跪着。” 夜晚的冬季,即便在大陆最南面的南韩,也是冷的。 凛冽的风吹进祠堂,蜡烛一闪一闪,火光映照着一列列冰冷的牌位,花千缩了缩脖子,揉着咕咕叫的肚子,老老实实的跪着。 嗒,嗒,嗒…… 一声声的脚步声,自后面由远及近,花千红唇一扬,回头唤道:“姐。” 那门口走来的,正是花媚。 眸光一闪,遮住了眼底的阴冷,她娇小而狐媚的脸上漾出盈盈笑意:“可是冷了吧,听说你又偷偷的……” 眼底掠过丝黯然,花千小声回:“父亲已经骂过我了。” 身上一暖,盖上了一件外衣,他拉过花媚的手,弯着狭长的眸子一笑,美的炫目:“姐,听说城南的刘家来提亲了?刘家的布庄都开到京城去了,以后你就有数不完的华美衣裳可以穿了!” 幽幽烛火映在花媚望着两手交叠的瞳眸里,耀起森冷的光芒…… 他小手一缩,眨眨眼再看,还是那个柔和温婉的姐姐,就听她语声悠远:“我让父亲推掉了。” “为什么?” 花媚抽回手,纤纤食指点在他白皙的脑门:“姐才十五,还不着急,我要是嫁人了,你这调皮捣蛋的再跪祠堂,谁来半夜送衣裳呢?” 他垂下眸子,嗓音闷闷带着依恋:“在这府里,除了娘和嬷嬷,也只有姐待千儿最好。”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花媚细长倒吊的眸子,幽光闪闪,俾睨的觑着他的头顶:“爱之深责之切,父亲也是为了你好,你还小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最起码在他看来是的,等你再大一些,若是他见你一直坚持,想必也不会反对了。” 花千瞬间抬头,眼睛亮的惊人:“真的?” 花媚嫣然一笑,笑中带着蛊惑:“真的。” 只要坚持…… 只要坚持,我就可以当女孩子了么…… 小小的孩子还不懂得分辨,有些事不论如何坚持,也敌不过世俗的桎梏,花千握着稚嫩的拳头,眼睛一闪一闪晶晶亮,比星子还要璀璨,连花媚什么时候走了亦是不知,只顾得一个劲儿傻笑,仿佛已经看见自己裙裾翩翩,脚踏莲花。 他一声欢呼跳起来,跪了半夜的腿酸麻无力,猛的摔倒。 “笨。” 花千揉着腿,随口应道:“啥?” “老子说你笨,这么大了还摔跤!” “那是因为……”稚嫩的解释戛然而止,花千掏了掏耳朵,脸上呈现出几分茫然…… 片刻的沉默后,他嗷的一声高蹦起来:“谁?” 四周再无应答。 外面漆黑的夜空仿似狰狞的兽口,风声嗖嗖的拂过,祠堂的门摇摇呼扇,发出长长的吱呀声,“砰!”的一声,关上了,烛火自跳跃中静止,流下一滴滴蜡泪,在红光的映耀中,似血一般…… 花千一抖,眸子里已经蓄了泪,颤巍巍再问:“谁!是谁说话?” 晶莹剔透的在眼眶中打着转,要掉不掉的样子极是惹人怜爱,不知哪里传来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紧跟着“噗”的一声,伴随着花千跳脚的尖叫,蜡烛成灰,四周陷入了无尽黑暗。 一片漆黑中,祠堂的房梁上,出现了一双笑意满满的褐色眸子。 眸子在下方来回的扫视着,掠过丝狐疑,方才那长的极好看的小娃儿呢? 不见了? 他竖起耳朵尖儿,循着那若有若无的挠墙声望去,嘴角顿时一抽。 只见诺大而空旷的祠堂,一方墙角里撅着个瑟瑟发抖的屁股,鸵鸟一般把头深深的埋在地下,只有两只手在不自觉的挠着墙壁,一下又一下…… “哈哈哈哈……” 一阵疯狂的大笑声,无可抑制的爆发出来。 那屁股抖的更厉害了,挠墙声也更大了。 房梁上的人纵身一跃,轻飘飘落在了地上,从身高看来只比花千高了一个头,想必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方才那一跳中显露出的功夫,却是妙极。 他大步走到屁股的后方,伸出脚尖踢了踢:“喂!” 屁股一颤,不动了,挠墙的手也缩了回去,发出闷闷的碎碎念。 他蹲下身,看这小娃双手抱头,奶声奶气带了哭音,不住的自我催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大笑。 他笑够了,不再逗这胆子的娃儿,大喇喇报上自己的名字:“喂,我叫拓跋戎,你呢?” 前方的屁股又开始抖。 拓跋戎眨眨眼,怎的又害怕了? 这次他猜错了,不是吓的,而是气的! 花千一个翻身朝他猛扑而来! 他猝不及防竟被扑倒在地,脖子上瞬间掐上两只纤细的小手,怒气冲冲的嗓音叫嚷道:“让你装鬼吓我!让你装鬼让你装鬼……装什么不好你装鬼,我这就把你变成鬼!” 拓跋戎再一次笑了。 手上一个使劲儿,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就被他捏在了手里,疼的嗷嗷叫,再一翻转,小小的人儿已经被他压在地上,扭过两条胳膊钳制住,哼哼狞笑道:“把老子变成鬼?” 花千疼的想哭:“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在这里?你快把我放了!” 身上压着的人撇撇嘴,鄙夷道:“这小身板,跟个小姑娘一样。” 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这一声瞬间戳中他的痛脚,花千抽抽噎噎,执拗的吼:“我就是小姑娘!” 拓跋戎一愣,瞬间松开了手。 花千重获自由,惨兮兮的爬起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双炫目的褐色瞳眸,“呀!你的眼睛……” 眸子一暗,拓跋戎高高的昂起下巴,透过门扉照耀进的淡淡月色下,闪现着不屈而坚毅的执着,他冷哼一声:“老子眼睛怎么了?” 花千从未出过府,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异的眸色,就着月光他仔细的观察着面前的人,浓眉大眼,鼻梁高挺,比他大两三岁的样子,身材高大和他纤细的小身板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被扭过的手腕忽然隐隐作痛。 他揉着手腕,小声咕哝:“蛮牛一样的人。” 拓跋戎却在执着:“老子的眼睛怎么了?” 花千盯着那双奇异的眼睛,里面光芒流转,闪烁着让他羡慕的坚韧目光,却又带着几分别扭的黯然,和他平时穿着男装照镜子的时候,那么的像…… 他脱口问:“你不喜欢你的眼睛?” 花千自不知道,拓跋戎的父亲是北燕人,母亲是韩人,一双充满了北燕特征的眼睛,让他自小受到无数的嘲笑和孤立,被南韩无知的孩童瞧不起,一声声的“怪物”伴随着他走过了八年岁月。 不待拓跋戎说话,花千歪着头,凑上来灿烂一笑:“为什么不喜欢,别人都是黑色的,只有你是褐色的。” 八岁的拓跋戎,虎躯一震。 不仅为这句话中“独一无二”的含义,更为了眼前忽然放大的这张——稚嫩却美的妖异的面容,眸子闪了闪,他别别扭扭的向后仰:“喂,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不知羞!” 花千亦是娇躯一震。 狭长的眸子眨啊眨,他欣喜的呢喃着:“一个小姑娘……” 他扑上去,一把搂住拓跋戎的脖子,乐的又蹦又跳:“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 刷的一下,俊脸通红。 拓跋戎一把推开他,咕哝了一句“不知羞”之后,却也老老实实的重复:“喂,一个小姑娘,怎么这般不知羞……” 花千拉住他十指长满了茧子的手,一屁股坐到地上,黑夜中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分明已经为这句话把他当成了朋友,笑眯眯问:“你怎么在这里?” 纵身一跃,从房梁上取下个包袱,他也跟着盘腿坐下,虽然这小姑娘有点疯癫,但为了先前那句话,这是第一个在南韩,没有唾弃他眼睛的孩子,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袱:“老子来找吃的。” 眨巴眨巴眼:“找吃的?” “唔。” 说着,从包袱里倒出一碟碟包好的糕点:“你吃不?” 咕噜…… 肚子里发出一声轰鸣,白皙的面颊透出丝尴尬的粉嫩,花千接过一个小口咬着,模糊不清的说:“那我怎么没见过你?” 一个脑瓜崩弹过去,拓跋戎鄙视:“老子不也没见过你!” 心里却在想,这小姑娘傻了吧唧的,我来偷东西能被你看见么? 他也挑了个看上去卖相不错的,大口啃着,反问:“你犯了什么事,大半夜的被关在这里,你爹也太狠了!” 花千眸子微闪,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遮住了眼底落寞的神色,要告诉他么……片刻后,他笑嘻嘻的抬起头,扬了扬胳膊示意他看这一身男装:“我女扮男装,父亲气我没有女孩的样子。” 虎了吧唧的点点头,拓拔戎一边吃一边应:“你是没女孩子的样,该罚!” 话落,又见对面的女孩笑的贼兮兮,一口晶莹洁白的细齿,和眼中的晶亮交相辉映,绽放着比月色还要亮的光芒,拓跋戎皱皱眉,再一次觉得这小姑娘傻傻的。 就听他问:“你说,上天会不会弄错了一些事呢?” 拓跋戎随口反问:“比如?” 花千掏出条偷偷藏起的帕子,仔仔细细的擦拭了手上的糕点渣子,然后递给拓跋戎,见他在身上抹了抹,一脸“那是你们女孩子才用的玩意”,立马再次笑开,拖着腮满足道:“比如……我是女孩子,可是我生来就觉得,我应该是个男孩子啊,上天……” 白玉般的手朝上指了指,他耸耸瘦削的肩:“弄错了我的性别。” 拓跋戎冷笑一声,尚显稚嫩的面容上,傲慢而鄙夷:“自然可能,上天从来也不会顾及到凡人的感受,不然也不会有人日日夜夜活在别人的冷眼中,受尽无谓的责难。” 眼中一热,花千重重的点点头,他伸出白皙的小手:“我叫花千。” 拓跋戎看向名叫花千的小女孩,黝黑的手拍了上去:“我叫拓跋戎!” 啪! 一声清脆的击掌,在夜幕沉沉诡谲阴森的祠堂内响起,却因为这两个小孩不经意的相互抚慰,而变的暖意融融。 这一天,他们初见,花千五岁,拓跋戎八岁。 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二)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 咻! 一根柳枝破空而去,准确无比的砸中那一点一点的小脑袋上。 白皙的额头上一个红痕,在灿灿日光下清晰耀眼,妖异的小孩“嗷”一声蹦起,红艳艳的唇瓣一张,满腹三字经想都不想飙飞而出:“¥$^¥,!……呃!” 狭长的眸子眨巴眨巴,八岁的花千望着正前方黑着脸的老夫子,咧嘴一笑,狗腿儿的神态中偏偏百媚流转,诡异的紧。 不笑还好,这一笑,老夫子狠狠一皱眉,即便渊博广闻如他,也被这稚嫩却媚态横生的一笑,给晃花了沧桑古板的老眼,暗骂了一声“作孽”之后,他迈着不怎么灵光的步子,踱到近前。 “手!” 花千闻言一瘪嘴,委委屈屈的伸出如玉的小手心。 藤条一闪。 “啪啪啪……” “嗷嗷嗷……” 烈日炎炎,知了在树枝中聒噪的不停叫唤,这藤条伴随着男女不辨的嗷嗷叫声,仿佛这方小院中亘古的旋律,激不起外面四个小童的分毫侧目。 齐齐望天,司空见惯的叹气一声:“哎,又挨板子了……” 小童四人一般大的年纪,皆是五六岁的样子,气质却迥然各异。 其中一个揉了揉纯净的眸子,扯着身边颇有他们家主子之风的媚气小童,瞅着远远的墙头树荫,小声问:“洛琴,那墙头是不是有人?” 洛琴看都不看去一眼,明显早就知道了。 他撇嘴道:“那个整天巴着姑娘的叫花子,别理他。” “没有吧,拓跋公子比咱们认识姑娘可早的多了,听说已经有……”比三人都要高壮的小童,掰着手指数了数:“三年了呢!咱们来这府里一年,两人天天在一起,亲厚着呢!” 洛琴转过脸,眸子大瞪,小脚一跺:“咱们是姑娘救回来的,就是城守府的人,他算什么,外人一个!” “姑娘吩咐了,如果他来一定要通知的。”机灵的小童眼眸一转,也不管洛琴气呼呼的样子,撮起唇瓣学了三声鸟叫,惟妙惟肖。 “唧啾……” “唧啾……” “唧啾……” 不多时,只听里面一声稚嫩的“哎呦”传出。 急促的脚步蹬蹬蹬的跑出来,花千捂着肚子一脸痛苦,一双狭长的眸子却闪啊闪,贼精贼精的比星星都要亮,一边跑的比兔子还快,一边装模作样的喊:“夫子,我……我肚子痛……” 四个小童再次叹气:“装的真像。” 话落,赶紧追上跑远的人儿:“主子,等等咱们!” 一直跑到了院子的拐角处,绕过后墙,四童顿住步子,看着远远从墙头落到花千身前的身影,习惯性的散到周围,给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把风。 花千仰着妖媚的小脸儿,望着比他高出近两个头的拓跋戎,笑眯眯似一朵花:“今天怎的来这么晚。” 拓跋戎也笑,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见他满足的眯起眼,像……不知是像一只柔弱的幼猫,还是一只诡诈的小狐狸,他神游半响,忽然脸色通红的别开眼睛,才说:“今天是我娘的祭日,早早去拜祭过才来的。” 花千点点头,知道他的身世,三年的相处,两小之间早已没有秘密。 拓跋戎的娘亲是江湖上的女侠,父亲是北燕富商,一次偶然女侠邂逅了富商,将他从山贼的手中救出,照顾了几日后渐生情愫,江湖人本就没那许多规矩,一夜风流绮丽旖旎,本是一出可载入戏本的佳话。 然而到了清早,富商却犹豫了。 家门在北燕,虽说不如贵高王侯,但声名远播家风严谨,亦是不必说的,一个江湖女子…… 这犹豫不过片刻,谁知那女子也是个性子刚烈的,当下冷笑一声甩袖而去。 一年后,江湖中少了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南韩珠兰城中,多了个未婚生子的贱妇,偏偏生出来的,还是个有着北燕人那般褐色眼珠的怪物,自是受尽了百姓的冷眼责难。 俗话说,一钱难倒英雄汉。 又何况是这个除了功夫之外,什么也不会的江湖女子。 生活如刀,刀刀催人老,女子从英气逼人的韶华年岁,到被生活磨折的苍白如灰,统共也不过五年的工夫,油尽灯枯前唯一留给儿子的,便是一身武艺的倾囊相授。 花千咬住唇瓣,尽量让自己笑的开怀:“你看,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呢!” 嘴角抽了抽,拓跋戎方才升起的少许落寞,顿时无影无踪,早已经习惯了这小姑娘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脾性,戳着他脑门叹气:“合着该让你爹,多罚几次!” 花千去捞他的手指,忽然“嗷”一声蹦起来,小脸儿白的惨兮兮,跳着脚咝咝呼痛。 拓跋戎瞬间变色! 抓过他纤细的手腕,翻过来一瞧,褐色的瞳眸顿时戾气升腾! 他咬牙切齿:“被打了?” 白嫩白嫩的掌心中,猩红刺目的藤条印子,一条条交叠在一起,肿的惨不忍睹,花千一哆嗦,收了收腕子没收回来,另一只幸免于难的手挠挠头,缩着脖子弱弱道:“我上课打瞌睡了。” 拓跋戎恨的牙根痒痒,不知是为这小姑娘的顽劣恨铁不成钢,还是为了这纤柔掌心中,红肿不堪的藤条印子。 最后,恶狠狠的丢下句:“你再这么捣蛋下去,以后谁敢娶你!” 说完,转身就要走。 狭长的眼眸一转,花千立马冲上去,搂住他胳膊撒娇:“你娶我呗!” 一句话,把前面的人震在原地。 俊脸红的似血,他浓眉皱成一团,梗着脖子目视前方,坚决不承认自己是不敢回头。 别别扭扭的骂:“不知羞,哪有你这样的姑娘,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蹦来小小的人影,仰着的小脸儿在灿灿日光下妖异夺目,晃花了他的眼,就见他扯住自己的袖子,欢快的跳到墙根儿,两手一张:“抱我上去。” 褐色的眸子闪来闪去,拓跋戎迷迷糊糊的抬起小人儿的胳膊,一个旋转飞上了墙头,十一岁的他承袭了北燕人的高大,抱着这八岁的小鬼头,丝毫不吃力,轻飘飘坐了下来,借着树荫的遮挡,遥遥望着这城守府。 自然,究竟望没望还是另说,那目光可是呆滞的很。 “我当然知道了,就是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的意思!你看啊,咱俩都是一夜风流的产物,咱俩的娘亲都在咱们五岁的时候……”说到这里,狭长的眸子里掠过丝黯淡的光,想起三年前遇到这人之后不久,他常年卧床不起的娘亲便……花千接上:“病逝了,咱俩都有父亲,你的父亲不要你,我的父亲不疼我……” “呀!”某个妖媚的小孩一惊一乍:“还有比咱俩更合适的么?” 神思渐渐归位,拓跋戎虎不拉几的想,还真的没有。 啊,不对,这姑娘才八岁! 他正要反驳,花千已经迅速的再次转移话题:“对了,我还有个姐姐,也很疼我的。” 被这姑娘震的天昏地暗的拓跋戎,迷迷瞪瞪的就被拐跑:“是呢,你也不是没有亲人,对了,你姐姐如今都十八了,怎的还不嫁人?” 纤手捂住红唇,笑的鬼精鬼精,他摇摇头:“谁知道呢,以前来提亲的人都要踏破了门槛儿,如今她年纪越来越大,来的人慢慢少了,而且……不知道她在等什么,每次我问她,她都笑的高深莫测。” 拓跋戎的思绪乱飞,还在想他姐姐嫁人的问题,眼前骤然放大了一张妖颜! 眸子飞速的眨啊眨,长长的卷翘睫毛几乎要刷到他的脸,微微的痒直达心底,就听这小姑娘软软的嗓音,委委屈屈:“你都抱过我了,怎么能不娶我?” 你都抱过我了…… 都抱过我了…… 抱过我了…… 回音无限循环。 褐色的眸子呆呆的转过,望着自方才抱上墙头,就一直拱在他怀里的小姑娘,某少年大惊失色,双手无意识的一推…… 砰! 某姑娘,五体投地。 到了年底,一抬小轿从城守府的侧门抬出,珠兰城中的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那城守的千金花媚,珠兰城中闻名遐迩的女子,为何迟迟不肯嫁人,将自己留成了老姑娘,所有人的不理解,到了此时,才算是想了个通透明白,心中皆升起一股匪夷所思的惊叹。 那姑娘的心,太大了! 南韩的宫廷选秀,四年一次,但凡官家子女十四至十七岁,五官端正采非凡者皆有资格。 四年前的那一次,花媚正巧染上风寒,不得而入,她生辰在年底,离着选秀的时日不过半月之差,然而就是这半月,让她在四年后的这一次选秀上,险险以十七岁的“高龄”入得皇宫,成为这一届中年龄最大的秀女。 原来这等来等去,等的竟是入宫的资格! 曾经求过亲的暗暗冷笑,这等年纪了竟还妄想入宫,也不怕皇上一怒之下,连这条红颜小命都丢了去! 没求过亲的庆幸万分,那样心气儿高,野心大的女人,幸亏当初没动过心思,否则还不成了全城笑柄! 满城百姓的议论还没停歇,一个消息再次将他们的热情炒至最高点…… 花媚,选上了! 选秀当日,各色官家女子争奇斗艳,只差没把自己所有的首饰都插在身上,以吸引皇上的注意,偏偏这长了个狐媚样子的花媚,竟是素颜朝天一身洁净,在众多花枝招展的女子中,当如群星拱月。 万花丛中,一点清凉。 一眼,便被皇上看中。 虽然只封了个小小的才人,但是以她十八岁的年纪,和其父那微末的芝麻官职,亦是天降鸿福了! 珠兰城中一片喜气,这边关小城竟也出了个娘娘,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然而,此时没有人能想到,这才人,还只是个开始…… 美人、婕妤、昭仪,花媚一步一步的向上爬着,仅仅三年,连跳三个位阶! 甚至连其父花重立,都仿佛如有神助,从原本碌碌无为的珠兰城守,到得如今已官拜吏部司长,从四品,携家眷入京听封,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夷城大街上,人流来往熙熙攘攘。 某个小乡巴佬坐在一间茶楼的二层,探着脑袋做西子捧心状,不时发出各种令人鄙夷的感叹。 “好繁华啊!” “好热闹啊!” “好多的人啊!” “好高的楼啊!” “好……唔唔唔唔!” 拓跋戎望着周围人投来的鄙视眼神,倍儿感丢脸的一把捂住这坑爹东西的嘴,把他从窗口给逮了回来,在他大睁着眼睛眨巴眨巴的美眸中,瞪眼:“别给老子丢人!” 狭长美眸连眨两下,算作同意。 黝黑的大手才小心翼翼的放了开,屈指敲了敲他脑门:“好歹也是个四品大员的千金,整的土包子一样。” 花千获得自由,蹦到桌对面跨上他的胳膊,歪着脑袋叽里呱啦的小声惊叹个没完,他没啥表情的听着,眼里的笑意却挡也挡不住,温柔如水流淌出褐色的眸子。 这三年,随着花重立的升迁,从珠兰城一路到了京都夷城,兜兜转转也呆了不少的地方,花千依旧是从前那个样子,祠堂没少跪,巴掌没少挨,到了如今,花重立已经对他深深失望,完全当他透明任之自生自灭了。 娘亲病逝,嬷嬷老去,花媚入宫,府里尚且还拿他正眼相看的,也只有四个当年救回的小童。 唯一始终陪在身边,相互依扶着,走过了六栽因为有了彼此而不再孤单的童年的,便是身边这人了。 看着说着说着忽然停下,托腮盯着自己神游的姑娘,拓跋戎心跳骤然加速,十一岁的花千比之年幼的时候,那妖异不减反增,无时无刻不透着股让人心痒而不自知的**,自然了,到底自知还是不自知,十四岁的拓跋戎是分不清的,他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口大口的灌着,掩饰性的咳嗽一声:“想啥呢?” 花千向前靠了靠,鼻息喷吐在他颈侧,嗓音绵绵:“想你。” 噗…… 一口新鲜出炉的热茶,混着口水喷了他满头满脸。 花千眨巴眨巴眼,欲哭无泪的抹去脸上的茶水,顺带着把头发上挂着的茶叶梗子给摘下来,哀怨的开始……挠桌子。 拓跋戎自知理亏,赶忙转了个话风:“快吃点点心,那唱曲儿的怎么还不开始,晚些时候,你爹该述职结束,从宫里回府了。” 瞧着这人眼睛闪啊闪,就是不看他的别扭模样,花千乐了,捂着嘴笑的欢实。 说曹操曹操到,胡琴悠扬拉起,耳边传来女子吴侬软语的曲调:“雪纷纷,掩重门,奴进了这九阙宫闱,家姐儿呀,汝弟抛却了男儿志……” 另一女子压低了声音,扮作英武男儿,接上:“云层层,遮月明,吾错认了迷离扑朔,好儿郎呀,替姐抛却了男儿志……” 二人同声,一温软,一低沉:“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呀呀,两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这下茶楼里的人皆听明白了,竟是讲了个替姐入宫的故事,偏偏月色迷蒙,那君王错把男子认为姑娘,朝夕相处萌生了爱意,有人心生嫌恶,为这荒唐的戏眉头大皱,但耳边女子声软,低低婉转如泣诉,男子音沉,声声挣扎犹在心,竟是一时听了个入迷,不忍打断。 “酒醇醇,醉夜宴,奴舞了惊心断肠好一曲,奴的王呀,奈何桥上待百年……” “声喳喳,乱心魂,吾惧了口沫尖尖似利刃,吾的奴呀,奈何桥上两相随……” 两人的事被撞破,一时蜚短流长似刃袭来,男子不愿君王为难,夜宴之上一舞毕,魂断堂,耳边惊叫声不绝于耳,君王痛怒在心,殉情相随,茶馆中一片悲哀的嗟叹,到得最终,胡琴愈发婉转缠绵,那泣血情殇拉扯在众人的心上,钝钝的疼。 只听一声轻轻相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亦不过是个美好的愿望罢了。 曲儿终于结束,那原本想要呵斥的,也失了声音,还沉浸在两个男子悲壮悱恻的情爱中,拓跋戎叹气一声,转过脸,正看到哭的梨花带雨的花千,眨眨眼,有点懵:“哭什么?” 晶莹的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花千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抽抽噎噎,慌了对面少年的神,手足无措的哄着。 半响,听他“哇”一声嚎啕大哭,捶桌:“我感动啊!” 啪! 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拓跋戎无语了,望着一双双看过来的诡异的眼睛,不知是哭是笑,一把拎起这货的领子,小鸡一样提溜着落荒而逃。 出了茶馆,这货死死抱住棵大树,耍赖皮:“你不感动,我就扒在这里了!” 拓跋戎翻个白眼,想了想:“这根本是一个男人骗了另一个男人嘛,自己是男人就算了,伪装成女人进宫为妃,祸害了这个君王,最后闹成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话没说完,只见那货咬住嘴唇,刷的,转身就跑! 拓跋戎惊,撒腿就追。 十一岁的花千,那细胳膊细腿儿,又怎么跑的过从小练武的拓跋戎,一时三刻,不待这货折腾两下,已经双腿离地,被人倒着扛在了肩上,张牙舞爪的喳喳叫:“你放我下来!臭流氓!不要脸!放我下来……” 啪! 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花千老实了。 拓跋戎扛着他,大步朝着城郊走,自然没看见后面一颠一颠的那个妖媚脑袋,两朵红晕飘上面颊,笑的像偷腥的猫。 要说他去城郊干嘛,拓跋戎还真不知道,只想着别让这货在城里丢人,或者心里还有点别的什么想法,痒痒的,躁动着,未经情事的少年,摸摸心跳如鼓的胸膛,狐疑的皱了皱浓眉,自动忽略了。 夷城郊外。 溪流淙淙,绿意葱葱。 把肩上这货放到个大石上,拓跋戎再次无语了,一路上走了有半个时辰,花千竟然还在哭,长长的幽丽睫毛上挂着泪珠点点,偏偏眸子弯弯又像是在笑…… 他翻个白眼,笑骂:“又哭又笑的,不嫌丢人!” 话落,花千“嗷”一声,红唇一咧,涕泪飙飞,撕心裂肺在溪边回荡着,让拓跋戎头皮发麻的同时,也万分庆幸,好在把他给扛出了城。 某少年被他哭的面红耳赤,心烦意乱,使劲挠着头发,大声吼:“你到底要怎么样才不哭!” 哭声暂时止住,好像水龙头猛的关了闸。 狭长的眸子挂着泪珠,朝着上方悄悄瞄去,嘴角一咧,更大声的吼回去:“你不准说是那个男**害了君王!” 拓跋戎皱皱眉,下意识的辩解:“那男人伪装女人,分明就是祸害了……” “哇——” 效果立竿见影,花千一个高蹦起来,一脚踹在拓跋戎腿弯上,唾沫星子和鼻涕喷了他一脸:“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抹着眼泪转身就走。 身后拓跋戎彻底慌了,明明花千还是那个不着调的小姑娘,他却在刚才看见了,他大吼时候那双红红的眸子里,掩饰不住的落寞,腿弯上的疼不过是挠痒痒,而这疼却仿佛一丝一丝的渗进了心里…… 他扯了下头发,想都不想张嘴就喊:“死就死吧,老子让你祸害一把!” 咻! 已经走远的小姑娘,眨眼间已经扑进他怀里,抱着他一条手臂把妖异的脑袋凑上来,眨啊眨,眨啊眨:“我不祸害你,你抱也抱了,扛也扛了,要对我负责,将来要娶我。” 拓跋戎忽然有一种误上贼船的惊悚感。 他缓缓的仰起头,以四十五度角望向天空,泪流满面,贱嘴啊贱嘴! 花重立官位在身,再不似从前那般清闲在府。 自那日之后,两个小小少年愈发形影不离,花千挨巴掌,拓跋戎敷药,花千跪祠堂,拓跋戎陪夜,花千学堂上昏昏欲睡,拓跋戎陪在堂外树枝上睡大觉,花千听戏哭的稀里哗啦,拓拔戎在一旁哄的手足无措……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俨然一对小小情侣。 日子就这么甜蜜又平淡的过去,又是一年桃红柳绿。 花媚秉持着一年一升的速度,在所有后宫女子嫉红了眼的注视下,再度晋位——花妃。 花重立紧跟爱女脚步,升吏部右侍郎,正三品官衔。 一时,父女二人风头无两。 终于有人,把心思落在了这夷都新贵——花府,鲜为人知的公子身上。 这日,花千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啃着手指思考他的终身大事,到底要什么时候,把真相告诉他呢? 曾经拓跋戎随口问过一次,他只转了转眼珠,解释说:“我整日女扮男装,见的人多了,父亲怕丢脸,便谎说我是府里的小公子。” 拓跋戎不疑有他,并未再问。 可是如今…… 花千抓过把小铜镜,细细的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怎么看,都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妖媚少女嘛!他拨弄着长长的睫毛,咧嘴一笑,“呼”的站了起来,狭长的眸子转来转去:“等他一会儿来了,就说!” 欢快的朝外蹦去,忽然步子一顿。 望着负手走进的花重立,花千恭敬而疏离的唤:“父亲。” 这个人,已经数月未见了…… 花重立一身官袍,眉宇间很有几分小人得志的傲慢,他厌恶的转过眸子,不愿看面前那张雌雄难辨的脸,只吩咐道:“你今年也十一了……” 苦涩的牵了牵红唇,花千提醒:“父亲,我已经十二了。” 眉峰一皱,好像这软糯的声音飘进耳里,都是肮脏,花重立不耐烦的道:“我给你定下了一门亲事,当朝户部尚书林大人的小女儿,今年十岁,那孩子我已经见过,除去天生腿疾外没什么问题,林大人位列二品,他的嫡女便是有小小瑕疵,也不算委屈了你。” 一番通知说完,花重立转身就走。 花千怔怔的愣在原地,一阵风拂过,猛然惊醒,他高呼:“父亲!” 花重立步子不停,仿佛没听见,花千冲出去一把拉住他的袍角,在他瘟疫一般的目光中,轻轻松开手,深呼吸了一口,豁出去了:“那亲事希望父亲可以退……” 啪! 话没说完,一巴掌已经拂上:“荒唐!婚姻大事从来父母之命,林家又岂是你想退就退的!” 花千转过微红的脸,不喜不怒,接着道:“希望父亲可……” 啪! “希望父……” 啪! 一连三掴,一掌比一掌用力。 这样的场面何其眼熟,从小到大不知经历了多少次,最终皆是以他的妥协,和花重立的怒然离去而告终,那么这次呢…… 发髻已经被打散开,凌乱的发丝垂下来,花千嘴角破裂,传来熟悉的阵阵刺痛,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鲜血晕散在本就朱红如丹的唇瓣上,红的妖冶,红的惊心,他想,他或者可以为了拓跋,坚持一次! 他抬起头,红的晃眼的唇咧开,露出白的刺目的皓齿,金灿灿的日光下,花千站在院子中央,第一次面对着怒极的花重立,不再是畏首畏尾的态度,一字一字,说的极慢:“父亲,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人!” 伴随着话音落地,一声骨裂,清晰响起。 花千趴在地上,弯着被花重立踹断的腿,脸色白的不像样。 院落中,奴才们早已将这场面视作家常便饭,规规矩矩垂目立在一旁,谁不知道这花府中,所谓的公子根本有名无实,得不到老爷的分毫关爱,连看上一眼都嫌多余,十二年来,这憎恶已经上升到了见之生厌的地步,比之在宫中为妃的大小姐,真是连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这话落下,他们呼的抬起了头,看向倒地的花千,目光没有分毫的怜悯,带着**裸的鄙夷和厌恶,仿佛看见的是什么下作肮脏的东西。 汗水一滴一滴的流下,对一向柔弱不曾习武的他来说,这痛锥心蚀骨。 “来人!” 下人上前,花重立大喘着气,一语毫不留情:“打!打死这个逆子!” 啪!啪!啪…… 板子一声一声,实落落的打在花千的股间,前后各有两个小厮压住他,不一会儿,那衣袍上已经渗出了血迹斑斑,他脸白如纸,汗若雨下,趴着的地面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老爷,昏过去了。” “泼醒!”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花千一个激灵,醒转过来。 花重立远远的站着,目色中没有丁点的怜:“我再问你一遍。” 气若游丝的虚弱声音,顺着风儿轻轻的吹来,却无比清晰的落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我生来……就应是女子,要成亲……也该嫁男……” “打!” 花重立怒极嘶吼。 一下下板子,打在血肉模糊的股间,已经被染上了血色,花千从始至终,没有叫喊一声,连最开始的微微痛楚呻吟,也没了发出的力气。 空气中渐渐晕上了血腥气,花重立仿佛不解气,嘴角一抿,吐出残忍的话语:“扒了裤子打!” 狭长的眸子倏地睁大,其内惊恐而羞愤。 嗤啦! 一声裂帛响,混着花千不自觉的闷哼,黏着血肉的裤子毫不留情的揭开,血肉模糊的屁股,就这么暴露在了众人之中,花千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痛么?打在皮肉上的板子,已经麻木到没有了知觉。 冷么? 是了,是冷,南韩的初夏,温度炎炎似火,可那种冷到了极致的森凉,让他骤然打了个寒颤。 忽然,他浑身一僵! 鬼使神差的,他缓缓的,缓缓的转过了头,正正对上一双褐色的眸子。 远远的墙头树荫里,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眸子,含着不可置信的恍惚,被欺骗的惊怒,被耍弄的羞愤,自我厌弃的不甘,和几分刻在了骨子里的不能自已的心疼…… 他知道了吧,他都看见了吧,他不会原谅自己的吧? 在一个这样的情况下,让这个残忍的事实毫不留情的展现在他的面前,那双褐色的眸子闪过挣扎,随即狠狠的闭上,返身而去,满是决绝…… 一滴眼泪自面颊滑下,终于颓然的抽光了浑身的力气。 “老爷,昏死过去了。” “泼醒!” 话音刚落,有人指着远处惊呼:“老爷,着……着火了!” 隔壁院子里,一丝红光映日而起,花重立眉峰一皱,大惊失色:“去救火!快!快!” 在南韩,一旦升起点火星,这干燥又高温的地方,必将蔓延成大片大片的火,到时候,整个花府付之一炬都有可能! 慌乱的脚步声,向着外面越来越远。 有人问:“老爷,这……怎么办?” “逆子,你该庆幸和林大人的女儿定了亲……压去柴房!” 耳边轰鸣着花重立待价而沽的话语,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向着着火的地点赶去,惨白的唇边漾起苦笑,花千的最后一点意识,的确是庆幸…… 万幸,万幸,还有心疼。 娘娘腔是怎样炼成的(三) 初冬的风,透过晃晃悠悠的门缝,渗进阴暗的腐臭茅屋。 地上缩着的人不自觉的颤了一颤,身后倚着的捆捆干柴,冰冷而尖锐的摩擦着后背,他却仿佛浑无所觉,目光呆滞的看着角落里蹿出的一只老鼠,南韩的老鼠生的个顶个的大,入了冬动作也缓慢了许多。 他就这么看着,许久许久眨上一下幽丽的睫毛,空洞,无神。 三月时间,一晃而过。 三月时间,未现拓跋。 股间的伤势愈合的极慢,自开始的痛到后来的痒,再到现在无时无刻不从骨头里渗出钝酸的感觉,糅入四肢百骸……从来丰润嫣红的唇瓣,此时苍白的可怕,漾出一抹无力的苦笑。 望着那笨重的大老鼠,花千终于开了声,以往似男似女的清脆婉转,如今只剩下干涸的嘶哑:“他……还会来么……” 他说的极慢。 前面两个字完全是气音,许久没有发出过声音的嗓子,像是锯子拉扯出的刺耳,最后一个字,再一次变成了无力的呢喃,似是这三月来的心情,期望,失望,绝望…… 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应该说今早的外面,脚步声就古怪的没停止过,好像除了这黑漆漆的柴房,府里正处于一个极其忙碌的状态。 人在黑暗里听觉总会变的特别敏锐,不过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缩了缩,随着这一晃动,脚上的铁链锒铛碰撞,发出沉闷压抑的声响。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花千辨认出,是每天唯一的一次送饭时间到了。 花重立自然不会浪费了这个儿子,和户部尚书林大人联姻的机会,他如何能放弃,再蠢笨的人也知道物尽其用的道理,更何况自女儿进宫后飞黄腾达的花重立,若是这令人厌恶的儿子,能在他高升的道路上做出点细微的贡献,也算是没白白养了厌了十二年。 金属的碰撞后紧接着是一声“吱呀”,开锁,开门,简陋的木门开启灌进一阵阴风,也灌进了让花千惊惧的刺眼亮光。 老鼠惊恐一叫,闪了个没影。 抬起酸软无力的胳膊,挡住这让他头晕目眩的感觉,乱糟糟的头发落下几根,遮住了极美却苍白的面容。 小厮捂着鼻子匆匆进来,随手丢下个馒头,也不管那馒头滚落在地上,嫌恶的向着外面走去。 捡起硬邦邦的冷馒头,花千乖巧的开始吃,每一口都细细的咀嚼。 这是他整整一日的量,不想死,就没有拒绝的资格。 木门再次闭合,柴房内恢复了黑暗,大老鼠蹿出来将地上的馒头渣子收归囊中,友好的看了一眼它的邻居,踱着冬日笨拙的步子优的躲回了洞里,他也递去一个无甚情绪的目光,长长的睫毛如一把典的古扇,半展了一下复又安静。 咣当! 砰! 外面传来一声铁锁落地的响动,紧接着是重物倒下。 不知为何,花千啃住馒头的动作,顿住了,他的身体微微的颤抖,整颗心似被揪紧,吱呀的声响,阴冷的寒风,刺眼的日光,和高大的影子…… 有熟悉的味道合在冷风里,飘进了满是腐臭的木屋,花千不敢抬头,却贪婪的呼吸了几下,这味道伴随了他七年的时光,曾经在最为彷徨无助的时刻伴他长大,熟悉的他想落泪。 高大的阴影顿住在门口,这么久了,一动不动。 花千想催促一声,却发现方才还勉强说出了话的喉咙,这会儿发出的只有哽咽,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上一眼,期望失望绝望,听来这么简单的六个字,又是如何概括在这生不如死的三个月中…… 握着馒头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平静下来。 如果说,花千的心绝不如他表面的那么平静,那么…… 木桩子一样僵在门口的拓跋戎,心里的痛悔便如同惊涛骇浪! 拓跋戎这三个月,过的并不比花千好多少,此时的他,亦是狼狈非常,青黑的眼圈,参差的胡渣,乱糟糟的头发,没有身体上的折磨,心里却如有什么撕扯着,挣扎着…… 在遇到花千之前的八年,谁能想象的到一个褐色眼珠的北燕孩子,在南韩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那些鄙夷谩骂日日夜夜如洪水侵蚀着幼小的心灵,凄苦的生活,母亲的离世,世人的唾弃,形单影只的小小孩童…… 拓跋戎不愿承认,他却知道,他的童年是扭曲的,越是压抑,越是反弹,他的倨傲自负,何尝不是一种扭曲的自卑。 然而五岁的花千,在那个阴冷的祠堂里,如一束光射入了他黯淡的生活,就像这南韩夏季,琉璃一般炫目的斑斓日光,缱绻而娇媚的抚吻着干涸的丛林,那日清晨,拓跋戎第一次仰望天空,露出属于八岁少年的纯稚笑容。 七年的时间并不算短,对于两个孩子来说,足以成为他们成长的轨迹,成熟的蜕变。 花千以这七年,丝丝缕缕的渗透着他,等到他幡然醒悟之时,这个小狐狸一样奸诈的孩子,已经强横的驻扎在他的心田,挥之不去,驱赶不得。既然驱不得,那便不驱了吧…… 拓跋戎想,就像她说的,永远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待她长大,他就娶! 然而事实是什么,事实是他昂扬七尺男儿,竟然爱上了一个男人! 他倾心付出毫无保留的七年,他珍之重之如获至宝的七年,他每日每夜做梦都会笑醒的七年,他第一次感激上苍垂帘的七年,在花府小公子的眼里,不过是一个笑话。 是的,拓跋戎在看见那一幕的时候,真的是这么想的。 巨大的惊怒冲垮了理智,他转身离去,哪怕看见他满身鲜血,亦是毫无眷恋,然而真的没有么,若是没有,他怎么解释跳下墙头后,在脑海中不断的催促下,依然去放了的那把火? 归根究底,是想让他平安吧…… 归根究底,做不到无视的吧…… 一墙之隔,听着远远传来的“压去柴房”,他终于落下一颗心,在前面那句“定亲”造成的轰鸣中,自嘲的走了。 三个月的时间,足够理智沉淀下来,三个月的时间,也足够思念逼疯了他! 三个月的时间,更是足够他认清自己的心,原来他的痛,他的怒,他的抗拒,一切都敌不过,他的思念,他的担忧…… 在寝食难安的烦躁中,拓跋戎做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匪夷所思的决定。 定亲,定你妈的亲! 他决定了,他要揪着那小混蛋的衣领子,毫不留情的打断他一条腿:“敢在祸害了老子之后定亲?老子跟你拼了!” 他如果执迷不悟,他就亲自操刀,阉了丫的! 他如果痛改前非,他会恶狠狠的告诉他:“老子拓跋戎,不爱男人!” 只是爱上的这个人,正好是个男人而已…… 然而此时此刻,拓跋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怔怔的望着对面的花千,脚下仿佛生了根,重逾千斤。 那让他镌刻在了骨子里的人儿,闭上眼睛就鬼鬼祟祟的冒出来的人儿,永远活蹦乱跳着美的晃花了他的眼的人儿,那么苍白那么无力的缩在这肮脏的柴房一角,他的头发脏污散乱,他的衣袍破败染血,他的脚上拷着冰冷的铁链,十指颤抖着握着一个咬了两口的馒头…… 这就是他七年来捧在心尖尖上,疼到了心坎儿里的人儿么? 莫大的痛侵蚀着他,他从来没有这么恨过自己,恨的,恨的…… 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远远的抬了抬手,想帮他把身后冷硬的干柴移开,那些张牙舞爪竖出的倒刺,该是疼的吧,然而伸出的手最终攥成了拳,拓跋戎捏紧了拳头,绷出条条的青筋。 他不敢。 他不敢想,也不敢动,在这样的情况下,那人儿,会是怎样的态度? 他,还是他的么? 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慌乱,那痛疯狂的撕扯着,磨砺着,在心头腐蚀出千疮百孔,快要被痛悔淹没的拓跋戎,忽然眉心一跳,他看见对面苍白柔弱的人儿,终于缓缓的,缓缓的抬起了头。 目光相对的一刻,拓跋戎的心,就那么奇异的,平静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自羽睫滚下,落在手中的馒头上,也落入了拓跋戎干涩的心田,他抬动僵硬的腿,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慢走了上前……每出一步,便是坚定! 一步,他忠于真实的感觉。 一步,他放下心中的抗拒。 一步,他打破固守的观念。 一步,他屏退世俗的偏见。 待到他站定在了这人的面前,他的理智轰然坍塌,心中的某一个新生的信念,却如磐石城墙泰山之坚,拓跋戎知道,从此以后,他的世界中,只有花千。 这一束射入心底的,斑斓日光。 “哇——” 一声嘶嚎,“日光”不管不顾嚎啕大哭。 他脚上绑着的铁链乒呤乓啷的击打着地面,合着尖锐又嘶哑的哭声,聒噪刺耳,然而飘入拓跋戎的耳里,却如仙乐飘飘,他蹲下身子,将这人一把搂进怀里,轻抚着他单薄如纸片儿的背脊,温声连连:“我来了,我来了……” 肩头一痛。 两排森森利齿毫不留情的,狠狠的咬着他硬邦邦的肩膀,花千下了死劲儿,直到咬出了血才松了口,一边吧嗒吧嗒的掉眼泪,一边模糊不清的大骂。 “混蛋,你怎么敢给我走了!” “混蛋,你怎么敢三个月了才来!” “混蛋,你怎么敢在门口站那么半天!” 拓跋戎不动,任他咬,任他骂,不管是什么,都孙子一样受着,这是他应得的,更何况,听着这一句句的埋怨,他的心里反倒生出种说不清的舒坦,真…… 真他妈犯贱! 他撇撇嘴,无比的鄙视自己。 脑袋再痛。 花千揪着他乱糟糟的头发,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狭长的水灵灵的眸子盯着他看了半响,闪了一闪,眨了一眨,渐渐染上了炫目的光泽,沾着水滴的小扇子也跟着眨巴,忽闪忽闪的亮晶晶。 然后想起什么的,立即瞪眼:“你敢走神?” 嘴角一咧,拓跋戎笑的灿烂:“不敢不敢。” 花千偷偷笑,别别扭扭的扯着拓跋戎同样脏兮兮的衣角,小声咕哝道:“我不是女孩子。” 拓跋戎听后没反应,直接双臂伸出去把他抱起来,这三个月的日子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身上难免留下些病根,还是先离了这冰凉的地面才好,臂弯中的重量,让他浓眉狠狠的皱了皱,本来就轻的跟只猫似的,这会儿,更是快飘起来了。 花千急了,怎么能没反应呢? 他接着道:“我……我不是女……” 眼前阴影伏下,刚硬的唇瓣压下来,堵住了他的话。 一瞬间,两人双双虎躯一震! 粉色的泡泡咕咕嘟嘟的飘了起来,花千眸子眨巴眨巴,晕染出幸福的冒泡的小气息。 屁股不疼了,身上不冷了,腰不酸了,背不刺儿了,阴冷肮脏的柴房瞬间闪亮了,连那灰扑扑的大老鼠都基因突变了…… 良久之后,双唇分开。 拓跋戎别扭的咳嗽一声,两朵红晕飘上俊脸,目光四处闪就是不敢看他。 然而怀里的人也没了声音,不像从前那般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他狐疑的挑挑浓眉,小心翼翼的将余光飘了过去,就看到花千呆呆傻傻的眨巴着眼,一脸贼兮兮的笑,白皙妖异的面容上,绽放出让人晕眩的光。 拓跋戎圆满了,很好,两人一起丢脸。 好半天,花千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捉住他的肩头,迫切的看着他,似乎执拗的在等一个极为明显的答案。 “老子……咳咳……老子……”拓跋戎咳嗽一声,对上他亮的惊人的眸子,没有了扭捏:“老子管你是男是女,你就算是个人妖,老子也认了!” 花千刚要说什么,明显羞涩的男人立马瞪眼:“闭嘴!” 他笑眯眯,乖乖的闭嘴。 弯刀一闪,“吭”的一声,铁链裂为两半。 花千凑上去,不要脸的把妖媚的脑袋竖在某男眼前,眨眨眼:“私奔?” 心间被填的满满的,看着这个七年来相互抚慰,相互温暖,一路跌跌撞撞扶持着走来的……呃,姑且称之为男人,拓跋戎笑了,褐色的眸子炫目如钻:“私奔!” 说的轻松,心里却是郑重万分。 他望向外面,这当朝三品大员的府邸,虽然没有私兵,但是大批量的侍卫同样不可小觑,褐色的眸子里掠过丝坚定,抱着花千的手紧了紧,他大步朝外走去。 花千同样坚定,虚弱的拳握的紧紧。 刺目的阳光下,冰冷的风吹拂着,柴房外除了昏倒的那个小厮,竟是没有一个人。 想到清早时分,听到的外面一阵阵的仓促忙乱的脚步声,不知道什么时候便消失了,花千呢喃道:“怎么这么奇怪,没人?” 拓跋戎这些日子,过的浑浑噩噩亦是不知。 他皱了皱眉:“来的时候,好像也没碰到人。” 不知怎的,明明空旷寂寥的院子里,没有人反而适合他们逃跑,两人的心里却骤然揪紧,都有一种无法预料的危机感,对于未知的茫然…… 拓拔戎不再多想,脚下一点,朝着府外飞掠而去…… 咻! 就在即将出府的一瞬,不知从哪里出现一黑衣人,身法极快飞掠至他的眼前,样貌平凡到过目即忘,浑身腾腾的杀气却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寒光一闪,三尺青峰森森凛凛,直袭拓跋戎喉间要害! 他护住花千,手持弯刀飞速迎上。 吭! 一声兵器交鸣,两人迅速分开。 拓跋戎退后一步,那人退后三步,高下立判。 没有波动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那人忽然执起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哨子,放在嘴边无声的一吹。 不好! 拓跋戎飞身而起,脚下连连交错,一个人他还不放在眼里,可是一旦有其他的同伴赶来,他若只有自己,定是可以跑掉,但是花千呢…… 一定要赶在有人支援之前,带着花千离开这里! 然而这个想法刚刚升起,那人再次攻来,这次却不与他正面交锋,招招式式只为阻拦。 三招之后,拓跋戎已经感到了不妙。 四周数道气息,飞速临近! 只眨眼的功夫,两人被五个同样的黑衣人包围,五人皆是面貌普通,手持三尺长剑,可见出自同样的组织,更甚者,远处已经开始出现大片的脚步声,不只是这五个人,相信府中的侍卫和花重立,也正在赶来。 拓跋戎将花千转移到背上,郑重的嘱咐:“抱紧了!” 一把弯刀迎上五只长剑! 铿鸣四起,寒光缭绕! 交手的一方天地,凛凛杀气交织成一张大网…… 只三五招的功夫,拓跋戎已经受到几道细小的剑锋擦伤,鲜血晕散,他多次寻找机会撤离,却苦于这五人配合默契,将战圈包裹的密丝合缝,不留丝毫的破绽! 花千紧紧的捂住嘴,不敢发出惊呼让他分心。 忽然,狭长的眸子一闪,他仿佛想到了什么,小声迅速道:“找个机会,放我下去!” 拓跋戎眸子一闪,缠斗中不待拒绝,就听他快速的说:“我早晨听到外面极为混乱,府里想必有什么大事,这几人明显是训练有素的暗卫,他们打斗的时候也没有特意朝我身上招呼,说明是有所顾忌的,而花府不会有这样的势力,除非是……” 花媚来了! 一国宠妃,有五个暗卫随行,并不稀奇。 而他们知道这是花府的小公子,所以不敢轻易出手伤害,这说的过去。 事实也证明了,花千猜的没错。 当拓跋戎露出有意将花千放下的动向时,那几人眸子一闪,并未阻拦。 两人一个被关在柴房,一个因为弯了浑浑噩噩,所以并不知道,花媚晋升花妃,被皇帝特许回府省亲,这一殊荣已经传遍了夷城大街小巷,而省亲的日子,正是今天。 远方激斗声仍在继续,远远看见花重立单独带了大批侍卫赶来。 花千朝着花媚的院子,撒腿狂奔,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痛,寒风凛冽中,他强自忍耐,满心满脑都是随时可能丧命的拓跋戎…… “他还不能死!” 花府一间华贵的厢房中,一身宫装的花媚缓缓的饮下一口茶,接着道:“本宫如今仅仅仗着皇上的疼宠,和仅有的花府,若想爬的更高,需要林家的势力相助。” 十二年过去,梅氏更显苍老:“媚儿,难道就让那个小杂种,继续活着!” 她捏紧了涂满蔻丹的手,满目恨意:“杀了那些女人还不够,竟然还要留下个小杂种,为娘每每想起,便心中大恨!” 花媚淡淡的扫来一眼,对待生母亦看不出什么情绪:“这七年来,花府只有娘一个夫人,娘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唯一主母,还有什么不满足……” “不!那个小杂种是为娘心里永远的刺!” 花媚轻笑一声:“也亏的他们母子命大,打胎药都没落了胎,不过让那女人产后病重而已,那般破烂的身子竟还足足撑了五年,啧啧……” “若非怕你爹怀疑,我又怎会让那贱人,多活那五年!” 花媚摇摇头,再喝了口茶,才慢悠悠的道:“你以为他不知道么?” 梅氏一惊:“知……知道?” 眉目流转,倒吊的眸子里,满是轻鄙:“父亲是没什么能耐,可也不是傻子,花府断断续续娶进门的女人,没个几日接连丧命,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若是不知,又何必后来去青楼买那一夜之欢,再也不娶小妾进门。” 梅氏六神无主:“这……这……” “娘也不必担忧,当初父亲能坐上那小小城守之位,便是因着娘的聪慧相助,那时他不敢过问,如今升至了三品大员,若是还想坐稳这位子,便更加不敢。”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她冷笑一声:“不过是些没用的贱人罢了,死也就死了。” 言语间,全不将人命放在眼里。 “媚儿,当年留着他,是你爹要有人继承香火,如今,你爹早就看那贱种不顺眼了。可是再不顺眼,他总是个儿子,你可想过,你再是皇妃亦是女子,待到你爹百年归老,这花府的一切,就都落到那小杂种的……” “娘!”花媚摆摆手,眉目间掠过丝不耐烦:“若是没有本宫,这花府也不过是珠兰城的一个小小城守府罢了,本宫看的是更远的位置,区区花府还落不进本宫的眼里!娘你不必再说,花千现在还不能死,本宫需要他和林家联姻,得到林家的助力!” “那……”梅氏收了小心思,直接问:“要到何时?” 花媚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丝高深莫测的幽光:“待本宫有了皇子!” “谁?!” 房外一声踩断树枝的声音响起,花媚霍然起身:“谁在外面!” 房门被推开,花千踉踉跄跄的跑进来,扯着花媚的裙子哭道:“姐,姐你回来太好了,姐你最疼千儿,你救救拓跋!” 巴掌大的娇媚面容上,尽是怀疑。 花媚皱着眉,倒吊的眸子在哭的梨花带雨的人身上扫视着…… 花千扯着她的裙摆,眼中的恨一闪而逝,他方才看见外面有侍卫把守,从后面小路绕了进来,没想到,竟听到这样的一幕。然而仰起脸时还是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妖异的面容上有少许的依恋:“姐,你去救救他,姐姐……” 他攥着拳,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恨! 掌心的指痕一道一道的深深陷了进去,这痛提醒着他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来时和如今,前后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心境却完全不同。 从希冀到绝望,从稚嫩到苍凉…… 一个人的长大,需要多久? 有时,不过眨眼。 眨眼时间,沧海桑田。 花媚原本的怀疑,只听见这姐姐两个字,便消散了少许。 花千是什么人,她再了解不过,从小看着长大,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若是真的听见了,怎会如此?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花千勾唇一笑,妖异的惊人,若是从前,他会冲进来质问吧,他会莽撞的跟她同归于尽吧?不论是什么样的反应,他太傻,可是现在不同,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变了? 也许是三月之前?那场刻骨铭心的毒打。 也许是更早之前?拓跋不知不觉的影响。 花千笑的苍凉,十二岁的年纪,一夕之间,恍若半生。 正当这时,外面传来花重立熟悉的大斥:“逆子!滚出来!” “姐?”花千手足无措,满脸慌乱,仿佛完全看不出旁边梅氏的恨意,和面前花媚的少许审视。 少顷,花媚微微一笑,摸摸他的头道:“你啊,先出去看看,若是有帮的上的,姐自不会吝啬。” 厢房外,院子里。 花千的步子在看到地上的人时,骤然僵住! 从头到脚,他的血液冰冻凝结,一眨不眨的望着地上躺着的拓跋戎。 拓跋戎已经没了知觉,周身细碎的伤口,汩汩朝外冒着血浆,衣服完全被鲜血染红,他是被拖着过来的,一路是血,长长的血迹延伸到极远,极远…… 为什么不跑,以他的身手,若是先行离开,完全可以!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清清楚楚的印刻在心里,他自问自答,为了他啊…… 为了蠢货一样的他! 为了来求杀母凶手的他! 花千忽然很想笑,原本酸涩的眼睛,眼泪瞬间倒流,他真的笑了,像一朵妖异的曼陀罗,绽放在唇畔,一步一步的向拓跋戎走去,一步一步,完成着他悄悄的蜕变…… 他走到拓跋戎的身前,在花重立杀意森森的目光中,蹲下身子为他将脸上的血,细细的擦拭干净,整理了湿漉漉的头发,然后缓缓的站起身。 他朝花媚的方向走回去,忽然脚腕处被人轻轻的握住。 已经昏迷的拓跋戎,若有所觉的,忽然就睁开了眼睛,他无力的拉住花千的脚腕,目光先是茫然,渐渐有了焦距,然后定格在眼前一个深深的镌刻在了骨子里的身影上。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抬头看向他。 目光相接,拓跋戎心中一震,这不是他熟悉的花千的目光! 里面除了眷恋,除了温情,多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他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仿佛一个世纪之久…… 拓跋戎松开了手,敛下眸子恢复平静。 他明白了。 七年的时间,足够他明白花千所想的一切,不论方才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也许现在的花千,再不单纯,再不稚嫩,再不是那个又哭又笑的孩子,但是只要是花千,只要还是他的花千…… 他不由得记起了当初的那个戏,轻轻的,以虚弱的气音,哼唱起来:“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最平凡的愿望,永远最难。 身后的戏,若有若无的飘进耳里,花千走到花媚身前,跪下:“姐姐,你放了他吧,我不会再见他。” 戏一顿,继而接上。 花重立皱眉怒道:“不行!” 花媚淡淡看了眼,地面上跪着的花千,再看眼烂泥一样,浑身是血的拓跋戎,闪过丝厌恶的情绪,若非她需要林家的助力,定会杀了这两人算了,蝼蚁一样的人,早已不值得身为皇妃的她出手。 更放不到她的眼里! 她高高在上的如神祗般俯视着,俯视她眼中的两只小小的蝼蚁,不屑失了自己的身份,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在十年之后,面对南韩覆灭,她如丧家之犬一般自刎而死的一瞬,脑中浮现出的,便是今日的一幕。 这两个蝼蚁一般的身影。 那时的她,曾悔不当初,若是当初不放,若是不放…… 然而此时,花媚只温婉一笑,淡淡飘去两个字:“拖下去,一条贱命而已。” 拓跋戎被拖走,再次留下一道长长的猩红血迹,刺的花千狠狠的闭上了眼睛。 两人都没有再看对方一眼,然而对方的心意,已经明了。 断断续续的戏越来越远:“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一滴眼泪,顺着颤抖的眼睫滚落。 他闭着眼,跟着轻轻唱和:“则不如寻个林间,你耕我织,从此神仙眷侣好一双呀……” 半年后。 南韩后宫中的传奇——花妃,因喜怀龙子,晋为贵妃,一时独宠后宫。 梅氏身体微恙,卧病在床,小小的伤风却断断续续,掏空了整个身子。 林家小女的尸体,被发现在林府池塘,疑似腿疾发作,不慎溺水身亡。 花府鲜为人知的小公子,以娘娘腔的姿态,**的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拓跋戎拖着尚未恢复的身子,孤身踏上了陌生的北燕土地,认祖归宗。 日出东方,相隔千万里的两个男人,自大陆的南北两方同时仰起头颅,看向那一轮红日,彤云万丈。 花千,老子会回去! 拓跋,我等你回来! 这一年,花千十三岁,拓跋戎十六岁。 双喜临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百姓的声声恭贺,喜庆的悠扬乐声响在耳际,然而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这么两个人影,所有的场景尽都模糊,一切的喧嚣尽都湮没,唯一亘古的,只余对方的脉脉眼波。 冷夏望着自宫门口缓缓走来的战北烈,一身大红喜服英姿勃发,明耀的似天上的太阳。 走到近前,就在她以为会被背起的时候,他执起她的手,在她一愣间,行了一个标准的宫廷吻手礼,优而绅士,站起身,将手臂弧成个半圆,一口灿白的牙齿明晃晃耀眼。 冷夏莞尔一笑,勾住他的臂弯。 “爹,帅!”身后不知何时,小歌谣奶声奶气的欢呼,一字一蹦。 战北烈回头飞了个眼儿,乐颠颠的找不着了北,冷夏赶紧拽住他,就怕他飘到天上去。 战十七哼哼唧唧:“天天对着镜子练,总算有点样子。” 战北烈瞪他一眼——拆老子台! 战十七回瞪六眼——你咬我啊? 回头一看,小十七和小歌谣手捧花篮,粉雕玉琢似两个初降人间的小天使,一岁半的小歌谣一身白净净的纱裙子,朝着冷夏甜甜一笑,一旁的小十七竟是穿了个黑色短打,尤其那短褂的后面长长尖尖的翘了起来。 冷夏眨巴眨巴眼:“那是尾巴么?” 小十七哀怨解释:“他说这叫燕尾服……” 好吧,冷夏从善如流,反正这穿越的也只她一人,不会出现什么现代同僚来笑话他,不过仅仅从这扭曲的开始,她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婚礼的不平凡,望着旁边一口大牙笑的傲娇,明显在等待表扬的某新郎官,她咂了咂嘴,竖起拇指真心赞了句:“好创意!” 战北烈圆满了。 小十七也圆满了,昂起帅气的小号战神小脑袋,正步一踢,鲜花一洒,开路。 果然不出所料,等到一家四口进入到宫门的一刻,冷夏倒抽了一口冷气,不过这次不是吓的,是感动的…… 从正天门前向着远处望去,原本一片苍茫肃整的青石板上,此时却一片姹紫嫣红,各色的芙蓉花瓣以柔软的姿态铺呈着,逶迤而行远远的望不至尽头,鼻尖清香盈动,仿似坠入了一片花海…… 清风吹拂,芙蓉漫天。 花瓣轻柔的漫卷在上空,再缓缓落下,怎一个美字了得! 冷夏唇角轻笑,沐浴在一片花雨中,一滴泪在眼中氤氲。 战北烈伸出手,轻柔的拭了拭她微微湿润的凤眸,装模作样的话语掩不住心底欢蹦乱跳的小得意:“哭什么。” 冷夏吸了吸鼻子:“全大秦的木芙蓉,都好秃了吧?” 噗…… 身后两个脆脆的笑声,毫不客气的猖狂响起,战北烈看着幸灾乐祸的一双儿女,再看看他明显不解风情的媳妇,心里开始寻思着怎么把那个出馊主意的萧非歌千刀万剐,早知道,还不如把这几千米的芙蓉花瓣,换成一把一把的匕首尖刀来的实际,她彪悍的媳妇兴起了,还能抓起一把来练练手。 瞪了她一眼,恨恨道:“没情调!” 冷夏莞尔大笑。 取笑归取笑,说不感动是假的,轻轻踏着花瓣铺就的浪漫的道路,走过正天门、穿神武门、玉华门,把一路上嘴角抽搐胸戴红花的排排侍卫选择性的无视,终于到了金銮殿的玉阶之下。 望着一直铺到金銮殿内的芙蓉花,冷夏惊奇的眨了眨眼:“不会要在这里……” 拜堂吧? 这仨字,因为太震惊,她没敢说。 瞧着她惊讶的模样,战北烈总算找回了场子,不枉他连续俩月天天埋在御书房里帮那狐狸批奏折,换来了这劳动成果金銮殿,普天之下,能在这五国的唯一政治中心大秦皇宫金銮殿里举行婚礼的,独此一家! 给母狮子的,自然是最好的! 走进金銮殿,冷夏“噗”的一声,喷了。 原本那巍峨恢弘的肃穆气氛,此时完全变的喜气洋洋,那铺地的金砖洒满了花瓣,高阔金顶缀上了彩绸,最上首一方巨大的龙椅之后,贴了个大大的“喜”字,八根顶天立地的雕龙金柱上,尤以最前两根为甚,两方对联上书:春归画栋燕双栖,凤翔鸾鸣春正丽;下书:菡萏花间鸳并立,下玉镜台谈佳话。 最让冷夏崩溃的是,竟然还有横批。 当初第一次迈入金銮殿时,令她敬意油生的那一方金匾,其上“浩气长存”之下,竟是悬了块较小的朱红匾额,四个大字笔走游龙:珠联璧合! 看着一排排黑着脸敢怒不敢言的武百官,再看看最上首头一次笑的僵硬,眼皮子直跳明显也被震住了的某只狐狸,冷夏忽然很佩服身边的男人,把巍峨肃穆的金銮殿整成了这样……呃,姑且称之为喜庆,大秦先祖要是知道了,估计都能从皇陵里爬出来,掐死丫的! 很明显,某男没有悔悟的自觉。 乐呵呵的欣赏了一番他的杰作,两个月的奏折可不能白批,无视掉一切不和谐的脸色,剑眉一挑,得意洋洋:“媳妇,牛掰不?” 冷夏肃然起敬,一字一顿,由衷赞叹:“牛掰轰轰!” 四个字落下,喜庆的乐声再一次响起。 战北烈把冷夏摁在原地,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自己一个箭步蹿到了金銮殿的尽头。 同一时间,冷夏的身边,出现了两个老人——萧振乾,曹军医。 战事结束,冷夏便将曹军医接到了大秦,这个老人在军营里呆了一辈子,按说他这个年纪,比之义父萧振乾还要年长的多,曾孙都应该该满地跑了,然而一生都奉献在了军营里,身边除了两三个学徒之外,无妻无子,冷夏感念他的多次保护,也真正的将这善良的老人当做了亲人。 这会儿,看见义父和曹军医,她才有功夫在大殿上的众人间扫了一圈。 这一扫,眼睫再次湿润了,那个男人啊! 这许多年来,但凡她结识的,都被请到了大殿来,不论身在天南地北,此时皆聚首一堂,含笑的望着这场倾世婚礼。 左边的萧振乾依旧老当益壮,右边的曹军医精神矍铄,两人在冷夏的头顶互相瞪眼。 萧振乾胸膛一挺:“老子是夏儿的义父!” 曹军医不甘示弱:“老朽是夏儿的师傅!” 虽然当初冷夏化身凌侠,在曹军医的军帐中学徒,算是逼不得已,不过叫一声师傅,绝对说的过去,不为能力与否,只为情义。 萧振乾翻个白眼:“这里可是大秦!” 言外之意:回你的东楚去。 曹军医双手环胸:“普天之下,皆是大秦。” 言外之意:将大秦和东楚分开,想造反不成? 萧振乾气歪了鼻子,看着这老东西挺慈祥的,竟然这么的阴险! 曹军医白花花的胡子一抖一抖,这老小子,不知道尊老爱幼啊! 冷夏眨巴眨巴眼,瞧着方才战北烈跑远的架势,和如今两个老人的争执,已经差不多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身后的两小更是见怪不怪,双双一叹:“哎……” 早在知道有这事的时候,两人天天都要掐上一架,红着眼粗着脖子,吵吵嚷嚷的好像年轻了几十岁,哪里还有半点苍老? 战十七小大人样的摸摸小歌谣的脑瓜:“妹妹,可不能学两个外公。” 小歌谣深以为然,重重点了点水灵灵的小脑袋:“嗯!” 两个掐架中的人老脸一红,随即互相瞪上一眼,撇过头,相看生厌。 瞧着越老越像孩子的两人,冷夏心尖儿暖暖,笑眯眯的同时挎上两个老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义父,师傅,这样成不?” 萧振乾昂首挺胸,满心欢喜:“成!” 曹军医一张老脸,笑成**:“成!” 一出两老争女儿的戏码,就这么和谐的结束了。 冷夏挎着两个老人,在喜乐声中,向着尽头处一步一步,虔诚而幸福的走向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 战北烈亦是紧张万分,看着远远走来,不断朝着他接近的媳妇,干咽着口水,脑门上都渗出了汗。 直到冷夏的手,握在了他的手里,和他并肩站在了主婚人战北衍之前,某男还有点浑浑噩噩迷迷瞪瞪,一切早在几个月前就演练了无数遍,直到这一刻,真正要拜堂的一刻,他才知道真正临着是什么样的心境。 身边的男人心跳声之大,冷夏几乎都可以听见。 看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的模样,她轻笑一声,以胳膊碰了碰:“淡定,淡定。” 某男语声带颤:“媳妇,我淡定不了。” 冷夏翻个白眼:“孩子都俩了,我还能跑了不成?” 某男更委屈了:“你那天还说,七年会痒呢……” 啪! 面对着两人的战北衍,一巴掌拍在脑门上。 两人说的是悄悄话,却怎么也不妨碍离着这么近的他听了个清楚,真心鄙视这二弟,丢脸,丢脸啊! 丢尽天下男人的脸啊! 战北烈嗤之以鼻,原本的紧张被这么一激,反倒真的淡定了:“媳妇,皇嫂今天跟我说啊……” 冷夏大奇:“她也跟你说了?” 稀奇完了,想起什么似的,瞄了瞄上方的战北衍,立马眼观鼻鼻观心,不再言语。 战北烈一见,亦是猛的闭上嘴,催促道:“皇兄,可以开始了。” 狐狸眼眨巴眨巴,看着这两人明显有什么关于萧凤的秘密,还是不能和他说的,战北衍浑身上下就开始痒,一和萧凤挂上钩,什么睿智全丢去喂狗了,他清咳一下,小小声鬼鬼祟祟:“北烈。” 战北烈微笑,一脸坦然。 看见这人笑的贱歪歪,某只沉浸在媳妇的秘密中的狐狸,恨不得冲上去咬死他。 战北烈朝他眨眨眼,那意思:念。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战北衍面上笑眯眯实则阴森森的,开始念战北烈写给他的奇怪的东西。 “慕容冷夏,你是否愿意嫁给战北烈,此刻起无论顺境逆境,贫穷或者富有,疾病还是健康,尊重他,爱护他,相敬相爱,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冷夏完全的愣住了。 即便前世她从未想过会结婚,即便她一直对爱情嗤之以鼻,可是这样的一段话,不论多么坚强多么彪悍的女子,都是会怦然心动的吧…… 到了这个世界,她曾经给战北烈讲述了很多现代的事,包括婚礼,从这婚礼的一开始她就猜到,战北烈想给她一个深刻的,难忘的,带着前世的美好记忆的婚礼,虽然很多的时候很多的地方都有点弄巧成拙,可是这完全不妨碍冷夏一路上的感动感激和感怀。 这段话,她只随口说过一遍,时隔五年多的时间。 她甚至都记不清了。 他竟记得! 冷夏仰起脸,从婚礼的开始到现在,一路上的感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 泪水沿着白皙的面颊滑下,她握紧了身边男人的手,十指相扣,掌心厚实带着常年练武的茧,就是这样的一只手啊,抹去她心上来到异世姐妹分离的永远的殇,抚平了她在这世界所有的彷徨疏离,建筑了她安稳温暖的小小的家,撑起了她头顶的一整片蓝天…… 她道的轻缓,却郑重:“我愿意。” 身边的男人,呼出一口大大的气。 声音之大,让满殿的宾客一个愣怔,哄堂大笑。 笑声是善意的,带着祝福,战北烈吞了吞口水,期待的等着战北衍继续发问。 “战北烈,你是否愿意娶慕容冷夏……” “我愿意!” 某男迫不及待,又是一片哄堂大笑。 他咳嗽一声,在身边媳妇的戏谑目光中,极淡定的保持了战神的风姿,沉稳的道:“再来一遍。” 战北衍翻个白眼:“战北烈,你是否愿意娶慕容冷夏,此刻起无论顺境逆境,贫穷或者富有,疾病还是健康,尊重他,爱护他,相敬相爱,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天知道,他是以多么挣扎急不可耐的心情,将这一大段话给听完的:“我愿意。” 掌声如雷。 战北烈将两个以黄金熔炼的戒指取出来,最简练的两个细细指环,没有任何浮华的装饰,为对方套入了无名指,在战北衍的一句“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落下的一瞬,战北烈的唇,如愿以偿的覆上了她媳妇的唇瓣,两人在红着脸的满堂宾客中,旁若无人且光明正大的深情拥吻…… 没办法,从现在开始,人家是有证的了。 一番合法的拥吻,足足持续了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宾客们从好奇,到羞涩,到习惯,到见怪不怪,到眼皮子打架都开始瞌睡了,新郎新娘,终于结束了漫长的拥吻。 一个脸颊嫣红,美的惊人。 一个咧嘴憨笑,傻的惊人。 美的惊人的被送入洞房,傻的惊人的留下大宴宾客,一场婚礼终于完满的结束了一半。 至于为什么是一半,你们懂的。 一整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夜风旖旎,月上柳梢头。 战北烈被灌的迷迷糊糊,终于连消带打的将一众想要闹洞房的都推走了,迈着“之”字步单独站在了喜房的门外时,那醉态迷蒙的模样,哪里还能看出半分? 鹰眸贼亮贼亮,装醉的某男雄纠纠气昂昂的推开了门,准备完成他大婚的下一半步骤。 吱呀…… 喜房内,冷夏早已经脱了满身的累赘,只着了一身简单却华美的喜服,半倚在床壁,满头青丝松散的落在肩头,逶迤铺展。 她朝着战北烈一笑,将啃了个干干净净的苹果核丢到一边。 陪了她一晚上的萧凤,一脸暧昧的眨眨眼,一副“我懂的我懂的”姿态,拍拍战北烈的肩,溜了出去。 月如钩,烛摇曳。 冷夏微微歪着头,看着咳嗽一声后坐到桌前,明显有几分紧张的战北烈,心中一动,挑眉问:“有事?” 多么熟悉的场景。 鹰眸紧紧锁住他媳妇,战北烈低低的笑起来。 他站起身,缓缓走到冷夏的身前,俯视着她的眸子含情含笑,一字一字问出:“你是谁?” 轻轻弯唇,冷夏伸出手,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将他拉低直到和她平行,两人气息相闻,鼻尖相碰,额头相抵,柔美的红唇轻轻吐出:“我不喜欢被人俯视,以后记着,没有下一次。” 战北烈再次笑起来,点点头:“可以,告诉本王,你是谁?” 她歪着头,忽然啄上他的嘴角:“你媳妇!” 唇刚分开,战北烈眨眨眼,又吸了回来,翻身将冷夏压在身下,双唇辗转,还带着苹果的清香馨甜,他模糊不清的道:“媳妇,你不按套路出牌……” 这边两人甜甜蜜蜜的场景重现,你侬我侬的渐入佳境。 外面,萧凤方一出门,正要在窗纸上戳个小洞,已经听见一声鬼祟的“嘶嘶”声,杏眼一亮,她蹦蹦跳跳的蹿出长廊。 夜色浓郁,星子闪烁,大狐狸正趴在屋顶,朝她勾着手。 脚尖一点,萧凤轻飘飘飞到瓦上,挨着狐狸的脑袋,从一块被揭开的瓦洞里,能清清楚楚的看清喜房内的两人,她惊喜道:“狐狸你太牛了,找到这么好的位置!” 战北衍享受着媳妇的赞美,指指下面,窗格上正趴着俩小脑袋,小十七和小歌谣,踩在慕二的肩膀上,一边捂着眼睛,一边从手指缝里看的欢乐;门外也被开了个缝隙,战北越和年小刀你踹我一脚,我捅你一胳膊,正抢着朝里面探;从瓦洞里看到屋内悬挂的一张仕女图上,仕女的两只眼睛正滴溜溜的转;屋顶上再次轻飘飘落下个人,另一侧的瓦檐被老顽童揭开,捋着胡子朝着邻居挥挥手,以口形道:“英雄所见略同。” 战北衍抱拳,笑的毫不谦虚:“客气客气。” 萧凤兴致勃勃的看着里面,一边看一边偷笑:“哎呀,这俩人真肉麻!” 狐狸眼一眯,看向他永远都长不大的媳妇,笑的满心欢喜,忽然想到今天主婚时的那个“秘密”,战北衍凑上去,趁着萧凤正偷窥的专心,不带情绪的诱拐道:“你今天跟冷夏说了啥?” 这一招很奏效,萧凤一边看的眼冒红心,一边把从清早开始的话一句句重复…… 直到听的耳朵长茧子了,战北衍也明白自己被忽悠了,优的磨了磨牙,听萧凤激动道:“亲上了!压上了!哎呀老娘的妈呀,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就在这时! 咻!咻!咻…… 劲风袭来,他搂住萧凤飞身而起,还不待松下一口气,一个暗器从被揭开的瓦上飞出,破风声呼啸足以见得飞出暗器那人有多么的怒气腾腾,战北衍被暗器准头十足的击在腿弯,脚下一软,从半空跌落的时候,还在想着,被坏了好事,能不怒么? 砖瓦稀里哗啦的被砸了满地。 等到萧凤“哎呦哎呦”的从战北衍的保护中爬起来,那枚暗器正好落她脑袋上——啃的干干净净的苹果核。 她吞了吞口水,从脑袋上将苹果核扫到地上,看着黑了脸的战北烈,干笑两声,再看看周围…… 从仕女图里跌出来的花千,从窗户上掉下来的十七和小歌谣,从门上滚进来的北越和小刀,从翻倒的壁龛里爬出来的莫宣,从房梁上掉下来的钟苍……等等等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此时却一个个灰溜溜吞着口水,尽量降低存在感的人们,拓跋戎咳嗽一声仰望夜色,萧非歌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扇子里,叶一晃很没义气的藏在老马身后,狂风雷鸣闪电直接去墙边狗蹲着…… 总而言之一句话,除去老顽童,尽数抓包! 战北烈笑了,一个小小的喜房里,竟然藏的下这么多人! 很好,很好! 冷夏跟着笑,凤眸微微挑起,怎么看怎么危险。 两人抱着手臂从**站起来,笑眯眯在满屋子人上扫一眼,凉丝丝问:“还留下吃宵夜么?” 哗! 眨眼的功夫,房内已经空荡荡只余新婚夫妇两人。 要问人呢? 自然是作鸟兽散,这等时候,傻子不跑? 战北烈磨了磨牙,看着头上没瓦,墙上没窗,一侧没门,乱糟糟明显不能继续的房间,搂过他媳妇叹气:“换个地儿,继续战?” 冷夏挑眉:“三百回合!怕你不成?” 正当这时,没有了窗格的黑黝黝窗洞上,走来了一个青衣人,某呆子方才关键时刻,丢下战十七和小歌谣自个儿跑路,这会儿危险解除,又飘了回来……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冷夏,脚下一点,自窗口落了进来。 今夜的皇宫,是一个不眠之夜。 灯光琉璃,酒香浓郁。 因为大秦战神和烈王妃的婚礼,喜气洋洋的气氛注定笼罩了整片夜空,欢乐的蔓延至长安城,大秦,乃至天下,蝉鸣声声唱的欢快,树影婆娑沙沙伴奏,那独属于一对新人的喜房中,忽然传出一声男子的惊呼,带着颤音抖啊抖啊,直上九霄! “媳妇,胎气,胎气啊!” 隐居记 绿荫葱茏,清溪潺潺。 又是一年暮春时,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河流的两边,大片大片的耕田一望无垠,绿油油的秧苗在黄金日光下,草尖荡漾生机勃发,如波浪翻滚绵延起伏…… 春耕的村民忙的热火朝天,个个脸上都洋溢着满足,有人扯着嗓子高喊一声:“大烈,还习惯不?” 远处一片秧苗中,站起一个高大的身影,半卷着裤腿儿,脚上沾着厚厚的泥巴,一身粗布衣裳掩盖不住周身的华贵气质,大笑道:“习惯,老叔教了这些日子,总该学的差不多了。” 说着,拎起一旁的水桶,小心越过娇嫩的秧苗,大步朝着田外走去。 周围的村民不自觉的朝他看去,那英武的背影渐行渐远,在淡金的阳光里,光芒熠熠,他们想起第一次见到这男人,拖家带口的来到了这云下村,两匹俊伟不凡的马背上,他英武挺拔,临空翻身下马,和美若天仙的娇妻并肩而立,炫目的让人忍不住伏跪大拜…… 经过这大半年的日子,他们才从战战兢兢,变得随意热络了起来,有人暧昧的嬉笑一句:“这么急着回去,可是想媳妇了吧?” 男人远远的回过头,爽朗一笑,牙齿灿白:“半日没见,想死老子了!” 一片善意的哄笑声中,他消失在绿意绵绵中…… 云山在这片大陆上,是一个极神秘的地方,坐落于秦卫交界,大陆正中偏西方的位置,站在大秦的西疆,便能清清楚楚的看见云山的轮廓,在一片连绵的低矮山脉的正中,它成锥形高高的耸立入云端,鹤立鸡群独占鳌头。 然而自远处看去,和在云山之上又是截然不同。 山上阵法林立奇门遍布,一花一石一草一木,看似清晰却往往望而不得,三步一天地,五步一乾坤,真假难辨如云似幻,便是云山之名的由来,真真是不识云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而云下村,便是云山脚下的一个村落。 田地到村子的蜿蜒小路上,两只挽着裤腿儿的大脚,在地上踩出一个个湿漉漉的泥巴印儿…… “呦,大烈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大烈啊,咱家的老母鸡今儿下了两个蛋,一会儿让春丫给你送去!” “鸡蛋那玩意儿,可不如鸡补身子,阿桃,还不赶紧的,给大烈把那只小公鸡提出来!” 眨眼的功夫,从村头到村尾的所有女人,都聚集在了某男经过的道路上,你一言我一语上演了一场丈母娘抢女婿的戏码,看着他的目光幽亮幽亮的,活像要把丫一口吞了! 战北烈拎着水桶,哼着小曲儿,任一个个或羞涩或淳朴的小村姑们,将鸡蛋鸡崽儿塞进怀里,笑的像个大茶壶,要多热络就有多热络,心里却在嫌弃着,母狮子不爱吃这些,要是有小白虾就好了。 远远的,一声温软的轻笑传过来。 村子尽头处,一座由篱笆圈起的院子旁,还有一间小小的木屋,身着白衣的轮椅男,正一脸看好戏的姿态,抱着手臂笑眯眯,那意思:虚伪! 战北烈顿时拉下脸,全天下最虚伪的男人,竟然有脸说老子? 凉飕飕的眼风飘过去:阴魂不散! 想起这个,大秦战神的心里那个悔啊,悔的肠子都青了! 当日母狮子生完了宝宝,两人就商量着,天下安乐也是时候隐居山野了,当下收拾了行礼,在战北衍依依不舍的狐狸眼,和萧凤嚎啕大哭的不乐意中,坐着马车出了烈王府。 东方润在爆炸中沉海未死,被东祈渡附近的渔民救起,醒来后失忆,双腿尽废,辗转到了长安卖开了字画,这件事身为大秦战神的他,自然是早早就知道,并且让人仔仔细细的查出了原委。 不过媳妇怀孕,每日里伺候孕妇还来不及呢,那些不相干的人肯定是顾不上了。 到了出发的时候,正巧看到长街一旁,坐于轮椅上的月白男子,狭长如柳丝的眸子,唇角安然和暖的笑意,便是失了双腿没了记忆沦落街头,也丝毫掩盖不住华贵的清润气质。 在喧嚣的街市上如闹中取静,坐在那里即成风景。 某男跳下马车,扑上前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他双肩,大摇:“狗蛋!哥总算找到你了!” 狗蛋…… 这名字,太喜感了! 望着那俊朗如风的男人,满街百姓风中凌乱。 东方润心下暗惊,他失了记忆功夫还在,这人竟然让他一时没的反应,狭长的眸子眯起来,细细的打量着面前一脸悲痛的假惺惺男人,总有一种说不清的怪异感觉。 似是期待,似是抗拒。 仿佛冥冥中注定的……宿敌。 眉梢一挑,他轻笑着问:“哥?” “狗蛋,哥找了你多年,今日总算是重逢了!”某男睁着眼睛说瞎话,上下嘴唇一碰噼里啪啦飘了出来:“以后万不可再任性,男宠那活计遭人唾弃,不是长久之计啊!” 哗! 满街百姓,瞬间远离男宠三米远。 战北烈拍拍他的肩,在一架架字画上扫了眼,小心脏欢蹦乱跳越说越欢实:“唔,现在这样就不错,卖卖字画也算自力更生,看到你不再靠取悦男人过活,哥也算放心了!” 观众抹泪,多好的哥哥! 唇角浅浅的漾开,东方润从善如流,也抹了抹本不存在的眼泪:“是,狗蛋谨遵兄长的教诲。” 战北烈懵了。 东方润笑眯眯:“兄长这是去哪?” 大秦战神的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润继续笑,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兄长找了狗蛋多年,想必你我兄弟情义深厚之极……” 某男瞬间退后一步,已经知道他打的主意了,没好气的瞪去一眼,这小子没了记忆还是贼精贼精的。 讨人厌啊讨人厌! 这边薄唇闭的紧紧的,坚决不透露出一个字,身后的马车里,兴奋的小歌谣骑在呆子的脖子上,高高欢呼:“云山!云山!” 啪! 一巴掌拍在脑门上,战北烈叹气,自作孽不可活啊! 这贱嘴,贱嘴! 果不其然,一月之后,云下村中,他们入住后的第一个来拜访的邻居,就是这个见鬼的轮椅男! 东方润摸了摸下巴,深意无限的耸耸肩,转动轮椅飘进了木屋…… 瞪着那白衣飘飘的背影,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男人,恨不得把手里的鸡蛋砸丫脑袋上,想了想终于放弃了,这人残了归残了,功夫可没丢,没的损失了俩鸡蛋。 这么想着,某男又开始寻思着,这俩鸡蛋究竟是做个鸡蛋羹好呢,还是炒一盘韭菜好,越想就越是幸福的冒泡,无视了周遭脸红红的小村姑们,战北烈大步朝着村尽头的篱笆院走去。 仰天一声吼:“媳妇,我回来了!” 院内静悄悄。 狐疑的皱了皱眉,某男进到院子里,不由得,想到了自己当初的豪言壮志:六个小小的冷夏,粉雕玉琢英姿飒爽排成一排,踢蹴鞠! 嗯,生一蹴鞠队的愿望就快要达成了,不过不是六个闺女,而是…… 战北烈顿时大叹一口气,头顶哀怨的黑云晃悠了进去,路过儿子甲——战十七。 八岁的小十七,越大长得越是像他,标准一个小号战神,一身清爽的小白袍,仰倒在竹榻上翻着本游记,看见亲爹回来了,眼尾都没赏上一个,自在的翻过一页,接着看。 这他妈什么儿子! 在心里骂了一句,再次看向儿子乙丙——战海晏,战和风。 两岁的双胞胎,生于天下太平之际,名字便是取自“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两个小鬼头糅合了父母两人所有的优点,剑眉,凤目,琼鼻,薄唇,似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唯一一点区别,便是较为捣蛋的哥哥海晏,轮廓更为刚硬一些,而小和风继承了冷夏的柔和,添了几分说不清的妖娆。 小鬼头们正蹲在十七的榻边玩泥巴,海晏抬了抬头,酷似冷夏的凤眼看了眼亲爹,酷酷的无视,抓起一把泥巴,抹在了弟弟的脑袋上。 “哇……” 和风一声大哭,小小的身板猛扑上去把哥哥压在身下,小拳头不待落下,已经被海晏反扑了回来,压着一顿胖揍…… 好吧,战北烈瞧着这架势,估计兄弟俩……呃,这么忙,是没功夫搭理他这爹的。 无良爹也不劝架,反正那小拳头没什么力气,打在身上挠痒痒一样,直接走到了再远些的摇篮处,看向他的儿子丁——战百岁。 这个孩子长的只算清秀而已,和双胞胎差不多大的年纪,却完全没有两人的活力,像一只小小的幼猫缩在摇篮里,不时发出几声弱弱的抽噎,战北烈轻晃着摇篮叹了口气,望着这个被他捡回来的孩子,想起当初摇篮里那个惹人爱怜的婴儿,寒冬季节被弃在大雪中冻的浑身青紫,呼吸微弱到几乎就救不活,即便一路上有慕二同行,这个孩子也几次垂危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了一个多月终于捡回了一条小命,却终究是落下了病根…… 百岁,作为养父母的他和冷夏,唯一的愿望,便是这孩子长命百岁。 翻书声,打架声,哭喊声,抽噎声…… 声声聒噪! 望着这一院子的四个儿子,战北烈终于忍不住大吼一声:“谁他妈有功夫告诉老子,你们娘在哪?” 战十七合上书,战海晏收回拳头,战和风停止大哭,战百岁翻了个身,四双八只眼睛,齐刷刷看向里面的小厨房,那意思,不言而喻。 战北烈大惊:“糟糕!” 丢下水桶鸡蛋小鸡崽儿,乒乒乓乓的声响中,某男狂奔进厨房,果然看见了预料中的一幕。 黑着脸的冷夏死死的瞪着锅里——黑不溜丢的一堆青菜,左手持菜刀,右手抓锅铲,脑门上杀气腾腾,大有把菜捞出来鞭尸的架势。 战北烈吞了吞口水,他家媳妇什么都牛气,韬武略不输男儿,睿智机敏算无遗策,打架杀人更是一个顶俩! 唯一的弱项,就是做饭! 偏偏这母狮子好胜心强的很,越是搞不定,越是非要搞,愈挫愈勇愈勇愈挫,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最后受伤的总是他…… 嘴角大大的咧开,露出两排亮晶晶的大白牙,从后面搂住他明显要炸毛的媳妇,蹭啊蹭:“这等粗活,还是我来干?” 脖颈上印下温暖的吻,冷夏的怒火,瞬间熄灭。 她咂咂嘴,丝毫不尴尬的点头:“唔,当然你来干!” 然后拍拍手将主厨的地方让出来,看着这男人厨神附体,小宇宙嗷嗷膨胀,围起战袍,挥起战刀,乒乒乓乓切菜切的震天响…… 她摩挲着下巴,搂上他坚实的腰,看着他屁颠屁颠的切菜切肉,倒掉自己做出来的黑炭一堆,然后刷锅倒油下锅翻炒等等等等,一挥一展比起战场上的运筹帷幄毫不逊色,反而给她一种温暖到极致的感动。 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厨房门口探进四个小脑袋。 海晏跟和风一溜烟儿跑进来,路上你拿屁股顶我一下,我拿胳膊捅你一回,一左一右扯住她袍角,双**声奶气的唤:“娘。” 十七小大人样的半倚着门框,对这两个争宠的弟弟很是鄙夷,撇撇嘴摸了摸手中摇篮里的百岁,难得小百岁常年闭着的眼睛睁了开,亮晶晶的欣赏着男人做饭的风姿…… “咳咳!”某十七咳嗽一声。 明显有话要讲的姿态,吸引了三个小脑袋,终于满意了:“小爷今天就教教你们,媳妇娶来是干嘛的,省的以后你们三个小子娶了媳妇,给战家的男人丢脸!” 前面炒菜的男人微微一顿,笑着摇摇头:“这臭小子。” 这句话,不正是当初,他教的么。 果不其然,三个小鬼头齐齐惊奇的望着看上去很高深莫测的哥哥,就听战十七俩字落地,铿锵带响儿:“宠的!” “切……”海晏和风双双鄙视。 失了兴趣的俩小鬼,扯住娘亲的衣襟,水灵灵的凤目虔诚无比,仿佛心灵感应般同时宣誓:“只宠娘亲!” 这奶声奶气的四个字,可比方才那俩字的效果强多了,原本还震惊在十七的高觉悟中,没回过神儿来的冷夏,此时骤然听见这窝心到不能再窝心的话,顿时松开战北烈的腰,蹲下身子在俩儿子的小脸儿上,一人“吧唧”了一口,感动的冒泡。 那边,母子三人甜甜蜜蜜,这边,战十七郁闷了。 他抓抓头,咂咂嘴,睁大了小鹰眸恶狠狠的瞪着那俩不要脸的,小爷当初咋没想到,还能这么回? 马屁精啊马屁精! 在战十七的一声哀嚎中,一家六口齐齐笑开,某男手持锅铲战斗在最前线,第一次觉得…… 唔,四个儿子,其实也不错! 小小的厨房里,菜香飘飘,春意融融。 我们是一家人 正午时分。 日头蛮横的挂在天际,炙烤的大地暑气蒸腾。 啪! 一声脆响,为这乡间燥热添了几丝清凉。 东方润落下一粒白子,棋盘上大片的白色经纬纵横,与之相反的是已然兵败如山倒的黑子。白了对面明显心不在焉的男人一眼,他打趣道:“别看了,脖子都快抻断了。” 战北烈白回来一眼,重新盯回那条云山必经的乡间小路,望眼欲穿嘀嘀咕咕:“怎么还没来……肯定是二愣子把老子闺女藏起来了,不让她下山!没错,就是这样!” 说着,已经豁然起身,掰的手腕嘎嘣嘎嘣响。 一旁,战十七躺在树下,专心致志的翻看着手中的书卷。 再一旁,战百岁趴在哥哥的腿上,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再一旁,战海晏战和风两兄弟滚在泥巴里玩的不亦乐乎。 忽然,一声清冷的女音合着脚步声从厨房内响起,有着以往所没有的温柔:“下棋的看书的睡觉的打架的都差不多了,把自己整理干净准备上桌开饭,小歌谣就要回来了!” 话音落下,一身月白罗裙的女子已经端着碗盘走了出来,面芙蓉上柔柔一笑,看的院子里两大四小都呆了一呆,只觉这炎炎酷暑瞬间清凉。 将手中的盘子搁到桌面上,冷夏扫过一圈呆头鹅,大吼:“还不快点!” 一声厉喝,顿时再现往日彪悍。 咻!咻!咻咻咻…… 眨眼的功夫,看书的不看了,打架的不打了,三股小旋风冲进了厨房帮忙,就连一向身子骨不怎么好的战百岁,都喘着大气跟在三个哥哥的后面,更不用说刚才还咬牙切齿的战北烈,直接蹿到冷夏身后,狗腿的咧嘴一笑:“辛苦了,辛苦了。” 某轮椅男轻嗤着飘过:“没出息!” 战北烈哈哈一笑,在东方润微挑的眉毛中,哥俩好的搭上他的肩头:“狗蛋啊,走,跟哥帮你嫂子忙去。” 轮椅男嘴角一抽,被某男挟持而去…… 冷夏失笑摇了摇头,听见远方一阵阵脚步声传来,数百人的步子走起来像是山洪暴发,她抚了抚额,果不其然看见弑天众人挽着裤腿儿拎着水桶铁铲走了过来,即便如今穿着最质朴的衣服,脸上刻意摆出了憨厚的笑容,可是这群从刀口舔血的战场上拼杀出来的人,怎么看怎么带着狰狞的杀气…… 知道的是他们刚从农地上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鬼子进村了! 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他们找来时的情景,吓的满村妇孺嗷嗷大哭,农地上的大老爷们听见哭声,一个个扛起家伙就冲了回来。就连后来解释清楚了之后,村民们看见他们依然惊恐万分,生怕他们一个不爽就屠了村子。 为此冷夏一脚一个把他们踹出了村儿,严令打哪来的滚回哪去。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弑天这些人跟着冷夏可没少学了阴损卑鄙,原来一个个光明磊落的汉子们,这会儿都是人精一样,点头哈腰满脸应承,一转头,直接在云下村外盖起了茅屋,十人一间足足四十间像极了军营里的宿舍,门口还竖了个牌子:村外村。 看着远处一排排咧着大嘴的笑脸,冷夏翻个白眼直接无视。 齐盛挠挠头:“姑娘这是啥意思?” 池虎一个哆嗦:“不会生气了吧?” “非也非也,”周仲笑眯眯的捻捻小胡子,一脸奸诈相:“姑娘这是对咱们没辙了,直接应了又没面子,只好转身离开当没看见,换句话说,咱姑娘啊……” 李俊手臂高举,接上:“默认了!” 哗! 大片大片的欢呼声中,林青一声大吼:“姑娘,反正你上哪,咱们就上哪,别指望能甩了咱!池虎那小子,把媳妇都给带来了,咱们就在这安家落户啦!” 冷夏一个趔趄,差点栽桌子上,听着后面七嘴八舌的大笑声中,不知谁说了句:“姑娘现在一定有种,自搬石头自砸脚的悲催感……” 笑声更加轰鸣。 冷夏默默的爬起来,背对着他们唇角一勾,暗骂了句:臭小子们。 就在这时,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飘荡着钻入耳际,后面弑天一阵暴动,乱哄哄的脚步声朝着远处奔袭而去,冷夏回头望去,正正见到被一群五大三粗的汉子轮流抢夺的小女娃,点着小脑袋脆生生的唤:“叔叔们好。” 舒坦…… 弑天众人笑的嘴都合不拢,小小姑娘真是可爱到爆啊! 的确是可爱到爆,四岁多的小歌谣完全是肉包子版本的小冷夏,乌黑的发丝扎在脑后,像是两撮兔子尾巴,一张白嫩白嫩的小脸儿圆滚滚的,乌黑的凤眼水灵灵的漂亮,一笑起弯成个月牙,在粉嫩两颊漾开两朵梨涡,甜到人心里去。 尤其是那乌溜溜的眼珠上,扑闪扑闪的小扇子一样的睫毛,似挠在了心尖尖上的小猫爪子,真真是让人爱不释手,恨不得抢回家里自己养! 有人想抢,有人炸毛。 只见后面山坡上慢腾腾的飘下来一个青衣男,呆呆的步子,呆呆的表情,呆呆的瞳眸,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分别。偏偏浅淡的眼珠在“**”着小姑娘的每一只大手上一扫,其内顿时幽光一闪。 众人揉揉眼睛,还没来得及辨认这幽光的真伪,已经被小刀子一样的目光“咻咻”的射了个体无完肤。 弑天立马松手。 小姑娘垂直落地。 还不待肉嘟嘟的屁股砸落地面,眼前青色的影子一闪,已经被一只骨节分明的苍白掌心接住,不客气的揪着她后领子塞进自己胸前。四岁的歌谣比起当初大了可不止一圈,只一个婴儿肥的小脑袋露在慕二的衣襟外面,下方鼓鼓囊囊搞笑的不得了。 这会儿可没人会笑。 众人见了鬼的瞅瞅从来清冷的慕大神医,再瞅瞅自己刚才仿佛被烫了一样的手,最后嘴角抽搐着将目光落在了某个笑眯眯的小姑娘脸上…… 搞什么鬼? 这边“咔嚓咔嚓”形成一座座自然石雕,那边小歌谣伸出软软的小手指,戳了戳慕二清冷的脸颊,他眉毛一皱,不假思索一把拍开,小歌谣也不生气,瘪瘪嘴玩的不亦乐乎,继续戳。 慕二继续拍。 一个戳,一个拍,戳的是锲而不舍,拍的是条件反射。 就这么和谐又诡异的一双组合,从傻乎乎站着的冷夏面前飘然而去…… 冷夏眨眨眼,再眨眨眼,接受不能的望着那边笑声清脆的背影,好闺女,竟然把呆子训练成了超级奶爸! 忽然,凤眸一瞪,她这个亲妈竟然被无视了? 一声彪悍狮子吼震彻苍穹:“战长歌……” 小歌谣肉呼呼的小脸儿一抖,操起把清亮的小声音,大喊:“爹爹!” 效果立竿见影! 只闻一阵狂风飙过,早已经时刻准备着的某爹瞬间出现在眼前,满心欢喜的看着被呆子拐到了云山上的闺女,一把夺过来吧唧吧唧就是两口,亲的鹰眸锃亮锃亮,满足不已。 小姑娘在战北烈的怀里拱啊拱,搂住他的脖子小声告状:“爹爹,凶歌谣。” 战北烈怒了! 敢凶老子闺女? 鹰眸一瞪,大秦战神的煞气顿时回归,威武的似一座丰碑:“谁?” 小歌谣咬着红润润的唇瓣,小小声道:“娘。” 谁? 战北烈掏了掏耳朵,煞气蔫了一半,弱弱确认:“闺女,你说……” 小歌谣鼓鼓腮帮子:“娘。” 大秦战神吸了口冷气,微微探出脖子朝着后面黑着脸的媳妇瞄了瞄,大喝一声:“太过分了!” 众人惊,这男人,有了闺女不要媳妇啊! 有种! 这边还没赞叹完,只见大秦战神捶胸顿足,一边嚷着“太过分了”一边抱着小歌谣大步朝着冷夏走去,直到停在挑眉冷笑的女人身前,不客气的将闺女朝冷夏怀里一塞:“媳妇,咱闺女太过分了,得教育!” 砰! 众人绝倒。 小歌谣蔫了,水灵灵的凤眼里咣当着晶莹的小泪珠,可怜巴巴的瞅着她爹,怎么看都像个将入虎口的肉包子,瞅的战北烈心里一哆嗦,忍痛闭眼:“媳妇,教育孩子的重任就教给你了。” 吧嗒…… 咣当在眼眶里的眼泪,瞬间流下。 战北烈心尖儿一颤,作势转身,在冷夏笑的戏谑的眼风中,迈出一步。 时间缓缓的过去…… 众人打个哈欠。 冷夏翻个白眼。 只见前面的某男,一步走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竟然还没落地,懒得搭理这做戏的男人,冷夏撇撇嘴直接把怀里的小歌谣丢给他,绕过他进了厨房,就他疼闺女那德行,她要是真的教育了,别说揍了,骂上一句那男人都得原地蹦高。 危险解除,战北烈嘴角一咧,冲着小歌谣眨巴眨巴眼,自有父女俩才懂的奥妙。 那边冷夏在四个儿子的环绕中找回了少许满足感,终于将饭菜都上了桌,众人围桌而坐,连弑天等人都在一旁盘着腿坐了下来,小小的院子瞬间变的拥挤非常。 拥挤,也热闹。 战北烈抱着闺女,淡淡扫了眼坐在对面的呆子,不爽的问:“怎么这么晚才下山?” 小歌谣乖巧的给他夹菜:“有个姐姐上云山拜师,陷入在阵法里了。” 这话落下,一半还没着落的弑天汉子,登时眼睛亮了。 “啥姑娘?高矮胖瘦水灵不?” “你们这些人问话没个重点……那个姑娘多大年纪?家住哪里?可有婚配?” “呸!你有重点,赶紧把哈喇子擦了,别吓着咱歌谣,来,小歌谣,告诉哥哥,那姑娘好看不?” “哎呦喂,还哥哥呢,要脸不要啊喂!歌谣别理他,他家孩子都有俩了,跟叔叔说,那个姐姐什么来头?” 一众狼血沸腾的问话,让小歌谣小脖子一缩,瞬间有两人冷气嗖嗖的冒。 一个不用说,爹奴战北烈。 另一个较为诡异的,呆子奶爸慕二。 战北烈警惕的朝着慕二瞪去一眼,将怀里的闺女又抱的紧了紧。 慕二默默移开目光,无视。 小歌谣赶紧又给他炸毛的爹夹了菜,想了想才糯糯道:“姐姐很好看,眼睛好大好大,大概……嗯……有十五六岁吧,反正是来云山拜师学医,姐姐可厉害了,她们家是江州一家有名的中医世家呢,歌谣喜欢。” 众人惊悚,这小妮子还真把人家祖籍都打听出来了! 小歌谣眨眨眼,语不惊人死不休:“要姐姐当十七嫂嫂!” 噗…… 默默夹菜的战十七,一口饭喷了出来,瞧着一众猥琐男朝着他双腿之间扫来的**荡目光,欲哭无泪,小爷这是躺着也中枪啊! 小鹰眸在弑天众人上一扫,顿时一群爷们眼观鼻鼻观心,别看这娃子最近两年乖了不少,他们可没忘了他小时候有多腹黑,整个儿一小恶魔! 嗯,少惹为妙。 众人赶紧转移话题:“婚配否?” 小凤眼撑的大大:“笨!婚配了还怎么当歌谣的嫂嫂!” 狼人纷纷对月嚎叫:“快带来!” 冷夏失笑,一边给怀里的战百岁擦了擦小嘴,一边想着弑天跟着她这许多年,除了早在送嫁之前就在西卫成过亲的,剩下的还都是光棍一群,哎,可惜僧多肉少啊! 一转眸子,她顿在静静夹菜的东方润身上,没有忽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是落寞吧,这种目光和她刚到这世界时太过相似,不论本身多么顽强,却好像天大地大没有一处属于自己,欣赏着别人的热闹,感受着别人的温馨…… 终究只是个看客。 东方润亦是一怔,随即温润如风的笑了开,这笑不同于以往的虚假和遮掩,他大大方方的任自己的情绪展露在她的眼前,真实的,坦然的,毫不介怀的。 两人视线交汇,同时一笑,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蔓延开,似是这多年的纷扰,就随着这一笑化为云烟,一切由始。 忽然,耳边的喧闹消失了。 静,这是冷夏唯一的感觉。 冷,这是东方润唯一的感觉。 两人一抬头,就看到所有人诧异的盯着他们,眼中**裸的写着:有奸情! 其中尤以战北烈为甚,警惕的小目光可了劲儿的瞄着东方润,防贼一样的视线直接把冷夏气笑了,这人,欠揍! 战北烈自然不会是怀疑的,母狮子是个什么性子还用的着怀疑么,认准了什么那就是一辈子,这么多年的感情别说怀疑了,这念头冒出来都应该毫不留情的拍死,啊不对,是这念头根本就不该有冒头的时候,压根儿不存在! 不过不怀疑是一码事,看着他媳妇跟东方润目光交流,吃吃醋那是难免的。 于是乎大秦战神小宇宙嗷嗷膨胀,一对鹰眼瞬间变身千瓦探照灯,刷刷刷的朝着东方润射过去…… 东方润乐了。 即便失忆了心思依然多的用不完的轮椅男,笑吟吟的给冷夏添了茶,笑盈盈的给冷夏夹了菜,笑眯眯的将冷夏怀里的战百岁接了过来,体贴道:“多吃点,孩子我帮你照顾。” 冷夏也乐了。 每次有了小歌谣就备受冷落的狗不理包子,决定反击一回,于是她看都不看那边嘎吱嘎吱直磨牙的男人,笑语晏晏的接受了东方润的好意:“多谢。” 众人都乐了。 自从这俩人带着孩子隐居云下村,这种吃醋的戏码可是多年不见了,回味当初,每每看见大秦战神为了姑娘炸毛的情景,他们就与有荣焉啊,于是弑天们放下碗筷,互相对视一眼,托着腮收了声开始看戏。 有人欢喜有人愁。 战北烈阴着脸,瞪着眼,磨着牙,那架势,吓的小歌谣都跐溜一下从他腿上滑下去,迈着小短腿儿蹬蹬两步跑到对面慕二的身边,顺着裤管儿极有经验的爬到了衣襟处,小屁股一拱,钻了进去。 然后露出个小脑袋,凤眼一眨一眨的瞄着亲爹。 所有人都紧张期待又兴奋的看着战北烈,看他瞬间炸毛暴走,“轰”一下蹿到了冷夏的身边,高高的挥起了拳头,然后……轻轻的落下。 两只拳头来回交替在媳妇的肩头轻轻捶着,一边捶一边狗腿的问:“媳妇,照顾百岁累了吧?这力度成不?” 众人望天。 只觉上空一排乌鸦哇哇飞过…… 冷夏失笑,亏这男人当着这么多人也好意思,战北烈当然好意思,大秦战神是妻奴这事全天下就没有个不知道的,有啥好丢脸?有啥好遮掩? 老子是妻奴老子骄傲! 冷夏拉过他的手,回头递去个温柔的小眼神,战北烈顿时爽了,一脚把旁边的战十七给踹一边儿去,不客气的抢了儿子的座位,和媳妇并肩坐在一起,夹菜,倒茶,扇风,按摩……妻奴当的倍儿骄傲。 俩人腻腻歪歪,可把一群围观群众看的酸水直冒,尤其是弑天这群大老爷们,只差没扶墙大吐。 就在这时,一声询问从院子外传进来:“诸位打扰了,神医慕二可在此处?” 嗓音不疾不徐带着女子特有的轻柔,却爽利自然毫不扭捏。 众人回头看去,小歌谣立马咧开小嘴儿,从呆呆的慕二胸前摇了摇小胳膊,甜甜唤了声:“姐姐!” 坚持就是胜利 夕阳斜坠,炊烟袅袅。 一张石桌,两座石墩,一副棋盘,两个茶盏。 战北烈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墩上,嫌弃的瞅了对面半天不落子的男人一眼:“狗蛋啊,失忆了就该有个失忆的活法,那么多弯弯肠子七拐八绕的,老子都替你累。” 东方润浅浅的笑开,不再思索随意落下一子:“说的有理。” 战北烈押了口茶,正要赞一声孺子可教,一瞥棋盘,出口的话瞬间拐了个弯:“呸!” 这棋落下,本来已经明朗的局势再次变的纠结晦暗,跟这一肚子心眼的搅屎棍下棋,能生生被他磨死! 村子里柴火噼噼啪啪的燃着,锅铲铿铿锵锵的响着,朴实的农家菜香流淌在被黄昏笼罩的小路上,挨家挨户门口的大黄狗饿的伸长了舌头。战北烈无语的瞪着明显还要磨上个把时辰的棋局,再瞪了眼朽木不可雕的轮椅男,摸摸肚子,甩手走人:“留着,明天继续!”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冷夏抱着百岁,左边战海晏右边战和风,后面还跟着个尾巴战十七,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 战北烈黑着的脸瞬间多云转晴,笑的一口大牙亮晶晶的迎了上去,一脚一个娴熟无比的踹开三个儿子,小百岁也接过来丢给了十七,牵着媳妇进了厨房。 你切菜来我做饭,温馨的不得了。 东方润远远看着,优的执起茶盏,山村里的廉价茶叶硬是被他喝出了宫中贡品的高贵。 四个小鬼头瞠目结舌,低头审视了一番各自灰扑扑的农村娃形象,再回头瞥了眼厨房里被云下村同化的标准农民…… 摇头大叹:“差距啊!” 瞬间把他们甩下一大截的东方润,却在思索着战北烈刚才说的话,失忆了就该有个失忆的活法……隐居了也该有个隐居的活法,屁大点的村子里午后一局闲棋,他的确过于较真了。 在这方面,战北烈当的起大智若愚。 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林青齐盛李俊三个人鬼鬼祟祟的摸了过来,朝着下方一座简单却不简陋的小木屋探头探脑,四个小鬼奸笑一声,战十七笑眯眯的道:“顾遥姐姐大清早就上山了,这会儿还没回来呢!” 三人哀嚎一声:“又上山了啊?” 齐盛一脚踹在林青腿弯:“我就说咱们早晨来,你非说大清早的顾遥姑娘没起床,你以为她像咱姑娘一样啊,每天赖床到大中午!” 林青踹回去:“还不是你又是换衣服又是整发型的,耽搁了时间!” 李俊乐呵呵的看着这俩急红了眼的“情敌”,他早在长安就有娇艳貌美的小妾数人,对这种“清粥小菜”可提不起兴趣,纯粹来打酱油罢了:“说起姑娘,我倒是好奇。” “好奇啥?” “姑娘每日里吃饱了睡睡醒了吃,这会儿打的过咱们不?” 厨房里一声阴丝丝的女音,远远的传出来:“要不……试试?” “咳咳咳咳……姑,姑娘……那啥,周仲那老小子说找我有事,哎呀我给忘了!”李俊一口口水呛在嗓子里,缩着脖子灰溜溜的闪了。 众人一阵大笑。 林青和齐盛两两看不顺眼的跑到十七跟前儿:“十七啊,顾遥姑娘啥时候回来?” 小鹰眸垂下,战十七慢悠悠的揉着战百岁的脑袋:“小歌谣可是说了,那是她的十七嫂嫂,小爷的媳妇。” 俩人乐了,你一七八岁的小孩,还媳妇呢,小鸟长大没? 感受着不自觉的瞄到两腿间的扫射目光,战十七抬起头咧嘴一笑,仙童一样的俊美丰姿,倏地回头大吼:“娘,林青叔和齐盛叔说他们一个能揍你俩,还是单手揍!” 砰! 俩人眼前一黑,直接栽倒。 “单手揍就算了,还不带费劲儿的,揍的你哭爹喊娘嗷嗷叫……唔唔唔唔。” 爬起来一把捂住这祖宗的嘴,两人只差没哭了:“十七啊,你要啥,跟叔说,天上的地下的水里的只要你想要,咱们没二话!” 战十七眨眨小鹰眸:“唔唔唔……” 两人谨慎的松了手,十七摸摸下巴,笑起来很有一种小战北衍的奸诈,若说那是只千年老狐狸,那么这只也总有个五百年的道行。 “既然两位叔叔这么有诚意,十七也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唔……海晏想要娘手上的那个护腕,小刀婶婶亲手制的;和风喜欢西卫夷城西街上的面捏糖人;百岁想养一只崎兰荒漠的骆驼,要小一点的刚出生的;父王那天念叨着娘爱吃的小白虾,闪电叔叔最近偷懒好久没来送了,楚海的肉质最鲜嫩;还有小乖哥前阵子来信说萧凤婶婶更年期提前,娘应该也很想婶婶了……” 看着两人一抖一抖的嘴角,十七笑眯眯的摊摊手:“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 两人虎躯一震,这哪里是什么小仙童,恶魔还差不多! 再看一旁三个孩子亮晶晶的瞅着这小噩梦,满脸的崇拜,两人悲催的认了命,一转身,听见他大度道:“至于顾遥姐姐嘛……” 刷! 两双四只眼睛放着光望去。 “顾遥姐姐是来云山拜师的,可惜老顽童师傅不想再收徒弟了,娘告诉姐姐坚持就是胜利,她现在每天清早天没亮就要上山,采药啊什么的忙到傍晚,估摸着一会儿就该回来了——诶,来了!” 话音刚落,布裙荆钗的女子远远的从山脚拐了来。 女子娇小玲珑,背上背了个巨大的竹篓,上超过双肩,下抵达股间,里面塞的满满的药草枝叶横七竖八伸了出来,乍一看去,竹篓几乎有她两三倍大的模样。偏偏她步履轻快,头颅昂的高高,一身天青色的短襟清爽利落,裤脚上沾着少许湿润的泥土却分毫不显狼狈。 她逆着夕阳轻快的走来,俏丽的眉目含笑而坚毅,像是夏季时分随处可见的不知名小花,大片大片的摇曳在山坡上,明艳艳的坚韧。 林青齐盛“腾”的一下站直,立正,摆开最绚烂的笑容:“顾姑娘!” 顾遥微笑着将背上巨大的竹篓放下,在这里住了有小半月的时间,和众人早已熟络,没有寻常女子的扭捏和羞怯,透着股舒朗劲儿:“林大哥,齐大哥,叫我顾遥就好。” 齐盛冲上去帮忙,顺带套近乎。 “顾遥,这种事就该是男人干的,下次叫上我去当苦力,不必客气。” “打小跟着父亲和爷爷上山采药,我习惯了,多谢齐大哥。” “不要说这些,都是一家……咳,我是说一个村的。” “……” “这个是什么?” “这是夏末草,滋润经脉的。” “顾遥妹子你懂的真多,那这个呢?” “这个我知道!”林青看的眼都红了,这齐盛看着虎了吧唧的,竟然三两句就变成了“顾遥妹子”,刚才还敢说什么一家人,靠,当我是死的! 不要脸啊不要脸! 齐盛瞪眼:“没问你!” 两人大眼瞪小眼,就差冲上去掐上一架了,十七弱弱飘过:“都是给狗蛋叔治腿的……” 一句话,效果惊人。 两人齐刷刷的朝轮椅上事不关己的东方润看去,眼中的落寞一闪而逝,大有“夺妻之仇不共戴天”的哀怨。 东方润狭长的眸子一闪,对上一边专心整理草药的顾遥,温情褪去换上了拒人千里的冷漠:“顾姑娘,在下说过不止一次,这腿是治不好的,不劳费心。” 拾取药草的手微微一顿。 这双手不像寻常女子的柔软白皙,沾了脏黄的泥土,纤细的指尖有不少被石子枝叶划刺的细小伤口,“顾遥也回答过不止一次,我虽不才,但医者仁心永不敢忘,也无法在不做尝试的前提下视若无睹……” 东方润皱眉打断:“连云山癫道人都说治不好,你凭什么?” 这话说的极不客气,在场的众人皆不敢出声,一时尴尬无比。 顾遥缓缓的仰起脸,俏丽的容颜在夕阳下有着让人心颤的坚持,目光如水,不卑不亢:“术业有专攻,顾家祖上对此等病症极有研究,虽然到得顾遥这一辈落末了,只存下少许微末之技,但重新站起也是有可能的。” 东方润转动轮椅,冷漠的回了竹屋。 顾遥咬住下唇,思索的望着那决绝的背影,只片刻恢复到斗志昂然,自嘲一笑,继续整理着地面散落的如山药草。 黄昏褪去,周遭林青齐盛看着她将少许草药捡了出来,细致的捣碎放入药锅中,在炉火上大汗淋漓的煮着……想说点什么,终究叹气一声,勾肩搭背互相安慰着走了。 战十七更是早就带着三个弟弟溜去了厨房,这边气氛太压抑,走为上计! 顾遥擦去额上的汗珠,从药篓里取出个包袱,里面装着她早晨带着的干粮,两个馒头已经冷了,这时才有功夫坐在石墩上大口的吃着,夜色渐渐爬上天际,眼前出现了一双纤细的脚踝。 冷夏轻笑着蹲下:“北烈做好了饭,一起用?” 顾遥眨眨眼:“烈王爷做的饭……”说实话她还真不敢吃。 冷夏也不意外,他们虽然是隐居但是并没有隐瞒身份,互相的称呼也能看出来,尤其“战”是大秦的国姓,稍微有点见识的人都明了。顾遥和这里的村民不一样,云下村的人避世而居,极少出去外面,顾遥却是在大陆上游走行医的。认出他们的身份还能这么淡定,足以见得胸襟之广博,和普通女子不同。 她并不坚持,转了个话题:“有什么功效?” 说起和医术有关的事,顾遥的脸上呈现着一种醉人的专注,她将药锅取下,药汁缓慢的倾泻到碗中:“他的腿伤想必已经有两三年了,若要医治方法比较极端,这些只是一些补药,为了让他能承受的住治疗的痛楚。” 她端着药碗耸耸肩:“可惜,已经接近半个月的时间,浪费了十几碗。” “那么祝你好运。” 顾遥笑吟吟的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朝着远处竹屋走去…… 竹屋内,昏黄的油灯将东方润的影子影影绰绰的映到墙上。 房间里一桌一椅一床一书柜,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东西,他却怡然自得似一个山中士,顺滑的发丝散开铺展在背后,坐在轮椅上安静的翻着本古籍,微微垂着的侧脸完美的诠释着宁静,优高华的让人迷失其中,不忍亵渎。 顾遥就是其中一个,她站在门口,静静的望着那静静翻书的男子,连呼吸都不自觉的放轻放缓。 眉毛一蹙,东方润狭长的眸子眯了起来,只片刻再次恢复如初,好像完全没发现门口的人。 顾遥再次深呼吸,象征性的敲了敲竹门,将药碗搁置到桌面上,并不打扰,退了出去。 “在下已经说过多次,不需要姑娘费心。” 身后传来东方润冷漠至极的话语,顾遥歪了歪头,没有转身:“难道同样的对话,我也要再重复一次么?” “对于在下来说,姑娘未免多管闲事了。” “你是不想站起来,还是不敢?” 东方润翻书的动作一窒。 顾遥转过身目光犹如实质定在他的身上,澄澈的仿佛将人心底一切的情绪都穿透,她再次重复:“是不想,还是不敢。” “是不敢对么?” “你在害怕什么?我来的第一日你并不冷漠,当我说出希望为你医腿的时候你却突然转变,这双断腿对你而言象征着什么?过去和现在的分水岭么……” “够了!” 东方润倏地出言大喝,顷刻他再次恢复温润,他淡淡道:“出去。” 顾遥眼中黯淡了一瞬,随即坦然一笑,目光在桌面上的药碗上流连片刻,没有人知道每日这些草药是她花费怎样的心思采来,她也不需要人知道,做与不做事她的选择。 她耸耸肩,轻快的道:“明日我还会再来。” 说完,也不管身后那男子气息多么的疏冷,转身出了竹屋。 顾遥没想到,冷夏还站在外面,负着双手唇角含笑,眼中却藏着少许的思索。 分水岭…… 他们在这云下村同住良久的时日,之前的多年既是对手又是敌人,却不如一个外来的姑娘半月的观察,若是没有良苦的用心,谁会看清一个外人的心事。 也许东方润偶尔梦回会浮现出以前的画面吧,所有不堪的让他恐惧的画面,所有他不再愿意想起也不愿承认的画面,如今的他只想做这个隐居山村的“狗蛋”,而不是曾经叱咤风云的东楚大皇。 夜凉如水。 夏日快要过去,蝉鸣声声叫的衰弱。 “你喜欢他?” 冷夏问的直白,没有任何铺垫。 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都清楚,顾遥的回答也直白,她摇了摇头,没有女儿家的娇嗔,坦白直率双目澄清:“我不知道,称不上喜欢吧,我倾慕他。” “那日我在云山上莽莽撞撞,误入了奇门阵法之中,待到醒来时已经在山脚下了,小歌谣救了我。” 她到一旁石墩上坐下,双手无意识的拨弄着散落满地的草药,仰头望着遥远的天际,那不是心酸的神色,而是沉浸在美好的追忆中:“那时我还不知道小歌谣身边的人就是慕二,一路在云下村里打听着,才找到了这里。我一眼见到的不是烈王爷的英武,不是王妃你的清冽,更不是神医慕二的淡漠,那么一桌子的人,那么一桌子的热闹,他如一道风景闹中取静……让人见之难忘。” 顾遥转过头,直视着冷夏,舒朗的笑意之后,是细腻的**和勇敢的心思:“我只是想,如果他能站起来,如果他不再坐在轮椅上,那会是怎样的丰姿?我倾慕他,欣赏他,想尽我所能的帮助他,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是我的选择。” 冷夏挑眉:“不求回报?” 顾遥失笑:“他接受我庆幸,他拒绝……” “拒绝如何?” 顾遥眨眨眼,浓密的睫毛似蝶翼扑闪,极是俏皮:“我就坚持到他接受!” “……也许要很久。” “小时候,我极是好动调皮,最烦腻对着草药观察辨识,这些不能给予我回应的东西枯燥又乏味,爹爹说,要懂得在其中自己寻找乐趣。那时我就想,草药也有乐趣么,为了寻找这样的乐趣,我渡过了自己的一整个童年。” 顾遥耷拉下眉毛:“是不是很傻?” 冷夏含笑耸肩:“的确很傻,被你父亲骗了。” “是啊,我被他骗了,可是等到长大之后,我能用自己的手去救人,这种感觉是无法言喻的满足!”她站起身,张开双臂在夏日的夜风里畅快的呼吸:“坚持,童年的枯燥乏味教会了我坚持,也让我庆幸这个坚持。” 双臂自由的伸展向天空,顾遥一身脏兮兮的衣服在微风中浮动,自有一股难言的气质,独特的,坚韧的,洒脱的,胸襟坦荡的,像是暗沉的天幕中被云雾遮挡的一颗星,在大片的星空中光芒微弱到不易察觉…… 但只要用心感受,会予人移不开目光的璀璨。 明亮,而振奋! “王妃,你那时曾告诉我,云山癫道人最是怕麻烦,我每日去云山上烦他,他总会答应收我为徒!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和家父的欺骗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遥笑的开朗,对着天际高喊:“坚持就是胜利!” 回声荡漾中,空中似有一颗星星湛湛闪烁,明亮了整个黯淡的夜色,也明亮了冷夏的眼睛。 冷夏抚掌站了起来,拍了拍这姑娘单薄的肩膀,在远方竹屋中打开的半边木门上一扫,了然一笑。 也许这姑娘的坚持,真的离着胜利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