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婚》 第1章 婚事 涿州地界,人人都知道江夏两家。据传他们的祖辈曾是同榜进士。可惜时过境迁,夏家一代不如一代,至“知”字辈,只有夏知翰一人曾在秋闱中了举,但春闱却屡试不中。 夏堇是夏知翰的独女,母亲冯秀雅乃夏知翰恩师的女儿,知书达理,容貌秀丽。她在生夏堇时伤了身子,无法再孕。夏知翰是夏家嫡长子,又是唯一有希望入官场的人,自然不能无后。奈何父母做主为他收的通房,纳的妾室,他碰都不碰,甚至放弃了科举,在涿州办起了学堂,之后更继承了岳父的衣钵。 因为这事,夏知翰与父亲夏佥不知道争执了多少回,夏佥夫妇对冯秀雅愈加不满,甚至连休书都准备好了,最后因冯家在涿州也算颇有声望,当时的涿州知县又是冯家的学生,休妻一事只能不了了之。 某一年,夏知翰破格收了一名寒门子弟崔文麒。夏堇一直都记得崔文麒穿着破破烂烂的单衣,跪在雪地里的画面。崔文麒无父无母,身无长物,非涿州本地人,又非童生,她的父亲本不想留下他,但她看他可怜,一时心软,求父亲收下他。 夏知翰看在女儿的面子,叫了崔文麒进屋回话。崔文麒用满是渴求的目光哀求夏知翰,暂时让他在学堂做些杂活,他会日夜不休在外干零活,替人写信画画,哪怕去码头搬货,也一定会尽快存够束脩。 夏知翰被他的热忱感动,考了考他的学问,又问起了他父母的情况。这一问之下才知道,原来崔文麒的父亲曾与夏知翰同年参加春闱,同时落榜。那时候两人一见如故,曾把臂同游京城,彻夜谈诗论文,相约在涿州再聚。近几年夏知翰曾多次感慨崔父的失约,如今见到故人之子,自然多了几分亲近。 崔文麒得知夏知翰就是父亲口中的“夏兄”,失声痛哭,用颤抖的双手从衣襟中拿出了一封未写完的书信。 原来,崔父在病重之时一直记着与夏知翰的约定。他在弥留之际提笔写信,请夏知翰原谅他的失约。结果书信写到一半,他就咽气了。 崔文麒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北上送信。他到了涿州才知道,此处姓夏的不止千人,参加过科举的也不计其数,而他根本不知道“夏兄”的名讳。为了父亲,他决定留在涿州慢慢寻找。听闻夏知翰学富五车,为人和善,是远近闻名的名师,再想起父亲临死都在为春闱落榜而遗憾,他决定厚着脸皮求夏知翰收下他。 夏知翰听崔文麒描述着北上的艰难,又见其父的书信句句真情,催人泪下,他当晚就收下了他,不止让他在私塾就读,同时留他在夏家住下,照顾其饮食起居。 这一年的秋闱,夏知翰四处奔走,出钱出力为他捐了一个监生,与夏堇的三叔夏知贤同时参加乡试。崔文麒不负众望,得了第五名,而夏知贤居然发挥超常,吊在了榜尾。两人同时获得了春闱的资格。 眼见着过完年崔文麒便要参加春闱,夏知翰便与妻子商议,无论春闱的结果如何,都将女儿夏堇许配给崔文麒。 崔文麒住在夏家的一年多时间,他与夏堇谨守礼仪,见面次数虽不多,却早已互生爱慕。夏堇经常见崔文麒彻夜苦读,且他谈吐不凡,长得更是一表人才,自是十分愿意嫁他为妻。冯秀雅觉得崔文麒身世过于坎坷,有些迟疑,但见父女俩都十分看好他的前程,勉强同意了。 按照夏家的意思,先找媒婆把两人的名分定下,待春闱过了,便直接成亲。崔文麒却在此时说,他不忍委屈了夏堇,一定会加倍努力读书,高中状元。待到春闱放榜之后,他会请崔氏家族的叔伯上门提亲,用八抬大轿风风光光迎娶夏堇过门。 夏堇的贴身丫鬟紫鸢偷偷把这话转述给主子听。夏堇对崔文麒更加中意,只盼着他马上高中状元。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正当夏堇满心期待着崔家的提亲,夏家的大门被媒婆敲开了。媒婆替涿州城出名的纨绔子弟江世霖求娶夏堇。夏知翰自然是一口拒绝,差点用扫帚把媒婆赶出夏家大门。 夏知翰生怕江家纠缠不清,命崔文麒请媒婆上门提亲,断了江家的念头。结果满城的媒婆,居然没一个愿意替崔文麒求亲,哪怕夏知翰出再多的银子,也没人愿意得罪江家。夏知翰气得浑身颤抖,心痛病差点发作,冯秀雅也是日日以泪洗面,就怕江家使什么阴招,误了女儿的终身。 就在此时,夏知贤找了夏知翰说话,趾高气扬地对兄长说,他为了一个女人,不愿意复兴夏氏宗族就算了,夏堇也姓夏,总该为夏家出点力。夏知翰骂他不知所谓,夏知贤却说,待春闱过后,他入了官场,需要江家多多提携。夏堇成了江家的媳妇,江夏两家便是一家人。江世霖看上夏堇,那是夏堇的福气。 夏知翰当场把夏知贤赶了出去,准备去邻县找媒婆,夏佥却在此时把儿子叫了过去。 第2章 涿州望族 没人知道夏佥与夏知翰说了什么。对夏堇来说,那是她人生中最漫长、最阴冷的一天。 她一直记得那一天,午饭刚过,她正担心自己的婚事,在房间坐立难安。父亲敲开了她的房门,慈爱地对她说,婚姻大事,一向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人无权干涉。只要他活着,就绝不会把她嫁给江世霖。夏堇做梦都没想到,这是父亲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有了父亲的承诺,她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知道父亲一向都是信守承诺的人。当天下午,正当她在绣架旁绣她的兰花屏风,紫鸢告诉她,她的母亲正在房中哭泣。 她匆匆踏入父母的房间,就听到母亲说,父亲被祖父叫去了。自懂事之后她就知道,因为她没有弟弟,所以夏家一直都是她的二叔当家;同样因为她没有弟弟,她的祖父经常把她的父母叫去责骂。全涿州的人都知道,她的祖父一直想休了她的母亲,替父亲另娶。 夏堇轻声安抚着母亲。每一次,只要父亲被祖父叫去,母亲就会伤心落泪。听到母亲说,她宁愿自己被夏家休弃,也不会让她嫁给江世霖,她决定去祖父那边探问一下情况。 哄了母亲上床休息,夏堇刚跨出房门,就见原本阴沉沉的天开始下雪,那满天的雪花一团一团压下,堵在她的胸口,让她心口发闷。她强压下心头的不祥预感,往祖父的院子走去。 她带着紫鸢才刚走到院子门口,就见丫鬟丁香向她们走来。丁香告诉她们,她的祖父发了很大一通脾气,而她的父亲早在半个时辰前就气呼呼地走了。 夏堇谢过丁香,匆忙折回自家院子,却发现父亲压根没有回来,也没有留下口信。她急忙命紫鸢去门房问一问,父亲出门时可有交代。 须臾,紫鸢向她禀告,她的父亲在半个时辰前独自离府了。门房向他行礼,他没有搭理,脸色阴沉得厉害。 一听这话,夏堇更加担心了。她的父亲一向有心痛的毛病,受不得刺激。在夏家,她和母亲唯一可以依靠的只剩她的父亲,她顾不得许多,急命紫鸢请崔文麒去父亲常去的地方找找,劝他早些回家。 紫鸢从崔文麒处回来,带回了一个令夏堇更担心的消息,崔文麒去找江世霖了。 江家世居涿州。江氏嫡支虽一度迁居京城,但十多年前,在江世霖的曾祖父过世时,他的祖父以丁忧为名,索性致仕了。江老太爷辞官前乃正四品京官,显赫一时。关于他突然回乡的原因,涿州城众说纷纭。有人说,是他得罪了皇帝,被撵了回来;也有人说,他被同僚排挤,在京城呆不下去了;更有人说,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一定是身染重疾。 不管真相如何,江老太爷在回乡的第二年便病故了。江家三兄弟按照江老太爷的遗言,在次年分了家。嫡长子江光耀顺理成章继承了公中的一切,庶子江光辉,三子江光煌分别得了不少田产及铺子。按照江老太爷定下的家规,自他之后江家嫡长子不得在朝为官,因此在守孝结束后,江光耀留在了涿州,而江光煌携家眷去了京城。据说江老太爷在生前就为儿子谋划周全。江光煌刚到京城就得了不错的差事。 说起江光耀、江光煌两兄弟,也算是涿州城家喻户晓的人物。两人不足二十岁便是同榜进士,同朝为官,一同娶了京城贵女。相比之下,庶子江光辉一向暗淡无光,年过二十才勉强过了童子试,之后便放弃了科举之路,自诩名士风流,其实不过是江家养的一条米虫。 不知道是江光辉运气太好,还是江家祖上积德,十年前,江光辉分得的一块山地居然发现了煤矿。按律法,矿厂只能由官府开采,若是普通人家得了矿山,恐怕只会惹来麻烦,可江家在涿州有势,在朝廷有人脉。在江光耀和江光煌的帮助下,江光辉一跃成了涿州第一富户。 可能是有得必有失,江光辉的嫡妻,江世霖的生母尤氏在次年病逝。在尤氏的葬礼之后,其妹小尤氏以照顾外甥为由,留在了江家。正当众人以为江光辉会娶小尤氏为续弦,他却出乎意料地娶了大嫂的庶妹小潘氏。众人嬉笑着感慨小尤氏打错了如意算盘之际,江光辉正式纳小尤氏为贵妾。八个月后,江世霖的庶弟出生。 一直以来,江氏一族都是涿州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正当小尤氏,小潘氏的话题渐渐淡去的时候,江世霖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相比其堂兄、堂弟的贤名,他更多地继承了其父吃喝玩乐、挥霍无度的技能。据传,他曾花五千两银子买了一只蟋蟀,扔在地上一脚踩死。他也曾包下整间酒楼,用一百只鸡熬成一碗汤,只为了博花魁一笑。 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江光耀与江光辉恳谈过,也亲自教训过江世霖,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带着江世霖读书写字,奈何烂泥扶不上墙,牛牵到京城还是牛。江世霖根本就是无药可救的纨绔子弟。 一想到江世霖那些当街打人、调戏民女的丰功伟绩,夏堇怎么能放心崔文麒去见他。崔文麒是读书人,若是伤了右手怎么办?若是让江家知道,他们是因为崔文麒而拒婚,江家恼羞成怒,用莫须有的罪名剥夺他的功名,毁了他的前程怎么办? 夏堇越想越害怕,急问紫鸢:“你可知道崔大哥走了多少时间?” “听小丫鬟说,大约小半个时辰。”紫鸢也是一脸急色。 “可知道他去哪里找姓江的?”夏堇追问。 “应该是明月楼。白日里,江公子大多时候都在那里。” 第3章 狭路相逢 涿州地界,人人都知道明月楼。它不是青楼,却有妖娆女子陪酒。它不是教坊,却是歌姬舞伶趋之若鹜的地方。对普通百姓而言,明月楼的一道炒时蔬,价格等同于一家三口一个月的花销。就是这样一个奢靡的地方,几乎已经成为江世霖的第二个家。 从紫鸢口中得知,崔文麒去明月楼与江世霖见面,夏堇心中的焦急之情更甚。明知不应该,她还是吩咐紫鸢:“你去对告诉母亲,她去一趟大表姐家,一个时辰就回来。” “小姐,正下着大雪呢。你若是有什么话对表小姐说,让奴婢走一趟就是。”紫鸢劝说夏堇。看主子神色凝重,她马上意识到,真正的目的地可能是明月楼。她惶恐地摇头,急切地说:“小姐,明月楼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您可千万去不得。” “我不会进去那种地方的。你快去禀了母亲,再让人准备马车。我们快去快回。”夏堇一边说,一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抬头往天际看去。雪花大片大片飘落地面,屋顶、树木已经全白了,黑压压的乌云压得人喘不过气。夏堇心头的不祥预感更甚。她深吸一口,唤了小丫鬟进屋,为她更衣着装。 小半个时辰后,夏堇带着紫鸢,以及小丫鬟春桃坐上了马车。路上的积雪并不厚实,街上渺无人迹,但马车行得很慢,车轱辘的“嘎吱”声清晰而刺耳。马车内放置了两个炭炉,夏堇的手上捧着暖炉,但她依然觉得冷,心冷。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在明月楼的后巷停下。夏堇揭开车帘,嬉闹声夹杂着丝竹声,迎面向她扑来。“张伯,你去帮我打听一下,崔大哥可在里面。”说话间,她塞了几块碎银子给车夫。 车夫应声而去。紫鸢担心地说:“小姐,奴婢还是觉得不妥。” “无碍,我们只需在这里等着。”夏堇对着紫鸢笑了笑,双手紧紧捏着手中的帕子。她不该欺骗母亲,可若是让母亲知道父亲不知所踪,而崔文麒至明月楼与江世霖见面,不知道又会流下多少眼泪。 “瞧瞧,这是谁家的马车?” 突来的男声把主仆几人吓了一大跳。 “你,你……我们马上就走的!”坐在车头的春桃结结巴巴。她们的马车已经被团团围住了。 “夏小姐既然已经到了,不如索性随我上去喝杯水酒?”年轻男子轻佻地笑着,伸手就想拉开车帘。他远远就认出这是夏家的马车。 “公子请自重。”紫鸢气呼呼地站到了车厢外,就见春桃已经被推倒在雪地里。她看到来人正是江世霖,急忙拉起春桃,对着明月楼的后门努了努嘴。 春桃会意,转身就想进去把张伯叫出来。江世霖“嘿嘿”一笑,对手下使了一个眼色。春桃才走了几步,双脚尚未触及明月楼的大门,衣领就被人从后面抓住了。她小小的身子被大汉提溜在半空,只能挥舞着四肢,使劲挣扎。 紫鸢见状,立马脸色煞白。见江世霖那双不规矩的桃花眼不停往车厢瞟去,她张开双臂护住马车,怒道:“三公子,请您自重。”江世霖虽是江光耀的长子,但在他之上还有两位堂兄,因此人称“三公子”。 夏堇听到这话,紧捏着手绢的双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她一直想知道,江家为何突然向她求婚。她的父亲曾问过媒婆,媒婆却只是笑着恭喜他们,说是江世霖坚称,非她不娶。在她的印象中,他们素未蒙面,更没有说过半句话。 “识相的就让开,别逼本公子对你动粗。”江世霖斜睨着紫鸢,伸手掸落衣袖的雪花。见紫鸢依旧挡在马车前,他不悦地说:“我已经足够给你们面子了,别不识好歹。” 紫鸢眼见着马车动弹不得,张伯又迟迟不回,她放低姿态说道:“三公子,我们只是恰巧经过此地,请您……” “恰巧经过?”江世霖面带讥讽的微笑,朝穷巷尽头看去,轻佻地说:“不管你们是有心也好,无意也罢,既然本公子在这里遇上了自己的未婚妻,怎么都要见上一面。你若识好歹就让开。我数到三。一——二——” 夏堇听闻过很多有关江世霖的不羁行径,生怕他真的对紫鸢动粗,急忙说:“江公子,婚姻大事全凭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啧啧。这声音不错,柔弱娇媚,听得人骨头都酥了。” “江公子,请您自重。”夏堇又羞又恼。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确信他们没有见过面,她根本不可能得罪他。她的父母都是温和谦厚的人,从不与人结怨。 江世霖看紫鸢依然挡在车厢前,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把她给我拉开!” 紫鸢只听江世霖一声令下,就见两个孔武有力的小厮嬉笑着走向自己。“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她吓得瑟瑟发动。 夏堇虽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却也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她深深懊恼自己的鲁莽,为今之计只有拖延时间,希望崔文麒或者张伯能尽快回来解围。她深吸两口气,双手紧紧交握,沉声说:“江公子,这世上还有‘王法’二字……” “在这里,小爷就是王法。” 江世霖说话间,两个小厮已经一左一右抓住了紫鸢的手臂。情急之下,紫鸢低头朝其中一人的手臂咬去。对方吃痛,只能放开了她,抬手一巴掌打在她脸上。紫鸢尖叫一声,摔倒在雪地里。 春桃见紫鸢挨打,同样朝抓着自己的小厮咬去。她没有得逞,被小厮狠狠摔在了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夏堇忍无可忍,生气地说:“江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请未婚妻喝杯水酒。”江世霖再次伸手掸落了袍子上的雪花,无奈地耸了耸肩,又暧昧地说:“若是小姐不愿下车,本公子不介意去车厢内与你叙叙旧。” 第4章 逼迫 江世霖的话对夏堇而言根本就是**裸的威胁,可江世霖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他对着手下轻轻点头。他的贴身小厮来富会意,走到紫鸢面前,抓起她的衣领,劈头就是一巴掌。 “住手!”夏堇揭开车帘,怒视江世霖。北风夹杂着雪花,迎面向她扑来。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江世霖抬头看去,就见她脖颈间雪白的狐狸皮毛,在银红色缎面大氅的辉映下,把她的脸颊映衬得更加白里透红,犹胜温润的暖玉。他眼中的惊艳一闪而过,抬手示意来富住手。 “江公子,你到底意欲何为?”夏堇强压着怒火,走下了马车。江世霖带了五六个小厮,每个都年轻力壮,就算张伯回来,以他的无法无天,恐怕还是不能把他吓走。 江世霖上前几步,笑道:“我刚才就说了,我不过是想请未婚妻喝杯水酒,暖暖身子。这天寒地冻的,冻坏了你,我可是会心疼的。”他不安分的目光在夏堇身上游离,仿佛正在透过她的衣裳,评估她的身材。 夏堇从没见过如此放肆的眼神。她气得满脸通红,低下头生硬地说:“江公子,请您放了我的丫鬟。若是回去晚了,父亲恐怕会带人过来寻我。”她希望江世霖会有所顾忌。 “天色尚早,只要你陪我进去喝三杯酒,我便派人送你回家。”江世霖说得理所当然。 这个当下,若是夏堇与江世霖一起步入明月楼,不要说喝酒,就是仅仅说上一句话,恐怕她这辈子只能非他不嫁。她努力告诉自己,此时此刻,尽早脱身才是当务之急。她暗暗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说:“江公子,家父正在家里等着。再说,你我非亲非故,实在不该打扰。之前若是有什么误会,请您见谅。” “听说你家早就外强中干,你却用着上好的狐狸皮,看来岳父对你果真疼爱有加。”他轻佻地笑着,上前两步,右手顺着狐狸皮的纹理轻轻划过,食指和拇指顺势捏住了夏堇的下巴。 夏堇偏头避开他的动作,后退了一大步,怒道:“江公子,请你放尊重些。你我从没父母之命,更无媒妁之言,请你让我离开。” “怎么,生气了?”江世霖的语气轻松自然,可转瞬间,他突然用虎口掐住了夏堇的下巴,五指紧紧捏住她的脸颊,强迫她看着他的眼睛。 江世霖虽然穿着黑貂大氅,但他在雪地里站得久了,双手早已冰冷。夏堇被他一抓,心中又慌又乱,更加觉得他的手指冰冷刺骨。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推开他。 紫鸢见主子受辱,急欲上前搭救,却被来富紧紧抓住了双臂。春桃刚满十岁,这会儿早就吓得哭不出声音了。 “放手!”夏堇艰难地出声,却感觉到江世霖得寸进尺,已经用左手揽住了她的腰。“住手!”她尖叫着挣扎,他却丝毫没有松手的意图。 “看着我,听清楚!”他的右手愈加用力。 夏堇只觉得脸颊一阵生疼。她无法挣脱,但绝不会如他的意。她的视线移向天空,只见雪花满天飞舞,乌云黑压压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看着我!”江世霖不接受她的无视,双手更加用力。两人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起。 “小姐!”紫鸢泣不成声。她才说了两个字,又被来富打了一个耳光。 “我说最后一次,看着我!”见夏堇紧抿嘴唇,倔强地偏过头,目光依然落在半空中,他轻蔑地冷冷一笑,说道:“这张脸这么漂亮,我一向怜香惜玉,自然不会伤了你,但你的丫鬟,那就不好说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堇不得不屈服,目光落在了江世霖脸上。 “听清楚,这世上从来没有我得不到的女人。我给你正妻的名分,已经算便宜你了,别不识好歹。”他的语气,仿佛江家向夏家提亲是一种恩赐。 “小女子福薄命硬……” “你还是没弄明白,是我,要你,你没有说不的权力。”他一字一顿,说得清晰无比。看夏堇一脸不服,他再次强调:“从来就没有你想不想,愿不愿意,听明白了吗?” “你无耻!” “无耻?”江世霖笑了起来,仿佛她说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片刻,他又半真半假地威胁:“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以后你顶多就是夏姨娘……” “你下流!”夏堇忍无可忍,狠狠一脚往江世霖的小腿踢去。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夏堇。夏堇转身就想逃开。江世霖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打过,更不要说女人了。他一伸手,抓住了夏堇的衣襟,把她拽至自己身前,右手高高扬起。 夏堇眼见着躲不过这一掌,只能闭上眼睛。就算这辈子落得常伴青灯古佛,甚至是三尺白绫自尽的下场,她也不会向江世霖求饶的。 “你干什么!”张伯大叫一声跑向夏堇。江世霖回头,尚不及看清来人是谁,就已经被张伯推开了。“小姐,您没事吧。”他把主子护在身后,挡住了江世霖的视线。“我家老爷马上就到了。”他虚张声势地大叫。 “好,那就告诉你家老爷,她——”他指了指张伯身后的夏堇,“她,我娶定了。她不嫁也得嫁。就算她死了,我照样把她的牌位娶回去!” “我与你,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夏堇立在张伯身后,生气地质问。 “原本没有,但是——”江世霖把这两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却没有继续往下说,仿佛正等着夏堇追问。 “但是什么?”夏堇顾不上许多,她只想知道答案。她敢用性命发誓,今天绝对是她第一次亲眼见到江世霖。 江世霖瞥了她一眼,答道:“原本并不是非你不可的,但是你们竟敢把我家派去的媒婆赶出大门,我定要让你们知道,这涿州城里,到底是姓江的说了算,还是姓夏的。” “你无聊。父亲绝不会答应的。” “不管是谁,哪怕是未来岳父,谁敢阻碍这桩婚事,我就让谁不得好死!”江世霖的声音犹如凛冽的北风,冰冷又刺骨。 第5章 寄人篱下 夏堇越过张伯的肩膀,朝江世霖看去。漫天飞舞的雪片中,四目相接,夏堇看到他正毫不避忌地直视自己,那眼神仿佛她早就是他嘴里的猎物。她紧张又慌乱,但这个时候,她不容许自己示弱。 她是夏家长房的独女,虽然父亲尽心尽力守护着她们母女,但面对“绝嗣”之罪,她若是不够坚强,就不能在内宅保护母亲。人善被人欺,她的母亲就是太善良,才会处处受气,经常躲在房里哭泣。 江世霖见夏堇瞪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放了她们。”他扬声吩咐手下放了紫鸢和春桃。两人得到自由,跌跌撞撞跑向夏堇,怒视江世霖。 江世霖一改之前的阴冷,笑嘻嘻地说:“原本我只是好心想请你喝杯水酒,暖暖身子。不过来日方来,我们有的是时间。在洞房花烛夜喝合卺酒也是一样。” “呸,我们小姐才不会……” 夏堇急忙拉住了紫鸢。她绝不会嫁入江家,而眼下最要紧的是找到她的父亲。再与江世霖纠缠不去,不止浪费时间,更是一件危险的事。 江世霖见夏堇没说话,冲着她笑了笑,坚定地说:“我相信,用不了两个月,我们便能如愿以偿。”说罢,他在小厮的簇拥下,转身走入了明月楼。 江世霖才刚转身,紫鸢立马全身瘫软地靠在马车上,她的左脸已经红肿。春桃满脸泪痕,衣裳和头发全都乱了,整个人懵懵懂懂的,显然被吓坏了。 “小姐,发生了什么事?”张伯焦急地询问。若是让人知道主子在明月楼的后巷被江世霖搂过、抱过……他不敢往下想。 夏堇的双手正在颤抖。她的鞋子湿了,双脚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她顾不得回答张伯,急切地问:“没有找到崔大哥吗?” 张伯摇头答道:“听店里的人说,崔公子在里面等了很久,后来听说江公子——” “什么江公子,他简直就是强盗恶霸!”紫鸢一脸愤怒。 夏堇哪里顾得上挑剔张伯的称呼。她不悦地看了一眼紫鸢,追问张伯:“后来怎么样?” “后来,崔公子听说江公子被江家长公子派人请去了,他便离开了明月楼。”张伯说到这,恳求道:“小姐,这会儿崔公子可能已经回家了。不如让小的先送您回去。若是崔公子不在家,小的再出来找人。” 夏堇知道自己在街上乱窜,实属不该。今日江世霖虽然可恶,但她更不应该出现在明月楼附近。她点点头,由紫鸢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刚转出巷子,春桃大叫一声:“小姐,您看,崔公子正赶上来。” 崔文麒远远看到夏家的马车,一早已经疾步追来。听到春桃的声音,他快步走到马车旁,询问车内坐的是不是夏堇。 夏堇一听他的声音,眼眶一下子红了,满心的委屈一涌而出,说不出一句话。紫鸢见状,对着车外说道:“崔公子,小姐听说你来找江公子,很是担心,这才找来的,可是你去了哪里?” “紫鸢!”夏堇急忙喝止紫鸢。 崔文麒听到夏堇声音中的哭腔,微微一怔,脸上顿显焦急之色,急忙道歉:“让大妹妹担心了,是我的不是。”他看雪越下越大,问道:“妹妹,我先护送你回去吧,其他的事等回家再说。” “恩,多谢崔大哥。”夏堇点头。 紫鸢悄悄对主子指了指明月楼的方向。夏堇对她摇摇头,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紫鸢一脸不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夏堇伸手碰触了一下她红肿的左脸,歉意地笑了笑。紫鸢摇摇头,低声说:“对不起小姐,是奴婢没能好好保护您。” “不关你的事。”夏堇摇头。回想江世霖逼视自己的眼神,她只觉得浑身寒意直冒。即便没有崔文麒,她也绝不会嫁给江世霖这样的男人。“不知道父亲回家了没有。”她担心地喃喃,心里祈祷父亲能早日在临县找到媒人。父亲说,他不信江家能够只手遮天。她也不信。 车厢外,崔文麒已经坐在了张伯身边。他能隐隐约约听到车厢内的说话声,但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往后瞥去,却只能看到厚重的车帘,心中更是焦急。“张伯,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语速很快,恨不得马上知道所有的事。 “之前你去了哪里?”张伯的语气并不友善。他是夏家的老人,很早就在夏知翰身边办差,他看着夏堇出生,看着她长大。在他眼中,崔文麒学问好,人品好,长相好,那又如何?他仍旧是寄人篱下的孤儿,是夏知翰心地善良,这才收留了他。崔文麒对夏家的人掏心掏费,不过是知恩图报,是理所当然的。 崔文麒看了一眼车厢,对着张伯说:“我本想找江公子谈一谈,知道他去找江家大公子了,便赶了过去,结果他已经走了。我本打算折回明月楼等候江公子。” 张伯冷哼,不悦地说:“夏家的事,哪里轮得到你出面?再说,你又能对他说什么?” “是,是小生鲁莽了。”崔文麒低声道歉,再次焦急地询问:“是不是家里……”见张伯不悦地看了自己一眼,他急忙改口:“是不是恩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老爷一早出门,小姐离家那会儿还未回去。小姐本来是想让你帮忙找老爷回家的。” “等送了大妹妹回府,小生马上去恩师常去的地方找一找。”崔文麒一边说,一边思量,似乎正在思考夏知翰可能去了哪里。 马车回到夏家,夏堇刚下车,尚不及跨入二门,就有丫鬟迎上前说:“小姐,老爷尚未回家,夫人很担心。您去劝一劝夫人吧。” 崔文麒闻言,上前一步对着夏堇说:“大妹妹,你去陪着师母,我这就去找恩师回来。天黑之前一定回来。你们千万不要担心。” “有劳崔大哥了。”夏堇对着崔文麒行礼,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第6章 焦急 夏堇换了衣裳行至父母的房间,就见母亲正坐在床边抹眼泪,她的贴身丫鬟海棠在边上小声劝慰。她上前行礼,挽了母亲的手坐在她身边,轻声说:“母亲,您不用担心父亲,父亲一向都在天黑前就会回家,就算有什么事耽搁了,待会儿一定会派人送信回来的。”她嘴上这这么说,心中却无比忧虑。 冯秀雅一听这话,眼泪掉得更凶了。夏堇莫名,只能转头朝海棠看去。海棠紧皱眉头,比了比主屋方向。夏堇顿时怒从心生。 她的父亲是长房嫡子,原本是他们住在主屋的,后来,在她七岁的时候,他们搬来了这里。她记得很清楚,那天,她的母亲整整哭了一下午,可他们搬离主屋不过三天的时间,他二叔一家就迫不及待搬了进去。这几年,她的二婶当家,平日里不是克扣他们这个,就是克扣那个。若不是她父亲早些年教出了两名状元,在涿州渐渐有了名声,他们的日子恐怕更艰难。 “母亲,那些无谓人说的话,你理她们干什么?父亲早就说过了,我们迟早都要搬出去的。” “堇儿,是母亲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父亲。”冯秀雅说着,转身抱住女儿的脖子,伏在她肩膀上直掉眼泪。 夏堇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轻拍着母亲的背。这些年,母亲因为一直未能生下儿子,在妯娌间受尽排挤,她的祖父也因此诸多不满,逢年过节就给他们一房人脸色看。每次,只要有什么事,她的两位婶娘一定会过来冷嘲热讽一番。今日定然是她们又上门找晦气。 冯秀雅哭了小半个时辰,精神渐渐不济。夏堇哄她睡下。她在闭上眼睛前说了一句:“你父亲从来不会不说一声就出门的。”慢慢睡去。 夏堇亦十分担心父亲,但外面的事,她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叫了海棠去外间,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海棠告诉夏堇,在她出门后,先是她的三婶娘王氏过来闹了一通,指责她的母亲拒绝江家的婚事,就是断了她相公的前程,口口声声嚷着,是大房妒忌三房即将飞黄腾达,故意捣乱。 王氏才刚走,她的二婶娘张氏就到了,一边概叹世道艰难,田庄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家里的铺子亏损多于盈利,一边又说江家如何有钱有名望,没人会把到手的荣华富贵往外推,更没有人置家族的生死于不顾。 若是在往日,夏堇定要问问她的二婶娘,既然江家那么好,为什么她不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嫁给江世霖。她还要问问她的三婶娘,难道夏家就只有夏知贤一个人中了举?再说,世上谁能保证,过了秋闱的人一定能在春闱金榜题名? 此时此刻,夏堇顾不得两位婶娘。眼看着天渐渐黑了,她心中的不祥预感更甚。她不断使人去门房询问,崔文麒或者张伯有没有回来。结果两人都杳无音信。 酉时,冯秀雅醒来便问,丈夫有没有回家。夏堇见状,只能强打精神,谎称父亲正与友人喝酒,因风雪太大,便决定在友人家里住一晚,明天便会回家。冯秀雅没有生疑,指挥丫鬟准备晚膳。饭后,夏堇陪着母亲坐了一会儿,再也按捺不住焦急,找了一个借口回房,得知崔文麒和张伯依旧没有消息,就连派去找他们的小厮也不知所踪。 夏堇穿上大衣,去了二门等待。风雪中,她只见白茫茫一片,几盏大红灯笼在回廊上摇摇欲坠,根本没有人影走动。 戌时三刻,紫鸢见夏堇冻得身子都僵了,上前劝道:“小姐,夜深了,不如回屋再等吧。” 夏堇摇摇头,眼巴巴望着远处。 “小姐,我们去求老太爷,让老太爷多派些人手出去找找。” “他不会答应的。”夏堇再次摇头,“若不是顾着夏家的面子,他早就把我们赶出家门了。” 紫鸢沉默了。她还记得几年前,夏知翰的马车陷在城外的泥泞中。夏堇母女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哀求夏佥派人出去找他,结果夏佥只是把她们数落了一顿,直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派人寻找夏知翰。 “小姐,或许老爷只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紫鸢试着安慰夏堇。 夏堇紧抿着嘴唇,呆呆凝视远方。忽然间,她看到长廊的尽头有人影晃动。她急忙迎了上去,就见崔文麒慌慌张张大步向她跑来。 “崔大哥,是不是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夏堇心乱如麻,她从未见过崔文麒像此刻这般魂不守舍。“崔大哥?” 崔文麒喘着粗气,深深凝视夏堇,仿佛他一眨眼睛,她便会消失一般。听到她的问题,他反问:“恩师还没有回家吗?” 夏堇失望地摇头,又问:“你没有和张伯在一起吗?” “下午我们出门之后,为了节省时间,张伯去了城东,我去了城西。”崔文麒的目光依旧紧盯着夏堇,久久不愿移开。 “崔大哥?”在夏堇心中,崔文麒从不会这么失礼。“崔大哥,你怎么了?” “堇妹。”随着这声呼唤,崔文麒忽然握住了夏堇的手,“对不起,我不能看着你嫁给江世霖。” 夏堇又慌又乱,急忙抽回双手,往后退了一大步。虽然他们都知道父母的意思,但一直以来都谨守规矩,很少私下说话,更不要说握手了。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崔文麒急忙道歉。 “我……我……很担心……父亲……” “恩师不会有事的。我再出去找找。大妹妹先回去歇息吧,外面太冷了。” “父亲从来不会让我和母亲担心的。” “可能是因为风雪太大,恩师这才没能送信回来,大妹妹不用紧张。”崔文麒劝慰着她,低头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爱恋与不舍,仿佛他们正处于生死离别之际。 夏堇不敢抬头看他,却突然想到了他那句:我不能看着你嫁给江世霖。“崔大哥,难道你又折回去找江世霖了?”她惊愕地抬头,就见崔文麒正缓缓点头。 第7章 噩耗 夏堇没料到崔文麒居然又折回去找江世霖。她抬头看他,这才注意到他神色中的异常。“崔大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焦急询问。 “没事。”崔文麒勉强笑了笑,催促道:“大妹妹快进屋去吧,我再去恩师常去的地方找找。” “崔大哥!”夏堇心急如焚。光天化日之下,江世霖把她的两个丫鬟都打了,又对她言语侮辱,这样的男人,恐怕果真是“骄横跋扈,肆意妄为”的纨绔子弟。崔文麒一介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真的没事。”崔文麒的话音刚落,就听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敲门声。瞬间,崔文麒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呆住了。 “崔大哥?” “大妹妹快去陪着师娘。”崔文麒神情严肃,扬声召唤紫鸢把夏堇带回去,复又把目光落在了夏堇身上,很快又不舍地移开,转而望着大门的方向。 夏堇已经看到夏家的小厮匆匆往大门而去。这个时间,如此急促的敲门声,定然不是好事。听到崔文麒再次催促自己回房,她追问:“崔大哥,你和江家的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崔文麒依旧只是摇头,而远处,主屋那边已经点燃了灯火,夏堇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压着声音说:“崔大哥,你想要急死我吗?” “大妹妹,放心,真的没事。以恩师的习惯,就算今晚有事耽搁了,明早无论如何都会赶回来的。往后——”看到夏家的当家二老爷夏知瑜正疾步往大门而去,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再次催促夏堇赶快回房。 夏堇意识到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在她的一再逼问下,崔文麒这才告诉她,他在寻找夏知翰途中,无意中听到江世霖与人议论夏堇,遣词颇为不堪。他上前与之理论,两人起了争执。他在不经意间推了江世霖一下,江世霖撞在门柱上,恼羞成怒,扬言要把他押去衙门治罪。情急之下,他跃窗逃出酒楼,一路跑回了夏家。 崔文麒说到这,见夏堇急得嘴唇泛白,急忙安慰她:“大妹妹不用担心,江世霖根本没有受伤,我打算回来向恩师交代一声,然后就去衙门自首的。” “崔大哥,江家家大业大,你进了衙门的大门,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任他江家如何霸道,这普天之下……” “就算崔大哥执意去衙门,也得等父亲回家,陪着你一块去才成。”夏堇语气坚定,心中早已六神无主。她知道父亲对崔文麒颇为看重,她不能任由他被江家的人抓去衙门。“崔大哥,你先从后门走。其他的事,等父亲回来再说。” “不成!”崔文麒断然摇头,“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 “你自己也说了,江世霖根本没有受伤,江家不过是想借机生事。二叔一向不敢得罪江家,三叔又盼着江家能够多多提携他,如今父亲不在,你断然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不成!” “崔大哥,你若是有什么万一,你让我怎么办?” 听着夏堇带着哭腔的哀求,崔文麒沉默了。“我不怕去衙门和江家的人理论。”他的声音已经不复一开始的坚定。“恩师和师娘待我恩重如山,还有……还有……”他不舍地看着夏堇。 “先别说了!”夏堇已经听到了隐隐约约的人声。她转而吩咐紫鸢:“你带着崔大哥从后门走。其他的事,待父亲回来了再做打算。” “那你怎么办?”崔文麒显然已经被夏堇说动了,但他因为担心她而不愿离开。 夏堇给了他一个安心的微笑,回道:“崔大哥放心,父亲不在家,院里只有我和母亲,不管是谁敲门,我都不会打开院门的。再说二叔总归是姓夏的,他就算不顾及亲情,也会顾着夏家的面子。” 听夏堇这么说,又一再催促他,崔文麒这才跟着紫鸢从夏家的后门避了出去。 眼见着灯火已经朝自己逼近,夏堇匆忙回到自家院子,命守门的婆子把院门栓结实。她才刚转身,身后已经传来了“乒乒乓乓”的敲门声。她示意守门的婆子按照她的吩咐回话,自己急忙去了母亲的房间。 冯秀雅听到敲门声已经醒来,迷迷糊糊问了海棠一句:“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夏堇脱下披风交给海棠,坐在母亲床边柔声说:“母亲,父亲明日一早才能回家。外面是二叔在敲门,应该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母亲不用着急。父亲不在,二叔见我们不开门,自会离开。” 夏堇的话音刚落,门外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她急忙命海棠替母亲更衣,自己往外间走去,就见夏知瑜已经领着官差站在了屋子门口。 “二叔,父亲不在家,您领着这么多人闯进来,是何道理?”夏堇平静地质问,心中一片冰凉。守门的婆子定然不会罔顾她的命令擅自开门。一定是夏知瑜破门而入。这就是她父亲的胞弟! 夏知瑜抬起下巴,斜睨着夏堇说道:“堇丫头,他们是奉了冯大人之命前来抓人的,你把崔文麒叫出来吧。我早就劝过你父亲,不要引狼入室,如今果然闯祸了吧?” “二叔,这院里只有我和母亲。”夏堇的言下之意,夏知瑜分明就是趁着兄长不在,欺负她们母女。 夏知瑜瞥了夏堇一眼,回头对衙差说:“各位官爷,我们也不知道姓崔的躲在哪里,不如你们四下找找吧。” 夏堇被夏知瑜这话气得双颊泛红,两眼冒火,可他才是夏家当家,而她的祖父绝不会护着她们母女。父亲不在,她们只能忍气吞声。她愤而转身去了内间,安抚受惊的母亲,心中期盼着父亲能早日归家。 一整夜,夏堇陪着母亲枯坐等候,时不时安慰她两句。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好不容易东方开始泛白,雪也停了,坏消息却接踵而来。先是江世霖危在旦夕,县令冯大人命衙差全城搜捕崔文麒。紧接着张伯运回了夏知翰的尸体。 夏堇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天,更不会忘记父亲怒目圆睁,僵着身子躺在车马中的模样。 失去父亲的庇护,夏堇在两个月后被夏家绑上了大红花轿。 第8章 重生 痛!腹中延绵不断的绞痛让夏堇下意识揉压着肚子。 她到此刻才知道,原来中毒会让人这么痛。可是这皮肉的痛楚又哪里及得上家破人亡的绝望,心死的悲哀?她讥诮地想着,静静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夏堇知道,不用多久她就会停止呼吸,了却尘世的一切,而逼她至此的江家早已家破人亡。她用了三年的时间,为父母,为情郎报了仇。她应该欣慰,她应该如释重负,她应该平静地死去,可此时此刻,她的心中一片苍凉。 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她会如何选择? 夏堇问着自己,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如果她能重活一次,她一定要为自己好好活着。可惜,她悲剧的一生已经走到了终点。她只能祈祷,下辈子她不会被人绑上喜堂。 “小姐,您别吓我!”紫鸢哭得肝肠寸断。朦胧的泪光中,她看到了夏堇嘴角的诡异笑容,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停轿,快停轿!”她的叫声淹没在了喧闹的锣鼓声中。 夏堇觉得自己隐约听到了紫鸢的声音。不会是她。她暗暗摇头。她因为谋杀亲夫被官府判了死刑。紫鸢偷偷给了她毒药之后就离开了。她即将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阴暗又潮湿的大牢之内。 “小姐,不管怎么样,活着总比死了强。不要说夫人,就算是老爷在天之灵,也一定希望您能好好活着。” 熟悉的话语让夏堇的眼睫毛动了动。她记得在她成亲那天,紫鸢也是这么劝她的,就在花轿被抬去江家的路上。 “小姐,您醒了,您终于醒了。” 夏堇睁开眼睛就看到紫鸢惊喜的脸庞,紧接着是满眼的红色,血一般的腥红。“我在哪里?”她无意识地询问。 “小姐……”紫鸢的眼泪簌簌直下,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夏堇转头看去,错愕地望着似曾相识的一切。她的瞳孔不断放大。她的肚子已经不痛了,中毒的痛楚已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额头微微的刺痛。外面锣鼓喧天,鞭炮声不断,而她身着喜服,头戴凤冠霞帔。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双手被红绳绑着,已经勒出了两道血痕。她动了动双脚。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喜服之下,她的双脚也被拴住了。 她记得很清楚,三年前她就是这样被绑上喜堂,与一只公鸡拜堂,嫁给奄奄一息的病夫。 夏堇不可置信地看着周围的一切。眼前的影像变得模糊了,昂扬的锣鼓声也渐渐远去。她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她明明身在大牢,已经服下了毒药。她重重咬下嘴唇,疼痛感让她的意识慢慢回笼。 在她上花轿前,她曾拿着剪刀以死相逼。她死也不愿嫁给只爱遛鸟逗狗逛妓院,又身染重疾的江世霖。可是剪刀被她的二叔夺下了。她被下人灌了药,强行换上了喜服。 此刻,夏堇只觉得眼前的一切是那么不真实。在片刻之前她还在想,如果人生能重来一次…… 难道是老天怜惜我,想再给我一次机会?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不让我回到两个月前,那时候父亲还活着……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火红的喜服上。她再次重重咬下嘴唇,锥心的疼痛告诉她,眼下并不是她在弥留之际的幻像。 “小姐,您可千万要想开些!”紫鸢尖叫着,慌慌张张用拇指和食指捏住了夏堇的双颊。 夏堇尝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她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咬破了嘴唇。父母健在的时候,她很怕疼,哪怕只是被绣花针扎了一下,也会让她眼泛泪光,可是这两个月的经历—— “母亲!”夏堇突然大叫,挥开了紫鸢的手。这个时候,她的母亲还活着。 紫鸢看夏堇试图揭开车帘,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主子,急切地说:“小姐,夫人很好,只是晕过去了,您不要担心。” 随着她的话语,夏堇停止了挣扎。她试图让自己冷静,但脑子里乱哄哄一片,过往的经历一幕幕在她眼前重现。 前世的这一刻,她满脑子想着:她不想嫁,她不能嫁,她不愿嫁! 那时候,在她下了花轿之后,她在江家的大门前大闹了一场,可最后还是被押入了新房。她的母亲听闻这个消息,偷偷至江家劝她,结果在路上染了风寒,回去之后没几天就过世了。而在这一场大闹后,江家的人竟然狠心地杀害了崔文麒。 一想到崔文麒,她只觉得呼吸困难,整颗心似被最锋利的刀血淋淋地剖开,疼得撕心裂肺。这些年,她最不愿意碰触的就是这三个字。 她一直相信以崔文麒的才学,他一定可以高中状元。如果她的父亲没死,她很快就会与崔文麒订婚。结果她却突然遭遇了江家的逼婚。 想到这,夏堇猛然睁开眼睛。这个时候虽然父亲已逝,但母亲和崔文麒还活着。她不能让前世的悲剧重演。“我不能嫁给江世霖。”她一字一句吐出这八个字。 “小姐!”紫鸢的眼泪掉得更凶了,绝望地说:“这桩婚事是老太爷点头的。老太爷说,小姐就算是死了,也得死在江家。” “我不能嫁给江世霖。”夏堇重复着这句话。 紫鸢看她呆愣愣的,哭得伤心欲绝。许久,她劝道:“小姐,您就当是为了夫人和崔公子。”她说得万分艰难。今日,夏堇一旦进了江家的门,就等于一辈子守活寡。全城的人都知道,江世霖活不了多久。无论是江家还是夏家,都不会允许夏堇改嫁。 夏堇似失去了知觉一般,呆愣愣地坐在花轿中。她在死前那一刻曾对自己说,如果她能重活一次,她一定要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好好活着。”她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 前世,她复了仇,她让江家家破人亡,无一幸免,但是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情人,失去了一切,最后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那时的她眼中只有仇恨,从未想过结果。这一次,她不会忘记父亲的血海深仇,但她更要为活着的人而活,她不能再让母亲和情郎枉死。她要带着母亲摆脱江、夏两家,寻找属于自己的人生。 夏堇缓缓转头,把目光定格在紫鸢的脸上。“不要哭了。”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紫鸢的啜泣卡在了喉咙里。她呆呆地看着夏堇,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夏堇知道紫鸢被她吓到了。她无暇顾及她的感受。她命令自己冷静,她必须冷静地想清楚眼下的处境。 第9章 叮嘱 “小姐?”紫鸢怯怯地唤了一声。夏堇凝重的表情让她害怕。 “帮我把绳子解开。”夏堇伸出双手。嫁衣下的红绳把她的手腕勒得红肿不堪,有的地方已经破了皮。 紫鸢含泪摇头,哭着劝说:“小姐,您就当是为了夫人……”她哽咽了。 “你放心,我不会再闹了。再说,四周都是江家的人,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又能怎么样?” “小姐?”在紫鸢眼中,夏堇前一刻才抵死不愿上花轿,下一刻却如此冷静,实在不合常理。更让她害怕的是她的眼神。那种沧桑是她从来不曾见过的。 夏堇再次把双手伸向紫鸢,示意她把绳索解开。见紫鸢紧咬下唇,缓缓摇头,她只能对着她说:“如今母亲还在夏家,我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她考虑,再说还有崔大哥——”她的心中一阵刺痛。前世的生离死别仍旧历历在目。 紫鸢见夏堇不复先前的激动,心中虽疑惑,但还是替她解开了红绳。夏堇揉按着手腕,俯身正要解开脚踝的绳索,紫鸢已经先一步半跪在她脚步,替她解开了绳子。 夏堇从轿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外面除了围观的人群,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三年前,她同样坐在这顶花轿中,那时候她满眼只能看到红色,刺目的红,复仇的火焰。她不相信父亲死于心痛病发作。她记得很清楚,江世霖曾威胁她,若是有人阻挠江夏两家的婚事,哪怕是她的父亲,他也一定会让他不得好死。而按照张伯的说法,她的父亲应该是去临县请媒婆的时候出事的。前世她复了仇,但终究不知道到底谁是元凶。 “春桃和秋桐应该就在外面吧?”夏堇询问紫鸢。见紫鸢点头,紧张地看着自己,她接着说道:“待会儿,轿子一停下,你就悄悄去找她们……” “小姐,您……” “听我说完。”夏堇按住紫鸢的双手,低声吩咐:“你让秋桐回家告诉母亲,我很好,待三朝回门的时候,我就会回去看她。另外,让她叮嘱海棠,外面天寒地冻,母亲身子弱,尽量不要离开房间,屋子里要常备着姜茶……” “小姐?”紫鸢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大概觉得夏堇正在交代遗言。 “不要胡思乱想。我不过是担心母亲的身子。”夏堇解释,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再次开口:“春桃那边,你告诉她,找到崔大哥之后,让她和张伯一起把他拉走,千万不能让江家的人看到他们。” “小姐,张伯已经带着崔公子往京城去了,这是您吩咐的。”紫鸢提醒。 夏堇摇头,视线已经模糊了。前世,当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时,她欺骗了崔文麒,命张伯带着他离开涿州。她没想到崔文麒居然说服张伯折了回来,不顾一切想把她从婚礼上带走,甚至还去了官府状告江家强娶逼婚。 如今她父亲已逝,家中又无兄弟,她的命运捏在二叔夏知瑜手中。他点头允诺的婚事,如何算得上强娶?另外,夏堇心中很清楚,就算她的二叔没想拿她讨好江家,县令冯大人每年都从煤场拿去不少好处,又岂会得罪江光辉? 想到这,她对着紫鸢说:“我怕崔大哥可能会折回来。他若是真的回来了,你让春桃告诉他,一定要耐心等着,帮我照顾好母亲。其他的事,等我三朝回门的时候再说。” “小姐,若是三天后我们回不去呢?”紫鸢担心地询问,又小声补充:“听二老爷和三老爷的意思……” “不用理会他们怎么说。”夏堇低头思量。前世,因为她和崔文麒在门前的那一番大闹,她进了江家大门之后就被锁了起来。江家娶她回来,根本就是为了让她替江世霖陪葬。“我们一定可以回去的。”夏堇默念着这句话,再次交代紫鸢:“一定要让春桃和张伯拉住崔大哥,告诉他,来日方长,我们必须从长计议。” “小姐,您好像不一样了。”紫鸢呆愣愣地看她。 “这两个月,发生了这么多事,或许我真的不一样了。”夏堇感慨。从前父亲一直说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那时候她不承认。可是当江家家破人亡,而她被关入大牢之后,她知道父亲是对的。 “小姐。”紫鸢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哭着控诉:“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他们怎么能那样对待您和夫人……” “不要再说了。记住我刚才的话了吗?”夏堇郑重交代。 紫鸢点点头,复述了一遍主子交代的事。夏堇没再言语,双眼盯着车帘的缝隙,目光慢慢变得遥远。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可以挽救母亲和崔文麒的性命吗?这一次她的人生会有不同的结局吗? 她没能想出答案,花轿在锣鼓声中落地了,炮仗的“噼噼啪啪”声震耳欲聋。涿州人人都知道,江世霖快死了,而她不愿意嫁入江家。四周满是看热闹的人群。 “踢轿门!踢轿门!”人群在起哄。 夏堇正襟危坐,等待着轿门被踢开。前世的这个时候,她趁着紫鸢不备,疯了似的冲出去。那时候她一心只想着父亲死了,她的一辈子毁了,她不在乎让别人看笑话,她一定要让江家颜面尽失。 那个当下,她就那样跌跌撞撞往外闯。她被脚上的绳索绊倒在泥泞的雪地里,她的盖头被北风吹起,她狼狈地倒在江家人的脚边。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成为悲情的笑话。 第10章 拜堂 随着沉闷的一声“嘭”,媒婆在花轿外尖声说着喜庆话。红盖头遮住了夏堇的表情。随着冷风灌入,她打了一个冷颤,悄悄握了握紫鸢的手背,低声说:“千万一定要拦住崔大哥。” 紫鸢点头应下,在夏堇被喜娘牵出花轿的那刻,她往后退了几步,隐没在了人群中。 夏堇低头看着地面。洁白的积雪早已不见踪影,地上只有冰水与污泥的混合物。红色的毯子被沾湿了,只留下灰黑色的污迹。她被人牵引着,一步步往前。她的身边除了媒婆、喜娘,只剩下江家的丫鬟。她们把她团团围住,每个人都严阵以待,只为防止她突然发难。此刻江世霖正躺在**奄奄一息。至夏家迎娶她过门的是江世霖的二堂兄江世熙。 夏堇按照媒婆的指示,一步步往前,周围充斥着窃窃私语声,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大概大家都想知道在夏家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她,今日会有什么惊人举动。 火盆前,夏堇止住了脚步。 我一定可以活着走出江家,现在又有什么可犹豫的? 让劝慰自己,同时又是对自己的承诺。可正当她准备举步的时候,人群中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江家仗势欺人,趁火打劫,强娶逼婚!” 夏堇记得,前世的崔文麒说的也是这句话。那时候,她咋闻他的声音,脑海中一片空白,只想推开身边的一切阻挠,不顾一切走去他身边。可惜她被江家的丫鬟死死拽住,塞入了大门。她又哭又闹又叫,换来的只是像囚犯一样被扣押着,跪在江光耀和小潘氏面前。而她的身边没有新郎,只有一只公鸡,同样被红绳绑得无法动弹。 听紫鸢事后描述,前世,在她被押入江家大门之后,崔文麒拼命想阻止她和江世霖拜堂,被江家的下人狠狠打了一顿。若不是张伯趁乱拉着他逃命,躲在废弃的土地庙,他不是被当场打死,就是被江家送入大牢。 夏堇咬紧牙关,只当没听到崔文麒的控诉,心中期盼着张伯能把他拉走。感觉到媒婆和喜娘同时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冷声说:“我自己走。”这一世,她选择自己走进去,同样的,她也能自己走出来。 媒婆和喜娘听到她的要求,脸上有些犯难,抬头朝江世熙看去。见他点头,她们这才放开了夏堇的手腕。 夏堇咬紧牙关,抬起右腿用力向前迈过了火盆。在脚尖触及地面的那一刻,她只觉得脚下一软,眼见着就要摔倒。 “小心!” 随着一声温和的男声,夏堇的左手和右手分别被人扶住了。“谢谢。”她低声道谢。扶着她左手的男人马上后退了一大步,低声说了一句“抱歉”。 夏堇没有言语,只是在喜娘的搀扶下,跟着他继续往前。 据夏堇所知,在江夏两家的联姻中,江光耀曾规劝江光辉,强扭的瓜不甜,奈何江光辉因儿子的昏迷,恨透了夏家,他威逼夏家必须在两个月之内完婚,否则就是夏家故意为难江家。 在过去的三年,夏堇见过江光耀及他的三个儿子。在她的印象中,长子江世澈老成持重,而次子江世熙温和谦厚,说话略带腼腆。因为江老太爷那句“嫡长子不可入朝为官”的遗训,江世澈很早就跟着江光耀管理家中庶务,而江世熙一向勤奋好学。据说,他也算涿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只是他不好出门,也很少与人饮酒作诗议政,这才名声不显。 夏堇默默走在熟悉的回廊。过去的三年对她来说遥远却又近在咫尺。江光辉,小潘氏,小尤氏,还有江世雲,江敏惠,以及再贵的药材追究也回天乏术的江世霖,她让他们每个人都尝到了苦果。若是他们知道前世的存在,肯定也会恨透了她。 夏堇讥诮地想着,走过一个转角就看到了一双双鞋子。从夏家到江家的一路上,锣鼓声、鞭炮声应接不暇,可进了江家大门,一切都变得静悄悄。就算是道喜的客人,也没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在大多数人眼中,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它更像一场葬礼。或许葬礼都比这场婚礼来得热闹欢愉。 “二叔父,二婶娘。”江世熙对着江光辉及小潘氏行礼。今日他负责代替江世霖接亲,此刻算是完成任务交差了。 江光耀命儿子退下,深深看了一眼江光辉,仿佛在问他,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媒婆见状况诡异,干笑了两声,才说了一句:“恭喜江老爷。”就在现场凝重的气氛中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江光辉阴沉着脸,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夏堇,对着一旁的小厮说:“去把公鸡抱过来。” “二弟!”江光耀满眼的不赞同。但现场有不少宾客,也有族里的长辈,他不能不给兄弟面子,只能硬生生闭上了嘴巴。 “跪下!” 随着江光辉的命令,媒婆被江家的下人一把拉开。两个三四十岁的妈妈走到夏堇身边,一脚踢向她的膝盖。夏堇防备不及,“咚”一声跪在了地上。地上没有蒲团,连草垫子都没有。夏堇的膝盖撞在了坚硬的地砖上,她只觉得骨头像裂开了一般,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拜堂吧。”江光辉一声令下,媒婆正想说些吉祥话,就见两个妈妈一左一右扣住了夏堇的手臂。其中一人死命掐住夏堇的后颈,几乎把她的头按在了地上。周围的人看江光辉的眼神顿时多了几分不赞同。 夏堇经历过这一切。她原本以为不做无谓的反抗至少能让自己好过些,结果却还是与前世一样。她不敢挣扎,尽量顺应着她们的动作。可是她们一个是江世霖的奶娘,一个是大尤氏的陪嫁,她们认定是她害得江世霖昏迷不醒,又岂会让她好过? 夏堇忍着痛,一声不吭。她一直都不明白,崔文麒明明只是轻轻推了江世霖一下,他压根没有摔倒,如何就在一夜间昏迷不醒了? 第11章 大闹 江光辉的目光紧盯着夏堇,两只眼睛仿佛快冒出火了。可夏堇不哭也不闹,像傀儡一样任由下人摆布,他不能在宾客与族人面前发作,更找不到发作的借口,只能阴沉着脸,命人把夏堇送入洞房。 夏堇知道,事情并没有结束。她默然等待,小尤氏果然像前世一样出现了,在众人面前大叫一声“等一下”,用仇恨的目光瞪视着夏堇。 小尤氏是江光辉的妾室,也是江世霖的姨母。人前,她一向对江世霖疼爱有加。九年前,她以照顾外甥为名,堂而皇之入住江家,最后成功爬上了姐夫的床,生下儿子江世雲,成了如今的尤姨娘。 前世的夏堇不在乎江世霖的死活,更不想知道小尤氏对他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只是单纯讨厌她的伪善,更厌恶她处处与自己作对的行为。那时候夏堇第一个对付的就是她。 夏堇盖着红盖头,凝立在屋子中央。她低头看到一双绣着并蒂莲花的绣花鞋掠过自己,走向小尤氏。 “妹妹,有什么话,晚些再说。”小潘氏的声音轻轻柔柔,走路说话都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 小潘氏是江光耀妻子的庶妹。在尤氏病故后,小潘氏从京城至涿州探望姐姐,很快就嫁给了江光辉做填房。潘家是京城的官宦人家,江光辉是什么?不过是江家的庶子,年过三十才勉强过了童子试,若不是那座煤矿,小潘氏怎会千里迢迢探望姐姐? 相较于对小尤氏的厌恶,夏堇是有些同情小潘氏的。小潘氏膝下只有江敏惠一个女儿,她不似小尤氏那么会哄江光耀,同时还要顾着正室的颜面,忍受着江光辉的花心。 当下,小尤氏听到小潘氏的话,低头唤了一声“姐姐”,上前两步对着江光辉说:“老爷,妾身怎么都是世霖的姨母。姐姐拼着命才生下世霖,临终嘱托妾身好好照顾他。为了他……”她哽咽了。一直以来她都是一副自己是为了照顾外甥,才委身江光辉为妾的姿态。 江光辉一想到儿子躺在**动也不动,恨不得狠狠教训夏堇,让所有人都知道,是夏堇害了他儿子,他才会让她和一只公鸡拜堂。 江光耀见小尤氏哭哭啼啼的,顿时有些不高兴。一旁的潘氏见小潘氏当众被小尤氏无视,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一眼庶妹。 “二弟,不要误了吉时。”江光耀提醒江光辉。 “大伯,世霖实在冤枉!”随着小尤氏的这声称呼,她的眼泪掉得更凶,而两位潘氏的表情也变得更难看了。小尤氏是妾室,理应称呼江光耀“大老爷”才是,他这样分明是在满堂的宾客面前向小潘氏示威。 在小尤氏嘤嘤咽咽的抽泣声中,四周传来了窃窃私语声。江光辉正要开口,江光耀高声说:“二弟妹,你是做婆婆的,先领着媳妇进去吧。其他的事,自有我和二弟。” 世上断没有婆婆领着媳妇进洞房的道理,但江光耀这话,不止化解了现场的尴尬,替小潘氏解了围,同时也向江光辉指出,小潘氏才是女主人,小尤氏根本不该出现。 小尤氏心中不服,正要指责夏堇,就听江光辉对着下人说:“没听到大老爷的话吗?还不快扶尤姨娘进去。”他虽对兄长插手自己的家务事心有不满,但他自小不敢违逆兄长的意思,再说若不是大哥江光耀和三弟江光煌帮着疏通,他哪里会有那么大一座煤矿,一跃成为涿州首富。 小尤氏听到江光辉的话,狠狠瞪着夏堇。突然间,她推开身边的丫鬟,一个箭步上前,挥手就向夏堇的面门打去。 夏堇虽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但她能看到一双满是金线的绣花鞋靠近自己。她轻轻侧身,避过了小尤氏的动作,却没料到江世霖的奶娘突然抬脚拌了自己一下。 前世,夏堇在喜堂上又哭又闹,被人押着拜过天地,正想挣脱下人的钳制,小尤氏从后堂冲出,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两个耳光。她在懵懂间,直觉就想反击,不知道被谁拌了一下,头磕在了椅背上,差点破了相。 之前,她见这次的情况不同,以为不会再有后续,结果她躲过了小尤氏的巴掌,却没有躲过暗地里的那一脚。她知道椅子的位置,正想偏过身子,把伤害降到最低,就感觉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红盖头因为她身体的倾斜滑落在地。她抬头就见扶着她的是江光耀的长子江世澈。 江世澈飞快地缩回手。他的身旁,江敏惠弯腰从地上捡起红盖头,试图交给江世澈。江世澈愣了一下,尴尬地指了指一旁的喜娘,示意江敏惠把红盖头交给她。江敏惠对着他甜甜一笑,点点头。 屋子的中央,小尤氏见夏堇好端端的,毫发无伤,突然就跪在了江光辉脚边,哭着说:“老爷,世霖变成现在这样,姐姐地下有知,以后我有何面目见她?不如您赐我一死吧,让我先世霖一步去见姐姐……” “这么多叔伯都在,由着一个妾室在这里哭哭啼啼,二弟妹,你是怎么管家的?”潘氏责备小潘氏。 小潘氏满脸通红,没有请示江光辉,急命自己的丫鬟把小尤氏扶下去。 江光辉虽然恨不得小尤氏能上前追打夏堇,但在兄嫂面前,又有族里的长辈在,他不敢做得太过明显,只能沉声命人把夏堇送入洞房。 第12章 冷暴力 夏堇由着喜娘重新为她盖上红盖头,跟随引路的丫鬟去了洞房。 来到熟悉的房间,她默默坐在床边。房间名义上是她和江世霖的新房,实际只是江家的一个偏院。院子内象征性地挂了几块红绸,房间中充斥着令人作呕的霉腐味。 很快,江家的丫鬟退了出去,夏堇揭下红盖头,打开窗户。前世她不顾一切把屋子里的东西砸得稀巴烂,结果只是让母亲担心。她不会再做无谓的事情。 她走到窗边坐下,任由寒风迎面扑来。如今她的父亲再也不能保护她们母女,但她还有母亲和崔文麒,一切还来得及,她必须冷静地为自己打算。 呼呼的北风把她冻得冰冷。她像失去了知觉一般呆呆坐着,回忆着前世的每一桩事,每一个细节。 “小姐!” 紫鸢的一声呼唤,唤回了夏堇的注意力。看到她和春桃拿着包袱站在屋子门口,夏堇动了动早已冻僵的身子,命她们进屋说话。 紫鸢环顾四周,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姐,这里连一个炭盆都没有。” “我知道,你把门窗关上,待会儿就不冷了。”夏堇低声吩咐,又对着春桃说:“你去大门口等着,待秋桐回来,马上带她过来见我。”说罢她从手上褪下一枚戒指,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抬头问紫鸢:“母亲是不是给了你一袋银子。” 紫鸢点头,拿出一个荷包交给夏堇。夏堇从中取出一块碎银子,塞给春桃,低声交代:“门上有一个名叫吕财的人,大约四十多岁,左边的眉角有一颗痦子。你把碎银子给他,哀求他让你在门房等着,然后引他与你说话。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春桃重重点头,转身跑了出去。 紫鸢诧异地看着夏堇,问道:“小姐,您如何知道这里有一个名叫吕财的门子?” “我不小心听到别人议论,说他喝酒误事,我猜想他应该愿意收下银子,和春桃说说话。”夏堇避重就轻地回答。她说的是事实,但不是今日偶然听到的。前世,她为了复仇,收买了各处的下人,吕财就是其中之一。 紫鸢将信将疑,但她只是一个下人,断没有质问主子的立场。看屋子空荡荡的,她再次悲从心生,恨恨地说:“二老爷、二太太也太过分了,借着替小姐置办嫁妆的名义,把值钱的东西都侵吞了。三老爷还嫌不够,恨不得去夫人屋子里明抢……” “事实已经如此,说再多也没用。”夏堇打断了她,急问:“崔大哥如何了?” 紫鸢“噗通”一声跪下了,摇头道:“小姐,是奴婢办事不利,没能及时找到崔公子……” “我是问你,他现在情形如何,是否安全?” 紫鸢紧咬嘴唇,努力压抑着情绪。她深吸几口气,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奴婢赶过去的时候,好多人围着崔公子,对他拳打脚踢。后来,幸好张伯趁乱拉着他逃跑了。如今奴婢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一听这话,夏堇愣住了。紫鸢的说辞与前世一模一样,可这一次,她明明没有反抗,现场也没有失控,为什么结局还是与前世一样?“那张伯呢?张伯如何了?”她追问。 紫鸢摇头回答:“那时候人太多,奴婢只顾着注意崔公子,所以……”她抬起手,用手绢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恳求道:“小姐,等春桃回来,不如让奴婢出去找找吧,兴许能找到崔公子。” 夏堇没有回答,只是呆呆地坐着。 “小姐?” “先等等吧。”夏堇叹了一口气。重生来得太突然,她没有任何准备。眼下的境况,张光辉恨透了她,巴不得天天折磨她,而小尤氏一定会时时刻刻针对她。小潘氏性子绵软,没理由帮她。她必须找一个突破口,不能坐以待毙。 “我是来找大嫂的,你们让开!”一个童稚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夏堇整个人呆住了。过去的三年,江敏惠是唯一能让她心软的人,可惜上天对她太不公平,小小年纪就病死了。 随着纷乱的脚步声,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三奶奶,奴婢是五小姐身边的嫣红……” “三嫂,我能进来吗?”江敏惠打断了嫣红,高声询问。 在夏堇的示意下,紫鸢擦干眼泪,打开了房门。江敏惠跨入屋子,对着夏堇笑了笑。她的身后跟着四个丫鬟,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东西。 “你们把东西放下就可以出去了。我有话和三嫂说。”江敏惠大声吩咐,声音难掩孱弱。据说这是她从娘胎里就带出来的病,看遍了大夫都查不出病因。 丫鬟们放下东西,鱼贯而出。江敏惠见四下无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塞入夏堇手中,低声说:“三嫂,这药膏很管用的。” 夏堇看看桌上的食盒,地上的炭盆,还有手中的药罐,心中五味陈杂。如果她记得没错,瓶子里装的是上好的伤药。前世,当她把屋子砸烂,回过神的时候,这些东西就在廊下,而这瓶药膏孤零零地立在房门口。 “你叫惠惠,是吗?”夏堇轻声询问。 江敏惠点点头,好奇地盯着夏堇。 “这些东西是你母亲让你送来的吗?”夏堇询问。 江敏惠摇摇头,神秘兮兮地说:“我不能告诉三嫂东西是哪里来的。大哥说,若是让旁人知道了,会给三嫂惹麻烦的。反正,以后我会经常过来探望三嫂的。” 第13章 冷情 夏堇从不知道,前世,时不时给她送生活必需品的居然是江世澈。她一直以为那些是每个院子的份例,是小潘氏吩咐下人送来的。 江敏惠年纪尚小,丝毫未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她模仿着大人的语气,仰头对夏堇说:“三嫂,你不用担心,三哥会好起来的。等三哥的身子好一些,你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夏堇弯腰与江敏惠平视,问道:“这些话是谁教你的?” “是我自己想的。”江敏惠说得又急又快,一脸心虚。 夏堇想伸手摸摸她的脸。意识到自己的手太冰,她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时至今日,她犹记得小女孩喘着粗气,在小潘氏怀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情景。她猛然站起身,冷声说:“以后你不要再过来了,也不用送东西给我。”她把药瓶塞回了江敏惠手中。 江敏惠迷惑地看着夏堇,又看看手中的药瓶,轻轻点头,失望地说:“三嫂,我走了。”她屈膝行了礼,转身走出了屋子。 “小姐……” “你不用说了。”夏堇截断了紫鸢,无力地坐回椅子上。没有感情就不会伤心难过。从前世到今日,她的恨,她的怨太多了,她不想再多加一层悲伤。江敏惠会死,江世霖也会咽气。她不会再像前世那样,不顾一切地复仇,但父亲的死因她必须弄清楚。将来,她会离开涿州,远离江夏两家。她不想留下任何牵挂。 紫鸢默然站在一旁,诧异地看着夏堇,仿佛不认识她一般。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惑,但我只能告诉你,在过来江家的一路上,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我一味伤害自己,只会让母亲伤心,让其他人高兴。虽然我暂时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但无论怎么样总要活下去。所以我们先把屋子收拾一下,把炭炉烧上,然后你再去烧些热水过来。”整个院子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王婆婆,还有一个人称李大嫂的媳妇子。前者是看守院子的老仆,后者是江光辉派来监视她的。以后的日常生活都要靠她们自己动手。 “小姐,您想明白了就好。”紫鸢含泪点头,看到主子受伤的额头,她心疼地说:“小姐,奴婢先去打水,给您擦一擦伤口。” 夏堇看了看手上的勒痕,点头说了句“也好”。 半盏茶之后,紫鸢端着一盆温水进屋,气呼呼地说:“小姐,那个李大嫂实在太过分了,问她什么都说没有,不知道。这脸盆还是王婆婆找出来交给奴婢的,也是她帮着奴婢提了一桶水。李大嫂在一旁看着,不但不帮忙,还在那里说风凉话……” “行了,我知道了。我刚刚才说过,不需要为无谓的人生气,我们还是留着精神应付明天的事。” “明天?”紫鸢满脸忧愁。按道理,明天夏堇要和江世霖一起给公婆敬茶,可是从今日的情形看,江光辉一定会给夏堇难堪,说不定情况会比今日更糟糕,毕竟今天在喜堂上还有外人在,江光辉多少都要顾着江家的面子。“小姐,不如明天您就说自己病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夏堇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擦拭着伤口。一阵阵的刺痛让她愈加清醒。前世,她认定是江光辉父子害得她家破人亡,可她手上的伤痕都是夏家的人造成的。江光辉因为江世霖的昏迷而恨她,可夏家的人呢?他们是她的叔伯婶娘,是她的亲祖父,他们居然用她巴结讨好江家。 “小姐,若是没有药膏,这些伤,会不会留下疤痕?”紫鸢说着,已经接过夏堇手中的帕子,细心为她擦拭伤口。 “等过了明天,看看再说吧。”夏堇敷衍。她带过来的嫁妆都是不值钱的东西。她和母亲的生活都需要银子,她必须让夏知瑜、夏知贤把侵吞的财产吐出来。另外,她也要想办法找妥当的人去一趟土地庙。这一次崔文麒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张伯很可能是因为今天的事落下病根。她要找大夫尽早医治他。紫鸢虽然伶俐,但毕竟只是未出嫁的丫鬟,很多事不方便出面。 “你知道奶娘现在何处吗?”夏堇记得,前世只有奶娘劝过她,逝者已矣,她应该好好活下去,但那时的她根本听不进去。在她被投入大牢之后,奶娘带着自己的儿子四处为她疏通,甚至跪在衙差面前,只求见她一面。 紫鸢摇摇头,问道:“小姐怎么突然问起张妈妈?她偷了夫人的东西出去典当,夫人只是把她撵出去,已经很仁慈了。” “我总觉得当日的事有些不清不楚的。”若不是证据确凿,她是绝不会相信张妈妈会偷窃主人家的东西。 “小姐,您就是太心善了。”紫鸢一边说,一边替夏堇包扎伤口。 “或许母亲知道他们身在何处。”夏堇边说边思量。她的陪嫁除了三个丫鬟,只有张伯一人,她母亲身边也仅剩大丫鬟海棠和管事钱妈妈,再加上两个粗使丫鬟。“紫鸢,你明知道我过来江家,日子一定不好过,为什么要跟着我?” “小姐,您千万不要赶奴婢走。”紫鸢一下子跪在了夏堇脚边,“奴婢发过毒誓,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一辈子跟随小姐。” 夏堇弯腰扶起紫鸢,感慨道:“我不过花了几两银子,替你母亲买了一口薄棺。这几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委屈,什么都够了。” “不,小姐,对奴婢来说,您和老爷、夫人,你们就像是奴婢的再生父母,奴婢这辈子都会在小姐身边伺候。” “今日的情形你都看到了。”夏堇叹息。春桃是钱妈妈的女儿,秋桐是钱妈妈收养的孤儿。钱妈妈和她母亲一块长大,情分不同,春桃和秋桐这才跟着过来江家,而张伯也是一辈子跟随他父亲的老人。只有紫鸢,她不需要非留在她身边不可。 “不如我把卖身契还了你吧。”夏堇试探紫鸢。 第14章 主仆 夏堇十岁的时候,在街边遇上了卖身葬母的紫鸢。那时候夏堇并不缺丫鬟,可紫鸢无父无母,无处可去。夏知翰见她聪明伶俐,便把她留在了女儿身边。这些年,两人形影不离,夏堇一直十分信任紫鸢。可重生之后,夏堇不由地想到,当她被扣上谋杀亲夫的罪名投入大牢之后,是紫鸢喂她喝了毒药。虽说这是她的要求,可回忆最后那一刻,紫鸢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当下,紫鸢听到夏堇要把卖身契还她,“噗通”一声跪在夏堇脚边,一边哭一边摇头,泣不成声。 夏堇看着泪流满面的她,暗暗告诉自己,或许是她在弥留之际眼花了。前世的紫鸢曾对她说,就算复仇不成,她们在黄泉路上也有彼此相伴。 “我把卖身契还给了你,至少你不用像我这样,身陷江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夏堇轻声叹息。 紫鸢哽咽着回答:“小姐,奴婢的命是您救的,如今老爷死得不明不白,奴婢怎么都要陪在小姐身边。奴婢自小没有父亲,与母亲沿街乞讨。奴婢什么苦都吃过,奴婢可以为小姐做任何事。” 夏堇拉着她起身,用自己的帕子擦干紫鸢脸上的眼泪。“既然你这么说,那么自今日之后,我们便在这里好好活下去。” 紫鸢重重点头,郑重承诺:“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决不让小姐受半点委屈。” 夏堇跟着点了点头。两人随即开始收拾屋子。 大半个时辰后,屋子刚被炭炉烧暖和了,春桃和秋桐回来了。按照秋桐所言,冯秀雅在夏家哭晕过去两次,不断重复是她害了丈夫,又害了女儿。此刻海棠和钱妈妈正在床边伺候着。 夏堇知道,母亲的身子一向不好。这两个月来,先是父亲的死给了她沉重的打击,紧接着夏家步步紧逼,一定要她嫁给江世霖,几乎把她母亲逼疯。 为了女儿,冯秀雅也想过带着女儿回娘家,可是她的父母已逝,家中亦无兄弟,她总不能投奔已经出嫁的妹妹。面对步步紧逼的夏知瑜、夏知贤,她毫无办法,只能日日以泪洗面。若不是女儿劝着她,她很想追随丈夫而去。 此刻夏堇最担心的就是母亲。她问秋桐:“你有没有告诉海棠,母亲身子孱弱,千万不能让她四处乱走,以免受了风寒。” 秋桐点头答道:“小姐,奴婢和海棠姐姐说了,奴婢的娘也在一旁听着。可是奴婢回来之前,奴婢的娘对奴婢说,夫人十分挂念小姐,就算别人说一千句,一万句,夫人也不会相信小姐过得很好。” “我马上给母亲写信,明日一早你就把信送回去。”夏堇说到这,转头问秋桐:“是你母亲找人送你回来的?”若没有马车,秋桐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秋桐茫然地朝紫鸢看去,问道:“不是紫鸢姐姐替奴婢找了马车吗?” “没有啊。”紫鸢摇头,“那会儿我交代了你一声,就急着去找崔公子,我以为你会自己走回去。” 难道是他?夏堇想到了给她送日常用品和药膏的江世澈。“先别管这个了。”夏堇说着,朝四下看去,并没有笔墨纸砚。她转头问春桃:“你和吕财说上话了吗?” 春桃点头说道:“回小姐,奴婢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喝了不少酒。收了小姐给他的银子之后,他不止给奴婢喝了水,还和奴婢说了不少话。” “他都说了些什么?”夏堇追问。她记得吕财有一个女儿在江世霖的书房当差。 果然,吕财告诉春桃,他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花了不少银子,才让女儿到了江世霖身边,可没几天时间,江世霖就出事了,他的一番心血白费了。 吕财能对着一个陌生丫鬟说出这样的事,说明他已经醉得不轻。夏堇想了想问:“门上没有其他人吗?应该不会只留他一个醉鬼才是。” “是。”春桃点头,“原本还有两个守门的人,这个时间根本不是他当差,可是县令冯大人来了,其他人不是去巴结冯大人,就是去讨好冯大人的随从,所以门房才只留了他一个人。奴婢趁他们都走了,才进去找他的。他很喜欢奴婢称呼他吕爷。” 夏堇夸奖了春桃一句,掂了掂手中的荷包。她手上这袋银子是她唯一的财产。江家有的是银子,但所有人都会像防贼一样防着她。在她从夏知瑜、夏知贤手中取回本就属于她的东西前,她不能浪费每一钱银子。 “你知道吕财的女儿叫什么名字吗?”夏堇询问春桃。她一早知道,吕财的女儿被江世霖赐名绯红,长得十分水灵清秀。原本他们一家的目标是江世霖。夏堇不知道她有没有得手,但前世的时候,她看出绯红一心想当姨娘,便助了她一臂之力,让她成功爬上了江光辉的床,与小尤氏争宠。 如今绯红仍在江世霖那边当差,若是能收买她,或许能找到导致江世霖受伤的真正原因。 夏堇转念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这是她踏入江家的第一天,所有人都密切注意着她,包括她带来的丫鬟。她让春桃去门房等着秋桐已经十分显眼了,若是命她去找绯红,肯定会惹人怀疑。 她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忍耐,不可操之过急。她转而对紫鸢说:“你帮我把这个交给李大嫂,态度客气些,多说些好听的话,让她以后多多关照。另外,问她讨些笔墨纸砚,书籍画册,就说是我向她买的,价钱由她开。”她把一枚戒指交给了紫鸢。 除了小潘氏,江光辉一家无人喜欢看书,却是涿州城藏书最多的人家,连江光耀都比不上他。夏堇自知不可能立马收买李大嫂,但她必须在江家人面前表明自己的态度。 第15章 闭门羹 紫鸢拿着戒指去贿赂李大嫂,却没能带回笔墨纸砚。夏堇一早预料到这个结果,继续指挥丫鬟们打扫屋子,随后把李大嫂叫了进来,借着询问日常琐事,明明白白暗示她,她已经认命了。 李大嫂走后,紫鸢生气地说:“小姐,她不过是个下人……” “以后还是称呼我三奶奶吧。” “小姐!”紫鸢蹲在夏堇膝前,抬头看她,“难道您……” “胳膊永远拧不过大腿。”夏堇叹息,把春桃和秋桐叫到了身前,交代她们以后小心行事,人前人后都应该称呼她“三奶奶”。 春桃和秋桐点点头。紫鸢不甘心地说:“小姐,江家的人把您扔在这里不理不睬,别说是合卺酒,就是明日的敬茶请安,也没有人交代一声。他就算病得下不了床,也总该和小姐见一面……” “见不见又有什么关系。至于请安,明早你三更唤我起床吧。” “小姐!” “不用再说了。”夏堇打断了她,“我最后再说一次,从这一刻开始,你们都得称呼我三奶奶。我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母亲,为他……好好活下去。”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在家里的时候,我哭也哭过,闹也闹过,上吊喝药割腕有什么用?他们想我过得不好,我偏要好好活着。夏家的人那般对我们母女,就是认定我在这里站不住脚。我偏要让他们后悔。” 紫鸢点头,没再说话,夏堇亦沉默了。有了前世的经验,她想让江家家破人亡轻而易举,可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死亡的人才知道,与其为死了的人而死,还不如为活着的人而活。这或许是她贪生怕死,但她有母亲,有崔文麒,为了他们,她可以在江家忍辱负重。只要能在江世霖咽气前,带着母亲摆脱江夏两家,她可以为此付出任何代价。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夏堇三更便起身了。梳洗过后,她叫来了李大嫂,对着她说:“劳烦大嫂带我去向父亲、母亲请安。” 李大嫂睡眼惺忪,听闻这话,不屑地哼了一声,凉凉地说:“三奶奶,老爷夫人一向没有这么多规矩。如今天色尚早,天寒地冻,您还是多歇一会儿吧。” 紫鸢生气地瞪着李大嫂。若不是夏堇一早交待过她,这会儿她肯定忍耐不住。夏堇不以为意,接着说道:“父亲母亲体恤晚辈,但是做晚辈的不能失了礼数,劳烦大嫂为我指一指路,哪怕只是指个方向也行。” “三奶奶交待,奴婢不敢不从。”李大嫂虚应了一句,“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左拐右绕的话,明显是想让夏堇在江家迷失方向,满院子打转。 夏堇没有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待她说完了,她客气地道谢,带着紫鸢往主屋而去。她在这里住了三年,熟悉每一间屋子,每一个院落,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为了不让李大嫂起疑,她故意绕了点路,一盏茶之后才走到主屋的院前。 紫鸢上前敲门。不待她说话,院内传来了婆子不耐烦的声音:“太太还没起,有什么话,晚些再说。” “是三奶奶过来向老爷夫人请安敬茶了。” “不管是谁,总得等太太起身了再说。”婆子粗声粗气回了一句。 夏堇抢在紫鸢说话前回道:“劳烦妈妈转告母亲,我就在这里等着。” 见院门后再无声息,紫鸢气愤地说:“三奶奶,您何必这么委曲求全……” “不过是在外面等一会儿罢了,死不了人的。”夏堇轻描淡写地回答,抬头朝天空望去。此刻天还没有大亮,正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她预料到自己会被刁难,出门前就穿上了厚实的衣裳。不过饶是如此,冷风吹过,她还是瑟瑟发抖。 前世,她不愿意过来请安敬茶,被人强行拉来了主屋,由婆子押着,在雪地里跪了半个多时辰。“至少这一次不用跪着等候。”她安慰自己。 院门直至东方泛红,才缓缓开启。小潘氏的大丫鬟竹青急匆匆跨出大门,歉意地说:“对不起三奶奶,昨日太太事儿多,所以今日起晚了。太太不知道三奶奶一早就到了,这会儿已经命人去请老爷了。” “是我来早了,打扰母亲休息了。”夏堇不疾不徐地回答。她记得,自江世霖受伤后,江光辉大多数时候都歇在小尤氏那边“安慰”她。 夏堇跟着竹青行至厅堂前。竹青说了一句:“请三奶奶稍候”,转身进了屋子。夏堇无言地立在廊下,暗暗在心中过滤待会儿即将对江光辉说的话。 她心中很清楚,母亲的将来,夏知瑜、夏知贤是靠不上的,那么在她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的时候,唯有用自己换取江光辉的“施舍”,确保母亲的安全。江光辉有千万个不是,但他对江世霖却是真心疼爱的。 夏堇动也不动地站着,直至两腿发麻,她听到了屋内隐隐约约的对话声。 “母亲,天这么冷,为什么不让三嫂进屋等着。”江敏惠的声音干净又清澈。 “小孩子家,不许这么多嘴。”小潘氏喝止了女儿。 “可是……”江敏惠犹不放弃,“大哥说,三嫂很可怜……” “我还没问你,昨日你送了什么过去?又是你大哥让你去的?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 小潘氏的声音在夏堇的脑海中渐渐远去。她不确定这是小潘氏故意说给她听,还是她不小心忘了,她就在门外站着,能够很清楚地听到她们的每一句对话。 夏堇抬头,朝着红彤彤的太阳望去,想起了江光耀一家。 所有人都知道,江光耀很没有女人缘。他一生有三男二女,两个女儿一早夭折了。长子江世澈订了两次亲,女方都在成亲前过世了。次子江世熙婚事将近,未来丈母娘突然死了,女方不愿意热孝成亲,婚期只能延后。 大概是因为这个原因,江世澈对江敏惠特别好,江敏惠生前总是一口一个“大哥”,仿佛同胞兄妹一般。 第16章 敬茶 直至日上三竿,江光辉才姗姗来迟,身后跟着小尤氏和江世雲。三人行至正屋门前,江光辉只当没看到夏堇,推门进了屋子。小尤氏抬起下巴,轻蔑地瞥了一眼夏堇,牵着儿子跟了进去。 江家在涿州十分受人尊重,不过并不包括江光辉一家。江光辉出了门,虽然人人尊称他一声“江老爷”,实际在众人心中,他不过是好命的土财主。前世的夏堇心高气傲,从心底鄙视江光辉,自然受不得他们如此轻视她,不过此生的她想明白了。他们对她而言不是杀父仇人,就是无关紧要的人,她又何必在乎他们对待自己的态度呢? 她留了紫鸢在屋外侯着,跟着小尤氏上前一步,对着江光辉和小潘氏说:“媳妇向父亲、母亲请安。” 小尤氏当场不屑地冷哼,推了推儿子。江世雲上前唤了一声“父亲”,要求江光辉带他去探望江世霖。 江光辉一想到心爱的大儿子,瞬间就黑了脸。小尤氏立马哽咽了。江世雲回头去哄小尤氏,大声说,江世霖吉人天相,没人可以害他。 小潘氏一早就让丫鬟带走了江敏惠。她看了一眼低头杵在门口的夏堇,对着江光辉说:“老爷,她天没亮就来了,等着给您敬茶呢。” “姐姐,你就是太好说话了。我知道你尊重大伯,可世霖不是大伯的儿子,痛不在他的身上。”小尤氏说着,抬手擦了擦眼角。她在明着指责小潘氏眼里只有江光耀和潘氏,没有江光辉。 小潘氏闻言,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她对着江光辉说:“老爷,您不是说成亲是为世霖冲喜吗?如今已然拜过堂了,也不差一杯茶,不是吗?” “行了!”江光辉一屁股坐在了主位。小潘氏会其意,对着自己的陪嫁连大婶点点头。连大婶立马请小潘氏坐下,大声说,请新媳妇给公婆敬茶。说罢瞥了一眼小尤氏,其意自然是讽刺小尤氏一辈子都是妾室,即便生了儿子,将来娶了媳妇,也没资格喝媳妇茶。 小尤氏气得忘了擦眼泪,牵起儿子的手,走到了江光辉身后,神情仿佛在说,我有儿子,你有吗? 小潘氏假装没看到,命连大婶把茶端进来。 夏堇一声不吭进了屋子。她作势要跪下,如她预料的一样,小尤氏大叫了一声:“等一下”,转头对江光辉说:“老爷,这是您第一次喝媳妇茶,横竖其他人也要过来向大姐问安,不如让大家一起观礼,也好认识一下新来的三奶奶。” 夏堇明白,小尤氏这是要她在众人面前丢脸。前世,江光辉当众骂她连一杯茶都端不稳,故意把茶水全倒在了她身上。她不屑江光辉这种行径,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须臾,江家的莺莺燕燕全都到了。昨日的事,全城传得沸沸扬扬,她们自然也听说了不少,投向夏堇的目光有同情,也有看好戏。 夏堇低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对着江光辉行礼。一旁,连大婶已经端来了两杯滚烫的热茶。她接过茶杯,高举过头,请江光辉喝茶。 江光辉眯起眼睛打量夏堇。她在江家的各种拒婚行径他当然是知道的,打伤儿子的崔文麒,他知道他不仅仅是夏知翰的得意弟子。在他看来,若不是儿子在受伤前说过,要在两个月内娶夏堇回家,其他人又劝他,成了亲冲了喜,或许能让儿子的情况好转,他都想直接杀了夏堇。 原本他以为夏堇一定抵死不愿拜堂,结果从她下花轿那刻开始,她就十分配合,不吵也不闹,似乎已经认清了现实。反过来想想,他有的是钱,夏堇一定觉得自己将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所以改变了主意。甚至,她在夏家所谓的拒婚,根本就是演戏。世上哪有女人不爱珍珠翡翠,绫罗绸缎的? 想到这,江光辉看着夏堇的眼神又多了几分轻蔑。他没有接过她手中的茶杯,反而从袖子里拿出一枚戒指,厉声问:“这戒指是什么意思?家里的人,谁没见过好东西,会看上这么个破玩意?”戒指是紫鸢昨晚拿给李大嫂的,想来她已经向江光辉打过小报告了。 夏堇不疾不徐地说:“父亲教训得是,媳妇不该随便打赏下人,让他们为难。” 小尤氏冷哼:“这茶还没喝呢,你有什么资格自称媳妇?”看夏堇并不搭理自己,只是一味高举着茶杯,她顿时怒从心生,认定是夏堇看不起她。 “老爷?”小潘氏轻声提醒。 江光辉瞪着夏堇。他听说,夏家拒婚,是因为崔文麒。他的儿子,有哪一点及不上那个穷书生? 夏堇挺直腰杆子,稳稳跪着,把滚烫的茶杯高举过头。她面上镇定,实际上她的手很酸,她的心很乱。前世她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打破僵局,开始自己的复仇大计,可这一世,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她必须尽快安置母亲,保证崔文麒的安全。 “父亲,请喝茶。”夏堇的声音平淡如水。 江光辉心中愤恨。他万分希望躺在**一动不动的不是他的儿子,而是夏堇。他伸手去取茶杯。不管儿子能不能康复,他都不会喝这杯媳妇茶。他双手握住杯子,待夏堇松手,故意松开了左手。他要告诉家里的每一个人,他不待见夏堇,每个人都可以欺负她。 夏堇知道,热水马上就会把她烫得脸颊起泡,双手红肿。为了能让江光辉纾解心中的怨恨,她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本能的,在江光辉松手的那一刹那,她的手指稳住了杯托。两人一同使力,一个往左,一个往右,杯子瞬时飞了出去,紧接着是“啊”一声尖叫。 第17章 惊人之语 夏堇并不想在这个时候生事,可茶杯不偏不倚飞到了小尤氏的裙摆上,垂直坠落,砸在了她的绣花鞋上,又滚落在地上,裂成了两瓣。小尤氏被热水烫得哇哇直叫,连连跺脚。茶叶夹杂着水花,伴随着她的动作溅得到处都是。 夏堇见状,急忙向江光辉和小潘氏认错,自责地说,是她没有拿稳杯子,害得小尤氏受伤。 江光辉认定夏堇是故意的。他正要责备她,就听江世雲大叫一声:“你是坏人,三哥就是被你害的。” “世雲,她是你三嫂。”小潘氏在一旁提醒。 小尤氏的小腿和脚背被热水烫得火辣辣地疼。她满含雾气地眼眸朝江光辉看去,请求他为自己主持公道。 夏堇暗自懊恼,接着小潘氏的话说道:“母亲,是我笨手笨脚,害得尤姨娘受伤。请母亲赶快派人请大夫替姨娘诊治。” 见夏堇态度诚恳,又一脸懊恼,江光辉只能把已经到嘴边的斥责之语咽了回去。他越看夏堇越不顺眼,冷声说:“行了,你下去吧,以后要谨守本分。平日里有什么不明白的,多多向李大嫂请教。”他已经叮嘱李大嫂,好好“招呼”夏堇。 夏堇恭顺地点头,回道:“媳妇谨遵父亲的教导。不知父亲可否派人带媳妇去见一见相公。”她语气平淡,仿佛正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可这句话听在江家人耳中,犹如把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阵阵涟漪。 小尤氏最沉不住气,已经顾不得脚上的烫伤。她第一个开口,讥讽地说:“世霖因为某些人身受重伤,此刻正躺在**动弹不得,有人居然还在这里大言不惭,不知羞耻。” 小尤氏语气尖锐,不止控诉夏堇是伤害江世霖的真凶,更是**娃**,迫不及待想见男人。夏堇并没有生气,只是低头对江光辉说:“父亲,您刚才说,媳妇应该谨守本分。女子成亲之后,理应照顾丈夫的饮食起居。这是媳妇的本分。” “果然是读书人家的女儿,这般伶牙俐齿!”江光辉冷哼。 夏堇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不亢不卑。她正想继续说服江光辉,江世雲突然上前一步,对着夏堇吐了一口口水,大声控诉:“是你把三哥害成现在这样,你是坏人。” 夏堇用眼角的余光朝他看去,很快又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地面。前世,她满心仇恨,誓要让江光辉眼睁睁看着家人一个一个死去。不过她并没有丧心病狂得连孩子都不过放。可惜,她想放过江世雲,最终他还是死了。 小潘氏见江光辉纵容江世雲,轻轻皱了皱眉头。 小孩子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对江世雲而言,父亲的默许就是最好的鼓励。他抬腿一脚,踢在了夏堇的膝盖上,嚷嚷着:“是你害了三哥,你应该一命偿一命。” “不许胡说!”江光辉呵斥江世雲。他并不觉得小儿子不该侮辱夏堇。夏堇死不足惜,可江世霖还活着,怎么能说“一命偿一命”之类的话。 夏堇没有理会江世雲。她定了定神,郑重而坚定地说:“父亲,母亲,以后若是相公发生什么意外,我绝不会独活于世。” 她的话音刚落,厅堂中一片寂静。江光辉的确有这样的打算,可没人料到,这话居然出自夏堇之口,她不是死也不愿意嫁入江家大门吗?所有人的目光齐聚在夏堇身上,揣测着她的意图。大家心知肚明,江世霖分分钟都可能断气。确切地说,若不是江光辉有钱,用千年人参,千年灵芝为他续命,恐怕他早已入土为安了。 “父亲,您若是不相信,我可以当即立下字据。”夏堇说得铿锵有力,毫无半点迟疑。她清楚地知道,江世霖还有一年多近两年的寿命,而江光辉这边,唯有这个办法,才能让他对她稍稍改观。至于以后,在江世霖咽气前,她一定可以带着母亲离开涿州。 江光辉打量着夏堇。他不相信夏堇,不过他坚信,夏堇根本逃不出他的掌心。“你们先出去。”他吩咐立在一旁的妾室通房,又看了一眼小尤氏,示意她也出去。 小尤氏转头朝小潘氏看去,就见她正端着茶杯,小口抿着茶水。她心中暗恨,又朝江光辉看去,可江光辉只是一味盯着夏堇。她无奈,牵着儿子走了出去。 待屋里只剩下江光辉,小潘氏及夏堇三人,江光辉冷哼:“不要以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能让我相信你。” “父亲,母亲,媳妇说一句实话,我只是走投无路罢了。” 小潘氏侧目,不悦地问道:“你这话何意?我们娶你过门,也是做足了三书六礼的,如何让你走投无路了?” “母亲不要误会,媳妇说的走投无路,只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她一边说,一边伸出双手,“媳妇不想急着成亲,只因父亲刚刚过世,母亲悲伤过度。可是二叔、三叔他们——”她语带哽咽,指着手腕的伤痕说:“原本我只是想请二叔、三叔与父亲、母亲商议,让我多些时间伺候体弱的母亲。可他们却四处扬言,污蔑我不愿成亲,还把我绑了起来,害得母亲一病不起。” “难道你很想嫁给世霖?难道不是你夏家把我请的媒婆赶出去的?”江光辉反诘。 夏堇早知他会这么问,不慌不忙地说:“父亲,婚姻大事总要细细商议,慢慢讨论。当初父亲不过是想多些时间考虑清楚罢了。” “是吗?”江光辉反问。他的语气,摆明不相信夏堇。夏堇正要继续往下说,江光辉又问了一句:“其他的事不说,你先回答我,崔文麒是何人,与你什么关系,他现在人在何处?” 第18章 落空 自重生之后,夏堇尚未见过崔文麒,只在昨日听到了他撕心裂肺的叫喊声。那一刻,她很想回头看他一眼,但是她不敢。若是让江家的人发现,她十分在意他,只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对于江光辉的问题,夏堇努力压抑情绪,平淡地陈述:“他是父亲的学生。父亲念在曾与他父亲相识一场,这才收下了他。”她顿了一下,略带尴尬地说:“媳妇不敢欺瞒父亲、母亲,父亲在世的时候,曾与母亲商量过,若是他在春闱榜上有名,或许会……会……”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相信江光辉和小潘氏已经明白了。 江光辉冷哼一声道:“你倒是老实。不过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这一刻,他在心中鄙视夏知翰。他觉得夏知翰拒绝自己的提亲,根本就是想等崔文麒高中,攀上高枝。若是崔文麒未能金榜题名,或许就像夏堇说的,江夏两家可以慢慢商讨婚事。“书香门第?不过是假清高罢了!”他不屑地嘲讽。 当初,他想替儿子求娶夏堇,也是别人说,夏家乃书香世家,如今虽家道中落,但夏知翰是举人,又教出了不少学生,也算名当户对。另外,夏堇不止容貌秀丽,更是知书达礼温柔娴静的大家闺秀。放眼整个涿州,只有夏家长房的长女,才配得上他的儿子。若是他一早知道夏知翰根本就是徒有虚名,一心想要状元女婿,他压根就不会多瞧夏家一眼。 夏堇知道,能否保证母亲日后的安全,全在江光辉的一念之间。她的心“嘭嘭”直跳,她压着声音说:“父亲,母亲,媳妇所言句句属实。如今媳妇已经与相公拜过堂了,一定会一心一意对相公,但媳妇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她一个人在家,不知道二叔,三叔……” “你不用太过担心。”小潘氏打断了夏堇,“你二叔、三叔都是孝义的读书人,自然会善待你母亲。至于你之前说的那些,我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以后找机会说清楚就是了。” 夏堇没料到小潘氏会跳出来说话。在她的印象中,小潘氏瞧不上江光辉,又怨恨他宠爱小尤氏,对年轻女孩见一个爱一个。而站在江光辉的立场,他有的是银子,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若不是看在大嫂潘氏的份上,他根本不想多看小潘氏一眼。 夏堇说了一句:“母亲说得是。”低头思量,这才想起片刻之前,江光辉支走了小尤氏,却没有让小潘氏回避的意图。刚才她以为小潘氏毕竟是正妻,江光辉这才给她面子,可现在,他对小潘氏的插嘴没有丝毫反感,反而一脸赞同。 难道他们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夏堇暗问自己,努力回忆前世,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她只能对着小潘氏说:“母亲,我的母亲一向体弱,又对婚事万分担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江光辉不耐烦地打断了夏堇。 “父亲,我愿意亲自照顾相公,煎药熬汤,洗手擦脸,同生共死,只求父亲替母亲在二叔、三叔面前说句话,让她去郊外好生将养身子。”夏堇恳切地请求,说完已经跪趴在地上了。 这是她昨晚辗转反侧,想出来的唯一办法,既可以保护母亲,也可以接触江世霖,追查他到底因何受伤。她绝不相信崔文麒会把江世霖打得昏迷不醒。至于她父亲的死,只能等她想办法送走了崔文麒和张伯,没有后顾之忧,再慢慢追查。 江光辉听到夏堇的话,直觉回了一句:“你想去,我还不放心呢!”儿子身边的人众口一词,是崔文麒把他打伤的。保不准夏堇和他根本就是同谋。他坐在这里听她说那么多废话,不过是看在她自愿为儿子陪葬的份上。回过头想想,是她把他的儿子害成这样,要她陪葬也是理所当然的。他阴沉着脸命令:“你走吧!夏家的事与我无关。” “父亲,媳妇听说,相公对您最是孝顺,想来父亲和母亲也是极重孝道的。请您念在我一片孝心的份上……” “你的孝心我们明白。”小潘氏一脸为难,“但是你要知道,如今你娘家是你二叔当家,我和你父亲如何能插手你娘家的家务事。你若真的有心,时常遣丫鬟回头看看便是。再说,你二叔、三叔都是读书人,自然会善待你母亲。再不济还有你祖父在。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他也不会亏待你母亲的。”她说得冠冕堂皇,总之一句话,她和江光辉是绝对不会插手的。 夏堇听小潘氏说得坚决,没再纠缠这件事。她哽咽着点头,恳求江光辉让她看一眼江世霖。 江光辉原本不想答应。小潘氏在一旁好言相劝,最后才勉强点了头。待江光辉走后,小潘氏留了她说话,为难地说:“关于你母亲的事,不是我不想替你求情,只是……”她叹了一口气,神情仿佛在说,她人微言轻,就算她帮着求情,江光辉也不见得会答应。 之前的对话,夏堇听得分明,根本就是小潘氏拒绝了她。她低头道歉:“是我让母亲为难了。” 小潘氏又叹了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若是有人替你说句话,或许老爷会答应的,偏偏世霖的伤势迟迟没有起色,她恐怕是不愿意替你说话的。”他指的是小尤氏。 小潘氏见夏堇只是一脸担忧,并不接话,又道“你初来乍到,对家里的情况还不熟悉。下午我让竹青去你那稍稍交代一下。” 小潘氏说得很隐晦,但夏堇看她的神色便明白了,先前她与女儿关于江世澈的那番谈话,根本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警告她不要与他有牵扯。 第19章 疑点重重 夏堇应下小潘氏的话,向她坦言,她想给母亲写信报平安,讨要笔墨纸砚。小潘氏先前才说过,她若是担心自己的母亲,可以经常派丫鬟回去探望。不过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她不能反口,只得答应了夏堇的要求。 夏堇走出房间,紫鸢已经迎了上来。她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但已知道夏堇亲口承诺,要和江世霖“同生共死”。她担心地说:“小姐,昨晚您才说过,就算为了夫人……” “回去再说。”夏堇又冷又饿。她有许多事必须准备,首要便是明天的三朝回门。她不能在这时候病倒。 回到住处,春桃端上了早饭。夏堇洗了手,喝了一大碗热粥,身子才渐渐回暖。见紫鸢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她解释道:“你不用担心,江家多的是人参灵芝,我说那话,不过是告诉他们,我已经认命了。” “小姐,若是老爷在世……” “父亲已经不在了。正因为他不在了,我才必须格外坚强,不然母亲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夏堇说着,叹了一口气,命春桃磨墨,又让紫鸢吃过早饭后去各处看一看,检查一下是否需要添置日常用品。 夏堇写完书信,与紫鸢稍一合计,复又折回去见小潘氏。 小潘氏没料到自己不过客气地问了一句,是否需要派人替夏堇送信回娘家,夏堇毫不客气地点头,连声向她道谢,又直接问她,府中的一日三餐是如何安排的,炭炉、灯火等等是否需要自己添置。 小潘氏不能告诉夏堇,江光辉想让她自生自灭,只得承诺每个月初一、十五按时送去给她。夏堇清楚江家的下人多是捧高踩低之辈,急忙说,这些琐事不能让长辈替她操心,到时她会让紫鸢直接向竹青取回自己那份。 小潘氏早就听说夏知翰十分宠爱女儿。见她居然愿意拉下脸,向自己讨要柴米粮草,眼中闪过几分惊讶。 夏堇明白她的诧异,只是她早已不是前世那个被宠坏的千金小姐。她不想无缘无故受江世澈的恩情,暂时又没办法解决主仆几人的生存问题,只能舍了面子向小潘氏讨要。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小潘氏带着夏堇去见江世霖。 前世,夏堇不是没见过昏迷的江世霖,只不过她看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成亲一年后的事情了。那时的江世霖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脸色苍白得可怕。他们本就是陌生人,夏堇自然不愿意对着他,更不会细细查看他的伤情。 这一次,为了弄清楚他是如何受伤的,她硬着头皮走到床边,强迫自己把目光落在病榻上。 虽说已经不省人事两个月了,可江世霖就像睡着了一般,平静地躺在蚕丝被下。他的脸色虽称不上红润,但一点都不像生病受伤的人。夏堇犹记得他掐着自己的脖子,逼迫她与他对视的神情,还有他冰冷的手指,死死捏着她脸颊的残酷。她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母亲,相公看起来好好的,大夫没有说,他为什么一直不醒吗?”夏堇担忧地询问。 小潘氏一直在夏堇身后观察着她。听到她的询问,她反问:“你真的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堇转头看向小潘氏。 “那你总该知道,两个月前,官府去你娘家捉拿凶手的事吧?” “是。”夏堇点头,“媳妇当然记得那天。那天下午,年前的第一场雪,下得格外大。晚上的时候,因为父亲不在家,二叔带官差来抓人的时候,我和母亲不敢开门。最后,二叔还是带着官差搜查了院子。天亮之后,我本想使人去找崔公子,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丫鬟还未找到他,张伯就把父亲带回了家。后面的事,相信母亲已经知道了。” “这么说来,这两个月你一直没见过崔文麒?”小潘氏追问。 “是。”夏堇再次点头,“若是找到崔大哥,我一定会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潘氏审视着夏堇。她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夏堇,她不相信她没见过崔文麒。 “母亲,昨日我在大门口好像听到崔公子的声音了,官差找到他了吗?”夏堇主动询问。 “没有。”小潘氏摇头,又道:“不过只要他人在涿州城,总能找到他的。” “是,母亲说得是。”夏堇附和。她不是医生,但依她想来,江世霖伤得这么严重,总该有伤口才是。“母亲,相公到底伤了哪里,是如何受伤的?” “听世霖身边的人说,他原本一个人在酒楼的雅间喝酒。崔文麒想要见他,硬是闯了进去。两人一言不合,崔文麒把他推下了楼梯,自己逃之夭夭了。” “不对!”夏堇摇头。崔文麒曾告诉她,江世霖在言语上侮辱她,他这才进门与他理论。江世霖不可能一个人自言自语。再者,他们明明在雅间说话,江世霖怎么可能滚下楼梯?最后,按崔文麒所说,他推了江世霖一下。江世霖打了一个趔趄,恼羞成怒。崔文麒仓惶逃回了夏家。江世霖不可能伤得很严重。 “哪里不对?”小潘氏用充满性味的眼神看着夏堇。 夏堇轻皱眉头,暗自思量。江光辉虽然称不上聪明,但他极爱江世霖,定然已经审问过跟随儿子的小厮。再说,她能想到的疑点,别人难道就想不到?如今情况未明,她必须低调行事,更不能让人觉得她一味护着崔文麒。 “母亲,我相信相公出门,总有随从跟着,难道他们没能抓住崔公子吗?”夏堇迎视小潘氏的目光。 小潘氏摇头,惋惜地说:“那会儿他们只顾着救治世霖,哪里想得到其他。”她叹了一口气,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听世霖身边的人说,那天下午,在明月楼的后巷,你们略有争执?” 第20章 拒绝 小潘氏没有询问夏堇,她何以出现在明月楼的后巷,但大家心知肚明,她更想知道她为何出现在那里。夏堇不能告诉小潘氏,因为崔文麒去找江世霖,她这才追过去阻止。一旦她这么回答,就等于变相承认,崔文麒可能早已存有谋害江世霖之心。甚至,她也是同谋。 面对小潘氏的质疑目光,夏堇低下头,一脸尴尬。她用四根手指紧紧拧着手中的帕子,几乎把手帕拧成麻花,仿佛做错事的小孩,正等待着家长的责骂。 小潘氏审视着夏堇,同样没有说话。她知道,夏堇正在用行动告诉她,她去明月楼私会江世霖。沉默半响,她咳嗽一声,淡然陈述:“听来富说,世霖那天很激动,把你吓到了吧?” 夏堇记得,来富是江世霖的小厮,那一天,他打了紫鸢两巴掌,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其实,那天……我们有些误会……有些话,我不能当着下人的面说,所以……”她的言下之意,她不能在旁人面前解释某些事,这才让江世霖误会,导致两人起了争执。 夏堇自知这个说辞十分牵强,不过幸好,那时候她从未提及崔文麒。“母亲,那天的事是我做错了,只是……只是……”说到这,她屈膝跪在小潘氏脚边,哀声说:“母亲,父亲对我诸多误会,相公又病着。我除了向您坦白,别无他法。我知道母亲是心善宽厚之人,不然我绝不会敢实话实说。” “你快起来。”小潘氏弯腰扶起夏堇,“你我不过是闲话家常,你不用太过紧张。”她浅笑着转移话题,继而又道:“你放心,老爷已经派人四处找寻名医,世霖会好起来的。”她轻轻拍了拍夏堇的手背。 夏堇记得,江光辉不止四处搜罗大夫,最后把道士、和尚、巫师、神婆全都请回了家。明知没有希望,他还是大把大把地花银子,只盼着奇迹出现。她回头看了一眼江世霖,对着小潘氏点点头,问道:“不知相公伤了哪里?” 小潘氏叹了一口气回答:“大夫说,他手脚的伤势是小,最让人担心的是头。随行的小厮交待,他是头朝下,摔下楼梯的,伤在后脑。” 夏堇担忧地追问:“大夫可有良方?”若是她没有记错,几个月后,江光辉请来了一个名叫卫晨的大夫,称江世霖是淤血积于脑,气血不畅,这才迟迟不醒。他用针灸治了几个月。之后,不知道是不是江光辉找到了新的名医,就想把他赶走。他在江家闹了一回,最后被扔出了涿州城。 在所有的大夫中,夏堇唯独记得此人,只因此人行事说话都与普通大夫不同,丫鬟们议论纷纷,她这才有所听闻。另外,在他留在江家的几个月间,竟与江世熙成了莫逆之交。谣传他被赶出涿州城之后,江世熙不止找江光辉问了缘由,还一路追至城外。 小潘氏见夏堇神思恍惚,问道:“怎么了?若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吧,世霖有丫鬟婆子照顾,没事的。” “不是的。”夏堇摇头,“我只是担心相公。” 小潘氏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一句。夏堇点点头,再次表示自己愿意尽妻子的责任,亲自照顾江世霖。小潘氏没有答应,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夏堇心中很明白,小潘氏一路陪着她,又把伺候江世霖的丫鬟婆子全都遣走了,就是防着她与他们接触。眼下,对她而言,江世霖受伤的真相并不是首要的,她必须尽快妥善安排母亲日后的生活,找到自己的奶娘,从夏知瑜、夏知贤手中要回原本就属于她的东西。 “母亲,关于明日回门的事,不知道如何安排?”夏堇提及了三朝回门的事。她深知母亲见不到她,是不会安心的。 小潘氏一听这话,一脸为难,回头看了一眼江世霖,说道:“世霖这样的情况,恐怕还是一切从简为好。你说是吗?”她的言下之意,因为江世霖病得严重,回门的事只能作罢。 “是,我也是这么想的。”夏堇点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说道:“毕竟只有我一个人回去,劳烦母亲随便安排一辆马车就行了。” “我的意思,这三朝回门,断没有让你一个人回去的道理。” “母亲放心,此番回去,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车程,我会带着紫鸢早去早回,中午之前一定回来。您若是不放心,不如让李大嫂沿路照顾着。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太麻烦她了。” 小潘氏没料到夏堇如此坚决,每句话都说在她前面。她暗自诧异,为难地说:“这事还得由你父亲做主。” “父亲的意思是?” “其实你父亲觉得,等世霖醒了,你们再一起回门,也是一样。” “原来这样。”云居雁一脸错愕,又懊恼地说:“可是怎么办,早上我已经送信回娘家,告诉母亲,明日一早我就会回去。这会儿我若是告诉她,要迟几日再回去,母亲一定会胡思乱想的。她的身子一向孱弱,受不得刺激。母亲若是因此病倒,就是我的不孝。”说着,她的眼眶已经红了。 “关于这事,我也无能为力。”小潘氏为难地摇头,“毕竟这是你父亲的决定。说起来,这事也怪我,没能事前告诉你一声。”小潘氏说话的语气极好,但态度却十分坚决,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夏堇暗暗惊讶。她拿起手绢,借着擦拭眼角的动作,用眼睛的余光朝小潘氏看去,就见她正打量自己,似在观察,又似在评估。 “母亲,不知道父亲现在何处?”夏堇询问。她不会轻易放弃的。 第21章 跪求(二更求收藏) “你父亲决定的事是不会改变的。”小潘氏轻飘飘一句话,就把夏堇打发了。 夏堇回到住处,独自一人坐在窗前发呆。她努力隐忍,对江家的人讨巧卖乖,只为回家见母亲一面,可到头来,她虽没有像前世那样被软禁,但到底还是没有行动自由。她很清楚,张光辉不可能轻易对她改观。至于小潘氏,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前世的她看错了。 “三奶奶。”紫鸢递上一杯热茶,向夏堇回禀:“奴婢刚刚去过竹青那边,已经把这半个月的用度领回来了。”她停顿了一下,小声抱怨:“三奶奶,恕奴婢多嘴,奴婢领回来的火碳,柴米,还不如……” “能用就行了。”夏堇打断了她,“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紫鸢欲言又止,见主子神情凝重,只得行礼退下。夏堇独自枯坐,反复思量着前世今生的种种。前世她只为复仇,这一世,她要活着,但父亲的死不能不明不白。 “紫鸢。”她扬声呼唤,“什么时辰了?”她推开窗户往天空望去。早上的时候晴空万里,这会儿已经乌云朵朵。 夏堇记得,每日的申时,江光辉午睡醒来,必会喝一壶茶。喝完茶,每逢双日,他大半会出门听曲喝酒。单日则会留在家中,有时江光耀会过来找他,有时他会和账房清理账目,当然,更多的时候是研究他收集的古玩。 “我们去碰碰运气。”夏堇低声交代,不待紫鸢反应过来,已经走了出去。 一路行至江光辉的书房外,夏堇被守门的小厮拦下。“老爷正在休息,不见客。”小厮抬着下巴冷哼,把紫鸢气得俏脸通红。屋内明明传来了女人的嬉笑声,江光辉分明醒着。 “麻烦小哥通传一声,我有事请示父亲。”夏堇说得十分客气。 小厮斜睨了她一眼,冷声说:“老爷最不喜欢被人打扰。不管多重要的事,都得等老爷休息够了再说。” 夏堇发现,在她和小厮说话的当口,屋内的嬉闹声已经止了,显然江光辉已经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拉住紫鸢,阻止她与小厮呛声,自己则回道:“既是如此,我便在这里侯着。” 小厮说了一句“随便”,不再理会她们主仆。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张光辉的一个通房从屋里走了出来。夏堇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地低头而立。小厮瞥了她一眼,转身进了屋子。片刻,屋内传来张光辉不悦的声音:“我不是一早就吩咐了,做女人就要谨守本分。” 张光辉没有指名道姓,夏堇不能接话。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小厮从门内走了出来,不耐烦地说:“老爷说他没空,三奶奶回去吧。” “小哥,麻烦你对父亲说一声,我有事请示父亲,不会耽误父亲的正事……” “老爷都说没空了。”小厮欲赶走夏堇。 见小厮一脸急切,夏堇猜测江光耀将至,所以江光辉想要赶她离开。她赌对了。江光耀一向极重规矩,一定会劝说江光辉同意她回门。 “小哥,我真的有要事。”夏堇再次恳求。 “我都说了,老爷没空。”小厮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理会夏堇。 夏堇看了看紧闭的房门,转身走到了院内。她对着房门的方向,屈膝跪在地上。紫鸢见状,只得跟着跪下。 院内的积雪虽然已经扫得干干净净,但一整个冬天,地面早已被冰雪浸透,冒着彻骨的寒意。夏堇才跪下没多久,刺骨的冰冷从膝盖涌向胸口。不过小半盏茶的功夫,她的身子完全冻僵了。她默默告诉自己,为了能够回家安顿母亲,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厮见夏堇冷得瑟瑟发抖,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得转身进屋禀告江光辉。很快他从屋子内折了出来,依旧守在门口。 夏堇咬着牙,默默忍受着寒冷的侵袭。幸好,院门外很快传来了人声。不一会儿,她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正当她满心期待江光耀的出现,却听到江世澈唤了一声“三弟妹”。他虽极力掩饰,但还是难掩声音中的尴尬。这种时候,作为堂兄,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不合适的。 “我过来给二叔送账册。”江世澈声音干涩,僵着手腕指了指随从手中的账本。 “那我不耽误大伯了。”夏堇回答。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心中满是失望。她怎么都没料到,今日居然是江世澈代替江光耀出现。她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喜堂上扶住自己的那双手,还有他看向江敏惠的眼神。她知道,在江敏惠心中,江世澈才是兄长,甚至是父亲。 江世澈低头看向夏堇,只见她嘴唇冻得发紫,瘦小的身躯好似随时会被自己的影子压垮。“这里是三个月的账册。”他看似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却是在告诉夏堇,她若是不走,可能直至天黑都见不到江光辉。 夏堇不希望自己与张光耀一家有任何牵扯,更不需要江世澈的同情,可眼下,江光耀一定不会出现,而明天她必须回娘家。“明日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她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 江世澈愣了一下,转头朝书房的大门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夏堇。“三弟会好起来的。”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说完便转过身,朝着江光辉的书房而去。 “三奶奶,大爷的话怎么莫名其妙的?”紫鸢低声询问。 “他只是同情我罢了。”夏堇低声回了一句,抬头朝江世澈的背影看去。同样是黑貂皮的裘袍,穿在江世澈和江世霖身上,却能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第22章 假装 夏堇不知道江世澈对江光辉说了什么。她只知他在屋里呆了不过半刻钟就离开了。他走后,江光辉把她叫了进去,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她:“你去看过世霖了?” “是。”夏堇点头。 江光辉端起茶杯,又放回桌上,起身走到桌前,背对着夏堇说:“因为世霖尚未苏醒,我这才让你母亲不用安排明日回门的事。如今既然你想回去,那便回去吧。用过午饭再回来也不迟。” 随着江光辉的这几句话,夏堇错愕。她没料到事情居然如此顺利。江世澈到底说了什么?她转头朝江光辉看去,只见他肥胖的身子绷得紧紧的,双手在背后交握,右手的拇指紧紧掐着左手的手背。夏堇心中一凛,赶忙低下头。江光辉在隐忍着。唯一能让涿州首富隐忍的事,唯有他的儿子江世霖。 “回去之后,你会和你母亲说些什么?”江光辉突然发问。 夏堇的心思千回百转。只要能回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赶忙拣好听的回答,言之灼灼地说,她会告诉夏家的人,他和小潘氏对她极好,江世霖的伤情也渐渐有了起色。 江光辉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告诉她,明日他会派人护送她回去,回门的礼物也会让小潘氏为她准备齐全。 夏堇赶忙道谢,乖巧地退出了书房。她才回到住处没多久,竹青已经带着几个丫鬟婆子进了院门。 看着竹青手中的貂皮大氅,夏堇更加确信,江光辉想让外人觉得,他们对她极好,根本没有逼婚这档子事。 难道他就不怕我回去之后再闹一场,让江家颜面尽失吗? 夏堇正在心中讥诮地想着,就听竹青说:“三奶奶,太太吩咐,您身边只有紫鸢姑娘一人,实在不方便,在太太替您找到合心意的大丫鬟之前,太太吩咐奴婢服侍三奶奶。明日回门,奴婢和李大嫂也会随您一同回去。” 夏堇顷刻间明白了,江光辉生怕她借着回门闹事,因此命竹青和李大嫂一路监控她,而江光辉先前所谓的“护送”,大概也是这个目的。没人喜欢被人摆布,但就她眼下的处境,有江家人的陪同,或许这次回夏家,能让她事半功倍。她对着竹青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让她代为谢过小潘氏,顺势就把她留下了。 入夜,待到屋里只剩下主仆二人,夏堇对着紫鸢说:“明日回门,让竹青跟在我身边伺候,你沿途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千万留心,不能让崔大哥靠近我,更不能让江家的人发现他。你若是看到他,马上让春桃或者秋桐偷偷把他带走。切记,一定不能让江家的人看到他。” “小姐,您的意思……” “你按照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夏堇说完,又正色交代:“先前我就对你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忍着,不能和任何人起冲突。今日,在书房门外,你是不是把我的交代全忘了?” “小姐,他们实在欺人太甚。他不过是老爷身边守门的小厮,眼睛都长到头顶去了。您怎么都是江家明媒正娶的三奶奶……” “紫鸢,你若是连这点事都忍不了,我恐怕不能把你留在身边了。” “三奶奶,奴婢再也不敢了。”紫鸢急得跪下了,“奴婢只是一时气愤,以后一定会忍着……” “不是一定会忍着,而是一定要忍住。你要知道,与我拜堂的只是一只公鸡,今天早上他们谁也没有喝茶,我在江家不过是寄人篱下,随时可能变成江世霖的陪葬品。” “小姐!”紫鸢的眼泪簌簌而下。 “记住,是三奶奶。”夏堇厉声纠正。前世,仇恨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孤苦无依让她流尽了所有的眼泪,这一世,她一定可以扭转乾坤。 同一时间,江光辉立在江世霖的床边,愤怒地责骂大夫无能,丫鬟们服侍不尽心。他满是肥肉的脸颊早已涨成了猪肝色。 小潘氏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直至他骂够了,她才上前说道:“老爷,您吩咐的事,妾身已经办妥了。回门礼选的都是最好的东西,还给亲家……”见江光辉瞪了自己一眼,她急忙改口,“给冯氏准备了两支千年人参。” “这些琐事,你看着办就行了。”江光辉的目光直盯着江世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睁开眼睛。 “老爷,妾身不明白,您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世澈说得对,当初我向夏家求亲,不过是贪图夏知翰的名声。以后若是传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等世霖醒了,如何再给他娶妻?横竖她都要为世霖的受伤付出代价,还不如让外人觉得,是夏家眼巴巴把她送来,我们对她一直好吃好喝供着。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她福薄,绝不是我们逼死她的。” “这些话是世澈亲口对老爷说的?”小潘氏的眼中闪过诧异。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吧。”江光辉不以为意。 小潘氏低头沉吟,片刻,她对江光辉说:“老爷,今日我问了她世霖受伤当日的情形。她推得干干净净,甚至告诉妾身,她去明月楼是去见世霖的……” “我知道,她是护着姓崔的,我越想越觉得一定是他们合谋。可惜昨日未能把姓崔的抓住。明日只要他出现,定然是逃不掉的。” “这话也是世澈对老爷说的?”小潘氏追问。 “这倒不是。”江光辉摇头,“是她二叔,怕我以为夏家窝藏崔文麒,主动过来告诉我的。另外,姓崔的身边有个叫张伯的。听他的意思,世霖的受伤,似乎和这个张伯也有关系。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23章 阴谋 第二天一早,夏堇向江光辉、小潘氏请过安,用了早膳之后,在江家家丁的护送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夏家而去。 冯秀雅前一日收到夏堇报平安的书信,一直将信将疑,早早在二门口守着。亲眼看到女儿好端端的,这才稍稍安心。 夏堇重生之后,第一次见到母亲。为了不让她担心,她硬生生忍住了眼泪,但还是激动地抱住她,许久都不愿意放手。冯秀雅见女儿这般,忍不住哭了起来,直说是自己毁了女儿一辈子。夏堇回过神,赶忙劝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江世霖的情况并不似传言那么严重,江家和大夫都持乐观态度。 前世的夏堇虽然没有向夏家复仇,确切地说,她忙着让江家家破人亡,来不及兼顾夏家,但在她心中,夏家早已称不上“家”,夏佥、夏知瑜等人也不再是亲人。可任凭她再不情愿,她还是不得不去向长辈磕头。 夏知瑜、夏知贤两房都惊讶于夏堇居然会在仆从的前呼后拥下,风风光光回门。夏知瑜的女儿夏芯一看到夏堇身上的貂皮大氅,立马紧抿嘴唇,朝自己的母亲张氏看去。张氏瞪了她一眼,笑着上前询问夏堇在江家的生活。 夏堇为了让夏家的人因为江家而忌惮她,不敢太过欺凌母亲,她有意制造自己在江家很得宠的假象,当众命人拿出小潘氏准备的回门礼。竹青一早得了小潘氏的吩咐。为了证明江家十分厚道,她配合着夏堇,句句夸耀,把礼物依次摆开。 夏佥等人虽不是没见过好东西,但夏家一代不如一代,这几年家里早已没有千年人参这类奢侈品了。张氏虽制止了女儿流露出艳羡之色,但自己却看得两眼发光。王氏亦是同样的心情,只恨之前不该得罪夏堇母女。 夏佥冷静地审视夏堇,总觉得眼前的孙女和几日前不同了,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众人言不由衷地说了一会儿话,夏堇辞了夏佥,回去探望母亲,待她一走,夏知瑜、夏知贤两房人各怀心事,各自离开。 夏芯扶着张氏,尚未回到夏家的主屋,便迫不及待地说:“母亲,您看她的衣裳,看她的首饰,凭什么好东西都是她的?先前,家里的姐妹,独独她才有银狐皮,独独她有女先生教她琴棋书画……” “闭嘴!”夏知瑜喝止了女儿。 张氏横了女儿一眼,朝着夏知瑜努努嘴。见女儿撇了撇嘴,一脸不甘心,她低声说:“眼皮子别这么浅。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别说江世霖这会儿生死未卜,就算他好端端的,我们怎么舍得把你嫁给那样的男人?” “母亲,我说的不是他。”夏芯一脸娇羞。 知女莫若母。张氏自然明白女儿的心思。她拉着女儿放慢了脚步,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你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再存着那样的心思。江世熙过两年便会成亲,而江世澈,他已经死了两个未婚妻……” “母亲,那是她们与江家大公子没有缘分。”夏芯不满地嘀咕。自半年前与江世熙有过一面之缘,夏芯就对他念念不忘,奈何人家早已定亲。不过江世澈也不差,虽说不能入朝为官,但整个涿州城,除了县老爷,最风光的就是江家了。待她成了江家大奶奶,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当然,她也有些忌讳江世澈死了两个未婚妻的事,可是看着夏堇一身富贵,她的心就像猫抓似的难受。 张氏见丈夫回头看了自己一眼,不悦地制止女儿继续往下说,打发她回去自己的房间。待她跟着夏知瑜进了屋子,她关上门就说:“老爷,我看,我们得尽早把芯姐儿的婚事订了。” “我不是早就让你好好选人家,省得她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吗?”夏知瑜不悦地回了一句,又埋怨道:“都是你把她宠坏了。” 张氏不敢回嘴,只能低头认错。眼见着女儿的年纪一天天大了,她也急着寻找乘龙快婿,可是她看来看去都找不到及得上江世澈、江世熙两兄弟的青年才俊。论人品,论才貌,论家世,他们二人简直无可挑剔,可偏偏——她深深叹了一口气。 “总之,这件事你尽快办妥。”夏知瑜一声令下,结束了话题。 张氏点头,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您不是说江老爷认定是她和崔文麒谋害江世霖,今日怎么会……” “我听说,昨日她天没亮就去请安了,不过江光辉可不是这么容易就心软的人,一定发生了其他事情,哄得他回心转意了。不过这个侄女可真是不简单。那天死都不愿意上花轿,这才不过三天,态度就全变了……或许,她只是虚张声势……”夏知瑜若有所思。 “那……那件事怎么办?”张氏一脸紧张。 “那件事自然是要办的,而且要办得不留一丝痕迹。”夏知瑜说得斩钉截铁。 两人沉默片刻,他凝重地问:“你有多少成把握,她一定怀上了?不是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生孩子吗?” “没有九成,也有八成。”张氏说得十分笃定,续而又补充:“若不是大夫说她不能生育,这会儿她自己也该发现了。” “既是如此,我们不能冒险,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务必要做得干干净净,明白吗?”唯有夏知翰没有儿子,他才能继承夏家的一切,万一冯秀雅这一胎怀的是男孩,说不定他们立马就得把主屋腾出来。他绝不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氏自然明白丈夫的心思,可同时她又担心,夏堇从来不像她的母亲,是软弱可欺的主。“老爷,若是被她发现了,江家那边会不会……” “说你蠢笨,你还不承认。她既然回娘家得瑟,就是想你去巴结讨好她母亲。你如了她的意,她只会觉得正中下怀。”夏知瑜说着,轻轻一笑,眼底却只有残忍。 第24章 白花(二更求收藏) 冯秀雅压根没发现,被大夫断言不孕的自己,居然怀上了孩子。夏堇虽两世为人,但她在男女之事上一直懵懂未开窍。就算对崔文麒,也不过是知晓了父母有意将她许配于他以后,对他生出了纯真的少女情怀。她哪里能察觉到母亲的异常? 当下,夏堇自夏佥处回到母亲的房间,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搂着母亲仔仔细细端详。 冯秀雅见女儿一副几年没见自己的模样,更是感伤。可事到如今,她只能期盼江世霖赶快醒来,上天再赐给女儿一儿半女。这已经是她能够设想到的最好结局。 “堇儿,是母亲害了你。若不是你祖父以我为要挟……” “母亲,别这么说。”夏堇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这两天我想明白了,或许现在才是最好的局面。” “堇儿……” “母亲,您听我说。”夏堇替冯秀雅擦拭脸上的泪痕,“其实您心中很清楚,父亲不在了,就算江家的婚事作罢,二叔定然会利用我替他牟利,三叔说不定也打着这样的主意。如今,江世霖虽然受伤未醒,但江家有的是银子,早些晚些总能将他治好。待他醒了,我好歹是他明媒正娶的嫡妻,江夏两家又同在涿州城。这样总好过他们把我远嫁,或者许配给糟老头做填房来得强。” 听夏堇这么说,再想到母女俩往后无依无靠的生活,冯秀雅复又哭了起来。可转念想想,她又觉得女儿说得有道理,任他江世霖再纨绔,女儿有了子女,就有了依靠,而且男人年纪大了,自然就收心了。 夏堇见母亲脸色略有缓和,接着劝说,只差没有指天发誓,嫁给江世霖是她最好的归宿。冯秀雅虽诧异女儿的态度转变,但她一开始就并非十分热衷于把女儿嫁给崔文麒。如今见江家对女儿不错,她本身又是性子绵软,没有主见的人,渐渐接受了女儿已经嫁给江世霖的事实,只在心中祈祷女婿能赶快醒来。 夏堇知道母亲已经释怀,又叮嘱她小心注意身体,天气阴冷的时候千万不要出门。直至冯秀雅再三点头保证会好好照顾自己,夏堇才问:“母亲,您可知道奶娘去了哪里?算年纪,奶哥哥与我差不多大,不知道成亲了没有?” “你怎么突然问起她。”冯秀雅的脸上顿时显出几分不悦。当年,夏堇的奶娘当场被张氏的丫鬟抓到她东西,当天她就把他们一家子撵走了。 “母亲,当年的事,或许另有内情。”夏堇试着劝说母亲,“您应该记得,张妈妈到最后一刻都说自己是冤枉的,而且您真的相信她会偷东西吗?” “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冯秀雅叹了一口气,“她走的时候,我并没有亏待她。” “母亲,张伯送崔大哥上京去了,我身边需要有人替我跑腿。江家的下人,总归姓江。” “你说得是,不如——”冯秀雅原本想说,可以从她身边调几个人给她,转念间就想到,她身边也没有合用的下人。想到丈夫过世后,母女俩的举步维艰,她的眼眶又红了。“有时候,我真想随着你父亲而去……” “母亲,您怎么又说这样的话。”夏堇急忙搂住冯秀雅,“母亲,从江家到这里,坐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以后我会经常回来探望您的。等天气暖和些,我安排您去郊外调养身子。等您把身子养好了,以后才有精神逗外孙玩。” 若是在前世,夏堇绝对说不出“外孙”之类的话,但前世的她因为看不到希望,才选择了毁灭一切,如今虽然前途茫茫,但她必须给母亲一个希望,努力活下去的希望。 冯秀雅也想安慰女儿,遂用力点点头,叮嘱夏堇一定要好好孝敬公婆,伺候丈夫。夏堇嘴上答应,心中只能无奈地叹息。她们今日的处境全都是江夏两家逼的,她绝不会在江家守一辈子活寡,更不会成为江世霖的陪葬。 冯秀雅看女儿连声答应,以为她与自己一样,已经认命了。她捧住夏堇的脸,轻轻抚摸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堇儿,你不要怨母亲。如果可以,我拼着这条命都不会让你嫁入江家,可是你父亲不在了……” “母亲,你怎么又绕回去了。”夏堇抓住母亲的手,追问:“您快帮我想想,奶娘他们可能去了哪里。”她很确定,他们一定就在涿州城的某处。 冯秀雅一边回忆,一边摇头,缓缓说道:“当初我给了他们五十两银子,让他们自己去谋生,想来应该离开涿州了吧。” 夏堇见母亲的确不知道,满心失望。冯秀雅见状,劝道:“你不用担心,张伯送了文麒上京,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一个荷包塞给夏堇,“这是我昨日整理出来的值钱东西。等张伯回来,让她替你买几个合用的下人。” 夏堇打开荷包一看,里面是几个金戒指,并着几块小玉佩。她知道母亲对她,从来不会藏私,生气地问:“是二婶娘,还是三婶娘?” 冯秀雅尴尬地解释:“你父亲不在了,我要那些首饰也没用,再说家里的田产、铺子确实连年亏损……” “母亲!”夏堇又急又气。她走到梳妆台前一看,首饰盒、抽屉全都空了。她走到衣柜前,拉来橱门,杭绸,织锦已经不见了,就连父亲给她们娘俩的那两块银狐皮也不在了。“母亲,到底怎么回事?他们拿走银子田产难道还不够吗?” “你先别生气。”冯秀雅急忙好声好气地劝慰夏堇。 在她看来,自己也是满肚子的委屈与伤心。一夕间,丈夫死了,女儿出嫁了,娘家只剩一个早已出嫁的妹妹。往后她生活在夏家,不过是寄人篱下,苟延残喘,平日里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金银钱财都是身外物,她只要看着女儿平平安安就够了。 第25章 明抢 夏堇没料到夏知瑜、夏知贤夫妻居然没脸没皮到这个程度。先是借口替她父亲办丧事,侵吞了她的嫁妆,如今竟然连衣服首饰都不放过。 “母亲,那两块银狐皮是薛大人好不容易找来,千里迢迢派人送给父亲的。到底被谁拿去了?”夏堇追问。薛子昂是他父亲的得意门生,几年前金榜题名,入了翰林院,虽然只是小小的检讨,但她记得,一年后他就会外放,临行前给她父亲送了书信。前世,她忙于复仇,很快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如今这可能是一个契机。 将来,她若是带着母亲离开涿州,脱离江夏两家,在新的住处必须有合法的身份,有谋生的能力。她不是不相信崔文麒,但她毕竟嫁过江世霖,若他去了京城,至此消失无踪,她不会怪他。为了仕途,谁会娶一个没钱没势,又嫁过人的女人? 不管崔文麒如何决定,她总要为母亲和自己打算,而这位薛大人能为她们取得新身份,在远离涿州的地方获得合法户籍。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取回银狐皮。 见母亲不答,夏堇气恼地说:“母亲,您不会忘记了,是您说,在雪地赏梅,只有银狐皮最是应景。父亲为了您,找了几年,花了不少银子。薛大人得知此事之后,辗转托人,才从关外的猎户那里高价购得……” “我怎么会忘记,但是你三婶娘说,那东西我以后都用不着了,大家都是一家人……” “什么叫‘以后都用不着了’?再说,她把东西硬生生夺去,就是一家人了?”夏堇义愤填膺,见母亲又落下了眼泪,只能柔声解释:“母亲,我不是与您生气,可就算您把东西全都给了他们,他们也不会念及您的情义,只会贪得无厌。” “我从不奢望他们念我的情。待他们把东西都拿走了,就不会一次次算计我了。我这么做不过是图个清净。往后只要你好端端的,没痛没病,我就别无所求了。” “母亲!”夏堇气得说不出话。以往,父亲把母亲保护得太好了。如今父亲不在了,她独自生活在夏家,根本就是待宰的羔羊。她不想与母亲辩驳,转而问:“其他东西呢?外祖母留给您的龙凤镯,您一直藏得好好的,还有表姐夫送来的杭绸呢?哪些是被三婶娘拿走,哪些是被二婶娘拿去的?” “堇儿,不要与她争执,那些不过是身外物罢了。”冯秀雅只是一味劝说女儿,不愿回答。 “母亲,您不用怕他们的。如今相公虽然没醒,但只要我讨了公公婆婆的欢心,不管是二婶娘还是三婶娘,都不敢给您脸色看。” “堇儿,是母亲没用,不止保护不了你,还要你为我操心。”冯秀雅泣不成声,伤心欲绝。 夏堇无奈,不敢再逼问母亲,只能柔声细语地劝慰她。直至她哭得乏了,她哄了母亲睡下,把钱妈妈和海棠叫到了外间,问道:“前天花轿出门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钱妈妈和海棠对视一眼,海棠说道:“姑奶奶,前天晚上,太太什么都没吃,三太太过来探望,说起将来她和三老爷去了京城,京城的气候比涿州冷得多,若是有银狐皮做的围脖,不止暖和,还能给夏家长面子。太太一开始假作没听懂,三太太就说,太太和老爷的感情好,老爷为了太太都敢忤逆老太爷,太太为着老爷,定然不愿意再打扮了。三太太说到这,太太就哭了起来。三太太自己过去打开了柜子。钱妈妈上去拦她,被三太太的丫鬟打了。奴婢想去劝三太太,太太说:罢了,三太太喜欢什么,自己取了拿走便是。”海棠悄悄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堇。 夏堇怒不可遏,王氏的行为根本就是明抢。前世,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试想当初,母亲在夏家受了这样的屈辱,冒着风雪来到江家,又见她被婆家的人软禁,遍体鳞伤,定然是伤心极了,才会一病不起。 “除了先前被二叔父拿走的银子田产,其他人取走了什么,你去写个单子给我。写仔细些,不要遗漏任何东西,哪怕不值钱的珠花络子,也别漏了。”夏堇沉着脸交代海棠。 海棠领命而去,她又问钱妈妈:“母亲的身体可好?你们可有按我的吩咐,在灶上温着姜茶?” 钱妈妈担忧地说:“自老爷过世,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好,吃不下,睡不着,这两天,晚上经常惊醒,一个人坐在**流眼泪。有时候哭得伤心了,还会干呕。”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小声感叹了一句:“若不是大夫说,太太不可能再有身子,看上去倒像是怀孕了。” “妈妈,你可千万不要在母亲面前说这样的话,免得她又伤心。”夏堇急忙叮嘱钱妈妈。她知道母亲很爱父亲,若是她能在这时候怀上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总算有个寄托,可是偏偏大夫一早就下了定论。 夏堇暗暗在心中叹息,又吩咐钱妈妈:“我陪着母亲吃过午饭再回去。趁着这个机会,你去请陈大夫,就当是把平安脉吧。” 钱妈妈立马点点头,急匆匆就去了。 须臾,海棠折回屋子,交了单子给夏堇。夏堇越看越生气,把单子收入衣袖中,吩咐海棠:“今日我带回来的两支千年人参,我先带回去一支,另外一支你让钱妈妈拿去药铺,换些温补的药材……还是算了,等我待会儿问过大夫,再决定换什么,但切记一定得去城内最大的药铺。” 今日江家给了她母亲两支千年人参的事,在小潘氏的渲染下,恐怕明日就会人尽皆知。夏家的人居然如此对她母亲,她就要让他们尝尝千夫所指的滋味。 第26章 狐假虎威 夏堇正向海棠交待日常琐事,秋桐在屋外回禀,三太太王氏来了。夏堇对着海棠低语了几句,见人影在门外晃动,她扬声说:“你不是不知道,那两块银狐皮是翰林院的薛大人送给父亲的。如今父亲尸骨未寒,银狐皮就不见了。若是薛大人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你还不快说,是不是被你们拿出去贱卖了。” 王氏听着夏堇的话,整颗心不由地“咯噔”一下。翰林院她是知道的,那是入内阁的必经之地。薛子昂她也知道,他是夏知翰的得意门生,当年他金榜题名时,夏佥想让家里人与他打好关系,甚至暗示夏知翰,可以把夏堇许配于他,被夏知翰断然拒绝。父子俩的关系就此变得越来越差。 这几年,没人听说过薛子昂的境况,大家都以为他一朝飞黄腾达,早就忘了夏知翰,可夏堇的一声“薛大哥”,证明他们一直私下有往来,而且关系比以前更好了。 王氏正让丫鬟上前叫门,就听夏堇又道:“你若是再不说,我只能把你带回去,你替我向婆婆解释吧!” “堇丫头,什么事让你如此生气啊?”王氏笑着推开了房门,就见海棠低头跪在地上。 “三婶娘,您来了。”夏堇上前行礼,转头吩咐海棠:“还不下去想清楚,到底把东西丢哪里去了。” “怎么了?我在门外听到你说银狐皮什么的……” “三婶娘。”夏堇叹了一口气,拉着王氏坐下,生气地说:“这些奴才真是越来越不知所谓了,不过才两天的时间,屋里的东西就丢了一大半。如果是旁的东西也就算了,可这银狐皮,无论如何都要找出来,不然待会儿回去,让我怎么向婆母交待!” 王氏听着,更加觉得奇怪。她正想问清楚,就听夏堇又道:“三婶娘,您不是不知道这桩婚事内里到底怎么回事。如今堂也拜了,茶也喝了,我只能认命。可先前发生那么多事,谁心里没有一点想法?若不是薛大哥……我是说薛大人……反正,我现在除了讨好他们,根本就没有办法。” 王氏心知肚明,夏堇一定知道是她拿走了银狐皮。她此番过来,是想探探她的口风,看江家那边是什么态度。千年人参对夏家来说是稀罕物件,可在姓江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而那一对银狐皮,那光泽,那手感,凡是见过的人,没有不眼热的。当初夏知翰含糊其辞地说,是自己买来的,难道真是薛子昂送的? 王氏实在舍不得把狐狸皮还给夏堇,随口劝慰了一句:“瞧今日的情形,你婆母待你算是不错的,你不用太过担心。”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堇,问道:“你口中的薛大人,可是你父亲的学生薛子昂?” “三婶娘,事到如今我不敢瞒你。其实他与父亲一直有书信往来,逢年过节也会遣人送些东西过来。那对银狐皮就是几年前的年礼。我不知道公公婆婆是如何知道薛大人的,婆母昨日问起银狐皮和薛大人,我不敢多说,只道今日便带回去给她瞧瞧,哪知道东西居然不见了。我若是空手回去,也不知道婆母会怎么想。” 王氏早前问过张氏,何以江家突然就想求娶夏堇。两人商量来,商量去,都不明白江家到底有什么非娶不可的缘由。眼下听夏堇这么一说,她马上觉得一定是江家知道了夏知瑜与薛子昂关系匪浅。要知道蒋光煌和薛家的人同朝为官,小潘氏突然问起银狐皮,恐怕是想证实夏、薛两家的关系有多深。 对王氏而言,丈夫的前程和畜生的皮毛相比,后者立马显得微不足道了。她急忙说:“堇丫头,其实是你错怪海棠了。那对银狐皮,是我向你母亲借的。我只是想仔细瞧瞧,也好让你三叔父照样子寻一对回来。我这会儿过来,就是想与你交代一声的。既然你有急用,我现在就命人取来还你吧。” “原来是三婶娘借了去,倒是我莽撞了。”夏堇言不由衷地道歉,“若是三婶娘想瞧仔细些,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横竖我也要用过午膳才回去。” 王氏讪讪地笑了笑,又忍不住问:“我若是没有记错,薛公子早前入了翰林院,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 除了一年后收到的那封书信,夏堇压根不知道薛子昂的情况,甚至连他的样貌都不记得了。可既然她想借着他狐假虎威,只能肯定地说:“具体如何,父亲没有对我说过,但是我曾不经意听到父亲说,就算没有薛伯父的提携,薛大人定然也是前途无量的。” “前途无量?”王氏两眼放光,突然间想起,几年前丈夫对她说过,夏知翰拒绝把夏堇嫁给薛子昂,对夏佥说的理由是,他们高攀不上薛家,若是主动提及婚事,根本就是自取其辱。 夏堇见王氏的样子就知道她即便没有信她十成,也有九成了。她皮笑肉不笑地问:“三婶娘,侄女说句不怕惹您生气的话,您有没有向母亲借过其他东西?我不是催您还回来,只是母亲向来身子弱,又不爱管事。我虽然出嫁了,但有些东西,我还得替母亲管着。您若是借了其他东西,不如趁今日与我说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数,省得以后再闹出误会就不好了。” 王氏闻言,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舍不得那些东西,又怕惹恼了夏堇。正踌躇之际,忽听张氏的声音自廊下传来。 “大嫂病了吗?怎么没人告诉我?你们是怎么当差的?” 随着三声质问,张氏的丫鬟已经敲响了房门。夏堇轻轻一笑,亲自上前开门,心中忍不住感慨:她才遣了钱妈妈悄悄去请大夫,张氏转身就得了消息。这夏家,还有什么事是张氏不知道的? 第27章 要求 张氏的双脚尚未跨进屋子,便关切地询问冯氏的病情。夏堇推说母亲伤心过度,她只是请大夫过来把个脉,求个安心。张氏一听,赶忙表示,她想进去探望冯氏,又自责地说,是她疏忽了,害得夏堇担心。 王氏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互动,惊讶于张氏的态度转变,更加觉得夏堇说的是事实。 趁着夏堇与张氏说话的间隙,她赶忙说:“既然大嫂正在休息,那我待会儿再过来,顺便把先前‘借’的东西还回来。” 张氏听到这话,接着说道:“那我也不打扰大嫂休息了。等大夫到了,堇丫头使人通知我一声吧。”说罢与王氏一同离开了。 夏堇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她关了房门,回到桌前坐下。此时此刻,她相信张氏和王氏一定正在合计如何对付她。本来,她不想拿薛子昂当挡箭牌,只是夏知瑜和夏知贤可能已经意识到,江家的高调,并不是疼惜她,小潘氏仅仅是在炫耀罢了。 依她估计,此前父亲与薛子昂的往来,夏家的人一定不知道。至于原因,肯定是她的父亲不希望家人巴结薛家。如今,张氏和王氏知道了薛子昂的存在,她不能让夏家的人给他添麻烦。最重要的,将来她还想请他帮忙,不能惹他厌弃。 “海棠。”夏堇扬声呼唤,对着应声而入的海棠问道:“紫鸢还没回来吗?”见海棠摇头,她又问:“厨房有什么糕点汤水?你拿食盒装上,随我去一趟祖父那边吧。” 片刻之后,海棠随夏堇去了夏佥的住处。丁香迎了她们入内。夏堇向夏佥行过礼,说道:“祖父,刚才人多,孙女不方便说,这会儿想请示祖父,父亲突遭意外,与父亲素有往来的叔伯兄长,是否也应该告之他们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省得他们逢年过节都会差人送信问候。” “这些琐事,你让你二叔父看着办就成了。”夏佥一边说,一边打量夏堇。他越来越觉得孙女不一样了。她说话时的冷静自持,从他的某种角度观察,更接近于冷漠无情。 夏堇心中很清楚,夏佥很想振兴夏家,可惜三个儿子,两个不喜读书,又不善经营。她的父亲以前也算涿州才子,却是个胸无大志的人。既然已经隐瞒不了父亲与薛子昂有私交的事实,就索性让薛子昂看清夏家人的嘴脸。这样一来,或许能增加他对她们母女的同情。 “祖父,旁人也就算了,请二叔父代为送一封书信,也算全了礼数,但孙女听父亲说过,薛大人每年都会遣人问候父亲。还有远在江南的陈世伯,他与父亲一向亲厚,孙女不懂外面的事,只能请教祖父,是否应该正式通知他们?” 夏佥听到“薛大人”三字,愣了一下。意识到她指的是薛子昂,吃惊地看着夏堇。他一直以为夏知翰因为不愿被扣上“攀附权贵”的名声,早已与他没有往来了。他心中暗恼,但一想到儿子已经入土为安,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又忍不住悲伤。他自认明白大儿子的心思,但眼见着夏家一天不如一天,原本应该为家族出力的嫡长子却始终端着读书人的架子,自视清高,他如何能不生气? “行了,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置。”夏佥心中已经有了主意。看夏堇温顺地立在自己面前,他问道:“世霖的伤势如何?” “回祖父,昨日看起来,相公脸色红润,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一般。”只有她知道江世霖必死无疑。这是她最大的优势。她一定要对他表现得死心塌地,恨不得他马上醒来,这样旁人才不会怀疑她另有所图。 夏佥看着夏堇,悠悠叹了一口气。夏知翰刚死,又传出江世霖昏迷,将不久于人世的流言。他不想长子留下的唯一血脉守一辈子活寡,但眼见江光辉态度坚决,他只能私下找江光耀求情。江光耀虽答应了,但最终也未能说服张光辉。他无可奈何,总不能为了夏堇一个人,得罪江家吧? “我知道你心中定然是有怨言的,但是你要知道,江家既然一心求娶你过门,定然不会亏待你。以后你要孝顺公婆,好好伺候丈夫。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是,祖父说得是。”夏堇点头,“其实这两天我已经想明白了。以后只要母亲身体健健康康,我没有旁的牵挂,定然能做到祖父的要求。” 夏佥闻言,心中有些不悦。夏堇这话分明就是威胁。十几年前,自儿子打发走屋子里的通房,他就不喜欢冯秀雅。身为女人,生不出儿子,又终日哭哭啼啼,不但不能帮衬丈夫,管理内宅,还要时时刻刻让丈夫陪着,哄着。这样的女人根本就是男人的累赘。 “祖父,孙女别无他求。母亲求的也不过是一日三餐,安安静静过日子而已。”夏堇再次恳求。 “行了,我知道了。”夏佥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夏堇抬头瞥了一眼夏佥,复又垂下眼睑。父亲死的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她一定会查得清清楚楚。为了以后的调查,她要不要先在夏佥面前做个铺垫? “祖父,孙女热孝成亲,心里始终觉得对不起父亲。不知道祖父能否找人替孙女在父亲过世的地方烧些纸钱?我没经历过这些,也不知道这样合不合规矩。”夏堇一脸悲凄。 第28章 焦急 夏佥虽然对夏知翰不满,但始终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再说看夏堇回门的阵仗,只要江世霖醒了,说不定两家真能走到一块儿。若是如此,对夏家有益无害。两相权衡,他点头应下了夏堇的要求。 夏堇辞了夏佥,回到自家的院子,钱妈妈已经领了大夫在偏厅等候。夏堇进了母亲的房间,和海棠一起服侍冯秀雅起身穿衣。待一切打理妥当,正要请大夫入内,张氏和王氏到了。先前,王氏已经遣人把银狐皮和其他东西送了回来,这会儿笑得有些心痛。 夏堇应酬着二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大夫身上。眼前的大夫姓史,和另外一位陈大夫一起,经常替她母亲诊症。先前,她明明交代钱妈妈去请陈大夫的。 史大夫开了温补调养的药方匆匆走了。王氏和张氏陪着冯秀雅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开。夏堇吩咐海棠亲自带人去抓药,随后悄悄问钱妈妈,为何临时换了大夫。 钱妈妈告诉夏堇,她先去找的陈大夫,因他不在家,才自作主张去请史大夫了。话毕她问夏堇,是不是再请陈大夫回来复查。夏堇想着史大夫也经常替母亲看病,医术医德都是有口皆碑的,便交代钱妈妈,等汤药喝完了,看看情况再说。 钱妈妈点头应下。夏堇正想问她知不知道她的奶娘身在何处,就听母亲唤自己过去,只得先去见冯氏。 冯氏看到搁在炕上的一堆东西,询问夏堇:“你对她们说了什么,她们愿意把东西送回来?” “母亲不用担心。这些东西原本就是您的,送回来是应该的。” “堇儿,日后我一个人在这,凡事都要靠着她们,可不能得罪她们。” “母亲!”夏堇又气又恼。她知道,母亲是在暗示,她根本不该向张氏、王氏讨要东西。这样会得罪她们,让她以后难做人。“您放心,她们不敢为难您的。先前我去找过祖父了,祖父也答应了。” “堇儿,母亲不是怪你。”冯秀雅说着,眼睛又红了,“我只是害怕。你父亲不在了,以后万一有什么事……” “万一有什么事,你就遣人去江家找我。” “你上有公婆,下有小姑子,姑爷又没醒,如何能经常回娘家?”说话间,冯秀雅抬手,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母亲,您就不用再担心了。”夏堇指了指一旁的东西,转移话题:“您若是有精神,不如趁现在把东西收拾妥当。这对银狐皮,还有外祖父母留给您的那对镯子,暂时由我保管。”她想了想,放在江家也不妥当。之后她向夏知瑜讨回自己的嫁妆,同样不能搬去江家,省得她们离开的时候无法带走。“母亲,如果我记得没错,外祖父是不是在江边买过一个小宅子?”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说起这事,冯秀雅更伤心了。自她的兄弟死后,她娘家就成了绝户,财产全都被官府收走了。幸好那座宅子原本是他父亲友人所有,因对方急需用钱,她父亲给了现银,没去官府办手续,计划等对方渡过难关,就把屋契还给他。结果世事难料,她的父兄都死了,而那位友人再也没有回过涿州,宅子一直空置着。 夏堇含糊其辞地敷衍了母亲,追问:“那宅子的地契和钥匙现在何处?” “应该在你姨母那。我隐约听她提过。不过据说那宅子又老又旧,你外祖父生前,只是偶尔去钓鱼,看夕阳。若是要住人,光修缮就得花不少银子。” 夏堇点点头,正盘算着找什么理由去一趟姨母那边,就听紫鸢在外敲门。她急忙交代冯秀雅:“母亲,关于宅子的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紫鸢,海棠等人,省得不小心被官府知道了。” “我无缘无故提那个干什么?再说又不值什么银子。你姨母留着屋契,也是想等那人回来,还了你外祖父的心愿。” 夏堇闻言,复又叮嘱了冯秀雅几句,带着紫鸢去了隔壁屋子,压低声音急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紫鸢深吸两口气,低声回道:“三奶奶,奴婢先前看到崔公子,好不容易才把他拉走。他问了奴婢好些问题,又说,又说……” “又说什么?” “又说他想带着三奶奶远走高飞。”紫鸢说得吞吞吐吐,见夏堇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她接着说道:“崔公子很后悔,他一直说,不该听了三奶奶的话上京,不该像缩头乌龟一般……” “他身子如何,受伤了吗?”夏堇努力压抑着情绪。她想见他,她很想亲眼看着他,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可是她不能。 紫鸢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崔公子说他没事,可奴婢瞧着,他的脚一定崴了,他的脸上也有伤。还有,奴婢与他说话的时候,他几次咳嗽……” “他请大夫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他身上可有银子?”夏堇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听到紫鸢说,她并不知道详情,她又追问:“那他有没有说,他现在何处落脚?以后有什么打算,何时上京?” “三奶奶,崔公子说,若他不能救您离开江家,他是不会上京的。他现在就住在城外的土地庙。他原本说,一定要亲眼看到小姐好端端的,才肯离开。奴婢劝了他很久,他才没有跟来。” 夏堇听着这些话,心乱如麻。江家和官府的人肯定在四处寻找崔文麒,先前在婚礼现场,他侥幸才得以逃脱。他若是被官差抓住,扣上莫须有的罪名,一定会前程尽毁。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和江世霖见面那日的情形,他对你详细说了吗?”夏堇急切地追问。江世霖为何受伤,又是如何受伤的,这是整件事的关键所在。 第29章 找人 紫鸢向夏堇描述了崔文麒和江世霖见面的经过。她所言基本与崔文麒亲口告诉夏堇的那些差不多,只是着重强调了江世霖根本没有摔倒,更没有撞到头。另外,他们并没有同时站在楼梯口,崔文麒不可能把江世霖推下楼梯。 至于两人在雅间说话时,江世霖的随从何在,按崔文麒的说法,当时屋里只有江世霖和另外一位年轻男子,他们的小厮都在走廊等候。崔文麒离开雅间的时候,小厮们往屋里张望,肯定看到两人都好端端的。 夏堇自然是相信崔文麒的,那么一定是江世霖的小厮说谎。这会儿张光辉等人不会相信她,而江世霖的小厮即便把责任全部推给崔文麒,面对主子昏迷不醒的结局,他们不死也丢了半条命。想到当时屋内还有另一个人,夏堇问道:“崔大哥有没有说,和江世霖在一起的人是谁?” 紫鸢摇头道:“崔公子并不认识那人,但听他们说话的语气,还有那人的衣着打扮,崔公子猜想,一定是……是……” “是什么?” “是三爷的狐朋狗友。” 听到这形容,夏堇想起崔文麒曾说过,他之所以找江世霖理论,就是因为他们在言语间侮辱她。若那人果真是江世霖的狗肉朋友,找起来应该不难,毕竟涿州城就这么大,能够和首富之子往来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只不过,就算找到了他,那人也不见得会说实话。 夏堇沉吟片刻,又问紫鸢:“张伯的身子如何,可曾受伤?” 紫鸢回道:“崔公子说,前天张伯为了护他离开,被人打了好几下。他们在破庙待了两个晚上,大概是受了冻,张伯有些发烧。崔公子今日冒险进城,除了想见三奶奶,也是为了替张伯抓药。” 夏堇担忧地直皱眉。她一直害怕张伯的死,是近几日留下的病根。 怎么办?夏堇心中踌躇。紫鸢今日和她一同从江家出门,却没有同时抵达夏家,肯定让竹青产生怀疑了。回去的时候紫鸢说不定会被人跟踪,不能再让她去找崔文麒了。 “你把土地庙的地址告诉我。另外,我告诉他们,你中途替我买佛珠去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不要说漏嘴。还有,你去找串佛珠给我,以备不时之需。” 紫鸢点头应下,把土地庙的地址告诉了夏堇。夏堇默念着熟悉的地址,想着崔文麒和张伯受了伤,还要挨冻受饿,一阵揪心。她吩咐紫鸢把钱妈妈找来。 须臾,钱妈妈站在了夏堇面前。夏堇本想交待她在他们回江家之后,偷偷去土地庙送些银子和日常用品,可转念想想又觉得不妥。钱妈妈虽然与她母亲颇有情分,可这个时候,崔文麒正被官差缉拿,她不该让她冒这样的风险。更何况知人知面不知心。就算再信任一个人,也不能拿别人的性命去赌。 她按捺下对崔文麒的担心,询问钱妈妈:“妈妈,你可记得我的奶娘?” 钱妈妈疑惑地点头。 “其实是这样的,奶娘一向对我疼爱有加,如今我成亲了,想亲口与她说一声。不知道你与她还有往来吗?这些年她过得好吗?” 钱妈妈听到这话,感慨道:“她对夫人和姑奶奶虽是一片忠心,可就是个拗脾气。前两年,春桃她爹在码头遇到她儿子,就留下了她的住址。奴婢去瞧过他们,过得十分不好。” “怎么个不好法?”夏堇追问。前世,她觉得奶娘苍老得厉害,她的儿子十分沉默,显然受了不少苦,可她一直说自己过得很好,有吃的,也有住的地方。 钱妈妈深深叹了一口气,这才告诉夏堇,张妈妈一家被赶出夏家之后,没几天她的丈夫就被人打瘸了腿,然后开始酗酒,五十两银子很快就花完了。为了生计,她和儿子在码头打零工。她给人洗碗洗菜,她儿子则替船家搬搬抬抬,赚些辛苦钱。 说到这,钱妈妈再次慨叹:“夫人最是心软,奴婢曾劝她,回来向夫人说句好话,奴婢再求求情,在府里谋个差事,也好过在江边风吹雨打,饥一顿饱一顿。结果她说,夫人已经不信她了,姑奶奶也大了,不需要奶娘了,她不想再回府里当差。后来,我再去找她,他们已经搬家了……” “搬家了?”夏堇错愕。 钱妈妈点头回道:“听邻居说,是她男人死了,没钱下葬,她就把自己住的破屋典卖了。邻居们也不知道他们娘俩去了哪里。” 夏堇心中一阵失望。她满心以为可以找到张妈妈了。回忆母亲赶走张妈妈一家时的绝然,她奇怪地问:“母亲虽一向不爱与二婶娘她们起争执,可并不是她们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那次为什么会生那么大的气?我记得,我不过替张妈妈说了一句话,就被母亲训了。” “这……”钱妈妈脸上显出几分为难之色,反问:“姑奶奶,您相信她会偷东西吗?” 夏堇缓缓摇头。想到赶走张妈妈一家的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她补充道:“我想,若是真的有那样的事,可能是她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这才不小心顺手拿走了什么东西吧。” “有姑奶奶这句话,她若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夏堇发现钱妈妈并没有正面回答自己,相信整件事果然还有内情。“钱妈妈,我也不瞒你,我特意找你过来询问这件事,其实是想把张妈妈一家找回来。不过这个时候,母亲已经很伤心了,我不想惹她不高兴。你若是知道什么,就对我直说吧。” “姑奶奶,具体如何,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猜想,夫人那么着急让他们离开,多半因为前一天,她对夫人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 随着钱妈妈这话,夏堇想到了母亲听她提起张妈妈时的奇怪态度。 第30章 拒绝 这个时候,夏堇不能去问母亲,奶娘说了什么,惹得她那么不高兴,把他们一家子都赶走了。她只能对着钱妈妈说:“如果让春桃的父亲去各处找找,你看能找到他们吗?” “这个,不好说。不过奴婢可以多找些人,四处打听一下。” “如此甚好。”夏堇点头,又交代钱妈妈:“你若是找到他们,先派人去江家告诉我一声,我会想办法回来见他们的。若是我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你替我好好安置他们,务必让他们一定要等着我,明白吗?” 钱妈妈闻言,愣了一下,点点头。夏堇知道她有所怀疑了,叮嘱道:“你应该知道的,女人嫁了人,总不比在娘家时自在。有些事,我不想母亲担心,你心里明白就行了。” “是,奴婢晓得。”钱妈妈郑重点头。她自小跟随冯氏,自然明白她的脾气秉性。都说为母则强,可自家主子——她只能在心底替夏堇叹一口气。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荷花里那边,家里可有产业?”夏堇接着询问。夏知瑜置的外宅就在荷花里。复仇需要银子,前世的她就是因为偶然得知了这件事,才能开始第一步计划。这会儿她虽不是为了复仇,但没有银子,什么都办不成,她还是必须得利用这件事。 眼下,因为所有的事都提前了,她得确认那边的情况是否与前世一样。见钱妈妈疑惑地摇摇头,她吩咐道:“你帮我悄悄打听一下。这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若是有了结果,你就借着给春桃送衣裳,给我递个口信。” 钱妈妈郑重地点点头。夏堇给了她几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 午饭过后,夏堇正准备收拾东西回江家,夏芯来了。 一直以来,夏堇与夏芯的关系并不好,不过对她的突然到访,她并不觉得奇怪。前世,夏芯曾去江家探望她,很不凑巧地“遇到”了江世澈。江世澈没有张扬,但让丫鬟把这件事私下婉转地转述给她知道。那时的她恨透了江家的所有人,让紫鸢狠狠回敬了江世澈派来的丫鬟。没多久,夏芯嫁去了临县。 当下,夏堇见夏芯笑盈盈地看着自己,更加确信她的来意。她命丫鬟上了茶,问道:“二妹,这个时候你不用做女红吗?若是让二婶娘知道你偷跑出来,小心她责罚你。” “大姐,我是特意来看您的。以后我们不能经常见面了,我一定会想你的。” 夏芯的“情意绵绵”让夏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甚热络地回道:“二妹,女人成了亲就是这样,不能总往娘家跑。以后你也是一样。” “但我可以去姐夫家里探望大姐。只要大姐派人来接我,父亲、母亲一定会答应的。” 以前夏堇只觉得夏芯讨厌,总是向她借东西,借了又不还。此刻她才发现,原来她那么天真,把其他人都当成傻子。她轻轻笑了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她决意脱离夏家,但夏芯并未对她做过十恶不赦的事,她不必斩尽杀绝。“二妹,你姐夫的事,你不是不知道。你说的事,等他身体好些再说吧。” “大姐,正因为姐夫身体不好,我才应该多多陪伴你,开导你。不如过些天你来接我,我陪你住几天吧。” 这一刻夏堇终于明白,为何前世的夏芯带着大包小包去到江家,为何她的母亲跟着也去了江家。她眯起眼睛打量夏芯。江世澈确实一表人才,又是江家嫡长子,是将来的江氏族长,涿州城有不少女孩爱慕他,但有些事也得量力而为才行。夏芯此刻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夏堇不耐烦招呼她,直接说道:“二妹一番好意,我怎可拒绝。这样吧,我们现在就去同二婶娘说了,你随我一起回去吧。” 见夏堇一脸迫不及待,夏芯立马就急了,慌慌张张地说:“大姐,不需要急在一时的。你改天派车子来接我也是一样。” “择日不如撞日。”夏堇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扬声吩咐:“紫鸢,把我和二妹的披风拿来,我们要去请示二婶娘。” “二太太。”紫鸢对着门外的张氏行礼。张氏示意她起身,转身进门问道:“堇丫头,你有什么事急着见我?” “二婶娘,是这样的,二妹……” “不是的……没什么!”夏芯急忙打断了夏堇,高声问张氏:“母亲,您不是正和管事们商议家里的事吗?” 张氏把整件事回过味来,狠狠瞪了女儿一眼,又对夏堇解释:“我估摸着你们也该用完午膳了,就想过来看看你母亲用了汤药没有?要不要我吩咐下人送些话梅或者蜂蜜过来?” “多谢二婶娘关心。母亲已经用过汤药,这会儿已经歇下了。”夏堇平静地回答。想到自己刚到江家没几天,已经两次受江世澈的恩惠。她不想夏芯与前世一样,再次“巧遇”江世澈,遂对着张氏说:“二婶娘,二妹刚才说,她要陪我回去小住。这应该是二婶娘的好意吧……” “不是的,我是和大姐开玩笑的!”夏芯的脸涨得通红,用力瞪着夏堇。 “侄女在这里谢过二婶娘和二妹。”夏堇在夏芯的怒视中,笑盈盈地向张氏行了一个礼。 这一刻,张氏恨不得抽女儿一个耳光。她若不是想盯着冯氏把汤药喝下去,就不会发现女儿已经胆大得无法无天了,居然生出那样的念头。在夏堇面前,她发作不得,只能忍着怒气说:“先前,我和你二叔父都很担心你。这事原本只是我们私底下随口一说,毕竟你成亲没几天,就算是你母亲,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打扰你。没想到这话居然被这丫头听到了,偷偷跑来找你。你放心,我们不会在这时候给你添乱的。” “二妹妹过去陪我,怎么会是给我添乱呢?”夏堇笑着反问,心底却生出了另一层疑惑。 第31章 教训 在夏堇心中,夏知瑜和张云郦都是自私而贪婪的人。夏芯爱慕江世澈,张氏持反对态度,这是夏堇从前世得来的讯息。她故意在张氏面前挑破夏芯的小心思,就是为了让张氏阻止女儿。可撇开前世,张氏为何不想让女儿嫁给江世澈?在张氏眼中,江家嫡枝的嫡长子理应是最佳的乘龙快婿人选,不是吗?难道因为江世澈曾先后死了两任未婚妻,她不希望女儿有危险? 夏堇不解的目光扫向张云郦,只见她恼恨地瞪了女儿一眼,又立马换上了微笑,语重心长地说:“堇丫头,你已为人妇。在婆家可不比当姑娘自在。平日里应对公婆,伺候丈夫处处需要小心谨慎,特别江家可不是普通人家,不能让别人说我们夏家没有规矩。还有你——”她转头对着夏芯说:“你给我好好在家里呆着,不要给你大姐添乱。” 见夏芯气得紧咬牙齿,却只能点头称是,夏堇决定见好就收,接着张氏的话随口感叹了一句,揭过了话题。 张氏打发走女儿,对着夏堇说道:“我知道你父亲和你母亲鹣鲽情深。这些日子你母亲积郁在胸,我却没有多加关心,是我的不是。以后我会多多注意。”她态度诚恳,语气中满是懊恼,又关切地说:“你若是觉得史大夫的方子不够好,不如再找其他大夫瞧瞧吧。我记得,还有一位陈大夫,也经常替你母亲诊脉的。” 夏堇拒绝了张氏的提议,只说等这次抓回来的汤药喝完了,若冯氏依旧懒洋洋,没有胃口,再换大夫也不迟。张氏没再继续劝说,与夏堇说了两句闲话就告辞了。 申时,夏堇整理东西,辞了母亲和夏家众人,坐马车回去江家。一路上,她因为记挂崔文麒,又没办法派人去探望他,更不可能亲自见他,心事重重但又无可奈何。 待她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未来得及坐下,小潘氏已经派丫鬟传话,让她立马过去见她。夏堇换了衣裳,匆匆去见小潘氏。 相比早上的和颜悦色,此刻的小潘氏沉着脸,似十分不悦。夏堇与平时一样,上前行礼。小潘氏没有立马让她起身,反而遣走了屋子里的丫鬟,随后问道:“你的大丫鬟,是叫紫鸢吧?她为何在你回门途中不见了?” 夏堇心中一紧,暗问自己:难道紫鸢去见崔大哥的事,被人发现了?她马上否定了这个猜测。若是崔文麒被江家的人发现,这会儿早就连同紫鸢一起,被抓去衙门了。她暗暗深吸一口气,镇定地回答:“母亲,是媳妇遣她替我买一串佛珠。” “佛珠?”小潘氏皱眉,看起来并不相信夏堇的说辞。 夏堇不慌不忙地说:“是的,母亲,我不是大夫,不能替相公做什么事。相公的身边又有一众丫鬟婆子,我不敢说,我若是亲自伺候相公,会比她们更妥帖周到。可我很想为相公做些事情,于是就想在家里替相公念念佛经,抄写抄写经书。我想,菩萨感念我的真诚,一定会让相公早日好起来的。” 小潘氏低头凝视着夏堇,似在考量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许久,她追问了一句:“你果真不知道崔文麒人在哪里?” 夏堇摇头,坚定地回答:“媳妇早就说过,自父亲过世那晚,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以后我若是有机会见到他,定然要好好问他,他到底去了哪里,是不是曾在那晚见过父亲。”她的言下之意,她甚至怀疑崔文麒与自己父亲的死有关。 小潘氏听到这话,投向夏堇的目光更多了几分考量。她叫了夏堇起身,问道:“你父亲不是因为在回家的半道上,心痛病发作,所以……” “是。”夏堇点头,一脸悲伤,一副“我不想多谈此事”的表情。 小潘氏并没有勉强,缓和了语气说道:“上午,我去找你大伯母,听说昨天你在你父亲的书房外遇到世澈了?”见夏堇点头,她又道:“我知道,你们不过是不小心遇到,可老爷的书房,不是我们女人应该去的地方。再说,我们可不是那些小门小户,哪怕是走得极近的亲戚,也要懂得避忌。” 夏堇温顺地点头,“是,母亲教训得是。” “我不是教训你,只是提醒你罢了。” “多谢母亲的提点,往后媳妇绝不会再去父亲的书房。”只要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夏堇早已不在乎被人不痛不痒地数落几句,横竖这些都不是她在意的人,又何必管他们说什么。 小潘氏见夏堇低眉顺目地站在自己面前,一句反驳、辩解都没有,若是继续责备她,反倒显得自己不依不饶,没有大家风范。她端起茶杯,借着喝茶的动作细细打量夏堇。 夏堇眼观鼻,鼻观心,静静凝立,回忆着一整天发生的事。她重生不过三天,掐头去尾还不够三十六个时辰,可这么短的时间,她已经发现了很多与前世不同的地方,还有很多她无法解释的疑团。她告诫自己,她不能着急,她必须步步为营,才能达到最终的目的。 迟迟没有听到小潘氏的声音,夏堇主动询问:“母亲,不知道家里可有佛堂?从明日开始,我想每日都替相公诵经抄书。 “你若是想替世霖诵经祈福,我会替你安排。我相信老爷知道了也会很高兴的。”小潘氏含糊其辞地应下,却没有正面回答夏堇。 夏堇谢过小潘氏,吞吞吐吐地说:“母亲,若是……若是……能让我念些经书给相公听,我想菩萨一定能感受到我们的诚意。”她并不笃信神佛,更没指望江世霖能够醒来。她此举不过是想接触江世霖身边的人。 第32章 谎言 小潘氏听了夏堇的要求,为难地说:“我知道,你希望世霖早日好起来。我们又何尝不是如此期盼。只是世霖的事,一向都是你父亲亲力亲为。这事得问过他再决定。” 夏堇碰了一个软钉子,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称是。当晚,夏堇借口抄写佛经,偷偷给薛子昂写了书信。 为了避免薛子昂觉得她不尊长辈,搬弄是非,她在信上只写了父亲已逝,因知道他们一向有书信往来,她不想他收不到回信而焦急,这才冒昧送信给他。信末,她婉转地暗示薛子昂,鉴于她已经在父亲过世后第二个月嫁为人妇,家中仅剩寡母一人。为免招人话柄,从此以后不便与他再有往来。 夏堇相信,薛子昂在收到夏佥的书信后,再看到她的信件,他一定能猜到,她们母女俩的处境十分艰难。而她想要与他断绝往来,是不希望夏家利用她父亲与他攀交情,坏了她父亲的名声。 夏堇当然不是真的想与薛子昂断了往来,因此去京城送信的人十分紧要。可她思来想去,除了受伤的张伯及钱妈妈的丈夫,再无办事稳妥的男人。偏偏前者伤势不明,后者的话,她母亲那边不能没有跑腿的人。 结合前世的经验,夏堇觉得奶娘张妈妈的儿子陆坤虽然沉默寡言,一脸凶相,但他眼神清澈,自小就是正直诚实的人。若是他愿意,请他送信,她也能放心,可是他们母子不知所踪,也不知道钱妈妈能不能找到他们。 夏堇一时没有解决之策,只能告诉自己不要急在一时。她把书信贴身藏着,计划过几天看钱妈妈那边的进展再做决定。 第二天一早,夏堇依旧天没亮就去主屋向小潘氏请安。这回守门的婆子没有拦她,不过她还是在廊下站了半个多时辰,张光辉和小尤氏这才姗姗来迟。 又过了一盏茶时间,夏堇被丫鬟请入屋子,就听小潘氏对着张光辉说:“老爷,媳妇也是一番苦心,不如就让她搬去娄兰阁,专心为世霖诵经祈福吧。” 一听这话,夏堇心中一惊。她很清楚,江家并没有佛堂,娄兰阁连一本佛经都找不到。前世,在她生病之后。江家大概怕她传染其他人,曾把她软禁在娄兰阁。直至她的母亲过世,她才得以走出那个阴森森的小院。 难道她想软禁我?为什么? 夏堇用眼角的余光朝小潘氏看去,越想越觉得奇怪。一直以来,在她的印象中,小潘氏总是忙于应付小尤氏,对她并没有太大的敌意。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们之间都没有利益冲突。 看到小潘氏朝自己看了一眼,夏堇急忙收回目光。同一时间,就听小尤氏在一旁说:“大姐,娄兰阁虽然清净,可地处偏僻,又从来没人住过,也太过冷清了,您就不怕她晚上做噩梦?”说到这,她又恍然大悟般问:“您突然想到娄兰阁,该不会是因为前天的事吧?”她在暗示,夏堇越过小潘氏,直接去外书房见江光辉的事,让小潘氏怀恨在心,因此才想借机惩罚夏堇。 小尤氏说这话并不是为了夏堇。她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就好比蝎子,不管对方是否对自己有恶意,总是条件反射般的拿毒针蜇人。 小潘氏并没有反驳小尤氏,只是对着张光辉说:“老爷,替世霖祈福,用诚意感动菩萨,其实这些都是媳妇自己的意思。” “是的,父亲。”夏堇急忙点头,顺着小潘氏的话说道:“父亲,媳妇只是一个妇道人家,能够为相公做的只有这些。昨日我请求母亲,让我在佛堂替相公诵经。除此之外,媳妇还想每日读些经书给相公听。如果父亲允许,我更希望能把自己亲手抄写的经书供奉在庙里。我想,只要我足够诚心,菩萨定然能感受到我的诚意。”夏堇说着,已经跪在了张光辉脚边。 小潘氏坐在张光辉身边打量夏堇。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她说的是“娄兰阁”,而夏堇说的是“佛堂”。 小尤氏冷哼一声,眼神仿佛在说:你不用再惺惺作态了,根本就是你害得世霖昏迷不醒,你居然有脸在这里说这样的话。 夏堇顾不上小潘氏和小尤氏,她对着张光辉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着说:“父亲,我知道我人微言轻,可是既然相公信守承诺,在两个月内与我成亲了,我也想履行我的承诺。这是我和相公在成亲前的约定。” “你说什么?”张光辉诧异。小潘氏和小尤氏同样错愕地看着夏堇。 这一刻,夏堇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有许多事必须完成,往后的三个月是母亲和崔文麒生死的关键,她不能被软禁在娄兰阁。横竖江世霖都会死,只要取信于江光辉,她说什么,江世霖都不可能揭穿她。她在脑海中思量着应对,过滤着即将出口的话。 待众人回过神,小尤氏冷笑道:“约定?三奶奶果真是出自书香门第,与其他家的姑娘就是不同。” 夏堇没有理会小尤氏,她深知江光辉恨不得完成江世霖的所有愿望。只要江世霖能醒,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父亲,我……”她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低声说:“我答应过相公,若是我们能在春暖花开前成亲,我便在清明那天,奉上亲手抄写的经书一千卷。相公说,必须是《妙法莲华经》。另外,相公还说过,父亲若是见到我亲手抄写的经书,一定会很高兴的。”前世,她曾翻查过江世霖的书房,《妙法莲华经》是书桌上唯一一本经书,想来应该有特殊意义。 小潘氏见江光辉没有言语,语重心长地说:“堇儿,你虽然与世霖成亲了,但有些话还是不能乱说的。” 第33章 做戏(二更求收藏) 小潘氏的话音刚落,江光辉突然问道:“你对《妙法莲华经》很熟悉?” 夏堇听得出,江光辉的声音带着细微的异常。她相信自己下对了赌注,暗暗吁了一口气,摇头回道:“媳妇愚笨,若不是相公提起,媳妇从未听说过这本经书。” 江光辉深深看了夏堇一眼,转头朝小潘氏看去,问道:“前天你与她一起探望过世霖?” 小潘氏稍一迟疑点点头,眼中带着不解。一旁小尤氏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对着江光辉说:“老爷,那天的事,来富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世霖说过其他的话,他不可能不知道。” 夏堇心里很清楚,小尤氏指的是明月楼后巷发生的事。前世今生,那是夏堇唯一一次与江世霖说话。此刻江光辉询问小潘氏,是想证实她是否在江世霖的房间看到过经书,而小尤氏正控诉她说谎。 如果在平时,夏堇断然不敢自污名节,但名节和母亲及崔文麒的性命相比,显得微不足道。她低声说:“父亲,《妙法莲华经》确实是相公在我们成亲前对我提及的,昨日我命紫鸢借口买佛珠,其实主要是为了找寻这本经书。因为她没有找到,昨日我才向母亲讨要经书,并问起家里是否有佛堂,可惜母亲给我的经书之中,亦没有这一本。从昨晚至今,媳妇一直在犹豫,不知是否应该把实情禀告父亲、母亲。” “世霖为何无端对你提起那本经书?再说,按来富的形容,你们在明月楼后巷的谈话并不愉快。你自己也说了,世霖误会了你,所以他很生气,不是吗?”小潘氏这话是说给张光辉听的。 夏堇告诉自己,一定要沉住气,千万不能慌张,成败就在当下这一刻。“母亲。”她不慌不忙地解释:“我不知道相公为何要我抄写那本经书,但相公的小厮一定没听到我们全部的对话。”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光辉追问。 夏堇抬头朝张光辉看去,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说:“有些话,我只能私下对父亲、母亲说。” 江光辉挥挥手,示意小尤氏和屋子里的丫鬟先出去。 小尤氏与上次一样,不情不愿地唤了一声“老爷”。见江光辉沉着脸,目光直盯着夏堇,并不理会自己,她恨恨地跺了跺脚,扭头往外走去。才走到门口,她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夏堇一眼。 待房门关上,江光辉哼哼:“好了,你现在可以说了。” 夏堇的双手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模样。小潘氏看了看丈夫,眯起眼睛打量夏堇。眼下的状况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父亲,母亲,相公在黑貂大氅底下穿着缎面苏绣袄褂,内里的衣裳看似印花的杭绸,其实是最为精细的双面绣……”见江光辉猛然站起身,夏堇的声音消失了。她低下头,满脸羞愧。 沉默许久,她瓮声瓮气地说:“父亲,母亲,媳妇只是想尽妻子的义务。若是你们仍旧有所怀疑,可以问一问来富,在马车旁,当相公……相公……搂着……我的时候,他说过什么。”夏堇说得十分艰难,一副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模样。她相信来富并没有听到她和江世霖的全部对话。另外,前世的她在嫁入江家之后再没见过来富。她怀疑他不是死了,就是被发卖了。 随着夏堇的话,江光辉拧眉思量,而小潘氏看向夏堇的目光愈加意味深长。无言的瞬间,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夏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噗噗”直跳。 “你先回去用早膳吧。”小潘氏突然开口。 夏堇见江光辉并没有反对,跪着走向他,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父亲,刚才那些话,我怎么都不该说出口的,可我一心只想兑现自己对相公的承诺,这是我一早就答应他的。无论娄兰阁也好,还是其他地方,我愿意日夜抄写经书,不眠不休,只求父亲赐我一本《妙法莲华经》,只求父亲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把经书一句一句念给相公听。”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已经泣不成声。 江光辉居高临下斜睨着夏堇,问道:“你想告诉我们,你对世霖心生爱慕?你想让我相信也不难,只要你能把真心证明给我看。” “父亲,我已经承诺与相公同生共死。如果您觉得还不够,只要您说,我一定做到。”夏堇答得斩钉截铁。 江光辉冷哼道:“你已经入了江家的大门,想要独活于世,恐怕很难。”他突然扬声命丫鬟把夏堇拉了出去。 待到屋内只剩他和小潘氏,他问道:“前天她去探望世霖,你全程都陪着?她没有动过世霖的东西?” 小潘氏迟疑了一下,摇头道:“她只是在世霖的床边站了一会儿。老爷,您为什么这么问?” “难道世霖真和她提过《妙法莲华经》?”江光辉喃喃自语,“或许那日在明月楼的后巷,根本就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老爷,妾身并不这么认为。”小潘氏摇头,“妾身觉得,她从头到尾都在做戏,她很可能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第34章 疑惑 “她能有什么目的?”江光辉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夏堇就是他脚下的一团泥巴,任他踩扁搓圆。他唯一在意的只有宝贝儿子江世霖。 小潘氏递了茶水给江光辉,说道:“老爷,您记得吗?先前她曾表示,想要亲自服侍世霖,被老爷拒绝之后,今日她又说什么经书,分明就是想与世霖单独相处。老爷先前不是怀疑,一切根本就是她和姓崔的合谋……” “可是她没道理知道《妙法莲华经》,除非真是世霖告诉她的。” 小潘氏想问:那本经书到底有什么特别,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劝说:“至于她说世霖的衣裳,不少人知道世霖穿过什么衣裳。她刚刚说的那些,花点银子就能打听出来。” “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按你的意思,让她去娄兰阁替世霖抄写经书吧。” “老爷。”小潘氏一脸担忧,“妾身担心,她不会就此罢休……” “她不想罢休又能如何?”江光辉打断了小潘氏,“横竖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你无需杞人忧天。” 小潘氏见状,没再执着。她正想命小丫鬟传话,告之夏堇即日搬去娄兰阁,她的大丫鬟玄青进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 小潘氏听完她的话,对着江光辉说:“老爷,这个媳妇可真真不简单,居然借着妾身的名义,与她的二婶娘、三婶娘斗气。”她把夏堇以她为借口,向王氏讨要银狐皮的事添油加醋叙述了一遍,气愤填膺地数落:“老爷,她的出发点或许是为了寡居的母亲,但她对着娘家人说话姑且如此信口雌黄,对着我们就更不会有真话了。我看,她之前对我们说的那些,恐怕全都是假话。” 小潘氏说话的当口,夏堇刚刚回到住处。她相信《妙法莲华经》对江世霖父子而言一定有特殊意义,可她不止没把江光辉说服,还被赶了出来。此刻她担心的不仅仅是张光辉对她的敌视,还有小潘氏的奇怪态度。 江世霖一向被小厮前呼后拥惯了,陌生人想要伤他,根本不可能。若论动机,整个江家小尤氏才是能从江世霖的死获得最大利益的人。小潘氏千方百计阻挠她接近江世霖,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堇立在廊下沉思。前世今生,同样的人,同样的事,可是她看到的现实却完全不同。会不会是小潘氏和小尤氏合谋?夏堇马上摇头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三奶奶,天冷,不如回屋吧。”紫鸢说着,在夏堇肩头披了一件厚实的外套。 “紫鸢,你觉得老爷比较喜欢太太,还是尤姨娘?” 紫鸢见四下无人才回道:“当然是尤姨娘。”她说得十分笃定,又压低声音解释:“三奶奶请恕奴婢多嘴,奴婢听说,老爷一个月中有半个月是留在尤姨娘屋里的,太太那边,反倒只有三四天。”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前世她也是如此认为,可是从这两天的情形看,江光辉对小潘氏十分尊重。 难道因为她是正妻? 夏堇失神地摇摇头。江光辉不是江光耀,不可能因为“规矩”二字尊重小潘氏。 紫鸢见主子不说话,小声问:“三奶奶,娄兰阁是什么地方?我们真要搬过去吗?” “我不知道。”夏堇摇头。 “三奶奶,不如让春桃和秋桐打听一下。若太太只是想让您替三爷抄写经书,根本不需要特意搬去娄兰阁。三奶奶,娄兰阁会不会……闹鬼?” “别胡说。”夏堇喝止了紫鸢,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前世紫鸢也说过相同的话,不过是在她们搬去娄兰阁之后。那时她被吓得夜不能寐。现在想来,她被软禁的那几个月,仿佛一场噩梦,而噩梦醒来便是接踵而至的噩耗,她如坠地狱,一步步陷入复仇的漩涡,无法自拔。 “你都不知道娄兰阁是什么地方,如何知道那里闹鬼?”夏堇凝视紫鸢。前世,她一向觉得紫鸢最是温顺听话,又善解人意。可她重生不过几天,紫鸢多次忘了她的嘱托,又经常会说一切暗示性的话。 紫鸢低垂着脑袋,摇摇头,又点点头。“三奶奶,奴婢只是担心您。不如您像上次那样,私下求求老爷吧。”她小声建议。 夏堇没有出声,转头朝院子内看去,只见王婆婆弯着腰,正吃力地清扫院内的积雪。她的身影让她觉得似曾相识。她心中暗暗诧异,越看越觉得像,遂吩咐紫鸢:“你去把她叫过来,我有话问她。” 很快,王婆婆低头站在了夏堇面前。夏堇对着她说:“我听说,你是跟着相公的母亲嫁过来的。你知道《妙法莲华经》吗?”她猜测,经书应该和江世霖的生母有关。否则小潘氏不可能毫不知情。 王婆婆迷惑地摇头,喉咙里发出“呼哧呼哧”的粗哑叫声。见夏堇正打量自己,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比了比耳朵。 “你会写字吗?”夏堇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王婆婆“哦哦哦”叫了几声,使劲摆手,目光掠过紫鸢,默然低下了头。 “看来她果真又聋又哑。”夏堇叹息一声,吩咐紫鸢:“你进去吧。我想再站一会儿。” 紫鸢点头,欲拉着王婆婆一起离开。夏堇阻止了她,说道:“就让她陪我站着吧。她又聋又哑,又不会写字,无碍的。” “三奶奶!”紫鸢担忧地轻唤一声,见夏堇对自己摆摆手,只能行礼退下。 待到廊下只剩王婆婆,夏堇对着空荡荡的院子说道:“我不知道娄兰阁是什么地方,也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一定要我去那里替相公诵经祈福。其实我只是希望相公早些好起来,如此而已。” 说话间,夏堇的目光紧盯着栏杆上的冰凌,希望透过冰面的反射,看清王婆婆的表情。 前世,有三四次,在她走投无路的时候,有人递了字条提点她,助她走出困境。她一直不知道对方是谁,只是曾偶然瞥见一个弓着腰蹒跚而行的背影。 第35章 太过顺利 回过头想想,夏堇恍然发现,前世的复仇太过顺利了。从荷花里发现夏知瑜的秘密开始,她虽然也曾遭遇挫折,但每当绝境,不是有人暗中助她,就是有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让她化险为夷。 夏堇细细回忆前世的每一个关键转折,心中越来越惊愕,不自觉地回头盯着正在屋内忙碌的紫鸢。不经意间瞥见王婆婆依旧低头恭立,脸上带着不安与无措,看起来似乎并无不妥,她道:“你走吧。” 许久,王婆婆依旧呆呆站起。夏堇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离开。 待王婆婆离开,夏堇扬声呼唤紫鸢,吩咐道:“我们去找尤姨娘串串门吧。” “三奶奶,这不妥吧?”紫鸢小心翼翼地规劝:“尤姨娘一向对三奶奶诸多误会,再说太太知道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好像确实不妥。”夏堇低头沉吟,目光掠过紫鸢的脸颊。前世的很多“巧合”,如果没有紫鸢里应外合,断不可能发生,至少不会那么顺利。 可她为什么要驱使我像飞蛾一样扑向复仇的火焰?是我说服父亲,拿银子安葬了她的母亲,这些年,我们名为主仆,实际上我对她从没打骂过半句。或许是我多心了…… 夏堇这般对自己说着,心中却很明白,自重生那日开始,她就对紫鸢生出了戒心。 猛然间,她想到了崔文麒和张伯。如果紫鸢向江光辉告状……她不敢往下想,整颗心重重往下沉。紫鸢对她的一切太了解了,春桃和秋桐又太小了,这个时候,她绝不能被小潘氏软禁在娄兰阁。“你帮我选一块纯白的帕子,让春桃送去给尤姨娘。另外再问问她,就说我突然有些不适,想请人过来给我瞧瞧,不知道城西的张婆子会不会把脉。” “三奶奶,张婆子是谁?如果您身子不适,奴婢禀了太太,让人请陈大夫过府……” “不用了,你让春桃去传话吧。”夏堇打断了紫鸢,说完便转身回了屋子。 前世,有关张婆子的事,是紫鸢告诉她的。用她当初的原话:江家根本就没有干净的人,每个人手上都沾着鲜血。夏堇本不是丧心病狂的人,但是身处浓烈的仇恨中,又发现江家的人全都死有余辜,她再也没有顾忌。 不消半刻钟,小尤氏怒气冲冲地闯入院子,把手帕狠狠甩在夏堇脸上,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就算病死了,又与我何关?”她的后半句话到底带着几分心虚。 夏堇不慌不忙地捡起飘落在桌上的手绢,转身关上房门,轻言:“这块帕子白得太过素净了。听说姨娘的苏绣巧夺天工,若是能请姨娘替我绣上几个字……不对,应该说,绣上几个红色的字,如鲜血那般的红字……” “你——”小尤氏的脸上顿时血色全无。 夏堇轻轻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因为我要替相公抄写经书,不得空,所以想请姨娘帮个忙。我想父亲看到这样的手绢,既淡雅,又喜庆,定然是极喜欢的。” 小尤氏瞪着夏堇,许久才吐出一句:“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再说老爷绝不会喜欢你送的东西。” “也是。”夏堇点点头,“父亲不一定喜欢我送的礼物,但姨娘做的事,定然都是极合父亲心意的。只是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喜欢张婆子替姨娘送的大礼。”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尤姨娘完全慌了神。 “有些事姨娘不必知道。我只是想请姨娘帮我一个忙,仅此而已。” 尤姨娘又惊又怒。她以为世上除了她和张婆子,再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那件事。为了儿子江世雲,的确是她让顾氏一尸两命。没想到顾氏那个贱人,在临死前居然写下血书。若不是张婆子发现得早,事情恐怕已经被江光辉知道了。因为那封血书,她一次次把张婆子威胁—— 难道是她把事情泄露出去的?小尤氏心中暗恨,越想越觉得一定是张婆子出卖她。 “你到底想怎么样?”小尤氏咬牙切齿嘣出这几个字,恨不得上前揪扯夏堇的头发。 “很简单,我既然与相公成了亲,我想每天至少有一个时辰陪伴相公左右。” 小尤氏冷哼,讥讽道:“你居然有脸说出这话。” “相比姨娘做的那些事,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夏堇反讽,又道:“我相信姨娘会帮我说服父亲的。” “不可能,我绝不会帮着你谋害世霖!”小尤氏断然摇头。 “姨娘,我们明人不说暗话。在你心中,到底是相公重要,还是八弟重要呢?若是相公有个三长两短……”她暗含深意地眨眨眼睛,“我想,父亲应该知道,顾姨娘肚子里的是男胎吧?其实很多事是经不起推敲的。男人对女人,信与不信只在一念间。您说是不是呢?” 随着夏堇的话,尤姨娘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两人僵持许久,她怒问:“你的目的是什么?让老爷对你改观?”她用眼神告诉夏堇,这是不可能的。 “我想干什么姨娘不用知道。姨娘只需记住,若是明天上午父亲依然没有答应我的请求,我唯有让所有人都知道,顾姨娘和她肚子里的小少爷是怎么死的。”夏堇说得斩钉截铁,又微笑着提醒:“姨娘若是在想补救之策,我只能提醒姨娘,张婆子年纪大了,走不了多远的。更何况这世上不止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就算张婆子永远闭上了嘴巴,有些事也不可能随着她永沉地下。” “我怎么知道,下次你会不会又要我替你做其他的事。”小尤氏屈服了。 夏堇轻笑,反问:“姨娘这是要我立下字据吗?我倒是无所谓,就怕我的字据若是不小心被人发现了,又会成为姨娘的另一桩罪证。”见小尤氏的表情似想把自己吃了,夏堇又道:“不过为了表示诚意,我想提醒姨娘一句话,难道你没有发觉,顾姨娘过世那天,一切太过顺利了吗?” 第36章 逼迫 若不是小潘氏的刻意针对,夏堇不会这么快揭发出这件事,毕竟当下的她没办法解释,她为何知道这么多内幕。为免让人怀疑,她应该尽最大可能保持低调。只是她不能被困在娄兰阁,特别是当她意识到紫鸢会对崔文麒造成威胁之后。 小尤氏听到夏堇那句“太过顺利”,不由地怔了一下。顾氏是她生下江世雲之后,小潘氏做主为丈夫纳的良妾。当她知道顾氏怀孕之后,如坐针毡,绞尽脑汁想让顾氏流产,奈何小潘氏把她保护得极好,她根本没机会。 蛰伏数月,她好不容易等到潘氏和小潘氏一起出门,江光辉亦不在府中,就连小潘氏派去照顾顾氏的婆子亦告了假。她轻而易举给顾氏下了引产的药,最后让张婆子善后,慌称顾氏死于血崩,孩子因为难产,在腹中被闷死了。 看到顾氏产下的是男胎,小尤氏暗暗庆幸自己的好运。可现在想想,果真是太巧合了。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小尤氏厉声质问。 “姨娘,如果我是你,首要考虑的一定是——”她扬了扬手中的帕子,“哪一天,出现在你面前的东西并非白璧无瑕,你当如何应对?” “你不用担心,东西早就烧了。” “是吗?” 夏堇轻轻的两个字,顷刻间让小尤氏犹坠地狱。如果一切都是小潘氏布的局,目的是一箭双雕,借她的手除去顾氏母子,最后再拿出她谋害江家子嗣的证据……小尤氏越想越害怕,已经顾不得追问夏堇是如何知道内情的,转身就往外走。 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失神地跌坐回椅子上。她还是回到了前世的老路,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一次,她不能让自己的心迷失方向。 “三奶奶。” 紫鸢的声音唤回了夏堇的思绪。“什么事?”她掩下失落,冷静地看着紫鸢脸上的关切。 “三奶奶,尤姨娘看起来很生气。”她不敢直接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只能小声提醒,“若是她向老爷告状……” “没事的。”夏堇对着她笑了笑,暗自思量前世的紫鸢是何时知道顾氏之死的真相的。 “三奶奶。”竹青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李妈妈按照太太的吩咐,送了几个小丫鬟过来,请您过目。” “让她们进来吧。”夏堇点头,示意紫鸢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紫鸢才刚走到夏堇身后,竹青和李妈妈已经领着六个丫鬟跨入了屋子。李妈妈向夏堇行了礼,不咸不淡地说,夏堇看中哪个,就直接赐名留下。按惯例,这批丫鬟应该以“红”字命名。 为了便于区分,江家的丫鬟都以颜色取名。竹青,石青等等“青”字辈的,都是在小潘氏、小尤氏等人身边伺候的,而少爷小姐身边的丫鬟都以“红”字命名,就如江敏惠身边的嫣红,江世霖房里的绯红。其他各种颜色,也都有特别的去处。李妈妈说这话,就等于告诉夏堇,今日她挑选的丫鬟,以后会一直留在她身边。 夏堇的目光朝着几名丫鬟掠去。她刚想开口,就听玄青在门外说,她过来替小潘氏传话。 竹青上前迎了玄青进屋。夏堇正奇怪,竹青为何不让李妈妈和一众丫鬟回避,就见春桃正缩着脖子跟在玄青身后。 先前,夏堇悄悄命春桃回夏家找钱妈妈,让她去张婆子家附近守着。她相信,小尤氏一定会派人质问张婆子。如果能听到她们的对话,或许能查知前世的紫鸢是如何知道那桩丑事的。按时间算,春桃一定尚未走出江家大门,就被玄青扣下了。 眼下看起来,她无法递消息出去,同样的,就算钱妈妈找到奶娘,也没办法通知她,更别说她想送信给薛子昂了。 “我不是让你回去送个口信给母亲吗?怎么还在这里?”夏堇抢先开口质问春桃。 “三奶奶,玄青姐姐说,奴婢若想出府,得太太点头答应。”春桃小声回答,怯怯地看了一眼玄青。 “三奶奶。”玄青对着夏堇福了福,脆生生地说:“您初来乍到,有所不知,太太一向治家严谨,别说是奴婢这样的年轻姑娘,就算是有体面的妈妈,若是没有太太的对牌,谁都不能踏出大门半步。” 夏堇心中很清楚,奉命支领银子办事的管事妈妈,出门当然需要对牌,但像春桃这样的小丫鬟出府也要得到小潘氏的首肯,根本就是一派胡言。玄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信口开河,定然是受了小潘氏的指使,在下人面前给她一个下马威。 夏堇未来得及开口,就听竹青歉意地说:“玄青姐姐,是奴婢没有向三奶奶解释清楚。奴婢并不知道三奶奶吩咐春桃给亲家太太传口信。” 玄青点点头,向夏堇欠了欠身,说道:“三奶奶,太太经常说,就算是丫鬟,也分三六九等。春桃虽是您带来的,但到底只是个不知事的小丫鬟。太太既然把竹青给了您,有什么事,您吩咐她就是了。” 夏堇冷眼看着玄青和竹青的双簧。她们在李妈妈及几个小丫鬟面前说这样的话,她应该生气的,可此刻她只觉得好笑。别说是两个丫鬟,就算是小潘氏也不值得她在乎,她又何须生气呢? 紫鸢站在夏堇身后,见主子的脸色晦涩不明,抬头对玄青说:“姐姐,是奴婢吩咐春桃……” “行了。”夏堇打断了紫鸢,对着玄青说:“只因我担心母亲的身体,这才想派人回去问一问,既然母亲不允许……” “三奶奶,不是太太不允许,而是不能坏了府里的规矩。”玄青依然不依不饶。 “我知道了。”夏堇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就见玄青和竹青对视了一眼。她只当没看到,问道:“母亲只是让你把春桃送回来吗?” “回三奶奶,太太说,她和老爷都很高兴您对三爷的一片真心。这会儿太太已经使人打扫娄兰阁了。您整理了随身物品就可以搬过去。”这才是玄青的真正来意。 第37章 搬迁 夏堇听了玄青的话,没有惊愕,更没有辩驳,只是平静地说,她马上开始收拾东西,待明天向小潘氏请过安,即刻搬去娄兰阁。之后,她当着玄青的面,命竹青带着小丫鬟先去娄兰阁打点,又命紫鸢和春桃帮她整理行李。 待到玄青及李妈妈离开,紫鸢义愤填膺地说:“三奶奶,他们太过分了!太太居然派个丫鬟,当着小丫鬟的面数落您不懂规矩……” “我听到她说的话了,你不用提醒我。”夏堇不耐烦地打断了紫鸢。她这话分明是火上浇油。 “三奶奶,我们现在怎么办?”紫鸢小心翼翼地问。 “先收拾随身物品吧。”夏堇情绪低落。 上一次,小潘氏明确地表示,不让她回娘家,最终她还是千方百计回去了。那事一定让小潘氏暗生恼怒。 这次,玄青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小潘氏命她搬去娄兰阁,以她前世的经验,就算小尤氏使尽浑身解数,恐怕她还是不得不搬去娄兰阁,小尤氏最多能为她争取到接触江世霖的机会。这一局,她只能算没有满盘皆输。最让她忧心的,小潘氏一定已经对她心生警惕,而小尤氏定然会挖掘她为何知道顾氏之死的秘密。 第二天,就如夏堇估计的一样,江光辉准了她每日上午诵读经书给江世霖听,至于搬家,小潘氏派了孔武有力的婆子帮她。婆子们把主仆几人仅有的随身行李扔进娄兰阁,“嘭”一声关上了院门,巨大的声响震得人心惊胆颤。 紫鸢见状,立马红了眼眶,但在竹青面前,她强忍着泪水,用眼角的余光朝夏堇瞥去。夏堇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屋子,又回头看看院子正中央的石雕,轻轻一笑。她是死过一回的人,早已无惧鬼神,不该被几句传言吓到。 李大嫂与竹青对视一眼,又看了看夏堇,大声吆喝春桃、秋桐烧水、点炭炉,俨然院子的主人。见两个小丫鬟低眉顺目的,她满意地点点头,趾高气扬地对夏堇说,小潘氏已经为她准备了《妙莲法华经》及足够的文房四宝,请她马上开始为江世霖抄写经书。 夏堇点点头,刚想命紫鸢替她磨墨,竹青已经先一步抢了这差事,指挥紫鸢准备午膳。夏堇深知竹青和李大嫂是小潘氏和江光辉派来监视她的。她不会为了几个闲人生气,可她们理所当然的语气,若是一味纵容,以后一定会变本加厉,愈加喜欢自作主张,把她像囚犯一样看管。 “紫鸢一直在书房伺候,墨的浓淡她最清楚,还是由她磨墨吧。至于午膳,李大嫂比较有经验,劳烦您多多指点春桃和秋桐。我知道竹青一向在母亲房中伺候,今日你就辛苦一点,帮我把房里的东西整理一下。”夏堇平静地交代着。她能够全然信任的人只剩下春桃和秋桐了,一日三餐只能交给她们。 众人闻言,李大嫂率先开口,为难地说:“三奶奶,烹茶烧炭都需要不少时间,两个小丫鬟年纪小,奴婢又是老胳膊老腿的人了,这腰啊,腿啊都不好使了……” “既然李大嫂身子不舒服,不如就去歇息半日吧。如今相公还没醒,我也没什么胃口,中午就让春桃和秋桐随便做点就成了。”说到这,夏堇又转头吩咐竹青:“你先扶着李大嫂进去休息,我的房间晚一些整理没关系。” “三奶奶……” “没事,你们快去吧。”不待竹青开口,夏堇再次催促她们,又对紫鸢说:“我们搬过来是为相公积功德,并不是过来享福躲懒的,你快进去磨墨吧。我净了手便开始抄写经书。”说罢她率先朝屋子走去。她的一只脚才跨入房门,阴冷的气息,夹杂着各种怪异的味道迎面扑来。 好歹我这次是自己走进来,不是被婆子们丢进来的。她讥诮地想着,脱下披风,细细打量四周。 夏堇的目光所到之处,只见房间空荡荡的,加上每间屋子都又高又大,愈加显得四周一片空旷。大概是因为梁柱、家具全都漆成了黑色,窗户又特别小,一切看上去死气沉沉的。配合着若隐若现的光影,不由地让人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夏堇曾听说,江光辉之所以建娄兰阁,是得了某位高僧的指引。三间正屋外加两间耳房,都请高人做过法事,就连院子里的石雕,也是有来历的。 用平和的心态打量屋子,夏堇并不觉得娄兰阁像她印象中那么可怕,院子的石雕看上去也不再扭曲狰狞。只是屋子内除了黑色,还是黑色,院子里也光秃秃一片,没有一棵树,一根草,连个花坛都没有。 待春桃、秋桐送上炭盆,紫鸢也把墨汁磨得差不多了。夏堇命她们把书桌搬至窗边,自己在桌前坐下,执笔抄写经书。紫鸢站在一旁,看着一声不吭的夏堇,几次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夏堇主动开口。 “三奶奶。”紫鸢一下子跪在了桌边,“您这样,太委屈了,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不下去又如何?”夏堇反问,“再说他们没有打我,骂我,也没有短了粮米炭火,哪里就委屈了?” “三奶奶,这天下总有公道,总有王法吧?不如,我们去找大老爷说理。听说大老爷最是公正。” 听到这话,夏堇放下了手中的毛笔,低头凝视着紫鸢。 前世,她被婆子们扔在冰冷的地上,紫鸢搂着她一起哭,说的也是类似的话。最后,她们在院子门口像疯子一样拍打着院门,可任凭她把喉咙喊哑了,把眼泪哭干了,也没人搭理她们。那一刻,恨、怨、害怕、不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像烈火一样炙烤着她,最后全部化成了仇恨,将她吞噬。 “你说找大伯说理,那也得见到大伯才行。”夏堇感慨,等待着紫鸢的答案。 紫鸢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三奶奶,您是三爷明媒正娶的妻子,并不是阶下囚。您若是想出去,就算是太太也不能拦着您。” 第38章 打探 夏堇凝视着紫鸢,眼中带着疑惑,还有隐隐的怒意。紫鸢明知院门已经上锁,可她这话分明是撺掇她强行离开娄兰阁。若她点头了,事情又会回到前世的轨迹。她为何千方百计逼她憎恶江家的人? “三奶奶,您刚才也看到了,李大嫂和竹青,她们根本没有把您当成主子。”紫鸢一脸愤慨。 “如今的我们寄人篱下,不忍着,又能如何?”夏堇叹了一口气,复又拿起笔架上的毛笔,“你可能没注意到,院门已经锁上了。我们就连娄兰阁都出不去,又如何能见到大伯?”她再次叹息。暂时她不能质问紫鸢到底有什么目的,更不能和她撕破脸。她必须尽快想办法通知崔文麒离开土地庙,另找地方落脚。 紫鸢跪着上前,用含泪的眼眸看着夏堇,悲泣地说:“若是老爷在世,小姐绝不会这般委屈……”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要称呼我小姐。”夏堇紧握毛笔,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了一个乌黑的墨点,“你快起来吧。我知道你为我抱不平,可是我不认命又能如何?” “小姐,您怎么能认命?若是三爷一直不醒怎么办?难道您真要陪着他去死?” “他会醒的。” “就算他醒了,醒了之后呢?”紫鸢哽咽,深吸两口气依然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只能用颤抖的声音说:“三奶奶,那天,在明月楼的后巷,您亲耳听到的,他说不会过放过老爷……老爷在那天晚上就不明不白……” “紫鸢,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夏堇喝止紫鸢,沉着脸纠正:“大家都知道,父亲只是在回家途中心痛病发作。” “三奶奶……” “够了!”夏堇不悦地喝止,“你去看看李大嫂如何了,问她要不要请大夫,然后帮忙竹青整理卧房吧。”她再次放下毛笔,看着紫鸢躬身退出房间,陷入了沉思。 午后,夏堇借口上午抄书乏累,想要小睡片刻,留春桃在房间内看顾香炉。待到院子里没了声息,她轻声说:“这会儿躺在**,却又睡不着了。春桃,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 春桃应了一声,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问道:“三奶奶,您想说什么?” “就说说你和谁最要好,平日里喜欢干些什么吧。” 春桃点点头,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夏堇一边听,一边点头,时不时插嘴问上一两句,思绪却飞到了前世。那时,她的母亲刚过世,钱妈妈夫妻及海棠都被夏知瑜问了罪,她伤心过度,亦觉得一定是他们照顾不周。回过头再想想,她有这样的认知,续而渐渐疏远春桃和秋桐,和紫鸢那些若有似无的指控不无关系。 待到春桃说完了,夏堇问道:“那你的紫鸢姐姐呢?她平日里和谁最要好,闲暇时候都喜欢干什么?” 春桃想了想,摇摇头,“紫鸢姐姐平日里不是在三奶奶身边伺候,就是一个人在房里做针线。娘亲说,紫鸢姐姐无父无母,在涿州也没有亲戚,和院子里的其他姐姐不是一块长大的,说不到一处去,怪可怜的。” “那她平日里都去哪里买胭脂花粉?”夏堇追问。她相信凡事不可能无缘无故。紫鸢若是有意挑唆她仇视江家,一定有缘由。 春桃年纪还小,并未察觉到不对劲,只是摇摇头回道:“奴婢从未见过紫鸢姐姐一个人出门。有时候海棠姐姐邀她一块儿上街,她都说,怕三奶奶找不到她,不愿意去。” 夏堇相信春桃没有骗她,可这样听来,紫鸢不止没有可疑,还是一个尽忠职守的好丫鬟。她对着春桃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如果我记得没错,过些日子应该是她母亲的死祭。” 春桃点点头,接话:“三奶奶记得没错。娘亲每年都会陪着紫鸢姐姐烧些纸钱。紫鸢姐姐每次都会说,若不是三奶奶替她安葬了病死的母亲,又收留了她,她不是饿死,就是流落青楼了。娘亲说,紫鸢姐姐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事情过了这么久,我都快忘了。对了,她母亲是因何病死的?” “奴婢不知道。不过娘亲说,就算她没有生病,也会饿死。三奶奶,那时候真的饿死了很多人吗?娘亲说,我们命好,遇到老爷、夫人都是心善的人,所以才没有挨饿。” “是不是饿死很多人,我也不知道。”夏堇随口答了一句。她隐约记得,那几年正闹饥荒,田里颗粒无收,城里人心惶惶。夏家也在那次之后更加衰败了。 发现从春桃嘴里问不出什么,夏堇叮嘱她,不要在紫鸢面前提起她们今日的对话,以免惹得紫鸢想起不愉快的事伤心。春桃不疑有他,点头应了。 当天下午,夏堇起身,准备继续抄写经书,紫鸢已经磨了墨,立在书桌前等候。夏堇坐在桌前问道:“之前我忘了问你,李大嫂如何了?需要请大夫吗?” “回三奶奶,李大嫂说,她歇一天就没事了,不用请大夫。”紫鸢说着,又咕哝了一句:“依奴婢看,她根本就是装病。刚才,她还让秋桐给她捶腿。” “捶腿?”夏堇愣了一下,想了想吩咐道:“你去告诉秋桐,让她泡一壶热茶过来。”她怕李大嫂是向秋桐打探消息的,就如同她留了春桃在身边说话一样。 夏堇说话的当口,小潘氏正坐在桌前沉思。她知道,江光辉同意夏堇念经书给江世霖听,除了《妙莲法华经》隐藏的秘密,一定是小尤氏说了什么。她左思右想都不明白,小尤氏为何帮夏堇说话,夏堇又有什么目的。 “去请尤姨娘过来。”小潘氏扬声吩咐玄青。 事实上,这一刻的小潘氏最担心的不是小尤氏,而是薛子昂。先前她只告诉江光辉,夏堇借江家之名,在娘家狐假虎威,她隐瞒了薛子昂曾送了一对银狐皮给夏知翰的事。 眼下,薛子昂只是小小的翰林院检讨,但他的父亲可是朝中重臣,江家得罪不起。 第39章 监控 第二天一早,夏堇照例起了一个大早。她原本以为院门一定上了锁。结果她却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娄兰阁。 其实在搬过来之前,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也预备了在两三天后,让李大嫂拉几回肚子。她借机面见小潘氏,请求恢复每天早上的请安。这也是她为什么主动让李大嫂放假的原因之一。横竖李大嫂自称身体不好,休息了两天开始拉肚子,非常合情合理。 一路步行至小潘氏居住的蘅安院,夏堇依旧在廊下站了小半个时辰,这才被唤进屋子。这次江光辉不在,只有小尤氏等人在一旁立规矩。 小潘氏询问夏堇,在娄兰阁是否住得习惯。接着又命竹青和玄青在早饭后一起陪着夏堇去江世霖的住处,很快就让所有人都散了。 蘅安院外,小尤氏放慢了脚步。见竹青紧紧跟着夏堇,她转身走了。夏堇和竹青都看到了她的举动。两人默然回娄兰阁用早膳。 早饭过后,夏堇刚洗了手,玄青已经到了。她领着夏堇去了江世霖居住的池清居。 江世霖依旧与前天一样,安静地躺在**,房间中弥散着淡淡的药味。竹青搬了椅子,让夏堇在床边坐下,自己站在一旁守着。玄青虽没有紧贴着夏堇,但她站在窗边的角落。从她的角度,不止可以看清夏堇的一举一动,同时还能兼顾窗户和房门,把里里外外看得清清楚楚。 夏堇并没有期待在第一日就能见到绯红,但从她跨入院门开始,除了竹青和玄青,她居然连一个下人都没看到,更不要说大夫、医婆了。她知道江光辉绝不是这么谨慎小心的人。这一切一定是小潘氏安排的。 夏堇定了定神,开始诵读经书,目光忍不住朝江世霖瞥去。说实话,若是纯粹从外貌评判,他比江世澈、江世熙更俊秀,只是他的两位堂哥,一个老成持重,一个温和谦厚,都是在江家严格的教育下长大的,与他日日出入酒楼妓院,满身脂香酒气,不可同日而语。最令夏堇反感的是江世霖的眼神,太过阴暗,让人不寒而栗。 “尤姨娘,不是奴婢不让您进去,只是太太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三奶奶。” 李大嫂的声音唤回了夏堇的思绪。她朝玄青看去,就见她已经走出了屋子。夏堇没听清玄青在外面说了什么,不多会儿,小尤氏在丫鬟的簇拥下进了屋子。 夏堇起身,还来不及说话,小尤氏已经冲到了江世霖的床边,冷声说:“我从来都是这个时辰过来探望世霖的,难道还要我避忌别人不成?” “姨娘,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玄青笑了笑,脸上带着几分讨好,“今日是三奶奶第一次给三爷诵读经书,所以……” “所以什么?”小尤氏咄咄逼人,目光掠过玄青,落在了夏堇脸上,“你不要以为我在故意找茬,府里人人都知道,每日上午我定然会过来探望世霖。” “姨娘,是我没有问清楚。若是你觉得不方便,我下午再来也是一样。”夏堇礼貌性地笑了笑,用眼神询问玄青,是否需要请示小潘氏。她相信,小潘氏故意让玄青在这个时间带她过来,就是为了让她撞上小尤氏。玄青和竹青一定正在评估她和小尤氏的关系。 “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小尤氏瞥了一眼玄青,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李大嫂,对着竹青指了指一旁的茶几,“你帮三奶奶把椅子搬去那边吧。她只管坐在那里念经就是了。” 竹青朝夏堇看去,夏堇没有回应,只是看了看玄青,询问她的意思。她正处于弱势,只能充分发挥逆来顺受的“良好品德”。 “你看她们干什么?你才是主子。”小尤氏不屑地扯了扯嘴角,表情仿佛在说,你威胁我会儿的气势去了哪里? 夏堇讪讪地笑了笑,低下了头,没有语言,只是默默立在一旁。小尤氏没再理会任何人,只是在江世霖身边絮絮叨叨说着,希望他早日醒来,严惩凶手之类的话。 一个时辰后,玄青客气地请夏堇回娄兰阁。夏堇询问第二天是否需要改时间,与小尤氏错开。玄青只说她需要回去请示小潘氏,小尤氏立马凉凉地讥讽,她不想被别人说,她破坏江世霖和夏堇的夫妻感情。 回到娄兰阁,紫鸢给夏堇上了热茶,问道:“三奶奶,尤姨娘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夏堇想了想,回道:“关于昨日的事,她大概有话对我说吧。不过看今日的情形,恐怕竹青和玄青会时时刻刻盯着我。她太着急了一些。” 紫鸢的嘴角动了动,却硬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追问。 夏堇心中明白,紫鸢一定感觉到,自己对她已经与往日不同了。她主动开口:“现在我的境况艰难,只能让你们跟着我受委屈了。” “三奶奶,奴婢的命是您救的,奴婢愿意为您做任何事。”紫鸢信誓旦旦。 夏堇伸手握住紫鸢的手背,笑了笑,说道:“我知道,我们一向情同姐妹……” “三奶奶,奴婢不敢!”紫鸢眼眶微红,屈膝就要跪下。 夏堇急忙拉住她,叹息:“春桃和秋桐年纪小,看这两天的情形,恐怕我想给母亲送个消息都难,更别说其他的事了。如今我能依靠的只有你一人了。” “三奶奶,您是奴婢的恩人……” “快别说恩人之类的话了。”夏堇用手中的帕子替紫鸢擦拭眼泪,转而问:“对了,昨晚的声响是什么?你看清楚了吗?” 一听这话,紫鸢的脸“唰”一下就白了,结结巴巴地说:“奴婢和春桃提着灯笼,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兴许……兴许只是一阵邪风吧。” “李大嫂和竹青怎么说?”夏堇一脸担忧。前世,她认定江家的人把她扔在闹鬼的屋子,是想害死她。这一世,她知道比鬼更可怕的是人心。 ***** 有没有人敢理我一下,~~~~(>_<)~~~~ ,人生寂寞如雪啊啊啊 第40章 闹鬼 听到夏堇的问题,紫鸢一脸紧张,回道:“三奶奶,她们都说,是奴婢听错了,可奴婢偷偷看到,她们的床边压着驱鬼符,屋子里还贴着钟馗的……” “这么说来,她们一早就有准备了?”夏堇的话音未落,就见紫鸢紧张地点点头,双手微微颤抖。夏堇暗自思量。 紫鸢比她小一岁,差不多跟了她八年时间。按照春桃所言,她不可能接触夏家以外的人,在今日之前应该不知道江家的娄兰阁是什么地方。所以此刻她表现出的害怕,并不是装的?整个娄兰阁就这么几个人,晚上那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到底是哪里来的? 夏堇按捺下疑惑,安抚紫鸢:“你不要这么紧张,兴许真是我们听错了。” “可是……” “不用可是了,你先下去做自己的事吧。”夏堇打发走了紫鸢,开始抄写经书。她得好好想一想,小潘氏为何没有像前世那样,把她完全软禁在娄兰阁。另外,她必须想办法和钱妈妈取得联络。 入夜,夏堇早早歇下。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就听紫鸢颤抖的声音从床边传来:“三奶奶,您听,那声音又来了。” 夏堇睁开眼睛,侧耳倾听。“呜呜呜”,“嘤嘤嘤”,声音很轻,像婴儿的啼哭,又像女人委屈的低诉,一丝丝,一缕缕钻入耳膜,伴随着“呼呼”的北风,让人后背发凉,寒毛直竖。 夏堇知道,过几天竹青就会告诉紫鸢,哭声来自一对冤死的母子。本来她们是找江光辉索命的,后来被得道高僧镇压在娄兰阁内。因为这样,娄兰阁自建成之后一直空置着。当时紫鸢正要询问那对母子的来历,被李大嫂阻止了。夏堇至死都不知道竹青的话几分真,几分假,娄兰阁又是怎么回事。 夏堇坐起身,命紫鸢点上烛火。见紫鸢颤抖的双手怎么都打不着火石,夏堇接过火石,点亮了烛台。屋外的声音并没有停止,但大概是因为屋内有了动静,外面的哭声不太明显,也就没那么渗人了。夏堇披上衣裳,欲伸手推开窗户。 “三奶奶!”紫鸢尖叫:“若是厉鬼就在外面……” “不要胡说。”夏堇打断了她,“昨日你不是和春桃检查过吗?院子里什么都没有。”说话间她已经推开了窗户。如泣如诉的哭声戛然而止。 紫鸢呆立在夏堇身后,许久,结结巴巴地问:“是不是……被吓跑了?” 夏堇横了她一眼,就见春桃和秋桐已经跑了过来。“怎么样?”她问二人。 两人齐齐摇头,春桃低声回答:“竹青姐姐和李大嫂一直在屋子里。刚才她们也把烛台点着了,奴婢还听到她们在小声说话。” 这话让夏堇的表情变得凝重了。原本她以为是竹青或者李大嫂搞鬼,如今看来,却有可能是真的闹鬼。她再次追问:“你们有没有听清楚,那声音是不是从她们屋子传来的?” 两个小丫鬟也被吓得不轻。她们再次齐齐摇头,秋桐紧张地说:“三奶奶,奴婢们听到,声音是从院子里传来的。奴婢……奴婢还看到黑影了。” “三奶奶,今天奴婢在蘅安院的时候,隐约听到别人偷偷议论,说是因为这里经常闹鬼,所以太太故意让三奶奶搬过来。”紫鸢的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夏堇相信,就算紫鸢再会演戏,但此刻的神情却是装不出来的。今晚,整个娄兰阁就她们六个人。紫鸢和她一起在卧房,春桃、秋桐被她安排在东边的屋子监视住在东耳房的竹青和李大嫂。那些声响在她推开窗户那刻忽然停止,不可能是她们几个弄出来故意吓唬她的。 说实话,此时此刻夏堇心中不免也有些害怕。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说道:“拿上灯笼,我们去院子里瞧瞧。” “大奶奶,若是那鬼再回来怎么办?”紫鸢的声音在哆嗦。 “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夏堇说话间,已经自顾自穿上了衣裳。 “三奶奶!” 屋内的几人突然听到声响,又看到门上的两个黑影,全都吓了一大跳。胆小的秋桐惊呼一声,躲在了紫鸢身后。春桃大着胆子打开房门,就见竹青和李大嫂提着灯笼站在门外。两人一脸惶恐,李大嫂的手里正捏着一串佛珠。 “你们来得正好,我刚才还说,拿灯笼去院子里瞧瞧怎么回事。”夏堇是所有人之中最镇定的。 竹青和李大嫂进了屋子,李大嫂说道:“三奶奶,不如禀了太太,让太太请人做一场法事。”言下之意,之前的哭声一定是闹鬼,所以不用出去看了。 “李大嫂,你身子不好,就和紫鸢留在屋子里吧。”夏堇吩咐,又低头看向春桃,“我们提着灯笼,去外面看一看?” 春桃重重点头。竹青上前说道:“三奶奶,还是由奴婢提着灯笼吧。” “三奶奶,奴婢也陪着您。”紫鸢不甘落后。 一番争执之后,所有人随着夏堇一起出了屋子。 娄兰阁的院子方方正正,除了院子中央的雕像,四周空荡荡的。灯笼的火光在北风下摇曳飞舞,灯光忽明忽暗。饶是光线不足,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院子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秋桐说的“黑影”。 “去院子门口看看。”夏堇沉声吩咐。她暗暗告诉自己:不用害怕,不是院子里的人,可能是外面的人,不一定是闹鬼。 “啊!” 夏堇才走两步,就听秋桐惊呼一声。 “怎么了?”夏堇转头看去,只见秋桐手中的灯笼灭了。“没事,不过是风儿把蜡烛吹灭了。”她的话音未落,只觉得脸上一阵阴风拂过,她手上的灯笼也灭了。 “没事的。”夏堇喃喃自语,接过紫鸢手中的灯笼,快步朝大门走去。她需要马上证实某件事。 ***** 我发誓,这不是灵异文,所以没有鬼哦。相信已经有同学明白怎么回事了。 第41章 不眠夜 夏堇凝立在院子门口,只见漆黑阴森的大门上,一小片宣纸孤零零地夹在门缝中。看着纸片,夏堇如遭雷击。这张小纸片是她亲手夹在门缝中的,为了证实有没有人打开过院门。 “不可能!”夏堇用力摇头,扔下灯笼,双手扯住门栓,使劲一拉。“嘭”的一声巨响证实院门是从外面锁住的。随着她的动作,纸片飘然落在了地上。 “三奶奶,您怎么了?”紫鸢急切地询问。众人见夏堇失神地凝视地面,这才发现了地上的小纸片。紫鸢劝道:“可能是北风从别处吹来的。”她弯腰捡起纸片,拿在手里研究。 竹青的目光落在紫鸢手中的纸片上。片刻,她恍然大悟,朝着夏堇看去,又急忙掩下情绪,低头劝慰:“三奶奶,兴许那些声音是从院子外面传来的。” 夏堇只觉得脑子“嗡嗡”直想。她缓缓转身,望着黑夜中的娄兰阁,白着脸下令:“你们去把所有的灯火都点上。”她希望躲在娄兰阁发出怪声的不是鬼,是人。 令她失望的,她们把整个院子都翻了一个遍,没有发现任何人,或者任何可能发出声响的东西。 “三奶奶,怎么办?” 所有人都是一脸慌张,焦急地看着夏堇。“三奶奶,不如奴婢去院子叫人,请太太把院门打开。”紫鸢建议。 “大半夜的,无谓把别人也吵醒。”夏堇否决了这个建议。前世,她曾在娄兰阁大闹,小潘氏怒责她疑神疑鬼,无事生非。她辩驳,小潘氏命她拿出证据。竹青和李大嫂异口同声什么都没有听到。从此便坐实了她因为心生怨恨,在家里妖言惑众的罪名。 片刻的沉默后,竹青对着夏堇说:“三奶奶,不如您去睡一会儿,奴婢就在这里守着。” “老奴也守在这里。”李大嫂慌忙附和。 紫鸢急忙对她们说:“一向都是奴婢在三奶奶身边值夜的。” “你们让我静一静!”夏堇愤怒地斥责。 令人窒息的静默中,秋桐开始低声啜泣。春桃急忙拉住了她的手,对她摇摇头。 夏堇无意间注意到两人的小动作。她忽然间记起,前世的娄兰阁同样闹鬼。直至她们搬离这里,春桃每到夜里都会拉着胆小的秋桐,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紫鸢不再像惊弓之鸟一般。那时候竹青并没有像现在这般近身服侍她,但她是小潘氏的代言人,经常会出现在她面前。那时的她也不像现在这般害怕独处。 这般想着,夏堇又注意到另一件事。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待到天气暖和了,那些鬼叫声就会停止—— 夏堇的思绪戛然而止。她的右手无意识地紧紧捏着桌上的杯子。鬼叫声停止之后,她的身边经常会发生奇奇怪怪的事情。唯一有机会做这些事情,让她终日生活在恐惧中的人只有紫鸢。 “三奶奶?”紫鸢怯怯地唤了一声。 夏堇抬头朝紫鸢看去。她想看清楚她,却只能看到一张满脸惊恐的年轻脸庞。她深吸一口气,对着众人说:“看时辰,快要天亮了。你们若想回屋,就自己回去吧。我想继续抄写经书。” “俗话说,菩萨拜得多,小鬼也不敢近身。三奶奶,就由老奴替您磨墨吧。”李大嫂舔着脸请求,一只手把手上的佛珠攥得紧紧的。 “随你们吧。”夏堇说完这句话,自顾自坐到了桌前,拿起了笔架上的毛笔,借着抄写经书,试图平复心情。 联系前世今生,她几乎可以肯定,所谓的“闹鬼”一定是人为的。此时的紫鸢、竹青等人的恐惧或许是真实的,可再往后,恐怕她们就会获知真相,然后一面装着害怕,一面借着“鬼怪”之名吓唬她。 夏堇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正为自己磨墨的紫鸢。我自认待她不薄,她为何要把我推入深渊?最后还要亲手喂我毒药? 夏堇低下头,强忍着心中的怒火。为了崔文麒的安全,她不能在这时候和紫鸢撕破脸,她必须忍耐,她必须稳住她,把她拘在身边。 或许在回门那日,她告诉我见到崔大哥之类的,全都是谎话?或许前世的她亦有份谋害崔大哥?或许…… “三奶奶?” 紫鸢的呼唤惊醒了夏堇。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字凌乱不堪。“看来菩萨也不能让我静下心来。”她解释着,自嘲地笑了笑。 “三奶奶,眼见着天快亮了,不如您去睡一会儿,奴婢们就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紫鸢关切的劝说。 夏堇不置可否,回头看去,就见春桃和秋桐依偎着坐在脚踏上昏昏欲睡。李大嫂端坐在椅子上,紧紧捏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竹青则站在窗口,拧着眉头盯着某处,若有所思。 夏堇轻咳一声,说道:“今晚的事,我自会向母亲细说,你们出了娄兰阁,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半句,明白吗?” 除了李大嫂,其他人皆点头称是。 “李大嫂,你有话想说?”夏堇询问。 “三奶奶,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都不知道。这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三奶奶切不可轻忽怠慢。” “李大嫂,我的确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不如你细细说于我听?” “三奶奶,老奴只是觉得,今晚的事应该禀告老爷才是……” “李大嫂,三奶奶禀告了太太,太太自然会告诉老爷。”竹青打断了李大嫂,又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放心,奴婢们绝不会乱说话的。” 李大嫂不悦地瞥了一眼竹青,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建娄兰阁的时候……” “李大嫂,你说这些陈年旧事干什么?”竹青再次打断李大嫂。 “难道娄兰阁并不是随整个宅院一起建造的?怪不得我瞧着这个院子,和其他地方不同。”夏堇一边说,一边点头,暗自思量:若是娄兰阁有什么特殊的来历,又或者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小潘氏不应该安排她住在这里才是。 第42章 偿命 在竹青的刻意暗示下,李大嫂对着夏堇说,娄兰阁虽比其他院子造得晚,但像江家这样的大户人家,扩建宅院是很平常的事。夏堇知道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遂结束了话题。 天亮之后,夏堇梳洗完毕,同前一日一样,去了蘅安院请安。当小潘氏问她,在娄兰阁住得是否习惯,她才刚提及晚上听到了一些声响,小潘氏马上说,大概是她刚刚搬过去,一时没有适应。夏堇见状,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注意到,竹青和玄青都不在屋子内。 早饭过后,玄青照例领了夏堇去江世霖的住处。同样的,夏堇才刚坐下,小尤氏又来了。这一回她虽没有为难夏堇,却也没有搭理她,只是在江世霖的床边重复着前一日说过的话。对于依旧没能见到池清居的下人,夏堇很失望。 一个时辰后,夏堇被带回了娄兰阁。吃过午饭,她开始抄写经书。夜晚,她躺在**,细细聆听外面的动静。夜深人静之际,悲戚的哭声再起。她起身点燃蜡烛,推开窗户查看,哭声戛然而止。她关上窗户回到**。每当她快睡着的时候,幽怨的哀泣声再次钻入她的耳膜。她只能再次打开窗户查看。 如此反复了几次,夏堇疲累至极,索性睁着眼睛躺在**思量。她注意到,每当她打开窗户,声音就会消失,可是当她关上窗户,一刻钟之后,哭声一定会再现。 紫鸢见主子不说话,抖着声音说:“三奶奶,那鬼听到人声就不敢有动静了。不如奴婢去外面守着,这样您就能好生歇息了。” “不用了。”夏堇摇头,“你去睡吧。我们就当那是风声,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三奶奶,您一点都不怕吗?” “怕什么?”夏堇反问,“不管是鬼也好,是风也罢,它并没有害我之心,我又有什么可怕的呢?”她说着朝紫鸢看去。因紫鸢站在桌边的蜡烛旁,她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恍惚中,她仿佛看到了她狰狞扭曲的表情。她摇头打散自己的臆想,复又看着床顶,催促道:“你去睡吧,给我留着灯盏就行了。” 第二日,夏堇依旧与前几天一样,一早去蘅安院请安,然后回娄兰阁用早膳,紧接着再去池清居听小尤氏对着江世霖叨叨,最后再回娄兰阁用午膳,抄写经书。 日子在循环反复中过去了两日。这一天夜里,夏堇躺在**,静静等待着悲泣声再临。出乎她的意料,外面静悄悄一片,唯有风声呼啸而过。她心中奇怪,起身推开窗户朝外望去,除了黑漆漆的石雕杵在院子中央,一切与往日无异,就连北风也是依旧。她复又回到**躺下。 第二天早上,紫鸢正服侍夏堇穿衣,就听李大嫂在屋外对着竹青说:“亏得昨天是十五,才能睡个囫囵觉。这往后难道一个月只能安静这一两天?”这些天,李大嫂几乎佛珠不离手,身上总是揣着平安符。 竹青对着李大嫂”嘘“了一声,压低声音说:“你轻一点,小心被三奶奶听到。更何况太太不是说了吗?那是风声,我们可不能乱说话。” “我们不乱说,保不准别人不会乱嚼舌根。她迟早会知道的。” “知道了又如何?若是她有本事把恶鬼抓出来,大家都清净。”竹青嗤笑一声。两人的说话声随之消失了。 “三奶奶,她们这话是什么意思?”紫鸢紧张地看着夏堇,低声喃喃:“莫不是这里真的死过人,有冤鬼索命?” “你做过亏心事吗?”夏堇直视着紫鸢的眼睛,“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怕恶鬼索命。” 紫鸢怔了一下。“三奶奶?”她疑惑地唤了一声,眼中带着警惕。 “我的意思,你没有做过亏心事,又有什么可怕的?”夏堇移开视线。据她这几日的观察,竹青可能已经知道了“闹鬼”的真相,而李大嫂应该还对闹鬼之说深信不疑。至于紫鸢,她同样相信娄兰阁闹鬼。每次去蘅安院和池清居,她都会向旁人悄悄打听,但并没有收获。 这些日子,夏堇一直在细心留意娄兰阁的一切。原本她以为那些声音和她开窗、关窗有关,可昨晚又证明了,并不是窗户发出的声音。娄兰阁占地不大,布局简单,每间屋子除了日常生活所需的必要家具,根本没有赘物,到底是什么机关,独独会在冬天的夜晚发出那样的声响? 紫鸢见主子不说话,低头为她整理裙摆。短暂的沉默间,只听秋桐“啊”一声尖叫,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夏堇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 紫鸢刚走入东次间,就见秋桐呆立在屋子中央,脸色煞白,两眼发直。“怎么了?一大早就大呼小叫的。”她责备了一句,顺着秋桐的目光看去,整个人都懵了。 “紫鸢?秋桐?”夏堇扬声呼唤。 “三奶奶。”竹青和李大嫂先后跨入房门,目光不由主地往东次间瞟去。 夏堇放下手中的梳子,客气地说:“我知道,是时候去向母亲请安了。李大嫂,麻烦你去东次间帮我把紫鸢叫出来。” 李大嫂虽然心中害怕,却又按耐不住好奇。她点头朝东次间走去,就听秋桐用颤抖的声音询问紫鸢:“姐姐,墙上写的是什么字?” 李大嫂转头看去,就见血淋淋的“偿命”二字浮现在雪白的墙壁上,每个字足有浴桶那么大,看得人触目惊心,毛骨悚然。 ***** 二更,求收藏。确定五一上架,上架后会恢复每日两更,日更6k,求五月的粉红票,求新书粉红榜。按照每年的惯例,五一期间,粉红票翻倍计分的。那啥,到时粉红每十票加更一章,打赏每100块同样加更一章。 第43章 惨死 面对血红色“偿命”二字,夏堇注意到,唯有竹青下意识朝自己看了一眼。竹青在怀疑她,这也就证明,她觉得这两个字不是“厉鬼”留下的。 “去请太太过来。”夏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 竹青和李大嫂同时转身想离开。李大嫂吓得腿软,转身的时候打了一个趔趄。竹青急忙伸手扶住她,劝道:“李大嫂,您在这里陪着三奶奶,奴婢年纪轻,比您跑得快。” “你快去快回!”夏堇抢先回答。她留下李大嫂,有话问她。 待到竹青离开,夏堇命紫鸢把吓呆了的春桃和秋桐带走,留下李大嫂在自己的卧室,压着声音说:“李大嫂,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我也就不点破了。这些日子你都看到了,如今的我只盼着相公能够早日醒来,别无他念。眼下你我一同住在娄兰阁,也算坐在一条船上,你是不是应该对我说句实话?”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李大嫂僵着脸回答。 夏堇注意到,她把手中的佛珠捏得紧紧的,面上虽一派镇定,但眼神却难掩紧张慌乱。“李妈妈,难道你觉得墙上的字是院里的哪个人写的?我?紫鸢?竹青?还是连字都不认识的春桃或秋桐?” “三奶奶,一切还是等太太来了再做定夺。”李大嫂的声音更加干涩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算了,反正我从来没做过亏心事,不怕不干净的东西找上我。”夏堇凉凉地回了一句。她知道李妈妈绝不敢说这话。 李妈妈看着夏堇转过身,拿起桌上的佛经。这几天,她早已看出来了,夏堇和小潘氏一样,并不把鬼神之说当一回事。其实她一点都不明白,江光辉为何会同意小潘氏的建议,让她们住在娄兰阁。这里从来都是江家的禁地。难道是为了用“江家三奶奶”的性命,平息厉鬼的怨气? 想到这,李妈妈脸色铁青。她不想成为夏堇的陪葬,可是她早已领了日夜监视夏堇的差事,就必须陪着她住在娄兰阁。 夏堇虽手持经书,但注意力一直在李妈妈身上。见她脸带犹豫,她放下佛经,叹了一口气,轻声说:“昨日是十五吧?这才二月,若是到了清明……或者鬼月……偏偏母亲又说,那些只是风声,我也不好拂逆了母亲的意思,请道士回来做法……我若是知道厉鬼有什么冤情,或许还能偷偷在庙里为她超度一番,以后我们才能睡一个囫囵觉。” “三奶奶,老爷早就吩咐过的,谁也不能提当年的事。”李大嫂说着就跪下了,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所以果真是有冤鬼的?”夏堇紧张地询问,埋怨道:“你为何不早说?” “三奶奶,奴婢不能违抗老爷的命令,奴婢什么都不能说。”李妈妈连连摇头,又抬起头,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夏堇,哀求道:“奴婢愿意偷偷把她的名讳告诉三奶奶,只求三奶奶行行好,想办法替他们超度一番,也好让他们早日投胎。”在她看来,超度这种事若是夏堇出面,就算被江光辉发现了,也和她没有关系。退一步说,就是夏堇供出她,只要她抵死不认,江光辉只会相信她,绝不会相信夏堇。 夏堇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她想了想又摇头道:“你一会儿说‘她’,一会儿又说‘他们’,难不成你根本就是故意吓唬我?” “不是的,三奶奶,就算奴婢再大胆,也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那时候奴婢可是亲眼看到的,他们母子就死在大门口,她临死前咬着牙说,他们一家人,做鬼都不会放过老爷,那神情,别提多可怕了……还有,那男婴本来是活着的,是她亲手把刚出生的儿子掐死的。之后她就抱着儿子的尸体痛哭,流出来的眼泪都是红的!那天夜里,本来天上还挂着月亮,可她才咽气,外面就电闪雷雨的。” 说到这,李大嫂脸上青灰一片,就连嘴唇也没有半点血色。她一连咽了几口唾沫,身子仍旧抖得厉害,右手不断捻转着手中的佛珠。忽然,只听轻轻的一声“啪”,佛珠的绳索断了,珠子“滴滴答答”滚了一地。李大嫂骇然地张大嘴巴,续而对着江家大门的方向又是跪拜又是磕头,嘴里念念有词。 夏堇也被李大嫂描绘的景象吓得不轻。她强自镇定,摇头道:“李大嫂,你不要欺辱我年轻不懂事。这世上哪有母亲亲手掐死刚出生的儿子这种事。就算她有再大的仇恨,临盆在即,她定然是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好好养大他,以后再图谋报仇。” “三奶奶,老奴若是有半句谎话,就被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李大嫂举起右手,指天发誓。 “李大嫂,我不是不相信你。”夏堇弯腰扶起李大嫂。 李大嫂谢过夏堇,半跪在地上捡起散落一地的佛珠。短暂的沉默后,她又道:“三奶奶,难道您没有发现,晚上的哭声是两个声音,一大一小,分明就是那对母子。” “可他们怎么会在娄兰阁呢?而且他们为什么会死在大门口?”夏堇继续追问。前世,她只知道娄兰阁闹鬼,若从未听闻过这些事情。 李大嫂把佛珠收妥,摇头道:“老爷早已下了严令,若是有人提起这事,就乱棍打死。老奴只能告诉三奶奶,此妇人姓姚,夫家姓江,涿州人士。” “你好歹得告诉我,她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不然我如何为他们超度?”夏堇相信,只要是本地人,有名有姓,有死亡时间,她就能查知整件事的经过。 李大嫂想了想,答道:“说起来,到今年的五月初五,他们死了有九年了,先前的太太是在他们死后才开始信佛的。三爷身边的那本《妙莲法华经》,太太临终的时候还拿在手里。” ***** 天天蹲小黑屋,叹气,求收藏,求票票! 第44章 心虚 夏堇先前就觉得《妙莲法华经》和大尤氏有关,不过她没想到大尤氏是在江姚氏母子死后才开始信佛。她继续追问李大嫂整件事的详情,李大嫂不愿叙述细节,夏堇只能作罢。 不多会儿,小潘氏到了。娄兰阁的院门复又落了锁。 小潘氏进屋,环视众人,随即才跨入东次间。夏堇跟着上前,低声提醒小潘氏,墙上的字看起来很骇人,劝她不要亲眼目睹。小潘氏闻言,没有说话,只是直视着墙壁,眼中带着一抹性味。 “对这两个字,你怎么看?”小潘氏突然发问。 “媳妇不敢妄言。”夏堇谨慎地回答。她知道小潘氏正在怀疑她,她暗自思量。从时间上计算,江姚氏去世时,小潘氏尚未进门。可这么大的事,她不可能完全不知情。她为何完全不怀疑娄兰阁确实闹鬼? 小潘氏深深看了夏堇一眼,退出东次间。她在客厅的主位坐下,对着夏堇说:“堇儿,你大概还不知道,我虽然敬畏神明,但鬼怪之说,却是不信的。” “母亲的意思,有人与我开玩笑?”夏堇惊愕地朝竹青和李大嫂看去,缓缓摇头,说道:“母亲,您有所不知,因为这里‘风大’,所以入夜之后,所有人都不会乱走。昨夜竹青和李大嫂在东边的耳房,而春桃和秋桐在西边的耳房。至于我和紫鸢,一整晚都在西边的卧房。再说,这偿命的‘偿’字,别说是不识字的春桃、秋桐,就算是紫鸢和竹青,也不一定写得好。难道……母亲怀疑媳妇自己吓自己?”夏堇低头跪下了。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是这个意思。”小潘氏扶起夏堇,目光落在了紫鸢的脸上。之前,竹青很肯定地告诉她,天蒙蒙亮的时候,东次间的墙壁上什么都没有。之后她被夏堇叫去服侍她穿衣。那期间,紫鸢在外边整理前一晚抄录的经书。待紫鸢回到卧室没多久,她和李妈妈就听到了秋桐的叫声。按竹青的推测,那两个字绝对是紫鸢在她服侍夏堇穿衣时写上去的,而夏堇至少是知情的。 夏堇循着小潘氏的目光看去,再次跪在了她的脚边,信誓旦旦地说:“母亲,从昨晚到今天早上,紫鸢一直在媳妇身边,从没有离开。” “堇儿,你还太年轻,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太!”紫鸢明白过来,“噗通”一声就跪下,急道:“奴婢自小跟着三奶奶,三奶奶待奴婢恩重如山……” “谁让你插嘴的?”小潘氏冷哼,表情仿佛在说,正因为你们主仆情深,你才愿意为她做这件事。 夏堇回头示意紫鸢别说话,又对小潘氏说:“母亲,我绝对相信紫鸢。更何况大家都知道,每到夜里,这里的‘风声’就特别大……” “除了她——”小潘氏手指紫鸢,“其他人都退下。”她高声命令,又对玄青点了点头,这才对夏堇说:“你既然相信她,就不会介意玄青带人四处看看吧?” 夏堇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小潘氏没再说话,只是任由夏堇和紫鸢一前一后跪在自己面前。 半个时辰后,玄青回到屋子,对着小潘氏耳语。小潘氏听完她的汇报,低头看向夏堇,若有所思。半响,她刚要开口,就听院子门口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竹青进屋回禀,江光辉和小尤氏来了。夏堇一听这话,暗暗吁了一口气。 “今日没在世霖那里看到三奶奶,莫不是病了?”小尤氏还没跨入屋子,她的声音已经清楚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看到夏堇和紫鸢跪着,她又问:“大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大早都跪在这里?” “老爷。”小潘氏上前向江光辉行礼。 江光辉横了小尤氏一眼,询问小潘氏:“发生了什么事?” 小潘氏原本想拿住了证据,再把夏堇和紫鸢交给江光辉处置,可玄青告诉她,墙上的字不是朱砂,也不是胭脂,整个娄兰阁都没有类似的红色颜料。 “怎么不说话?”江光辉追问,朝廊下的李大嫂看了一眼。 李大嫂会意,上前回道:“老爷,东次间发生了怪事。” 江光辉举步朝东次间走去,看到墙上的字,整个人如遭雷击,一下子呆住了。小尤氏跟着上前,目光触及墙壁,脸色也变了。 “老爷……” “还不找人把字给我铲去!”江光辉怒视小潘氏,眼中满是失望,仿佛正在谴责她。 “父亲,此事真的和紫鸢没有关系。从昨晚到今天早上,她一直在媳妇身边……” “闭嘴!”江光辉喝止夏堇,又催促小潘氏:“你没有听到吗?” “是,老爷!”小潘氏点头,向玄青挥了挥手,对着江光辉说:“老爷,这事妾身会处置妥当的,让尤姨娘陪着您先回去吧。” 江光辉没有理她,低头对夏堇说:“你今日开始,你搬回去住。还有——”他转头吩咐李大嫂:“以后院门给我锁严实了,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打开!” 夏堇没料到蒋光辉的反应那么大。他分明就是心虚。“父亲……” “老爷!”小潘氏的声音盖住了夏堇的,“不管怎么样,事情总要查清楚。” “大姐想怎么查清楚?莫不是想请个道士,把那些鬼怪抓出来询问?” “住嘴!”张光辉呵斥小尤氏,又埋怨小潘氏:“我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你处置,不是让你闹出今天这样的事!”说罢转身就往外走,仿佛多呆一会儿,就会有东西咬他。 小潘氏见状,急忙追了上去。小尤氏意味深长地瞥了夏堇一眼,同样追了出去。 待他们离开,李大嫂对着天空,双手合十,一连念了十几声:阿弥陀佛,这才转头对竹青说:“快,我们快收拾东西,午饭前就走。” “先等一等。”夏堇叫住了李大嫂,“还是等母亲和父亲商量妥了,再整理也不迟。”说着,她看了一眼竹青,说道:“这个时辰,我应该给相公诵念经书才是。” 第45章 搅混水 听到夏堇的话,竹青和李大嫂对视一眼。之前江光辉和小潘氏的对话,任谁都看得出,让夏堇搬来娄兰阁是小潘氏的意思。今日,江光辉对此决定略有微词。这会儿夫妻俩定然有话要说,说不定小尤氏正在一旁煽风点火。这个当口,她们若是去蘅安院请示,岂不是自找倒霉? “三奶奶,奴婢们粗手粗脚,不如您指挥着奴婢,先把行李整理妥当?” 紫鸢听到李大嫂的话,诧异地朝她看去。李大嫂自夏堇进门第一天就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这会儿态度为何如此绵软?她暗自思量,捏着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先前她被墙上的“偿命”二字吓了一大跳,又被小潘氏质问了一回,心脏仍旧“噗噗”乱蹦。难不成李大嫂被“鬼怪”吓傻了? 紫鸢这般想着,又朝竹青看去。她和我年纪差不多,为何这么镇定?难道她知道什么内情?她若有所思地盯着竹青。 夏堇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空,又朝东次间望了望,对着李大嫂说:“你是府里的老人了,办事自然是极为妥帖的。如果李大嫂执意要现在收拾行李,不如就劳烦你留下。相公那边,父亲和母亲都没有说,今日我不用过去,我当然不能躲懒,竹青,你说是不是?” 李大嫂和竹青再次对视一眼。李大嫂片刻都不想留在娄兰阁,而竹青深信墙上的字是紫鸢所写,她怕自己去了池清居,证据就会被毁灭。一番协商之后,最终决定由李大嫂和紫鸢陪着夏堇去池清居,竹青带着春桃、秋桐,把东次间收拾干净。 没有了小尤氏、玄青等人,江世霖的房间一下子清净了不少。原本在屋里服侍的下人见到夏堇到了,全都避了出去。想来应该是他们一早就得了吩咐,不能与夏堇有任何接触。 夏堇让紫鸢搬了一把椅子,坐在江世霖的床边诵念佛经。片刻,她对着李大嫂说:“相公的脸好像有些脏了。李大嫂,麻烦你去端一盆温水过来。” “三奶奶,这些事自有下人会做的。” “李大嫂的意思,我不能给相公擦脸?”夏堇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李大嫂。 李大嫂的视线触及夏堇的目光,立时后悔先前不该一时嘴快,对她说了那么多往事。她稍一犹豫,转身走到门口,扬声吩咐:“来人,端一盆温水进来,再拿一块干净的帕子。” 夏堇见状,不禁有些失望。她本打算支走李大嫂,细细查看江世霖的伤势,如今看来,在近期内,她不可能和江世霖有独处的机会。 不多会儿,当她看到绯红亲自端了热水进门,她的失望之情稍减。只要绯红依旧像前世一样不安分,她就有可乘之机。 “三奶奶。”绯红带着小丫鬟向夏堇行礼。 夏堇点了点头,走到水盆边,亲手拧了帕子。 “三奶奶,这些事让奴婢做就行了。”绯红诚惶诚恐。 “无碍的。”夏堇对着她笑了笑,转身走回江世霖的床边。看着**的男人,她愣住了。前世今生,她从未与男人有过任何亲密接触,更不要说给对方擦脸了。低头凝视江世霖的睡颜,她猛然想起他掐着自己脖子时的阴狠表情。她闭上眼睛,胡乱在他脸上擦了几下。想到他曾恶狠狠地对她说,若是她的父亲阻挠婚事,他就让他不得好死,她恨不得把他晃醒,逼他一五一十说清楚,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感觉到一旁的人影,夏堇急忙直起身,眼睛的余光看到李大嫂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床边,紧张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夏堇回头问绯红:“你叫什么名字?自小在相公身边伺候吗?” “回三奶奶,奴婢名叫绯红,几个月前才被派到池清居……” “行了,你们不要打扰三奶奶,先出去吧。”李大嫂打断了绯红,对着她及一旁的小丫鬟挥了挥手。 “李大嫂,我想再给相公擦擦手。”夏堇把帕子递给了绯红。 李大嫂从绯红手中拿过帕子,给两人使了一个眼色。见她们行礼退了出去,又对夏堇说:“这些事由奴婢来做就行了。”说话间,她把帕子在水盆中撩了撩,随意拧了一下,递至夏堇面前。 紫鸢上前两步,接过李大嫂手中的帕子,笑道:“这事怎么能由您来做,是奴婢没有眼色。”她走回水盆前,复又洗了洗帕子,拧干了欲交给夏堇。 李大嫂冷眼看着紫鸢,不悦地说:“紫鸢姑娘这是嫌弃老奴伺候不周?” “李大嫂,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 “行了,都不要说了。”夏堇退至椅子旁,交待紫鸢:“你给相公擦擦手吧。” 李大嫂一把夺过紫鸢手中的帕子,对着夏堇说:“三奶奶,还是由奴婢给三爷擦手吧?三爷小的时候,就是奴婢替三爷擦手的。” “正因为李大嫂是三爷身边的老人,更不能由您做这样的事。” “紫鸢!”夏堇喝止紫鸢,复又拿起了经书,只当没看到紫鸢和李大嫂之间的暗潮涌动。 一个时辰后,待到夏堇回到娄兰阁,紫鸢迫不及待地解释:“三奶奶,不是奴婢故意和李大嫂顶嘴,她实在太过分了。平日里倚老卖老,偷懒躲闲就不说了,今日……” “行了。”夏堇打断了紫鸢,“她不过是个老仆役,年纪大了,总有出去的一天。若她真像她自己以为的那样,在父亲面前十分得脸,又岂会随我们搬来这里?与其与她置气,你还不如想想,为何母亲认定东次间的字是你写的。” 一听这话,紫鸢慌忙就跪下了,信誓旦旦地说:“三奶奶,那些字真不是奴婢写的……” “你先起来。”夏堇拉起她,沉吟着说:“这个我自然知道,不然我也不会在母亲面前一力保你。只是母亲为何认定是你,好似亲眼看到一般?莫不是你得罪了什么人?” 紫鸢低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在她看来,小潘氏认定是她搞鬼,是在竹青去蘅安院传话之后。一定是竹青对小潘氏说了什么。 第46章 毁尸灭迹 夏堇不知道小潘氏和江光辉谈得如何,只知午饭过后,竹青和李大嫂都离开了娄兰阁。想来他们应该是向各自的主子汇报去了。 她们走后,夏堇让紫鸢自去休息,自己按惯例午睡,留了春桃在屋子里看顾香炉。待到四下无人,春桃小声问:“三奶奶,您睡着了吗?” “没有。”夏堇睁开眼睛,赞许地看了一眼春桃,说道:“早上的事,你做得很好,事后也没有慌张。但是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这事只有你我两个人知道,就连秋桐和你的母亲,也不能告诉她们,明白吗?” “明白。”春桃重重点头,小声说:“三奶奶,有一件事很奇怪。” “什么事?”夏堇索性坐了起来。 “是这样的。”春桃侧头想了想,“早上,奴婢刚进去东次间,就看到窗户虚掩着。奴婢记得很清楚,临睡前,李大嫂把院子里的每扇门窗都锁上了。那时候奴婢慌慌张张的,只想着把窗户锁上,突然就听到外面有脚步声。情急之下奴婢只能躲在桌子底下。紧接着奴婢听到有人偷偷摸摸进了屋子,把窗户锁上之后就走了。奴婢忍不住伸头看了一眼,那人是竹青姐姐。” 听到这话,夏堇恍然大悟。昨夜之所以没有小潘氏口中的“风声”,是因为她命竹青打开了东次间的窗户。由此推测,晚上的“鬼”泣声的确与正屋的窗户有联系。而小潘氏为何确信“偿命”二字是紫鸢所写,全因竹青关窗户的时候看到墙上什么都没有。在她们看来,在竹青关了窗户之后,唯有紫鸢曾经落单。 “无论谁问起你和秋桐,你们都要一口咬定,早上你们一直在厨房烧火,准备早饭,直至秋桐像往常一样,开始打扫屋子,明白吗?”夏堇叮嘱。 春桃用力点头,脆生生地说:“三奶奶放心,不管是紫鸢姐姐还是竹青姐姐,她们都知道秋桐胆子小,不会离开奴婢半步的。” 夏堇赞许地点点头。她之所以选择东次间,因为春桃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后窗爬进去。“另外,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识得那两个字,知道吗?”她再次叮咛。她早在几天前就让春桃练习“偿命”二字的写法。春桃原本不识字,要让这两个字看起来像识字之人写的,她着实下了一番苦工。 春桃见夏堇没有其他吩咐了,担心地说:“三奶奶,剩下的茜草已经全烧掉了,就连奴婢写字时缠在手上的布条,也按照大奶奶的吩咐烧成了灰,与早上的垃圾一起扔掉了。不过就算竹青姐姐不知道,可李大嫂应该很清楚,茜草就是那个颜色,大家都拿它来做红鸡蛋的。” “不用担心,这会儿整面墙都铲掉了,你也把余下的东西都烧毁了,已经没有证据了。再说,早上的时候,天还没有大亮,李大嫂又慌慌张张的,她不会想到的。退一步,就算李大嫂想到了,我们也能说,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与我们何干?甚至还可以坚称,我们从没做过红鸡蛋,根本不知道那些。”夏堇对着春桃分析。 事实上,夏堇心中很清楚,小潘氏压根不相信闹鬼之说,她是必然会被怀疑的。不过只要小潘氏没有证据,就不能耐她如何。先前,她在三朝回门时让春桃向钱妈妈讨了茜草带回来,本来是有其他用途的,不过今日的结果虽然没有完全达到她的预期,但也算十分顺利。下一步,她必须想办法和外界取得联系。如果有可能,她想尽快知道江姚氏到底是谁,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与春桃说话的当口,小潘氏正在蘅安院的书房听取竹青的汇报。她的目光紧盯着桌上的红色墙灰,问道:“你去关窗户的时候,有没有可能被人看到?” 竹青摇摇头,肯定地说:“太太,奴婢进屋之前四下看过,那两个小丫鬟在厨房,李大嫂在院子里,三奶奶和紫鸢在房里,绝没有人看到奴婢。” “恩。”小潘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盯着墙灰,暗自盘算。 紫鸢悄悄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说道:“太太,奴婢趁着三奶奶去池清居,几乎把娄兰阁翻了个遍,也审问了那两个小丫鬟,什么都没找到,什么就没问出来,会不会……” “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又懂得早一步毁尸灭迹罢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小潘氏说着,把墙灰细细包好,放在匣子内,锁了起来,又对竹青说:“你把她在池清居内做了什么,细细说给我听,不要有半点遗漏。” 竹青不敢违命,巨细靡遗地描述了一遍。小潘氏一边听,一边点头,最后问道:“你说的绯红,她老子是不是叫吕财,在门上当差?如果我记得没错,她长得不错。” “是。”竹青点头,“听说三爷一见她就很喜欢。” “所以呢?”小潘氏追问。 竹青知道小潘氏在问什么,脸上一阵红,扭捏着摇摇头,又补充道:“若不是三爷突然受了伤,她被收房是迟早的事。她家人把她送去池清居,应该也是这个意思。” 小潘氏闻言,脸上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沉吟片刻,她吩咐竹青:“你回去告诉她,让她下午就搬回原来的住处。至于娄兰阁,按老爷说的,马上锁起来,谁也不许靠近。昨晚闹鬼的事,不用刻意瞒着,不过外面传什么话,都不能是从你嘴里说出去的,明白吗?” 竹青点头应下,行礼告退。待她离开,小潘氏把锁着墙灰的匣子藏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远远望着小尤氏的住处。 小潘氏心中很明白,夏堇能够踏入池清居,今日张光辉突然出现在娄兰阁,全都是小尤氏的杰作。她相信任何事都有一个缘由。夏季和小尤氏之间一定发生过什么。她要尽快弄清楚,夏堇究竟想干什么。 ***** 二更,求收藏,求票票。 第47章 借钱 先前,夏堇曾吩咐李大嫂,不用忙着整理东西,就是觉得小潘氏不会轻易放她离开娄兰阁。听到竹青带回来的消息,她暗暗惊讶,但只能听命行事,搬回了先前的住处。 江家的每个院落都有名字,独独她现在住的地方,连块牌匾都没有。前世,在她从娄兰阁搬回来之后,下人们都称这里“无名院”。为了让人相信她已经安心住下,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竹青请示小潘氏,她可不可以把院子取名“未明阁”。 当天傍晚,夏堇依旧像往日一样,在书桌前抄写经书,紫鸢兴冲冲来报,夏家来人了,江光辉和小潘氏请她去蘅安院。 夏堇一听这话,心中一阵紧张。前世,她之所以能够离开娄兰阁,全因她的母亲过世了。“我娘没有什么事吧?”她焦急地询问。 紫鸢愣了一下,摇摇头,“太太只是派人传话,请三奶奶过去说话。” 夏堇点点头,急忙换了衣裳,往蘅安院而去。看到院子外面等候的下人全都是夏家二房的仆役,她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放慢脚步走入院子。远远的,她听到了张氏的笑声。 入了屋,行过礼,夏堇乖巧地站在小潘氏身后。小潘氏对着张氏直夸夏堇,态度无比亲热。张氏笑着应对。夏堇在一旁时而腼腆地轻笑,时而附和,屋子内一片其乐融融的景象。 待到好话说得差不多了,夏堇询问张氏:“二婶娘,母亲的身子可有好转?”不管夏知瑜夫妻的目的是什么,她想趁机再回一次娘家。 毫无意外的,小潘氏听到这话,关切地问夏堇:“怎么,你母亲病了吗?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无碍,无碍,只是因为天气冷,偶感风寒罢了,不用担心的。”张氏抢着回答。 夏堇接着张氏的话说道:“是,母亲不用担心。我的母亲一向身子弱,最近又发生那么多事……” 小潘氏不待夏堇说完,点头道:“原来是这样。”她吩咐玄青:“你去拿两支人参,让亲家二太太带回去交给亲家。” “母亲,不知能否让春桃跟着二婶娘回去一趟……” “你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做事太小心了。如今这里才是你的家,你这样说,倒像是赶着你二婶娘回去一般。你若是担心,我这就让玄青把人参送去给你母亲,顺带再帮你看看她的情况。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小潘氏说着,又热忱地邀请张氏留下用晚膳,嘴里说,江夏两家是一家人,以后要多多走动。 夏堇没有达到目的,很是失望。不过最让她在意的是,小潘氏和张氏都不想让她回娘家。为什么?张氏突然到访,又是为了什么? 夏堇在疑惑中陪着小潘氏和张氏用了晚膳,又在夏知瑜和张氏的殷殷叮嘱中送别了他们。她最终都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只觉得夏知瑜两夫妻对江光辉的态度十分恭敬,甚至已经到了谄媚的地步。 回到未明阁,紫鸢悄悄递了一封信给夏堇,低声说:“三奶奶,这封信是钱妈妈托人递给您的。” 夏堇接过信封一看,信上没有署名,信也没有封口。她拿出信纸细看。大概因为写得匆忙,又或者钱妈妈夫妻识字不多,信上只有抬头,没有落款,七零八落写了一张纸,大致意思是,前几天钱妈妈至江家找过夏堇,被江家的下人挡在了门外,迫于无奈她才找人递信给她。至于她找她的原因,是她已经找到了奶娘一家,把他们安置在了夏堇外祖父留下的房子内。 夏堇复又把书信读了两遍,抬头问紫鸢:“钱妈妈怎么没有提起母亲?她应该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母亲。” “钱妈妈没有提吗?”紫鸢反问,安慰夏堇:“钱妈妈没有特意提起,应该是夫人已经康复了吧?” “希望吧!”夏堇把信纸放在火上烧了,询问紫鸢:“你知不知道,二婶娘他们为何突然上门?” “听说,是因为二小姐的婚事订下了。” “这么快?”夏堇略略惊讶,又见紫鸢一脸鄙夷,追问:“难道他们上门,和二妹的婚事有关?” “不能说没关。”紫鸢刻意压低声音说:“听说二老爷是来借钱的,大概是为了二小姐的嫁妆。” “应该不会的。”夏堇连连摇头。夏家就算再艰难,还不至于借钱才能筹办嫁妆,再说,就她所知,她的二叔、二婶趁着当家的便利,攒了不少私房钱。另外,她母亲给她准备的嫁妆,大半都在夏知瑜手中。想到这。夏堇又想到了“荷花里”。钱妈妈的信上同样没有提及荷花里的事。“看来,我得尽快回去一趟。”她低头喃喃。 紫鸢听到了夏堇的低语,眼中的紧张一闪而过,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回道:“三奶奶,您有所不知,二小姐说,您嫁给了三爷,她怎么着都不能比您嫁得差……” “所以呢?”夏堇侧目。她记得前世的夏芯嫁得很普通,不至于让她的父母舍了脸面,出来借钱筹嫁妆。 “三奶奶,您应该听过寿阳卫家吧?” “他们不见得愿意娶二妹吧?” “以前是不见得,但现在,人人都知道,老太爷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去了京城薛家。” “不要告诉我,他们到处宣扬父亲与薛大人的关系!”夏堇又是气愤,又是懊恼。薛子昂与她父亲的关系,是她捅出去的。确切地说,是她想利用薛子昂。“难道他们这次厚着脸皮上门借钱,也是借着薛大人的名义?”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紫鸢摇摇头,“不过,奴婢听说,老太爷这几天一直在等着薛大人的回信。” 夏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坐在了椅子上。她的怀中还揣着她写给薛子昂的信。她一定要尽快把信送出去。 “走,我们去蘅安院。”夏堇猛然站起身,“我不能让他们毁了父亲一辈子的清誉。” 第48章 挖掘 夏堇冒着夜色行至蘅安院,命竹青上前通报。江光辉和小潘氏得知夏堇求见,与夏知瑜的到访有关,这才让婆子开门,放了她入内。 夏堇进了屋子,低头立在公婆面前,欲言又止。小潘氏见状,说道:“你这么晚过来,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她打量着夏堇,眼神中带着兴味,仿佛一早知道她此行的目。 “父亲,母亲,媳妇不知道如何细说。这是媳妇娘家的……事。”她本想说“丑事”,但到底还是咽下了前一个字。 小潘氏重重“哦”了一声,朝江光辉看去。江光辉已经换了常服,不耐烦地看着夏堇,问道:“莫不是,你觉得我应该多借些银子给你的二叔父?” “父亲,您已经借银子给二叔了吗?”夏堇脱口而出,又懊恼地摇头,“媳妇不该枉议长辈之间的事,但如今我既然已经与相公拜了堂,有些事就必须告之父亲、母亲,毕竟我已经改姓江了。” 江光辉不屑地冷哼,小潘氏眼中也掠过几缕鄙夷。“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小潘氏吩咐。 夏堇屈膝跪在小潘氏面前,回道:“父亲、母亲,其实在我上次回门之前,无论是祖父还是二叔父,都不知道薛大人与父亲一直有书信往来。” 江光辉和小潘氏都没有言语,等待着夏堇的下文。夏堇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低头跪着。 张光辉与小潘氏对视一眼。夏堇的言下之意很明白,夏家和薛子昂并没什么交情。小潘氏眼中的鄙夷转而变成了探究,仿佛想看清楚夏堇为何要坦诚此事。她一早就知道夏堇借着薛子昂的名义,在夏家狐假虎威的事。 “你对这个薛大人,知道多少?”江光辉突然开口。 “回父亲,媳妇只是听先父偶然提起,薛大人现任翰林院检讨,其他的媳妇就不知道了。” “你为何连夜过来,告诉我们这些?”江光辉追问。 “父亲,媳妇只是觉得,先父与薛大人只在私底下有书信往来,必然是有缘由的。其他的事,媳妇不敢妄言。”夏堇回答。作为晚辈,她不能说长辈的坏话。 “行了,你先回去吧。”小潘氏下了逐客令。 “母亲,其实媳妇还有一事相求。” 小潘氏一副了然的神情,说道:“你是想问你母亲的身子是吧?玄青就在外面,你自去问她吧。其实刚刚我才和你父亲商量,哪天我和你一起去探望你母亲。”说罢她扬声命玄青进屋,不由分说让她把夏堇带出去。 待房门关上,江光辉不悦地说:“她刚才的意思,是想回家探她母亲?哪有成亲没几天,日日想着回娘家的?她母亲病得很重?” “老爷不用担心,下午我遣玄青去看过了,不过是身子娇弱罢了。” 听到“娇弱”二字,江光辉心中更是不悦。想想夏堇之前的话,他又道:“我瞧着她,果真像你说的,对她二叔父恨意颇深。” “是啊,所以老爷大可不必为她先前的话感动。另外,依妾身看,她对薛子昂的了解,应该远远多于她说的。” “不管怎么样,以后你拘着她就是。如今最紧要的是,想办法替世霖找大夫。” “是。”小潘氏点头,眼睛的余光朝窗外的人影瞟去。她已经证实,娄兰阁的血字是用茜草写的。她倒要看看,她不许她离开江家半步,她费尽心机装神弄鬼,最终能有什么作为! 夏堇从蘅安院回到娄兰阁,就一直在书桌前坐着,直至砚台内的墨干了,她身前的纸张依然一片雪白。紫鸢立在一旁,看着呆愣愣的夏堇,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远远听到三更的更鼓声,紫鸢劝道:“三奶奶,玄青都说了,夫人身子很好,说话也很有精神,气色也不错。” “正因为她这么说,我才担心。”夏堇的言下之意,因为冯氏的身体不好,玄青才会说谎。 “三奶奶,不如您求了太太,让奴婢回去瞧瞧夫人。太太先前不是说了吗?您可以随时命奴婢们回去探望夫人的。” 夏堇缓缓摇头,没有回应紫鸢的话。先前在蘅安院,小潘氏的态度告诉她,她是绝不会允许她回娘家的。至于薛子昂的事,江光辉可能已经借了银子给夏知瑜,但他们并不相信夏知瑜与薛家的人颇有交情。“我真是笨。”她喃喃自语,“我还是太急切,太冲动了。”她自我反省。 “三奶奶,您说什么?” “没什么。”夏堇摇头,“时辰不早了,你也早些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蘅安院请安。”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夏堇照例去蘅安院请安。小潘氏如往常一样,让她在廊下站了半小时,才叫了她进去,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丝毫没提前一天的事,只是在临走前交代夏堇,从池清居出来,别忙着回未明阁,先过来见她。 夏堇吃过早饭就去了池清居。小尤氏按时出现在江世霖的床边。夏堇在一旁站了一个时辰,依旧没有找到和小尤氏私下说话的机会。 出了池清居,夏堇照吩咐去了蘅安院,却被告之小潘氏正在小厨房。她随着丫鬟去了小厨房,只见小潘氏正在教江敏惠做红鸡蛋,一旁的桌子上不止摆着茜草,还有一碗浓浓的红色汁液。 夏堇的心“咯噔”一下,只能强作镇定,上前给小潘氏行礼。江敏惠亦向夏堇行了礼,拿起红鸡蛋对着她说:“三嫂,你看我做得漂亮吗?母亲说,这叫茜草,不止可以做红鸡蛋,还可以作画。” 夏堇点点头,回道:“原来红鸡蛋是用茜草染的。母亲今日怎么想到染红鸡蛋了?”她没料到小潘氏这么快就查知了真相,只能装糊涂。 “我也是被这敏惠这丫头闹得没办法,这才唤你过来帮忙。对了,今日你父亲不在,你就留在这里用午膳吧。下午和我们一起做红鸡蛋。”小潘氏说着,朝紫鸢看去,问道:“你叫紫鸢是吧?以前做过红鸡蛋吗?” c 第49章 发怒 紫鸢双目紧盯着茜草,若有所思的表情吸引了小潘氏的注意。片刻,小潘氏复又把视线移向夏堇。 夏堇深知,即便小潘氏怀疑自己,她也没有证据,更不可能从紫鸢口中打探出任何讯息。她低头与江敏惠说起了闲话,只当自己第一次接触茜草,又向一旁的妈妈询问了制作红鸡蛋的过程。 当天夜里,趁着紫鸢收拾书桌,春桃悄悄跨入夏堇的房间,小声说:“三奶奶,晚饭的时候,紫鸢姐姐像竹青姐姐一样,借着教我认字,写了‘命’字,问我认不认得,还问我知不知道茜草是什么东西。”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夏堇询问。她知道经过了下午的事,紫鸢开始怀疑闹鬼是人为的。 春桃口齿清晰地说:“回三奶奶,奴婢还是像告诉竹青姐姐那样,告诉紫鸢姐姐,我好像见过那个字,是娄兰阁的恶鬼写的。另外,紫鸢姐姐问的茜草,奴婢告诉她,奴婢见过娘亲做红鸡蛋。奴婢还说,若是不小心沾在手上,几天都洗不干净。” “那她有没有检查你的双手?” 春桃重重点头,答道:“检查了,连秋桐的手也检查了。” “我知道了。”夏堇笑了笑,拿了两块糕点给春桃,又夸奖了她几句,便命她退下了,自己则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早,夏堇故意比往日晚起了小半个时辰,怏怏地去了蘅安院请安。小潘氏只当没注意到,与往日一样说了两句闲话,放她离开了。 早饭过后,夏堇正要去池清居,紫鸢上前对着她耳语:“三奶奶,奴婢刚才看到李大嫂偷偷摸摸离开,就让春桃跟上去瞧瞧。您一定想不到她去了哪里。” “去了哪里?”夏堇侧目。 “三奶奶,她去了娄兰阁。”紫鸢的声音压得更低了,“之前我们随三奶奶住在娄兰阁那会儿,她恨不得早日离开。结果搬回来不足两天,她居然又回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兴许她只是忘了什么东西在那边。”夏堇随口答了一句。思量片刻,她扬声命春桃叫来李大嫂,随她一起去池清居,又对着紫鸢说:“你若是觉得不对劲,待会儿就悄悄问一问她。兴许……”她没有继续往下去,只是抬头望着门外。 “三奶奶,兴许什么?”紫鸢追问。 “没什么。”夏堇摇摇头,“这会儿我们既然已经离开娄兰阁了,那边的事就与我们无关了。现在我最担心的是母亲,也不知道她的身子好点了没。还有崔大哥,他的伤是不是康复了?”她断断续续说着。待到李大嫂行至廊下,她跨出屋子,带着她们往池清居而去。 夏堇前脚刚站在江世霖的床边,小尤氏后脚就到了。夏堇只能让出位置,请小尤氏上前。小尤氏瞥了她一眼,抬高下巴说:“老爷吩咐,今日你早些回去吧。老爷请了名医给世霖诊脉,巳时三刻就到。” “名医?怎么没听母亲提起?” “长辈决定的事,难道每一桩都要向你汇报不成?”小尤氏呛了夏堇一句。 “姨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堇讪讪地笑了笑,又道:“既然大夫巳时三刻过后才到,我想在这里多呆一会儿。” “随便你。”小尤氏哼哼了一声,没再理会夏堇,自顾自在江世霖的床边坐下。 夏堇心知,小尤氏故意告诉她这件事,大概是想借机与她单独谈一谈。巳时二刻,夏堇坐在书桌前,假作焦急万分。竹青立在桌前磨墨,见她这般,劝道:“三奶奶,您不用担心。有什么消息,太太自会派人通知您的。” 夏堇失神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毛笔,焦急地说:“不行,我得去看一看。” “三奶奶。”竹青挡在了夏堇身前,劝道:“您有所不知,每当大夫给三爷诊脉,只有老爷和太太才能去三爷屋里。” “我知道父亲、母亲疼爱相公,可我怎么都是相公的妻子。她的伤情如何,我应该第一个知道才是。” 竹青难得见夏堇语气强硬,怔了一下,但马上回过神,说道:“三奶奶,恕奴婢多嘴,眼下这个时候,您不应该拂逆老爷的吩咐。” “发生了什么事?”紫鸢闻声走入屋子。 夏堇生气地瞪了一眼竹青,高声说:“大夫替相公诊脉,我想去问问大夫,相公的伤情如何,这是天经地义的,是为人妻子的责任。就算父亲、母亲责罚,我也一定要去池清居。” 竹青依旧站在夏堇面前,理直气壮地说:“三奶奶,奴婢这般好言相劝,全都是为了您……” “紫鸢,给我把她拉开!虽然她原是母亲身边的,但好歹我才是主子。”夏堇的语气极重。见紫鸢呆愣愣的,她提高声音喝问:“你是我的陪嫁丫鬟,难道连你也不听我的话了?” “不是的,三奶奶。”紫鸢依旧有些糊涂,但只能伸手拦住竹青,眼见着夏堇绕过她们,往院子外走去。 “怎么了?吵吵嚷嚷的?”李大嫂亦闻声赶来。 竹青重重推开紫鸢,急道:“三奶奶要去池清居。这会儿老爷也在那儿,我们得去拦着三奶奶……” “竹青姐姐,三奶奶吩咐我拉住你,我不得不从。”紫鸢说着,复又抓住了竹青。这些日子,她总觉得夏堇不似以前那么信任她了。她不能在这时候让主子觉得她办事不利。 竹青见自己甩不开紫鸢,只能对着李大嫂大声说:“你还不快去拦着三奶奶,难道想被老爷治罪吗?” 李大嫂这才回过神,匆匆追着夏堇的脚步而去。她才走到未明阁门口,小尤氏身边的石青迎上前问道:“李大嫂,您匆匆忙忙的,这是去哪里?” “石青姑娘,我这会儿有急事。” “什么急事?”石青站在李大嫂面前说道:“你们三奶奶呢?不管你有什么急事,先领着我见了你们三奶奶再说。” “石青姑娘若想见三奶奶,就请跟着我吧。” “等一下。”石青拉住了李大嫂,“你总得先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c 第50章 是谁? 在石青绊住李大嫂的当口儿,小尤氏已经找上了夏堇。 “顾氏的事,你到底是如何得知的?还有那块手绢,你为何知道得那么清楚?”小尤氏说得又急又快。这些日子,这件事犹如一枚钉子,一直死死钉在她心中,让她寝食难安。她早就想找夏堇问清楚,却又怕她们私下见面,引起小潘氏的注意。 夏堇朝四周看了看,回道:“尤姨娘,虽然我让人拉住了竹青,但是你与我站在这里说话,恐怕母亲很快就会知道。若是母亲问起,你希望我如何回答呢?” “你先回答我,你为何知道顾氏!”小尤氏说着,同样朝四周看了看。 “姨娘,俗语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你不要以为每日在世霖身边呆上一个时辰,老爷就会对你改观!”小尤氏阴沉着脸威胁,“我随时能让老爷再次把你拘谨在娄兰阁。” 夏堇抬头看了看天空。先前,她收到了小尤氏的暗示,几乎与竹青撕破脸,不是为了站在花园听废话。她对着小尤氏说了句:“姨娘还是先顾着自己。”转身就想走,却被小尤氏挡住了去路。“姨娘,只要你遵守承诺,让我有机会见到相公,我可以向你保证,顾姨娘的事绝不会从我嘴里泄露半句。”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小尤氏压着声音喝问。 “姨娘,我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我只希望相公能早日醒来。你应该知道,他是我后半辈子唯一的依靠。”夏堇一边说,一边朝着池清居的方向看去,“姨娘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想亲口问一问大夫,相公的伤势到底如何了。”她的话音未落,已经迈开脚步往池清居而去。小尤氏只得跟上她的脚步。 池清居门口,小厮挡住了夏堇的去路,倨傲地说:“三奶奶请回,老爷交代了,不能打扰卫大夫替三爷诊脉。” 卫晨这会儿就开始替江世霖诊治了?云居雁正暗自惊讶,就听小尤氏高声说:“我先前就告诉你,让你回未名园等着,你偏不愿意。”她说着,瞥了夏堇一眼,大步跨入了院子。 “这位小哥。”夏堇客气地对小厮说:“劳烦你去通报一声,我只想知道相公的伤情。” 李大嫂气喘吁吁地赶来,正好听到了夏堇的这句话。她的身后还跟着竹青、石青和紫鸢。石青绕过众人,径直入了院子。夏堇欲上前,却被小厮挡住了去路。 “三奶奶。”紫鸢上前扶住夏堇,生气地质问小厮:“为什么石青可以进去,三奶奶反倒不能探望三爷?” “紫鸢!”夏堇喝止紫鸢,再次好声好气地要求小厮进去通报。李大嫂和竹青一左一右上前站在夏堇面前。李大嫂说道:“三奶奶,您有所不知,大夫替三爷诊脉的时候,老爷一向不喜欢有旁人在场。” “李大嫂,您这话说得,三奶奶是旁人吗?难道三奶奶还不如尤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紫鸢义愤填膺。 竹青一脸不赞同,回道:“三奶奶固然不是旁人,但石青只是进去服侍尤姨娘。她如何能与三奶奶相提并论?” “都给我住嘴!”夏堇一声呵斥,屈膝跪在了门前,对着守门的小厮说:“劳烦小哥进去通报一声。我只想见一见大夫。” “什么事这么吵?”院内传来了喝问。 “三奶奶!”紫鸢和竹青欲扶起夏堇,被夏堇推开了。与此同时,小厮已经进门回话。夏堇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闯进去,就听到了一个陌生的男声:“所谓医者父母心,我一向没有那么多规矩。三奶奶担心自己的相公,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多会儿,夏堇被带入院子,就见江光辉正陪着一位年轻男子立在院子里说话,态度甚为恭敬。他的身旁,小潘氏和小尤氏随侍左右,认真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看样子,夏堇抵达池清居门口那会儿,他们才刚刚入内。 年轻男子瞥了夏堇一眼,继续对着江光辉说:“江老爷,只要你答应了我的这些条件,我立马替令公子诊脉。” 夏堇见到年轻男子的第一眼就觉得对方很眼熟,可又记不得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再听他的声音,同样似曾相识。 听到男子的话,江光辉一脸为难地说:“卫大夫,你用什么药,我们自然不会追问缘由,但是你诊脉的时候,不能有旁人在场,这一点……” 听两人的对话,年轻男子分明就是卫晨。夏堇很清楚,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见过卫晨。她到底为何会觉得他熟悉?她不由自主地朝紫鸢看去,就见她正用眼角的余光打量卫晨,眼中闪着疑惑。 年轻男子未待江光辉说话,直接打断了他,说道:“既然江老爷不相信卫某,那今日就当是卫某打扰您了。抱歉!”说完这话,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江光辉急忙拦住了他,笑道:“卫大夫,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犬子卧病在床多日,我只是怕没有丫鬟在一旁伺候,你诊脉的时候不方便。” “既然江老爷这么说,那这样吧,就让三奶奶在一旁服侍吧。” 卫晨说得理所当然,闻者全都愕然。江世霖昏迷不迷,夏堇如何能与卫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呢?当然,江光辉担心的不是“孤男寡女”,而是他依然觉得是夏堇害了自己的儿子。若不是卫晨身份特殊,他都要怀疑卫晨是不是夏堇雇来杀害儿子的。 大概是看到了众人的错愕,卫晨意识到自己的要求太过分了。他随手指了指紫鸢,说道:“让这个丫鬟在一旁斟茶递水也行,但再多的人可不行了。这已经是我看在江老爷的面子网开一面了。大家都很清楚,我很少出门替人看诊,也不在乎那点诊金。” ***** 天空一声雷,新人闪亮登场。猜猜他到底是谁。明天最后再单更一天,28号强推,马上就会双更以上的。五月恢复3k党。握拳! c 第51章 假大夫 卫晨替人看病的时候,不许旁人在边上守着,这事夏堇在前世就听说过。不过她从未听说他指定哪个下人在一旁伺候。他眼下这番举动,更像是有话对她说。他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卫大夫……”江光辉脸有难色。 “既然你们不愿意就算了。”卫晨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小潘氏深深看了一眼夏堇,对着卫晨说:“卫大夫,老爷的意思,世霖的伤情他身边的丫鬟最熟悉,不如让他的丫鬟在一旁伺候着。卫大夫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她。您看怎么样?” 小尤氏知江光辉分明就是不放心卫晨,接着说道:“大姐,还是让我去吧。丫鬟毕竟是下人。我才是日夜守着世霖的人。” “江老爷,我从一开始就对您说过,若是请我诊脉,一切都得听我的。这话我也对夏二老爷说过。现在你们这般推三阻四是什么道理?”年轻男子一脸不耐烦,仿佛下一刻就会转身离开。 夏堇一听“夏二老爷”,马上想到了夏芯的婚事。难道这个卫晨和寿安卫家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不在乎诊金? 夏堇暗自思量间,就听小厮来报,大门外有人自称“卫大夫的随从”,把他的药箱送来了。众人这才注意到,眼前的大夫居然连药箱都没带。 卫晨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继而又镇定地让人把他的药箱送过来。待到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子走入院子,卫晨劈头就是一句:“我不过是让你回去取个东西,怎么这会儿才来?”听到对方连连认错,他又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江光辉说:“江老爷,既然我的随从来了,那便谁也不用在屋子里伺候了。你若是答应,我们便进去诊脉,你若是不答应,我们现在就离开。” 江光辉虽不喜卫晨的倨傲,但是为了儿子,他只能客气地请了卫晨入内,眼睁睁地看着房门“嘭”一声关上。 等待的时间特别漫长,而夏堇越等越心焦。她不顾一切闯入池清居,不是为了江世霖,也不是为了卫晨,而是为了自己的母亲。钱妈妈给她的信没有提及她的母亲,也没有落款;玄青信誓旦旦地说,她母亲的身体很好。她怀疑事实恰恰相反。她计划待会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跪求卫晨去夏家替她的母亲诊脉。此举可能会留下无穷的后遗症,甚至她没有把握卫晨会不会答应,但为了母亲,什么都是值得的。她不能再一次面对母亲的死亡。她承受不了。 “堇儿,你认识卫大夫吗?”小潘氏悄声询问夏堇,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紫鸢。 夏堇被突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急忙摇头,说道:“回母亲,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卫大夫。” “是吗?”小潘氏反问一声。见江光辉回头,不悦地瞪了她们一眼。两人没再说话。 隐隐约约中,房内传来说话声,但房门依旧紧闭着。紧接着,屋内突然传出闷闷的“嘭”一声。声音不高,但十分清晰。江光辉伸手欲推开房门。房门从里面拴住了。 “江老爷,请耐心点!”卫晨的声音传入了每个人的耳膜,满是压迫感。 “老爷,这个卫大夫,可靠吗?万一他是江湖骗子……世霖可是大姐留下的唯一血脉。”小尤氏说着,声音已经哽咽了。 “尤姨娘放心,这位卫大夫可是堇儿的二叔介绍的。”小潘氏又瞥了夏堇一眼。 “我刚刚就在奇怪,卫大夫是不是在说二叔父,难道二叔父认识卫大夫?为何我从没听二叔提过?”夏堇满心惊讶。至此她终于明白卫晨为何比前世提早出现,恐怕是夏知瑜穿针引线。 “这么说来,堇儿你不知道,你娘家的二妹马上要嫁入寿安卫家了?”小潘氏面上诧异,实则打探。 夏堇缓缓摇头,“回母亲,这是我第一次听说。”她想了想,问道:“难道卫大夫和寿安卫家有关?是旁支?”这个时代,大夫的地位远不及读书人。一般的世族是不会让嫡枝子弟抛头露面替人行医的。 没人回答夏堇的问题。院子里虽站满了人,却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终于打开了。卫晨请了江光辉入内。一旁,他的随从正在江世霖的床边收拾药箱,目光停留在江世霖脸上,若有所思。 “江老爷。”卫晨轻咳一声,扬声说:“既然你们都不是行医之人,我就简明扼要地长话短多。令公子昏睡不醒的大部分原因是他的头颅里面有积血。我可以想办法把他的积血散开,但至于能不能成功,他能不能醒,我只有三成把握。就算他侥幸醒了,也可能是瞎子、聋子、傻子。所以要不要我留下医治他,你们自己决定吧。” 江光辉等人大概听多了这样的话,并没有什么感觉,但夏堇发现,卫晨说的是“大部分原因”,这是不是表示,江世霖的昏迷还有其他因素?她不由自主地朝卫晨看去,就见他的目光刚好掠过自己。四目交接的瞬间,夏堇从他眼中看到了担忧与关切。 他在担心我?为什么?夏堇糊涂了。 “少爷,药箱已经收好了。若是我们现在出现,您还能赶得及回家用晚膳。”卫晨的随从把药箱背在肩上,低头站在主子身边。 “不要急,总要让江老爷想清楚再决定。”卫晨自随从手中接过药箱,打开盖子,状似在检查。他瞥了瞥江光辉,用眼神催促他赶快做决定,右手则拿起一个小布包,百无聊赖地用食指顶了顶尖端。一旁的随从急忙拿过布包,放回了原位。 夏堇看到两人的小动作,只能惊愕地盯着他们。所谓久病成医。她的母亲经常生病,所以她对大夫的药箱很熟悉。卫晨刚刚拿的布包内装着针灸用的银针。他若是大夫,哪怕只是在药局干过活,都不可能那样拿着银针。 卫晨根本就是假大夫! ***** 昨天卖力吆喝都木人理我,伤心ing c 第52章 不顾一切 卫晨是假大夫的事实让夏堇深深失望。她必须另想办法确认母亲是否无恙。她不由自主地朝小潘氏看去,又把目光移向小尤氏。 江光辉犹豫间,卫晨“啪”一声合上药箱,朗声说:“既然江老爷一时无法抉择,那就由我替江老爷决定吧。”他刚作势要走,就听下人在屋子外面说,江世熙前来探望江世霖。卫晨慌忙把目光移向自己的随从。 难道他才是真正的卫晨?夏堇的心中复又燃起希望。 “少爷,江二少爷来了,您不去打个招呼吗?”卫晨的随从恭声询问。 “是要打个招呼的。”卫晨连连点头,迫不及待地拉着小厮往外走。 小潘氏注意到卫晨的不自然,对着江光辉说:“既然卫大夫与世熙认识,那一切都好商量,老爷不用着急。” 江光辉不置可否,跟着卫晨的脚步迈出了屋子。小潘氏回头对夏堇说:“堇儿,你先回去吧。其他的事,自有你父亲做主。” “母亲,我能不能留下来照顾相公?”夏堇一脸恳切。她得搞清楚,这个卫晨,到底怎么回事。 小尤氏冷哼一声,想说什么,最终并没开口。小潘氏一脸为难地说:“你也看到了,你父亲正心烦呢,无谓惹他不高兴了。你想照顾世霖,以后有的是机会。” “母亲。”夏堇跪在了小潘氏脚边,哽咽着哀求:“卫大夫说,他只有三成把握。我一早就向父亲、母亲禀明了,若是相公有什么万一,我绝不会独活于世。求母亲成全。” 小潘氏脸有不虞。她听到了门外的说话声,又低头看了看夏堇,对着玄青使了一个眼色,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房间。 紫鸢急忙上前扶起夏堇,低声问:“三奶奶,您有没有觉得,卫大夫很眼熟?” 夏堇瞥了一眼立在门边的玄青、竹青,回道:“你认错人了。”她走到江世霖的床边,低头看着他。他快死了,却操纵着她的人生。因为他,她就连与人说话的自由都没有。而这一切的起因仅仅源自她的父亲拒绝了江家的求婚。江家是有钱,是涿州首富,可有钱就能操纵别人的生活? 夏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愤怒。前世的她淹没在仇恨中,结果只落得父母双亡,情郎惨死,自己孤零零在大牢服毒。这一世她一定要冷静地挽回颓势,不能让悲剧重演。 眼角的余光瞥见玄青和竹青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在床边坐下,怯生生地握住江世霖的手掌。她必须让江家的人相信,她已经认命了,她对江世霖死心塌地。 听到廊下传来脚步声,夏堇逼出两滴泪眼。在小潘氏带着江世熙、卫晨等人跨入房间的瞬间,她急忙放开江世霖的手,背过身做擦拭眼泪状。 “三弟妹。”江世熙的声音带着几分尴尬。显然他看到了夏堇的动作。 “这是怎么了?”小潘氏上前,关心地询问。她看了看**的江世霖,叹了一口气,安慰道:“世霖一定会醒的。如今卫大夫愿意留下,他会醒的。”她说着也哽咽了。 “大伯母,三弟会好起来的。”江世熙劝了一句。 小潘氏重重点头,“这是自然。”又转而过夏堇说:“我们先走吧,不要妨碍卫大夫替世霖诊治。”说罢她一手擦了擦眼角,一手紧紧捏住夏堇的手腕。她用的力量极大,仿佛在告诉夏堇,就算她不想离开,她也会把她拽走。 夏堇怀疑卫晨是假大夫,可一旦错过今日的机会,她不知何时才能得悉母亲的讯息。最重要的,江世熙也在,或许他会把她的处境转告江光耀。赌一把吧! 夏堇暗下决定的瞬间,用力挣脱小潘氏的钳制,低头说:“母亲,我素闻卫大夫医术了得……我的母亲自父亲过世,一直身体微恙,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好转。不知能不能请卫大夫替母亲把一把脉。” 夏堇的话音未落,小潘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紧接着是恼怒。她见卫晨正朝自己看过来,叹道:“你这孩子,虽然孝心可嘉,但……”她轻轻摇头,“前一日我才让玄青探望过你母亲,况且你二叔二婶也说了,你母亲不过是伤心过度,调养一段时间便会康复,你不用太过担心。” “母亲,您有所不知,父亲在世的时候,我母亲的身子就不好。媳妇实在担心,这才有此不情之请。” 夏堇说话间,卫晨情不自禁上前一步,正要开口,却被他的小厮拉住了。江世熙看了两人一眼,微微皱眉,又看看**的江世霖。 “母亲。”夏堇再次跪下了,转头对着卫晨说:“卫大夫,医者父母心。请您成全我的一片孝心。” “你这孩子,你这不是让卫大夫为难吗?”小潘氏给玄青、竹青使了一个眼色。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把夏堇从地上拽了起来。“如今你娘家是你二叔二婶当家,又有你祖父在,自然会好好照顾你母亲。若是有需要,他们定然会为你母亲请大夫的。你无须如此担心。”小潘氏的言下之意,没有夏家的人请诊,就算卫晨愿意出诊,他也不能冒然去敲夏家的大门。 卫晨推开自己的小厮,上前一步说道:“江太太,既然三奶奶一片孝心……” “卫大夫,让你看笑话了。”小潘氏尴尬地笑了笑。 “哪里是看笑话,江太太言重了。”卫晨对着天空拱了拱手,“就连皇上都说,百行孝为先,三奶奶的孝心正是为人子女的典范,怪不得江老爷先前如此费心地求娶三奶奶。”他虽一脸真诚,但他的话却句句带刺,又带着满满的不容置疑。 夏堇万分诧异,而小潘氏眼中除了诧异,更带着几分恼怒。按照卫晨的话,她若是驳了夏堇的要求,就等于不认同皇帝的说法。那句“费心地求娶三奶奶”更像是威胁。 卫晨到底想怎么样?他和夏堇什么关系? c 第53章 负荆请罪 随着卫晨的话音落下,屋内的气氛一下子诡异到了极点。江世熙尴尬地轻咳一声,对着小潘氏说:“大伯母,既然卫大夫这么说,不如……” “母亲,不如让我领着卫大夫回娘家吧。我会告诉祖父及二叔父他们,卫大夫是我请回家的。长辈们一定能明白我的一番孝心。” “如此甚好,也省得江太太为难。”卫晨接话。 小潘氏强压下怒意,点头说道:“今日时辰晚了,不如等我禀了你父亲,明日我和你一起去探你母亲。其实我一早就想去探望亲家夫人了。” 有小潘氏在,回到娘家夏堇做什么都不方便。她自然不想多个人监视自己,可小潘氏态度坚决,她只能接受。 待话题揭过,小潘氏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夏堇离开了江世霖的房间。池清居外,小潘氏冷声说:“我乏了,你自己回未明阁吧。”说罢头也不回往蘅安院而去。 竹青上前一步,对着夏堇说:“三奶奶,请恕奴婢多嘴。夫人最不喜欢别人自说自话……” 没待她说完,紫鸢反驳:“竹青姐姐,三奶奶不过是担心亲家夫人。就连卫大夫都说了,三奶奶孝心可嘉……” “紫鸢姑娘,你这话说得可不对。”李大嫂接口,“三奶奶既然与三爷拜了堂,就是江家的人,不该时时刻刻念着娘家?” “按李大嫂的意思,女人嫁了人,就该对自己的父母置之不理?”紫鸢反唇相讥。 “都别说了。”夏堇阻止众人,“我去蘅安院向父亲、母亲负荆请罪。”说罢她已经迈开了脚步。今日她当着江世熙、卫晨的面违逆小潘氏的意思,不过是无奈之举。她眼下的处境犹如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伏低做小,谨小慎微。 蘅安院内,玄青看到夏堇一行人,上前一句:太太正在午睡,把她们挡在了门外。 小潘氏刚刚回到房间,当然不可能马上躺在**。她不过是在告诉夏堇,她很生气,不想见她。 夏堇没有多言,对着玄青回了一句:“那我便在这里等着。”说罢跪在了院子里。玄青没有理会夏堇,转身回了屋子。竹青和李大嫂对视一眼,悄然避到了廊下。紫鸢稍一犹豫,跪在了夏堇身后。 夏堇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她不断告诉自己,她今日受的苦,只为了将来能带着母亲永远离开涿州。为了以后,一切都是值得的。 “三奶奶,您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太太怎么能如此惩罚您!”紫鸢义愤填膺。 “你若是累了,不用陪我在这里跪着。”夏堇语气平淡。 紫鸢悄悄抬头,深深看了夏堇一眼,低声说:“奴婢的命是三奶奶救的,奴婢这辈子都会陪在三奶奶身边。” “一辈子……太远。”夏堇轻声感慨,“其实你能像现在这样陪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真的。” “三奶奶,奴婢只是替您不值。” “没什么值不值的。” “可是……”紫鸢想说什么,略一沉吟又咽下了嘴边的话,转而问道:“三奶奶,奴婢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卫大夫。还有,卫大夫刚才那么说……” “或许他只是一时好心。除了他,二伯刚刚也为我们说话了。”夏堇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愈加肯定,假的卫晨一定与她,或者与她的父亲有某种关系。明日小潘氏与她一起回娘家,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机会问清楚。夏堇想到这,又是轻轻一叹。奶娘一家,外祖父留下的房子,还有荷花里,她如何在小潘氏的眼皮子底下把这些事安排妥当呢? 直至太阳快落山了,屋子内才传来动静。小丫鬟请夏堇入内,玄青亲自到门口扶了夏堇进屋,就听小潘氏骂道:“看到三奶奶在外面等着,你们就不会叫醒我吗?一个个像木头似的,若是三奶奶着了凉,我如何向亲家夫人交代?” “母亲,是我自己要在外面等着。我知道,今日是我做错了。”夏堇低头道歉。 “你担心亲家夫人,情有可原,哪里称得上‘做错了’。”小潘氏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母亲,媳妇不敢坐,只求母亲原谅媳妇这一回。”夏堇语带哽咽。她的两条腿快失去知觉了,只能靠意志力强撑着,才能勉强站直身体。幸好她一早就决定跪求小潘氏,所以有所准备,不然恐怕膝盖已经淤青了。 “说什么原谅不原谅的。”小潘氏示意玄青扶着夏堇坐下。 夏堇避开玄青的动作,屈膝跪在小潘氏脚边,抬起头用泪眼看着小潘氏,哀求道:“母亲,我只是太担心了,才会冒昧请求卫大夫,让母亲和二伯为难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母亲,请您相信我。” 小潘氏轻轻拍了拍夏堇的手,叹道:“亲家老爷刚刚过去,你担心亲家夫人的心情,我明白。下次你若是想请大夫回去瞧你母亲,直接对我说就是了。今日的事,我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这位卫大夫,不要说是你,就连你父亲也是第一次见。我只是担心……” “母亲,卫大夫既然是二伯的朋友,自然是信得过的。只要她替母亲把了脉,确诊母亲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夏堇急忙接话。她生怕小潘氏提出换大夫,然后不知道从哪个找个人告诉她,她的母亲没事,没病没痛。 “既然你这么说,明日我和你,再加上卫大夫主仆,一早就去你娘家。我现在就遣人告诉你二叔父一声。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小潘氏亲手扶起了夏堇。 夏堇本不想让夏知瑜等人有所提防,但小潘氏与她一起去夏家,于情于理都要提前通知一声。她找不到借口反驳,只能恭敬地谢过小潘氏,再次为自己先前的行为道歉。 门外,紫鸢靠着墙壁,一边揉搓着膝盖,一边注意着屋内的动静。见小潘氏派人去夏家递帖子,眼中闪过几分焦急。 ***** 二更,求抚摸,明日三更哦! c 第54章 将计就计 夏堇没有吃午饭,又在蘅安院吹了一下午冷风。回到未明阁,她让春桃给她和紫鸢下了两碗面,又吩咐她们熬姜汤驱寒。这个时候,她若是病了,明日肯定出不了江家的大门。 紫鸢听到她的话,眼神闪了闪,让秋桐取伤药过来,她要为夏堇的膝盖上药。夏堇命紫鸢回去休息,留了竹青在屋子内伺候,又让秋桐用热毛巾给她热敷。众人一直忙到戌时,夏堇才换了衣裳坐在书桌前抄写经书。 小半个时辰后,紫鸢端了参茶,外加一小碟糕点进屋。“三奶奶,您晚膳用得少,这是奴婢刚从灶上拿来的豆沙糕,还热乎着。” “先放着吧。”夏堇没有抬头。她能隐约感觉到,紫鸢并不希望她回夏家。 “三奶奶……” “行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要出门,今天你又陪着我跪了大半天,你先去歇息吧。我写完这一页就睡了。” “三奶奶,一向都是奴婢在您屋子里值夜。” 夏堇放下毛笔,看着紫鸢感慨道:“春桃和秋桐还小,我身边里里外外的事都要你帮着张罗,你可不能病倒,所以快去休息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夏堇断然赶走了紫鸢,盯着桌上的豆沙糕和参茶。她已经不敢吃她送上的食物了。 紫鸢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屋子,栓上房门,从衣服的夹层取出一张信纸,直盯着信上的文字发呆。信是钱妈妈写的,上面除了交代夏知瑜隔三岔五就会鬼鬼祟祟地去荷花里,还说冯秀雅可能怀了身孕,请夏堇想办法请可信的大夫回去诊脉。 先不说二房来不来得及把冯秀雅的肚子处理掉,光是这封信,一旦夏堇见到钱妈妈,马上就能查出,是她扣下了钱妈妈千方百计送来的求救信。 “怎么办?她已经不像以前那般信任我了。”紫鸢自言自语,秀丽的脸庞在忽明忽暗的烛火下慢慢变得狰狞、扭曲。 许久,她悄然把信纸塞回衣服的夹层,挽起裤脚低头查看膝盖。虽然上了药,但她的膝盖肿得似馒头一般。她咬着嘴唇放下裤管,挣扎着站起身,打开房门往外走去。 夏堇躺在**,强迫自己闭上眼睛。可能是因为记挂着母亲,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起身撩开幔帐,她忽然看到一个人影在窗外掠过。她心中一紧,悄然下床走到窗边侧耳倾听。“吱呀”,她隐约听到开门声及关门声是从西边传来的。从人影的身高判断,应该不是春桃或者秋桐。 第二天一早,夏堇像往常一样起身。待梳洗完毕,她对着竹青和李大嫂说:“母亲昨日吩咐,早饭后就出门,所以今日就由紫鸢陪我去玉衡院请安,你们早些用早膳,然后帮我把出门的东西准备齐全。” 紫鸢一听,马上劝道:“三奶奶,竹青姐姐对您的随身物品不熟悉……” “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整理,李大嫂,竹青,你们能办妥吧?” 听到夏堇的话,竹青有些犹豫,李大嫂已经抢先回答:“三奶奶,您放心,奴婢们会办妥的。”每次去蘅安院,小潘氏一定会让夏堇在廊下等上大半个时辰。天寒地冻,李大嫂对早上随夏堇请安,一向能躲则躲。 紫鸢见事情已成定局,只能强打精神,跟上了夏堇的脚步。这一刻,夏堇愈加确定,昨晚看到的人影一定是紫鸢。她相信她并不想害死自己,至少不是眼下这个时候。“希望我估计得没错。”她暗自思量,悄然回头看了一眼李大嫂的背影。 按规矩,下人是不能动主子的膳食的,至少在主子未用膳之前,下人是不能偷吃的。李大嫂自认是江光辉的心腹,夏堇又亲口命令她们早些用早膳,她光明正大地去厨房用了热腾腾的早点,结果不过半盏茶时间,她一连去了几次茅房。 待到夏堇从蘅安院回来,李大嫂已经拉得手软脚软,就连责骂春桃、秋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听是自己准备的食物害得李大嫂拉肚子,春桃和秋桐吓得瑟瑟发抖,慌慌张张地对夏堇说,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们只是像往常一样做早饭。 竹青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听李大嫂的,和她一起“享用”早餐。她心知小潘氏并不希望夏堇回娘家,一脸严肃地说:“三奶奶,毒害主子这种事决不能姑息。这次幸亏有李大嫂替您试菜,否则……” “三奶奶,奴婢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春桃和秋桐已经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夏堇回头看着竹青,沉声问:“真的是试菜吗?不要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朝脸色青灰的李大嫂瞧去,不容置疑地说:“不论你们在打什么主意,今日我一定回娘家。若是有人害得我见不着母亲,大家不妨把所有事情都摊在台面上说。而首要的一件事,李大嫂,早上你到底吃了什么东西?我可是连热水都没喝一杯,就去蘅安院请安了。” 李大嫂被夏堇似笑非笑的表情吓到了。她自觉像她这种有脸面的妈妈,偷偷替主人“试吃”,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夏堇若是不依不饶,紧抓着这事不放,小潘氏不见得会放过她。她急忙回答:“三奶奶,奴婢大概是起床的时候,喝了隔夜的茶,这会儿才会闹肚子。” 夏堇满意地点点头,回头问竹青:“你刚才说,有人毒害主子,你能不能说明白些,是谁毒害主子?我的陪嫁丫鬟吗?” “三奶奶,是奴婢失言。”竹青低头跪下了,心思千回百转。如今李大嫂这个人证没了,若是夏堇一不做二不休,命人把厨房的食物全倒了,那么物证也没了。一旦事情闹大,她完全可以说,只她兴风作浪,危言耸听。想到这,竹青急忙说,既然是李大嫂自己不小心,就不必回禀小潘氏了,还是赶紧准备回门的事比较重要。 ***荐书*** 峨嵋的《乘龙》书号:2380445——你就是真龙天子,也要给本姑娘盘着![bookid=2380445,bookname=《乘龙》] c 第56章 危急 冯氏在一夕间失去了知觉。夏堇只来得及惊呼一声“母亲”,就见冯氏的身体软软倒下。她一步上前抱住母亲,却见椅子上血迹斑斑。她低头看去,冯氏素白的襦裙上已经一片殷红。 “大夫,快去请大夫!”夏堇疯了似的对着钱妈妈大叫。想到卫晨是假大夫,她又高声说:“多找几个人,把史大夫、陈大夫全都请来!” 一旁,张氏、王氏一脸震惊。小潘氏在错愕之余,情不自禁转头朝张氏瞥了一眼,脸色十分难看。见夏堇已经完全慌了神,她扬声吩咐自己的丫鬟:“没听到三奶奶的话吗?快去把家里常用的几个大夫全都请来。”昨日,是她命人给夏家递帖子。她很清楚,夏堇是想突然回来,看看生母到底过得好不好。见冯氏下面见了红,想来至少有三四个月了,她又补充:“再请两个妥当的稳婆过来。” 小潘氏说话的当口,钱妈妈已经跑出了屋子。张氏急忙追上去吩咐,一定要快马去请大夫,多少银子都没关系。钱妈妈回头瞪了她一眼,脸色铁青,紧握双拳,恨不得上前撕烂张氏伪善的嘴脸。 夏知瑜走入院子,就见满院的丫鬟、婆子全都慌慌张张,屋子里更是嘈杂声一片。“这是怎么了?”他询问屋子门口的张氏,又指了指身后的年轻男子,解释道:“卫大夫突然有急事,留下了他的小厮。他一力保证,这小厮从小与他一起学医……” “老爷,大嫂突然间有些不好。”张氏皱着眉头叹息。 跟在夏知瑜身后的年轻男子一听这话,顾不得礼数,三步并作两步走入屋子。见冯氏已经陷入昏迷,双目紧闭,他上前搭住了她的手腕。 屋子外,夏知瑜走到张氏身边,瞧屋内瞄了一眼。张氏点点头,小声问:“那个小厮……” 夏知瑜摇摇头,压着声音问:“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卫晨,很眼熟?” “你管他眼熟不眼熟,关键是芯儿的婚事。还有,他怎么突然就走了?不是对我们有什么不满吧?他好歹都是卫家的人……” “应该不是,你不用担心。”夏知瑜摇摇头,又低声嘀咕:“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他。” 屋子内,年轻男子的表情十分凝重。他放开冯氏的手腕,掀开冯氏的眼皮看了看,又捏住冯氏的脸颊,查看她的舌头。 王氏见状,对着夏堇说:“堇丫头,此刻你母亲虽然危急,但他看着可不像大夫,再说,就算是大夫,也不能如此行事。我们好歹都是书香世家,女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 夏堇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紧张地看着母亲。小潘氏立在一旁,远远看着院子内的夏知瑜夫妇。听到王氏的话,她回头劝说:“亲家太太,事有轻重缓急,眼下救治亲家夫人才是最紧要的事。” 王氏连连点头称是,脸上尽是谄媚之色。可当她转过头,斜睨着小厮打扮的年轻男子,又不自觉地冷哼了一声。 年轻男主结束了初步的诊断,抬头对夏堇说:“三奶奶,如果您同意,我马上替夫人施针。不过胎儿肯定是保不住了……” “胎儿?”夏堇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夫人至少已经有三个多月的身孕。” 夏堇抬头朝海棠看去。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不会思考。懊恼,悔恨,害怕,所有的情绪一股脑朝她涌来。 海棠早已眼眶含泪。她顾不得其他,哽咽着说:“姑奶奶,钱妈妈想尽办法给您送信,就是因为夫人不相信自己有了身孕,一直说她只是身子弱,休息几天就没事了,没必要让姑奶奶担心……” “信!”夏堇转头在屋子内寻找,并不见紫鸢的身影。 “三奶奶,此刻多耽搁一会儿,夫人就多一分危险。”年轻男子催促。 “先生可有把握?”夏堇只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年轻男主摇头,“没有。”他回答得很干脆,“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不过可以肯定的,若是两刻钟之内不施针,夫人定然熬不过一个时辰。” 这句话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插入夏堇的心脏。她低头看着榻上的母亲,身上的血液仿佛在顷刻间被抽干了一般。她努力想保住母亲的性命,可到头来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在自己面前咽气?老天为什么这么残忍? “三奶奶,请您马上决定。” “决定什么?”夏知瑜和张氏回到了屋子。亲眼确认冯氏已经奄奄一息,夏知瑜对张氏说:“看样子大嫂情况危急,我得马上禀告父亲。”女人下面的血最是污浊,他可不想沾染了晦气。 夏堇对周围的声音充耳不闻。她命令自己不许哭。为了让自己咽下所有怨恨,为了让自己在江家忍辱负重地活下去,她无数次在心里描绘自己和母亲脱离江、夏两家,远离涿州,过上安幸福日子的画面。如果连母亲也丢下了她,那她的忍耐,她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先生,麻烦你了。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母亲。”夏堇对着年轻男子深深行了一个礼。她已经别无选择。 王氏闻言,不赞同地说:“堇丫头,虽然她是你的母亲,但你早已经出嫁了。再说,这人来路不明。”她的言下之意,夏堇是出嫁的女儿,没权利插手娘家的事。 “三婶娘,我不怕与您说实话,今日若是有人拦着我,或者他日让我知道,是谁害了我的弟妹,我一定让她不得好死!”夏堇说着,目光从王氏的脸上移至张氏身上,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二婶娘,我想让大夫马上替母亲施针,您说,我是不是不该这么做?您说,我是不是应该眼睁睁看着母亲受苦却不救治?” ***** 今日的第三更,求收藏。顺带推荐一下收官中的旧书《雁回》,和新书差不多类型,都是悬疑+宅斗,保证1v1,且一定是happyending。 [bookid=2259855,bookname=《雁回》] c 第55章 安抚 紫鸢站在夏堇身后,眼睁睁看着事态的发展,心情越来越沉重。她深刻怀疑,夏堇故意留下李大嫂,就是料准她一定会偷吃。难道她知道了什么? 跟着夏堇回到卧室,紫鸢正盘算着如何洗刷自己的嫌疑,就听夏堇问她:“你觉得会是她们之中的哪个?”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堇若有所思地坐在桌前,似喃喃自语般说:“我知道,不管是父亲还是母亲,都巴不得我今日出不了门,回不了娘家,所以她们都有嫌疑。不过李大嫂应该不至于使出苦肉计,所以竹青的可能性比较大,你说我分析得对不对?”她突然朝紫鸢看去。 紫鸢又是庆幸,又是如释重负,同时又忍不住心虚。她下意识逃避夏堇的视线,片刻,又强迫自己镇定地迎视主子的目光,不甚确定地说:“也有可能是院子里的其他人,不过就像三奶奶说的,竹青的嫌疑最大。以后一定要吩咐春桃、秋桐小心些,特别是厨房的吃食。” 夏堇赞许地点点头,又担心地说:“这事今日算是揭过去了,可李大嫂受了这么大的罪,待她的身子恢复了,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她说着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这样也好。我虽然怕事,但在食物里下毒这种事,实在姑息不得。让她闹一闹也好。我倒要看看,到时竹青要如何为自己脱罪。” 紫鸢听着她的话,只觉得全身发冷,手心冒汗。竹青是小潘氏派来的,从来都不是省油的灯。她既然没做过,一定不肯吃闷亏。未明阁一共就那么几个人,最后会不会查到她身上? 此时此刻紫鸢才后悔。昨晚的她太冲动了。真是一步错步步错! “紫鸢,你怎么了?”夏堇奇怪地看着她。 “没,没什么。”紫鸢急忙摇头,“三奶奶,奴婢去看看春桃她们。两个小丫头一定吓得不轻。”她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她必须得在其他人抓住她的把柄前消除罪证。 夏堇看着紫鸢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陈杂。虽然紫鸢下的只是巴豆,但到底已经存了谋害她的心思,且付诸了行动。“她,留不得了。”她喃喃自语:“我必须尽快找到崔大哥,不能再被她牵制。到时得好好问问她,到底是为什么,我哪里亏待她了。” 小潘氏见夏堇没有带着李大嫂同行,马上表现出了不赞同。夏堇示意竹青上前解释。在众人面前,竹青只能硬着头皮说,李大嫂晚上着了凉,身子不舒服。 小潘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一群人浩浩荡荡出了江家的大门,往夏家而去。 夏家的家门口早有仆役等候多时。夏知瑜夫妇亲自在二门迎接小潘氏,说了不少客套话。夏堇忧心冯氏,见过夏佥之后便向张氏要求带卫晨去给母亲把脉。 小潘氏嗔怪夏堇性急,连连向张氏告罪,仿佛夏堇是她的女儿一般。张氏和王氏直夸夏堇好福气,有一个疼爱自己的好婆婆。 几个女人好不容易相互吹捧完了,这才移步往冯氏的院子走去,又命丫鬟通知夏知瑜带着卫晨过去。 冯氏一早得了消息,已经在院子门口等着了。 夏堇见母亲虽称不上憔悴消瘦,但脸上泛着不自然的潮红,她一阵忧心,快步上前抓住了冯氏的手。冯氏看着她,点点头,上前与小潘氏打招呼。 小潘氏又是一番热络的招呼,在冯氏面前不断夸奖夏堇,不着痕迹地告诉所有人,她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好婆婆。 冯氏被小潘氏说得羞愧无比,埋怨夏堇不该劳师动众回来探望她,又说她的身体一直很好,根本没有看大夫的必要。 张氏正等着冯氏说这话,急忙接口:“我知道堇丫头一向最是孝顺,所以大嫂的饮食起居,日常生活,我们丝毫不敢马虎,时常督促下人们好生伺候着。先前,堇丫头三朝回门时请大夫开的药方,也都是钱妈妈亲自去药铺照单子抓药,再由海棠亲手煎药,从来不会假手他人。” 张氏这话说得太刻意了,就连小潘氏也觉得奇怪。夏堇无暇顾及张氏,回头问冯氏:“母亲,都这么久了,您还吃着先前的药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放心,我已经让钱妈妈去问过了,都是些温补的药材,就当是调养身子。”冯氏欣慰地笑了笑。今日见到小潘氏亲自探望她,带来的礼物又是人参,又是灵芝,她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心中的大石了。 冯氏的身后,钱妈妈没有主子那么乐观。她看到夏堇和紫鸢走路的姿势很不自然,也看到了江家前呼后应的阵仗,以及竹青寸步不离夏堇的举动。她借着冯氏的话头,对着夏堇说:“姑奶奶有所不知,夫人自从知道奴婢出门抓药,二太太都会派人护送,怕麻烦了二太太,所以不愿另外请大夫把脉,这才一直吃着先前的药方。” 钱妈妈的话音未落,张氏的眼中闪过一丝恼色,续而又得意地扯了扯嘴角,仿佛正等着好戏上场。小潘氏借着喝茶的动作,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地笑意。冯氏略带不悦地喝止钱妈妈,直说自己已经康复了,其实用不着再喝药了。 夏堇把钱妈妈的话听得分明。她按捺住怒火,对着冯氏说:“母亲,您就当是为了让女儿安心,待会儿卫大夫把了脉,您可要好好告诉他,您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千万不能有一丝隐瞒。” “你这孩子,也不怕让你婆婆笑话。”冯氏欣慰女儿的孝顺,可高兴之余,她又怕小潘氏觉得女儿只顾着娘家,恼了女儿。 小潘氏急忙说,她很高兴夏堇有这样的孝心。说话间,她突然发现冯氏的脸颊红得异常,问道:“亲家夫人,你是不是不舒服?” “没有,没有。”冯氏摇头,只觉得一整头晕眼花,紧接着腹部忽生绞痛,嘴里满是血腥味。 ***** 二更,晚点还有第三更,求收藏 c 第57章 救治 夏堇的骇然表情把张氏吓得心脏“噗噗”直跳。本来她没打算让冯氏死得这么快,但昨日收到小潘氏派人送来的帖子,她不得不快刀斩乱麻。仔细想想,让夏堇眼睁睁看着母亲咽气,这样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如今,看夏堇的神情,分明已经猜到,是他们谋算大房。以后,会不会…… 张氏一阵害怕,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夏堇早已出嫁,只要她的父母死了,她断没有回娘家指手画脚的道理。再说,小潘氏也不会让她擅自回娘家。她不过是笼中的鸟儿,等着被人宰杀。 这般想着,她心神稍定,回道:“堇丫头,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听你的。”她不相信一个小厮能有妙手回春的医术。待会儿,等冯氏咽气了,他们大可以倒打一耙,控诉夏堇误信他人,害死生母。 一旁的年轻男子得了夏堇的允诺,已经打开了药箱,又对着夏堇说:“我先写个方子,三奶奶赶快派人去抓药。另外再准备热水,烛台,干净的棉布。” 年轻男子话音未落,海棠已经把笔墨准备妥当。小潘氏看着他在纸上疾书,又见他态度从容,行为举止都是大家公子做派。再看纸上的文字,刚劲中带着飘逸,下笔沉稳有力,不禁陷入了深思。前一日,她和张光辉就觉得卫晨和眼前的小厮态度奇怪,就连江世熙都仿佛有事隐瞒。奈何卫晨态度强硬,为了江世霖,他们不敢得罪他,只能把疑问咽下了肚子。这一刻,她越想越不对劲。 片刻,年轻男主把药方递给夏堇。夏堇看着纸张,只觉得悲哀。一屋子的人,她居然不知道应该让谁去抓药。她连一个信得过的人都没有。 年轻男子见她没有动作,抬头看了她一眼。海棠意识到夏堇的为难,上前说道:“姑奶奶,奴婢这就去抓药。” 年轻男主环视四周,对着海棠说:“人命关天,你去把我刚刚说的那些东西准备妥当,每一样都要仔仔细细检查,不能有任何纰漏。”说着他又转头看向夏堇,言道:“至于抓药,劳烦三奶奶派个小丫鬟把方子交给我的……卫家的车夫。他与药房熟识,一定会快去快回。” 在年轻男子沉稳的声音中,忽听王氏冷哼一声,低声嘀咕:“现在是怎么样?由着一个不三不四的下人在这里指手画脚?” 小潘氏尴尬地笑了笑,只当没听到。张氏对着王氏摇摇头,道了一句:“既然大夫都说了,人命关天,自然是人命比较重要。规矩什么的,都是死的。”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她不相信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真有通天的本是。横竖夏堇都逃不过“害死生母”的罪名。她不在乎多等一两个时辰。 年轻男子听到这些话,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只是催促夏堇赶快依他的要求行事,又对着小潘氏说:“江太太,麻烦你和大家去其他地方稍候。在下施针的时候,不能被闲杂人等打扰。” 小潘氏不是主人家,却被年轻男子点名,意思很明确,他和夏家的人不熟,但今日之后他还要为江世霖诊治。 小潘氏不能命令江家的人,只能朝张氏看去。张氏看了看脸色苍白的夏堇,又瞧了瞧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与小潘氏、王氏等人离开了房间。 顷刻间,房中只剩下夏堇母女和年轻男子。他搬了椅子,在冯氏的软榻旁凝神静坐。片刻,他深吸两口气,突然开口:“若是三奶奶只顾着懊恼,那么请你去外面等着,不要影响我。” “先生,请您一定要救救我的母亲。”夏堇正对着年轻男子,跪在了冯氏的软榻旁。 年轻男子依旧闭着眼睛,不疾不徐地说:“如果眼泪或者哀求有用的话,这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遗憾。” “先生……” “三奶奶若想守在夏夫人身边,请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否则在下只能请你出去。”年轻男子说完这句话便不再理会夏堇。 须臾,海棠拿着热水、棉布等等东西回到房间。年轻男子命她拴上房门,替冯氏把衣服解开。 海棠听到这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朝夏堇看去。前世的夏堇断然不敢让陌生男子看到母亲的身体,可这一世的她明白,只有活着才是最重要的。她说了一句:“我来吧。”上前欲解开衣服的盘扣,奈何她的双手颤抖得厉害,根本力不从心。她只能退至一旁,命海棠听吩咐行事。 年轻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在一旁仔仔细细洗了手,有条不紊地把药箱中的工具消毒。把一切准备妥当,他坐在了冯氏的身旁,开始替她施针。 男子的动作十分娴熟,银针的起落不见丝毫犹豫。夏堇屏息看着他的动作,每一针都好像插在她的心口一般。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男子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可冯氏依旧昏迷着,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替我把汗擦掉。”男子突然开口。海棠急忙上前,替男子擦拭额头。男子没有回头,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冯氏,似在思量,又似在研究。夏堇的一颗心顷刻间提到了嗓子口。 “你去告诉外面的人,接下去若是有人发出一丁点的声响,那人就是杀人凶手。然后你去院子门口守着。待买药的人回来,你同他一起把汤药准备妥当。”男子说着,细细交代了海棠应该如何煎药,临了又再次叮嘱她,找个小丫鬟在院子门口守着,提醒所有人不可大呼小叫。 夏堇听到这话,马上明白接下去一定是极凶险的时刻。她不敢喘气,更不敢说话,只是双手交握,咬着牙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冯氏轻轻“嘤嘤”了一声。虽然她仍旧没醒,但夏堇看到她的手指动了动。年轻男子轻轻吁了一口气,站直身体。夏堇注意到,汗水自他的额头淌下,几乎流入他的眼睛。 想也没想,夏堇走到他的身旁,欲像海棠那样为他擦去汗水。就在她伸手的瞬间,男子突然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c 第58章 受人之托 四目交接的瞬间,夏堇慌忙垂下眼睑。“我只是……”她语塞,急忙后退一步,“母亲是不是已经脱离危险了?” “不是。”年轻男子无情地打破了夏堇的希望,“就算夏夫人侥幸能醒,恐怕也得调养一两年才能下床活动。”男子说着,拿过夏堇手中的帕子,擦去了脸上的汗水,“具体如何,得等她喝了药,再让其他大夫看过才知道。”说着他示意夏堇为冯氏扣上盘扣,又朝门外看了看。 夏堇急忙为母亲整理衣衫,说道:“我马上去看看海棠把药煎好了没有。” “煎药的事,急不得。”男子熟练地整理药箱,悄然转头看了夏堇一眼。“待会儿,你希望我怎么说?”他的语气很平淡,仿佛见惯了这样的事。 夏堇愣住了。她知道这件事肯定和夏知瑜夫妻脱不了关系,但这个当下,她有能力和他们硬碰硬吗?她抬头朝男子看去,低声说:“眼下,我只希望母亲能够尽快脱离危险。” “既是如此,晚一些我先随江太太回去,明日再回来替夏夫人诊脉。” “先生,大恩不言谢……” “你不必谢我。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男子合上了药箱,自顾自走到一旁洗手。 夏堇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她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男人才是卫晨,那么先前是谁冒充他?据她前世得到的讯息,卫晨很是孤傲,江光辉好不容易才请到他替江世霖医治,时间比当下整整晚了几个月。夏堇不便揭穿他的身份,只能问他:“先生,不知道您受了谁人之托?” “他并不需要你的感激。这个世上,没有谁会永远帮着谁。三奶奶权当这是最后一次。”男子的声音没有丝毫温度。他在告诉夏堇,她不必心怀感激,也不该期盼那人会再次帮助她。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今日的事,我很感激先生,也很感激那人。”夏堇真诚地道谢,对着男子行了谢礼。男子没有回应,只是打开窗户,面无表情地看着远方。 夏堇回到软榻旁,紧紧握着冯氏的手,见母亲的脸上已经褪去了不正常的潮红,呼吸也平稳了不少,她的眼泪这才簌簌而下,低声与冯氏说着话,呼唤她睁开眼见看自己一眼。 守在院子内的下人见男子打开窗户,急忙报了张氏等人。很快,张氏携小潘氏等人抵达,七嘴八舌询问冯氏的情况。夏堇已经泣不成声,男子推说要等其他大夫看过才知道具体如何,任凭众人如何追问,再也不开口。 张氏见冯氏的情况稳定了不少,心中暗恨,却又要表现出欣慰的模样,几乎气得内伤,对年轻男子的多管闲事更加不满。若不是小潘氏暗示他,此人可能不仅仅是卫家的小厮,她一定把他扫地出门。 不多会儿,包括钱妈妈在内,先前出去请大夫的下人们络绎回来了。大夫们七嘴八舌,一致认为既然血已经止了,先想办法把胎儿打下来。考虑到冯氏的身子底子差,必须先护着她的心脉。 年轻男子自第一个大夫进屋,便已经悄然退至角落。听到这话,他突然开口:“赵大夫,晚生素知您的金针玄妙,不如由您施针,晚生在一旁打下手,再由李婆婆在一旁照顾夏夫人。不知晚生是否有此荣幸?” 被点名的赵大夫已经头发花白,他诧异地朝男子看去,眼中闪过疑惑,目光直盯着他,似在回忆自己在哪里见过他。李婆婆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性子直爽,张口便问:“小伙子,你认识我?” 男子摇摇头,回道:“这是晚生第一次见到二位。”他的目光移向赵大夫,含糊不清地说:“赵大夫,眼下是一个好机会,不是吗?” 赵大夫又是一怔,嘴里喃喃:“太凶险了……太凶险了,老夫从没有试过……” “不瞒赵大夫,先前晚生已经给夏夫人施过针,但晚生能力有限,不能令夫人吐出那一口毒血。” 毒血二字令在场的所有人全都脸带尴尬,特别是张氏,表情一下子僵住了。夏堇低下头,紧咬下唇,才能勉强掩饰脸上的恨意。 其实大夫们一早就心知肚明,冯氏的情况绝不是“身子弱”,才保不住肚子里的孩子。只是有钱人家,哪个的后宅没有一些肮脏事,外人又能说什么?再说夏家一向都是夏知瑜当家,夏堇母女不过是孤儿寡妇,哪有能力为自己讨回公道? 先前为冯氏诊过脉,开过药方的史大夫为了避嫌,站出来说道:“赵老,您的金针妙手回春,全涿州都知道,您就别再推辞了。”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药方,上前递至赵大夫面前:“这是晚生在一个月前给夏夫人开的药方,请赵老过目。” 夏堇先前就在想,史大夫为何没有诊出母亲怀有身孕。这会儿见他这番举动,马上意识到,他一定是故意隐瞒。她情不自禁朝张氏看去,就见她正盯着软榻上的母亲,嘴角还挂着一抹冷笑。夏堇恨不得冲过去掐死这个阴毒的女人,她努力告诉自己,母亲一定能醒过来。她要让所有害过他们一家的人全都恶有恶报,但在此之前,她和母亲必须活着,比任何人都要活得好! 在夏堇发愣间,赵大夫终于点头答应替冯氏施针。清场后,他对着年轻男子说:“我不知道你如何知道我研究出了那套针法,但我必须事先申明——”他转头朝夏堇看去,严肃地说:“我从没在活人身上用过那套针法。待会儿发生什么事,我不敢保证。” 年轻男子同样朝夏堇看去,说道:“三奶奶,夫人的症状由来已久。”只这一句话,足够说明很多问题。 夏堇闻言,悔恨交加,只能恳求他们尽力救治冯氏,至于结果如何,她会面对现实。 赵大夫叹了一口气,与年轻男子及李婆婆分头准备。待喂了冯氏喝过汤药,赵大夫开始施针。半个时辰后,冯氏吐了一口黑血。海棠端上第二碗汤药,年轻男子接替赵大夫继续施针。如此循环反复,直至夕阳西下,冯氏依旧没醒,而李婆婆用白绫包裹住了一个成型的男胎。 ***** 今晚入v,明天3更9k,求大家的保底粉红。夏堇虽然没能力和夏知瑜夫妻硬碰硬,但面对昏迷的母亲,没机会看一眼这个世界的弟弟,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c 上架感言 其实也没什么感言,就是又上架了,希望大家支持正版订阅,多多在评论区留言,有事没事投个票。你们的支持是我码字的动力。c 第59章 伪善 夏堇目不转睛地看着还不及自己拳头那么大的胚胎。它在白绫的衬托下更显得血肉模糊。她没有落泪,她的眼中血红一片,几乎快喷出仇恨的火焰。 一旦她的母亲生下弟弟,夏家就会有长房嫡长子。这就是他们的动机! 她一直在自责前世的母亲因她而去世,结果眼前的这一切才是赤luo裸的真相。前世的她居然放过了杀母、弑弟的仇人。 “可惜了,是个男孩儿。”李妈妈一声叹息。 “母亲会有儿子的。”夏堇咬牙切齿。她抬头朝年轻男子及赵大夫看去,正想开口,就见年轻男子失神地看着李婆婆手中的胎儿。他的眼眶泛红。“先生?” “江太太应该等急了,我先走了,明日再过来。”年轻男子说完,拎起药箱转身就往外走,头也没回。 随着房门打开,紫鸢、海棠、钱妈妈等人急切地朝屋子内张望。一旁还有张氏等人留下等消息的丫鬟婆子。 “紫鸢,竹青,母亲仍旧和二婶娘在一处吗?”夏堇询问。见她们点头,她吩咐:“你们快去告诉母亲,先生担心相公,想即刻回去。紫鸢,你替我向母亲请个罪,就说我想留下来守着,这是为人子女应尽的孝道。”即便小潘氏不同意她留下,她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江家。 两个丫鬟得令而去。一旁,各房的丫鬟也纷纷回去报信。夏堇关上房门,恳切地问:“赵大夫,李婆婆,母亲……情形如何?请你们一定对我说实话。” “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能做的我们都做了。”赵大夫叹了一口气又道:“说起来,你要好好谢谢刚才那小子,他年纪轻轻,居然如此果敢,下手又稳。若不是他当机立断,恐怕……”他再次叹息,犹豫了一下,忍不住询问:“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师从何人?” “赵老头,你怎么这么没眼色!”李婆婆白了他一眼,握住了夏堇冰冷的小手,说道:“你不用太过担心,你母亲的情况比我们预料得都好。今晚我老婆子就自说自话在这里守着。”她已经看出来了,冯氏是被人害成这样的,而夏堇谁也不信。 夏堇郑重地谢过李婆婆和赵大夫。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们,但他们都是他指定的。直觉的,她相信他们比江夏两家的任何人都可信。 待到送走了赵大夫,安顿下李婆婆,又让春桃、秋桐在屋子里守着,夏堇刚要把海棠和钱妈妈叫去隔壁屋子问话,张氏和王氏到了。两人跨入屋子,未语泪先流,一个劲追问李婆婆,掉的是不是男孩儿,一副比夏堇更心痛的模样。 夏堇好不容易按捺下心中的仇恨,想客气地请她们离开,让她的母亲好好休息,又听夏知瑜、夏知贤在屋子外面哀嚎,口口声声他们对不起兄长,将来到了九泉之下,没脸面对夏家的列祖列宗。 夏堇心中的愤怒几乎把她的理智燃尽。世上还有比他们更无耻,更虚伪的人吗?他们这是吃定她找不到他们的罪证,奈何不了他们吗? 夏堇举步走到门外,站在夏知瑜面前,一字一句说:“二叔父,您是一家之主,侄女要告官,请您代为送状纸去官府。”她的话音未落,女人的哭声止了,男人的哀嚎声也停下了。整个院子一片寂静。 “堇丫头,你母亲还没醒……”不知何时,张氏已经站在了夏堇身后。 夏堇回头说道:“二婶娘,正因为母亲生死未卜,我要报官为母亲讨公道!” “你想告谁?”王氏的声音带着几分心虚。 夏堇的目光扫向王氏。难道她也是侩子手之一?她又把目光移向夏知贤。他们夫妻不是正忙着做金榜题名的美梦吗? 衣袖中,夏堇紧握双拳,拇指的指甲已经深深掐入了食指的肉中。所以是她的叔父婶娘们联合起来对付她们孤儿寡母吗?她很想亲手撕烂他们伪善的嘴脸,让他们也尝一尝她此刻的感受。 可惜,她人单力薄。他们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的母亲“失救而亡”,他们可以把她绑起来,送去疯人塔,谎称她因为受不了父母双亡的打击疯了。他们甚至可以一不做二不休,把所有人都杀了。 暂时的她没能力和他们正面冲突。她必须隐忍。她要的不是两败俱伤,赔上自己的一切。她要的是他们自尝恶果。 “二叔父,三叔父,侄女要状告史大夫。” “史大夫?你怀疑他开错了药方?”夏知瑜一边问,一边朝张氏看去。 张氏急忙接话:“堇丫头,刚才他当众把药方拿出来,想来药方是没有错的,不然他怎么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交给赵大夫呢?” “是啊,是啊。”夏知贤和王氏附和。 夏堇当然知道自己是告不了史大夫的。她只是想给几位叔父、婶娘找些事情做,让他们忙着善后,没空在她面前演戏。当然,更重要的一件事,她要让他们觉得,她还没有抓住重点。 “二叔父,侄女不通药理,侄女只是不明白,史大夫怎么会随身带着一个多月前的药方?这不是太奇怪了吗?还有,他给母亲诊过脉,怎么会不知道母亲已经怀了身孕?”夏堇愤恨地连番质问,又恳切地对夏知瑜说:“二叔父,如今父亲不在了,您可一定要帮侄女查个水落石出。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受人指使的,你一定要让县太爷在公堂上对他严刑逼供!”她最后的这句话故意说得十分孩子气。 “堇丫头,这事以后再说也不迟,如今你母亲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张氏语重心长,眼神闪烁不定。 “不能以后再说。”夏知瑜义愤填膺地摇头,“我这就去找姓史的,让他把话说清楚!” “老爷,如今大嫂还昏迷着。医治大嫂才是正经。”张氏与夏知瑜唱起了双簧。 夏堇顺着他们的话,一脸哀伤地说:“二婶娘说得是,这个时候,我应该在母亲身边好好尽孝。至于其他的事,只能麻烦二叔、二婶了。反正事情到底如何,他没有一个合理的说辞,我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闻言,夏知瑜和张氏对视一眼,又担忧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很快,夏知瑜借口去找史大夫算账,带着众人匆忙离开了。 回到二房,夏知瑜关上房门就是一句怒骂:“你不是说,今日必定是一尸两命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我的事全毁在你手上了。” 张氏满心委屈,虎着脸说:“我哪里知道会冒出一个卫晨?今日的事,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芯儿的婚事。” “你确定那小子就是卫晨?”夏知瑜若有所思。 “听小潘氏的意思,他绝对是卫家的某位公子。卫家的公子,除了卫晨,还有哪个会医术?” “不是说,先前他生过一场病,再也不愿替人看病了吗?这次他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老爷,他会不会是过来相看芯儿的?”张氏顿时紧张了。 夏知瑜一副“你想多了”的表情,哼哼道:“卫家是什么门第,怎么会让一个年轻男子上女家相看?不过此事不止关系到芯儿的下半辈子,还有儿子们的将来,我们一定得小心行事。” 张氏重重点头,又担心地问:“老爷,那个史大夫怎么办?” “我还没说你,怎么会找来这么个蠢货!他当众拿出药方,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老爷,若是那个死丫头硬是不肯罢休,我们不止要担心史大夫,还有钱妈妈和海棠,不知道她们会说出什么话。不如,索性先下手为强,先治了她们的罪?” 这一厢,夏知瑜正与张氏悄声说话,另一边,夏堇已经叫了海棠、钱妈妈入屋,压着声音问:“你们日日在母亲身边服侍,难道不知道母亲怀了身孕?” “奴婢该死。” 海棠和钱妈妈齐齐跪下了。她们看到了未能长大的男胎,两人俱是悔恨交加。钱妈妈哑着声音说:“是奴婢该死,奴婢就算拼了性命,也应该按照姑奶奶的吩咐,请陈大夫过来把脉。若是奴婢处事小心周全些,小少爷就不会夭折,夫人也不会昏迷不醒。” 海棠接着她的话,义愤填膺地说:“姑奶奶,奴婢和钱妈妈有罪,罪不可恕,奴婢们甘愿领罚,但是夫人变成今日这样,二太太难辞其咎。奴婢想和二太太去老太爷跟前当面对质。若是老太爷仍旧诸多包庇,奴婢就当众杀了二太太再自杀……” “你以为我不想为母亲报仇吗?”夏堇反问,“你觉得你一定杀得了她吗?若是按你说的这么做,恐怕你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 一听这话,海棠哭了起来,委屈地说:“姑奶奶,自从您回门之后,二太太不止派人守着院子,奴婢和钱妈妈走到哪里,她都派人跟着。隔三岔五,她明面上是关心夫人,前来问候,可每次都说些不三不四的话,惹得夫人偷偷抹眼泪……” 夏堇打断了她,问道:“先别说这些没用的。我且问你们,母亲每日吃的,用的,都是哪里来的?可曾细细检查?”先要查出中毒的根源,以后才能杜绝类似的事情发生。 今日三更,这是第一更。求粉红,双倍中。rs 第60章 各执一词(二更求订阅) 按照钱妈妈和海棠所言,冯氏的饮食起居她们一向亲力亲为,凡举食物饮水她们必定尝过之后才会送到主子面前。先前史大夫开的药方,钱妈妈在抓药时问过药铺的人,全都是温补的药材,就算是怀孕的人喝了,对身体只有益处,绝没有半点损害。 夏堇面无表情地听着两人的叙述。先前她问过赵大夫和李婆婆。赵大夫只知,若卫晨没有立刻给冯氏施针,冯氏很可能像久患心口痛的病人那样,心竭而亡。就算没有吃过不该吃的东西,此症状也可能出现在原本就有心痛病的怀孕妇人身上。 李婆婆那边,她告诉夏堇,她没有遇过冯氏的症状,但她听人说过,出现此症的多半是有钱人家的妇人,而且从没有人查知其中的因由。甚至有谣传说,前朝一个颇受皇帝喜爱的贵妃就是这样子一尸两命。皇帝震怒,杀了不少人,最后那位贵妃还是死得不明不白。 夏堇得到这样的答案,恼怒之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转而问钱妈妈:“妈妈,您是过来人,难道丝毫没有察觉母亲的异样?母亲三个月没来月事,你不觉得奇怪?” 钱妈妈听到这话,与海棠面面相觑。“姑奶奶,奴婢虽然送信迟了,但奴婢确是在姑奶奶回去后没多久,就察觉夫人像是有了身孕。” “你让人递给我的信,一共写了几张信纸?”夏堇嘴上这么问,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钱妈妈一五一十告诉夏堇,她一共写了两张信纸,用火印密封了,花了十两银子,才求了张氏身边的一个婆子替她送信。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不能让旁人知道此事。 夏堇听着这话,脸色苍白如纸,只能反复喃喃:“终究是我害了母亲,害了未出世的弟弟。” 钱妈妈和海棠皆不解。当她们得知是紫鸢蓄意隐瞒冯氏可能怀孕的消息,两人皆不信,一致认为紫鸢受过夏家的恩惠,对夏堇忠心不二,绝不会做出这般丧尽天良的事。 夏堇亦不愿相信,可事实容不得她不信。因整件事关系到崔文麒的安全,她只能对二人说:“具体如何我一时无法说清,也没办法拿出确凿的证据。其实,我也怕自己冤枉了她,同时又担心她的确存有害人之心。为免事情越变越糟,你们只当不知道我的怀疑,但以后若是有重要的事,切不可让她传话,或者听信她的一面之词。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见两人点头,她再次叮嘱她们:“在她面前,你们一定要表现得若无其事,待她如往常一样,以免让她起了疑心。” 见钱妈妈和海棠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夏堇这才叫了紫鸢进屋,正色问:“紫鸢,你老实回答我,当日二叔二婶去江家,钱妈妈写给我的信,你可看过?” 紫鸢一脸茫然地摇头,看看夏堇,又瞧瞧钱妈妈,信誓旦旦地说:“三奶奶,陆婆子言明,那是钱妈妈给您的急信,务必一定要马上交到您手中。奴婢第一时间就把书信交给您了。” “但是钱妈妈说,信是用火印封好的,且一共写了两张信纸。可是我看到的书信分明不是这样。”夏堇的语气多了几分严厉。她不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与此同时她也想看看,紫鸢会用什么方法搪塞她。 紫鸢一听夏堇的话,错愕地朝钱妈妈看去,又立马跪在夏堇面前,指天发誓:“三奶奶,奴婢拿到书信的时候,信封并没有火印。若是奴婢有半句谎话,就让奴婢被天雷劈死。” 夏堇见紫鸢一脸真诚,眼中闪着委屈的泪光,不由地觉得可怕。她们之间到底有何不共戴天之仇,她要如此对她? 沉默的瞬间,紫鸢又道:“三奶奶,奴婢跟随您多年,您应该很清楚奴婢的脾气秉性。” 夏堇点点头,转而问钱妈妈:“你果真在信上告诉我,母亲可能有了身孕?或许根本就是你想推脱责任!” “姑奶奶,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瞒您。”钱妈妈也跟着跪下了。 海棠接着说道:“姑奶奶,奴婢可以作证。钱妈妈写信的时候,奴婢就在边上看着。” “三奶奶,会不会是递信的陆婆子从中捣鬼?她可是二太太身边的人。或许根本就是二太太指使的!”紫鸢一边说,一边点头,仿佛亲眼看到是陆婆子私拆信件。 夏堇顺着她的话回道:“你说的不无可能。”她问钱妈妈:“你为何让她送信?” 钱妈妈哀声说:“姑奶奶,自从您回门那日之后,二太太时时刻刻都派人盯着奴婢。奴婢曾经借着给春桃送东西去过江家。又被江家的门房拒之门外。奴婢实在无法,正巧得知二老爷和二太太要去探望姑奶奶,只能冒险请二房的人递信。至于奴婢为何选上陆婆子,全因她一向不得二太太喜爱,平日里都只是做些抬轿扫地的粗重活,为人老实可靠……” “钱妈妈,二太太身边,能有老实人吗?”紫鸢质问。 “是,是奴婢该死,枉信她人,害了夫人和小少爷。”钱妈妈自责。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不过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要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事情没有真相大白之前,你们哪里都不许去,也不用在母亲跟前伺候。现在,我亲自去二婶娘那边问一问陆婆子。”夏堇说罢,走出了房间,命人锁上房门,亲自拿了钥匙,往二房找赵氏索要陆婆子。 赵氏得知夏堇深夜造访,朝夏知瑜看去。夏知瑜稍一沉吟,说道:“恐怕她是为了那封信而来。你不妨趁此机会把事情了结,顺带把大嫂身边那两个碍事的奴婢处理掉。” 赵氏点点头,惋惜地说:“那个陆婆子,虽然我不喜欢她,但她好歹也跟了我一辈子。如今这般……” “真是妇人之仁!”夏知瑜一脸不悦,“你怎么不想想,她若是忠心,又岂会替别人送信?这种不忠不孝的奴婢,难道不是死有余辜?” 赵氏想想,若那封信原封不动到了夏堇手中,夏家恐怕真会多一个长房嫡长子,到时他们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老爷,你说,堇丫头是不是已经察觉了紫鸢的小动作?”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夏知瑜哼哼一声,又低声吩咐了赵氏几句。 很快,夏堇站在了赵氏面前。赵氏关切地问:“堇丫头,你这么晚过来找我,可是你母亲有什么事?还是你需要什么东西?若是银子不够,二婶娘还有一些私房。” “多谢二婶娘关心。母亲现在很好。侄女深夜打扰您休息,是想找一个下人,问几句话。” 赵氏一脸不解,连声询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夏堇简略地把书信的事叙述了一遍,要求赵氏把陆婆子叫来,让她问清楚来龙去脉。 赵氏一听钱妈妈一早怀疑冯氏已有身孕,生气地埋怨:“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不对我说,偏要鬼鬼祟祟给你送信?莫不是她觉得我会害了大嫂不成?” “二婶娘,您不要误会。钱妈妈只是因为一时无法确信,怕大家空欢喜一场,这才没有向您禀告。” “话虽如此说,但她好歹也得让我替大嫂请个大夫。若她早一日说出这事,兴许今日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赵氏一边说,一边叹息,仿佛真的因胎儿的夭折心痛不已。 夏堇隐约觉得赵氏似在拖延时间。她没有接她的话,再次恳求:“二婶娘,麻烦您让人把陆婆子叫来。侄女只是想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 “对,对,对,的确要弄清楚。”赵氏连连点头,亲自走到屋子门口,命贴身丫鬟去把陆婆子带过来。见另一个丫鬟在廊下对她摇摇头,她回到屋子,对着夏堇说:“堇丫头,陆婆子平素并不住在这里,恐怕你得等上半刻钟。” “是我搅扰二婶娘休息了。” “无碍,无碍,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在暗地里捣鬼。”赵氏拉着夏堇坐下,又担心地看了一眼窗外,不好意思地说:“你二叔父的风湿腿又犯了,我先去看看他,你自己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夏堇心下奇怪,但她不能拉着赵氏不放,只能请她自便。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夏堇越想越不对劲。她此行是为了证明紫鸢是否与二房勾结。赵氏借机把她留下,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夏堇猛然站起身,正想回去探视母亲,却被夏芯拦住了去路。 “大姐,别来无恙。”夏芯笑盈盈地看着夏堇,“母亲让我告诉大姐,她与父亲说两句话,马上就过来。” “既然二婶娘和二叔父有话要说,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待会儿再过来。”夏堇说完就往外走。 夏芯一步上前拉住夏堇的手腕,“大姐,我们许久没见了,不如去我房里坐会儿吧。” 夏堇见四下无人,甩开夏芯的手,低声说:“二妹,你想与我说什么?说我不小心向二婶娘揭穿了你的小心思,坏了你的如意算盘?” 二更,求订阅。晚上还有第三更。打滚卖萌ingrs 第61章 信口开河(三更求粉红) 夏芯听到夏堇的话,脸上顿现恼意。她抬高下巴,不甘示弱地反击:“我知道,我比不上大姐,是大伯的掌上明珠,如今又成了涿州首富家的长媳。只可惜……”她“啧啧”咋嘴,眼中满是自鸣得意。 夏堇心中明白,夏芯正为自己即将嫁入寿安卫家而骄傲。她深深看了她一眼,想到那团血肉模糊的小生命,她脱口而出:“原来二妹是这样的人。你的‘喜欢’不过如此。不对,不能这么说。反正好东西谁不喜欢呢。这是人之常情。作为大姐,我忠心希望未来的二妹夫也是玉树临风的美男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夏芯恼怒。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说白了,你我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夏堇说罢,转身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夏芯气急败坏,追上前挡在夏堇面前,“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夏堇看着夏芯,讥讽地轻笑。“二妹要我说什么?”她反问。原本她虽不喜欢二房,但只想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上辈子她的人生除了仇恨再无其他。这辈子她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可夏知瑜一家连孤儿寡母都不放过。他们既然不仁,那就休怪她搅黄夏芯与卫家的婚事。 “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夏芯再次质问。 “二妹,如果我是你,一定会好好打探,再好好想清楚。对女人而言,嫁人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别人说得再好,总不及自己眼睛看到的。”夏堇语重心长,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夏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夏芯呆呆地看着夏堇远去的身影,脑海中不断浮现江世澈的样子,还有父母对她说的那些话。如果姓卫的果真比江世澈更好,那么为什么江家嫌弃夏家家道中落,卫家却不会?最重要的,她为什么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和她同病相怜一般?她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大,又不期然地想到了夏堇的那一句:你的喜欢不过如此。世上会有比江世澈更完美的男人吗?她不断问着自己,脑海中满是他的各种神态。 夏堇无心细思自己在夏芯心中种下的“因”,会不会发芽长大。若夏芯谨守规矩,不去奢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那么她们的对话不过是几句闲话。如若不然,她一定会像前世那般,闹出点什么事,最后不得不匆忙下嫁。 夏堇很快把夏芯抛诸脑后,思量着赵氏为何要拖延自己。她还来不及想明白,就听到自家院子内传出了“嘭嘭嘭”的撞门声。她疾步走进院子,看到赵氏正指挥两个婆子试图撞开厢房的大门。 “二婶娘!” 夏堇的呼唤被“嘭”一声巨响盖住了。赵氏指着被撞坏的房门,高声命令:“把钱妈妈和海棠结结实实捆起来,乱棍打死!” 原来是这样! 这一刻夏堇终于明白了赵氏的意图。没有钱妈妈和海棠,她的母亲就是赵氏手中的泥巴,任她搓圆捏扁,随时丢弃。先前她把钱妈妈等人锁在屋子内,把钥匙随身带着,并不是不相信她们,她怕的就是有人趁她不在院子内,把她们抓去治罪。结果赵氏居然没脸没皮地带人撞门,硬生生把房门撞坏了。 “二婶娘,您这是干什么?二叔父的风湿腿好些了吗?”夏堇站到了赵氏身旁。 赵氏见到她,暗恼夏芯没有把她拖住。她理直气壮地说:“堇丫头,我和你二叔父一直都知道,你和大嫂最是心软,可今日的事,她们谋害的是夏家长房的长子嫡孙。仅仅是乱棍打死,已经很便宜她们了。我知道你下不了手,婶娘只好帮你出面。”她一副“你不用感激我”的神态。 随着赵氏的话语,钱妈妈和海棠已经被押出了屋子。两个人被绑得像粽子一般,嘴里严严实实塞着白布。一旁,几个粗壮的婆子已经手持木棍,严阵以待。夏堇心中很明白,她若是晚回来片刻,见到的恐怕就是两具尸体。 “二婶娘,您刚刚不是说,要把事情弄个清楚明白吗?” “堇丫头,现在难道还不够明白吗?”赵氏一边说,一边给一旁的婆子使了一个眼色。 眼见着婆子手中的棍子即将落下,夏堇一声高喝:“谁敢动一下!” “堇丫头,莫非你想包庇这两个奴才?大伯、大嫂一向对你疼爱有加,难道亲生父母还比不上两个奴婢?”赵氏控诉夏堇不孝。 此刻的夏堇深刻地感受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软弱与无能。若赵氏命人把她拉开,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钱妈妈和海棠被活生生打死。 “二婶娘,家里的奴婢,不要说是两个,就算是十个八个,要生要死都是您一句话的事情。可惜,她们早已不是奴婢。” “你这话何意?” 夏堇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唬住赵氏,但眼下这个境况,她只能硬着头皮说:“早在我出嫁的时候,她们已经用春桃、秋桐换了她们的卖身契。她们早已不是夏家的仆人,所以我才锁着她们,只等拿到了证据送她们去官府治罪。” 赵氏将信将疑。除了紫鸢和张伯,春桃和秋桐是唯二两个自愿跟夏堇去江家的丫鬟。从这事来看,钱妈妈要么就是极忠心的,要么就是卖女求荣。想到前些日子钱妈**种种行为,赵氏马上否定了后一种可能性。她清了清喉咙说道:“堇丫头,有二婶娘在,你不用前怕狼后怕虎,就算是去了官府,道理都在我们这边,没什么可担心的。” 夏堇回头看了看满眼绝望的钱妈妈。她先前就瞥见春桃和秋桐在正屋的窗子后面哭泣。若不是李婆婆拦住她们,她们大概已经冲了出来。 眼见着赵氏满眼得意,情急之下她沉声质问:“二婶娘,难道您就连一晚上都等不了吗?”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思量着对策。她没有任何威胁赵氏的筹码。整个夏家都是二房控制,夏佥也根本不会相信她的话。 “二婶娘!”夏堇紧紧抓住赵氏的手,把她拉至一旁的角落。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堇丫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情急之下,夏堇想到了李婆婆说过的话,想到了匆匆离去的假卫晨。“二婶娘,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薛大哥已经连夜赶回京城去了。” “薛大哥?”赵氏错愕。 “对。”夏堇重重点头,“应该说,薛大人已经赶回京城找人去了。卫大夫之所以能够救活母亲,全都是薛大哥的交代。他不止知道母亲中了什么毒,更知道那东西来自京城。”她嘴上言之灼灼,心中却直打鼓。她根本就是在赌博,而赌注是两条人命。 赵氏将信将疑,摇头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二婶娘,我把不该说的全都说了吧。薛大人收到祖父的书信,从京城赶来。为了问清楚父亲是怎么过世的,他假扮卫大夫,借口替相公治病,见了我一面。知道父亲只是死于意外,他不想惊动任何人,于是决定借着卫大夫之名,偷偷拜见过母亲,再祭拜了父亲,就回京去了。结果他却不小心发现,有人意图谋害母亲,母亲的性命危在旦夕。” 听着夏堇的话,赵氏的心脏“噗噗”直跳。卫晨假扮小厮,这是小潘氏、夏知瑜都确认无误的事情。至于半途离开的男人,她和夏知瑜都猜测,他可能是夏知翰的某个学生。若他就是薛子昂,所有条件都非常吻合。当然,最让她紧张的一件事,据说那东西确实来自京城。 赵氏这般想着,心中已经对夏堇的话相信了七八分,嘴上却仍旧表示不信,连连摇头,不可置信地说:“薛大人从小饱读诗书,不可能做出假冒别人的鬼祟事。再说,他又不是大夫,离开之前更没有见到你母亲,如何知道她危在旦夕?” “二婶娘,您若是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更何况,我也没有和薛大哥说上话,只是听卫大夫说,薛大哥一听母亲的症状就知道了始末,还教卫大夫应该如何医治。据说这医治的法子御医们研究了好几年。” 夏堇为自己的信口开河汗颜,赵氏却被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时没了主意,寻了个借口回去和夏知瑜商量,留下满院的下人看守钱妈妈和海棠。 夏堇心知,她唬得了赵氏,却一定骗不过夏知瑜。更何况他们只要派人去江家问一问,就能拆穿她的谎言。一旦赵氏折回来,钱妈妈和海棠必死无疑。 怎么办?夏堇心急如焚。 “三奶奶。”紫鸢走到夏堇身边,哀声问:“二太太为什么要这么对钱妈妈和海棠?是不是姓陆的婆子诬陷她们?那个婆子一定是二太太指使的。三奶奶,您可一定要救救钱妈妈和海棠!”紫鸢说着已经跪下了。 夏堇看着她,复又想到了远在土地庙的崔文麒和张伯。也不知道他们身上的伤好了没有。只要崔文麒一天没有离开土地庙,她就一天不敢动紫鸢。 她不能拿崔文麒的性命冒险。 三更求粉红。感谢“滂沱大雨的夏”的pk票。四月一日早上好感动,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rs 第768章 威胁信 发错了,v章不能删除,呜呜呜,明天改正 许弘文的影像和沈子寒的身影重合的画面把云居雁吓醒了。有关沈子寒像吃醋的丈夫一样,在岸边瞪着她和沈君昊的梦境,先前她只能看到漫无边际的河水,根本看不到四周的环境。可刚才的梦清楚地告诉她,无论是前世,还是梦境,她都在同一片湖水中。 还有她和沈君昊重逢的场景。她对他说的话,他们之间的抵死缠绵。那种深刻的爱,深深的痛,全都那么真实。 这个梦未免太真实了,真实得近乎诡异。 “怎么了?做噩梦了?”沈君昊坐起身,伸手环住云居雁。 云居雁转头看他。微弱的晨光中,他脸庞的轮廓带着些许朦胧。她伸手触碰他的肌肤。她几乎能感受到梦境中那种微微的刺痛。 “怎么不说话?”沈君昊抓住她的手指。 “沈将军依旧杳无音讯?” “你又做那个梦了?” 云居雁没有回答。若沈子寒和她一样,是重生的或者穿越的……她忽然有个想法。“你应该知道,在京城和永州的必经之路上,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或许应该去那附近找一找沈将军。” “你是说,我试图救你,结果却……” “不要说。”云居雁急忙捂住他的嘴,“反正你派人去那附近找一找就是了,又费不了什么功夫。” 沈君昊看她如此坚持,只能点头应下。在他们成亲前,他多次往返京城经过那个湖泊。偶然的时候,他会驻足。他压根不觉得那里会有沈子寒的踪迹。 一整天,云居雁都因前一晚的梦境而恍惚,就连章氏过来找她,她都只是随意敷衍了几句。沈君昊一早就出门了,除了安排人手去湖边寻找沈子寒,他想继续追查胭脂铺老板、冯顺志等人,同时督促齐元祥搜捕画像上的男人。 下午,云居雁照例在院子里散步,玉瑶拿着一封信进来,奇怪地说:“大*奶,这封信被人误送去了大爷那边。长顺让奴婢带回来给您。可是有些奇怪,这封信只有抬头,没有落款。以前夫人或者四姑娘给您写信,从来不会混去大爷那边。” “既然信封上没有落款,你帮我看看是谁写的。”云居雁的心思依旧在奇怪的梦境上。 玉瑶拆开信封,拿出信纸颠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不解地说:“大*奶,信上只有一个名字,是许弘文。” “许弘文?”云居雁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声,续而紧张地夺过信纸,目光死死盯着信上硕大的“许弘文”三字。她已经明白那人为何故意让沈君昊看到他的脸,因为幕后之人在威胁她。 送去沈君昊那边的“许弘文”三字,代表幕后之人要告诉沈君昊,她曾经嫁过许弘文。那个画像上的男人是幕后之人在告诉她,他知道她和许弘文之间的一切。 有人用前世的事情威胁今世的她。这事听起来匪夷所思,但她不能让沈君昊知道,她曾经和许弘文当了五年多的夫妻,同床共枕五年。沈君昊一直是有洁癖的人,就连衣裳上沾了一点点灰尘,他都要马上换掉。他如何能忍受她曾经属于其他男人? 云居雁拿着信纸的手在颤抖。她可以肯定,这封信一定是幕后之人写的。幕后之人和她一样经历了前世。甚至,他比她知道得更多。他能够把信送至沈君昊的书桌,就表示沈家依旧不安宁。他们的身边还有他的爪牙。 “大*奶,您怎么了?”玉瑶看到云居雁的脸色都变了。 “这事暂时不要让大爷知道。”云居雁低声吩咐。她相信幕后之人还会再找她。这封信只是一个开端。他还没有说出他的目的。他料准她一定会受他威胁。 “大*奶,他都已经死了这么久了。再说,先前他还是表少爷的时候,您不过是在夫人面前和他说过几次话。这些事并不需要隐瞒。”玉瑶隐约明白“许弘文”三字是威胁。看云居雁不搭话,她询问:“大*奶,不如奴婢去问问长顺,看他是否知道这封信是哪里来的。” “千万不要!”云居雁急忙摇头,“你告诉长顺,只当不知道这件事……不,不行,你不要主动向他提及这封信。若是他问起,你就说是别人弄错了,千万不能让他起疑心……” 玉瑶听着云居雁断断续续的交代。她感受到了她的紧张与彷徨,小心翼翼地说:“大*奶,你和大爷一向有商有量,什么话都会和对方说的。若这是一件紧要的事,不如……” “你不明白,没人能够明白。”云居雁恨恨地把信纸捏成一团,攥在掌心。她在此刻才明白什么是爱得越深,就会越害怕。她赌不起。 当天夜里,沈君昊从外面回来,就见云居雁坐在窗前发呆。就连他走进屋子,她都没有发现。他怕吓着她,故意加重脚步吸引她的注意力,随即才问:“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没,没什么?”云居雁避开他的目光。自从收到那份威胁信,她一直在回忆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无法承受他的嫌弃。 “从昨天看到那人的画像开始,你就有些不对劲。”沈君昊陈述事实,“我们一向坦诚相对的。” “没什么,我只是在担心。对了,今天有进展吗?”云居雁岔开了话题。 “没什么进展。不过我却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云居雁侧目。 沈君昊叹了一口气才道:“再过不久就够八个月了。” “难道太后已经有人选了?” 沈君昊点点头,“太后仿佛完全不知道父亲决意不再续弦。又或者,她只是假装不知道吧。” “她相中了谁?看得出她的目的吗?”云居雁眉头紧锁。她虽不喜欢揽权,更不在乎是谁当这个家,但是郡王府突然多一个世子夫人,名义上还是她的婆婆,可想而知后宅会又生出多少事端。如果此人是个宽厚贤良的也就算了,怕就怕她把她当成敌人,又或者,她和幕后之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是他的棋子。 “不知道她真正中意的是谁,暂时还不好说她有什么目的。不过听好事者说,那些候选人全都是花样的年纪,似乎比你我都要年轻。” 云居雁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比自己更年轻的婆婆,这是每个媳妇都不希望面前的事情。 沈君昊见状,伸手抚平她的眉心,安慰道:“不用担心,看父亲和祖父的态度,婚事多半成不了。我不过与你随口一说罢了,哪里值得你忧心。” 云居雁抓住他的手指,对着他勉强笑了笑,问道:“父亲知道了吗?对方是太后,若是直接赐婚,恐怕就算是祖父也不能拒绝吧?” “其实我回来之前已经去过玉衡院了,父亲说,他自有决断,就把我赶回来了。看样子,他的确已经有主意了。横竖这事都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我们只能在边上看着。” 云居雁看他的态度怪怪的,试探着问:“其实你想知道,父亲对母亲……” “你想太多了。母亲都过世二十年了,再说,我根本没见过她长什么模样。” …… 两人断断续续说着话,云居雁对威胁信的恐惧渐渐淡化了。记起沈君昊先前的承诺,她拉着他去东跨院酿酒。沈君昊虽然没想着赖账,却没料到云居雁这么认真。直至她一丝不苟地指挥自己,不允许他有丝毫的错漏,他才意识到她对酿酒有多认真。而且她的的确确总结研究过酿酒经验。 “我就不明白了,你明明不喝酒,干嘛这么麻烦?”沈君昊一边抱怨,一边认命地捣着葡萄。 “我没有告诉你吗?我曾经对自己说过,每一年我都要用那棵树下的葡萄酿酒。哪怕我不在你身边了,我也会……” “你又胡说。你怎么会不在我身边呢?” “我是说那时候,那时候你不是拼命想赶我走吗?我们还有一个五年之约……” “那是你说的,可不是我说的。”沈君昊赶忙撇清,岔开话题问他自己做得对不对。 云居雁在一旁看着沈君昊忙碌。她知道,今年的葡萄酒或许又会很难喝。她不介意好喝与否,她只是害怕。沈君昊对她越好,她就越害怕失去,更加无法对他坦诚威胁信的事。可是不对他坦诚,她又有另一层害怕。不知道幕后之人会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云居雁从起床就在担心突然收到幕后之人的信件。正当她心不在焉之际,玉瑶高兴地进屋,大声说:“大*奶,锦绣怀孕了,大夫已经确认过了。” “真的?”云居雁脸上难掩高兴,“太好了,她总算得偿所愿了。不对,是我们大家都得偿所愿了。除了鞠萍的婚事,家里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让人高兴的事了。” “可是大*奶,枇杷怎么办?当初答应过,若是锦绣有了孩子,就让她进门。难道……” “别说她别有他图,就算她真心仰慕张泰,我也不会容许她破坏他们的夫妻感情。”云居雁说得十分肯定。原本她以为枇杷一定会有进一步行动。她没料到她的耐心居然这么好,蛰伏几个月始终没有真正露出狐狸尾巴。rs 第63章 抢先(二更求订阅) 夏堇没有喝止说话的婆子。她在等待紫鸢的反应。 紫鸢从回忆中醒悟。她用力从婆子手中抽回木棍。为了取信于夏堇,她使尽全力向两个婆子打去。大概是失去了恨意的支撑,她手上的力量明显不如之前。 夏堇见婆子终究没有吐出有价值的话,她大叫一声:“够了。”对着所有人说,她要带钱妈妈和海棠去冯氏面前跪着,直至冯氏醒来。 两个婆子虽然已经痛得直不起腰,但她们一心向着赵氏。两人一唱一和,一个人说赵氏是夏堇的长辈,另一个马上指出,夏堇已经出嫁,夏家的事应该交给赵氏处置。 夏堇无心与她们周旋。暂时她没能力保护海棠和钱妈妈,只能想办法让她们出府暂避。至于后续如何,她唯有慢慢再做打算。为了替她们争取更多逃跑的时间,她想借口让她们去冯氏面前跪着,进去屋子里面。待会儿赵氏折回来,她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她希望海棠和钱妈妈能顺利逃去土地庙,和崔文麒、张伯汇合。一旦找到崔文麒,她便可以好好审一审紫鸢。 夏堇如此这般在心里计划着,吩咐紫鸢:“若是再有人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就替我打到她们说不出话为止!” 两个婆子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住口,反而更大声地嚷嚷:“姑奶奶,太太才是一家之主……” “我是怎么吩咐你的?”夏堇质问紫鸢。 紫鸢只得再次抡起棍子。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双双站起身。一人抓住紫鸢手中的棍子,一人指着夏堇说:“姑奶奶,俗话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你们这是反了不成!”丁香一声娇斥“说起来,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是哪个教你用狗爪指着主子?你白白活了这么大年纪,岁数全都被狗吃了?”她怒骂之余,转身对着夏堇行礼,恭敬地说:“姑奶奶,老太爷知道夫人没了孩子,甚是心痛。她命奴婢把夫人身边伺候的奴才带回去问话。请姑奶奶行个方便。” “不可能!”先前被丁香兜头兜脸骂了一通的婆子大声驳斥:“老太爷根本……”她本想说,夏佥根本不知道冯氏流产,但到底还有几分脑子,急忙改口:“老太爷从来不管内宅的事。丁香姑娘,你深夜前来,莫不是因为你和海棠一向交情不浅?” “你们都是死人吗?”丁香回头低喝一声,根本懒得瞧说话的婆子一眼。 她的话音刚落,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子面无表情地上前,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挨打的婆子立马被她打得晕头转向,脸上清晰地浮现五个手指印。 先前夏堇吩咐紫鸢打她,夏堇怎么都是正经主子,可丁香不过是一个丫鬟,挨打的婆子如何能忍下这口气?她面红耳赤,大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仗着老子的那点功绩,居然在这里拿着鸡毛当令箭!” 与婆子的暴躁截然不同,丁香只是冷静地说:“刚才她用哪只手指指着姑奶奶,给我把它折下来!” 随着“咔嚓”一声,婆子哀嚎了起来。她的食指被硬生生折断了。所有人吓得不敢说话,只是低头跪在地上。 丁香再次对着夏堇低头行礼,恭声说:“姑奶奶,奴婢先把人带走。等老太爷把事情问清楚了,一定会马上放她们回来的。” 听到这话,夏堇这才稍稍安心,感激地看了一眼丁香,道了一句:“有劳丁香姐姐了。”她到此刻才意识到,夏佥恐怕根本不知道冯氏流产的事,就像前世的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有一个无缘的弟弟。 丁香前脚刚带走海棠和钱妈妈,赵氏后脚就到了。看到地上只有自己身边的两人婆子“哼哼唧唧”一身伤痕,她怒从心生,喝问跪在地上的奴仆:“人呢?”先前她回去找夏知瑜商量,又被骂了一顿,说她居然蠢得被夏堇的几句话就唬住了。 夏知瑜告诉她,就算匆匆离开夏家的男子正是薛子昂,她作为当家主母,打杀两个奴婢,就连皇帝也管不着。 赵氏想了想,立马觉得丈夫说得十分有道理。她正要回来善后,蒋妈妈和琪妈妈一前一后回来了。两人七嘴八舌,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赵氏离开后发生的事。特别是蒋妈妈,哭得声泪俱下,声情并茂。赵氏气得浑身发抖,怒气冲冲地回来,就看到手下的手指被折断了。 “堇丫头,你这算什么意思?”赵氏语气不善。 “二婶娘,我知道您疼惜我,一心想为母亲讨回公道。侄女明白您的苦心。不过海棠和钱妈妈已经被祖父带走了。” “不可能!”赵氏直觉摇头。夏佥讨厌冯氏,但若是知道冯氏掉了男胎,他不会坐视不理。为此,赵氏在昨晚就开始布置。她打算在事后再告诉夏佥,冯氏身子弱,强撑着与夏堇和小潘氏见面,因为太过劳累,过世了。夏佥虽不见得完全相信这话,但他一直觉得是冯氏耽误了自己的大儿子,是冯氏令他们父子失和,必然什么都不会过问。 夏堇看着冯氏的表情,对整件事的细节愈加清晰。看着近在咫尺的恶毒嘴脸,她很想亲手掐死她,但她知道她不能,也根本不可能做到,只能好声好气地询问:“二婶娘,您说什么不可能?” “我的意思,你祖父一向不理琐事。”赵氏一边说,一边朝地上的婆子看去。见到她们点头,这才相信了夏堇的话。 虽然钱妈妈和海棠被丁香带走,暂时是安全的,但夏堇对夏佥没有信心。他一向最听夏知瑜夫妻的话。“二婶娘,既然祖父想亲自处理这件事,我想进屋伺候母亲。”夏堇下起了逐客令。她得私下见一见丁香,把后面的事情安排妥当。 蒋妈妈想到夏堇的两个耳光,低声在赵氏耳边低语了一句。赵氏急着回去与夏知瑜商量,又挂心着与史大夫对口供,没有理会她,命人扶起地上的两个婆子,深深看了夏堇一眼,转身离开了。 众人走后,紫鸢扔下手中的棍子,惊魂未定地说:“三奶奶,吓死奴婢了。奴婢以为二太太一定会随便按个罪名,治奴婢的罪。” “刚才为难你了。”夏堇勉强对她笑了笑,懊恼地说:“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她瞧了一眼厢房的房门,感慨道:“幸好有你在我身边。” “三奶奶怎么会说这话,奴婢当然会一直陪在三奶奶身边。”紫鸢一边表忠诚,一边试探:“丁香姐姐一向只是尽心伺候老太爷,今日怎么会……” “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奇怪。”夏堇假意不解,片刻又道:“算了,等天亮之后去问一问便知道了。”她抬头看了看月亮,吩咐紫鸢:“今晚我想守在母亲身边,你去给我和李婆婆准备白粥和清淡的小菜。” 紫鸢领命而去,夏堇急忙进了屋子,深深对李婆婆行了一个礼,感激地说:“多谢李婆婆。若不是您……”她悲从心生。一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外人,不止尽力救治她的母亲,还在她为难的时候主动帮了她。可是她的二叔二婶呢?伺候她多年的丫鬟呢? “三奶奶,你不要嫌老婆子多事就行了。老婆子最看不过那些欺负孤儿寡母的人。”她朝屋子外面看了一眼,压低声音说:“三奶奶,老婆子多嘴问一句,既然你不相信那个名叫紫鸢的丫鬟,为何又要把她留在身边?”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相信夏知瑜夫妻谋算大房已经不是一朝一夕了。若是再加上紫鸢,夏堇根本就是腹背受敌。 夏堇不便仔细解释,只说自己有不得已的原因。李婆婆没有追问,只是拍胸脯表示,她会好好照顾冯氏。 夏堇郑重地向李婆婆道谢,又问:“不知道春桃和秋桐去了何处?” “先前见二太太一副非要置人于死地不可的样子,老婆子怕两个小丫头成了她们母亲的软肋,就让她们从后窗离开,先出去躲躲再说。那个叫春桃的丫头倒是个有主意的。她虽然又是担心,又是害怕,临走却不忘问我,刚才算不算危急时刻,她们若是被抓住了,会不会变成累赘。我告诉他们,一定不能让人找到她们。她拉着秋桐往北边去了。” 北边只有一个院子,那便是夏佥的住处。先前夏堇还在奇怪,丁香怎么会突然出现。眼下看起来,很可能是海棠交代过春桃,到了危急时刻,就去找丁香求救。只是海棠和丁香平日里虽然交好,但丁香一向懂得生存之道。这次为何愿意为她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夏堇左思右想都不得要领,又怕夏佥听了夏知瑜夫妻的话,相信是海棠和钱妈妈害了她的母亲。到时丁香带她们离开就不是救她们,而是害了她们。 夏堇想到李婆婆一眼就看出自己不信任紫鸢,她问道:“不瞒李婆婆,此刻我已经没了主意。您阅历丰富,又是善心之人,请您教我,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三奶奶,其实您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难道不是吗?”李婆婆反问。( 第64章 诸多阻挠(三更) 就像李婆婆说的,其实夏堇心中很清楚,在夏知瑜只手遮天的夏家,她若想保住海棠和钱妈**性命,要么现在去恳求丁香,放她们离开,要么从夏佥身上着手。如果选择前者,丁香愿不愿意答应还在其次,重点是将来。夏知瑜一定会让钱妈妈和海棠背负弑主逃奴的罪名,而她母亲的身边再可信之人。 夏堇愿意在江光辉和小潘氏面前卑躬屈膝,忍辱负重,因为她压根不在乎他们。她跪求他们,不过是用皮肉之苦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可夏佥和他们不同。她永远不会忘记他对父亲的冷待,对母亲的嫌弃。小时候她几乎以为父亲是祖父领养的孤儿。 夏堇看着烛火下的母亲,心如刀绞。“如果我早些发现母亲怀了弟弟,就不会发生今日的事。”她喃喃自语,满心自责。 李婆婆叹一口气。她同情夏堇。至于**的冯氏,她不知道如何形容。 冯氏不是天真的少女,可她居然连自己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都不知道。丈夫死了,她不止任由女儿嫁给快死的男人,居然反过来要女儿保护。这样的女人根本不配为人母亲。 对冯氏的不满让李婆婆更加同情夏堇,更希望她能渡过今日的难关。“闺女。”李婆婆拍了拍夏堇的肩膀,“做人有时候不得不服软。我与你见面不过大半日,但我明白你的艰难。我虽然帮不了你什么,但还是想劝你一句,凡事往好的方面想,不要自己为难自己。别人想让你过不下去,你偏要活得痛痛快快,这才是最厉害的报复手段。” “李婆婆,道理我都懂,可是……”她不断摇头,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了床单上。重生至今,她连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母亲虽然疼爱她,但她什么都不能对她说。她为没能保护好母亲而自责,但同时也怨她没有保护好父亲的最后一丝血脉。以前,她的父亲经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他一定要比她的母亲活得更久,否则她一定活不下去。为了这句话,她希望自己代替父亲照顾母亲,她希望自己能和母亲好好活着。但是生活为什么这么艰难?为什么每个人都要她们死? “哭吧,大声哭出来,哭出来,心里的那口怨气也就消了。”李婆婆轻声感慨。这是她的肺腑之言,也是她的亲身经历。 夏堇听到这话,再也按捺不住情绪,伏在母亲床边痛哭了起来。前世今生的委屈、愤恨、怨怒一起袭上她的心头。往事一幕幕涌现在她的脑海。她需要一个宣泄的窗口,不然她快憋死了。 李婆婆无言地陪着夏堇。直至她的眼泪哭干了,她才递上手帕,说了一句:“哭完了,擦干眼泪,该干嘛干嘛。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说罢,她悄悄朝门外指了指。门上赫然印着一个窈窕的身影。 紫鸢端着清粥小菜,站在门外“聆听”夏堇的哭声。除了看到夏知翰尸体的那刻,她从没有像此刻这么高兴。她所经历的苦难,她要夏堇一一品尝。她的哭声就像是属于她的胜利凯歌。 “李婆婆,母亲的情况真的这么糟糕吗?” 夏堇的声音让紫鸢不自觉地上前一步,几乎把耳朵贴上了门缝。 “具体如何老婆子也说不好。三奶奶,今晚您还是守在这里吧。老婆子怕夫人被二太太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吓,可能……” “不会的,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若是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我就和他们来个鱼死网破,横竖我的日子也没什么盼头。” 夏堇的话语让紫鸢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迅速盘算自己的下一步。 夏堇能够清楚地看到紫鸢偷听的动作。她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道:“荷花里是吧?科举是吧?我同样让你们没有好日子过!”说罢,她对着李婆婆点了点头。李婆婆随即问道:“是谁在外面?” “三奶奶,李婆婆,是奴婢。奴婢送吃食过来了。”紫鸢一边说,一边推开了房门。她轻手轻脚地放下餐具,关心地询问冯氏的情况,又殷勤地伺候夏堇喝粥。 夏堇作势吃了两口,借口没有胃口,放下了碗筷,呆呆地坐在冯氏的床边。紫鸢上前劝了两句,见夏堇根本没有反应,只能闭上嘴站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夏堇突然开口:“紫鸢,你随我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紫鸢跟着夏堇的脚步走到廊下,轻声安慰:“三奶奶,夫人会好起来的,不会有事的。” 夏堇没有回应这话,只是严肃地问:“天亮之后,我愿不愿意随我去见祖父?”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此去我们或许都回不来了。你愿意陪我去吗?” “三奶奶!”紫鸢哽咽着点头。 “很好。”夏堇握了握她的手,“现在你去我的屋子找一找,是否还有干净的衣裳。你自己也找一套换上。”她催促紫鸢离开,自己则折回了冯氏的房间。 须臾,夏堇远远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估摸着紫鸢差不多走远了,李婆婆急匆匆跑出屋子,在院子里大叫:“三奶奶,您快过来瞧瞧夫人。”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下人们全都表示自己没见到夏堇,李婆婆直奔院子门口,急切地问:“你们见到三奶奶了吗?” 除了原本的守门婆子,另外一人是赵氏临时安排的。她的任务是确保夏堇留在院子内。两个婆子齐齐摇头。李婆婆又问:“那紫鸢姑娘呢?见到紫鸢姑娘了吗?” 婆子们对视一眼。紫鸢给了她们银子,吩咐她们就当没见过她。 李婆婆重重叹了一口气,怒道:“还不快去把紫鸢姑娘追回来。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担待得起吗?”她用力推了推其中一个婆子,又拉着另一个婆子说,“快,大家四处找找,若是三奶奶一时想不开,想随着夫人而去,你们各各都脱不了干系!” 众人皆知夏堇遭遇了父死、逼婚。如果又在同一日没了弟弟,又失去母亲,一般人很难接受这一连串的打击,一时想不开是很正常的。 正当众人四下寻找夏堇的时候,夏堇正手捧着木盒,用披风遮住大半的脸,偷偷从回廊的角落避出了院子。她知道赵氏一定会防着她去找夏佥。而他们两夫妻定然一大早就去“负荆请罪”,把流产的责任全都推给别人。夏佥深信他们,本身又耳根软,一定会被他们蒙蔽。她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夏堇一路躲躲闪闪,小心翼翼地捧着盒子走到了夏佥的院子门口。她站定脚步正要敲门,想到了自己多次被拒之门外的经历。她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盒子,后退两步,大叫:“失火了,走水了!” 不消片刻,院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夏堇脱去披风,快步走入大门。 “姑奶奶?”丫鬟婆子们皆惊愕。 “姑奶奶,您不能进去。老太爷已经歇下了。”有人挡住了夏堇的去路。 “姑奶奶,你不能打扰老太爷歇息。”有人拉住了夏堇的衣袖。 “全都给我闪开!”夏堇怒视众人。 “什么事这么吵?”丁香从院子外面匆忙赶来。 众人七嘴八舌,对着丁香控诉夏堇不该擅闯院门,打扰夏佥休息。 丁香上前行了礼,对着夏堇说:“姑奶奶若是有紧要的事找老太爷……” “姑奶奶。”一旁的屋子走出一个五六十岁的妇人,对着夏堇行了礼,遣散了围着夏堇的仆役,不悦地责备丁香:“姑奶奶深夜过来,自然是有紧要的事。姑奶奶出嫁多时,不清楚家里的事,但是你应该知道,老太爷年纪大了,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受不得惊吓,夜晚更不能惊醒。若是老太爷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 “刘嬷嬷教训得是。”丁香上前一步,站在夏堇面前对着刘嬷嬷道歉。趁着刘嬷嬷不注意,她悄悄递了一把匕首给夏堇。 夏堇自然是认得刘嬷嬷的。前世,无论是她,还是她的父母,多次被她拒之门外。先前夏堇认定这全是夏佥授意,可此刻看来,她分明早就被夏知瑜收买了。还有这院中的一干丫鬟婆子,估计有不少是赵氏的爪牙。 刘嬷嬷再次对着夏堇行礼,客气地说:“姑奶奶,您若是有等不及的要紧事,不如禀了二老爷和二太太。若是连他们都办不了,您再过来。到时奴婢会帮您看看,老太爷是否正好醒着。” “刘嬷嬷,若是我说,我此刻就要见祖父呢?”夏堇的语气不容置疑。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她退缩了。 刘嬷嬷一味恭顺地低着头,摇头道:“为了老太爷的身子,请恕老奴不能替姑奶奶通报。” “如果你不能去通报,那我自己去找祖父。”夏堇举步想绕过她,却发现她已经先她一步,复又挡住了她的去路。“你这是什么意思?”夏堇冷哼。 “姑奶奶恕罪。”刘嬷嬷对着夏堇行了一个礼,扬声说:“来人,送姑奶奶回去。” “你们谁敢动一下!”夏堇用丁香给她的匕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三更求粉红。感谢“see_an”同学的pk票。乃是旧书的第一个盟主,昨天又给新书送上了第一块和氏璧,谢谢亲的支持。rs 第65章 声泪俱下 今日依旧三更,求订阅,求粉红,求打赏,求票票,各种求 对夏堇而言,冰冷的匕首抵住咽喉,这感觉并不陌生。当初,在夏知瑜收下江家聘礼的那天,她也曾以死相挟。可惜,最后她还是在母亲的眼泪中放下了匕首。原本她以为二房不过是惧怕江家,而她的祖父想用她的一辈子换取家族利益。如今看来,前世的她遭遇父死母亡,根本就是有人想谋夺家产。 父亲绝不是死于心痛病发作! 夏堇咬紧牙关,左手紧紧握着手中的木盒。先是父亲惨死,紧接着又是无缘的弟弟,生死未卜的母亲,她的二叔根本就是毫无人性的畜生。前世的她为何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 夏堇冷眼看着刘嬷嬷。她相信自己走入院门的那一刻,早已有人通知夏知瑜夫妻了。她必须速战速决。“嬷嬷,我敬重你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但此刻我的确有紧要的事面见祖父。” “姑奶奶,不是老奴阻拦你,不让你见老太爷。老奴只是希望您为了老太爷的身子,能耐心等上一两个时辰。饶是姑奶奶的事情再紧急,也不差这点时间,您说是吗?” 夏堇看着刘嬷嬷的不慌不忙,不禁暗暗嘲笑自己的天真。他们一心希望她死,又怎么会受她威胁?说不定夏知瑜一家正期盼着她赶快抹脖子自杀。 “嬷嬷果真忠心不二。”夏堇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四周的环境。虽然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下人,但大家碍于她手上的匕首,都不敢靠近她,唯有刘嬷嬷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只要闯过不远处的侧门,后面就是夏佥的卧房。既然名声什么的,她早已不在乎了,那么刺伤一个奴婢又算得了什么?只要刘嬷嬷受伤倒下,她就能趁乱硬闯进去。 “刘嬷嬷。”夏堇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她慢慢上前,一字一句问:“你果真不让我见祖父?” 刘嬷嬷依旧只是低头恭立。她缓缓摇头,为难地说:“姑奶奶恕罪。” “好,很好!”夏堇的右手紧紧握着匕首。这一世她要好好活着,所以她不杀人,但是——她的目光紧盯着刘嬷嬷的肩膀。她抬高手腕正要狠狠扎下,就听夏佥一声高喝:“你干什么!” 稍早之前,夏佥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丁香突然闯进屋子,说什么夏堇悲痛欲绝,起了轻生的念头。他还没回过神,她一边替他穿衣,一边说冯氏危在旦夕,若是冯氏有个万一,夏堇一定承受不住。 刘嬷嬷不止一次担心地对他说,丁香自未婚夫死后,经常神思恍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若不是念在她父母的功绩,他早就按着刘嬷嬷的建议,把她遣去别处了。对她的胡言乱语,他正要呵斥她,就听她说,若是她的话有半句与事实不符,她愿意立马被撵出府去。 他将信将疑,由着丁香一路扶他出门,看着她喝退阻拦他们的下人,心中起了不好的预感。他正要问清楚丁香,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夏堇手持匕首,正对着刘嬷嬷。 夏堇看到夏佥,情急之下只能把匕首拐了一个弯,任由闪着寒光的匕首划过自己的手臂。她扔下匕首,三步并作两步,疾步跑至夏佥面前,“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祖父,孙女对不起父亲的在天之灵,请祖父做主,还父亲一个公道,查明真相!” “我对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父亲的死,是意外!” “老太爷,姑奶奶想到大老爷,一时悲痛难忍,才会深夜打扰您休息。”刘嬷嬷走到夏堇身边,借着搀扶她的动作,欲夺走她手中的木盒。她到此刻才发现,她一直藏在衣服底下的左手居然拿着一个盒子。想也知道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可赵氏不是告诉她,那个成型的男胎一早就被毁尸灭迹了吗? 夏堇感觉到刘嬷嬷的动作。她没料到她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当着夏佥的面做小动作。她用尽全力欲推开她,却发现她的双手就像蟒蛇一般紧紧缠着自己的手腕。她的眼中不但没有担心,反而满是威胁意味。 “放手!”夏堇愤怒地呵斥。 “姑奶奶,您就算再伤心,大老爷也不可能活过来了。让老奴送您回去吧。” “姑奶奶,您的手流血了。”丁香惊呼一声,作势查看夏堇的伤势,与夏堇一起推开了刘嬷嬷。 夏堇趁机拿出手中的木盒,高举过头顶对着夏佥说:“祖母,孙女说的真相是孙女的兄弟,父亲生前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脉,是三个多月大的男胎!” “你说什么!”夏佥震惊万分。 “祖父,父亲过世那会儿,母亲已经有了身孕!”夏堇泣不成声,“祖父,请您一定要为父亲讨回公道,查明真相。” 夏堇的话音未落,院子门口传来了一阵**。刘嬷嬷听到响动,嘴角掠过一丝冷笑,斜眼瞥了瞥丁香。丁香不甘示弱地回瞪她,弯腰拿起夏堇手中的木盒,交至夏佥手中。 夏佥用颤抖的双手接过盒子,缓缓打开盖子,映入眼帘的赫然是三个月大的男胎。这是他盼了多少年的长房长子!因为这事,他与大儿子争执了多少回? “父亲,儿子和媳妇是来向您负荆请罪的。”夏知瑜和赵氏一声哀嚎,跪在了夏堇身后。 “父亲,是媳妇失职,这才让大嫂没了孩子,媳妇罪不可恕。”赵氏声泪俱下。 “到底怎么回事?”夏佥怒不可遏,“若不是堇丫头,你们打算何时告之我这件事?” “父亲,儿子本想抓到了元凶,再交由父亲处置。可是罪魁祸首被人藏了起来。儿子已经派人找了一整夜。”夏知瑜重重磕了一个头,“是儿子无能,请父亲责罚。” “老太爷。”丁香正要跪下,却被刘嬷嬷扣住了手腕。 “老太爷,这里人多,天又冷,不如进屋子里再说?”刘嬷嬷说着,上前扶住了夏佥。夏佥见时不时有丫鬟在廊下探头探脑,点点头,任由刘嬷嬷扶着他转身。丁香见状,急忙扶住了夏佥的另一只手腕,回头冲夏堇点点头。 一行人走到客厅,夏佥见夏堇的衣服上一片殷红,下令丁香替她包装。夏堇连连摇头,眼泪哗哗直下。她跪在夏佥的膝盖边,哭着说:“祖父,您一定要替父亲做主,不然父亲在天之灵也不能安息。” “堇丫头,二叔父又何尝不想严惩真凶,可是……” “二老爷,您说的真凶可是钱妈妈和海棠?”丁香插嘴。 “是!”夏知瑜毫不犹豫地点头,逼视丁香,问道:“我一直想问你,先前你去了哪里?又把她们藏在了何处?” “此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夏佥微愣。 “祖父!” “父亲!” 夏堇和赵氏同时开口。赵氏高声压住夏堇的声音,控诉道:“自从知道大嫂没了孩子,媳妇一心想查明真相,严惩恶徒。可媳妇刚抓到凶徒,丁香不知道为何,转身就假借父亲的名义,把人劫走了。” “有这样的事?”夏佥怒视丁香。 “老太爷,请容奴婢解释。”丁香低头跪下了。 不待丁香解释,夏堇“呜呜咽咽”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说:“原来丁香姐姐不是奉了祖父的命令把钱妈妈和海棠带走的?原来并不是祖父怜惜我和母亲,知道了那些不懂事的奴才,不顾母亲昏迷不醒,硬是撞坏厢房的大门,又在院子里吵吵闹闹……” “堇丫头,若不是你受人蒙蔽,包庇真凶,婶娘又怎么会亲自去你那抓人呢?” “婶娘,既然你确信她们就是真凶,为什么傍晚的时候,在丁香姐姐把人带走之后,您没有找祖父说清楚……” “堇丫头,叔父知道你此刻伤心过度,叔父明白的。”夏知瑜打断了夏堇,语重心长地说:“这个时候,你应该陪着你母亲才是。其他的事,自有长辈为你们母女做主。” “叔父的苦心侄女铭感于心,只是侄女有一事不明白。敢问叔父,既然知道钱妈妈和海棠是真凶,也知道是丁香姐姐把人带走了。叔父在苦寻真凶之余,为何不请祖父,命丁香姐姐把人交出来呢?” 一听这话,夏知瑜心中恨极。又见夏佥的目光直盯着桌上的木盒,他看夏堇的目光又多了几分打量。他一早让赵氏把死胎处理掉,就是因为他明白,亲眼看到和耳朵听到是完全不同的。结果夏堇居然把死胎李代桃僵了。 其实这事倒是夏知瑜“错怪”夏堇了。夏堇压根不知道这一细节。先前胎儿流产之后,一直是李婆婆处理善后。赵氏派了丫鬟去取死胎。李婆婆二话没说,交了东西给她。赵氏看到白绫中一片血光,到底存着几分心虚,没敢细瞧,匆匆吩咐丫鬟一把火烧了。 当下,夏知瑜听到夏堇的质问,急忙对夏佥说:“父亲,儿子虽然相信一定是她们令得大嫂没了孩子,但儿子到底没有证据,又怕冒然告之父亲,徒然惹父亲伤心。如今大哥不在了,儿子理应担起责任……” “行了,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夏佥打断了他,低头看着丁香,问道:“你为什么带走海棠和钱妈妈,又把她们藏在了哪里?”rs 第66章 夜审(二更求订阅) 看丁香和刘嬷嬷之间的气氛,夏堇猜测,丁香冒险帮她,出于好心与同情是原因之一。另外丁香应该已经知道,刘嬷嬷早就被二房收买了。眼下同样是她与刘嬷嬷之间的斗争。 短暂的沉默中,丁香不慌不忙地说:“回老太爷,大夫人因何流产尚没有弄清楚,奴婢岂敢把海棠和钱妈妈带走……” “你胡说!”赵氏愤怒地指责。若不是夏知瑜拉了她一下,她几乎脱口而出,她已经找遍了夏家上下,根本不见海棠和钱妈**踪迹。她相信一定是丁香把她们送走了。 丁香回头对着赵氏说了一句:“奴婢不敢欺瞒二太太。”又回头对夏佥说:“奴婢更不敢欺骗老太爷。自奴婢把她们从大夫人那里带回来之后,她们便一直都在院子里。” 听到这话,夏堇也不由地诧异。先前她明明看到丁香是从院子外面回来的。再看刘嬷嬷在院子里一呼百应的架势,若海棠和钱妈妈果真就在院子里,又怎么可能瞒得过刘嬷嬷的眼线?夏堇暗自思量间,恍然想到了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丁香一定早就安顿好了钱妈妈和海棠,自己则故意迷惑赵氏。 果不其然,丁香转头朝刘嬷嬷看去,讶然问:“嬷嬷,难道小丫鬟没有转告你,我把海棠和钱妈妈关押在您的屋子后面,请您帮忙照看一二。莫不是,她们出了什么事?” “看来是小丫鬟误事,忘了传话。”刘嬷嬷深深看了丁香一样。她搜查过整个院子,就连夏佥的卧室和书房都看过,唯独没有找过自己的房间。丁香一定是算准她会彻夜守着夏佥,才敢冒险行事。她眼中的戾色一闪而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个丫鬟,无论如何都留不得了。 须臾,海棠和钱妈妈被带了过来。见两人都好端端的,赵氏追问:“既然她们人在父亲这里,那你一整夜东奔西跑是为了什么?莫不是给什么人送信?” “回二太太,刚才老太爷问奴婢,为何插手这件事。其实这两件事全都是为了同一个原因。” “什么原因?” 夏知瑜瞪了赵氏一眼,对着夏佥说:“父亲,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两个奴婢近身伺候大嫂,却累得大嫂不止没了孩子,如今仍旧危在旦夕。她们根本罪不可恕。” “二叔父,就算她们罪不可恕,但就像二叔父说的,她们才是近身伺候母亲的人。母亲身边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只有她们最清楚。就算要治她们的罪,也要等整件事都弄清楚了再说。”夏堇抬头望着夏佥,泣然说:“祖父,父亲就那样过世了,若是孙女能有一个弟弟,母亲能有一个儿子……” “当然要弄清楚!”夏佥手上的青筋微跳,喝问丁香:“到底是什么原因?” “回老太爷,事情是这样的。”丁香平静地叙述经过。 按她所言,她之所以自说自话带回钱妈妈和海棠,是有人送信给她,暗中告诉她,夏堇三朝回门之日,请回来替冯氏看病的理因是陈大夫,而非史大夫。史大夫的出现是为了隐瞒冯氏早已怀孕的事实。她见事情关系到夏家子嗣,为了稳妥起见,本想找刘嬷嬷商议,请她看守钱妈妈和海棠,而她去找史大夫和陈大夫问清楚。结果因为刘嬷嬷恰巧不在,她唯有先去找两位大夫。 说罢,她连连向夏佥请罪,直言自己不该假冒夏佥之名私自把人带回来。 夏佥虽不悦丁香的行为,但夏知翰怎么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更想弄清楚事实的真相。在他的连番盘问下,虽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是夏知瑜和赵氏谋害冯氏的孩子,但可以肯定的,冯氏的流产绝对不是偶尔。 眼见着天际已经露出曙光,夏知瑜和赵氏对视一眼。夏堇三朝回门之日,是他们找人带走了陈大夫,让钱妈妈不得不找了史大夫把脉。史大夫除了隐瞒冯氏早已怀孕一事,他开的药方根本挑不出错。陈大夫不知道内情,而史大夫把脉的时候,冯氏的月份尚浅,夏堇在这事上抓不住他们的把柄。 至于之后的事情,钱妈妈可以说,是赵氏不让她请大夫,赵氏也可以说,她没有阻止她抓药,又怎么会不让她请大夫。两人不过是各执一词。而钱妈妈写给夏堇的信,那是她私下找人转交的,他们完全不知情,根本不必负责任。就算夏堇穷追不舍,他们也已经把紫鸢手中的信纸放在了传信的陆婆子房中。她是最好的替罪羔羊。 夏知瑜暗暗在心中过滤每一个细节。唯一让他担心的是那个东西。虽然一般的大夫根本不知道那东西,可卫晨能把冯氏从鬼门关拉回来,保不定他知道什么内情。另外,先前假冒卫晨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薛子昂?若真是薛子昂…… 夏知瑜深深皱起眉头,对着夏佥说:“父亲,您累了一整夜,不如让儿子先去把陈大夫、史大夫请来,您在早饭后再细细询问他们详情。还有钱妈妈说的陆婆子,堇丫头身边的紫鸢等人,也要一一询问。横竖这件事都要弄个清楚明白。” 夏堇一听这话,又见夏佥点头,生怕夏知瑜趁机又生出毒计,急忙说:“祖父,母亲生死未卜,事情拖延不得……” “行了,我心中有数。再说,你也该回去看看你的母亲。”夏佥说罢,对着众人挥挥手。 夏堇见夏佥脸上已全无恼意,又不见他对夏知瑜有半点不满,她急道:“祖父,孙女不能让弟弟死得不明不白……” “我又没说不追查!”夏佥生气地斥责一句,指着钱妈妈和海棠说:“这两个奴婢就暂时留在我这里。还有——”他朝夏知瑜和赵氏看去,“你们找到史大夫和陈大夫,直接把他们带过来。”见夏堇依旧不愿离开,他又对丁香说:“你送她回去。”说罢,他又似想起了什么,说道:“等一下。丁香,你去拿两支人参给她带回去,虽然不是什么千年人参,但总归也是我珍藏多年的。” 赵氏一听这话,心知是夏堇上次当卖江家的千年人参,惹得夏佥不高兴。她得意洋洋地瞥了夏堇一眼。听到夏佥命李嬷嬷送他们出去,她跟着夏知瑜步出了房门。 房间内,夏堇满心怒火。她要的不是什么狗屁人参,她要的仅仅只是夏佥的一点点公道之心。她很想骂他老糊涂,可以后她和母亲,特别是母亲的生活,还要靠着夏佥,她只能硬生生掩下怒意,再次恳求:“祖父,你一定要明察秋毫。母亲真的很冤枉,还有未出世的弟弟,这原本是父亲留下的最后一丝血脉……” “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何怀疑你二叔父,二婶娘?”夏佥阴沉着脸问。 夏堇愣了一下。她从没见过夏佥的脸色如此凝重。 “祖父,孙女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我绝对相信海棠和钱妈妈。二婶娘急着想杀她们,一定是为了杀人灭口,再把责任全部推给她们。” 夏佥的目光移向钱妈妈和海棠,问道:“不管你们有心还是无意,但是你们的主子在你们的照顾下小产,这是不铮的事实。你们休想推卸责任。” 钱妈妈点头道:“老太爷,奴婢们照顾不周,才会累及夫人和未出世的小少爷,奴婢有罪,但是二太太隔三岔五去找夫人,不许奴婢给太太请大夫,也是事实。” “那你呢,你有什么话说?”夏佥质问海棠。 “老太爷,自姑奶奶三朝回门之后,二太太不止不让奴婢们给姑奶奶传话,还派人时时刻刻盯着夫人和奴婢们。若是二太太没有任何企图,为什么要这么做?” 夏佥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见到丁香折了回来,他命夏堇先回去照顾冯氏,至于后续的事,他要好好想一想。 夏堇隐约觉得夏佥是相信自己的。先前他不过是借故赶走夏知瑜和赵氏。此番她虽没有完全达到目的,但至少看到了曙光。未免夏佥反感,再加上她的确担心冯氏,只能行礼告退。 丁香送夏堇出门。行至院子里,夏堇紧紧抓住丁香的手,感激地说:“丁香姐姐,无论是昨晚还是今天,你的恩情,我铭记在心。” “姑奶奶太客气了。只要您不嫌弃奴婢势单力薄,帮不了您什么就行了。” “若不是你,钱妈妈和海棠恐怕已经丢了性命。” “姑奶奶,奴婢与您说句实话吧,其实奴婢也是有私心的。”丁香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又道:“这里前前后后都是刘嬷嬷的人,奴婢若不乘此机会让老太爷看清她的真面目,恐怕奴婢迟早也会丧命在她手上。” “丁香姐姐,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你有证据吗?” 丁香失望地摇头,“若是奴婢有证据,今日就不会选择与她拼死一搏。” 两人一阵沉默。夏堇忽然想到了紫鸢,恳求道:“丁香姐姐,您能不能借着祖父的名义,先帮我把紫鸢拘起来,不要让她有机会和任何人说话?” 丁香什么都没有问,点头应下了。 今天比较忙,第三更应该在0点之后了,大家明天再看吧。rs 第67章 怂恿(三更求订阅) 夏堇与丁香说话的当口,刘嬷嬷送夏知瑜夫妻出了院子。三人站在不远处的亭子内,注视着院门的大门。片刻,刘嬷嬷朝夏知瑜看去,恭敬地说:“二老爷,您都看到了。老太爷相信谁,不言而喻。” “你的意思,他已经相信了那个丫头?”赵氏同样朝夏知瑜看去。 “二太太。”刘嬷嬷对着赵氏行了一个礼,“若果真只是为了两支人参,不可能耽搁这么久。”她的言下之意,夏佥支开他们夫妻,就是为了单独和夏堇说话。她转而对夏知瑜说:“如今大老爷虽然没了,大夫人只剩下一口气,可府里还有三老爷。”她停顿了片刻,接着又道:“老奴说句不该不说的,姑奶奶一早把二老爷、二太太恨上了,今日发生这样的事,二老爷想要什么,姑奶奶心里跟明镜似的。姑奶奶可不像大夫人那般绵软,她若是使什么手段,让大夫人过继一个儿子……” “不可能的!若是要过继,早就过继了。当初可是大伯自己说……” “闭嘴!”夏知瑜一声呵斥。当初夏佥曾想让夏知翰过继他或者夏知贤的儿子,被夏知翰拒绝了。这事儿是冯氏见识短,而夏知翰太过儿女情长,又不愿向夏佥低头。在夏知瑜心中,夏佥明着偏袒自己,实际上最喜欢的还是夏知翰。若是冯氏能生出儿子,或者明理懂事一些,夏知翰和夏佥不可能弄得几乎反目。 刘嬷嬷看出了夏知瑜的犹豫。她轻声道了一句:“二老爷,机会稍纵即逝。不管江太太对姑奶奶真心与否,面子上姑奶奶可是江家二老爷的嫡长媳。” “你们在说什么?” 没人回答赵氏。夏知瑜沉吟许久,低头问赵氏:“那个东西,你保证没有大夫能查出来?” “这个,话是这样说,但是——” “二老爷,世上没有绝对的事。”刘嬷嬷说得意味深长。 夏知瑜用怀疑的目光打量刘嬷嬷,试探道:“嬷嬷,你可是一辈子都在父亲身边伺候的老人。” “今日的事,老奴为了二老爷、二太太已经涉入太深。老太爷转念一想就能明白。若是姑奶奶说起以前的种种,再加上丁香那丫头在一旁添油加醋,老奴恐怕脱不了身。如今老奴和二老爷可是一条船上的。”看夏知瑜仍旧在犹豫,她再次劝说:“若是二老爷担心江太太那边,只要没人替姑奶奶撑腰,江太太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在夏家替别人出头呢?” 若是在往日,夏知瑜定然能发现刘嬷嬷的话太过急切,可此时的他既紧张又害怕。夏佥不相信他们,要替夏堇出头,那么他们唯有先一步软禁夏佥,横竖夏佥身边只剩下丁香和她手下的几个婆子,仍旧对他忠心耿耿。只要他一声令下,丁香等人一个都跑不了。夏佥在外面虽然还有一些忠心于他的人,但这也要他们能见到他才行。 夏知瑜心知,经过这么多年的布置,他若想软禁父亲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可这毕竟是大不孝的举动,会遭天打雷劈的。 “这事,晚一些我见过父亲再说。”夏知瑜依旧下不了决心,“至于嬷嬷刚才说的,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夫妻都明白,这些年,很多事都多亏了嬷嬷。” 夏知瑜如此这般安抚着刘嬷嬷,就见丁香跟着夏堇出了院门。两人的身后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二太太,她们恐怕是去抓紫鸢的。”刘嬷嬷一声惊叫,“太太,紫鸢现在何处?” “应该在大房的院子里……先前她说,堇丫头并没有怀疑她……” “昨晚的事,摆明是姑奶奶故意甩开紫鸢。”刘嬷嬷一脸急色,对着赵氏说道:“二太太,奴婢去拦着丁香,请您马上派人通知紫鸢。”话音未落,她已经追着丁香的脚步而去。 夏堇回到大房,迫不及待地探望了冯氏。听到李婆婆说,冯氏虽然没有醒来迹象,但她的脉象已经比前一日平稳了不少,她这才稍稍安心。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夏堇亲手给冯氏喂了汤药,李婆婆建议她小睡片刻,补充体力。这个时候,夏堇哪里睡得着,但她知道,后面还有很多事情,她不能倒下,遂准备在冯氏的床沿眯上一会儿。 她还来不及闭上眼睛,丁香遣了小丫鬟来报,哪里都找不到紫鸢。夏堇一听这话就急了。李婆婆不甚确定地说:“不多会儿前,我还见她在院子里走动,应该就在附近。” 夏堇心急如焚,不断在屋子里转圈。“我应该一早就把她关起来的。”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脑海中满是崔文麒被官兵抓走的画面。“怎么办?怎么办?”她快疯了。 “三奶奶……” “李婆婆,我知道您是心善之人,请您一定要帮我这一次,事关两条人命。”此刻她已经是病急乱投医。放眼整个夏家,唯有李婆婆能在这个时候走出大门。虽然她们相处不过一日,但是在她心中,她比其他人更可信。可此事到底关系到崔文麒,她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 夏堇心中犹豫,李婆婆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若是三奶奶相信我,尽管一说,但老婆子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 “先前李婆婆问我,为何把紫鸢留在身边,其实我曾让她把两个对我极重要的人安排在城外的土地庙养伤……” “三奶奶是要我去土地庙送个信?”李婆婆想了想说:“老婆子走一趟是没关系,只怕他们从没见过我,不会相信我的话。” “他会相信的。”夏堇说着,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找出一片木槿花的干花,交给李婆婆。她单名一个堇字,因为她生于木槿花盛开的季节。这事崔文麒知道,她相信他会明白的。 李婆婆没有迟疑,借口回家换件衣衫,离开了夏家。在她走后,夏堇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特别是当她听说,丁香怎么都找不到紫鸢,之后因为夏佥把她叫了回去,她们只是放弃寻找。 随着时间的流逝,夏堇更加如坐针毡。眼见着母亲像睡着了一般,她害怕她永远不会醒来。重生之初,她以为自己有了前世的经验,一切都会变得很容易,结果事实却证明,她居然放过了害死母亲和弟弟的仇人。江家的人虽然可恶,但远不及夏知瑜可怕。 “母亲,我该怎么办?你可一定要醒来。”她紧紧握着冯氏的手,低声喃喃着这两句。 卫晨依旧穿着小厮的衣裳。他由夏家的小丫鬟引着,站在房门口的时候,就见夏堇正一点一滴擦着眼角的泪光,不让眼泪落下。他轻咳一声,举步迈入了房间。 “先生。”夏堇急忙上前行礼,朝着外面看了一眼。 卫晨原本不想回答,眼角的余光瞥见她脸色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他说道:“江太太和你的丫鬟,晚些才会到。”他说得简单,其实是他故意用江世霖绊住了小潘氏等人,因为他有话私下与她说。 夏堇点点头,搬了椅子请卫晨坐下,说道:“李婆婆昨晚守着母亲一整夜,早上才回去。我应该好好谢谢先生……” “我一早说过,你不必谢我。另外,我猜你已经知道,我才姓卫。子昂兄临走让我转告你,他拜祭完你的父亲,就回京城去了……” “所以他果真是薛大人?”夏堇惊愕。她没料到自己对张氏的信口胡诌居然成了事实。她追问:“薛大人为何会假扮先生?他从京城而来,是不是……” “这些都不重要。”卫晨打断了她,“我既然受子昂兄所托,定然会尽力医治夏夫人。至于江公子,此事虽因子昂兄而起,但一旦夏夫人的病情稳定了,我便会回寿阳。”他的言下之意,他并没有义务医治江世霖。 夏堇原本就没期望江世霖会醒来,她顺着卫晨的话追问:“先生说,‘一旦母亲的病情稳定’,这是不是表示母亲没有危险了?” 卫晨没想到夏堇全然不在乎自己的丈夫。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答道:“我只能说,夏夫人已经比昨日好转了不少。但就像我之前说的,她至少需要卧床休养一两年。” “多谢先生。”夏堇对着卫晨行礼,声音难掩激动。 “我都说了,你不用谢我。”卫晨的声音高了几分,“另外,子昂兄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些。不日他虽会给夏老太爷回信,但仅仅出于礼貌,希望你能明白。” 夏堇点点头。她知道,卫晨是替薛子昂告诉她,以后夏家的人都不要去烦他。夏知翰死了,他和夏家之间的关系就此画上了句号。她怕卫晨以为,她们母女会赖上他或者薛子昂,她对着他说:“不瞒先生,在我心中,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薛大人和先生救了母亲,我和母亲都会心怀感激,因为你们做的已经远远超过了你们应该做的。我心中十分明白。” “你明白就好。”卫晨转头,状似专心替冯氏把脉。 炙人的沉默中,丁香突然“啪”一声推开了房门,急促地说:“姑奶奶,不好了。”她气喘吁吁。 三更,感谢“see_an”同学的和氏璧,么一口。 订阅低得让我傻眼,收订比十分诡异,我甚至觉得编编一定怀疑我刷收藏了。今天盯着大纲一整天,不知道是自己的设置问题,还是我本来就太渣。反正现在改已经不可能了,只能就这样了。只要有一个读者在看,我都会按照大纲写完,这点请大家放心。 基于点点是看订阅分推荐,我已经预见以后的几个月寂寞更新的日子。所以,有空的时候在评论区理我一下吧(最好是赞美,千万别骂我,我的心灵太脆弱),有条件的请支持正版订阅。rs 第68章 耍泼 夏堇被丁香的慌张吓了一大跳。“发生了什么事?”她的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丁香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郑重地把一个匣子交给夏堇。“姑奶奶,这是老太爷让奴婢交给您的。老太爷请您马上带着夫人出府。奴婢已经把钱妈妈和海棠悄悄送上车子了。” “难道他们——” 丁香重重点头,答道:“老太爷会拖着二老爷和二太太,但院子里都是刘嬷嬷的人,奴婢怕老太爷……”她说着已经哽咽了。 夏堇低头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是银票和地契。丁香立马解释:“老太爷说,二老爷找不到这些东西,一定会好好善待他,所以这些东西务必不能落在二老爷手中。” 夏堇怎么都没想到,夏知瑜居然会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在他们心中,她手中的这些东西,难道比不上几十年的骨肉亲情? “姑奶奶,时间不等人。若是二老爷察觉了什么,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丁香急切地催促。 夏堇当然明白,事情紧急,耽搁不得。她转身进屋,询问卫晨:“先生,请问母亲是否可以坐马车出城?” “夏夫人身体虚弱,不可以长途跋涉。”卫晨已经隐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早前,是他劝薛子昂,不要把夏堇母女的事情揽上身,可不得不说,他同情夏堇。“或许我可以用银针暂时稳住夏夫人的心脉,但此法很危险,且我至少需要半个时辰。” 卫晨的话音刚落,丁香进屋,对着夏堇焦急地说:“姑奶奶,小丫鬟来报,老太爷和二老爷起了争执,恐怕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卫晨需要半个时辰,而夏知瑜很快就到。夏堇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调虎离山之计。她恳求丁香:“丁香姐姐,母亲身子虚弱,承受不住一路的颠簸。你的身形和母亲差不多,能否麻烦姐姐先行引开他们的注意?” 丁香沉默不语。不是她不愿意帮忙,只是这样一来,她若是被夏知瑜抓到,必死无疑。 “我知道,我这么说是为难姐姐了,但若是现在马上带着母亲一起离开,马车必然跑不快,说不定大家一个都逃不了。姐姐,我求您……” “姑奶奶,不是奴婢贪生怕死,只是老太爷身边不能没人。”她一旦踏出夏家的大门,就算能够侥幸逃脱夏知瑜的追捕,她这辈子都是夏家的逃奴。她若是留在夏佥身边,日子一定会很艰难。但只要夏佥活着,念着她父母的情面,或许能保住她的一条命。 卫晨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替冯氏把着脉。若不是薛子昂,他是绝对不会蹚这滩浑水的。他悄悄看着夏堇的侧脸。池清居的种种,证明她不是没有心计的女人。他这才怕她利用夏知翰与薛子昂的关系,缠上薛家,把薛子昂当成救命稻草。可是在冯氏面前,她又是极孝顺的女儿。 卫晨注视着夏堇的眼睛。她的眼神带着历经坎坷的沧桑,只有看着冯氏的时候,她的眼里才有希望之光。这不符合她的年纪。他轻咳一声,突然开口:“你可以坐我的马车离开。城西有一座卫家的宅子。入了宅子之后,你可以从后门离开,找个地方暂避。” “先生的意思……” “我既然受人所托,就必须忠人之事。”说完这句,卫晨又让夏堇传话给他的小厮。 丁香见卫晨如此安排,又听夏堇说,以后请她和钱妈妈、海棠一起照顾冯氏,便点头答应了。 夏堇在卫晨的帮助下,把冯氏搬去了一旁的耳房,由他替她施针。夏堇则回到卧室,伪装冯氏已经收拾东西离开。 直至丁香把二门口接应的人安排妥当,又把沿途去二门的隐患排除,这才折回去与夏堇汇合,换上了冯氏的衣裳。听到小丫鬟来报,夏知瑜正命刘嬷嬷紧守门户,小心伺候夏佥,夏堇带着怀抱丁香的婆子,急匆匆往二门跑去。卫家的马车已经等在二门口了。 一路上,丁香大气不敢喘一声,夏堇亦是心脏“嘭嘭”直跳。夏知瑜胆敢软禁自己的亲生父亲,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远远瞧见夏知瑜带人闯入大房的院子,又马上折了出来,追着她们的脚步而来,夏堇低声说:“快走,不能让他们追上。” “堇丫头,你这是去哪里,这般匆忙?”王氏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探头探脑地往丁香身上张望。 丁香闻言,满心懊恼。因为夏知瑜和冯氏的注意力全在夏佥那边,而夏佥又有意放夏堇和冯氏离开,她这才能把夏知瑜安排在大房门口的眼线处理掉,又把看守二门的婆子换成自己人。她一番忙乱,却忘了夏家还有一个王氏。她几乎是冯氏的走狗。 夏堇回头见夏知瑜已经在回廊的另一头,而二门近在咫尺,她沉声对王氏说:“三婶娘,很多事你心知肚明。今**在这里看好戏,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某一天,你或许会变成第二个母亲。” “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挑拨离间。”王氏说着,伸手就要揭开盖在丁香脸上的锦袍。 夏堇一把隔开她的手,喝问:“三婶娘这是什么意思?母亲情况危急,这会儿我要送母亲去医馆。三婶娘拦着我的去路,难道是希望母亲有什么万一?” “你要知道,如今家里是你二叔父当家。你们孤儿寡母想要离家,得有男人陪着,不然成何体统!” 眼见着夏知瑜的脚步已经越来越近,夏堇心急如焚。“三婶娘,你到底让不让开?” “啊呀,二伯来了,正好!”王氏嬉笑。 夏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湖泊。湖上虽结着冰,但天气已经一天天暖和了,以王氏的体重,薄冰定然承受不住。她屏住呼吸,怒视王氏,突然间伸出双手,死死掐住王氏的婆子,用尽全力推着她往一旁的栏杆而去,嘴里叫嚷着:“谁想让我不好过,我就拉着谁陪葬,横竖我也不想活了!” 王氏的丫鬟一看,急忙去拉夏堇。王氏被夏堇的动作吓到,一时忘了挣扎。待她回过神,整个人已经靠在了湖边的栏杆上。她伸手楸扯夏堇的衣裳,欲把她推开,却被夏堇骇然的表情吓到了。 “你疯了,我是你三婶娘!”王氏一边咳嗽,一边叫嚷,使命挣扎。 夏堇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的母亲必须活着。她不能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她使尽全力用力一推,只听“噗通”一声,冰面破了一个大窟窿,王氏已经倒在了冰水中。她的丫鬟们顾不得拉扯夏堇,全都站在湖边惊叫。 “堇丫头,你干什么!”张氏在不远处呵斥。夏知瑜扫了夏堇一眼。他看到一个婆子抱着一个人走出二门,他抬腿就往二门走去。夏堇大步走向二门,“嘭”一声关上了大门,拿起地上的锁链,就要把大门锁上。 “把她给我拉开!”夏知瑜大怒。 夏堇的手在颤抖,她的血液在沸腾,心脏更像小鹿似的,在她的胸口乱撞。她转身,对着夏知瑜扬了扬手中的钥匙,得意地说:“二叔,您慢了一步。我会让全涿州都知道,您是怎么对待我们孤儿寡女的。” “把钥匙夺过来!” 夏堇奋力抬手,把钥匙扔出了围墙。“二叔,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小心天打雷劈!” 夏知瑜一步上前,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夏堇脸上。他又急又气。待他抓到丁香那小蹄子,一定把她碎尸万段。 夏堇打了一个趔趄,嘴里涌上一股血腥味。她稳住脚步,死死盯着夏知瑜。前世她居然没有认清他的真面目。她相信,父亲的死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她冲向夏知瑜,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下去。她拖延的时间越长,行事越是疯狂,越是能让夏知瑜相信,刚刚离开夏家的就是她的母亲。 所有人被夏堇的动作吓到了,包括刚刚走出湖水,正瑟瑟发动的王氏。夏知瑜只觉得自己的手背快被她咬下一块肉了。他抓住夏堇的手臂,想要把她扯开,却发现她就像垂死的螃蟹一般,使命夹着他不放。 “快把她拉开,她已经疯了!”夏知瑜痛得大叫。 冯氏上前,伸手就要揪扯夏堇的头发。夏堇的动作虽疯狂,心下却无比冷静。她看到冯氏的身影,抬腿就是一脚,狠狠踹向她的小腿骨。冯氏一下子痛得直不起腰。 夏堇推开夏知瑜,后退两步,目露凶光瞪着四周的下人。她伸手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头发,冷笑着说:“二叔说我疯了,是想送我去疯人塔吗?您难道忘了,如今的我已经不姓夏,我姓江。是二叔亲手把我送上花轿的。” 夏知瑜低头看了看手背上清晰可见的牙齿印,脸色铁青。他知道因为冯氏的软弱,再加上遗传了夏知翰的倔强,夏堇一向性子刚烈。但他没料到从小接受良好教育的她,居然会像泼妇一样咬人打架。 “把她给我绑起来,找人好生看守着。”夏知瑜说罢,命人把二门撞开,他要亲自去抓冯氏。 今天有事,只有二更。感谢“反求诸己”同学的和氏璧,明天再加更。rs 第69章 破门而出 夏堇被夏知瑜软禁了。她坐在桌边,双拳紧握,无言地等待着。她为丁香争取了足够的时间,她相信她应该可以逃脱夏知瑜的追捕。当下的她最担心的是母亲和崔文麒。 此刻卫晨正在替冯氏施针,可结果到底如何,谁都无法保证。待会儿,就算他们顺利逃离夏家,离开了涿州城,她带着昏迷不醒的母亲,应该在哪里落脚?先前,外祖父留下的房子可以让她们暂时栖身,如今紫鸢已经看过钱妈**书信,夏知瑜事后一定会去那里搜查。最重要的,她应该和母亲就此消失,还是安顿了母亲再回江家?父亲的死,到底是夏知瑜所为,还是与江家有关? 崔文麒那边,李婆婆虽然赶去通知他赶快和张伯离开土地庙,但若是紫鸢抢先了一步,他会不会已经被官府抓住,或者落入江光辉之手了? 夏堇紧咬下唇,心中犹豫万分。父亲惨死,胞弟夭折,这些仇不得不报,但活人比死人更重要,她还有母亲,她必须把救治母亲放在第一位! 夏堇猛然站起身,站在门后向外张望。“先渡过眼下这关再说。”她喃喃自语。 须臾,她听到看守她的婆子一声呵斥:“什么人!”紧接着一声闷哼,有人倒下了。 “母亲怎么样了?”夏堇紧张地询问。回答她的是沉闷的“嘭”一声。窗户被砸开了。 “姑奶奶,夫人那边已经准备妥当。二门外马车正侯着。”来人说罢,已经转身而去。 夏堇看着她离去的方向,整颗心快嘣出嗓子口了。先前她无法估计夏知瑜会把她拘禁在哪里。若是大房,只需把他的爪牙打晕即可,结果夏知瑜选择了自己的院子,为了能够安然离开二房,与母亲汇合,唯有让人纵火,制造混乱。 “你是什么人?” 夏芯的声音让夏堇不由自主探头往外看去。 “我认得你,你是祖父那边的人。你为什么在这里?” 看到夏芯拦住了吕嬷嬷的去路,夏堇急忙爬出窗口,随手拿了一只花瓶在手中。 “你要去找大姐——” 夏芯的话音未落,夏堇手中的花瓶已经砸在了她头上。她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里到底害怕,不敢下重手。 夏芯捂着伤口回头,就见夏堇手持花瓶站在自己身后。“你!”她怒目圆睁。 夏堇急忙扔下花瓶,伸手捂住夏芯的嘴巴,抬头吩咐:“吕嬷嬷,你去做自己的事,这边我来处置。”她惊魂未定,声音却无比镇定。 见吕嬷嬷快步而去,夏堇一手捂着夏芯的嘴,一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推入了一旁的房间。 夏芯死死瞪着夏堇,张口就想往夏堇的手背咬去。夏堇先一步捏住她的下巴,随口拿了一块抹布堵住她的嘴。“二妹,今日的事是二叔、二婶逼我的。”她重重一推。夏芯跌坐在了椅子上。 “呜呜呜!” “别乱动。”夏堇手中的剪刀抵住了夏芯白皙的脸颊,“否则别怪我画花你的脸。” 夏芯不敢挣扎,眼中的愤怒却似想把夏堇燃尽一般。夏堇无暇顾及其他,抓起桌布把夏芯绑在椅子上。随着双手双脚失去自由,夏芯眼中的愤怒慢慢变成了恐惧。她知道夏堇被父亲软禁。原本她去找她,只是想问问夏堇,前一晚她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不想死。 夏堇看到了她的慌张。夏知瑜所为,若是前世的她,定然会让他尝尝痛失亲人是什么滋味。“晚一些麻烦你告诉我的好二叔,你的好父亲,我不杀你,只是不想弄脏自己的手。这个世界,人在做,天在看,总有一天他会受到报应的!” “呜呜呜!”夏芯在椅子上挣扎。 夏堇不再理会她,走到门边紧张地等待着。须臾,院子里传来了一片叫嚷着,紧接着是凌乱的脚步声。夏堇把房门打开一条缝,见众人都已经去跨院救火,她悄悄避出了房间,小心翼翼地往院门而去。 院子门口,吕嬷嬷已经在等着她了。“姑奶奶,这边。”她引着夏堇往前走。 “吕嬷嬷,夏芯看到你了。不如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夏堇在她耳边低声建议。吕嬷嬷是丁香的姨母,在丁香母亲死后,顶替了姐姐的位置,在夏佥身边伺候。见她不说话,夏堇催促了一声:“嬷嬷,就算夏芯没看到你,丁香走了,刘嬷嬷一定会为难你的。” “姑奶奶,看在老奴今日拼死帮你的份上,请您好生对待丁香。” 夏堇听她的语气,分明就是交代遗言。“嬷嬷?” “待会儿回去,老奴就把姓刘的老贼婆杀了!”吕嬷嬷咬牙切齿。 夏堇心中一惊。回头想想丁香的所为,仅靠同情或者她与海棠的那点交情,她不至于冒这么大的风险,拼上自己的一切。她们与刘嬷嬷之间应该不止是为了争宠。 “嬷嬷,你杀了她,虽然一时痛快了,但你背负的罪名却是生生世世的,而她却成了无辜的受害者。有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不是吗?” 吕嬷嬷回头,深深看了夏堇一眼。 夏堇抬头看去,马车就在不远处。她快走几步,一把揭开车帘,就见母亲正躺在被子上,像睡着了一般。 “门房还有两个人。”卫晨站在车子旁陈述,继而又问:“出门后去哪里,三奶奶可曾想好?” “先与海棠她们汇合了再说。”夏堇依旧没有决定,是不是借此机会永远离开江家。她远远看着大门。先前她以为所有人都会去救火。此刻她只能祈祷自己能够硬闯出去。 吕嬷嬷同样朝着大门看去,迟疑片刻,她说了句:“老奴去让他们把大门打开。”话毕,她大步上前。片刻,大门口传来了几声吵闹,紧接着一切归于平静,随即是“吱呀”一声的开门声。 同一时间,卫晨抓住夏堇的手腕,示意她借力跳上车子。夏堇抬头看他,就见他面无表情,神色冷峻。“先生,您已经帮了我和母亲很多。不如就按我们先前说的,您在院子里稍等,待二叔他们回来,就说是我软禁了你。” “上车。”卫晨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低头盯着夏堇,“我不想多管闲事,但既然我答应了别人,就不会半途而废。你不必担心有人与卫家为难,先顾好你自己。” 夏堇同样注视着卫晨的眼睛。她知道,他其实是在关心她们,但是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情绪波动。 “不要浪费时间。” “多谢先生。”夏堇说着,反手抓住了卫晨的手臂。 卫晨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胳膊,正要使力托夏堇上车,吕嬷嬷走到了两人身边,急切地说:“姑奶奶,二老爷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夏堇错愕。 “快走!”卫晨扶着夏堇的腰,半抱半托把她放在了车上,又回头对吕嬷嬷说,“你也上车。” 吕嬷嬷心下犹豫。她早就打定主意与仇人同归于尽。 “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卫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夏堇坐在车上,愣愣地看着卫晨的侧脸。“没什么比性命更重要。”他说这句话或许是站在大夫的立场,但在她听来,这话却满是沧桑。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是见到冯氏有危险,立马不顾一切相救的大夫,还是对人冷淡,不想沾惹麻烦,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世族公子? “上车。”卫晨再次催促。 吕嬷嬷咬住嘴唇,点点头,拿过一边的马鞭说道:“还是由老奴来赶车。”卫晨什么都没说,跳上马车查看冯氏的情况。 马车缓缓启动,很快驶出了夏家大门。夏堇揭开车帘回头看去,就见夏家的正屋浓烟滚滚。 “与其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好好想想,接下去怎么办。”卫晨一边说,一边把匣子递给夏堇。里面是夏佥交给她的财产。先前她不方便带在身上,只能由卫晨暂时保管。 夏堇再次谢过卫晨,低头看着冯氏。她应该回江家吗?如果冯氏醒来,定然会期望她回去,然后求神拜佛,祈祷江世霖能够苏醒。 可惜,江世霖终究不会醒来,而江光辉一心想让她为儿子陪葬。只是今日她若是不明不白离开江家,就是江家的逃媳。带着伤重的母亲,她能去哪里?先前她本打算请薛子昂给她安排一个新身份,可薛子昂让卫晨转达的话说得很明白,他不会再帮她们了。 她何去何从?父亲、胞弟的仇何时得报? 正当夏堇迷惘之际,才驶出夏家大门的马车突然停下了。吕嬷嬷揭开车帘急道:“姑奶奶,前面是江家的马车,应该是江夫人。” 夏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是小潘氏的马车。先前卫晨就说过,小潘氏和竹青等人稍后会至夏家探望她的母亲。夏堇回头往后看去。夏知瑜被仆从簇拥着,从街道的另一头而来。人群后跟着马车,也不知道车上的是张氏,还是丁香、海棠等人被抓住了。 夏堇心中焦急万分。他们被两批人马夹在了中间,进不得,退不得。以夏堇对小潘氏的了解,眼下的境况,她绝对会把冯氏交给夏知瑜。 昨天实在太累了,抱歉。rs 第70章 芒刺在背 此刻的夏堇无论是上前还是后退,冯氏都会落入夏知瑜手中。夏知瑜竟敢囚禁亲生父亲,一旦冯氏落入他手中,后果可想而知。 夏堇当机立断:“吕嬷嬷,您能否抱着母亲,带卫大夫从后门离开。” 吕嬷嬷一脸担心,问道:“姑奶奶,那您呢?二老爷已经疯了。”一旦夏堇发生什么事,丁香、海棠等人全都命运堪虞。 夏堇抬头看着小潘氏的马车,苦笑道:“嬷嬷,你忘了吗?我已经不是夏家的大小姐了,我是江家的三奶奶,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 眼见着街道两头的车队越来越近,卫晨也皱起了眉头。“江家待你如何,你应该心知肚明。”他陈述事实。无论是江光辉和小潘氏,都没有把夏堇当成儿媳妇。所谓的“江家三奶奶”不过是一个暂时的称呼。他就事论事:“如果你一个人从后门离开,带着你祖父给你的东西,后半生无虞。” “人,不能独自活在世上。”夏堇低头看了看冯氏,抬高声音对着吕嬷嬷说:“嬷嬷,母亲就拜托您了。我会想办法脱身的,你先带着母亲和丁香她们汇合。” 卫晨深深看了夏堇一眼。他把药箱塞入吕嬷嬷手中,弯腰抱起冯氏,催促吕嬷嬷给他带路。走了两步,他回头对夏堇说:“记住,你只负责救治她醒来,其他的并不是我的责任。”他的言下之意,他并不负责照顾冯氏。若夏堇有什么万一,他会让冯氏自生自灭。 夏堇点点头,目送他们折回夏家。直至他们消失在院门后,她跳下马车,等待着即将来临的风波。 待马车走近,她举步迎向小潘氏,对着车厢唤了一声“母亲”。 “你怎么站在大门口?”小潘氏询问。她远远就看到了夏堇,正寻思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母亲,媳妇的娘家突然着火了,媳妇六神无主,凑巧二叔、二婶不在家,媳妇就想回家请求您的示下。正巧看到母亲的车子过来,所以媳妇就站在这里恭候。” 小潘氏听到夏堇的话,讥讽地扯了扯嘴角,沉声说:“这里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竹青!”她扬声呼唤:“先扶着三奶奶进去再说。” 夏堇与小潘氏才说了两句话,夏知瑜等人已经差不多到了夏家的大门口。夏堇匆匆对着小潘氏的车子行了礼,折回大门口挡住了夏知瑜的脚步。“二叔父,家里着火了。大家都在救火,侄女不知道怎么办,只能在大门口守着。” 夏知瑜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你母亲呢?”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牙缝中蹦出来的。 夏堇见状,心神略定,心知他并未追上丁香等人。她牢牢挡住大门,不疾不徐地说:“侄女在门口恭候叔父这会儿,先生正在替母亲诊治。” “闪开!”夏知瑜伸手推开夏堇。夏堇打了一个趔趄。 “老爷!” “三奶奶!” 冯氏不知何时已经下了车,伸手拉住了夏知瑜,朝着小潘氏的马车努了努嘴。与此同时,竹青扶住夏堇,在她耳边轻声说:“太太说,不管三奶奶信不信,昨日的事,太太全然不知情。” 夏知瑜一把甩开冯氏,带着手下冲入大门。冯氏想了想,让了小潘氏的马车进门。小潘氏在夏家的二门口下车,抬头看着正屋的滚滚浓烟,歉意地说:“我来得不是时候。亲家太太你去忙你的吧,让堇儿陪着我就行了。” “母亲,其实是这样的。”夏堇为难地说:“媳妇正想回去取几样东西。” “既是如此,我便与你一同回去。改日再来探你母亲。” “堇丫头,家里什么东西没有,你要眼巴巴回去取?”冯氏没有得到夏知瑜的指示,不敢放夏堇离开。 小潘氏看了一眼夏堇,抢先回道:“亲家太太,我看这火势不小,真的没关系吗?” 夏堇并没有计划把夏家一把火烧了,但大概是因为天干物燥,从他们这里看去过,恐怕正房已经大半遭了殃。赵氏自然知道着火的是哪里,她的宝贝可全都在房里。虽然她和夏知瑜并没有计划杀了夏堇,但冯氏是一定不能救活的。她又急又怒,一把抓住夏堇的手腕,急促地说:“家里的事,有你的叔父,不如我们先去探望你母亲。”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要逼着夏堇交出冯氏。 夏堇的手腕被赵氏抓得生疼。“二婶娘,母亲还没有醒。不如大家先去拜见祖父?”她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赵氏。 赵氏愣了一下,心中不免慌张。夏佥那边虽然有刘嬷嬷控制了局面,但小潘氏若是过去了,他们总不能把她一辈子困在夏家。就算是夏堇,他们也不能把她强行留下。 赵氏犹豫的瞬间,夏堇一把甩开了她,对着小潘氏说:“母亲,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二婶娘了。我相信,二叔父和二婶娘一定会好好照顾我的母亲,不让她生出一点意外。” 小潘氏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但看夏堇的态度,冯氏定然已经不在夏家。她没有义务帮着夏堇,更不想干涉别人的家务事,但夏家的人居然设计冯氏在她面前一尸两命。她最不喜欢被人利用或者栽赃。她瞟了一眼赵氏,顺着夏堇的话说:“你要取东西,就坐我的马车回去吧。这个时候你不该给亲家二太太添乱。”她说着,直接命竹青、玄青扶夏堇上车。 眼见着夏堇快要跨上马车,赵氏伸手就去拉她,被小潘氏身旁的嬷嬷巧妙地隔开了。小潘氏笑道:“亲家二太太,您不用这么依依不舍,我们不过是不想给您添乱。我们两人是亲家,住得又近,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有些事闹开了可不好看,您说是吧?” 赵氏被小潘氏噎了一句。她忌惮江家,不敢多言,又迟迟不见江光辉,只能眼巴巴看着江家的马车离开。 小潘氏上了马车,笑容马上隐去了。婆媳俩无言静坐。待到马车出了夏家大门,小潘氏不悦地说:“你母亲家发生什么事,我不想知道,更不会参与其中。至于其他的,相信竹青已经对你说了。” “母亲,刚才多谢您替我解围。” “你不需要谢我,只需要安安分分跟我回去。”小潘氏话毕,不再看夏堇一眼,一脸“你不想和我说话”的表情。 夏堇原本想求小潘氏让自己下车,眼下的情形,就算她跪死在她面前,她也不会答应。她不知道卫晨有没有带着母亲安然脱险,更不知道崔文麒是否安全。今日,她再次走入江家的大门,以后想走出来恐怕就更难了。 “母亲,为了相公的伤势,我们应该带卫大夫一起回府才行。不然若是父亲知道,为了救治我的母亲,让卫大夫忽略了相公,父亲一定会生气的。” “他在哪里,我派人去接他。” “母亲,不如让媳妇带着玄青、竹青去请卫大夫回家。” 小潘氏瞥了夏堇一眼,没有言语。 “母亲,我知道您担心媳妇的安全,不如由您派人护送媳妇。”夏堇表现出了十足的诚意。 小潘氏看着夏堇,忽然间轻轻一笑,问道:“你就不怕我转身就通知你二叔父?” “不会的,媳妇知道自己姓江,而二叔姓夏。” 小潘氏一脸不以为然,但她也知道,这些日子,江光辉对卫晨十分信任,而卫晨并不十分愿意救治江世霖,对冯氏反而不同。回到江家后,她命人“护送”夏堇,并要求她午膳前必须带着卫晨一起回江家。 夏堇自然不会带着小潘氏的心腹去见冯氏和其他人。她找到了丁香安置春桃和秋桐的地点,让她们分别送出了一封书信。 大半个时辰后,夏知瑜正阴沉着脸责骂赵氏,而夏芯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啜泣之时,丫鬟来报,有个过路人,送了一封信至门房,信是给夏知瑜的。 夏知瑜拿过信封,拆开一看,狠狠把信纸捏成一团,紧紧攥在手心,脸色比锅底还黑。 赵氏知道,冯氏的失踪替他们留下了无数的隐患,她不敢开口说话。夏芯被夏堇吓得够呛,之后又经历了火海逃生,满心的委屈与怨怒。她恨不得把夏堇碎尸万段,对着夏知瑜恨恨地说:“父亲,她把我绑着,分明就是想活活烧死我。您一定要替我做主!” “闭嘴!”夏知瑜一声怒斥。这次的事,冯氏虽然没了孩子,他又完全控制了夏佥,但是卫晨和小潘氏的态度,他怕自己根本就是得不偿失。若是一早知道卫晨会突然出现在夏家,他宁愿供养着冯氏,至少这样他能完全控制她,既能随时捏死她,又能钳制着夏堇。 “早知道根本不该听你的,什么一尸两命,现在倒好,什么都没了!”他怒斥赵氏。 赵氏不敢辩驳,只能试着转移话题,小声问夏知瑜:“老爷,信是谁写的?发生了什么事?” 夏知瑜攥紧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她说,她要留在江家好生照顾她的相公,请我们把她的母亲移去庄子养病。若是她的母亲有什么万一,她回家奔丧之时,一定会好好瞻仰遗容。” “她这话是什么意义?她们还要回来找我们麻烦?” “你个蠢货,你以为她会就这么算了?”夏知瑜深深觉得,夏堇就是牢牢扎在他肉里的一根刺。rs 第71章 尴尬 夏知瑜觉得夏堇一定会在将来的某一天带着冯氏回去找他们复仇,实际上夏堇暂时未有这样的打算。她之所以给夏知瑜送了那样一封书信,不过是不想夏家给冯氏办一场葬礼。至于她和冯氏何去何从,她尚没有具体的计划。 当下,夏堇在茶楼焦急地等待卫晨。待秋桐领着他进屋,她顾不得一旁的玄青和竹青,急切地问:“先生,母亲可好?有没有危险?” 卫晨面无表情地坐下,朝着两个丫鬟看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说:“我从不轻易救人,可一旦救了,就一定会想办法把对方治好。现在,关于夏夫人的伤势,我有几句话单独对三奶奶说。” 玄青和竹青对视一眼,脸上带着为难。她们的责任就是监视夏堇,可就算是江光辉,对卫晨都是客客气气的,她们如何敢违逆他的意思? “这里是二楼,窗户正对着街面。你们可以在房门口守着。” 卫晨的陈述让屋内的几人全都面露尴尬。玄青率先对着夏堇和卫晨曲了曲膝盖,低头退了出去。竹青跟着也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她看了看夏堇,把秋桐也牵了出去。 卫晨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杯,抿了一口,轻声说:“三奶奶,你应该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处境了。接下去你想把夏夫人安置在哪里?我可不想自己辛苦治好了她,最后她却变成别人的工具。” 夏堇深深为自己的轻率而懊恼。冯氏无论是落入江家,还是夏家人手中,都可能成为要挟她的筹码。她感激地说:“多谢先生的提醒。不知道母亲的身子……” “暂时还算稳定。”卫晨打断了她,再次询问:“你计划把夏夫人安置在哪里?”他朝门外看了一眼,说道:“看这情形,你想踏出江家的大门并不容易。你二叔父一定猜到,你希望把夏夫人安置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他的言下之意,夏知瑜可能会寻找冯氏。 “先生,其实是这样的,我想着,要不索性请姨母照顾母亲一二,只是她家并不是很方便,我又怕二叔父会堂而皇之找去要人。除此之外,我想在城内租一个小院,让母亲养伤,只是我身边的人都不方便出面租借住处,且这事不是一时半刻能办成的。今晚我想把母亲安排在客栈,又怕二叔父会寻人。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在四下打探母亲的去处了。” 卫晨听着夏堇的话,低头看着手上的杯子,轻轻扯了扯嘴角。夏堇注意到他的表情,羞得满脸通红。卫晨才对她说过,他只做大夫该做的事,他和薛子昂不想多管她们母女的闲事,可是转眼间她又在这里强迫他帮忙安置她的母亲。 “先生,我实在走投无路。”夏堇的眼眶红了。若是没有卫晨,她的母亲早已不在人世。他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助她们。“对不起。”夏堇硬生生把眼泪逼回了眼眶。泪水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尊严也不能让母亲的身体好转。“先生,求您……” 卫晨一把拉住欲屈膝跪下的夏堇,又急忙缩回右手。沉默的瞬间,只听到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 夏堇看到卫晨转身背对自己,望着窗外。她急切地看着他的背影。她知道卫晨不缺银子,而她,若不是夏佥给了她一个盒子,她连银子都没有。 “先生,我知道或许我这辈子都还不了您的恩情,但以后,只要是你说的,我……” “当初,我和子昂最怕的就是眼下的境况。”卫晨依旧背对着夏堇。 夏堇紧抿嘴唇。她知道卫晨的意思是说,她在强迫他帮助她。事实的确如此,她无可辩驳。 “若是还有其他的事,你一并说了吧。” 卫晨的声音很平静,并没有不耐烦或者愠怒,但听在夏堇耳中却格外刺耳,偏偏,她确确实实另外有事相求。“先生,不知道您能否告诉我李婆婆的住处。我有紧要的事寻她。”除了母亲,她也担心崔文麒和张伯。 卫晨不知道这一节,以为夏堇想请李婆婆照顾冯氏,点头道:“以后的日子长得很,请通宵医理的人照顾你母亲是对的,不过我并不知道她的住处。” 夏堇一脸失望与焦急。就算李婆婆去江家找她,以小潘氏的行事作风,定然不会让李婆婆进门。“先生,不知道丁香和吕嬷嬷是否在外面?” “你找李婆婆,是为了其他的事?”卫晨转身打量夏堇,“三奶奶,事到如今,还望你对我说实话,否则我帮不了你。” “我……”夏堇犹豫。丁香和吕嬷嬷虽然可以帮忙去城外的土地庙查看,但她们都是女人,若是卫晨能让他的小厮骑马前往土地庙…… “先生,我知道我得寸进尺了。”夏堇低下头。这个时候,她觉得自己已经没脸面对卫晨了,可事关崔文麒的安全,她又不得不说,只能硬着头皮开口:“其实是这样的,有两个对我极为重要的人,他们一直在城外的土地庙。我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脱险,所以一早上让李婆婆帮我去看看。我没想到自己还没得到李婆婆的回复,就不得不带着母亲离开夏家。” 卫晨一径看着夏堇,她的羞愧让他思量起了她口中“对我极为重要的人”。他虽然才到涿州没多久,但江夏两家的婚事一直是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听说过大闹婚礼现场的年轻男子。“你说的是令尊门下的崔公子?你怕他被官府或者夏家的人找到?” 夏堇艰难的点头。虽然她和崔文麒从未有逾矩的行为,虽然他们互生情意是在谈婚论嫁之后,但这话从卫晨口中说出,就好似在控诉她水性杨花一般。她既然与江世霖正式拜了堂,她已经不奢望嫁给崔文麒,影响他的将来。她只是想和母亲好好地活下去,仅此而已。可这些话她如何能对卫晨说?她只能再次点头,解释道:“他们身在土地庙,紫鸢知道得很清楚。她早已与二婶娘勾结,我怕崔公子有危险。” 卫晨轻轻皱了皱眉头,转身复又看着窗外。沉吟片刻,他回道:“待会儿我可以派人去找李婆婆,也可以让人去土地庙看一看,但是——”他语气突转,回头看着夏堇,严正地说:“看在子昂兄的面子,我可以暂时把令堂安置在隐蔽的宅子,确保她的安全,但是关于你的‘极为重要的人’,请你自行安置他们。” “是!”夏堇点头,“只要知道他们安全,这事不会再麻烦先生。我会请他们尽快离开涿州……” “你不必告诉我细节,我没兴趣知道。” 夏堇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只能尴尬地站在桌边。在夏家门外,卫晨不顾危险帮了他。可是在这家茶楼,自他进屋那刻,她明显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她知道他和薛子昂都没有义务帮她,她欠他的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又哪有资格在乎他的态度?她再次谢过卫晨,又说她在这里等着和他一起回江家。 卫晨心知这一定是小潘氏的意思,没再多言,借口替江世霖买药,离开了茶楼,自去安排冯氏的去处。 夏堇看着他离开,无暇感怀,叫了丁香和李嬷嬷进屋回话。海棠和钱妈妈夫妻自然是跟在冯氏身边伺候,但丁香和吕嬷嬷该如何安置,她必须听一听她们自己的想法。私心上,她希望丁香能顶替紫鸢,但这事就算丁香愿意,还得小潘氏同意才行。 须臾,丁香和吕嬷嬷站在了夏堇面前。夏堇上前谢过二人,问道:“往后你们是想留在母亲身边,还是随我?或者你们有其他的打算?” 丁香看了一眼吕嬷嬷。吕嬷嬷上前回道:“三奶奶,您应该已经猜到,奴婢们和姓刘的老虔婆有天大的冤仇。”她的一声“三奶奶”,已经说明她们想留在夏堇身边。 “吕嬷嬷,不知道您能不能说得具体些。”夏堇说话间,她已经看到丁香的眼眶红了。 吕嬷嬷一脸愤恨,向夏堇叙述起了经过。原来,丁香的父亲与夏佥有恩。她和母亲一直在夏佥的院子里当差。她们母女很受夏佥重用。当时的刘嬷嬷不过是个二等婆子。可几年前,丁香的母亲突然就死了,在此之后,刘嬷嬷一跃成为夏佥最信任的人。 一开始丁香和吕嬷嬷都以为不过是她们运气不好。幸好丁香依然得夏佥喜欢,虽然刘嬷嬷时常针对她,但也拿她无可奈何。直到半年多年,一个婆子在喝醉了之后,无意中告诉吕嬷嬷,丁香母亲的死和刘嬷嬷脱不了干系。 起初她们并不相信。下人们之间的争宠是常事,但为此害人性命实属不可思议。可死的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丁香开始暗中查证,越查越觉得可疑。事到如今,她们虽然没有实质的证据,但可以肯定的是,刘嬷嬷害死的人绝不止丁香的母亲一人。 夏堇听着这话,暗暗诧异。她询问吕嬷嬷:“如果我记得没错,刘嬷嬷也算是祖父身边的老人了。既然先前她只是二等婆子,为何突然间连杀人的事都干得出来?仅仅为了在祖父身边争宠?” 一定会有第二更,但估计在0点以后了。今天忙ingrs 第72章 失踪(二更) 丁香和吕嬷嬷听着夏堇的话,缓缓摇头。片刻,丁香不甚确定地说:“三奶奶,奴婢想到一件事,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你说说看。”夏堇沉吟。前世的她自母亲死后,与夏家再无往来。她完全没注意过刘嬷嬷。 丁香想了想说道:“三奶奶,先前您让奴婢把紫鸢扣住。奴婢办这事的时候,姓刘的把奴婢拦住了,耽搁了好一会儿,会不会……” “你们可曾见过她们私下见面?”夏堇急问。 丁香和吕嬷嬷双双摇头。丁香说道:“以前,三奶奶去向老太爷请安的时候,也从未见紫鸢和姓刘的说话。” “从未?”夏堇琢磨着这两个字。见丁香肯定地点头,她喃喃:“若是‘从未’,很可能是故意避嫌。” “三奶奶这么说,奴婢想起一件事。”吕嬷嬷一边说,一边掰着手指算了算年份,点头道:“没错,紫鸢是在宏安七年年末进府的,而丁香的娘是第二年年初过世的。姓刘的就是在那之后才讨了老太爷的欢心。” “光凭这些就断定她们有关联,太过牵强了。”夏堇慢慢摇头,揭过了话题,转而向她们交代起了江家的情况,言明若是小潘氏不许她留下她们,她们只能与海滩、钱妈妈一起服侍冯氏。 三人说着话,卫晨带着李婆婆回来了。夏堇急忙让丁香和吕嬷嬷去外面侯着,焦急地问:“李婆婆,土地庙那边一切安好?您见到他们了吗?” “三奶奶,我到土地庙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 闻言,夏堇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怎么会这样?难道被官府抓去了?”她急得脸色煞白。今日看小潘氏的神色,崔文麒不在土地庙应该和江家无关。“婆婆,你可找仔细了?” 李婆婆肯定地点头,说道:“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一个人都没有。” “他们会去哪里?一个受了伤,一个染了风寒,身上又没有银子,天寒地冻的……”夏堇的脑子一片空白,脑海中满是崔文麒和张伯遇害的画面。“先生,能不能麻烦您派人去衙门打听一下?这是我恳求您的最后一桩事。他们不能死,我不能害了他们。” “你冷静点。”卫晨看着抓住自己手腕的双手。他能感觉到她的慌张与无助。他不想多管闲事,一点都不想。 夏堇急忙缩回自己的双手。她发现自己的胳膊在颤抖。她握紧拳头想让自己冷静,却徒然无功。 “三奶奶,你先不要急。依去看,土地庙不像有人住过。至少最近的三四天没人住过。”李婆婆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不对,她明明说——”夏堇戛然而止。崔文麒在土地庙是紫鸢说的。她说的可能是假话。“难道他们——”夏堇用力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就在不久前,江光辉和小潘氏想从她口中探听崔文麒的情况,想来崔文麒并没有落在官府或者江家人手中。可是在她和江世霖成亲那日,她明明听到崔文麒的声音了。那日的情景和前世一模一样。 前世! 夏堇深吸一口气,命令自己冷静回忆前世的种种。片刻,她惊讶地发现,撇开紫鸢说的那些话,自婚礼上那场大闹之后,她对崔文麒的境况一无所知。所谓在破庙养伤,在上京途中被江家派人杀害全都是紫鸢的一面之词。就算是这一世,紫鸢在她回门那天见到崔文麒,也是她单方面的说辞。 我怎么这么笨!明明已经怀疑她了,竟然还相信她的话。夏堇暗自腹诽,续而又担心崔文麒的安全。会不会在婚礼之日,他和张伯就遭遇了不测? 不会的!夏堇断然摇头。江光辉一直在找崔文麒。这就反过来证明,崔文麒暂时是安全的。他不是离开了涿州,就是找地方躲了起来。以她对崔文麒的了解,她更相信后一种可能性。 卫晨在一旁看着夏堇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摇头。崔文麒在婚礼当日控诉江家逼婚的行为,全涿州都知道。卫晨本不想理会这些无聊的事情,可是看夏堇的言行,他不得不怀疑她和崔文麒之间的关系。 感觉到李婆婆一径看着自己,卫晨回头对她礼貌性地笑了笑,清了清嗓子说道:“眼看快中午了。” “时辰真快,我也该回去了。”李婆婆说着就向夏堇告辞。 夏堇回过神,急忙问李婆婆:“婆婆,因为先生大部分时间都要留在家里照顾相公,不知道您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帮着照顾母亲?先生刚才说,母亲身边虽有海棠和钱妈妈,但有一个通医理又细心妥当的人在身边照顾,这样更加妥当,我也能更加放心。” 李婆婆没有接夏堇的话,反而转头问卫晨:“卫大夫,我们以前见过吗?” 卫晨摇摇头,表示他们素未蒙面。 李婆婆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早前我去夏家找您,没找着,去了江家又说您不在家。我没办法,只能先回家去了。结果卫大夫派人去家里找我,把我带到了您跟前。我承蒙卫大夫看得起,不过平日里我只是在熟人间四处混口饭吃,认识我的人很少,不知道卫大夫是如何识得我的,又是如何知道我住处的?” “李婆婆客气了。其实我曾经听寿阳的大夫对你赞誉有加。昨日一屋子的大夫稳婆,绝大多数我都不认识,不知道他们的人品医术如何,当时的情况紧急,我只能冒昧请您和赵大夫留下。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婆婆见谅。”卫晨说得从容不迫,续而又解释道:“至于李婆婆的住处,我确实不知道,但赵大夫在药局坐馆大家都知道。我只是命小厮向赵大夫讨了您的住处。” “我听赵老头说,昨日他也是第一次见你?” “是。”卫晨点头,依旧不慌不忙地说:“赵大夫的金针玄妙,很多人都知道。其实我早已仰慕多时。” 卫晨的话并无破绽,他神色坦然,也不像在说谎,可说不清为什么,夏堇总觉得那里不对劲。回想昨日,卫晨几乎想也没想就请赵大夫和李婆婆留下帮忙。他说话的时候,目光似乎是看着他们的,看起来更像是之前就认识他们。 夏堇有些糊涂,转念又觉得大概是那时的自己太担心母亲,一时间看错了。见李婆婆将信将疑,她对着她说:“婆婆,您的人品医术是大家都看到的,请您一定要答应我。您若是不答应,我不知道应该找谁照顾母亲。” “三奶奶,承蒙您看得起。我煎药照顾人还成,可开药方施针之类的事……”李婆婆朝卫晨看去。 卫晨接着她的话说,就算是冯氏的病情稳定之后,他也会定期去看她,斟酌药方。李婆婆闻言,点头笑了笑,答应了夏堇的请求。 因为冯氏的住处越少人知道越好,就连卫晨也不方便经常过去,所以几人协定了折中的方法。待商议妥当,李婆婆带着夏堇的书信,自去找海棠、钱妈妈,卫晨在茶楼的房间低声询问夏堇:“你刚刚说去衙门打探,是担心他被衙差抓去了?” “应该没有。”夏堇摇头,“我猜想,崔公子应该和张伯找地方躲起来了。” “既是如此,现在就回江家吧。” 夏堇点点头,想了想,解释道:“我已经和相公成了亲,拜了堂。此番我只希望崔公子不要因为我,误了几个月后的春闱……” “无谓的事我不想知道。”卫晨说着,已经率先往房门走去。他在门口停下脚步,背对着夏堇说:“在江家见面不容易,说话更不方便。回去之后,我会要求由你给江公子喂药。到时我会趁机把你母亲的情况告诉你。” 能够摆脱江家的眼线是夏堇求之不得的事。她急忙向卫晨道谢,卫晨却已经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两人坐了两辆车,一前一后往江家而去。 江家的正屋内,江光辉埋怨小潘氏:“你明知道她的目的,怎么能放她出去呢?” “老爷,是卫大夫救了冯氏,也是卫大夫蹚了夏家的浑水。就算我不放她出门,这事卫大夫也已经沾染上了,我们何不做得漂亮些,就当是卖卫大夫一个人情。” 听到这话,江光耀满心不甘与怨言。连续两天了,卫晨放着他的儿子不管,却去救治冯氏。 “老爷,您忘了吗?当日是薛大人先到,卫大夫之后才赶来的。薛大人假冒卫大夫,想来他们的关系是极好的。若不是薛大人答应在先,看起来卫大夫不一定愿意替世霖诊治。” 听到这话,江光耀不由地气闷。昨日薛子昂已经向他承认,他想向夏堇询问夏知翰的情况,这才假冒卫晨进府。临走薛子昂又告诉他,夏知翰死了,他和夏家的最后一点联系算是断了。 想起这事,江光耀气呼呼地说:“没想到夏家的人这般无耻。夏知瑜在我们面前说,自己与薛家如何如何交情深厚,与卫家又是如何如何亲近。在卫家人面前又说和我们是共同进退的亲家。我看,他们根本就是想骗婚!世霖是一桩,这会儿他们又看上卫公子了,眼光倒是不错,可惜打错了如意算盘。”他已经忘了,当初是他主动替儿子求娶夏堇。rs 第73章 揣测 在江世霖出事前,江光辉对夏家的印象并不差。江家有的是银子,娶个读书人家的女儿,无疑是锦上添花。可随着儿子的昏迷,他认定夏家必须为这事负全责。 前些日子,他以为夏家有薛子昂这条人脉,又与卫家交好,帮着他请来卫晨替江世霖诊治,他这才同意薛氏去夏家探望冯氏,结果呢?薛子昂根本不想与夏家有往来,而卫晨的出现,只因薛子昂想知道夏知翰的死因。夏家连个屁都不是! 小潘氏看出江光辉的心思,轻声说:“老爷,正如您说的,夏家二老爷是个卑鄙小人,三老爷也很无耻,但薛大人那边,京城至涿州,快马也要走上好几天。他为了见到她们母女,不惜麻烦寿阳卫家的人。另外,依妾身看,卫晨尽心尽力救治冯氏,明里暗里帮着她们母女,多半也是看在薛子昂的面子。” “你的意思……”江光辉沉吟着摇头,“是姓薛的亲口对我说,他与夏家再无瓜葛。” “老爷,薛大人说的夏家,应该不包括她们母女。他若是果真无情,又岂会千里迢迢赶来?或许,这是一个好机会。”小潘氏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如果妾身记得没错,薛大人的父亲……” “这事得悠着点。”江光辉的脸上显出几分凝重之色,“待我悄悄派人去京城打探一下再说。至于薛子昂,他既然不想宣扬,暂时我们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世熙那边,薛子昂应该已经见过他了。” 小潘氏点头应下,正想询问江光辉,夏家那边,他们应该持什么态度,丫鬟回报,夏堇和卫晨回府了。江光辉转头对小潘氏说:“我不想看到她。你找人仔细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在我确认薛家的态度前,暂时对她和软些。其他的事,等世霖醒了再计较。” 小潘氏立马明白,江光辉不止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同时很想搭上薛家。她低头说:“妾身谨遵老爷的吩咐,不过,她若是提出留在世霖身边……” “我不是说了吗?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那,如果她说,她想出门探望她的母亲……” “这事可不行!”江光辉断然摇头,“在我抓住姓崔的之前,她哪里都不能去!”说罢,他转身入了内间。 小潘氏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转头整理了一下头发。她一直知道,江光辉为了宣泄儿子受伤的痛,固执地把夏堇当成仇人。其实他心中很清楚,江世霖的受伤疑点重重。若想真正弄清楚真相,唯有抓住崔文麒,或者江世霖突然醒来。她在椅子上坐下,轻轻笑了笑,远远看着夏堇朝正房走来。 “母亲。”夏堇对着小潘氏行礼。 小潘氏点点头,说道:“你也累了一上午了,回去用午膳吧。关于世霖的伤势,我有些话询问卫大夫。” “母亲,是这样的。因为紫鸢突然染了病,祖父把他身边的丁香赏了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她留下?同她一起过来的还有她的姨母吕嬷嬷。” “其实我正想给你添置两个丫鬟,既然是你祖父身边的,想来应该是极为妥帖的人。今**也累了,我就不见她们了。你让竹青把府里的规矩告诉她们,明早带着她们过来请安吧。” “是。”夏堇点头应下,心中不禁奇怪小潘氏为何这么好说话。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先回去吧。”小潘氏再次催促。 夏堇行礼退下,带着丁香、竹青等人回到了未明阁。 李大嫂迎了夏堇入屋,不见紫鸢,她用询问的目光朝竹青看去。见竹青对自己摇摇头,她又狠狠瞪了一眼众人身后的春桃和秋桐。她一连拉了两次肚子,思来想去都觉得,就算不是这两个小丫鬟想害她,也是她们不尽责,才会在吃食中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 竹青见她迫不及待想发作两个小丫鬟,回头吩咐春桃:“你们先去厨房准备午膳,三奶奶饿了一上午了。” 李大嫂见她护着两个小丫鬟,心中颇为奇怪。待夏堇洗了手,换了衣裳,她寻了一个借口把竹青拉至廊下,问道:“你帮着她们是什么意思?” “李大嫂,太太说了,三奶奶怎么都是主子。” 李大嫂冷哼,“这是太太的想法罢了。” “大嫂!”竹青拉着李大嫂上前一步,小声说:“如果不是老爷的吩咐,太太又怎么会交代奴婢,小心伺候着,一步都不能离开呢?” 李大嫂咀嚼着竹青的话,片刻又问:“夏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晚你说得不清不楚。还有,她怎么会一上午就回来,太太又为何让她出门?还有,紫鸢去了哪里?” “具体为什么,我们做奴婢的怎么会知道。不过夏家那边,这两天可精彩了。”竹青边笑边说,说到动情之处,不忘添油加醋。 两人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就见玄青自院子外走来。李大嫂虽不屑讨好小潘氏的丫鬟,但还是与竹青一起迎了上去。 “玄青姐姐,你这会儿过来,可是太太有什么吩咐?”竹青心中有些奇怪。她们刚刚才从蘅安院回来,小潘氏就巴巴地派了玄青亲自过来传话,难道是极重要的事? 竹青的话音未落,玄青伸手拉住了她,悄悄塞了一张纸条在她手中,面不改色地对着两人解释:“卫大夫说,三爷的药煎起来甚为复杂,让三奶奶每日上午,下午去池清居照看着。太太已经许了,让我过来通知三奶奶一声。” “太太当真答应了?”李大嫂脱口而出,“那老爷呢?老爷也同意?” “李大嫂这话说得奇怪,太太许了,当然就是老爷也同意了。”玄青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暗示道:“刚才,卫大夫在太太跟前说了好一会儿话,想来就是为了这件事。以后可要辛苦你们了。”她拍了拍竹青的手背,朝她的手心看了看,辞了两人进屋同夏堇说话。 待玄青走出屋子,李大嫂已经在廊下等着她,迫不及待地问:“玄青姑娘,那个卫大夫,老爷和太太就那么相信他?”她只恨这两天没能跟着去夏家,看清楚事态的发展。 玄青听她这话便知她已经问过竹青了。她回道:“老爷和太太相不相信他,我不知道,但是太太许了卫大夫每五日出府一次。太太不能过问他的去处。若是他有什么急事,哪怕是半夜,老爷太太都不能拦着他,不让他离开。” “太太一向不喜欢家里的人没事四处乱走,特别是入夜之后……” “李大嫂,你这话差矣。卫大夫是家里的客人,又不是下人。”玄青说着,又恍然大悟般说:“我差点忘了,太太说,丁香姑娘和吕嬷嬷初来乍到,对府里的规矩不熟悉,请李大嫂多多费心,必要的时候提点一二,您怎么都是自小服侍老爷的人,知道得比其他人多。” 李大嫂立刻明白了玄青的言下之意,回道:“请太太放心,如今既然大家同在未明阁,自然应该相互照应。我一定不会辜负太太的期望,把里里外外都照顾得妥妥当当。” 玄青知道李大嫂这么说,就一定会好好“**”丁香和钱妈妈,笑着点了点头,辞别了她。 在未名园门口,玄青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牌匾。崭新的黑漆牌匾最近才挂上,但“未明阁”的出现并不表示夏堇已经是江家的人,是江世霖的妻子。 玄青不知道江光辉和小潘氏在打什么主意,但她跟随小潘氏多年,她很清楚今日的小潘氏对夏堇和颜悦色,有一部分原因是她想告诉夏堇,她和冯氏流产一事无关。可卫晨在小潘氏面前那一番半恳求,半威胁的话,让小潘氏很不高兴。 屋子内,吕嬷嬷看到了玄青先后两次与李大嫂说话。她与丁香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夏堇的日子不好过。未来她们的日子恐怕也会很艰难。 夏堇揉了揉额头,疲累地说:“你们都看到了,我就不多说了。趁着这会儿没事,你们先去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再你们休息的屋子收拾出来,我想一个人歇会儿。” 丁香和吕嬷嬷正要行礼退下,夏堇再次开口,说道:“对了,你们帮我留心一下王婆婆。她是先夫人的陪嫁,据说又聋又哑。我也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反正你们有空的时候,稍稍注意她一二。” 待到丁香和吕嬷嬷退下,夏堇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这封信她在三朝回门之日就已经准备好了,却一直没机会派人送给薛子昂。这些日子,她一直贴身藏着,这会儿,既然卫晨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清楚了,这封信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夏堇拿出火石,点亮了烛台,慢慢点燃信纸,看着它缓缓染成灰烬,这才松手放入火盆。 无论是卫晨还是薛子昂,他们都帮了她很多。他们没有帮她的义务,以后她必须靠自己。眼下的情势虽然不容乐观,但只要心存希望,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晚上出去看戏,回来再写第二更,估计肯定在0点以后了,大家明天再看。rs 第74章 喂食 当天下午,夏堇依玄青所言,在申时去了池清居。她走到江世霖的房门前,就见江光辉面无表情地坐着,似庙里的佛像一般。而卫晨坐在窗边看书。屋子内一丝声音都没有,气氛凝重得几乎令人窒息。 待夏堇向江光辉行过礼,卫晨交代她如何处理药材及煎药的注意事项,又让自己的随从示范了一遍,并告诉夏堇,以后江世霖的汤药就由她负责煎煮。 江光辉闻言,急忙指定李大嫂和竹青在一旁帮忙,不得有半丝懈怠。卫晨没有表示异义,但在下人们退下之后,他对江光辉说,在他替江世霖诊治期间,包括食物饮水,都只能由夏堇喂食,并再次重申,在他施针之时,就连夏堇也不能在边上看着。 一听这话,不要说江光辉,就连夏堇都诧异万分。江光辉刚想说话,卫晨又道:“江老爷,我会让我的小厮十二个时辰守着江公子。除了您,其他人只能在每日上午过来探视。” “卫大夫,你这样的条件,为免太苛刻了。”江光辉斜眼瞧了瞧夏堇。他恨不得把她阻拦在池清居之外,又怎么会愿意把宝贝儿子的入口之物交由她负责。 卫晨看了看**的江世霖,对着江光辉说:“江老爷,其他大夫如何对你说的,相信你心知肚明。我虽然对江公子的病情没有把握,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为江公子诊治期间,他的情况绝不会比现在更糟。” 江光辉听着这话,脸色微沉。江世霖已经昏迷了几个月,喂药喂粥越来越困难,手脚也开始僵硬。若他再不醒来,整个人只会越来越瘦,最后很可能虚弱致死。若卫晨是游医,或者远道而来的大夫,不知道他的根底,江光辉想也不想就会拒绝这种无理要求,可卫晨是寿阳卫家的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卫晨能跑,卫家可跑不了,只是他实在没办法相信夏堇,只能转头瞪着她。 夏堇明白江光辉的意思。她需要他的信任才能获得有限的自由。她低头说:“父亲,我在拜堂之日就说过,我会与相公同生共死。” “既是如此,就依卫大夫所言。”江光辉嘴上这么说,表情仍旧是一脸不情愿,看着夏堇的目光满是怀疑,且毫不掩饰。 夏堇思量着卫晨的严苛要求。前世,她虽然听说他行事怪异,但并没有人提起,他不让其他人靠近江世霖。他的种种举动分明是怕别人对江世霖下毒。她忽略江光辉的目光,恳求道:“父亲,我一日三餐都需照顾相公,另外还要替相公煎药,若每天三次来回未明阁和池清居之间,一定会耽搁不少时间,不知能否让我留在这里用膳?” 江光辉冷哼一声,言道:“这些琐事,去问你的母亲!”在他眼中,夏堇根本就是得寸进尺,而卫晨,不是在故意刁难他,借故想离开,就是——他眯起眼睛打量他。他绝对有信心,自家的人不敢做出任何危害江世霖的事。 “行了!”他冲着夏堇挥挥手,“你去找你的母亲,我有话对卫大夫说。” 夏堇依言退下,去蘅安院请示小潘氏。大概是江光辉和小潘氏一早商议过,不待夏堇说话,小潘氏便说,自明日开始,她请过安就直接去池清居,直至吃过晚饭再回未明阁。 夏堇顺着她的话说,是否可以让她身边的秋桐协助吕嬷嬷,在池清居准备她的一日三餐,并帮着她做一些琐事。 小潘氏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没有为难她就答应了。夏堇心知,她和江光辉一定以为她会趁机要求搬至池清居居住,说不定他们早已想好了拒绝她的理由。 在夏堇看来,搬至池清居虽然能够更好地接触绯红等人,准备下一步的计划,但未明阁只有竹青和李大嫂“看守”她,而池清居里里外外那么多人,谁知道他们一转身会向谁汇报她的一举一动。 很快,夏堇自蘅安院折回江世霖的房间。江光辉已经离开。夏堇见李大嫂寸步不离跟着自己,一副生怕她趁人不备,上前掐死江世霖的表情,她对着卫晨说:“先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卫晨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书册,起身跟着夏堇走到院子内。夏堇命李大嫂在廊下侯着,站在院子中央低声说:“卫大夫,今日您之所以有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因为相公的脉象有什么特别?” “没有。”卫晨摇头,“先前我就与你说过,只有这样,我才能向你交代你母亲的情况。” “先生,我也希望相公能早日好起来。” 卫晨瞥了夏堇一眼,没有接话。显然,他并不相信这话。 “卫大夫,若您觉得事情有可疑,以后我行事会加倍小心。若您果真只是为了方便说话,那相公的三餐……”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不过从他的脉象确实看不出什么。若是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其他大夫早就会发现,而我也会向江老爷直言。” 夏堇思量着卫晨的话,心中更加疑惑。他的话根本就似是而非,难道因为他没有把握? 卫晨抬头看着渐渐西沉的太阳,眼见着院子里慢慢陷入昏暗,他说道:“三奶奶,你与其想一些不找边际的事,不如早些准备准备,差不多是晚膳时间了。” 夏堇点点头,压低声音问:“先生,我能不能冒昧问一声,您大概会在涿州留多久?” “你似乎很笃定,我没法救醒你的相公。” 夏堇摇头,“相公能不能醒,我不知道,但先生在前一日就说过,相公醒来的可能性是极低的。” “那你真的准备与他同生共死?”卫晨的声音略带讽刺意味,续而又低头打量夏堇。 夏堇不知如何回答。没人相信她愿意为江世霖陪葬,可是她也不能告诉他,她一直在计划脱离江家。她现在很害怕,江世霖死了,她的母亲却没有康复,不能远行。另外,这一世她虽不再为复仇而活,但是她绝不能轻易饶过夏知瑜一家。 “行了,我早就说过,我对别人的私事没兴趣,你不用回答。”卫晨说罢,转身往屋子内走去。 “等一下。”夏堇疾走两步,饶至卫晨面前,坚定地说:“先生,我知道我能够做的事情十分有限,但只要有助于相公的身子康复,只要您吩咐,我一定会尽量做到最好。” 卫晨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大嫂,说了句:“那就从晚膳开始。”话音刚落,他已经与夏堇擦身而过,跨入了江世霖的房间。 须臾,下人们送上了江世霖的晚膳。夏堇见只是一碗粥,以为喂食很简单。她示意丫鬟把粥拿给卫晨检查,卫晨却摇摇头,让丫鬟直接交给她。 夏堇虽在冯氏生病的时候,在床边又是喂汤,又是喂药,可那会儿她只要把勺子凑到冯氏嘴边,冯氏就会张嘴咽下。眼下,江世霖根本没有知觉,别说是吞咽,就是张嘴都不可能。 夏堇端着碗站在床边,默立片刻,只能回头询问卫晨:“先生,不知道我应该如何开始。” 卫晨不及回答,立在门口的绯红已经先一步上前,对着夏堇说:“三奶奶,先前的时候,奴婢们都是一个人扶着三爷,一个人替三爷擦嘴,另一个人一小勺,一小勺地喂。过小半个时辰,厨房会再送一碗温热地粥过来。” 夏堇本想问,江世霖喝得了两大碗粥?就见绯红已经自发自动爬上了床,轻手轻脚地扶起江世霖,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招呼杏红拿帕子过来替江世霖擦嘴。 很快,夏堇明白了为何需要三个人伺候江世霖吃饭,为何一餐需要两大碗粥。原来,每当杏红掰开江世霖的嘴,夏堇把勺子凑过去,转瞬间,粥就会顺着他的嘴角流下。杏红只能马上把残渣擦去。如此反复,夏堇深深怀疑,一碗粥真正能被江世霖吃下去的,恐怕也就三四勺。她终于能够理解,江光辉为何如此急切,又为何全盘答应卫晨的要求。 入夜,在夏堇睡下之后,李大嫂鬼鬼祟祟离开了未明阁,来到小尤氏的房间。 “怎么样?看出点端倪了吗?”江光辉急切地问。 李大嫂摇摇头说道:“回老爷,卫大夫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从来不笑,也不喜欢说话……” “谁问你这些了?看出他对那丫头如何了吗?”小尤氏迫不及待地打断了李大嫂。 “回姨娘,卫大夫并没有特别照顾三奶奶,反而好像很不喜欢三奶奶一般。今日,三奶奶喂三爷喝粥喝药,整整用了一个半时辰。奴婢们本想在边上帮着,可卫大夫说,老爷已经答应了,由三奶奶亲手照顾三爷。”李大嫂说着,抬头看了一眼江光辉,补充道:“老爷,奴婢不小心听到卫大夫的随从私下议论,言里言外好像在说,卫大夫一向不愿意替人看病,这次全是碍着薛大人的面子……” “这是你亲耳听到的?” 李大嫂点点头,又说:“奴婢还听到他们说三奶奶什么恩,什么报的。” “携恩图报!”小尤氏接嘴,“老爷,妾身明白了,事情一定是这样的。” 昨天的更新。rs 第75章 怨 小尤氏告诉张光辉,夏堇一定是挟夏知翰之恩,要求薛子昂帮她。薛子昂无奈,只能转托卫晨。为免夏堇得寸进尺,薛子昂这才连夜回京。卫晨知道内情,因此不愿给夏堇好脸色瞧。 张光辉对这话不以为然。他还是较倾向于小潘氏所言,薛子昂欲与夏家撇清关系,但这并不包括夏堇母女。此刻他最担心的是儿子。现在,江世霖几乎可以说,捏在卫晨和夏堇手中。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谁能保证卫晨不是第二个崔文麒。 一想到崔文麒,江光辉就恨得牙痒痒。他是涿州首富,就连县令都得尊称他一声“江老爷”他居然找不到区区一个书生。他已经把赏银提升至十万两,可惜妄图骗银子的人很多,真正有价值的线索却压根没有。他几乎严密监控着夏堇,可她不去找崔文麒,崔文麒也不来找她。难道他应该欲擒故纵,给他们创造机会,然后人赃并获? “老爷,你真要由着卫晨替世霖治伤?我看那人奇怪得很。” “难道你能找到更好的大夫?”江光辉反诘。他打算骑驴找马,在没有找到更好的大夫前,只能先把卫晨供着。 第二天一早,夏堇依旧像往日一样,一大早向小潘氏请安,随即去了池清居。待江世霖的房门打开,夏堇就见卫晨正在收拾药箱,而他的随从正为江世霖活动全身的关节,揉压肌肉。 “卫大夫,三爷正伤着,可禁不住这般折腾。”李大嫂几步上前,伸手就想从江世霖的床边拉开卫晨的随从。 “你若是觉得这样不妥,就去对江老爷说。”卫晨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 李大嫂瞬间呆住了。卫晨一早就明确表示过,若是有人对他的治疗方法有异议,他马上就走。她朝着夏堇看去。希望她能阻止卫晨。 夏堇知道卫晨今日要去探望她的母亲,她心里记挂着这事,没能领会李大嫂的意思。 卫晨合上药箱,对着夏堇说:“我开门让你进来,是要你在边上看着。一个人在**躺得久了,身体就会僵硬。若是躺上一两年,就算醒了,也可能无法下床走动了。所以以后每日晨昏都要像他们这样帮着三爷揉压腿脚,活动筋骨。” 有那么一瞬间,夏堇几乎觉得卫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这番话明着是说江世霖,实际上是在教她照顾冯氏。先前是他说,她的母亲要在**躺上一两年才能下床走动。她心惊胆颤地看着卫晨,却见他神情淡然,表情看不出一丝喜怒,仿佛他早已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身虽在人群中,心却是旁观者。 绯红听卫晨这么说,急忙向夏堇自动请缨:“三奶奶,既然卫大夫这么说,不如就让奴婢和杏红在一旁学着。奴婢虽然蠢笨,但多看几次,总能学会的。” 夏堇虽有心与绯红套近乎,但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表现得这么积极,为免太过招摇了。她对着卫晨说了一句:“我会认真看着。”移步至江世霖床边。 一旁,李大嫂瞥了绯红一眼,见她朝自己讨好地笑笑,她移开目光,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卫晨的随从,生怕他们借机虐待江世霖。 大概是卫晨先前交代过,床边的两人一边说,一边向夏堇讲解应该如何施力,如何动作。待他们讲解完,夏堇回过头,卫晨早已离开了。小丫鬟告诉她,他出府去了,傍晚才会回来。 待卫晨的随从离开。丫鬟们上前给江世霖洗脸换衣裳。夏堇刚喝了一口茶,厨房已经送来了早膳。绯红再次自发自动扶起江世霖,招呼杏红在边上伺候。夏堇看得出,杏红并不情愿。想来也是,绯红原本是书房的丫鬟,这会儿她肯定是自说自话抢了别人的活计,也难怪杏红心里不服。 江世霖仍旧昏迷着,丫鬟们已经明争暗斗成这样,可想而知平日里是个什么情形。今日不过是绯红、杏红两个丫鬟已经这般了,如果她记得没错,池清居应该还有银红,绛红等等,有两个还是江世霖刚成年,就被收了房的。 夏堇深信江世霖不会醒,无心理会这些。她只想透过绯红与她的父亲吕财搭上关系,以后方便她的人进出江家大门。 见杏红已经掰开了江世霖的嘴,夏堇舀了一小勺粥,轻轻吹了两下,倒入他的嘴里。她还来不及缩回右手,大半的粥已经顺着他的嘴角淌下。 夏堇看着杏红熟练地替他擦拭嘴角,随即看也不看,伸手从小丫鬟手中换了一块干净的帕子,再帮着江世霖吞咽,续而再次掰开他的嘴,准备下一次的重复,周而复始。 这一刻,夏堇有些同情江世霖。在明月楼的后巷,他是如何的意气风发,不可一世,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就成了没知觉的废人,只能靠着别人喂食粥品维持生计。更可悲的,任凭江光辉有再多的银子,再怎么疼爱儿子,他都没能睁开眼睛,再看一眼这个世界。 转念间,夏堇又想到夏知翰死不瞑目,僵直着身体躺在车子上的画面,他对江世霖的同情荡然无存。若不是江家逼婚,他的父亲根本不会死。若是父亲活着,她的母亲就不会流产。更重要的,江世霖亲口说,不管是谁,哪怕是她的父亲阻挠婚事,他都会让他不得好死。她的父亲因何心痛病发依然是未知之数,或许根本就是江世霖把自己的话付诸行动也未尝没可能。 这般想着,夏堇舀了一大勺粥倒入江世霖嘴里,顷刻间,白色的流质滴在了他的衣裳上。绯红见杏红措手不及,急忙拿自己手上的帕子擦拭。江世霖的头因她的动作歪在了一旁。杏红来不及扶住他的脑袋,只能眼睁睁看着鸡汁粥顺着他的下巴,滴得满身都是。 “三奶奶,不如让银红过来伺候吧。先前都是她在三爷身边伺候。”杏红趁机要求换下绯红。 “先清理干净再说。”夏堇把手中的粥碗递给小丫鬟,转头吩咐:“李大嫂,竹青,过来帮忙。” 夏堇实在不适应和男人近距离接触。见李大嫂、竹青已经上前,她悄然往后退。片刻,小丫鬟已经端上了温水。夏堇见满屋子的人,只能上前拧了帕子,交给杏红,让她替江世霖洗脸。 “这是怎么了?都这个时辰了,世霖还没用过早膳吗?”小尤氏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门口。 “尤姨娘。” 众人向着小尤氏行礼,夏堇解释道:“我正在伺候相公用早膳。” “等一下!”小尤氏突然喝止了杏红,转头对夏堇说:“听老爷和太太说,以后世霖的事都交给三奶奶亲力亲为,就连卫大夫也是这个意思,不是吗?” 夏堇吃不准小尤氏想干什么。先前她不是千方百计防着她,不然她靠近江世霖吗?这会儿为何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 夏堇按下疑惑,对着小尤氏说:“尤姨娘,是我笨手笨脚,所以先在边上学着些……” “这些事女人天生就会,哪里用得着学。”小尤氏说着,示意杏红把帕子交还夏堇。 夏堇见一屋子的人都看着自己,只能接过帕子,学着杏红的样子,弯腰靠近江世霖。虽然江世霖的脸只有那么大,可是她不知道从何下手。这一次,每个人都在盯着她。她们之中,有人代表江光辉,有人代表小潘氏。她若想让他们相信她,她就不能像上次那样,胡乱擦拭一通。 把他当成母亲就行了。 夏堇暗暗做着心里建设,伸出左手扶着江世霖的左脸颊。先前她拿着热毛巾,这会儿她的手指触及他的肌肤,只觉得一股凉意渗入指尖。她猛然间想起江世霖用冰冷的手指捏着她下巴的情景。那时的他恶狠狠看着她,就像想把她吞噬一般。可这会儿,他却虚弱地只剩下一口气,毫无反抗能力。 夏堇咬紧牙关,努力隐藏自己的情绪。她的右手就着毛巾,用力划过他的脸颊,留下了淡淡的一条红痕。不知道是因为自小就养尊处优,又或者是他在**躺得太久,夏堇看着江世霖,映入脑海的只有一个词:唇红齿白。想到他曾用冰冷的手指捏得自己的下巴生疼,夏堇的拇指在毛巾的掩饰下,掐住了他带着胡渣的下巴。 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可是我却不得不像丫鬟一样服侍他。 夏堇心中的怨气一涌而出,几乎想把毛巾狠狠摔在他脸上。想到自己的母亲,她硬生生忍住了。事情发展至今,她只能日日祈祷江世霖能回得久些,久到她母亲的身子经得住长途跋涉,久到她有能力让所有的仇人都得到应有的报应。 夏堇深吸一口气,缓和自己的心情。若心平气和地看着江世霖,他在江家几兄弟中是长得最好看的。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眶,长长的睫毛,组合在一起很和谐,并不显得太过阴柔。不过他的身上少了江世澈的稳重,也没有江世熙的儒雅。他仅仅是好看而已。 今天的第一更,12点左右还有第二更,先滚去洗澡,然后再码字。(未完待续 第76章 谈崩了(二更) 夏堇借着胡思乱想,努力忽略江世霖是男人这个事实。众人只看到她小心翼翼地替江世霖洗脸,动作虽称不上熟练,但她专注地看着他,也算十分尽心。 小尤氏等得不耐烦,吩咐丫鬟拿干净衣裳替江世霖换上。夏堇急忙后退了几步,假装忙碌,一会儿吩咐小丫鬟去厨房把粥热着,一会儿又让绯红拿干净的被子过来,紧接着又对小尤氏信誓旦旦地说:“姨娘,以后我一定会更小心,更尽心地服侍相公。” 小尤氏深深看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见卫大夫?” “应该是出府去了。”夏堇一副“我也不知道”的模样,借着解释:“不过先生在昨天就已经交待我应该如何煎药,如何喂药,请姨娘放心,我会做得妥妥当当的。” 两人说话间,杏红等人已经替江世霖换上了干净衣裳,绯红拿了新的被子过来,自有小丫鬟把脏了的拿出去洗,厨房也在同一时间送上了热粥。 这一次夏堇不敢多想,专心致志喂江世霖喝粥。小半个时辰后,正当小尤氏坐得不耐烦,蘅安院的丫鬟来报,夏知瑜夫妻来了,小潘氏请夏堇过去说话。 夏堇知道他们一定会出现,却没料到他们这么焦急,一大早就来了。想到夏佥给他的盒子内几乎包括了夏家大部分产业的地契,她明白夏知瑜夫妻的焦急。 当着小尤氏的面,她为难地看了看手中的粥碗,起身对着传话的丫鬟说:“麻烦姐姐转告母亲,待相公用完早膳,我还要替相公煎药。卫大夫说了,这药是顶顶重要的,错不得半分,我不能假手他人。相信二叔、二婶会体谅我的。” 待传话的丫鬟走远,夏堇坐回江世霖的床边,把剩下的粥全喂江世霖吃了,随即带着李大嫂、竹青等人开始煎药。 夏堇不知道卫晨是故意,亦或者这味药的确这么麻烦,她整整用了两个时辰,才煎了小半碗汤药。 喂江世霖喝了汤药,又是午膳时间。得知夏知瑜夫妻仍旧在等着自己,夏堇又慢条斯理地喂江世霖吃了午膳。见时间不早了,她用过午饭,回未明阁换了衣裳,这才去了蘅安院。 夏知瑜和张氏在午饭后仍不见夏堇出现,两人全都火冒三丈,却又发作不得。他们已经明显感觉到,江光辉和小潘氏对他们的态度十分冷淡,特别是江光辉,几乎只是不情不愿地露个脸就走了。 远远看到夏堇不疾不徐往正屋走来,张氏猛地就想站起身,被夏知瑜压住了手背。 夏堇进了屋,依次向三人行过礼,歉意地说:“二叔、二婶,你们特意为侄女而来,我却让你们等了几个时辰,实在是我的不对。不过幸好有母亲帮我陪着二叔二婶说话,否则我一定不会安心。” 夏知瑜本想问问江世霖的情况,再慢慢转入正题。他听夏堇的话有些奇怪,正想直接开口,就听夏堇又说:“二叔父,你已经帮我找到奶娘了吧?不知道奶娘有没有跟着你们一起过来?” 张氏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急忙朝夏知瑜看去。昨夜,他们按照钱妈**书信,抓住了夏堇的奶娘和奶娘的儿子。今日他们一早赶来,就是为了用他们换回丁香和吕嬷嬷。夏知瑜相信,夏佥不会把夏家的地契交给他一向不待见的夏堇。他肯定是把东西交给丁香藏起来了。与地契银票比起来,半死不活的冯氏根本不值得他们费心。 夏知瑜深深看了一眼夏堇,又看了看小潘氏,意思很明确,他要单独和夏堇说话。 小潘氏不想搀和夏家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早就想置身事外。她正犹豫着是让夏堇带夏知瑜去未明阁,还是自己找个借口离开,就听夏堇抢先说:“母亲,其实我早就想见一见奶娘了,这次真是多亏了二叔父。” “是嘛。”小潘氏敷衍着笑了笑。 “是的。”夏堇点点头,又转头问夏知瑜:“对了,二叔父,我知道你忙,家里有很多的事,我不是想催你,只是母亲一向身子弱,呆在家里只会给您和二婶娘添乱,不知道您什么时候送母亲去庄子上?” “堇丫头,你母亲的事不赶在一时。庄子上不比家里,要什么没什么。她呆在家里,至少有我们照应着,万一有什么事,请大夫抓药都是城里比较方便。”夏知瑜的这几句话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他在告诉夏堇,若是她把他惹急了,他就在涿州城大肆寻找她的母亲,坏她名声,最后再办一场葬礼。 “二叔不必担心,母亲只是心病。眼见着春天快到了,她去庄子上散散心,用不着请大夫喝药。” 小潘氏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暗自思量。她原本以为夏知瑜的出现是为了冯氏,此刻看来完全不是。对夏知瑜来说,有什么比找到随时可以过继一个儿子的长嫂更重要?突然间她想到了丁香。 丁香原本是夏佥身边的,凭白无故的,夏佥为何把丁香给了夏堇?早上,她见过丁香,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看起来很聪明,是个讨人欢心的丫头。仔细想想,那个吕嬷嬷虽然几十岁的人了,还不如丁香沉得住气。 小潘氏正这般想着,就听夏知瑜说:“你母亲去庄子的事,随时都可以,倒是你祖父,今天有些不舒服。他的身边,唯独丁香最伶俐,一向最得你祖父的喜爱……” “二叔父,祖父没事吧?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夏堇连番追问。 “没事,只是偶感风寒,不过他身边没有妥帖的丫鬟,他不方便,我们也不放心,你说是不是?”夏知瑜几乎已经把话挑明了。见夏堇轻轻蹙了蹙眉头,他又道:“我知道,你身边也需要大丫鬟,不如这样,你喜欢家里的哪个丫鬟,我立马让人送来。” 夏知瑜说得很急,小潘氏不注意都难。夏知瑜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补救:“对不起,亲家太太,我只是担心家父的身子,他实在离不得丁香。” “二叔父,侄女明白您的一片孝心,只是侄女也很为难。我知道丁香对祖父很重要,本来不想收下的,可是长辈赐,不可辞,我如何能辜负祖父的一片心意呢?” 听夏堇这么说,夏知瑜心中恨极,可是在小潘氏面前又发作不得。 赵氏在一旁听了许久,早已等得不耐烦。沉默的间隙,她直言:“堇丫头,不如这样,这两天,先让你的奶娘陪着你,等你祖父身子好些,我们再把丁香送还给你。” “二婶娘,丁香虽然是家里的奴婢,但她也是人,怎么能这么儿戏?再说,早几年母亲就已经替奶娘赎了身,她现在不是家里的下人,我如何能要求她陪着我?真要说起来,她愿不愿意见我,全凭她的意愿,我半分都勉强不得的。”夏堇说着又询问夏知瑜:“对了,二叔父,您还没说,您见到奶娘了吗?她愿意见我吗?” “堇丫头,你祖父一向那么疼你,如今他病了,你连一个丫鬟都舍不得,你怎么能如此不孝?”夏知瑜几乎拍案而起。 小潘氏见状,表情有些僵硬,干巴巴地说:“你们叔侄俩有话好好说。” “是啊,是啊。”张氏急忙拉了拉夏知瑜。她看出了小潘氏的不高兴。 “二叔父教训得是,是我不孝。”夏堇温顺地点头,作势擦了擦眼角,悲伤地说:“母亲病着,我因为要照顾相公,不能回去侍疾。如今祖父又染了风寒。我事前答应过祖父,所以不能把丁香交给二叔父带回来。”她叹了一口气,“如此多左右为难的事,看起来我应该让钱妈妈代我去一趟荷花里。” “什么荷花里?”张氏一脸莫名其妙。夏知瑜的眼神随之一闪。 “二婶娘不知道吗?其实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如果遇到左右为难的事,就去荷花里找一户姓齐的人家。他们家有个姑娘,会替人改运。听说只要她愿意,立马能让左右为难的尴尬事变成左右逢源的美事。” “哪里有这么荒唐的事!”张氏连连摇头,“我怎么从没有听过?” “原来二婶娘没有听过啊。”夏堇朝着夏知瑜扯了扯嘴角,“其实我也是道听途说。二叔父,您经常在外面行走,知道的事一定比我和二婶娘多,您听说过这件事吗?” 夏堇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夏知瑜,可她的神情看在夏知瑜眼中,就变成了得意猖狂的笑脸。他恨不得狠狠质问她,到底是从哪里知道这件事的。“这些无稽之谈根本信不得。”夏知瑜摇头否认,又忍不住追问:“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不记得了。”夏堇摇摇头,“可能是因为最近事多,一时记错了。说起记错了,母亲——”夏堇转头对着小潘氏说:“先前媳妇在娘家的时候,与二妹感情甚好。昨日见到二妹,原本有好些话说,可时间紧迫,一时没顾上。如果母亲允许,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接二妹过来陪我住几天?” 第77章 请求 夏知瑜和张氏上门前,早已决定就算不择手段,也一定要逼得夏堇交出丁香。可是相比卫家的婚事,夏佥的那些田契地产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最重要的,只要夏佥在他们手中,总能逼他把东西交出来的。如此这般想着,两人的态度和软了不少。 小潘氏看出他们的心思,目光更添了几分轻视。在她看来。夏知瑜夫妻真是愚蠢到了极点,又没有自知之明。他们若是真想让女儿嫁入夏家,就该在得知卫晨身份的那一刻马上收手。至于软禁夏佥的事,更是做不得。虽说卫晨在卫家是另类的存在,可他姓卫,他的一句话,比外人的百句强上无数倍。另外,薛子昂对江光辉说的那话,分明就是早已看清了夏家人的嘴脸。眼下的他们根本就是跳梁小丑。 这一刻,小潘氏觉得自己几乎看到了夏知瑜一家的将来。一时间,他对两人的喋喋不休生出了几分不耐烦。不过今日的会面,她并不是全然没收获。她把目光移向夏堇。 原本她以为丁香只是顶替紫鸢的丫鬟,如今看来,这中间一定有内情。另外,为何夏堇说起荷花里的齐氏,说起接夏芯至江家,就能威胁夏知瑜夫妻?这才是值得思量的问题。 夏堇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引得了小潘氏的注意。她有太多的事需要完成,再加上身在江家,行动不便,有些事她不得不请求小潘氏的“帮忙”。听到夏知瑜说,不日就会送冯氏去庄子,夏堇又追问:“不知能否劳烦二叔父帮我问一问奶娘,可愿意过来见我一见? 见夏堇如此得寸进尺,夏知瑜心中恼恨。他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待他把齐氏藏匿起来,再把夏芯的婚事敲定,一定会好好找夏堇算账。当下,他只是为难地说:“堇丫头,就像你说的,他们已经不是家里的奴仆。我自会替你传话,但他们愿不愿意见你,什么时候见你,全在他们自己。” 夏堇心知夏知瑜这是要扣着她的奶娘,留待以后对付她。他计划着“以后”,她也同样有后招。她相信这个当下,他们不会为难她的奶娘,也就没再坚持,只说让他们把话带到就行了。 送走了夏知瑜和张氏,夏堇回到小潘氏面前,悲泣地说:“母亲,媳妇有一事相求,请母亲成全。” 小潘氏以为她想出府见冯氏,回道:“有什么事你直说就是。不过既然你二叔父已经答应把你母亲送去庄子静养,想必你也该放心了。”她的言下之意,既然世人都知冯氏去城外养病,她若是四处乱走,被人发现了真相,对大家都不好。 “母亲,我的母亲需要静养,我很清楚这件事,绝不会去打扰。我会留在府中好好伺候相公,半步都不会离开。” 闻言,小潘氏侧目,点头道:“这样最好。至于你说的为难事,若是我能办到的,一定会帮你办妥。” “其实也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我只是希望偶尔的时候,能让竹青或者李大嫂出府办一两件事。” “哦?”小潘氏更好奇了。 “母亲。”夏堇跪在了小潘氏脚边,“前天他们是怎么对我母亲的,您都看到了。昨日若不是母亲出现,我怕自己已经回不来了。他们这样欺凌我们孤儿寡母,我不能就这么算了。” “堇儿,这事或许有什么误会。不过竹青和李大嫂如今是你身边的人,你吩咐她们办事,她们自然会办妥。” “多谢母亲!”夏堇一脸感激。 “你不用谢我。”小潘氏拍了拍夏堇的手背,感慨道:“说起来,前天亲家夫人的情况,我现在想起来都心惊肉跳的,只可怜了你那弟弟……”她叹了一口气,“自前天之后,我一直在想,若不是我突然去探望亲家夫人,若不是我在前一天递了帖子过去……”她再次叹息。 夏堇明白,小潘氏这是再次向她自证清白。她接着她的话说道:“母亲,我很清楚,很多事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的。那事若不是发生在前天,恐怕我连自己曾经有一个弟弟都不知道。” “其实人应该往前看,得饶人处且饶人。”小潘氏不咸不淡地劝了一句,想了想忍不住打探:“对了,你刚才说的齐氏,世上真有这么奇特的人?” “母亲,我正想向您禀告。其实那人是二叔父养的外室。我想让竹青去办的也是这件事。”夏堇对着小潘氏坦诚。横竖就算她不说,小潘氏也会知道,还不如她一开始就把事情说个清楚明白。 小潘氏听到夏堇说,她想要揭破夏知瑜养外室的丑事,不痛不痒地说了句,“毕竟是长辈”,又暗示她不可以把江家牵扯在内,就放她离开了。 待夏堇离开后,小潘氏正想着,夏堇何以在临行前又特意告诉她,其实是夏芯主动提出到江家做客,丫鬟通报,大潘氏来了。姐妹俩入屋坐下,遣走了丫鬟,大潘氏问道:“我刚刚听说,夏家的人来了?” 小潘氏点头,“是堇儿的二叔、二婶,用了午膳就回去了。” 大潘氏见四下无人,低声说:“老爷让我专门过来说一声,虽然江夏两家现在是姻亲,可世霖娶的是大房的女儿,不是他二房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大姐,我明白的。”小潘氏点头,“其实老爷见他们一早上就来了,很不高兴,早早就出门了,临走吩咐我,一定要把堇儿拘在家里。” “你们明白就好。”大潘氏点点头,又咕哝了一句:“老爷当初就提醒过二叔,这门婚事要不得,可二叔就是不听。” 小潘氏脸上显出几分尴尬,干巴巴地说:“老爷也是听别人说,亲家老爷是谦谦君子。” “是君子又如何?君子永远敌不过小人。” “是。”小潘氏讪讪地点点头,又对大潘氏说:“大姐,前天看亲家夫人的症状,好似有几分眼熟。” “眼熟?什么样的症状?”大潘氏一脸兴致盎然。 小潘氏把冯氏脸色潮红,忽然昏迷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问道:“大姐,依你看,会不会……” “我没有见到当时的情形,不好说,不过听起来十有八九是的。只是……”大潘氏皱眉,“夏家二房、三房都没有亲戚在京城,那东西又是千金难买,再说,若果真是那东西,恐怕早已一尸两命了。”想到这她又摇头,“这样想来,又觉得不像。这事可真真奇怪!” “大姐,关于卫晨的事,你问过世熙了吗?那天如果没有他,必定是一尸两命无异。” “他的医术真那么好?”大潘氏脸上的诧异之色更浓了,又埋怨道:“世熙那孩子,你是知道的。他若是不愿意说的事情,就算拿刀抵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说的。” “那他和卫晨的交情如何?” “说是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当时薛子昂也在场,这是早几年的事情了。据世熙说,因为卫晨不喜外出,对涿州又特别不喜欢。所以他们也有一年多没见了。” “原来是这样。”小潘氏点点头,又问:“大姐,你见过夏家的二丫头夏芯吗?” 大潘氏眼中立马显出几分警惕之色,反问:“怎么无缘无故问这话?” “说起来,世澈怎么都比卫家的四公子强……” “什么样的父母生什么样的儿女。那夏知瑜不过是不知廉耻的小人,教养出来的女儿可想而知。她就算是给世澈为妾,我也不会同意的。”大潘氏说得断然决然,一副小潘氏说出这样的话,根本就是侮辱江世澈的表情。 小潘氏连称是自己失言,心中已然明白,夏家不是没打过江世澈的主意,而夏芯恐怕早已对江世澈起了心思? 应不应该提醒大姐,夏芯和卫家的婚事绝对成不了? 小潘氏在心中问着自己。片刻,她扯开了话题,与大潘氏说着无关紧要的闲话。 夏堇从蘅安院回到池清居,立马开始替江世霖煎药。 荷花里那边,夏知瑜一定会有所行动,她这才请求小潘氏让竹青出府替她办事。她也怕小潘氏知道太多的细节,将来会成为制衡她的把柄,可荷花里那边,她等不得了。另外,今日她算是看明白了,小潘氏和江光辉都不待见夏知瑜,这对她是绝对有利的。只可惜,她缺少自由。她应该如何赢取他们的信任,换取跨出江家大门的机会? 卫晨回到池清居,就见夏堇拧着眉,对着夕阳发呆。虽是冬日,穿着厚重的衣裳,但夏堇的消瘦不是冬衣能够掩饰的。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庞,把她白皙的肌肤映得通红。因为守孝的关系,她穿得极为素净,头上仅仅插了一支银簪,固定乌黑的秀发。 看到这样的她,任何男子都会情不自禁生出怜惜之情。可是在同情之外,卫晨更加清楚,任何女子面对父亲惨死,自己被逼嫁给将死之人等连番打击,绝不会像她这么冷静。他可以肯定,她一定在酝酿着什么。 卫晨轻咳一声,跨入了院门。夏堇看到他,急忙迎上前问:“先生,母亲怎么样了?” “我没能见到她。”卫晨摇头。rs 第78章 争吵 “发生了什么事?”夏堇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卫晨看了她一眼,抬头望着天际,回道:“你放心,我答应过子昂的事,就一定会兑现承诺。” “先生,您出门后,发生了什么事?请您告诉我实话。”夏堇朝着四周看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才道:“先生应该很清楚,我希望母亲能够早日醒来。” “我以为你会告诉我,你希望你的母亲和相公都能够早已苏醒。” 卫晨的声音很轻,很淡,但听在夏堇耳中,却无法忽略他的讽刺意味。她的心中有一种做坏事被抓的尴尬,可她无法反驳他。他帮了她太多,她不该蓄意欺骗他。她只能选择沉默。 卫晨低头看了她一眼,似思量,又似斟酌说辞。片刻的沉默过后,他的目光紧盯着半空中回巢的小鸟,轻声陈述:“你母亲很好。我没有亲自去探望她,因为我刚离开江家就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想你母亲的住处,越少人知道越安全,所以我去茶楼坐了大半天……” “是江家的人,还是夏家的?”夏堇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怒火。 “我还以为你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夏堇不语。她是预料到夏家或者江家的人意图通过卫晨找到她的母亲。但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发生了又是另外一回事。“先生可知道是谁盯着您?”夏堇稍稍缓和了语气。 “我已经请赵大夫替你的母亲把了脉,施了针。虽然她没有醒来的迹象,但脉象平稳。有李婆婆照顾她,暂时没有性命之虞。”卫晨答非所问。 夏堇谢过卫晨,再次追问:“先生可知道是谁跟着您?”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好。”说完这句话,卫晨转身去了江世霖的房间。 夏堇跟上他的脚步,目光直盯着他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他最后的这句话充满了沧桑和无奈,仿佛感同身受。如果她记得没错,前世,旁人口中的卫晨应该是狂傲而我行我素的。 “先生!”夏堇追上了卫晨的脚步。 “我不知道是谁盯着我。”卫晨说着已经踏入了江世霖的房间,扬声问:“药已经煎好了吗?” “是,已经煎好了,正在灶上温着。”夏堇急忙回答。 卫晨点点头,搭住了江世霖的脉搏,不再言语。他承认,那张过分复杂的药方是他故意“折腾”夏堇,但他的心中全无愧疚。他只做自己认为对的事情。 夏堇见四周都是丫鬟,不敢多言,一颗心却早已飞到了冯氏身边。她的目光瞥向**的江世霖。他全无知觉,却把所有的痛苦加诸在她身上。他们本该没有交集,是他硬生生把他们的人生交织在了一起。最终,他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又如何?世上最痛苦的事不是死,而是眼睁睁看着亲人一个个离自己而去。若是没有他,她会嫁给崔文麒,即便他不能高中状元,她有父母,有兄弟,有丈夫,她会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是他毁了她的一切! 这一刻,夏堇深深憎恶江世霖。可与此同时,她又不断提醒自己,她不能被仇恨蒙蔽了心智。这一世,她活着不是为了复仇。她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比仇人活得更好。 在理智与情感的激烈斗争中,夏堇一日日重复着枯燥而乏味的生活。每一天清晨,她去蘅安院向小潘氏请安,紧接着去池清居伺候江世霖。喂粥,煎药,洗脸,擦手,念经,抄书,直至深夜才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未明阁。她努力扮演尽职的妻子,心中的怨恨却一日日加深。有时候她甚至怀疑,卫晨故意命令她做那么多事,是为了牵制她,为了不给她思考的空间。 与江世霖一样,冯氏一直没醒。按照卫晨的说辞,赵大夫每隔一天就会替冯氏把脉施针,李婆婆尽心照顾着冯氏,她的病情十分稳定,随时随地都可能醒来。 一开始,夏堇深信这话,可是一天,两天,三天,同样的说辞重复了无数次之后,这些话就成了卫晨的片面之词。她不能质疑他,她不敢质问他。她努力说服自己相信他,可他的话就同紫鸢的谎言一样,渐渐变得薄弱不堪。她多么希望亲眼看一看母亲,可她出不了江家的大门。她感激他,同时又怨恨他,就像她同情江世霖,却又仇视他。有时候她觉得自己快疯了,被矛盾的心情逼疯。心中的渴望给了她活下的希望,却又像炙火一样煎烤着她。 这一日,当卫晨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夏堇正同往日一样,坐在江世霖的床边给他喂食汤药。房间内,青竹、李大嫂,连同绯红、杏红,全都眼巴巴注视着夏堇,生怕她趁人不备给江世霖下毒。 “你们先出去。” 听到卫晨的声音不复平日的冷淡,夏堇放下药碗,回头向他行礼,问道:“先生可是要给相公施针?” “你们先出去,我有事交代三奶奶。”卫晨的声音恢复了往昔的淡然,却又带着不容置疑。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夏堇亦十分惊讶。偶尔的时候,卫晨会就冯氏的情况,在院子里与夏堇私下说话,但那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从未要求与夏堇独处,平日的时候甚至不会正眼她。 李大嫂收到竹青的暗示,上前一步说道:“卫大夫,您若是有什么交代,与奴婢们说也是一样。奴婢们……” “若是江老爷觉得我不能和三奶奶说话,请他亲自告诉我。”卫晨的淡然演变为冰冷。从没有人看过他露出如此冷若冰霜的表情。 夏堇看着卫晨,只觉得心口发闷,呼吸困难。难道母亲……她不敢往下想。她无法承受再失亲人。“你们就在屋子外面侯着。有什么事我会叫你们的。”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李大嫂和竹青没有动。绯红咬了咬嘴唇,率先说道:“奴婢先行告退。”说罢拉了杏红一下。杏红不情不愿地跟着走了走去。 “李大嫂,难道你怕我插翅飞了不成?”夏堇说得急切,又转头对竹青道:“你应该很清楚,很多事我并没有瞒着母亲一分一毫。” 竹青曲了曲膝盖,低头退了出去。李大嫂只得跟了出去。两人走出房门,吩咐绯红、杏红守在廊下,不能离开半步,她们则匆匆出了池清居。 屋子内,夏堇急问:“先生,是不是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卫晨没有回答,只是转身关上了房门。 “先生?” 卫晨注视着夏堇,直视着她的眼睛。夏堇的心瑟缩了一下。他从未用这样的目光注视她。他的视线只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才会从她的身上滑过。确切地说,他从来不会注视任何人。他仿佛早已看透了世事,他的目光只会停留在自己手中的银针之上。 “先生……母亲……”夏堇的声音渐渐弱了。她看到卫晨正一步步走向自己。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失望。 “你做了什么?”卫晨加重了每个字的读音。 “我……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夏堇再次后退了一小步。 卫晨上前一大步,一把抓住了夏堇的手腕,把她的手高举在她眼前。“你的手一旦沾染上人命,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夏堇使劲想挣脱他的钳制。可是她越挣扎,她抓得越紧。“你放开我!”她知道他很生气。她回头看了一眼江世霖。“我知道你在尽力救治他,我从没有妨碍你。”这是她想到的唯一可能。她并没有谋害江世霖之心。 “你老实告诉我,如果不是你的母亲,你会怎么对他?”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他是我的相公,我自然希望……” “你希望他能醒来?”卫晨反问。 “是……” “不是!你唯一的希望是你的母亲能够醒过来,我说错了吗?你恨不得他能立刻咽气,因为是他让你无法嫁给崔文麒,甚至,你怀疑是他害死了你的父亲。一旦你的母亲死了,你想要江家的所有人陪葬。为了复仇,你愿意赔上自己的性命。” “不是的!”夏堇用力挣扎。她使尽全力欲推来卫晨,他却在这个时候放开了她的手腕。她一下子跌坐在江世霖的床边。她紧咬下唇,她命令自己冷静,她不能在卫晨面前崩溃。她不能让任何知道自己的目的,特别是自己的母亲还在他手上的时候。“不是的,我希望相公能醒,不然我就不会费心费力照顾他。”她避开了卫晨的视线。 卫晨居高临下看着夏堇。他看到了她紧紧握住床单的双手,他看到了她泛白的指关节。“我只是一个局外人,你犯不着欺骗我。”他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他背过身不去看夏堇。“你扪心自问,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还是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齐家一家四口全死了。这就是你想要的?” 夏堇愣住了。是她让竹青把齐氏是夏知瑜外室的事宣扬出去。也是她让张氏撞见齐氏。可是她没想过要齐氏一家的性命,她只是想让夏知瑜家无宁日,让众人知道,他不过是酒色之徒。 沉默中,卫晨又道:“我想,前些日子你二妹闹出的动静,也是你的杰作?” 夏堇全然不知夏芯发生了什么事。即便夏芯真的做了什么,也是她自己的选择,与她何干?最重要的,卫晨有什么资格责难她?“卫大夫,我很感激你救了我的母亲,真的很感激。”她努力压抑着情绪。她的母亲在他手中,而她是被江家剪去翅膀的小鸟。她不能得罪他。 卫晨低头看着夏堇。或者说,他用失望的目光瞪着夏堇。他知道她在压抑对他的不满。她对他一直存着小心翼翼。看着她纤细的双手支撑消瘦的肩膀,他道了一句:“值得吗?”他的语气已不复一开始的怒气。“你非要弄得鱼死网破不可吗?”他向后退了两步。 长久的沉默中,夏堇只是死死咬着嘴唇。她不明白卫晨到底想怎么样。他的疏离,他的漠视,他的推诿无一不说明他只是履行对薛子昂的承诺。她相信他是善良的,富有同情心的,可他们之间只有承诺与同情,他为什么会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与她说话,仿佛她辜负了他的一片苦心。 “先生,您亲眼看到了,我x日都在池清居。我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夏堇依旧只是低着头。 卫晨再次后退了两步。他走到窗前,背对着夏堇说:“罢了,是我多管闲事。你就当我胡言乱语吧。” 夏堇抬头看他。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修长的背影。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他语气中的失望是因为他对她存着某种期望?夏堇糊涂了。“先生,母亲……” “你的母亲很好。今天我和赵大夫确认过了,再过四天就会让她醒来……” “真的?”夏堇情不自禁站起了身。她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卫晨回过头,背靠着窗户。因为逆光的关系,夏堇依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希冀。这些天以来,只有这一刻她才是活生生的。他轻笑,笑自己的痴傻。他以为自己早就把一切都看透了,结果还是没有。或许是薛子昂逼着他走入了江家,但后来的事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对着夏堇点点头,平静地陈述:“四天后,若是你母亲脉象平衡,并无性命之忧,我会启程回寿阳。我已经兑现了对子昂的承诺。另外——”他本想说,请你另找地方安置你的母亲,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另外,关于你的相公,江老爷那边,你希望我怎么说?” “母亲醒了,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能够彻底康复?”夏堇无暇顾及卫晨突来的冷淡。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的母亲终于快醒了,她不用孤零零地活在这个世上。 卫晨复又回头看着紧闭的窗户,他就事论事:“我上次就说过,大概需要两年时间。若是赵大夫愿意坚持替你母亲施针,一年半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她自小就有病根,这次又伤了元气。这是最理想的状态。” 夏堇回头朝江世霖看去。他撑不了两年。一旦江世霖死了,她对江光辉再无意义,江家的人一定会要她陪葬。她不能冒险带着尚未康复的母亲逃离涿州。“先生……” “齐氏一家,对你没有丝毫意义?你甚至没问他们是怎么死的。”卫晨的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到底在期待什么?“罢了,当我没问。” “先生!”夏堇踌躇地看着卫晨的背影。关于齐氏,他们虽然罪不至死,但她相信,卫晨一定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样的一家人。她应该向他解释吗?她要如何解释,她从何得知齐氏一家的种种行为?“先生,我还是先前说过的那句话,我从未离开过家门,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行了,我明白了。”卫晨一边说,一边拉开了门栓。 “先生,我知道是我得寸进尺,可否请您继续医治相公?”夏堇恳求。 “为什么?”卫晨讥讽地轻笑,“你不怕他醒了,你再也脱不了身?”说到这,他又恍然大悟般问:“你不希望他在你母亲彻底康复前咽气?你从未期待他醒来……” “先生,医者父母心……” “我从来不是医者。”卫晨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我从一开始就说过,我不过是为了兑现友人的承诺。” “先生!”夏堇跪下了,“我用一句‘同生共死’才换来为奴为婢的资格。请您就当是可怜我……?” “怎么回事?”江光辉推开房门就见卫晨站在门边,而夏堇跪在屋子中央。 “江老爷,我正要去找你。”卫晨的目光掠过夏堇,落在了江光辉脸上。他已经收敛了所有情绪,对着江光辉拱了拱手,说道:“江老爷,我刚才正告诉三奶奶,因为我的治疗未能达到预期的效果,我很惭愧,不想再耽误江公子的治疗……” “卫大夫,是不是她在言语上得罪了您?”江光辉横了夏堇一眼。他没有找到新的名医,暂时不能让卫晨离开。他想走,至少得等他找到更好的大夫。 卫晨摇摇头,回道:“江老爷,是我学艺不精,未能治好江公子,与三奶奶无关。” “卫大夫,有些事不能急在一时,大家都看到了,世霖的情况已经比你刚来那会儿改善了不少。”江光辉满脸堆笑,一再恳求卫晨留下。 夏堇跪在地上,心思千回百转。或许她的母亲四天后醒来,是卫晨一早的安排,但他突然要离开卫家,绝对是刚刚才决定的。他在生气,所以他想离开。她不明白他为何生气,为了齐氏一家?为了夏芯?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卫晨再次拒绝江光辉,夏堇跪着上前 ,哀求道:“先生,请您一定要继续医治相公。”她一连叩了三个头。 卫晨急忙避开她的动作。“三奶奶,快快请起!”他朝李大嫂看去,暗示她扶起夏堇。没有得到江光辉的允许,李大嫂不敢动。 江光辉认定是夏堇得罪了卫晨。他只当没看到她,好声好气地对卫晨说:“卫大夫,您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您愿意留下替犬子治疗……” “江老爷,不是我不愿意,是在下实在无能为力。”卫晨再次拒绝。 江光辉登时有些不悦,可又发作不得。若是普通人,他可以用银子砸他,可卫晨偏偏是寿阳卫家的人,从来都不缺银子。 “老爷,您怎么站在门口?”小潘氏的声音在江光辉身后响起。她看到了卫晨,也看到了夏堇,用眼睛的余光瞄了一眼竹青,亲自上前扶起夏堇,说道:“堇儿,你若是惹你父亲不快了,陪个不是就成了,不用跪下认错,家里一向没有这么多规矩。”她以为夏堇跪的是江光辉。 这些日子,他们已经证实,薛子昂匆匆赶回京城,是他的父亲召他回去。他几乎是在得知夏知翰的死讯后,立马向衙门请假,连夜快马加鞭赶来了涿州。他们若是能搭上薛家,很多事情就方便多了。 江光辉被小潘氏这么一说,立马醒悟过来,低头对夏堇说:“你起来吧,我们和你一样,都希望卫大夫能够留下。” “怎么,卫大夫要走吗?”小潘氏听明白了张光辉的暗示,急忙帮着一起劝说卫晨。奈何卫晨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客气而疏离地说,他已经决意四天后回寿阳,甚至不客气地指出,当天他之所以愿意留下,全因江光辉亲口答应,他随时随地都可以离开。 江光辉和小潘氏无奈,当场拉着卫晨去了蘅安院,又请了江世熙当说客。夏堇不清楚具体的情形,只知道卫晨铁了心离开。 入夜,夏堇躺在**辗转反侧。从卫晨进屋那一刻说的第一句开始,都明明白白显示他在生气,而且是生她的气。“齐氏或者夏芯与他有什么关系?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喃喃自语。只要卫晨愿意留下,让江世霖活着,替她争取更多的时间,她愿意做任何事,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可惜,她根本不知道卫晨希望她怎么做? 第二天一早,夏堇特意留了竹青替她梳头,询问她张氏是否知道了齐氏是夏知瑜的外室。竹青回答得吱吱呜呜,含糊不清,仿佛一早得了小潘氏的授意,不让她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在蘅安院请过安,夏堇如往常一样来到池清居,江世霖的房间却不见卫晨和他的随从。小丫鬟告诉她,卫晨已经替江世霖诊过脉,也施过针了。 夏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喂江世霖喝了粥,又替他煎了药。待她端了药碗回到房间,依然不见卫晨的身影。平日里,只要他不出府,一般都会在江世霖的房间守着,不是看医书,就是研究药材。虽然他们从不会说话,但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难道他知道我很想江世霖活着,所以他不需要在一旁看着我给他喂药?”夏堇悄悄问着自己,心情难掩低落。她必须找卫晨谈一谈。rs 第79章 龌龊 一连三天,夏堇都没能见到卫晨,但她清楚地知道,他仍旧每日早晚都给江世霖把脉施针。她想厚着脸皮求他留下,可他就像能够未卜先知一般,无论她赶早还是赶晚,他都能先一步避开她。 除了夏堇,江光辉对卫晨即将离开同样焦急万分。这三天,他接连把涿州城的大夫都请来了江家,其中虽然有不少人看在银子的份上,愿意接替卫晨留在江家,但没人敢像卫晨那样向江光辉保证,在自己的治疗之下,江世霖即便不能醒来,情况也不会比当下更差。 眼见着卫晨将在第二天上午离开,江光辉对着小潘氏说:“不行,不管薛子昂是什么意思,为了世霖,把她送给卫晨又如何……” “老爷,万万使不得!如今他和夏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根本不知道内情……” “如何不知道?”江光辉反诘,“你也听到李大嫂和竹青怎么说的,横竖不是她得罪他,就是他看上了她。我们把她送给他,任他处置就是……” “老爷,当初薛大人假扮卫大夫,这就证明他们的关系很不一般。还有,您自己说的,只要与薛大人攀上关系……” “没什么比世霖的伤更重要。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生意,到底不是你亲生的!” 听到这话,小潘氏急忙跪下了,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低头劝说:“老爷,妾身只是怕……会不会弄巧成拙?再说,夏氏怎么都是世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什么妻子?你我喝过她的茶了吗?她和世霖圆房了吗?”江光辉依旧语气不善,不过心中还是为那句“到底不是你亲生的”而后悔。 “老爷,退一万步,卫大夫明日只是回寿阳。将来还是有机会请他回来的。可薛大人那边,若是老爷真的那么做了,他一定会觉得自己愧对恩师……” 小潘氏一径苦劝,死死拦住江光辉。江光辉满心不耐烦。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取儿子醒来,哪怕倾家荡产亦在所不惜,更何况一个在他眼中连丫鬟都不如的夏堇。至于薛家,只要江世霖醒了,他再找其他关系就是,京城的官儿又不止姓薛的一个。 江光辉想到这,挥开小潘氏就欲往外走。小潘氏跪着上前,堵住了门口,哀声说:“老爷,这事若传扬开,与老爷,与世霖的名声都不好。还有大伯那边……” “你不用拿他压我!”江光辉绕过小潘氏,推开房门,疾步走了出去。 走出蘅安院,被夜晚的冷风一吹,江光辉渐渐冷静。综合这两日发生的事,他和小潘氏都觉得,卫晨想要离开江家,一定是因为夏堇。原本他想着,只要卫晨愿意留下,他今晚就把夏堇锁在卫晨的房间,要杀要剐要奸都随便他,横竖他们从来没承认过这个媳妇。 可转念再想想,小潘氏说的也有道理。为了儿子,他不在乎得罪薛子昂,更不在乎夏堇和其他人,又或者什么狗屁名声,可他不知道卫晨的想法。万一不小心弄巧成拙,那就得不偿失了。 江光辉在蘅安院门口略略站了站,转身去了池清居。挥退下人,他独自站在儿子的床边,表情阴沉得可怕。他对着**的人喃喃:“世霖,我一定会把害你的人千刀万剐……夏家的这个女人,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根本就是罪魁祸首,她和崔文麒是谋害你的奸夫yin妇……你到底何时才会醒?你要为父怎么做,你才会醒?……”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地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江光辉不经意瞥见厢房的灯亮着,他举步去了卫晨的房间。 “江老爷,我心意已决,您不需要再劝我了。”卫晨率先开口,继续整理随身物品。 “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的。”江光辉的语气带着哀求。这个时候,若是卫晨要求他跪下,他一定会下跪的。 卫晨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笑着摇摇头,依旧是前几天的那句话:“江老爷,是我自己医术不精,不想耽误了江公子,这才自请离开。” “你若是有什么要求,不方便对我说,我让世霖的媳妇过来。你可以详详细细告诉她,我保证不会有人打扰,而她一定会答应你任何要求。” 听到这话,卫晨愣住了。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江光辉分明是说,他会让自己的媳妇像ji女一样陪他过夜。这不仅仅是对夏堇的羞辱,更是对他人格的侮辱。江光辉把他当成什么人?又把夏堇当成什么? “江老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卫晨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 “卫大夫……” “江老爷,应该交代的后续,今天下午我已经交代过了。若是接替我的大夫一时未有良方,我把药方和如何针灸都写了下来,仅作参考。没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告辞了。”他想连夜离开,以后都不想与江家有任何牵扯。 江光辉见他连行李都不要就想离开,慌忙拦住了他,急道:“卫大夫,有话好好说。” “江老爷,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想到江世霖在卫晨的治疗下,情况确有好转,江光辉一时情急,脱口而出:“卫大夫,明人不说暗话,大家都知道,你突然离开是为了她。” “她?”卫晨注视着江光辉。他的确因为夏堇才想提前离开江家,但他问心无愧,他从未对她存有任何不堪的想法,更没有不该有的感情。对他而言,夏堇不过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女人。“江老爷,我不知道你口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不再管她的闲事,但也不想害了她。 江光辉看着卫晨,一时吃不准他对夏堇是什么意思。他虽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好歹在商场上打滚多年。他看得出,卫晨恼了他。“卫大夫,我知道是夏氏惹恼了你,你这才提出回寿阳。我只是想让她向你赔不是。” “江老爷,你误会了。三奶奶一直尽心尽力照顾三爷,凡举煎药、喂粥,她都无微不至,她怎么会惹恼我?” “既然卫大夫说她尽心了,她定然是好的。”江光辉急忙附和。 卫晨见他这般,心中更是恼怒。在他发现夏堇对齐氏一家的所做所为前,他为了防止她做傻事,以照顾江世霖为名困着她。他觉得只要冯氏的身体康复了,她心中的恨终究会慢慢散去。他们虽然时常与丫鬟们一起,同时呆在江世霖的房间,但他为了避嫌,从不与她说话,甚至不会看她一眼。现在,江光辉摆出这样的态度,分明就是认定他和夏堇之间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江老爷,请你让我离开。”他不想再和江光辉呆在同一个房间。在他满脸堆笑的脸庞上,他只看到了“龌龊”两字。他根本不该追随薛子昂来到江家。 自从成了涿州首富,江光辉从未如此低声下气。为了儿子,他心中有再多的不满,也只能硬生生忍下。他用讨好的目光看着卫晨,无数次恳求:“卫大夫,只要你愿意留下,什么条件我都答案,任何条件。” 卫晨抿嘴不语,只是冷冷看着江光辉。片刻,他问:“江老爷,其实我十分不明白,你为什么觉得三奶奶惹恼了我?在照顾三爷的时候,三奶奶从未出错,我为何会恼了她?” 江光辉相信李大嫂和竹青不敢有任何隐瞒。三天前,他亲眼看到卫晨与夏堇关上门说话。眼下他有求于卫晨,这话不能明着说,只能含糊其辞地回答:“卫大夫是宽厚善良的人,就算夏氏做错了什么,你为了给她留着面子,只会私下提醒她。” 话说到这份上,卫晨自然意识到,是自己的一时激愤让江家的人误会。他的冲动已经害了夏堇。是他行事太欠考量。“不瞒江老爷,那日我并不是提醒三奶奶,我只是因为自己即将离开,交代三奶奶以后应该如何照顾三爷而已。” “卫大夫,其实只要你愿意留下,一切都好商量。” “江老爷,我一早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卫大夫,我们都诚心希望你能留下。” …… 江光辉和卫晨你一句,我一句,两人都坚持着自己的说辞,他们的对话就像鸡同鸭讲话,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面,不过他们的心中都很明白,江光辉言里言外都在表达,他愿意把夏堇像货物一样送给卫晨,任他处置。而卫晨虽极力撇清自己与夏堇的关系。不过他的心里很清楚,他已经无法扭转江光辉的想法。 此时此刻,卫晨满心烦乱。当下,江世霖还有一口气,江光辉就能说出把夏堇送给他,这种无耻的话,将来,待江世霖咽气,夏堇会面临什么结局?经过今晚上的对话,恐怕在江光辉眼中,她就连替江世霖陪葬的资格都没有。 卫晨失神地看着江光辉的嘴巴开开合合,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很早之前,当他发现自己无论是卫家三公子还是卫大夫,对世上的事都无能为力之后,他决意不再多管闲事。眼下,他似乎又在重蹈覆辙。他必须马上抽身,可他如何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夏堇送死?rs 第80章 条件 江光辉读书不多,认定世上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从来都是他俯视别人。可此时此刻,卫晨是宝贝儿子最后的救命稻草,他对他多了几分小心,遂一眼就看出了他的犹豫。他趁机再次苦苦恳求,不敢提及夏堇,只是一味吹捧卫晨。 卫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全然听不到江光辉的话。他不断告诫自己,他没能力改变现实,他唯有及早抽身,可另一个声音又在指责他,是他令得江家的人误会夏堇,他若是一走了之,就等于是他害了她。 江光辉见卫晨神思恍惚,急忙请他坐下,让他好好休息,一切等天亮再说。见卫晨失神地坐在椅子上,他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吩咐下人若是卫晨有什么动静,立马通知他。 第二天一早,卫晨依旧像前几天一样,去了江世霖的房间替他诊脉。小潘氏在夏堇抵达蘅安院之前就得知了此事。前一晚,在江光辉离开后,她不止让心腹盯着江光辉,同时也派人守着未明阁。江光辉为江世霖失了理智,她可没有。不过卫晨和薛子昂到底是什么意思,对夏堇有什么打算,她一时无法下定论。以后她该如何对待夏堇,这是一个必须谨慎对待的问题。 看着夏堇低眉顺目站在自己面前,神色中难掩焦急,小潘氏说道:“按前几天所言,卫大夫今日就会回寿阳。我和你父亲都劝过他了。他现在世霖的房间,你也帮着劝一劝他吧。” 闻言,夏堇心中不禁诧异。她想求卫晨留下,可小潘氏为何让她去劝说?她和江光辉不是一直防着她吗? 夏堇在狐疑中走到了江世霖的房间外。绯红等人正立在廊下等候。知道卫晨正在屋子内,夏堇的心中一阵紧张。她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理由劝说他留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杏红对着夏堇比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拉住了欲跟着进屋的绯红。竹青上前一步,关上了房门。夏堇循声回头望去,愣愣地看着紧闭的房门。有史以来第一次,她们没有像贴身膏药一样跟着她。 卫晨同样看到了竹青的举动。虽然他确实想和夏堇单独谈一谈,但眼见着江家的人居然把他们独留房中,他脸色微沉。有些事恐怕永远都解释不清了。 “先生。”夏堇不知如何开口。“我们已经有几日未见……”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不该说这句话。 卫晨侧身对着夏堇,低头整理药箱。“我知道,你希望我留下,只是想让我帮你拖延时间。” 夏堇不敢辩驳。这一刻,她觉得卫晨已经把她看透了。“先生,齐氏一家虽罪不至死,但他们并非全然无辜。” 卫晨转头看着夏堇。“所以你觉得自己根本没有错?”他直视着夏堇的眼睛。“你怎么就不明白,一旦你的双手沾染鲜血,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夏堇终于确认,卫晨果真是为了齐氏之死生气。“先生,我希望您能留下,是我自私。您和薛大人都没有帮我的义务。我让竹青把齐氏是二叔父外室的事宣扬出去,因为我不想他们找到母亲,也不想他们找我麻烦。时至今日,奶娘一家仍旧在二叔父手中。” 卫晨只是打量着夏堇,并不言语, “先生,我做的一切只是希望自己和母亲能够活下去,仅此而已。” 卫晨仍旧只是盯着夏堇,似在思量她话中的真假。 “先生,齐氏一家,我或许是起因,但绝不是凶手。另外,母亲留给我的东西,有大半都在齐氏手中。其实,若齐氏只求妾室的名分,家里的事大半都是二叔父做主,她想进门,并不困难,但她一直住在荷花里,一直是云英未嫁的姑娘打扮。” “那么你二妹呢?你应当知道,女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卫晨终于开口了。 夏堇不知道卫晨有没有相信自己,她心中忐忑,低头道:“我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齐氏一家的事,还是听先生说了,这才知道的。” “你希望我为你拖延时间,那就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想怎么样,又在暗地里做过什么。” “我确实不知道二妹怎么了。至于我,当日二婶娘欲强行带走海棠和钱妈妈,我一时气愤,曾对二妹说,嫁人是一辈子的事,仅此而已。” “我只是希望你对我说实话。”卫晨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其实就算你什么都没做,那桩婚事也成不了的。” “先生,我说的话句句属实。纵使我心中有再多的恨,再多的怨,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我甘愿被囚禁在江家,卑微地活着,我只希望能亲眼看到母亲以后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然后呢?” “然后?”夏堇不明白卫晨的意思。 “你母亲昏迷着,你已经忙着报复你的二叔二婶,一旦你母亲醒了,你是不是再无后顾之忧?在你心中,你二叔二婶固然可恶,但一切的起因是江家的逼婚,是不是?” 面对卫晨的质问,夏堇更加迷惑。他觉得她会像前世那样复仇,所以他想阻止她?为什么? “算了。你的事与我何干?”卫晨“嘭”一声合上药箱,“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多管闲事。” “先生,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只要你愿意留下,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条件。” “任何条件?”卫晨冷笑,“这是他们让你对我说的?” “是,也不是。”夏堇点点头,又摇摇头,“母亲确实让我劝先生留下,但我的确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先生留下继续替相公治疗。” “你觉得若是我走了,江世霖撑不到你母亲完全康复?” “是。”夏堇再次点头,又慌忙补充:“先生也说,相公伤得很重,醒来的机会不高,所以我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只要江家的人全都死了,便不会有人要求你与江世霖同生共死。”卫晨戛然而止,背过身讥讽地轻笑。他笑的并不是夏堇,而是他自己。 虽然他不清楚夏堇复仇的细节,也不认识前世的她,可是当他的母亲与他前世的妻子一样,遭遇他人毒害,当他看到她未出世的弟弟与他的儿子一样,没能睁开眼睛,看这世界一眼,他选择了尽力帮她。他没能救活自己的妻子,但他救活了她的母亲。 前世,他为了追寻妻儿之死的真相,耗尽心力,痛苦终身。这一世,他只想无欲无求地生活,远远看着前世的妻子觅得良人,幸福平安的过日子就够了。 可是面对夏堇,看着她像极了前世的自己,他试图把她拘禁在池清居。当他发现在自己的密切关注下,她依旧可以报复夏知瑜一家,他失望,他生气,他不希望夏堇成为前世的自己,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在孤独与懊恼中度过余生。 他告诫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又情不自禁关注她,回忆着有关她的一切讯息。 前世,他虽然也曾在江家替江世霖诊治,但他从没有见过她。他只知道她令得江家家破人亡,甚至亲手毒杀了自己的丈夫。 这一世,既然夏堇的人生中出现了薛子昂这个意外,而薛子昂的出现又让他及时救了冯氏,他多么希望夏堇不至于落得前世的下场。 在卫晨看来,夏堇于他就像是一种补偿。他带着前世的痛苦记忆,他的心太过沉重,早已失去了爱人的能力,追寻幸福的勇气。他希望夏堇不要被仇恨蒙蔽了眼睛,重蹈他的覆辙。可他看到的夏堇依旧坚定地走在复仇的道路上。她的忍辱负重,她的蛰伏等待与前世的他一模一样。他眼睁睁看着另一个自己一步步走向可以预见的悲剧。 回忆着前世的种种,卫晨觉得自己快窒息了。他猛然转头看着夏堇,一字一句说:“我不会成为你复仇的工具。我医治你的母亲,只是履行我对子昂的承诺。” 夏堇被卫晨表情中的痛楚吓了一大跳。确切地说,她在他说“只要江家的人全都死了”的时候,她就吓到了。前世的她确实让江家的人全都死了。 “先生,我早就说过,活人比死人更重要。眼下我只希望母亲能够早日康复。” “好!”卫晨点头,“我可以留下,替你争取时间,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夏堇的心一阵狂跳,殷切地看着卫晨。 卫晨握紧拳头注视着夏堇。他看到了她脸上难以掩饰喜悦。理智在他脑海中叫嚣着:“不要再蹚江夏两家的浑水。”可他却听到了自己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对夏堇说:“不管是一年,一年半,或者两年,我会尽量延续江世霖的性命,直至你母亲可以远行。” “条件呢?先生的条件是什么?”夏堇紧张地询问。 “条件很简单,在江世霖咽气前,离开江家,离家涿州,忘记仇恨,忘记这里的一切,走得越远越好。” 夏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除了“忘记仇恨”,卫晨所言正是她的计划。“为什么?我不明白。”她情不自禁上前。她想看清楚他。rs 第81章 作罢 卫晨同样看着夏堇。四目交接的瞬间,他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她的那句“为什么”,他无法回答。他原本只是局外人,如今却成了局内人。 “我会安排你和夏夫人将来的生活。作为交换条件,从今往后,请你安静地呆在江家,什么都不要做。我是说,任何事都不能做。”卫晨强调,又略带尴尬地补充:“我答应了子昂,会尽量保你们平安。” 夏堇不相信他的解释。他在逃避她的目光。“先生,您对我生气,难道是因为齐氏一家……” “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答应与否,请你考虑清楚。”卫晨打断了夏堇,后退两步看着**的江世霖说:“任江老爷有再多的银子,日日用千年人参给他续命,若是我走了,他大半熬不过今年。” 夏堇千万百计挽留卫晨,就是因为她知道江世霖熬不过一年。前世的她没有成为陪葬品,因为她要挟了小潘氏,又控制了小尤氏,最后把事情闹到了江光耀面前。这一世她可以如法炮制,可这样一来,必定会惹恼江家的人,给她的母亲带去危险。 “既然先生不想说原因,我便不问了,但是先生,您应该已经听说了,父亲正和官府的人缉拿先父的弟子崔公子。我不知道他的行踪,十分担忧……” “你想怎么样?”卫晨蹙眉。他自然是知道崔文麒的。“你不能在江家与他见面,我也左右不了官府的衙差。” “先生,我只是不希望他因为我,毁了前程。” 卫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怔怔地看着夏堇。许久,他道:“既然你放不下他,那之前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先生,我不是想得寸进尺,更不是不知好歹。我心中很明白,先生的交换条件,对您没有半点好处。您一直在无条件帮助我们母女。只是崔公子的遭遇,皆因我家而起,他被官府通缉,也是因为我。我对他不能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什么都不做。另外,先父的死,大半不是心痛病发作。” “你想如何?”这一刻卫晨的语气带着隐约的不悦,不过他也明白,他的出发点或许是为了不让她沉溺于复仇,但夏堇才是当事人,他要她马上放下一切仇怨,的确是为难她。 “先生说,一旦我的手上沾染鲜血,就再也洗不干净。我明白先生的苦心,也十分感激。以后,只要母亲活着,我能够与母亲安然离开,我不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可是我想替崔公子洗清伤人的污名,也想知道父亲遭遇了什么。” 卫晨失笑,他觉得自己应该转身离开。看夏堇的神情,她定然已经为将来想了很多。崔文麒为她伤人,为她大闹婚礼,她定然是不能舍下他的。他主观地以为她会像前世那样,在烈火般的仇恨中不惜一切复仇,毁人毁已,所以他说出了那样的交换条件,可事实上,这一世的她有母亲,有情郎,她早就在为将来谋划,根本轮不到他忧心。 “先生,求您留下照顾他。一旦母亲可以远行,我会马上随您离开,为奴为婢报答您的恩情……” “不需要。” “先生,您应该看到了,在这里,我连一只笼中的鸟儿都不如。一日又一日,我咬紧牙关过着每一天,唯有母亲是我的希望。这些日子,从您口中听到母亲的消息,对我而言是最大的安慰……”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卫晨审视着夏堇。他带着重生者的记忆,因为不想改变,因为没有期待,他冷眼旁观周围的一切。他其实和夏堇一样,过着行尸走肉的生活,只不过囚禁她的是江家,而他,是他自己禁锢了自己。 他低头看着夏堇。他的眼睛看到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带着旁人没有的忍耐力。他放弃了自己的人生,而她还在苦苦挣扎,只因她不知道自己的人生本就是一场悲剧。突然间,他很好奇,他想知道,他救了她的母亲,会对她的人生造成什么样的影响。她还会像前世那样死于牢狱吗?她能够扭转自己的悲惨结局吗? 夏堇知道卫晨正看着自己。她低垂眼睑不敢看他。此刻,除了昏迷的江世霖,房中再无他人。若是在平日,她不该像这样,和年轻男子关起门说话,她更不该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他问她想表达什么,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表达什么,她只想他留下,为了延长江世霖的性命。 这些日子,她给江世霖喂药,喂粥,而他坐在一旁看书,他们不会有言语交谈,但这似乎已经成了习惯。在江家,除了丁香等人,唯有江世霖对她是善意的。 夏堇情不自禁后退了一步,心中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慌乱。“先生,我如此要求,是我太自私了。” “我们之前说的,全都作罢,但我会留下。” 夏堇惊愕的抬头。“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仅仅作为卫大夫留下,直至江老爷请来其他大夫。至于你,你母亲醒了,其他的便与我无关。”卫晨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他告诉自己,他依旧是旁观者。 直至卫晨走出房间,夏堇依然处于呆愣中。小半个时辰后,江光辉把她叫去了蘅安院。夏堇忐忑地站在他和小潘氏面前。 江光辉的目光落在夏堇脸上,眼中带着几分复杂情绪。他说尽好话请卫晨留下,他拒绝了。今日,卫晨和夏堇才说了几句话,他就无条件答应了,没有提出任何要求,只是不悦地说,以后请他不要侮辱他的人格。 人格之类的玩意,在江光辉眼中,还不如白花花的银子。卫晨离开后,他问小潘氏,卫晨何以改变主意,是不是…… 江光辉打量着夏堇。她的容貌虽不是最艳丽的,她的穿着十分素淡,但不可否认,她是美人,肤若凝脂,眼若繁星,又是花一般的年纪,是男人都很难忽略她的美貌。 江光辉轻咳一声,沉声问:“你是怎么说服卫大夫的?” “……”夏堇不知如何回答。她完全不知道卫晨为何改变主意。 江光辉没再追问,眼神中又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叮嘱夏堇以后好好听卫晨的话,悉心服侍江世霖。说完,他命人取了两支人参给她,说是给她的奖励。 夏堇觉得江光辉的话意味深长,似乎别有深意。她无法询问,只能唯唯应下,朝着小潘氏说,她有事向她请示。 小潘氏明白江光辉所想,可她觉得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她直觉认为卫晨是极冷情,极自制的人。就算夏堇貌若天仙,他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喜欢上她,更别说此时的夏堇是有夫之妇。就算是为妾,他也不可能把她带去卫家。若说他是为了逞一时肉体之欢,他又不是贪图女色的邪yin之徒。 小潘氏微微闭着眼睛,轻轻揉了揉额头,对着夏堇问:“你有什么事对我说?” “母亲,是这样的,上次我让竹青出府办的事,不知道她办得如何了?”夏堇知道,竹青不愿意回答,一定是小潘氏授意。 小潘氏不甚在意地回答:“应该是办妥了吧。你自去问她就是。” “母亲,媳妇问过她,只是……” “只是什么?”小潘氏睁开眼睛看着夏堇。 “竹青说得不甚清楚,大概是媳妇不善言辞。不知母亲能否帮我问一问。” 小潘氏看了夏堇一眼,当即叫了竹青入屋,问道:“三奶奶吩咐你去办的事,你把经过详详细细说一遍。” “是。”竹青低眉顺目地点头,只说自己按照夏堇的吩咐,在张氏的贴身丫鬟出门时,故意让旁人在她身边议论齐氏和夏知瑜。几天后,她又找了一个孩童,把夏堇准备的书信送至张氏手中。 夏堇默然听着竹青的话。以前世的经验,张氏得知丈夫在外面养了一个女人,又用金银首饰供着他们一家,只是在家里与夏知瑜吵架,找人去齐家闹了几场,根本没有闹出人命。 “你送了书信后,二婶娘有什么反应?”夏堇追问竹青。 竹青答道:“回三奶奶,那时候夏二太太正要出门。奴婢远远看到,车子在门口停了一会儿,之后就往东去了。至于去了哪里,奴婢就不知道了。” “那齐家发生了什么事?”夏堇再次追问。 竹青看了一眼小潘氏,见她点头,她才对夏堇说:“回三奶奶,在书信送至夏二太太手中之后的第五天,齐家突然在半夜里着火,屋子全都烧毁了,人也死了。听说两旁的邻居也遭了殃。” “在这之前,二婶娘没有去齐家闹过吗?” 竹青摇头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听着竹青的话,完全愣住了。前世,她也曾利用齐氏。这一世,她做了同样的事,结果却与前世截然不同。是张氏变了,还是整件事的背后,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故? 小潘氏挥手命竹青退下,对着夏堇说:“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竹青自然会用心替你办事,不会有任何错漏。” 明天开始第二卷了。rs 第778章 秀恩爱 沈君昊怀疑陆航受人挑唆,才会写了那样一封信给自己。不过这仅仅是他的猜测而已。当下,以他们和陆航的关系,他不能向陆航求证,更不可能提醒他小心谗言,因为他压根不会相信。 既然有人在泰州守着陆航,沈君昊相信,一旦云惜柔与陆航有接触,他一定能把她揪出来。他转身就忘了才收到的书信,注意力全都在沈子寒和蒋明轩那边,希望能尽快理出头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云居雁的产房已经准备妥当,稳婆也住进了凝香院,马大夫随时候命。众人严阵以待,沈君昊尤事,他担心得吃不下,睡不着,生怕睡梦中第二个孩子就降临了。相比之下,云居雁反倒是最镇定的一个。 因为威远侯府办喜事,威远侯亲自回京主持婚事,侯府的亲戚,侯爷的旧部纷纷上京道贺,再加上刚刚过年,正是各家相互拜年的时候,京城十分热闹,严寒也挡不住人们的热情。 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沈沧把沈君昊叫去了枫临苑,问道:“此番,威远侯如此高调,你可知道他有什么打算?” 沈君昊摇头道:“威远侯如何,孙儿不知道,但依孙儿猜想,子遥应该已经有打算了。他一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想要什么。” “子遥的为人我很放心,这才没有阻拦你们往来,但威远侯这次……”他摇摇头,“你还是小心注意着,不要等发生什么事了,才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 沈君昊点头应下,又与沈沧说了几件琐事,这才离开了枫临苑。他才走到院子门口,就见长顺气喘吁吁地跑向自己,说道:“大爷,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别胡说八道。”沈君昊不悦地呵斥。云居雁临盆在即,他最近神经紧张,最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 长顺急忙认错,焦急地说:“大爷,您派去泰州的人刚刚回来,陆二爷正在上京的路上。” “又上京?”沈君昊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他是一个人,还是怎么样?” “陆二爷是骑着快马出门的,好似连行礼都没有拿。小的们猜想,他大概是知道大爷派人盯着他,这会儿可能是上京找大爷理论的。按路程算,最迟下午就会抵达京城了。” “行了,我知道了。”沈君昊点头走了两步,又回头吩咐:“若是他果真来了,就领着他去外院的书房,不必让大*奶知道,省得她担心。” 长顺应下,自去安排。沈君昊回凝香院用了午膳。不到申时,陆航果真抵达了郡王府,一脸风尘仆仆,胡渣满面,安全没了如玉公子的美态,也不复往日的从容闲适。 见沈君昊就在书房内等着自己,陆航一把推开引路的小厮,疾步两步进屋,怒道:“你已经得了消息,就证明我没有冤枉你!” “表妹夫别来无恙。”沈君昊一边打招呼,一边挥退了下人,“不知舅父知不知道你来了京城。” “你不用拿岳父大人压我。”陆航气得满脸通红,“我已经回了泰州,你早就是赢家,你为什么还要咬着我不放?你派人盯着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表妹夫何出此言?你为何觉得我派人盯着你?若是你行事磊落,事无不能对人言,又何惧我派人跟着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陆航恨不得上前揍沈君昊两拳。 “表妹夫,你是不是听人说,我派人监视你?你亲自查证了吗?” “当然查证了!”陆航回答得斩钉截铁。前几日,当他得知沈君昊依旧派人死守着陆家大门,他怒不可遏,骑着马就冲出了陆家。这会儿,经过几天的赶路,他虽然依旧生气,但气势早就没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斩尽杀绝吗?”他质问。 “你为什么不想一想,我有必要对你斩尽杀绝吗?我若是要对付你,与我有什么好处?还有,你是如何知道我派人盯着你家的?我家的下人,连我自己都认不全,旁人是如何认出他们的……” “你这是承认了?” 沈君昊摇头,“我没有承认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想一想我刚刚的问题。” “我不想与你说废话,我千里迢迢来找你,是想告诉你,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现在太激动了,我们不会谈出任何结果。你先去见舅父吧。晚上好好想想我刚才问你的问题……” “不用了!”陆航断然摇头。 “大*奶,大爷正在见客。” 长顺的声音让陆航呆住了。他只觉得心情一阵激动,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她仍旧和以前一样吗?他终于可以亲眼看到她了。他情不自禁上前,伸手拉开了房门,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人影。她背对着房门,他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她似乎比以前丰腴了不少。 沈君昊越过陆航,大步走向云居雁,低声责备:“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院子里好生呆着,不要随便乱走吗?” 云居雁回头朝沈君昊笑了笑,问道:“是不是表妹夫来找你了?” 随着云居雁转身,陆航失神地看着她圆滚滚的肚子。他知道她和沈君昊即将迎来他们的第二个孩子,可是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看到又是另外一回事。 原本,看着许惠娘真心改过,对他温言软语,他决意与她好生过日子,不再踏入京城半步。他努力迫使自己忘记云居雁,可是每次见到云惜柔,他都不由自主地想到她。他觉得自己愧对云惜柔。她真心对他,冒险进府通知他,对他温柔体贴,甚至主动对他说,他可以把她想象成他最心爱的女人,她愿意代替她,为他做任何事。 在遇到云惜柔之前,他只是幻想能够与她弹琴**,谈诗论画,可渐渐的,在与云惜柔耳鬓厮磨间,他开始幻想云居雁在自己身下呻吟,幻想他可以完全拥有她。 可是当下这一刻,他看到的是大腹便便的云居雁。她怀着沈君昊的孩子,沈君昊才是唯一拥有过她的男人。她的目光正驻足在沈君昊脸上,仿佛周全的一切,包括如此深爱她的他,都是不存在的。 云居雁的目光越过沈君昊的肩膀看到了陆航。她回头看着沈君昊说:“我想和表妹夫说几句话。” “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你想说的话我都会转告他。你赶快回去休息。”沈君昊断然拒绝。他可不想云居雁在这个时候听到陆航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云居雁想见陆航,不是为了云惜柔,而是为了许惠娘。陆航若是不能放下执念,许惠娘总有一天会失去耐心。到时恐怕不是鲁氏的一个嬷嬷可以压住许惠娘。 “我只是想说几句话。你若是不放心,就在边上守着,这样总行了吧?”云居雁一边恳求,一边挽住了沈君昊的手腕。她知道陆航看到她了,所以她笑得很甜蜜,目光比平日里更专注地看着沈君昊。 “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沈君昊伸手摸了摸云惜柔的脸颊。他知道她是故意的。他索性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干什么!大家都看着呢!”云居雁满脸通红。虽然她选在这个时候过来,是想让陆航亲眼看清楚,她有多爱沈君昊。可即便沈君昊领会了她的意图,也不该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她。 包括长顺在内,凝香院的下人们早就习以为常,训练有素地低下头,只当自己不存在。沈君昊轻笑两声,揽住云居雁的肩膀,低声说:“你既然一定要见表妹夫,那我就陪着你一起。”他的语气满是宠溺,仿佛无论云居雁提多么过分的要求,他都不会拒绝她。 陆航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沈君昊和云居雁的互动。他知道他们感情很好,可是亲眼证实他们之间的亲昵,是他始料未及的。沈君昊居然像护着最重要的宝贝一样呵护着她。他从未见过其他男人像他这般小心翼翼保护着身边的女人。 沈君昊扶着云居雁走到了陆航面前。“表妹夫。”云居雁欲屈膝行礼。 陆航来不及阻止云居雁,沈君昊已经扶起了她,低声说:“表妹夫不会在乎这些虚礼。是不是啊,表妹夫?” “哪有人像你这么问的!”云居雁嗔怪了一句。 陆航站在两人面前。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了,沈君昊的手一直捏着云居雁的手背不愿放开。这一刻,他森森怀疑他们根本就是故意刺激他。 “表妹夫莫要见怪。”云居雁说着,看了沈君昊一眼,又朝房门瞧了瞧。 沈君昊会其意,急忙回身关上了房门,又走回云居雁身边,扶着她坐下,低声说:“有什么话趁现在快说。你觉得没关系,说不准下一刻他就想出来了。” 陆航听到这话,心情终于好受些了。他告诉自己,沈君昊之所以对云居雁呵护备至,不过是因为她怀着他的孩子。这个世上,包括沈君昊在内,再没有人像他这么爱云居雁。就像云惜柔说的,他和云居雁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83章 恍悟 前面还有一章 卫晨的一句道歉,让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夏堇低头而立,心中一阵局促,许久才说:“其实这两件事都是我种下的因,先生并没有误会。我对先生说这些,全因我隐约觉得,似乎有人在暗中利用这两件事。或许是我多心了。”她轻咬嘴唇,不敢抬眼去看卫晨。她犹记得他愤怒地抓着她的手腕,质问她的神情,可这一刻,他居然向她道歉了。她看不懂卫晨,也想不明白他的种种举动。他就像是一个谜。 卫晨从初时的愤怒失望,到此刻的懊恼,他虽没有证据,却相信她的话。可另一方面,前世的夏堇确实为复仇付出了一切。因为她的母亲活着?所以她的确坚信“活人比死人重要”? 这一刻,他亦觉得尴尬。他只想做局外人。 “先生,不知道能否请您帮我送一封信给二叔父。”夏堇担心自己的奶娘。 卫晨的脑海中只有“局外人”三字。他摇头道:“我对你说过,我留下,只为尽力延续他的性命。”他指了指江世霖,转身打开了药箱。 夏堇没再勉强,只是退至一旁看着他替江世霖施针。他的动作很娴熟,神情很专注,在翩翩的烛火下,他的表情忽明忽暗。她不懂,为何之前还好好的,忽然间他就变得无比冷淡,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了外面的脚步声,听到丫鬟们唤了一声“二爷”,想来是江世熙来了。 在施针结束后,卫晨被江世熙叫走了。不多会儿,江光辉与小尤氏前来探望江世霖。又过了半响,大潘氏和小潘氏来了。随即江光辉被江光耀派来的小厮叫了去。很快,江世澈和江世熙接了大潘氏离开。与此同时,厢房的灯火亮了。 面对络绎不绝的人群,夏堇尽量把自己当成花瓶。立在不起眼的角落,可不知道是她多心,亦或是其他原因,她总觉得所有人都不自觉地看她,就连江世澈和江世熙也是。 夏堇从池清居回到未明阁差不多已经是戌时了。她累得不想说话,但还是叫了丁香等人进屋,问道:“你们可有办法悄悄送信给二叔父?” 丁香回道:“三奶奶,奴婢们只要一出院门,就有人盯着。” 夏堇失望地点点头,又问吕嬷嬷:“你和王婆婆说上话了吗?” “回三奶奶,据奴婢这几日的观察,她又聋又哑若是装的,恐怕先前一定有极大的冤情。”她的言下之意,若王婆婆是装的,那她的演技太好了,一定有极大的内情,才能支撑她忍辱负重这么多年。 夏堇揉了揉隐隐作痛的额头,说道:“不管她能不能听到,你明日对她说,相公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千辛万苦把卫大夫留下,只是治标不治本。我必须知道自己应该防着谁,才能标本兼治,让相公早日醒来。” 春桃和秋桐还是孩子,一时没明白,可丁香和吕嬷嬷一听这话,表情马上变了,凝重地问:“三奶奶,您的意思是……” “先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再说。”夏堇话毕,起身欲进内间换衣服,就听院子内传来了小尤氏的声音。她看了一眼时辰,上前打开了房门,就见小尤氏已经走到了廊下,身边只带着两个贴身丫鬟。“尤姨娘,您这么晚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 “你们都在廊下侯着!”小尤氏口中的“你们”,包括了丁香等人。 夏堇对着她们微微颔首,迎了小尤氏入屋。她还不及开口,就听小尤氏一声质问:“我再问你一次,顾氏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还有那块帕子,你把话说清楚!” “尤姨娘,应该说的,我之前已经说过了。”夏堇摇头。她不能说因为她重生,所以她知道。她更不想现在编一个谎言,以后用千万个谎言弥补。 小尤氏怒视着夏堇。夏堇为何知道顾氏,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只要一天没搞明白,夏堇就犹如她背上的一根芒刺。 “尤姨娘,我不是任何人的威胁,我一心只希望相公能早日醒来。其他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别以为你惩治不了你!”小尤氏的威胁之语脱口而去,显然是急疯了。 夏堇依旧只是摇头。小尤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今天连夜找她问话。这才是她应该注意的关键。“尤姨娘想怎么治我?”她的语气略带讽刺。重生之后她才看明白,前世,她把小潘氏和小尤氏在江光辉心中的分量完全弄拧了。对江光辉而言,小尤氏只是一个女人,而小潘氏才是妻子。 夏堇的话把小尤氏气得满脸通红,她怒道:“你别得意,你的事——”她戛然而止,目光直盯着夏堇,两只眼睛快喷出火了。“你,你!”她一连“你”了两声,突然拂袖而去。 夏堇只觉得莫名其妙。确切地说,今天的事都透着古怪。她越想越不对劲,叫了吕嬷嬷和丁香进屋,说道:“嬷嬷,你见多识广,有些事我想不明白,麻烦你帮我想一想。”说罢她把池清居发生的事大体说了一遍,又把江光辉的话复述一遍,言道:“尤姨娘这么晚来找我,恐怕是因为之前老爷不许她与我有接触。可今日老爷为什么又许了?” 吕嬷嬷听着夏堇的话,表情越来越沉重。直到夏堇说完最后一句话,她压低声音说:“三奶奶,老爷恐怕是误会了卫大夫和您……” “你是说——”夏堇失神地靠在椅背上。先前她一直没往这方面想,所以不明白。现在吕嬷嬷这么一说,她完全懂了。如今,不管江世霖是生是死,江光辉都已经判了她的死罪,除非她真的成为卫晨的女人,得到卫家的庇护。可惜,卫家不会接受江家的弃妇,而江家绝对容不下与男人私相授受的媳妇。 “三奶奶,奴婢说一句不该说的,卫大夫他……” “他对我,除了同情,或许还有其他,但……”夏堇也说不清卫晨给她的感觉,但她知道,他绝不是喜欢她。“卫大夫已经帮了我许多,他没有义务一而再再而三伸出援手,以后我们只能靠自己。现在,首要的,我十分担心二叔父会对奶娘不利。吕嬷嬷,您是家里的老人,可有办法令得二叔父把奶娘放了?”夏堇把齐氏和夏芯的事告诉了吕嬷嬷。 吕嬷嬷一边听,一边皱眉,最后言道:“三奶奶,奴婢觉得这两件事都透着古怪。” “我知道,可是我们现在就连一封信都送不出去,更别说调查了。”夏堇叹息。先前她本想匿名写信给夏知瑜,让他发现疑点,续而调查。可她若非通过竹青,根本没办法与外界接触。 丁香自进屋那刻,一直默默站在夏堇身后,没有说一句话。见主子满脸愁容,她轻声说:“三奶奶,老爷过世的时候,老太爷曾经请县令冯大人身边的伍师爷悄悄替老爷检查过。奴婢不小心听到,伍师爷似乎欠老太爷一个人情。他的老婆姓薛,是个女大夫,偶尔在衙门干些零活。”她的言下之意,薛氏是专门替衙门检查女尸的。 夏堇原本以为夏佥根本不在乎她的父亲,才会认定他死于心痛病发,全没有半点怀疑。“这事确实?你肯定?”她从未听说夏佥认识衙门的师爷。 丁香肯定地点头,答道:“奴婢十分肯定,不过伍师爷和老太爷之间的事,应该十分隐秘,不能被第三人知道,不然伍师爷也不会偷偷进府,说话遮遮掩掩。伍师爷曾见过老太爷的事,姓刘的也知道。” “她也知道?”夏堇沉吟。她相信刘嬷嬷、紫鸢一定已经与夏知瑜勾结。这就是说,夏知瑜很可能知道伍师爷的存在。如此一来,想让夏知瑜怀疑齐氏一家的死有蹊跷,十分容易,可关键的难点,她如何才能把消息送出去,却不惊动小潘氏和江光辉? 吕嬷嬷和丁香都知道夏堇的难处。吕嬷嬷小声建议:“三奶奶,奴婢和丁香一直有人盯着,但春桃和秋桐还小,不太引人注目。奴婢看春桃是个伶俐的,若是卫大夫出门的时候能带上她……” 夏堇缓缓摇头。卫晨先前就拒绝了她,而她不能什么事都麻烦他,以后的日子还很长,她必须自己想到解决之策,而且要尽快。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仍旧天没亮就去蘅安院请安,然后直接去了池清居。她踏入江世霖房间的时候,卫晨正拿着药箱往外走。夏堇向他行礼,他微微点了点头,与她擦肩而过。 夏堇举步往江世霖的床榻而去,绯红迎上前解释:“三奶奶,卫大夫有急事出府,这才走得如此匆忙。” 夏堇心知,经过昨晚,恐怕江家的所有人都觉得她和卫晨暧昧不清。她无从解释。此刻绯红的话虽然带着讨好意味,却让她很不舒服。她转头看了绯红一眼,想到了她的父亲吕财。他会是她的“应对之策”吗?rs 第84章 美人们 按夏堇想来,齐氏一家的真正死因,由夏知瑜调查是最适合的。如果能让吕财给伍师爷递个信,再由伍师爷告诉夏知瑜,齐氏死得蹊跷,或许就能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可转念再想想,她连伍师爷是谁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他的脾气秉性了。至于吕财,他是个嘴上没把门的人,实在不能委以重任。 夏堇像往日一样,在江世霖的床边坐下。与平时不同,竹青和李大嫂很快退出了屋子,没在窗边监视她,房内只留下了绯红、杏红,以及端水拿毛巾的小丫鬟 夏堇很清楚,这样的改变源自江光辉想讨好卫晨,而她只是个工具。她不在乎江家的人怎么看她,自是不会生气,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端。 待江世霖吃了粥,喝了药,夏堇试探性着说:“现在没什么事,杏红,你先带着她们下去休息吧,留绯红在这里伺候就行了。” 杏红没有迟疑,对着夏堇曲了曲膝盖,带着小丫鬟们退下了。夏堇看着她的动作,轻轻扯了扯嘴角。 江光耀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他可以因为怀疑她,派人像贴身膏药一样贴着她,也可以为了把卫晨留下,向她示好。如果有需要,他甚至会命人把她脱光了,绑在卫晨的**。将来,一旦他找到更好的大夫,一定会一脚踢开卫晨,而她,即便她和卫晨之间清清白白的,大概也只剩下死路一条。至于他为何相信她和卫晨不会谋害江世霖,恐怕不是相信他们的人品,而是他觉得卫晨姓卫,所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夏堇这般想着,目光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瞥去。江光辉纵有千般不是,但他对江世霖却是真心疼爱的。虽说在父母眼中,自己的孩子永远是最优秀的,可即便是她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都对江世霖的劣迹如数家珍,江光辉难道一点都不知道? 绯红立在夏堇身后,绞尽脑汁却不知如何打破沉默。见夏堇若有所思地盯着江世霖,她刚想开口安慰几句,就听夏堇问:“相公平日在家里都喜欢干什么?” 绯红服侍江世霖时间不长,说不出所以然,又不想错失眼下的机会,言道:“三奶奶,三爷为人最是豪爽大方,就说今天杏红穿的衣裳,是京里最时兴的料子,涿州的铺子有银子都未必能买到。” 夏堇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她不知道绯红这是 “黑”江世霖,还是想给杏红穿小鞋。看杏红的打扮,并没有开脸,不过池清居的几个大丫鬟,除了绯红来得太晚,其他人恐怕都是江世霖的女人。给丫鬟买最好的衣料,是为挥霍;院子的丫鬟个个都是“知己”,是为荒yin。这样的男人根本一无是处。 绯红见夏堇只是一味看着江世霖,心中忐忑,小声说:“三奶奶,奴婢去给您泡杯茶吧。” “也好。”夏堇点头,悄悄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房门。果然,与她预料的一样,绯红跨出房门的同时,杏红迈入了屋子,悄然站在房间的角落。夏堇复又把目光落在江世霖脸上,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问:“听说,你这身衣裳是相公特意命人去京城买回来的?”她是他的妻子,她应该拈酸吃醋的。 杏红听到夏堇的话,急忙上前说道:“回三奶奶,府里的衣料,很多都是太太的娘家从京城送来的。” “原来是这样。”夏堇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猛然间想到了李婆婆说过,令她母亲流产的毒药,可能来自京城,且千金难买。她差点忘了,小潘氏的娘家就在京城! 这个想法在夏堇脑海中一晃而过,马上就被她否定了。除了她和江世霖的婚事,江夏两家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小潘氏与张氏根本就没有交情。另外,从小潘氏的反应看,她不在乎她的母亲是否流产,但十分不悦张氏逼她蹚了这滩浑水。这些日子,她把夏知瑜夫妻拒之门外,此事应该也是原因之一。 若李婆婆说的是事实,药粉是从哪里来的?夏堇问着自己。据她所知,无论是夏知瑜还是张氏,都没有远在京城的亲戚、朋友。 杏红见夏堇不说话,悄悄抬眼看了看她,很快又垂下眼睑,低声解释:“三奶奶,三爷最是体恤下人,这才时有赏赐……” “我只是随口问问,没有其他意思。”夏堇打断了杏红,随手拿起一旁的《妙莲法华经》,说道:“这本经书应该是先前的太太留给相公的吧,不知道她有没有留下其他的书册,我想一并读给相公听。” “三奶奶,奴婢进府的时候,太太已经过世了。若是三奶奶想知道,待会儿奴婢去问问其他人。” “也好。”夏堇点头又问:“听说,如今留下未明阁的王婆婆是相公的母亲从娘家带来的。她怎么会又聋又哑?” “回三奶奶,奴婢并不知道王婆婆是何人。待会儿,奴婢会一并为您问一问的。” “不用了,我只是随口一问,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是。”杏红温顺地点头。此后,两人又说了几件琐事,绯红端了热茶进屋。夏堇喝了茶,没再与她们说话,只是坐在江世霖的床边,低声诵读经书。 不知过了多久,夏堇隐隐约约听到女人的争执声。她转头看去,就见留在屋子里监视她的人已经变成了江世霖的侍寝丫鬟桃红。桃红很少出现在她面前。 “发生了什么事?”夏堇询问。桃红应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门。夏堇看着她的背影,暗暗叹息一声。如果她记得没错,前世的江世霖咽气后,听说桃红最伤心,甚至想与他同生共死。最后江光辉有没有成全她,夏堇不得而知,但桃红最得江世霖欢心是不铮的事实。 别说是池清居,就是夏堇见过的所有女人,桃红也是最妩媚动人的。哪怕她不说话,仅仅站在一旁,她的身段,乌黑的眼眸流露出的风情,神态中的风流孱弱,是男人都会心动。 “桃红,杏红,绯红,还有我叫不上名的,她们个个都是美人,可惜……”夏堇摇头,“若你没有执意娶我,此刻的你或许正左拥右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动不动躺在**。”想到江世霖威胁自己时的神情,她又感慨:“这大概就是报应。不过我又何尝不是遭了报应。曾经我恨不得你早日咽气,现在却不得不祈祷你活得长久些,让我有时间——”见到杏红进了屋子,夏堇戛然而止,复又拿起了经书。 当天下午,夏堇伺候江世霖喝了药之后,复又把绯红单独留下了。自上午的那阵喧哗后,再见绯红,她的右脸颊留下了一条清晰的红痕。 “这会儿我不方便让竹青回去取,明日我会带一罐药膏给你。先前是我说漏了嘴。你的脸若是落下伤痕,就是我的罪过。”夏堇的声音带着满满的怜惜与懊恼。 绯红自然知道,杏红突然发难,联合其他人打了她,自然是因为夏堇对杏红说了什么。“三奶奶,奴婢没事。”她语带哽咽。 “你我是后来才到的,她们相处的时间长,感情自然比我们好。有些事,我们只能忍着。” “三奶奶。”绯红吓得跪下了,“奴婢绝没有非分之想。”她以为夏堇知道了她的目的,所以借杏红的手教训她。 夏堇弯腰扶起绯红,解释道:“你误会了。其实你也看到了,桃红的颜色是最好的,杏红呢,相公赏赐给她的,应该不止那一身衣裳吧?她们早就抱成了一团,我只是想要一个可信的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奶奶,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您和三爷。”绯红诚惶诚恐。 夏堇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唯有相公能早日醒来才是关键。” “三爷一定会醒的。”绯红语带哽咽。她细细想了想夏堇的话,眼中很快浮起一丝惊喜,片刻又被忧虑取代,嘴里说着:“三奶奶的诚心一定会感动上天,三爷很快就会醒的。” “希望如此。”夏堇点点头,继而又问:“对了,都这么多日子了,为何我从来不见其他人探望相公?”按崔文麒所言,当日在江世霖的房间,有另外一人与他对坐饮酒,看样子两人十分熟悉,应该是朋友。 绯红听她询问,急忙说:“回三奶奶,老爷早就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打扰三爷休息。” “原来是这样。”夏堇再次点头。她正要继续询问,杏红引着卫晨进了屋子。卫晨的脸上难掩疲倦之色。难道是母亲的病情有变?夏堇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顾不得其他,急忙说:“杏红,你去给先生打一盆水。还有绯红,去泡一杯热茶过来。” 夏堇的急切让卫晨微微蹙眉。她的行为落在旁人眼中,分明是在支开下人,想与他单独相处。他不能在这个当下开口让杏红、绯红留下,只能命自己的随从打开药箱,声称准备替江世霖施针。 夏堇心系冯氏,关了房门急问:“先生,是不是母亲的病情有变?” “不是。”卫晨摇头,“上午我稍稍打探了一下,齐氏一家可能在屋子起火前就已经死了。”rs 第85章 难堪 “起火前就已经死了?”夏堇下意识重复了一遍,又道:“先生一早出门,就是为了查证这件事?” “我只是想验证你的话是真是假。”卫晨找了一把椅子,自顾自坐下,“我不方便经常出门,对涿州的人事也不熟悉。因此我已经把此事交托世熙。他会暗中找衙门的人问一问。”他稍一停顿又道:“没其他的事,你先出去吧,我净了手,就要替他施针了。”他急巴巴地赶夏堇离开。 “先生……” “以后我在屋子里的时候,你不用侯着。我一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妨碍我。” 听到这话,夏堇明白了卫晨的用意,更加知道他看似对谁都冷冷淡淡,其实最是热心,也有善良。他一直在用外表的冷漠武装自己。见四下再无旁人,门窗都关着,夏堇低声说:“不瞒先生,我知道您只是在帮我延续他的性命,他这辈子都不可能睁开眼睛。其实我压根不在乎江家的人怎么看我,因为我会在他咽气前带着母亲消失。” 闻言,卫晨的眼睑动了动,却没有抬头看夏堇。“你不想报仇了吗?”他隐约知道夏堇想离开江家,可前世的经验又告诉他,夏堇的目标是复仇。 “不是不想,而是……”夏堇不知道应该如何形容,沉吟片刻才道:“我还是之前那句话,活人比死人重要。” 卫晨情不自禁抬头看去,就见夏堇正看着他。她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只是坦然迎视,眼神仿佛在说:我说的全都是真心话。“那崔公子呢?”他脱口而出。 “我希望他能脱险。我不希望因为我,阻碍了他的锦绣前程。” 卫晨思量着夏堇的话,问道:“你就没想过,为何几个月过去了,他一直杳无音讯?”在他的记忆中,崔文麒在夏堇嫁入江家后再无音讯,之后的几年,他也从未听说有姓崔的人高中状元。夏堇入狱时,众人说她因为奸夫毒杀江世霖,但没有确切地指出,奸夫是崔文麒。 夏堇把卫晨的话想差了。她白着脸说:“我知道,先生是说,他可能早就遭遇了不测。不管他是生是死,我都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卫晨没有纠正夏堇,反问:“若是他果真遇害了,你还会说,活人比死人重要吗?” 夏堇的脸上再无一丝血色,身体像秋风中的树叶,微微颤抖。若崔文麒遇害了,那凶手就是她自己,是她没能看清紫鸢的真面目,是她对着紫鸢投鼠忌器,犹豫不决,这才害死了他。 “我知道你的答案了。”卫晨打开了药箱,“我要替他施针了。” 夏堇没有解释,因为不知从何说起。“先生,我说这么多,只是不想你因为避嫌” “别人的想法我无法控制。我让你出去,只是不想自己在施针的时候被你打扰。”卫晨说罢,指了指房门,再次催促夏堇离开。 夏堇在廊下等了大半个时辰,卫晨才从江世霖的房间离开。她想追上去问他,从何知道齐氏一家不是活活烧死的,可看他冷着脸,整个人显得疲累不堪,她只能止了脚步,寻思着晚些再找他问清楚也不迟。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夏堇从蘅安院离开,迎面遇上了江世澈。两人见过礼,江世澈问道:“三弟妹可是去三弟那边?” “是。”夏堇点头,奇怪地看了一眼江世澈。他在明知故问。见他朝着自己礼貌性地笑了笑,她慌忙低下头。他们鲜少接触,但每一次都是他在帮她。“大伯这么早,是探望相公?” “是。”江世澈比了一个请夏堇先行的手势,似乎打算与她一起前往池清居。“除此之外,我也是去找卫晨的。” 夏堇客气地让了让,与江世澈保持着距离,一同往池清居走去。大约走了十几步,夏堇低头看了看身后的竹青和李大嫂,转头对江世澈说:“大伯,之前的事,所有的事,我一直没机会当面对您说一声‘谢谢’。” “三弟妹不用客气。虽说我们已经分了家,但大家仍旧是一家人。其实族里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父亲。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当面说,让人带个信也可以。”江世澈的声音并不高,但不仅仅是夏堇,就连她身后的竹青和李大嫂亦听得分明。两人不约而同朝他看去。 夏堇思量着江世澈的话。这话固然是告诉夏堇,有什么事可以寻求江光耀的协助,但另一层意思恐怕是在告诉她,卫晨是外人,齐氏一家的死因,她不该请托外人。夏堇瞬间觉得难堪。 从花轿进门至今,明里暗里,江世澈是帮她最多的人。可是她一会儿请他帮忙,一会儿又拒绝他的善意。这一次,卫晨虽然是请江世熙调查齐氏的死因,但江世熙只是一介书生,真正帮忙的可能江世澈。另外,酒楼内夏芯对江世澈的纠缠,大概已经让他对所有夏氏女子的印象大打折扣。 “多谢大伯。”夏堇声音干涩。 江世澈微微转头,见夏堇表情尴尬,他急忙解释:“三弟妹不要误会。虽说族长也不能管各家的家务事,但是……”他显得有些急切,停顿了一下,叹息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希望三弟能早日醒来。只要三弟醒了,其他的事都不重要了。” 夏堇顺着他的话,点头道:“是,我也希望相公能早日醒来。”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人间的气氛更加沉闷,四周也显得愈加安静,众人只能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以及压抑的呼吸声。 须臾,一行人步入池清居。江世澈在江世霖床边略略站了一会儿,随着卫晨去了厢房。夏堇在床边坐下,像平日一样喂江世霖喝粥,可她的心怎么都静不下来。她以为自己早已什么都不在乎了,事实却并非如此。她高估了自己。 当天傍晚,见卫晨准备替江世霖针灸,夏堇主动往外走,却被他叫住了。 “世澈让我告诉你,早上,他特意在丫鬟们面前对你说,有什么事可以找他们帮忙,只是希望你能过得轻松些。他并没有其他意思,请你不要误会。”卫晨平板地陈述,又道:“另外,齐氏一家的事,他在昨日已经找过冯大人了,也让衙门的人透了消息给你二叔父。有什么进展,他会通知你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卫晨表面平静,内心正在恼恨江光辉的不知所谓。他没有告诉夏堇,江世澈刚刚告诉他,江光辉意识到他一直很热心地帮她,所以起了把她“送”给他的心思。江世澈不好明着警告自己的叔父,行事不要太过分,这才特意在蘅安院前等着夏堇。 见夏堇只是点点头,卫晨接着说道:“世澈告诉我,这几个月,无论是衙门,还是江家的人,几乎已经把涿州城翻过来了,但依旧没有找到崔公子。他们估计,他已经离开涿州了……” “……或者他已经遭遇了不测。”夏堇的眼眶红了,“若他好端端的,不可能躲起来,更不可能对我和母亲不闻不问。” 卫晨看到了她眼角的泪花,也看到了她努力隐忍眼泪的模样。他想安慰她几句,嘴角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江世霖床边,弯腰替他施针。 夏堇慢慢后退了两步,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她强迫自己往好的方面想,可崔文麒已经遭遇不测的念头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咬紧牙关,用手绢擦去眼泪,许久才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待卫晨针灸完毕,她问道:“先生,您能否告诉我,您是如何知道他们不是被烧死的。” “我去看过尸首。” “看过尸首?”夏堇吓了一大跳。 卫晨随意点点头,转而说:“昨日我请世熙帮忙调查齐氏一家,只因我不能插手别人的家事,同时我们也不该经常私下说话。这事是我欠考量,没有考虑到世澈和世熙也不能经常找你……” “先生,无论是你,还是大伯,二伯,大家都帮了我很多……” “听我说完。”卫晨打断了她,严肃地说:“我把齐氏一家的事详细告诉世熙,另外一个原因是,有人既然敢杀人放火,又故意让别人怀疑是你所为,恐怕背后的目的不简单。你仔细想想,你或者你父亲、母亲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他原本觉得夏堇只是一个女人,这事得交由江家来办,如今看来,江光辉不把她当媳妇看,江家大房毕竟已经分了家,不能越俎代庖。事情很棘手,他一个外人又不好过多地参与。 夏堇思量着卫晨的话,一边摇头一边说:“我虽然不清楚父亲在外面的事,可他从不与人争执,母亲和我就更不用说了。不过……” “不过什么?” “原本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紫鸢,她跟了我六七年,我直到最近才发现,她很恨我。我一直想不明白原因。当初,我只是一时好心,才让父亲出银子安葬了她的母亲。原本父亲并不想买下她的,但是她一再哀求,再加上她无处可去,这才成了我的丫鬟。”夏堇陈述着事实。她怎么想都不明白,紫鸢的动机何在?rs 第86章 突变 卫晨见过紫鸢,隐约知道整件事的大概,只是他相信齐氏一家的死,不是一个丫鬟可以办到的。“除了她,没有其他仇人吗?”他的声音夹杂着关切。 夏堇肯定地摇头,问道:“先生,大伯有没有说,衙门的人可有新的线索?他们愿意追查吗?” “对外,世澈有自己的立场与难处,同时他不能让你的二叔父误会,所以他只是私下对冯大人说,他受人之托,请衙门仔细调查齐氏一家的死因。冯大人已经答应,明日就派人把尸首从义庄拉回衙门,命仵作重新验尸。” 江光耀在涿州极受尊重,江世澈是他的长子,与官府乡绅都很熟悉,由他出面请托冯大人,夏堇相信衙门不会草草结案。她再次郑重谢过卫晨。 当天夜里,夏堇躺在**转辗反侧,一会儿思量卫晨的话,一会儿回忆紫鸢的一举一动。迷迷糊糊间,她听到外面似有动静,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值夜的丁香回答:“回三奶奶,好像是有人找李大嫂说话。” “这么晚?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夏堇一边说,一边起身点亮了烛台。 须臾,丁香领着李大嫂进屋,竹青跟在两人身后。李大嫂向夏堇行礼,低头道:“三奶奶,奴婢不该打扰您休息。” “是不是相公有事?” “奶奶莫要担心,三爷很好。其实是县令冯大人派人找大爷说话。大老爷这才知道,大爷私下找过冯大人。这会儿老爷已经去见大老爷了。” “李大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堇大概猜到,一定是江世澈没有告诉江光耀,他请托冯大人调查齐氏一家的死因。可这事与江光辉有什么关系? 李大嫂抬起眼睑,悄悄注视着夏堇,回道:“三奶奶,具体什么事,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说,义庄半夜着火,全都烧成了灰烬……” “着火?”夏堇震惊。 “是啊。”李大嫂点头,“这事儿真真奇怪。义庄除了死人,就是棺材,怎么会无端端着火?” 竹青插嘴道:“李大嫂,你问这话,三奶奶怎么会知道?”紧接着她又转头对夏堇说:“三奶奶,外面的事自有老爷处置,您还是早些休息。明天一早还要无蘅安院请安。” “是,三奶奶请早些安歇。”丁香接口,“李大嫂和竹青姐姐也早些回去歇息吧。三奶奶这有奴婢伺候就行了。” 当晚本就是丁香值夜。竹青什么都没有说,屈膝告退。李大嫂看了一眼夏堇,这才跟着竹青走了出去。此刻,夏堇的脑海中只有“义庄着火”四个字。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正在颤抖。整件事很明确,杀害齐氏一家的真凶得知衙门要重新调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毁尸灭迹,让官府无从查起。可这事怪就怪在,诬陷她谋害齐氏一家,本身就已经够诡异了,这会儿居然又发生火烧义庄的事。眼见着事情越扯越大,这背后到底有什么内情? 丁香见李大嫂等人走远了,低声说:“三奶奶,奴婢刚才听到,义庄是被人纵火的。大老爷这会儿很生气,先前狠狠责备了大爷。” “是我连累了他。”夏堇叹息。江世澈是江家的继承人。他出面代表的就是江家。县令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深夜派人报信。“你有没有听到,大伯父为什么把父亲叫过去?” 丁香摇摇头。听到吕嬷嬷在屋外敲门,她上前打开了房门,问道:“怎么样?” 吕嬷嬷一脸凝重,走到夏堇面前回道:“三奶奶,先前您让奴婢试探王婆婆,她一点破绽都没有,好像压根就听不到奴婢说话。可就在刚才,奴婢看到她偷听李大嫂说话,之后偷偷摸摸回了自己的屋子。奴婢听到她栓了门,这才过来回话。” “你看得切实?” 吕嬷嬷肯定地点头,说道:“奴婢看得切切实实。先前奴婢听到院中的动静,没顾上点灯,想看看外面发生什么事,就见到李大嫂与蘅安院的一个婆子站在回廊的转角说话,而王婆婆鬼鬼祟祟地绕至她们后面,躲在窗后。待那个婆子走了,她又躲躲闪闪离开。若她果真是聋子,怎么会去偷听?” 听到这话,夏堇愈加肯定,前世在暗中协助她复仇的就是王婆婆。看起来,王婆婆对江家恨之入骨。若论动机,最合理的猜测就是大史氏并非病故。王婆婆忍辱负重,是为了江世霖。江世霖死了,她自然是要为主子复仇。 夏堇知道,这些不过是她毫无根据的猜测。她沉吟片刻,交代二人:“虽然知道她是装聋作哑,但我们不知道她的目的,暂时先不要惊动她。另外,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还要劳烦吕嬷嬷多多注意着她。” 吕嬷嬷点头应下。夏堇想了想又道:“关于紫鸢和连大婶,你们有办法知道她们的动态吗?” 丁香回道:“三奶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奴婢在离开老太爷之前已经叮嘱过了。必要的时候,只要奴婢能出府,应该能大致知道她们的情况。” “很好。”夏堇点头,“过些日子,我会想办法让你出府一趟。到时,你让人留心一下,二叔父把奶娘一家关在何处,他们是否安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前往蘅安院请安。破天荒第一次,江光辉已经坐在屋子内,正沉着脸喝茶。见到夏堇进门,他怒喝一声:“跪下!”重重撂下了手中的杯子。 夏堇只得屈膝跪下。小潘氏急忙在一旁劝慰:“老爷,有什么事,问清楚就是,犯不着生气。”她挥手命丫鬟们退下,又让玄青把房门关上。 江光辉见状,怒火更甚,高声斥责:“如此不知进退,还有什么可问的。” 夏堇知道夏光辉最擅长的就是迁怒他人。想来昨夜的江光耀不知道说了什么,让他急巴巴想找一个出气筒。令夏堇诧异的是小潘氏的态度。她应该选择“明哲保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又是规劝江光辉,又是赶走丫鬟们,为她留着面子。 “老爷,堇儿兴许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小潘氏再次劝说。 江光辉冷哼一声,喝问:“你为何要大费周章,追查齐氏一家的死因?” 电光火石间,夏堇的思绪千回百转。若她承认是她恳求卫晨调查,那么她该如何解释卫晨为何费心帮她?她不在乎江光辉等人怎么看她,可她不能不顾及卫晨的名誉,毕竟她是有夫之妇。若是她否认一切,她不知道卫晨和江世澈是如何解释的。如果他们的说辞完全不同,一定会更加惹人怀疑。 “为何不说话?无话可说?”江光辉追问。 夏堇暗暗斟酌着说辞,言道:“父亲,您说的齐氏,可是住在荷花里,前几天被大火烧死的那家人?” “堇儿,你大概还不知道。昨夜义庄着火,他们的尸首已经烧成了灰烬。”小潘氏说着,叹了一口气,“说起来他们也是可怜人。” “你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江光辉的语气极差,怒视夏堇:“你到处兴风作浪,到底想干什么?” “媳妇不明白父亲的意思。” “不要在我面前假惺惺!”江光辉一边说,一边给小潘氏使了一个眼色。 小潘氏为难地接口:“堇儿,你父亲已经知道,是你让竹青把齐氏与你二叔父的关系宣扬出去。其实有些事过去了就算了。夫妻之间的事外人很难说清楚。你父亲的意思,齐家早就没人了,你又何必不依不饶,一定要让你的二叔二婶生出嫌隙。” 小潘氏说得隐晦,但夏堇听明白了。她在说夏堇利用齐氏,挑拨夏知瑜和张氏的关系,害得齐氏被张氏杀害。她追查齐氏的死因,是想让夏知瑜知道,是张氏杀害了齐氏一家。 夏堇原本以为江光辉只是找她当出气筒,却没料到事情往这样一个奇怪的角度发展。事到如今,真相如何已经不是重点。 夏堇清了清喉咙,回道:“母亲,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您应该知道,我只是让竹青把事实说出去,之后一直忙着照顾相公,再没有关注这件事。” “你没关注,冯大人会半夜派人找上门?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江光辉戛然而止,转头责骂小潘氏:“你是如何当家的?不是让你看着她吗?你就这样任由她胡作非为?还有她身边的奴婢,一个个都是死人吗?”随着他的大声喝骂,小潘氏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片刻,屋子里恢复了平静。夏堇只能听到江光辉“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她低头跪在地上,暗暗梳理着之前得到的各种讯息。 义庄着火肯定不是意外。不管小潘氏任何认为,江光辉已经认定是她在报复夏知瑜夫妻,想让他们夫妻反目。不可否认,她曾经有过这样的念头,也的确让竹青做了一些事情,但那些仅仅为了牵制夏知瑜夫妻。结果有人洞悉了她的想法,暗中“深化”了她的计划,最后把一切推在她身上。 杀人放火,这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那人是谁?又想干什么?rs 第87章 心思 江光辉骂完小潘氏又骂夏堇,直至气喘吁吁才遣了夏堇离开。从始至终他都未提及卫晨。 出了蘅安院,夏堇虽不在乎张光辉说了什么,但在李大嫂面前,她只能低着头,疾步往池清居而去。江世霖的房间内,卫晨已经收了药箱,正坐在窗边看书。 卫晨一早就收到江世熙的消息,知道江世澈受了责骂,也知道江光辉被江光耀叫去,差不多天亮才回来。见夏堇一声不吭,低垂眼睑,一勺一勺喂江世霖喝粥,他相信她一定受了严厉的责罚,同时她必定在为义庄的大火懊恼。 因义庄地处偏僻,根本没人看到起火的始末,更不要说纵火的凶徒。至于齐氏一家,他们的家宅没了,尸首燃成了灰烬,已经查无可查。按照江世熙所言,冯大人今日会在齐家附近盘查大火当晚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但齐家大火时隔多日,事出当晚月黑风高,找到线索的机会十分渺茫。 思量间,卫晨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夏堇身上。他告诉自己,他的心在前世就死了,他不该同情她,他们本该没有交集,但是听到义庄大火的那一刻,他的第一反应便是担心她。 前世,他们是相似的人,同样选择了复仇,同样走向了悲剧。这一世,他凭借前世的记忆,从源头杜绝了自身的悲剧,但是眼见着前世的妻子另嫁他人,他只能不断告诉自己,看着她平安幸福,就不枉老天让他重活一次。至于夏堇,复仇与否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他不该干涉,更不该怜惜她。 卫晨的目光从夏堇身上收回,复又落在了书册上,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文字像是在跳舞一般,无法进入他的视线。静谧的空间,他仿佛能听到她的呼吸声。他再次朝夏堇看去。 前世的他们是多么相似,不惜一切只为复仇。这一世,他不需要复仇,而她有了羁绊她的母亲。她一直很努力地试图保护母亲。 卫晨怔怔地看着夏堇。她只有十六七岁,她还有大半的人生,她不该被困在江家。薛子昂的突然出现,迫使他替江世霖诊治的时间提前了,或许这是老天想让他帮助她摆脱前世的宿命,不然他无法解释薛子昂为何毫无预警地插手。 李大嫂站在一旁,看着卫晨反反复复抬头、低头,目光时不时落在夏堇身上。 不可否认,夏堇是美人,她的美丽不似桃红,只是皮相的娇媚,也不似绯红那种故作娇憨的清纯。夏堇这样的身姿,这样的容颜,才是真正的端庄秀丽。江世霖或许喜欢桃红、绯红那样的娇花,但卫晨、江世澈等人更喜欢夏堇的优雅娴静。如今她虽然与江世霖拜过堂,但卫晨若是带她离开,以卫家在寿阳的势力,给她按个良民的身份,抬回家当个妾室,无论对卫晨还是对夏堇,都是皆大欢喜的事。 李大嫂越想越觉得自己所想正是卫晨所思。她见卫晨再次把目光投向夏堇,悄然退出了屋子。 满屋子的下人,没有人注意到李大嫂。卫晨见江世霖的粥喝得差不多了,沉声说:“三公子的药方,我已稍稍修改。你们先出去,我向三奶奶交待一下。” 丫鬟们鱼贯而出。竹青和杏红走在最后。在走出门口的瞬间,杏红拉了一下绯红的衣襟,而竹青悄然转身,看了一眼夏堇,轻手轻脚阖上了房门。 “你……” “我……” 卫晨和夏堇同时开口,又同时住嘴。卫晨示意夏堇先说。 夏堇在喂江世霖喝粥的时候想了很多。她慢慢抬起眼睑,目光尚未触及卫晨的脖子,又慌忙垂下眼眸。“先生,我让竹青把二叔父和齐氏的关系宣扬出去,仅仅只是想让他们无暇顾及我。至于我想追查齐氏的死因,全因我觉得整件事很奇怪。我并没有其他目的,真的没有。”她主动解释,心中难堪,更觉得无地自容。她多次告诫自己,卫晨没有义务帮她,她必须靠自己,可她当下的解释全因她迫切地希望他能继续帮助自己。她在依赖他,一个本该与她没有交集的男人。 卫晨没有回应她。他转过身背对夏堇,言道:“义庄大火的事,你已经知道了。接下去我没什么可做的。作为补偿,我会写信给子昂,让他留意一下,崔公子是否上京参加春闱……” “先生……”夏堇错愕地抬头,只看到窗外的阳光把他的影子投射在她身上。 卫晨仿佛没有听到夏堇的称呼,他自顾自继续陈述:“若是子昂没有见过他,请你把他的容貌特征告诉我。另外,你说的奶娘,毕竟是夏家的事,就算我有心打听,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先生,只要您能带着春桃出府一趟……”夏堇的声音渐渐弱了。她抬头看着卫晨的侧脸问:“先生为什么突然……” “没有什么为什么。”卫晨举步走到江世霖的床边,看着他说:“他,我真的无能为力,你母亲那边,我会尽力,希望能把时间缩短至一年半以内。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很有可能你母亲无法远行,他就已经不行了。又或者,你母亲尚未康复,江老爷就找到其他大夫代替我。” “先生,您的恩情,我这辈子都……” “不要说什么恩情之类的话。”卫晨再次急巴巴地打断了夏堇,“我只是不耐烦看到有人居然毁尸灭迹,连累世澈受了责难。” “大伯那边,烦请先生帮我说一声对不起。” “世澈一早让我转告你,昨晚的事你不用放在心上。以后若是需要帮忙,你大可以随时去找他。”卫晨离开江世霖的床榻,回到椅子前拿起书册,“我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去煎药吧。” “先生,我有两件事请教。” 卫晨情不自禁抬头朝她看去。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又同时别开视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夏堇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问道:“先生,关于衙门打算今日重新验尸的事,除了您和大伯,可有其他人知道?” “我想,世熙和衙门的人应该都知道。”卫晨一边沉吟,一边回答,“另外,江老爷知道我去过义庄。我每次出门,他大半会派人跟着我。”回过头想想,他一早知道江光辉派人跟踪自己,就不该冒然去义庄。这一次,江光辉没有问他为何插手这一系列的事情,一定源自他心中那个不堪的结论。 夏堇很清楚,先前江光辉责骂她的时候,戛然而止的那句话必定是:你不要以为我忌惮卫晨,就不敢把你怎么样。 事实上,江光辉确实忌惮卫晨。这些日子,她获得了相对的自由,全因江光辉需要卫晨治疗江世霖。“先生,我想火烧义庄的那人一定知道衙门想重新验尸。他不想衙门找到线索。” “恩。”卫晨点点头,“可惜,知道这事的人太多,义庄又地处偏僻。” 夏堇只能跟着点头,说道:“先生,先前您让我亲手煎药,准备相公的饮食,时刻在这里守着,是不是因为原本那些东西,可能有问题?”她说得不甚确定,毕竟江世霖并没有中毒的症状,不过王婆婆的事让她心生警惕,还有娄兰阁闹鬼的事。只是小潘氏没有儿子,而小尤氏虽不是真心疼爱江世霖,但她不像是有魄力做出毒杀亲外甥这等事。 卫晨因夏堇的话再次侧目。“时隔这么多天,你为什么突然这么问?”他反问。 “我只是觉得事情越来越……奇怪,甚至诡异。” “光凭把脉,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就像你母亲那事。若不是我以前见过同样的症状——”他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我的意思,如果没有明显的症状,没有大夫能够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其实就算是看到了症状,很多时候也不能确切地判断原因。我让你煎药熬粥,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夏堇听到这话,不由地失落。转念想想,江世霖是死是活,是不是有人想谋害他,与她何关?是江世霖把她逼至当下的境地,她何必管他的闲事。 这般想着,夏堇马上释怀了,抬头对卫晨说:“先生不用放在心上,我只是随口一问。”她朝他礼貌性地笑了笑。 对着她的笑容,卫晨呆了一下,急忙撇过头。他想说些什么化解现场的尴尬,就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卫大夫,我有一些话对世霖说。”江光辉脸上带着敷衍的笑,眼中却只有憎恶。卫晨和夏堇虽站得很远,但他看到了两人间的暧昧气氛。深情凝视?羞涩笑容?虽然是他叮嘱李大嫂等人给他们“创造”机会,但他们是不折不扣的奸夫yin妇,不知廉耻。 待到卫晨和夏堇先后走出屋子,江光辉坐在儿子的床边,恨恨地说:“世霖,我们需要他替你医治,所以你再忍耐一些日子吧。你放心,为父已经四处找寻名医,只要我找到了,就再也不需要他们了,到时绝容不得他们在你跟前风流快活。为父向你保证,以后她若是踏出江家大门,就只能是一具尸体。当然,她害你至如斯地步,我也绝不容许她留在你身边。只要你醒了,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妻子。”rs 第88章 出现 义庄大火后第三天,江世熙亲自至池清居告诉卫晨,衙门的人通知江世澈,官差在齐氏的家宅附近连日盘查,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因为没有进展,再加上尸体已经化为灰烬,冯大人会以“意外失火”上报,将整件事画上句号。 夏堇听到这个消息,自是十分失望,却也无可奈何。见卫晨与江世熙谈过之后,眉宇间多了几分郁气,她不敢多问,只能像平日一样侍奉江世霖。 又过了一日,卫晨临时通知夏堇,他要出门一趟,可以带上春桃。夏堇急忙让丁香交代了春桃几句,让她悄悄坐上了卫晨的马车,离开了江家。 入夜,春桃带回消息,夏堇的奶娘和她的儿子从未出现在夏家,夏知瑜也未对任何人提及他们。 听到这话,夏堇万分诧异。当日钱妈妈找到奶娘之后,就把他们安置在她外祖父的宅子。之后紫鸢拦截了钱妈**书信,使得夏知瑜得知了此事。事后,夏堇曾派人去外祖父的宅子确认过,他们的确是被夏家的下人带走的。 夏堇越想越担心,生怕夏知瑜已经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杀了。奈何春桃只是传话的,告诉她这些事情的人不过是丁香安插在夏家的小丫鬟。她暗暗安慰自己,或许是夏知瑜把他们囚禁在了隐秘的地方。 除了此事,春桃亦带回了夏家的其他消息。 夏佥已经完全被夏知瑜软禁,平日里只有刘嬷嬷和紫鸢才能接触他。夏芯因为酒楼的事,闹了两回自杀,被张氏严密看管着。这辈子她想谋一份好姻缘,恐怕很艰难。至于张氏与夏知瑜,他们表面上没事,但齐氏一家的死因已经成了夏家的禁忌话题。 夏堇默然听着这些事情。紫鸢堂而皇之顶替丁香,成了夏佥身边的丫鬟,她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气。她就不怕她逼着夏知瑜把她绑回江家?她可是在她的嫁妆单子上的,严格算来,她已经是江家的丫鬟。 想到这层,夏堇认真考虑是否应该这么做。很快她否定了这个想法。不是她不想把紫鸢抓回来审问,而是她没有谈判的筹码,无论是对夏知瑜,还是对紫鸢。 因为紫鸢卖身葬母后才成了她的丫鬟,想追查她的身世及过往压根不可能。夏堇想从刘嬷嬷着手,可是按照吕嬷嬷回忆,刘嬷嬷的生平也是乏善可陈,压根看不出她和丁香的母亲,或者与夏家有任何冤仇。 方方面面都陷入了死胡同,这让夏堇十分泄气。她连奶娘一家的去处都查不明白,如何能查清父亲的死因?她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打破僵局? 第二天,夏堇照例一大早喂江世霖喝粥。因为接连的挫折,她整个人怏怏的。卫晨看在眼中,不免多看了她两眼。在他看来,此刻的她才像十六七岁的少女,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不是一味小心翼翼地应对周遭的一切。 午膳的空挡,趁着丫鬟们轮流用膳,卫晨趁杏红不注意,低声说:“你母亲的进展很好。你放心,赵大夫经验丰富,针灸之术比我更好。” 夏堇意识到,卫晨是在宽慰自己。她转头朝他看去,就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回了椅子上,右手拿起书册,一副十分专注的模样。 杏红虽没听到卫晨说了什么,但她的的确确看到卫晨说话了,随即夏堇的目光直黏着他。正当她犹豫着是否应该避出去,吕嬷嬷在池清居外大声与李大嫂说话。 平日里,只有竹青和李大嫂能够跟着夏堇往来于蘅安院和池清居。丁香和吕嬷嬷一向只能留在未明阁。没有江光辉或许小潘氏的允许,旁人是不能随便进出池清居的。 吕嬷嬷不会无缘无故挑战江光辉的权威。夏堇知道一定有大事发生,急匆匆踏出了房门。 看到夏堇,吕嬷嬷屈膝行礼,焦急地说:“三奶奶,奴婢无状了。奴婢想请半天假,给奴婢的男人烧些纸钱,请三奶奶开恩。” “怎么这么突然?”夏堇询问。除了李大嫂,青竹也围了过来。 “回三奶奶,刚刚奴婢的男人托一个姓张的故人托梦给奴婢,说是奴婢的男人在阴间摔了腿,这会儿没钱医治,所以奴婢想马上给他烧些纸钱。 闻言,李大嫂嗤笑,竹青亦不相信这个借口。吕嬷嬷一脸诚恳地再次恳求夏堇。 夏堇直觉反应便是张伯出现了,吕嬷嬷急着出府见他。吕嬷嬷得知此事的唯一途径便是门上的吕财派人通知她。而唯有丁香留在夏家的小丫鬟才知道可以透过吕财递消息给他们。整件事经过了这样一番曲折迂回,恐怕张伯的出现至少是三日前的事了,也不知道这期间是不是又生出了什么波澜。 夏堇心中焦急,可是李大嫂和竹青都听到了吕嬷嬷的话,就算小潘氏同意她出府,也一定会派人跟着她。若是崔文麒正与张伯在一起,说不定会累他被江光耀发现。另一方面,一旦错失了这次的机会,可能又会与他们失去联络。 左右为难间,夏堇对着竹青说:“你帮我去请示母亲吧,我得准备给相公煎药了。”说罢转身回屋,走了两步又回头道:“母亲不答应就算了,若是母亲答应了,你还是得把我早上交待的事做完了才能出府。” 夏堇的态度让李大嫂和竹青有些糊涂,但吕嬷嬷却是明白了。 一想到崔文麒可能就在涿州城,夏堇的心“砰砰”直跳。她多么想看他一眼,把这些日子的委屈、伤痛一股脑儿说给他听。可是在她脱离江家前,恐怕她再难看到他。就算她离开了涿州,他有锦绣前程,而她是嫁过人的妇人,父亲死了,又带着体弱的母亲,她不能拖累他。想到这,她的心重重往下沉。 回到江世霖的房间,她对着杏红说:“你去帮我泡一杯热茶吧。” 杏红明知这是借口,点头应下,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先生,我知道我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您,可是除了您,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发生了什么事?”卫晨放下了手中的书册,眼睛的余光瞟了一眼房门。他知道江家的下人定然一早就得了指示,制造他和夏堇的独处机会。夏堇是江家妇,他们每一次的独处,将来都是治罪于她的证据。江光辉着实是一个小人。 夏堇一心记挂着崔文麒,情不自禁上前两步。卫晨没有动,只是抬头看她。“有关崔公子?”他问得很严肃。 夏堇点点头,又摇摇头,把吕嬷嬷找她的事叙述了一遍,言道:“先生,就算吕嬷嬷能够出府,也定然会被人跟踪。她不能去见张伯……” “只要我出了江家大门,江老爷也会派人跟着我……我去找世熙吧。”卫晨说着又摇摇头,“崔公子正被官府追捕,去找世熙只会让他为难。”他眉头轻蹙。 “那怎么办?”夏堇愈加焦急。 卫晨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她全然信任崔文麒,她对他是真心的。他怕真相会让她十分伤心。老天对她太残忍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夏堇说:“你把地址告诉我,这事我来想办法。至于你的吕嬷嬷,做戏做全套,明白我的意思吗?” 夏堇重重点头,对着卫晨行了一个礼,低头说:“多谢先生。还有……先前谢谢你安慰我……” “不用说这些无谓的话。”卫晨别过脸,拿起书册不再理会夏堇。待夏堇走出房门,他又马上放下书册,朝着门外看去。房中静谧无声,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走到江世霖的床边,对着他说:“虽说你也是受害者,但她的遭遇多半是因为你的逼婚而起。往后就算我助他离开涿州,她一个女人,带着体弱的母亲,人生必定不会顺遂。终究是你害了她,她恨你,怨你都是应该的。就算前世果真是她毒害了你,她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再次深深叹息。 夏堇出了房门,寻了一个借口回未明阁。吕嬷嬷见到她急忙说:“三奶奶,刚才吕财让小丫鬟传话给奴婢,张伯在城外的土地庙。” “土地庙?你听得确实?”夏堇微微诧异。先前她遣人去土地庙看过,并没有崔文麒的踪迹。 吕嬷嬷点头道:“具体如何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张伯受了伤,很严重。这已经是三四天前的事了。”她的言下之意,张伯可能已经不在人世。 夏堇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前世,张伯确实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过世的。崔文麒呢?紫鸢的话完全不可信,那么崔文麒到底如何了?江家和衙门一直未找到他,难不成他早就遇害了?夏堇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 “三奶奶?” 夏堇掩下不祥的预感,沉声吩咐:“若是母亲答应你出府,你找个地方烧纸钱,然后直接回府。吕财是个嘴上没把门的,待会儿让春桃或者秋桐去叮嘱他一声,我也会找机会嘱咐绯红。” 夏堇的话音刚落,池清居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而来,说是绯红让她告诉夏堇,竹青刚出了玉衡院,小潘氏就遣人叫了门房的人回话。rs 第89章 宣泄 夏堇匆忙回到池清居,就见绯红正在房内擦拭摆设。,见她进屋, 绯红上前行礼,冲她笑了笑,仿佛在向她保证,她的父亲绝不会向小 潘氏供述半句。 夏堇点点头,见屋内再无旁人,她低声把地址告诉了卫晨。待到卫晨离开房间,夏堇不及开口询问,绯红急切地说:“三奶奶,您放心,奴婢一早就叮嘱过父亲。” “我知道你是忠心的,办事也十分妥当。”夏堇笑着点点头。这些日子,为了能让绯红为自己所用,她已经变相承诺,只要江世霜醒了,她马上替她开脸,以后一起对付桃红、杏红等人。如今看来,绯红太过急切了,她的父亲吕财一向守不住秘密,也并非稳妥之人。她必须另想办法。 不多会儿,竹青进屋告诉夏堇,关于吕嬷嬷能否出府替自己的男人烧纸钱,小潘氏让她自己做主。夏堇谢过小潘氏,请竹青去未明阁给吕嬷嬷传话,命她两个时辰内必须回府。 傍晚时分,卫晨刚刚给江世霜施完针,他的随从进屋对他耳语了几句。他立马叫了夏堇进屋,急道:“我派去的人晚了一步。张伯的尸首已经送去衙门了。” “尸首?”夏堇的眼泪立马涌上了眼眶。张伯对他父亲一向忠心耿耿。“崔大哥呢?有没有崔大哥的消息?”她嘴唇发白,就怕听到卫晨说,崔文麒已经遭遇了不幸。 卫晨上前栓上房门,走回夏堇面前,压低声音说:“我知道你相信你的崔大哥,但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他身上有太多疑点” “不!”夏堇坚决摇头“先生,你不认识崔大哥才会这么说。 崔大哥一定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冷静听我说。”卫晨伸手抓住了夏堇的肩膀“你仔细想想前前后后所有的事。你一直在为他担心,但他却杳无音讯” “他没有消息是因为他不能出现。“夏堇挥开卫晨的手,怒气冲冲地走到江世霜的床边,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他诬陷崔大哥,才会令崔大哥被官府追捕,只能东躲西藏。所有的事都是因为他!” “你冷静一点!”卫晨急忙按住夏堇,指了指门外的身影。 夏堇摇头,再摇头,一下子跌坐在床沿,嘴里不断喃喃:“崔大哥不能有事,我不能害了他。”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滴落在自己的手背上,续而又迫切地抬头看向卫晨,问道:“先生,请您告诉我,官府可有崔大哥的消息?还有,张伯是如何被发现的,又是如何被送去官府的?” 卫晨低头看着满脸泪水的夏堇。面对她的坚持,他无法确定前世的崔文麒的确没有理会过夏堇,任由她悲惨地死于狱中,还是他尽力了,只是外人不知道罢了。“你先别哭。”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夏堇用力擦去脸颊的泪水。“先生,求您把您知道的都告诉我。” “我同你一样,整日都在这里,又哪里会知道许多?这会儿江老爷已经去衙门了。之后他若是问起,你最好别承认崔公芋原本与张伯在一处。” 夏堇拭去眼角的泪水,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崔大哥一定会没事的。”她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卫晨见她满心只有崔文麒,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许久,〖房〗中越来越暗,气氛越来越凝重。“我去把烛火点上。”他仓促转身。 “啪,啪,啪”他急促地敲打火石,闪闪的火星令他心情烦躁。 “噗”蜡烛点亮了。他回头看去,就见夏堇正瞪着江世霜。“他已经这般了,你恨他也没有用。”他轻叹。 “我同他本没有交集,他却却…”夏堇咬牙。他活着的时候曾死死掐住她的脖子,他半死不活的时候,仍然在不断逼迫她。前世,他们一定有不共戴天之仇,他才会害她至如斯境地。 “你不要忘了,只有他活着,你才能活着。” “对了,我差点忘了,他死了,也要拉着我陪葬,所以我只能祈祷他活着。”夏堇的声音尖锐而刺耳“若不是为了母亲,我真想… “三奶奶!” “不要叫我三奶奶!”夏堇矢叫。 “隔墙有耳。”卫晨提醒。他不喜欢夏堇满脸仇恨的神情。他清楚地知道,复仇之后不是解脱,而是一生的孤独和满心的悲哀。“不要说无谓的负气话。既然你说过,活人比死人重要,那么就当是为了你的母亲,你也得想办法让他撑过这一年。” 夏堇咬牙不语。她能感觉到,卫晨表面冷淡,实际上非常关心她。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她。可是她心里难受。崔文解绝没有可疑。。他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他差一点成了她的丈夫。他是她的“崔大哥”。 “三奶奶?” “不要这样叫我,至少在私下里不要总是提醒我,我与他拜过堂。”夏堇的声音带着哀求。 看着她消瘦的肩膀,卫晨慢步走向她。犹豫片刻,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承诺:“我既然答应过你,就一定会想办法安然送你们母女离开涿州。不过,在时机未成熟之前,你不能树敌,要尽量获得江家人的信任。我知道你恨你的二叔父,害得你没了弟弟,但是他们不值得你为了他们赔上自己。” “先生,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我压不住心中的怨恨。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若不是江家的逼婚,父亲不会死,母亲也不会流产,我更加不会困在这监牢一般的地方……” 夏堇一股脑儿诉说着心中的怨与恨。这些情绪已经在她心中憋了两世。前世,直至她吃下毒药,她都没有机会发泄心中的痛苦。这一世,自从在huā轿醒来,她就一直努力压抑着情绪。她很累,她远远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坚强。 卫晨默默听着夏堇的话。他再次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曾经他也如同她此刻这般。她会痛,她会难受,说明她还活着,而他早就死了,心死了。 他低头看着她的侧脸。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想也没想,他的拇指滑过她的脸颊,拭去了她的泪水。 我在干什么! 卫晨震惊地后退了半步,朝自己的手指看去。 他的拇指上残留着她的泪水,湿湿的,凉凉的。他瞪着自己的指腹,直至眼泪慢慢蒸发,消失在空气中。 他再次后退了一大步。江光辉是不折不扣的小人,他把他和夏堇的关系想得那么不堪。事实上,他只是单纯地在帮助一个酷似自己的可怜女人。他对她绝没有任何想法。 夏堇没有注意到卫晨的动作,她只是自顾自叙说着心中的郁结。她一边说,一边擦拭眼泪,仿佛想把两辈子囤积的泪水一下子全都流干。 夜愈加深了。卫晨深吸一口气,打断了夏堇,对着窗外说道:“时辰不早了,他该喝药了。关于张伯,明日我会请世澈派人去衙门问一问。” 卫晨的声音让夏堇幡然醒悟。她居然对着他说了那么多。“对不起,我…”她怎么会那么冲动?他会如何想她?“我只是担心喜大哥,才会口不择言。” “我明白的。你们差点就成亲了,你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卫晨说着打开子房门。夏堇急忙背过身,擦干脸上的泪痕。 蘅安院内,李大嫂站在江光辉面前,绘声绘色地说:“老爷,太太,奴婢看得清清楚楚,他们就在三爷的床前搂着肩膀” 小潘氏打断了她,反问:“李大婶,既然门窗都关着,你是如何清清楚楚地看到的?” “你干嘛总是护着她?“江光辉质问小潘氏,脸色铁青。见李大嫂表情僵了一下,他怒气冲冲地说:“都给我退下,全都滚出去!” 下人们鱼贯而出。小潘氏知道江光辉这是相信了李大嫂的话。她劝道:“老爷,李大嫂说什么搂着肩膀,不过是附和您罢了。他们就算真有些不清不楚的,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 “你不用劝我。我知道,你是想借着她,搭上薛家。我告诉你, 如果世霜不醒,什么都是白搭。”江光辉怒气冲冲地冷哼一声,续而又道:“门房的事,你都问清楚了吗?若不是有人给我送信,说不定就让她找到那个张伯了。“小潘氏一早就查知,是吕财通知了吕嬷嬷。面对江光辉的怒火,她摇头道:“老爷,兴许只是一个误会。妾身已经问过门上所有人,没人给她捎口信。那个吕嬷嬷出府之后,果真烧了纸钱就回来了。” 江光辉再次冷哼,斩钉截铁地说:“横竖我一定会找到崔文麒。 我绝不会让世霜白白受径。”说罢拂袖而去。 小潘氏目送他的背影往小尤氏的院落而去,慢慢坐回了椅子上,若有所思。须臾,见竹青走到了廊下,她问:“怎么样,打听清楚了吗?” 竹青跨入屋子,低头说:“太太,绯红的嘴巴很紧,什么都不肯说,但听杏红她们说,绯红分派到池清居的第一天,就巴巴地往三爷跟前凑,想来应该是三奶奶许了她什么承诺,她老子才愿意替三奶奶冒险。” 第90章 坚韧勇敢 一夜无话。第二天中午,江世澈送来消息,衙门经仵作验尸,把张伯的死定性为:意外摔伤,失救而亡。下午,江世澈再次派人送信至池清居,告诉他们夏知瑜已经去衙门领回了尸体。 夏堇知道张伯对自己的父亲忠心耿耿,请求小潘氏让她送些银子回去给张伯买一口薄棺,好生安葬。小潘氏不仅驳了她的请求,又问她从何知道张伯的死讯,隐晦地告诫她,与江世澈等人保持距离,注意避嫌。这已经是小潘氏第二次就这事警告她。 夏堇无可奈何,只能回到池清居。因为前一天在卫晨面前的失控,再见他让她莫名心虚,甚至不敢正眼看他。见卫晨对她一如既往,仍旧面上冷淡,暗中关心,她慢慢放下了心中的难堪,但有些事情改变过,就不可能恢复原样。 一晃眼到了五月,木槿花盛开的季节。对着池清居里仅有的几株木槿,夏堇总是情不自禁发呆。 从她记事起,自己的院子里总是种满了木槿,每到五六月份,白的,粉的,紫的,满园都是木槿花。父亲告诉她,木槿花代表了坚韧与永恒的美丽,她生在五月,单名一个堇,就是希望她长大了像木槿花一样,坚韧而美丽。私下里,父亲总是亲热地呼唤她“小木槿”,“木槿儿”。父亲如此爱她,可是他过世半年多了,别说是调查他的死因,她就连江家的大门都走不出去,亲眼看一看母亲都做不到。 卫晨循着夏堇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墙角的几株木槿花之上。他注意到,夏堇每日都会看着它们发呆。他也记得夏家的庭院种了不少木槿。他已经尽力在帮她,但是她过得并不容易。他一直在与赵大夫商议,如何令冯氏更快康复,可他们费心费力,冯氏却并不配合,终日哭哭啼啼,经常使性子不吃药。这些话他没有对夏堇说,但长此以往,恐怕江世霖死了,冯氏依旧不宜远行。 见屋内的丫鬟晕晕欲睡,卫晨放下书册,正想上前与夏堇说话,就见绯红捧了一束花朝这边走来。 “三奶奶,这是给您的。”绯红笑着奉上了花束。 夏堇看着绯红手中的浅粉色木槿花,血色瞬间从她脸上褪去。“花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声音在颤抖。 卫晨侧头朝她看去,他从绯红手中拿过花束检查。花朵很新鲜,显然是刚摘下没多久的。花束内并没有夹杂不该有的东西。 “花是从哪里来的?”夏堇又问了一次。 绯红一脸茫然,答道:“回三奶奶,是奴婢的父亲在门房拿到的,他自称是三奶奶娘家的下人,放下这束花就走了。” 夏堇从卫晨手中拿过花束,一股脑儿放在桌上。“一、二、三……”她一枝一枝数着,脸色越来越难看。 “三奶奶,有什么不对劲吗?”绯红慌了神。 夏堇没有回答,只是命她拿来花瓶。她亲手把十六枝木槿花细细插入了花瓶。一整个下午,她都心不在焉地看着花瓶,瞪着花瓶中娇艳的花朵。 入夜,正当夏堇欲抱着花瓶回未明阁的时候,卫晨叫住了她,率先往院子中走去。夏堇只得跟了上去。 “我想告诉你,过两天赵大夫没办法替你母亲施针,我会借口回寿阳,代替他施针。这边我已经把之后几天的药材准备妥当。你照着往常一样煎药就行了。”卫晨一边说,一边抬头盯着月亮。天上的月亮又圆又亮,正是人月两团圆的日子。这一世,他走出了那人的生活,她不会再因他而遇到危险。过两天就是她临盆的日子,他们一定会母子平安,一生幸福。 夏堇先前就听到卫晨向江光辉告假回寿阳。不过她并不知道真正的原因是替她母亲施针。她低头说:“多谢先生,麻烦先生了。” “你有没有东西,或者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你母亲?”卫晨转头朝夏堇看去。自从收到这束木槿花,他能明显感觉到,夏堇变得十分反常。 “我回去写一封信,劳烦先生带给母亲。” “也好。”卫晨点头。他会离开几天的事,并不是非得今晚告诉她不可。他在等她开口。 夏堇见卫晨只是目眺远方,言道:“若先生没有其他事交代…… “这花,有什么特别?”卫晨突然开口。 夏堇愣了一下。 “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卫晨轻轻笑了笑。 “今天是我十七岁的生辰。去年的今天,父亲送了我十六枝浅粉色木槿花,前年是十五枝……” “你觉得这花是谁送的?”卫晨的表情严肃无比。夏知翰死了,冯氏卧床不起,女子的生辰八字外人一般不会知道。见夏堇不语,卫晨试探:“崔文麒?”先前他已经收到薛子昂的回信,崔文麒并没有参加今年的春闱,看起来他压根没有上京。 卫晨见夏堇不答,追问:“是他吗?你要知道,虽然时隔多月,但江老爷仍旧在四处搜寻他。” “我知道。”夏堇轻轻点头。江光辉没有找到崔文麒是不会罢休的。 “你到底怎么了?我以为我们是坐在一条船上的。” 夏堇转头迎视卫晨的目光。“先生,您还记得吗?之前您对我说过,崔大哥有很多疑点。” “然后呢?”卫晨向着夏堇走了半步。她的表情太过悲凉,他的心中升起一股担忧。见夏堇垂下了眼眸,他不自觉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肩膀,又急忙松开。四下有无数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夏堇一径凝视着手中的花束,轻声叙述:“除了紫鸢,就连母亲都不知道,父亲会在我生辰的时候,按着我的岁数亲手摘木槿花送我。另外,你看到了那边的木槿花吗?” 卫晨循着夏堇的目光看去。墙角边的木槿花五颜六色,却唯独没有浅粉色的花朵。 “父亲说,我是独一无二的,所以他送我的木槿花也是特别的。这些应该是父亲亲手栽种的。”夏堇浅笑。这笑容既有对夏知翰的思念,也有认清事实的痛楚。 “或许……”卫晨想安慰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世上没有任何话语能够抚慰被最信任的人背叛那种痛。夏堇手上的木槿花若是紫鸢送来的,也就罢了,若它们是崔文麒用以“祝贺”她的生辰,这事只有一个结论:崔文麒早就和紫鸢勾结。 “其实我没事,先生不用担心。”夏堇低声喃喃,“或许‘十七’只是巧合,或许它们不是独一无二的,又或者压根就不是他送的。” 卫晨奇怪地看着夏堇。她很反常。面对情人的背叛,她为免太冷静了。“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没事。父亲说过,木槿花代表着坚韧勇敢。我不应该忘记,我答应过父亲,要与他一起保护母亲。我不应该消沉气馁。”夏堇抬头对着卫晨微笑,“不管怎么样,我知道先生一直在尽心尽力帮我。” 面对她的笑容,卫晨有一秒钟的闪神,急忙撇开目光。“你没事就行了。”他的声音干涩。重生之后,他的人生再没有笑容。确切地说,在前世的妻儿母子双亡后,他的人生一直是灰白的。他因为怜悯才帮她,而她却在对着他笑,告诉他做人应该坚韧勇敢。他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等着。若这花是他送的,他会想办法找上我的。”夏堇的声音很轻,却很沉重。 回到未明阁,夏堇像往常一样洗漱换衣,遣退了丫鬟后独自睡下。待四周再无声息,她起身坐到了桌前,在黑暗中盯着桌上的木槿花。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眼泪。自重生那刻她就在担心崔文麒,时时刻刻想见到他,真心希望他有一个锦绣前程,不再受自己连累。事实却残酷地告诉她,他早就和紫鸢勾结。他的一声声“堇妹”,一句句承诺全都是假的,甚至他可能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崔文麒。 直至东方泛白,夏堇依旧枯坐在桌子前。眼泪流干后,事实不得不仔细思量。 如果崔文麒早就与紫鸢勾结,那么他说的一切可能都是假的,包括江世霖的受伤,包括他曾四处找寻她的父亲。甚至她父亲的死,张伯的死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她要知道真相,她更想知道,他在销声匿迹几个月后突然冒出来,有什么企图,所以在此之前,她不能让江光辉抓住他。只是她深居江家,崔文麒要如何出现在她面前? “三奶奶,三奶奶!”一声声急促的呼唤出现在院子中。夏堇急忙回到**,侧身而卧。片刻,竹青的叫门声响起。 “进来吧。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的话音未落,竹青等人已经推开了房门。李大嫂几步上前,急急道:“三奶奶,一盏茶之前,有人给卫大夫送了一个消息。他不顾老爷阻拦,骑上马就冲出了大门。老爷这会儿很生气,请您马上过去。” “他……回寿阳吗?是不是他家发生了什么事?”夏堇隐约觉得这个可能性并不高。难道是母亲的情况有变?她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不像是回寿阳。”李大嫂摇头,“更像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rs 第91章 树洞 夏堇在忐忑中去了蘅安院。在江光辉面前,她只能坚称,卫晨只在前一晚告诉她,他要回寿阳几天,交代了他离开后如何替江世霖煎药,至于其他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 江光辉对这样的〖答〗案自然十分不满意,但是替江世霖寻找更好的大夫一事进展十分不顺利。他不敢得罪卫晨,也不敢太过逼迫夏堇。 夏堇在池清居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中午时分,她突然听到李大嫂悄声与人议论,江世熙能否把卫晨追回来。联系前世,她叫了李大嫂进屋,问道:“父亲请二伯劝先生回来?二伯启程去寿阳了吗?” “回三奶奶,好像不是寿阳。奴婢听说,卫大夫出了西城门,二爷已经赶过去了。” “如果是城西,就不是回寿阳。”夏堇沉吟。想到母亲并不在城西,她稍稍安心,又问:“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见李大嫂悄悄看了自己一眼,她解释:“先生走得如此匆忙,昨晚他只交代我如何煎药,其他的事一概没说,我担心……”她朝**的江世霖看了一眼。 李大嫂低头回答:“三奶奶,奴婢听人议论,卫大夫去了赵大夫的女婿家,听说是赵大夫的女儿快临盆了。想来他和赵大夫一早就熟识,这是过去帮忙吧。” “帮忙?先生也精通妇科?”夏堇询问。见李大嫂摇头表示不知道,目光中满是探究,她没再多问。 待李大嫂离开,夏堇独自坐在屋内思量。前世的卫晨在今日离开之后再没替江世霖诊治,自此消失无踪。江光辉另外请了大夫回江家。江世霖的病情慢慢开始恶化,熬了几个月便咽气了。 夏堇觉得,听卫晨前一晚的语气,他似乎知道赵大夫的女儿即将临盆,一早有了打算。可今晨他突然离开,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另一件让夏堇觉得奇怪的事:先前替她母亲诊治的时候,卫晨似乎对赵大夫和李医婆十分熟悉,他们却表示自己并没见过他。当时他虽解释,是他久仰他们的医术和医德,如今想来,其中恐怕另有缘由。 记起前世的江世熙追着卫晨去了城外,很快就回到江家,夏堇命李大嫂注意着大房。 再次出乎夏堇的意料,江世熙直至入夜才回到江家。他替卫晨转告江光辉,他过几天才能回江家。关于如何照顾江世霖,他已经交代过夏堇。除此之外,李大嫂又告诉夏堇,她听江世熙的随从说,赵大夫的女儿很可能一尸两命,卫晨似乎比赵大夫更想救她。 第二天一早,李大嫂神秘兮兮地告诉夏堇,赵大夫的女儿果真死了,卫晨已经离开赵家,不知所踪。 夏堇相信,李大嫂一定是奉了江光辉之命试探她。虽然江家的人都认定她和卫晨暧昧不清,可她毕竟是江世霖的妻子,不能堂而皇之对其他男人表现出太多的关切,只能随口应承了李大嫂几句,便命她离开了。 当天下午,江光辉请了陈大夫至池清居替江世霖把脉。他一直留着卫晨先前写给他如何替江世霖施针的方子,欲请陈大夫代为施针。陈大夫对着方子整整半个时辰,最后羞愧地走了,直言针法太过凶险,他不敢尝试。 陈大夫走后,江光辉又另外请了三名大夫至府上,三人皆不敢替江世霖施针。送走了大夫,江光辉瞪了夏堇一眼,阴沉着脸离开了池清居。 半个时辰后,江光辉命人拿来了两支人参,命夏堇熬鸡汤喂食江世霖。自卫晨来到江家,江世霖的饮食、药材都是他严格控制。考虑到江世霖的生死关系到自身的安全,夏堇急忙去蘅安院说明情况,希望江光辉能够收回命令。 江光辉正因儿子的生死捏在卫晨手中而愤怒,正愁怒气无处发泄。他一口气把夏堇骂了半个时辰,最后把她赶回了池清居。 夏堇虽不在乎江家人如何待她,可凭白无故被人恶言辱骂,就算是泥捏的土人也有几分脾气,再加上她心中担忧着卫晨和自己的母亲,心中的怨气越积越深。 第二天上午,江光辉复又请了两名大夫回府。那两人亦不敢替江世霖施针,同时建议江光辉请赵大夫回来试试,断言整个涿州城只有他或许有几分把握。赵大夫刚刚痛失爱女与外孙,就算他愿意替江世霖施针,江光辉也不敢让他动手。 午后,江光辉命人送了灵芝过来。夏堇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灵芝,对着**的江世霖低语了一句:“你父亲果真疼你入骨。可惜,饶是他有再多的银子,这辈子都救不回你的性命。” 这一句低语似乎开启了一个闸口,突然间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自江家逼婚于她,她便再没有可以说话的人。如今卫晨虽然一心帮她,丁香和吕嬷嬷也是可信之人,可她能对他们说什么?她的怨气,她的郁气一层层挤压在心里,她快要疯了。前世的她选择不顾一切复仇,很大程度也是因为她需要发泄的端口。 凝视着江世霖安详的睡颜,想着他逼迫她时的狠绝,她的怨恨在心中不断膨胀。见绯红在一旁昏昏欲睡,她言道:“你回屋去睡一会儿吧,我想和相公单独坐一会儿。” 绯红虽知道江光辉严命,夏堇不能够单独呆在江世霖的房间,但她一心讨好夏堇,期待着江世霖醒来后,她能风风光光谋一个妾室的名分,自然不敢拂逆夏堇的意思。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夏堇立在床边俯视着江世霖。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风雪中欺凌自己的男人。她知道自己的行为很愚蠢,对自身的处境没有丝毫帮助,但是她太难受了。重生的这几个月,每一天她都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就仿佛江世霖那只冰冷的手一直在掐着她的脖子,从没有松开。 “你知道吗?生辰那天,当我收到木槿huā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应该感激你。如果没有你的逼婚,我一定会嫁给他,而后他和紫鸢一定会谋害我。认真算起来,是你避免了这件事的发生。可是这世上,我最恨的不是他,或者紫鸢,我最恨的是你。有时候,看着你的脸,我恨不得亲手杀了你,可讽刺的是,我必须日日祈祷你能活着,因为只有你活着,才能替母亲争取时间。每一天每一刻,为了不让自己做出傻事,我只能不断告诉自己,总有一天你会死,而我会带着母亲离开涿州。我想,先生日日在边上陪着,就是怕我哪一天会忍不住失手杀了你……” 夏堇断断续续说着,慢慢在床沿坐下,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如她说的那般憎恶江世霖,她只知道自己的心很痛,满是内疚和自责。是她求父亲买下紫鸢,也是她求父亲收下崔文麒,是她引来了两匹白眼狼。 “我希望一切都是我误会了,我希望他也是真心对我的。我之所以在明月楼外遇到你,是因为担心他。这几个月我寝食难安,就怕自己会误了他的前程。我真的很笨,很蠢,是我害了父亲,又害了母亲……” 说着说着,夏堇已经泣不成声。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每说一句,她的心就会好受一分。她告诉自己,横竖江世霖一定会死,她说再多负气的话都没有关系。退一万步,就算他奇迹般醒了,昏迷中的他压根不会听到她的话。 从崔文麒到卫晨,再到夏家的种种,夏堇用眼泪与言语的控诉纾解着压力。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说了多少的事,她只知道自己很累。她靠着床沿,任由眼泪滴落在自己的肩膀。慢慢的,她睡着了。睡梦中,她见到了父亲。父亲告诉她,她应该像木槿huā一样顽强而坚韧,她一定要代替他好好照顾母亲。她问父亲,爱情是什么,为什么他愿意为了母亲拂逆祖父;为什么他就算死了,也同样深爱着母亲…… 下人房门,杏红和桃红推开房门就见绯红正躺在**。杏红两步上前,一把扯起绯红的领子喝问:“你在这里睡觉,是谁在三爷屋子内守着?”见绯红睡得迷迷糊糊,人事不知,她甩下她,转身跑了出去。 桃红跟着杏红走了两步,回头对绯红说:“你以为巴着三奶奶,你就能如愿以偿?”她冷笑“你也不想想,三奶奶早就自身不保了。” 绯红这才回过神,反唇相讥:“你不要因为三奶奶相信我,就在这里挑拨离间,我是不会上你们当的。” 桃红脸上的笑意立时深了几分,压低声音说:“你见过哪家的太太、奶奶可以与其他男人关上门单独说话?你以为卫大夫会永远留在池清居?你觉得老爷为何禁止旁人进出池清居?” 桃红的一连三个质问把绯红说懵了。“三奶奶可是明媒正娶的,坐着大红huā轿进门的……还有,老爷不敢得罪卫家……” “你也说老爷不敢得罪的是卫家,可不是夏家。”桃红说着,叹了一口气又道:“其实你都看到了,老爷请了这么多大夫,银子像流水似地huā出去,可三爷还是没有起色。其实我们都是前途未卜之人。”她说得意味深长。(未完待续。 第92章 车祸 又过了两日,江光辉几乎把涿州城的大夫请了一遍,依旧没人有把握替江世霖施针。夏堇相信卫晨不是没担当的人,但她不是大夫也看得出江世霖的情况在恶化。她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祈祷卫晨能够早日回来。 这一日,夏堇照例一大早去蘅安院请安。她能明显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比平日沉闷,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就会瞥向她。 “今日,你出门一趟,请卫大夫回来替世霖施针。” 江光辉的命令把夏堇吓了一大跳。她悄悄抬眼,就见他脸色灰沉,眼带凶光,说出上面那句话几乎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耐心。夏堇不想无端惹来他的谩骂,只能转而对小潘氏说:“母亲,为了相公,媳妇愿意远行寿阳,但此去路途遥远……” “他一直都在涿州城。”小尤氏冷哼一声,“一定是有人得罪了他……” “闭嘴!”江光辉一声呵斥,转而对小潘氏说:“你替她准备准备,待世霖喝过药,就送她过去。” “老爷,不如妾身陪着堇儿一块儿去求一求卫大夫。” “不必了!”江光辉断然拒绝小潘氏的提议。在江光耀告诉他卫晨就在涿州城的时候,他本想自己去求他的。为了儿子,别说是哀求卫晨,就算让他下跪,他也不会有半句推脱,但大潘氏说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过他并不觉得应该由小潘氏陪着夏堇去找卫晨。 卫晨为何突然离开?为什么他人在涿州,却躲在卫家的宅子?分明就是夏堇得罪了他。男人对女人,不就那么回事。他现在把人送过去,横竖他从来没当她是自己的媳妇,将来等儿子醒了,他给她留个全尸是他仁慈,他要她浸猪笼,那也是她应得的惩罚。 屋内的所有人全因江光辉的话脸色古怪。待夏堇离开,小潘氏遣了下人,低声说:“老爷,听说卫家老太爷对卫大夫最是疼爱。今日的事若是传出去,只怕卫家的人会恼了我们……” “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好好管着下人们的嘴就成了。” “老爷,妾身知道,待世霖醒了,自然是要另娶的,但她怎么都是明媒正娶的,若是薛家以此护着她……” “都说不用你瞎操心了。”江光辉不耐烦地打断了小潘氏,“这件事虽然不能牵扯卫家,但我们要拿她不贞的证据还不容易吗?薛子昂来了更好,就让他亲眼看看,他恩师的女儿是什么德行。到时他也一定会同意将她浸猪笼的。” “老爷,您可不要忘了,薛大人和卫大夫、世熙都有交情。” “交情算个屁!我就不相信卫晨有这个脸告诉旁人,他借着行医之便,勾引有夫之妇。” 听到江光辉的话,小潘氏知道自己再怎么劝他,他也听不进去,只能闭上了嘴。据她看来,卫晨对夏堇虽有几分同情,但两人之间算不上有私情。若江光辉不是对夏堇深恶痛绝,这一次倒是他们的好机会。可惜江光辉为了江世霖,早已失去了理智。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盯着江光辉的脸若有所思。 夏堇没料到卫晨居然在卫家的宅子,更没想到自己竟然有光明正大走出江家大门的这一天。她很清楚,这一次,江光辉让她单独去见卫晨,恐怕杀她之心又重了一分。从未明阁到二门,再到大门,夏堇细细留心着周遭的一切。她对这一切再熟悉不过,对着相同的景物,她再次告诉自己,只要她咬牙忍着,就一定能有与前世不同的未来。 车子驶出江家的大门,一路往城东而去。听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声,夏堇比任何时候都想见到母亲。不过她知道,卫晨是极细心的人,他既然能让江光辉找到他,那么她的母亲就不可能与他在一处。只是他为什么人在涿州,却不回江家呢? 车子一路疾驰,突然间只听“啊”一声惊呼,紧接着是马儿的嘶叫声,妇人的哭嚎声。 “发生了什么事?”竹青揭开车帘走下了车子。接着就听到李大嫂和车夫大声嚷嚷,声称是对方撞上了他们的马车。在一片喧哗之声中,妇人、孩子的哭声清晰可闻,围观的人有的嚷着报官,有的劝解,有的责难,街上乱成了一团。 夏堇安然坐在车内,静静等着。江家是涿州首富,撞车这种小事马上就会摆平。她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看去,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混迹在人群中。她不可置信地拉开车帘瞪着人群中的男人。她很确信,那个满脸肮脏,衣衫褴褛的男人正是崔文麒。 他终于出现了。 夏堇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那束粉色木槿花若真是崔文麒送的——夏堇觉得浑身发冷。她的证据很薄弱,而眼前的崔文麒消瘦又落魄,一定受尽了折磨。夏堇陷入了矛盾。 似心有灵犀一般,崔文麒朝着车厢看去。他看到了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他愣在了原处。时间凝固了,四周嘈杂的声音亦消失无踪。 “三奶奶?”竹青低唤一声,示意夏堇放下车帘。 夏堇回过神,急忙从崔文麒脸上收回目光。在她放下车帘的瞬间,她看到崔文麒隐没在了人群中。她定了定神,问道:“竹青,车子什么时候能走?”小潘氏把丁香和吕嬷嬷留在了未明阁,今日别说是与崔文麒说话,就算想给他传个话也是不可能的。 “三奶奶,请您再稍等一下。看他们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是想闹事。已经有人回府禀告去了。另外,大爷应该就在附近。不会有事的,您不用担心。” 夏堇点点头,没有言语,思绪依旧在崔文麒身上。自卫晨告诉他,崔文麒有可疑,她就一直在思量前世今生的他。那束木槿花把她心中的怀疑推到了顶点。可今日的崔文麒太过狼狈。难道这也是他假装的? 浑浑噩噩中,她隐约听到了江世澈的声音,紧接着竹青在车厢外说,江世澈问她打算回江家,还是她有要事办理。若是后者,请她去一旁茶楼的雅间稍坐,他马上替她安排其他马车。 夏堇想也没想对竹青回了一句:“我希望今日就能求先生回家继续替相公诊脉。” 不多会儿,夏堇被下人们护着上了茶楼。雅间内,竹青和李大嫂分立两旁。夏堇低头而坐,正想着崔文麒是否已经看到她入了茶楼,就听夏芯的声音自屋外传来,紧接着就是“嘭”的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大姐,自从你成亲了,我想见你真是太不容易了!”夏芯语气尖锐,两眼发红,仿佛随时想掐住夏堇的脖子,置她于死地。 夏堇明白,夏芯已经承认撞车是她的杰作。她回了一句:“二妹果然煞费苦心,不知道你有什么万分紧要的事对我说。”她想想又觉得不对,追问:“这是二叔父的意思,还是二婶娘的杰作?” “你们都给我出去!”夏芯呵斥竹青和李大嫂。两人闻言,动也没动,依旧只是垂手而立。夏芯见状,恼羞成怒,厉声说:“你们不过是低贱的下人。大姐,我连你的奴婢都不能使唤了吗?”她抬高下巴斜睨夏堇,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高夏堇一等。 夏堇想知道齐氏一家的死因,夏知瑜可有线索。她客气地说:“李大嫂,竹青,难得我遇上二妹,麻烦你们在门外稍等片刻。若是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竹青和李大嫂对视一眼,行礼退了出去。夏芯见状,脸上的恼怒之色更重了几分。待房门关上,她尖声说:“江家三奶奶果真是人人称羡啊。” “二妹,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我不像二妹这么有空,可以兜这么大的圈子,费那么大的苦心,专程在这里等着我。” 夏芯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朝夏堇的面门扔去。“你这个贱人,是你害了我一辈子!” 夏堇闪身,躲过了夏芯的攻击,眼见着热茶洒了一地,杯子裂成了碎片,她沉着脸说:“既然二妹没话可说,那我走了。” “你为什么要害我?你说,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狠毒?”夏芯挡住了夏堇的去路。 “狠毒?”夏堇冷笑。看着夏芯,她想到了血肉模糊的弟弟,想到了奄奄一息的母亲。若是没有卫晨,这一世她又会变成父死母亡的孤儿。“敢问二妹,是我通知你去茶楼的吗?是我害得你当众出丑吗?是我撺掇你三心二意吗?” “你这个贱人!”夏芯抡手就想扇夏堇耳光。 夏堇抓住她的手腕,重重一推,夏芯打了一个趔趄,身体撞在了桌子上。她双手撑在桌面,转头恶狠狠盯着夏堇。 夏堇从她的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恨意。那种恨意她很熟悉。曾经她凭着这股憎恨,令得江家家破人亡。夏芯已经完全陷入了疯狂。“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她不想与疯子纠缠。 “嫁不成卫幽,我要嫁给卫晨。你必须帮我做到。”夏芯说得天经地义。 夏芯不是云惜柔,夏堇也不是云居雁。嗨,为毛有那么多人只订了入v后的第一章。好吧,只订了第一章的看不到我的唠叨,不会回答我的。暗自伤心ingrs 第93章 相见 面对夏芯的话,夏堇觉得自己听了一个天方夜谭。“你觉得有可能吗?”她举步往外走。 夏芯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大声嚷嚷:“这是你欠我的!” 夏堇重重甩开夏芯的手腕,摇头道:“不要说我根本不欠你什么,就算我有心帮你,这事也不是我能做到的。” “你别走!”夏芯复又拉住了夏堇。短暂的僵持间,夏芯的目光直盯着夏堇的眼睛。突然间,她跪下了,低声哀求:“就当我求你了。”她“呜呜咽咽”哭诉:“父亲要将我嫁去临县,那个人是跛脚的,年纪又大……大姐,我求你了,你行行好,就可怜可怜我,我们好歹姐妹一场……” 夏堇低头看着脚边的少女,一颗心直往下坠。夏芯的恨她看在眼中,她突来的态度改变只有一个原因,她在隐忍,再伺机报复。此刻的夏芯某种意义上就是前世的她。仇恨是世上最可怕的动力。夏芯不会罢手,而她们今日的见面不是她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想到这,夏堇为难地说:“你说的事,我的确办不到。我想,就算卫大夫也无法决定自己的婚事。” “不,大姐可以办到的。”夏芯抬起头,用含泪的眼眸看着夏堇,“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只要卫公子自己愿意,卫老太爷一定会答应的。还有,原本我们和卫家并没有正式议亲,所以没关系的。只要大姐愿意帮忙,一定可以的!” “这些话是二婶娘对你说的?”夏堇猜测,又觉得这个可能性不高。 “大姐,我求您了。” “恐怕二婶娘听错了。自古以来,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卫大夫如何能自己做主。”夏堇继续试探。 “不是的。”夏芯摇头,“听说几年前卫大夫受过伤,差点没能救活。那时候卫老太爷许了愿,只要卫大夫能活着,以后绝不勉强他做任何事。从那之后,卫大夫就一直住在卫老太爷身边。” 听着夏芯的言之灼灼,夏堇愈加觉得奇怪。她一边摇头一边说:“就算卫老太爷再喜欢卫大夫,也不可能让他决定自己的婚事。二妹,你这一定是道听途说。” “你不想帮忙就直说!”夏芯猛地站起身,呆愣了一下,复又跪下了,缓和了语气言道:“大姐,我真的不能嫁去临县。我只求您给我机会与卫大夫见面。其他的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你既然连消息是哪里来的都不愿告诉我,我又为什么要帮你?” “大姐,这些事人人都知道的。” “我只问你,你是哪里知道的。”夏堇逼问。见夏芯不答,她语重心长地说:“你有没有想过,对你说这些话的人根本就是在害你。” “我绝不会嫁给跛脚的老头子!” “三奶奶,大爷上楼来了。” 竹青的声音盖住了夏芯的激愤。不多会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紧接着是江世澈的声音:“三弟妹,马车已经备好了。你想去哪里,我派人护送你一程。刚才的那些人来者不善,我已经让衙门的人把他们带走了。” “不可以!”夏芯冲至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不能送他们去衙门。”她一脸紧张。 江世澈看到她,后退了一小步,朝着夏堇看去。见夏堇点头,他眉头微蹙,转身与自己的随从交待了几句。 夏堇趁着这个间隙,低声对夏芯说,“你若是不说,我想,我有权力追究是谁故意撞了我的马车。” “是我不小心听到三婶娘和三叔父的对话。” “他们?”夏堇若有所思。夏知贤在春闱中名落孙山,这事早就在预料中。不过王氏不是一直以张氏马首是瞻吗?他们为什么要害夏芯? 转念间,夏堇马上明白了。以前张氏和王氏一起针对她的母亲,现在家里只剩下他们两房,再加上夏知贤落榜,主屋失火,夏知瑜找不到地契、房契,夏家二房、三房恐怕早已开始了明争暗斗。其实她要为母亲,为弟弟报仇,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 “大伯,能否麻烦您派人送二妹回家?她来得匆忙,连个丫鬟都没有带。”夏堇客气地请求。 夏芯一听这话,气得两颊通红,七窍生烟。夏堇分明就是借着送她回去为由,向她的父母告状。她正要发作,就见江世澈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她不由自主低下头。她的名声已经毁了,她再也不可能嫁给他。可是她真的很喜欢他。卫晨只是她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江大哥。”夏芯低声轻唤,“上次的事……” “三弟妹,我会派人送夏二小姐回家。因为我约了客人,时辰快到了,请你留下一个丫鬟,路上也好照顾夏二小姐,同时向夏二老爷禀明经过。” 听到这话,夏芯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世澈,眼神中满是控诉。江世澈与夏堇说了句:“我下楼安排一二。”转身走了。 江世澈走后,夏堇亦步出了房门。夏芯追上她,可大庭广众之下,她终究没有说出过激的话,只是狠狠瞪了夏堇一眼,负气而去。 夏堇明白,那一眼蕴含了太多的恨,就仿佛前世的她看着江家的人。不过夏芯注定是要嫁去临县的,将来她们不会有交集。她嫁跛子也好,老头也罢,都是她自己折腾出来的,与她何干? 夏堇坐回了马车,突然又想到另一桩事情。夏芯受了王氏的撺掇找她“帮忙”,可她是如何知道她今日会出门,且知道她会经过这条街道?她自己都是早上才听到江光辉的决定,王氏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在夏堇的疑惑中,马车抵达了卫家在涿州的宅院。守门的人什么都没问,亦没有通报,直接卸了门槛,让马车驶入了院子。 待马车停稳当,夏堇正要下车,突然发现坐垫下露出了信封的一角。她的心一阵狂跳,急忙抽出信封,趁人不备收入了衣袖。 卫晨见到夏堇并没有惊讶,只是问了一句:“就你一个人?” 夏堇点点头,心脏依旧处于不规则跳动中。她不知道崔文麒是如何做到的,但是匆匆的一瞥,她肯定信封上的字是崔文麒写的。 “……我还以为他们至少会派人和你一起过来。” 卫晨的声音唤回了夏堇的注意力。她朝卫晨看去,就见他眼眶深陷,一脸憔悴,整个脸已经瘦了一大圈,就连衣裳都显得松松垮垮。“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她觉得卫晨的神情愈加冷淡了,他的精神仿佛随时都会从他的身体抽离。 卫晨摇摇头,目光望着远方,却压根没有焦距。沉默中,下人上了茶,卫晨起身道:“这两天我在晒药材,这会儿得先去顾着。你四处看看。”说罢他已经走出了屋子。 夏堇正觉得莫名,一旁的丫鬟说:“三奶奶,请随我来。”夏堇不解,但既然是卫晨让她“四处看看”,她只能跟了上去。 夏堇不知道自己拐了几个弯,经过了几道门,待丫鬟停下脚步,请她上前,她们已经走到了一扇闭紧的院门前。她推开院门,就见海棠和钱妈妈正在院子里熬煮汤药。 “三奶奶!”两人惊愕地迎上前。 “是堇儿吗?是不是堇儿来了?”屋子内传来了冯氏虚弱的声音,紧接着房门打开了,李婆婆从屋子内走了出来。 夏堇强压着激动的情绪,疾步走入房间,就见冯氏正无力地半卧在**,早已泪流满面。“母亲!”她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冯氏,伏在她肩上哭了起来。 “你终于来探望母亲了。你终于来了。”冯氏泣不成声。 “三奶奶,夫人身体弱,不能哭太久的,更受不得刺激。”李婆婆交代了一声,转身关上了房门,独留母女二人在房内。 夏堇知道冯氏不能伤神,忙哄她止了眼泪,可冯氏几个月未见女儿,又日日被困在**,满心的哀伤与惆怅。她看着女儿,眼泪再次簌簌而下。 冯氏一直不知道自己没了儿子,可夏堇却一清二楚,亲眼看过血肉模糊的亲弟弟。见母亲脸色苍白,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对夏家二房更是恨之入骨。今日,她就应该把事情闹大,让夏知瑜颜面尽失,让夏芯再也活不下去!她狠狠咬住嘴唇,再次抱住了冯氏。 冯氏的双手使不出力,只能任由女儿抱着,在她耳边问道:“你这会儿才来探望母亲,是不是江家的人待你不好?是不是他们不让你出门?” “当然不是。我没能在母亲面前尽孝,是怕别人发现母亲住在此处,加害于你……” “堇儿,难道真是你二叔、二婶想害我?” “母亲,您现在最重要的是按时喝药,好好调养身子。其他的事等你的身子养好了再说。” “堇儿,你告诉我实话,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还有赵大夫和卫大夫他们……” “母亲!”夏堇扶着冯氏,让她舒服地躺在软垫上,信誓旦旦地说:“女儿在江家一切都好,相公的身子也一日日好起来了,随时都会醒过来。你看——”夏堇抓着冯氏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你看女儿没有瘦,也没有憔悴,女儿现在只盼着母亲和相公能早日好起来。”她强迫自己对着冯氏扬起笑脸。rs 第94章 发怒 夏堇与冯氏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冯氏的精神渐渐不济。夏堇伺候她睡下,转身出了房门。她向李嬷嬷询问了母亲的近况,又嘱咐海棠和钱妈妈好生照顾母亲。临走前,钱妈妈把她拉到了院子的角落。 “钱妈妈,可是担心春桃和秋桐?她们很好。”夏堇安抚她。 钱妈妈摇头道:“三奶奶,奴婢听说,这个院子是卫大夫在几个月前特意买下的,连同隔壁的院子也是。” 夏堇清楚地知道,从卫家的宅子到当下的小院,她走了不少的路,看起来的确是把不同的宅院打通了,连在一起。当下的小院虽然只有三间正房,两家耳房,但院子十分干净整洁,屋子也是半新的。她虽不了解宅院的价格,但在涿州城内,买下这样的宅子恐怕需要不少的银子。可卫晨只字未对她提及。 钱妈妈见夏堇似乎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接着说道:“三奶奶,奴婢多事,偷偷打听了一下。卫大夫虽然医术了得,赵大夫经常夸他的天份世上难得一见,但他几乎从不替人看病,除了卫老太爷,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可是他对您……” “钱妈妈,你想说什么?” “三奶奶!”钱妈妈跪在了她的脚边,压着声音说:“二老爷如狼似虎,崔少爷不知所踪,姑爷……据说再也不可能醒来。三奶奶,您不为夫人,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 “你想错了。”夏堇打断了她,“卫大夫的恩情我铭记在心,但他做这么多事完全是因为薛大人的嘱托。你要记得,他是寿阳卫家的三少爷,本身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高攀的。而我,我早已是江家妇。” “三奶奶……” “不要再说了。”夏堇沉下了脸,“对卫大夫和薛大人,我们应该心存感激,但切不可有非分之想。你刚才的话,这辈子我都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类似的话。” 钱妈妈见夏堇说得疾言厉色,急忙唯唯应下。夏堇在回去的路上暗暗留心了一下,卫家的宅子与母亲居住的小院隔了整整四个宅子。原本她就觉得自己亏欠了卫晨,这下更让她愧疚不已。 她回到先前的屋子,才刚坐下,卫晨从院中折回,说道:“你回去告诉江老爷,三天后我就回去。这几天我在给江公子准备药材。” 夏堇点点头,艰难地说:“先生,大恩不言谢的话,我已经说了无数次……” “那就不必说了。” “先生,您用来买宅子的银子,还有母亲平日的花销,赵大夫的诊金……” “最后我会一并与你算清楚的。”卫晨再次打断了夏堇。 夏堇见他似乎很不耐烦这样的话题,不知应该如何接口。 卫晨一早看到夏堇眼眶红肿。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心下犹豫是否应该趁着当下的机会,把某些话挑明。静默中,夏堇悄悄抬眼看了看他。在她眼中,他本来就很消瘦,这会儿已经瘦得整个指关节都凸起了。 “先生,前些日子您突来离开,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他们让你独自过来找我,恐怕我离开江家的那天,你也不得不走。”卫晨答非所问。 “先生,我明白。”夏堇尴尬地点头,“是我累得您名誉受损。” 卫晨没有接话,只是抬头看着天空。他以为这一世的她没有嫁给他,她就能平顺安康一辈子,结果她还是死了,同样是母子双亡。一直以来,他觉得自己只是同情夏堇,可这会儿他很想和老天赌一赌,赌他能不能挽回她的命运,让她免于惨死狱中的结局。 想到这,卫晨突然开口:“不管他们为何误会我们的关系,这事总是与我有关。待你母亲的身子好些,我让人在其他地方给你们按个新身份。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 夏堇原本就曾想过,请薛子昂替她们母女办个假身份,卫晨这话无疑是正中下怀。 卫晨看到夏堇眼中的感激,急忙撇清:“不用再说什么大恩不言谢的话。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更不是为了你母亲。” “先生,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卫晨摇头,“不过你要知道,江公子的病情可能随时恶化,而江老爷,他一直在四处找寻大夫取代我,所以你母亲必须尽快好起来。这也是今日我为何冒险让你见她的原因。” “先生……” “我已经说过,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你们母女,所以你不用感激我!”卫晨一下子恼羞成怒了。 夏堇愣在了原地。她从卫晨的脸上看到了痛楚。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她绝没有看错。“先生,虽然我帮不了你什么,但是我可以听你说……” “你让我说什么?说自己如何如何无能?”卫晨脱口而出,又急忙掩饰情绪,“你走吧。过几天我就会回江家。”说罢转身而去。 回江家的路上,夏堇一直在想卫晨的话,还有他脸上的表情。原本她以为他只是生性冷淡,可这会儿她又觉得他一直生活在压抑中。他在自我折磨。 直至马车驶过两条街道,夏堇才想起了崔文麒的书信。确认车外无人监视,她悄然打开了信封,信上只有一行字:“堇妹,我会想办法救你离开江家。我们远走高飞。” 看完书信,她迅速把信封连同信纸藏在了衣服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崔文麒衣衫褴褛,全身脏得似在泥堆里打过滚一般,可这封信却是干干净净的,白如飞雪毫无瑕疵,而信纸是上好的宣纸,就连墨汁也是乌黑透亮,浓淡恰到好处。他已经容不得她不怀疑他了,只是她不明白,他这样子出现,是为了什么? 回到江家,夏堇按照卫晨的说辞,向江光辉和小潘氏回禀了一遍,便借口回未明阁换衣服,把崔文麒的书信烧了,这才去了池清居。 在江世霖的床前,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卫晨满是痛楚的表情,还有他的过分消瘦和苍白。趁着绯红出去端水,她低声说:“刚才我见到了卫大夫和崔文麒。我很担心卫大夫。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他随时会死……至于崔文麒,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么廉价。看着他在信上说,他要和我远走高飞,我竟然不会伤心,不会生气,反而只是觉得可笑。他想继续欺骗我,就应该想得周全些……” 就在夏堇再次把江世霖当成树洞的当口,竹青已经站在了江光辉和小潘氏面前,她低头陈述:“奴婢进了院子之后,就一直在廊下侯着。卫大夫和三奶奶在屋子里说了两句话,卫大夫就去院子里晒药了,半个时辰后才回屋子。不多会儿,奴婢隐约听到卫大夫很生气地说了一句‘无能’什么的,就请三奶奶回来了。” 听到这,江光耀原本就阴沉沉的脸色更加黑得像锅底一般。“李大嫂果真去了夏家?不是她故意支开她?”他询问。先前夏堇已经把路上发生的插曲简略叙述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夏芯想嫁卫晨那一节内容。 竹青点头,把经过叙述了一遍。小潘氏听她说的与夏堇所言并没出入,便让她离开了。待她一走,江光辉生气地说:“他说‘无能’什么的,是不是她怪他没能力带着她远走高飞?” “老爷,您刚才都听到了,按照竹青所言,他们前前后后不过说几句话,不像是……” “别和我说什么像不像的,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不然世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怎么会坚持要娶她?根本就是她专门只会勾引男人。” 小潘氏无言以对。江光辉很多时候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转身就忘了。不过有的时候,他说着说着就会相信自己的负气之语。她注意到,江光辉压根没发现夏堇在去卫宅的路上发生的那段插曲,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巧合。 待到江光辉把愤怒发泄得差不多了,李大嫂从夏家回来了。小潘氏招了她进屋回话。 李大嫂才跨入屋子,匆匆行了礼,就迫不及待地说:“老爷,太太,你们没看到,夏家发生的事真是太精彩了!奴婢刚刚送了夏二小姐进屋,还没来得及说话,夏二老爷挥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夏二小姐的嘴角都流血了。夏二太太的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李大嫂足足说了一盏茶时间,才把夏家发生的事像讲故事一般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最后她问小潘氏:“老爷,太太,待会儿三奶奶问起,奴婢应该如何回答?” 小潘氏见江光辉浑不在意,回了一句:“你照直说就是。”稍一迟疑,她又问:“对了,世澈派去护送的人,只是送你们到夏家吗?” 李大嫂点点头,回道:“车子是进了大门的,不过只有奴婢陪着夏二小姐入了二门。出来的时候,大爷身边的人倒是问了奴婢,为了回来得那么迟,其他的话没有多说。” “这事有什么不对吗?”江光辉侧目。 “没什么。”小潘氏摇了摇头,“妾身只是觉得世澈太过热心了,不像平日的他。” “我就说,她根本是个——”江光辉咽下了“狐狸精”三字。rs 第95章 指桑骂槐 三天后,卫晨如约回到江家。他的神情与往日无异,精神也比先前在卫家宅子时好多了,但他的消瘦让所有人诧异。小潘氏趁着卫晨替江世霖把脉的空隙,在屋子外面悄声问夏堇:“卫大夫是不是身体不适?他没有与你说过什么?” 夏堇摇摇头。她能隐约感觉到,卫晨的消瘦是心病。先前他谴责自己无能,或许他的心病与赵大夫女儿之死有关。可他们的关系,她不能穷追猛打问缘由。 小潘氏在一旁暗暗观察着夏堇的神色。她叹息道:“你应该知道,世霖的伤只能依靠卫大夫医治。另外,他是寿阳卫家的三公子。”她的言下之意,若是卫晨出了什么事,不止影响江世霖的伤势,同时江家也无法向卫家交代。 夏堇点点头,正想开口,就见卫晨阴沉着脸打开了房门。她急问:“先生,可是相公有什么不妥?” “三奶奶,你没有严格按照我的嘱咐行事。”卫晨说的是陈述句,语气中满是谴责。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除了小潘氏,一旁伺候的下人们亦听得清清楚楚。见夏堇低头不语,他冷声说:“既然三奶奶不相信我……” “卫大夫,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小潘氏讪笑着打圆场。 “江太太,我一早就说过,既然由我替江公子诊治,一切都应该听我的,不能有丝毫偏差。我不过才离开几天,之前的努力就已经毁于一旦。江太太,请恕我不能再留下了。”卫晨语气强硬,转身就去拿药箱。 小潘氏心中很清楚,夏堇唯一没有按吩咐行事的,唯有江光辉命她给江世霖喂食了人参、灵芝之类的补药。她一边示意玄青去找江光辉,一边上前劝说卫晨,又命夏堇向他认错。 夏堇按着小潘氏的指示,老实地道歉,哀求卫晨留下。卫晨心知内情,再加上他并不是真心想走,因此只是冷着脸站在一旁。 须臾,江光辉匆匆赶来。未待他开口,卫晨对着他拱了拱手,言道:“江老爷,我知道三奶奶一心希望江公子早日康复,但有时候好心只会办坏事。江公子昏睡半年有余,身体早已虚弱不堪。千年人参虽然珍贵,但性子霸道,江公子的身子如何受得住?依脉象看,江公子这几天恐怕已经整整用去一整株了吧?三奶奶这般行事,根本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所有人心知肚明,卫晨根本就是在指责江光辉。江光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除了江光耀和他已死的老爹,没人敢和他这么说话。可卫晨虽然只是一个嘴上没毛的小子,偏偏他必须求着他。这一刻,他差点气得内伤,但只能僵着脸微笑,好言劝说他留下,再三保证以后一定会督促夏堇,不会再由着她胡来。 江光辉软言相求了小半盏茶时间,卫晨这才勉强点了点头,正色说:“江老爷,不是我不相信三奶奶,我能够理解三奶奶的急切,但以后的日子长得很,而江公子的病情难免有反复的时候。到时恐怕她又会做出不智的行为。我看不如这样,以后江公子的一日三餐,汤药茶水就在院子里烹煮。凡是他吃的,用的,我都要过目。” 他的话一出口,夏堇和小潘氏同时朝他看去。夏堇自然明白,卫晨不过是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可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就不仅仅是警告江光辉,以后不要再插手江世霖的饮食起居。 待到江光辉和小潘氏离开,夏堇悄声询问:“先生,可是有什么不对劲?” 卫晨摇摇头,解释道:“刚才我不是有意针对你。我只是不希望类似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 “先生,我明白的。”夏堇点头,朝**的江世霖看去,“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还是先生在怀疑什么?” “我的确不知道。”卫晨再次摇头,“我只是隐约觉得,若仅仅是因为人参、灵芝下得太重,令他虚不受补,情况应该不至于恶化得这么快。可是他的脉象并没有其他异常。你就当是我多心吧。” “先生,我记得您第一次给他把脉的时候……” “或许果真是我多心了。其实上次的脉象也是一样……虚浮无力,大概是因为先前他经常出入风月场所……”意识到自己不该对着夏堇说这话,他急忙转移话题,“以后我会多加注意,你不必太过担心。” 江世霖日日厮混的明月楼是什么地方,夏堇心知肚明。外面那些花花草草不说,光池清居,桃红、杏红、绯红等等,江世霖身子不虚才奇怪。夏堇一心离开江家,自是不在乎这些,因此她仅仅低声应了一声“是”,转而问:“先生,你先前说他虚不受补,是不是果真很严重?早知如此,我应该偷偷把东西扔了。” “你不用担心。我故意说得严重些,只是不希望江老爷以后又为难你。” 夏堇点点头。见绯红故意远远地站在房门口,而她和卫晨间的气氛很平和,她小心翼翼试探:“先生,您若是身体不适……”察觉他转头看了自己一眼,她礼貌地笑了笑,解释道:“是母亲觉得先生……” “我没事。”卫晨打断了她,表情一下子恢复了原先的冷漠,径直走到窗边坐下。 面对他的抗拒,夏堇心中一阵尴尬,只能回到江世霖的床边,借着用棉签给他润湿嘴唇的动作掩饰自己的情绪。 寂静的沉默中,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朝卫晨瞥去。他看似在认真钻研医术,实际却心不在焉。他眉头轻蹙,眼神沉静而沧桑。在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对人冷淡。这种冷淡不是因为他高傲,而是他经历了太多的事,他希望自己能够置身事外。 大家都是生活在俗世中的人,又有谁能够置身事外呢? 夏堇在心中轻轻一叹,终究没有对着卫晨刨根究底,只是怔怔地盯着**的江世霖。她对他有千般的恨,万般的怨,可他就快死了,她的怨恨也该随风而去。如今他像活死人一样躺在**,每日任人摆弄,实际也是一种惩罚。若换成是她,她宁愿痛快地死了,也不希望像他这般苟延残喘地活着。 我怎么会同情他! 夏堇愕然,续而嘲讽地低笑。她相信,自己的同情不过是因为他们不得不朝夕相对,不过是因为放眼整个江家,她只能向他诉说心里的话。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卫晨依旧每日晨昏给江世霖扎针,一日照三餐给他诊脉,但江世霖的病情虽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江光辉急得上火,不止一次找上卫晨,卫晨永远只是淡淡的一句:急不得,慢慢来。 这一日,夏堇一大早去蘅安院请安。她刚行过礼,就听小潘氏说:“你准备一下,明日随我一起去上香。” 咋闻这话,夏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道:“母亲,此番是替相公祈福?” 小潘氏点点头,回道:“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大伯母也会随我们一起去。你带着竹青和李大嫂就行了。其他的事我会安排。” 夏堇点头称是。她左思右想都不明白江光辉怎么会主动让她出门,只能按捺下疑惑,第二天一早服侍大潘氏、小潘氏上了马车。 因江光耀素来提倡低调,不喜奢华,她们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另有一辆车子载着几个大丫鬟,由江世澈骑马领着家丁护送,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城外的慈宁寺而去。 一路上,大概是碍着夏堇在,大小潘氏说了两句闲话,就各自闭目养神。夏堇借着给她们端茶递水的机会,暗暗观察着大潘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她和大潘氏的交集都不多,在她的印象中,她一直恪尽职守地扮演着江氏宗妇的角色。 她和小潘氏是长姐和庶妹的关系,很多时候大潘氏行事说话难免霸道,而小潘氏总会习惯性地听从大潘氏的指挥。不过这一世的夏堇注意到,小潘氏看似听话,其实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另外,江光辉表面上对小潘氏呼呼喝喝,一味偏袒小尤氏,可很多时候,他还是会听从小潘氏的建议。 关于小潘氏嫁给江光辉当填房到底是大潘氏设计,还是小潘氏主动,大概只有当事人知道。不过小潘氏在大尤氏过世没多久就从京城远道至涿州,怎么着都是耐人寻味的故事。 其实在小潘氏抵达涿州前,小尤氏已经住进了江家,早就是当家主母的行事做派,结果小潘氏从天而降。对小尤氏而言,她从填房沦为妾室是质的变化,她完全有理由憎恨大小潘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更何况是三个有仇怨,又有利益关系的女人。 想到这,夏堇悄悄看了看大小潘氏,暗暗告诉自己,最多一年,她就会永远离开江家,与他们再无瓜葛,所以她根本不必在乎他们。虽然江世霖曾出言威胁她,但总不至于是江家的三个女人害死她的父亲,唆使夏知瑜夫妻毒害她的母亲。 这般想着,夏堇收敛思绪,垂首恭坐,眼观鼻鼻观心。不多会儿,马车停下了,车外响起了江世澈的声音。rs 第96章 私奔 夏堇跟随大小潘氏,在江世澈的护送下进了慈宁寺。大概是江家派人打过招呼,知客僧早早在一旁等候,领着他们上了香,添了香油钱,又殷勤地送他们入后院休息。 夏堇一路低着头,任由小潘氏摆布,不敢看江世澈一眼。先前她也经常跟随冯氏至慈宁寺上香,从不见和尚们如此殷勤周到,忙前忙后。原来方外之人也非全然不知俗世之事,也会为银钱而折腰。她的心念才刚转过,立马收敛思绪,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紧跟着小潘氏。 进了后院的屋子,大潘氏问了句:“什么时辰了?”听到丫鬟回报,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她借故把夏堇支开了。 夏堇行礼退下,刚走到门口,就听大潘氏询问小潘氏,他们派人去南方聘请名医,结果如何了。夏堇脚步略缓,就听到小潘氏回答:“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老爷一向最是疼爱世霖,只要有一线希望,他都不会放弃的。” 大潘氏接着小潘氏的话说道:“我和老爷知道二叔把世霖视作**,这才舔着脸求方丈……” 夏堇才听到这,就见领路的竹青回头看了自己一眼。她急忙快走两步跟上,心中多了几分忧虑。一旦江光辉自认找到了更好的大夫,一定会送走卫晨,到时她唯有死路一条。 这段小插曲令夏堇忧心忡忡。前世她一心报仇,不惜一切,行事反倒容易,可这一世,她只想全身而退,做什么都束手束脚。重生至今,她虽总是想着以后如何如何,可这段日子,她几乎把筹码全都押在了卫晨身上。一旦他被江光辉赶走,她立马会陷入绝境。 “这样不行!”夏堇站在窗边喃喃自语,抬眼看了看守在院子里的竹青和李大嫂。她们无时无刻都在监视她,她举步维艰。 回到屋子中坐下,夏堇轻揉着额头,猛然想到了崔文麒。上一次悄悄去卫家,她都能在半途看到他,这一次她随江家的人“大锣大鼓”出城,他会找机会与她说话吗? 夏堇这般胡思乱想着,很快到了午时。她回到大小潘氏身边伺候她们用午膳。饭后,她被小潘氏支开,回到了先前的屋子。不多会儿,小沙弥在奉茶的间隙送上了一封书信,说是别人请他转交的。话毕他站到了一旁,静静等候。 夏堇心中奇怪。虽说小沙弥只有十二三岁,但也不该随便留在女客的房中。很快她明白了,原来是崔文麒让他带着她去见他。夏堇不紧不慢地收起信纸,心中暗自思量,续而为难地说:“麻烦师傅告诉他,我虽很想与他见面,但我的丫鬟婆子都在院中,实在不方便。”她已经不相信他了,又怎么敢随着陌生人去和他单独见面? “施主,门外的两位施主已经去用午膳了。”小沙弥指了指院子外面。 夏堇朝廊下看去,果然不见竹青和李大嫂。她回道:“我怕她们随时会回来。这样吧,请小师傅告诉他,我在院子外面的长桥亭等他。他若是方便,请他过来一见。”从长桥亭可以看到院子里的动静,但院子里的人却看不到亭子里的情况。若是发生什么意外,她大叫一声,院子里的人马上就能听到。小的时候她陪冯氏上香,经常和小丫鬟躲在那里玩耍。 小沙弥点头而去。夏堇见他走远了,悄然出了院子。不多会儿,她刚刚在亭子内站定,就听崔文麒低唤一声“堇妹”,站在了她的身后。她回头看去,只见他身着僧袍,一身俗家弟子打扮,她讶然问:“崔大哥,你为何……”她上下打量他。除了脸上的胡渣让他略显狼狈,紧皱的眉头凸显了他的焦虑,其他的与半年多前并无异。 莫名的,夏堇想到了那句“为伊消得人憔悴”,卫晨的身影在她的脑海中一晃而过。他的消瘦与压抑,还有深藏眼底的痛楚与眼前的崔文麒形成了截然的对比。 崔文麒见夏堇呆呆地看着自己。他上前两步,深情地说:“堇妹,你瘦了,也憔悴了。”他眼眶微红,专注地看着夏堇的眼眸。 夏堇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她怕自己不小心泄露了真实情绪。“崔大哥,这些日子你还好吗?张伯……张伯为什么会……”她哽咽。 “张伯是为了我,才被江家的人打伤,重伤不治。”崔文麒说得十分沉重。他一步上前,紧紧握住夏堇的手,“堇妹,你跟我走吧,我们远走高飞……” “不,不行。我不能耽搁崔大哥的前程。”夏堇后退了一步,抽回了自己的双手。 崔文麒再次上前,把夏堇的双手用力攥在掌心,激动地说:“堇妹,我们去江南,找个地方安顿,虽然我们只能隐姓埋名过日子,但我绝不会让你受苦的。堇妹,我喜欢你。这些日子不见,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你。在江家逼婚前,我就应该娶你过门的。”他突然伸手抱住她,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鬓角。 夏堇又羞又怒。当下的状况是她始料未及的。她以为崔文麒至少应该就他之前的行踪编一个“合理”的解释,再说出他的目的。结果他居然直接轻薄她。若不是知道江家需要她稳住卫晨,她几乎觉得小潘氏会突然跳出来,指责她行为不捡,将她浸猪笼。 “崔大哥,你不要这样,会被人看到的。”夏堇试图推开他,却徒劳无功。她先前的问题,崔文麒大半都没有回答。他突然出现到底有什么目的? “堇妹!”崔文麒不断低声呼唤,双手越收越紧。 除了江世霖在明月楼后巷的刻意挟持,夏堇从没被男人这样拥抱。除了恼怒,她只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崔大哥,若是被人看到,我会累得你丢了性命。”她试图说服他放开自己。 “堇妹。”崔文麒依旧只是低声呼唤着夏堇,语带哽咽,片刻又自责地说:“是我没用,别说是保护你,就连见你一面都办不到,是我没用!” “崔大哥,我不能出来太久的。见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堇妹,你跟我走吧。我已经买通了看守院门的人,车子就在外面等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身陷江家……” “不,不行!”夏堇断然拒绝。眼见着自己根本无法挣脱,她正色道了一句:“崔大哥,你冷静点。”说罢用力踩了崔文麒一脚。崔文麒吃痛,只能放开她,讶异地看着她。 夏堇拿起手帕擦了擦眼角,摇头道:“虽然我也很想和崔大哥远走高飞,什么都不管,可是我不能这么自私。我不能不顾你的前程,更不能不顾母亲的性命,父亲的声誉。为了他们,我只能留在江家。崔大哥,你走吧,去京城。我相信你一定可以高中状元……” “堇妹!”崔文麒再次拉住了夏堇的手腕。他的眼泪落在了她的手背上。他悲怅地说:“我已经去庄子打探过了,师母根本不在那里。她也不在家里。堇妹,我怀疑……我怀疑……”他的言下之意,他怀疑冯氏已经遇害。 夏堇心下奇怪。那束木槿花分明告诉她,崔文麒早就和紫鸢勾结,那他就不可能不知道她的母亲已经被她带走。难道是试探我?她无法确定,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崔大哥,母亲在很安全的地方。” “真的?”崔文麒一脸惊喜。 “是。”夏堇点头,再次抽回了自己的双手,说道:“我在江家一直被监控着,所以不知道母亲到底在何处,但是我知道钱妈妈和海棠正好好地照顾着她……” “既是如此,我们便去找她们,然后和师母一起离开涿州。” “母亲被二叔父他们害得卧床不起。我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所以我不会离开涿州。”夏堇义愤填膺地陈述,抬头就见崔文麒正错愕地看着自己。“崔大哥,你走吧。父亲一直希望你能高中状元。你一定可以出人头地的。”她缓缓后退了两步。她不认为崔文麒有心与自己私奔,她想不明白他的目的。 “堇妹,其实我去过京城。我本来想着,若是我能够高中状元,说不定就能救你出火坑,可是江家的人,他们居然,居然——” “居然如何?”夏堇追问。她已经从卫晨口中得知,崔文麒根本没有去京城参加春闱。 崔文麒怒视远方,恨恨地回答:“江家的人不止诬陷我伤害江世霖,在涿州和京城四处追捕我,他们还不择手段革了我的功名,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了。” “怎么会这样!”夏堇惊讶地抬头。若崔文麒被定罪,的确这辈子都不可能参加科举,可是江光辉一心抓住崔文麒,施以私刑,反倒没有从衙门着手断他前程,只是请冯大人帮忙捉拿他。 站在崔文麒的角度,无论他出现在夏家有什么目的,应该都比不过自己的前程重要,除非他根本不是崔文麒,所以不能冒着欺君罔上的罪名参加科举。想当初,她的父亲安排他参加科考,他曾以自己错过了童子试为由婉拒,之后是她的父亲主动出银子替他买了一个童生的名额。 科考之路,崔文麒从来都是被动的。rs 第97章 关心 夏堇因自己的揣测而震惊。回过头想想,所有能够证实崔文麒身份的东西唯有那封写了一半的绝笔信。因为她的父亲认得崔父的字迹,事后根本没有派人去崔氏的祖籍查证,而他们全都没见过真正的崔文麒。 眼前的男人很可能是冒名顶替的! 夏堇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大步。先是一个居心叵测的紫鸢,如今又出现一个假冒的崔文麒,她家到底与什么人结下过深仇大恨,值得他们布下这么大的局复仇?她一时无法消化这个可能性,只能低下头掩饰情绪。 “堇妹,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好好照顾你和师母,不会让你们受丝毫的委屈!”崔文麒信誓旦旦地承诺。 夏堇的整颗心乱糟糟的。瞥见江世澈正由远及近往这边走来,她急忙说:“崔大哥,有人来了。你好好保重。”说着她转身就想离开。她需要冷静想一想。 崔文麒一把拉住夏堇,从怀中掏出一朵风干的粉色木槿花。“堇妹,我不能留在城内,今日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来的。如今我暂时呆在城西十里一间空置的小屋。没有救出你和师母,我是不会离开涿州的。”他的态度十分坚决。 夏堇从他手中接过木槿花,道了一句:“崔大哥,你保重。江家家大势大,你千万要小心,不可轻举妄动。”说罢转身而去。 江世澈看到夏堇独自走出凉亭,脚步略顿,续而迎着她走去。“三弟妹。”他对着夏堇施礼,在离她一米多远的地方站定。 “大伯。”夏堇回了礼,解释道:“我只是出来走走。大伯母和母亲正在休息。” 江世澈点点头,说道:“我过来通知婶娘和母亲,方丈请她们过去。” 夏堇同样点头。两人一时无话,气氛颇为尴尬。 “三弟妹。” “大伯。”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示意对方先说。江世澈轻咳一声,安慰道:“三弟会好起来了。”他知道自己的话苍白又无力,补充道:“卫大夫看似待人冷漠,但他一定会尽力救治三弟。” “是。”夏堇虚应一声,“我也该回去了。”她伸手请江世澈先行。 江世澈深深看了她一眼,礼貌性地对她颔首示意,朝着大小潘氏的房间走去。夏堇看了看他的背影,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屋子内,竹青和李大嫂已经在等着她了。 “三奶奶,您去了哪里,怎么都不说一声。”李大嫂语带埋怨。 “我只是在院子里走了走。”夏堇选了靠窗的椅子坐下。 李大嫂和竹青对视一眼。见竹青对自己摇了摇头,李大嫂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两人恭立一旁,再不曾离开夏堇半步。 一行人直到傍晚时分才回到江家。夏堇一路上都在思量崔文麒的目的,却百思不得其解。卫晨见她心事重重,支开了绯红,问道:“路上有事发生?” 夏堇循声看去,轻轻摇头。卫晨没有追问,只是拿起药箱走了出去。夏堇回头看着江世霖,轻叹:“我不是不相信先生,只是先生的样子越来越憔悴了,仿佛随时会被压垮,我真的很担心,不忍心让他跟着我一起烦恼。你说,他到底有什么跨不去坎,想不明白的事情?” 见江世霖只是木然地躺着,全无半点反应,夏堇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不知道……先是紫鸢,现在又是崔文麒,我真的太笨了,是不是?……前世,我因为崔文麒惨死的消息,下决心报复你的家人,害得你家破人亡,原来一切的一切根本就是一场笑话……父亲母亲从不与人结怨,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 夏堇断断续续地说着,语无伦次。直至绯红进屋,她才止了话题。 “三奶奶。”绯红奉上热茶,“您车居劳顿了一天,先去歇一会儿吧。三爷这里,有奴婢看着就行了。” “没事的。”夏堇摇摇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说道:“你陪我说说话吧。” 绯红高兴地应了,与夏堇闲聊了几句。夏堇听到她说,江世熙一早过来探望江世霖,私下与卫晨说了大半个时辰的话,夏堇感慨:“二伯与先生相识多年,当然有不少话说。” “奴婢不知道二爷和卫大夫说了什么,不过奴婢看到二爷走的时候似乎很生气,可卫大夫的神色却和往常无异。” “知道二伯为什么生气吗?” 绯红摇摇头,“奴婢只听到二爷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之类的,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猜想江世熙一定知道什么,不然他不会日日借口探望江世霖,每天至池清居和卫晨说话。 绯红见夏堇若有所思,问道:“三奶奶,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先生和二伯的感情应该不错,不过相公和先生好似从来都不认识。不知道相公平日和什么人往来较多。这大半年,虽说父亲不允许旁人打扰相公养病,可是我从未见过有人关心他的伤情。”崔文麒先前说过,江世霖出事那晚,房中另有一人。如今崔文麒已经不可信,也不知道那话是真是假。不过按她想来,江世霖应该不至于一个人在酒楼喝闷酒。 在夏堇的若有所思中,绯红答道:“先生和二爷一样,都是喜欢呆在家里读书的人,自然和三爷玩不到一处。不过三爷的朋友,大爷倒是认识不少。听说,早前他们经常托大爷询问三爷的情形。” 夏堇一怔。她居然忘了,江世澈虽然和江世霖是截然不同的脾气,但江世澈是江氏族长的继承人,早早就协助江光耀处理江家的庶务。他不似江世霖贪酒好色,但他认识的人肯定不少,三教九流可能都有接触,其中不乏江世霖的酒肉朋友。 想到这层,两日后,在江世澈前来探望江世霖的时候,夏堇故意与之闲话了几句,她还来不及转入正题,江世澈见卫晨走了出去,突然询问:“三弟妹,卫大夫有没有与你提起过赵大夫?” “大伯为什么这么问?”夏堇反问。据卫晨告诉她,自他回到江家,赵大夫已经回去照顾她的母亲了。虽说江世澈不会对付她的母亲,但母亲的住处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我只是随口一问。”江世澈客气地摇了摇头,目光透过窗户,看了看卫晨的厢房。片刻他蹙了蹙眉头,回头对夏堇说:“卫大夫似乎有心事。我和世熙都很担心。据世熙说,他的心事好似与赵大夫有关。”他看着夏堇,解释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问问,他有没有在无意中提起过什么。” 夏堇摇摇头,回道:“先生从不会提及他自己的事。其实我也发现,先生的精神越来越差了。或许赵大夫和先生一早就认识。” “不是,世熙找过赵大夫。他清清楚楚告诉世熙,在三弟妹的娘家,是他第一次见到卫大夫。” “那先生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事犯愁,会不会是他家里的事?算起来,他已经有几个月没有回家了。” “应该不是。”江世澈摇头,复又朝卫晨的房间看去。 夏堇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经意间瞥见小潘氏正往这边走来。她低头讥讽地浅笑。小潘氏半个时辰前才离开池清居,这会儿匆匆赶来,大概是竹青告诉她,她正在和江世澈“私下”说话。江家的人毫不避忌留她和卫晨独处,却防贼似的防着她和江世澈、江世熙说话。她相信,他们一定是害怕她影响了江氏兄弟的名声。 正如夏堇所想,小潘氏很快带走了江世澈,临走用警告的眼神瞥了一眼夏堇,目光仿佛在控诉她的不知检点。 当天晚上,夏堇喂了江世霖喝粥,丫鬟们正收拾屋子,卫晨突然压低声音对着夏堇说:“你还没有放弃。”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今**向世澈打听,应该不是关心他吧?”他口中的“他”是指江世霖。 夏堇听到了卫晨语气中的不悦。有时候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只要她稍有追查真相的意图,或者表露出复仇的心思,卫晨立马就想把一切掐灭在萌芽状态。她侧头看他,就见他正木然地看着桌上的灯盏,眼神没有焦距。这样的他让她觉得,他正看着另一个世界,他随时都会消失,去另一个虚幻的世界。 “先生,你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夏堇脱口而出。 卫晨低垂眼睑,复又抬眼看着翩翩的火光,严肃地提醒她:“不要忘了,你自己说的,活人比死人重要。” “没错,我的的确确觉得活人比死人重要。先生呢?您觉得是活着的人重要,还是你的心事更重要?”夏堇一边说,一边抬头看着卫晨。见他好似压根没听到她的话,她几步上前,拿起卫晨经常捧在手里的书册,猛地扇灭了桌上的烛火,高声说:“先生,大伯与我说话,因为他和二伯都很担心您。” 随着她的话语,就连门外的小丫鬟都把脑袋探入了屋子,诧异地看着她。rs 第98章 提议 桌上的灯灭了。卫晨低头看着侧身靠在桌沿的夏堇。她乌黑的眼眸中闪耀着关切。他们已经朝夕相对几个月。他知道她的艰难。他看过她的坚强与软弱。他们的命运早已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想到这,他急忙移开视线,从牙缝中挤出“我很好”三字,拂袖而起。 夏堇追着他的身影走了两步,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眼睁睁看着他“嘭”一声关上了厢房的雕花木门。 第二天清早,卫晨本该给江世霖施针,却独自在桌边坐下,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书册。从昨晚到此刻,他一直心绪不宁,无法集中精神。这样的他不能冒险替江世霖施针。 昨夜,夏堇用他的书册拍熄了桌上的烛火。烛火在书页上留下了淡淡的灼烧痕迹。那印记很淡,却又那么明晰,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 “没有人明白那种回天乏力的无力感。早知道这一世的她仍旧躲不过一尸两命的命运,我就不该刻意避开她。”他喃喃自语,眼眶微微泛红。两世为人,他两次眼睁睁看着她断气。唯一的不同,这一世的她抓着其他男人的手说,她不后悔。 她不后悔,可是他后悔了。若既定的命运是无法改变的,他就不该刻意回避她。 “不,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卫晨猛然站起身,疾步走到江世霖的床边,对着**毫无知觉的男人说:“我牢牢看着她,不让她复仇,不是因为你,也不是因为江家,我只是不想她后悔。她善良又孝顺,我会带着她离开,我不会让她陷入你家的那些龌龊事,夏家的人更不值得她弄脏双手……” “三奶奶身子不舒服,让奴婢转告卫大夫及诸位姐姐……” 竹青的声音让卫晨诧异的转头。“她生病了?”他向着门口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在屋子中央止了脚步。 待会儿他们应该会找我去替她把脉的。 他安慰着自己,默默在桌前坐下,伸手拿起书册,修长的手指缓缓滑过书页上的灼痕。有些东西一旦留下了印记,就再也没法抹去。 未明阁内,夏堇虚弱无力地靠在软垫上,闭着眼睛思量。她不过是着了凉,喝一碗热汤,出一身汗就能康复。她大张旗鼓把事情闹大,因为她不想任由卫晨消沉下去。她想从根源上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丁香进屋的声音,她扬声问:“怎么样?母亲答应了吗?” 丁香疾步走入内间,答道:“回三奶奶,太太原本不想答应的。后来奴婢照着您的话说,卫大夫大概也想见一见赵大夫,太太就答应了。这会儿已经派人去请赵大夫了。” 夏堇点点头,交代丁香待会儿赵大夫来了,一定要想办法支开竹青和李大嫂等人。 一个多时辰后,玄青引着赵大夫进了未明阁。一番寒暄把脉问诊后,屋里只剩下赵大夫,夏堇及丁香。 赵大夫一早就明白,夏堇不过是有话对自己说。他主动开口:“三奶奶,江太太派人接我的时候,我正要出门。因为另一边的病人只需要静心调养,所以我直接跟着江太太的马车过来了。” 夏堇明白,赵大夫这是告诉她,她的母亲没事。她礼貌性地笑了笑,说道:“有赵大夫和李婆婆照顾母亲,我自然是放心的。其实我这次冒昧请赵大夫过来说话,全因卫大夫……” “他?他怎么了?” “不知道先生和赵大夫的女儿、女婿是否一早熟识?” 赵大夫愣了一下。江世熙、江世澈曾先后找过他,大体也是询问他们和卫晨的关系。 “赵大夫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先生因为不能救回您的女儿,颇为自责。”夏堇急忙解释,又补充道:“赵大夫和先生救了我的母亲,我一直把你们视为恩人。” “三奶奶言重了。”赵大夫摇头,感慨道:“其实我也劝过卫大夫,有些事是注定的,再说敏儿的身子本来就不适合怀孕,是她一意孤行。” “这么说来,您的女儿只是……意外?” 赵大夫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对着夏堇说:“当日在夏家,是我和卫大夫的第一次见面。在那之前,我的家人更不可能见过他。我想,卫大夫或许是因为年纪轻,尚未把生死看淡。若是可以,不如让我再与他谈一谈?” 夏堇不敢做主,只能让竹青请示小潘氏,是否可以让赵大夫给江世霖把脉。小半个时辰后,赵大夫被带去了池清居。夏堇独自靠在床沿思量。 她相信赵大夫的话,可卫晨突来的憔悴一定与赵大夫女儿之死有关。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她百思不得其解。 第二天上午,夏堇去蘅安院请过安,刚踏入池清居,绯红迎上前说:“三奶奶,卫大夫替三爷换了两味药。他一早吩咐,您过来之后,请先去找他取药。” 夏堇猜想一定是因为赵大夫的出现,惹得卫晨不快。她硬着头皮推开了房门。 屋子内,卫晨站在江世霖的床边,皱着眉头凝视夏堇。 “先生,我知道我不该向赵大夫打探您的私事,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一日比一日憔悴。我……您答应过,帮我离开江家,离开涿州,可是万一您病倒了,我不知道怎么办。……还有我的母亲,她也需要您的照顾。还有……还有……”夏堇悄悄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卫晨。 见他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她慌忙低下头,小声说:“先生,您没能救回赵大夫的女儿,但是您救了我的母亲,事到如今您不能半途而废。往后我再也不会探究您的事,但请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我只是希望您能忘掉那些不开心的事……”夏堇词穷,卫晨却依旧只是盯着她看。 沉默半响,夏堇抬头朝卫晨看去。“先生?”她的心中万分忐忑。她不知道他和赵大夫谈得如何。她看不清他的情绪。 四目相接的瞬间,卫晨急忙撇过头,转身走向一旁的桌子,从桌上拿起一个药包。“这是换过的药方。三碗水煎成一碗。”他把药包递给夏堇。 夏堇愣愣地接过纸包。“所以?”她糊涂了。她觉得自己从卫晨的嘴角看到了一丝隐隐的笑意。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淡淡微笑,已经足够让她震惊了。她一定是眼花了。 “所以什么?”卫晨的目光盯着书册上的灼烧痕迹。 “没什么。”夏堇摇头,“我先去煎药了。” “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喜欢南方还是北方。” 卫晨突来的话语让夏堇愕然转身。 “其实南方更适合你母亲的身子。”卫晨看了一眼**的江世霖,“或许等你母亲的情况稍微稳定一些,可以雇一辆舒适的马车,让她慢慢先行。我们随后再赶上去。” 夏堇听得很清楚,卫晨的神情语气虽一如既往的冷清,但他说的是“我们”。她朝江世霖看去,担忧地问:“是不是他的情况有变,所以我必须提早离开?”她猜想他之所以同行,是为了照顾她的母亲。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卫晨不答反问:“你在这里还有放不下的事情?崔文麒?” 夏堇缓缓摇头,“我一早说过,没什么人,没什么事比母亲更重要。”她停顿了一下,“其实我在慈宁寺见过他了。我的确想知道他究竟想干什么,但若是他撑不下去了,我唯有和母亲早日离开涿州。南方也好,北方也罢,我只想要一个安静的地方让母亲好好调养身子。我知道父亲一定希望我把母亲摆在第一位。其他的事可以以后再说。” “那就苏州吧。后天我会出府一趟,到时找人去那边准备一下。”卫晨径自下了决定。前世,他答应过带她去苏杭一游。前世的他没能履行承诺,这一世她葬在了别人家的祖坟,但他突然很想去苏杭。卫家除了他的祖父,并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夏堇不知道如何回应卫晨的话。沉默间,她只能再次道谢,指了指手中的药包说:“那我先去煎药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卫晨的话,还有他的态度。 卫晨知道,自己吓到她了,而他太冲动了。“你恨他吗?”他突然询问。 两人同时朝江世霖看去。夏堇点点头,又摇摇头,“一开始恨不得他死。现在,或许恨,或许不恨。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他都快死了,恨不恨又有什么意义?” 卫晨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其实,要他死,轻而易举。” 夏堇的心一跳。若是卫晨想让江世霖死,根本不用下药,直接一针下去,悄无声息就能让他咽气。 这个念头闪过,血色从夏堇的脸上慢慢褪去。江世霖曾残忍地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可是她希望他死吗?若他突然醒来,她会选择杀了他吗?几个月来,他像玩偶一样任她摆布,如今的他还是明月楼后巷那个满眼暴戾的男人吗? “他不可能醒来。先生之前说过,为了无谓的人,不值得弄脏自己的手。”夏堇的声音很淡,很轻,目光始终落在江世霖的脸上。 或许有人觉得奇怪,认为前世的夏堇选择了不择手段复仇,这一世的她应该选择弄死江世霖。其实在进化和心理分析学上,有一种名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东西,有专家甚至指出,人是可以被驯养的。rs 第99章 决心 卫晨顺着夏堇的目光看去,就见江世霖正直挺挺地躺在**。他并不是真的想杀了他,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放下了仇恨。“有时候你不必太过执着。有些事不是不报,只是时辰未到。”他轻叹一声。 夏堇垂下眼眸,低语:“我不是执着。可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觉得愧对他,可我又不能不顾着母亲。” “江夏两家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先生为什么说得这么肯定?”夏堇诧异。 “只是猜测罢了。”卫晨轻轻摇了摇头,指了指夏堇手中的药包,“你先去煎药吧,省得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在密谋什么。” 夏堇再次诧异。她很少听到卫晨的语气如此轻松。见他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她对着他曲了曲膝盖,转身走了出去。 小半个时辰后,卫晨推开窗户,远远看着守在炉子边为江世霖煎药的夏堇。昨日他见到赵大夫,又听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确实生气。辗转反侧了一晚上,刚才他第一眼看到她,他依旧余怒难平。他什么都没说,可她却那么怕他生气,语无伦次地解释,又不敢承认她关心他。她说的话句句都在赵大夫的意料中。 就像赵大夫说的,他们是同一类人。他为她做的已经远远超出了薛子昂的嘱托,而她,在这么艰难的坏境下,她假装生病,只为了让赵大夫劝他放开过去。在这个世上,有一个值得自己关心的人,一个同样关心自己的朋友并不容易。他为什么要生气? 卫晨收回目光,朝着**的江世霖看去。不久的将来,他会带着她们母女去苏州定居。在世人眼中,他这是诱拐别人的妻子私奔。一旦被人发现,会令他名誉扫地,甚至会连累卫家的子孙。可是他需要一个新的开始,他不能永远生活在前世的记忆中。而她同样需要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或许他的决定很冲动,但他们的人生都需要一个突破口。以后,不管他们是兄妹也好,夫妻也罢,他都不会再让她回涿州复仇。 卫晨慢慢走到江世霖的床边,低头轻言:“世熙说,你本性不坏,所以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无论前世今生,她都过得不容易。我必须带她走……” 夏堇没有听到卫晨在江世霖床边的一番自白,她只是觉得自这一日之后,卫晨对人虽然依旧冷冷淡淡,但他的心情似乎转好了,偶尔会关注周围发生了什么事,不经意间也会与她说一两句无关痛痒的闲话。 这样的日子过了十多天,很快到了夏至。卫家的人借着送粽子,把卫晨叫出去说话。夏堇起初没觉得不对劲,直到晚膳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他眼中的担忧。 难道卫家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暗自猜测,但她和卫晨的关系才稍稍缓和,她不想因为自己打探他的私事,又让他变得冷冰冰的。 第二天上午,夏堇刚刚给江世霖洗了脸,江世熙至床边略略站了一会儿,询问了几句江世霖的病情,很快把卫晨叫了出去。 午后,卫晨遣走了绯红,对着夏堇说:“江老爷从西域请来了一位大夫,不日就会抵达。” 夏堇愣住了。前世并没有什么西域大夫。 “现在只有两个办法,一是让江老爷相信,只有我才能救他的儿子。二是你和你母亲暂时在城外暂避,等你母亲的身子好些,我们再一起去苏州。”卫晨一边陈述,一边皱眉,“我家人希望我回寿阳。一旦我们都不见了,恐怕涿州和寿阳之间,都会有人搜查。到时就算他们找不到我们,我们的名声……” “不行,我不能连累先生。”夏堇连连摇头。她一直以为卫晨只是护送她们去苏州。 “那就唯有第一个办法了。”卫晨朝**的江世霖看去,“我会让江老爷相信我。不过他本身已经很虚弱了,若再经历一番折腾,我怕他撑不过年关……” “先生,就没有其他办法吗?”夏堇急切地看着卫晨。不管她对江世霖是什么观感,她都不希望卫晨因此背负一世的心理阴影。 卫晨看着夏堇,缓慢地陈述:“我若是走了,你恐怕——”他没有说完。他相信夏堇明白自己的处境。 夏堇低下头,紧咬下唇。她一早就意识到,自己不能完全依赖卫晨。过去的几天,她透过吕财,一直在寻找奶娘一家。她本打算徐徐图之,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先生,他的情况,大罗神仙也救不了。那位西域大夫若是个骗子,我会想办法拆穿他。若不是,我有办法自保。” “你想怎么自保?” 夏堇低头不语。她相信卫晨不会喜欢她的办法。 “你不想他的情况恶化?”卫晨试探。他有些难以理解她的想法。他以为她恨江世霖,恨不得他死。“你不恨他了?” “恨,当然恨!”夏堇毫不犹豫地点头,瞪着**的江世霖。 “那便这样决定吧。”卫晨同样朝江世霖看去,“从明日开始,我会在他的汤药中加两味药。大概三四天之后,他看起来会略有精神。按世熙所言,那位大夫大概四五天之后抵达。他抵达的那天,我便会请辞。第二天,最多第三天江老爷就会发现,他必须请我回来替他针灸。” “先生,您为我做的事情已经太多太多了,我连大恩不言谢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可是他都已经这样了,我虽然恨他,但……” 卫晨能明显感觉到夏堇的抗拒。“你同情他?” “不是。我只是不想先生为我做那样的事。”夏堇低垂眼睑,“有的事做过一次,一辈子都无法摆脱。” “你怕我为此不好受?”卫晨失笑。前世的他做过更可怕的事。前世的她亦是同样。在他看来,他们都是伤痕累累的人。唯一的区别,她不记得前世,她还可以回头。他摇头道:“他这样,活着与死了并无区别。我不会放在心上。再说,对大夫而言,杀人与救人不过一线间。先前我就对你说过,他的性命不过是一根银针,半盏茶的功夫。” “先生,您不是这样的人。”情急之下,夏堇上前一步,直视着卫晨的眼睛,“我不值得先生为我做那些残忍的事。” 卫晨低头看着夏堇。她对他的关心全都在她脸上。他们的距离那么近,近在咫尺。“其实我们是同一类人。”他失笑。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只是觉得他们的距离很近。他不再只是远远看着她,居高临下俯视她在现实中挣扎。 “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到了苏州,我们是兄妹,还是夫妻……” “先生?” “现在看来,就当夫妻吧。” 卫晨的语气极为平淡,却把夏堇吓得脑海中一片空白。卫晨伸手握住她的手背,笑问:“我不会以为我只是护送你们去苏州吧?” 夏堇第一次看到卫晨露出温和的笑容,就连他的眼睛也染上了笑意。她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 “我们就在苏州终老。你不姓夏,我也不姓卫。我们只有和过去一刀两断,才能重新开始。”卫晨的手指紧紧捏着夏堇的手背。这一刻,他居然有些紧张。他居然害怕她会拒绝。 “先生。”夏堇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若是让人发现您和我一起离开涿州,您的名声,您的前程……” “我不姓卫,哪来的名声?至于前程,什么是前程?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皇帝也好,贩夫走卒也罢,到头来不过都是一杯黄土。”卫晨轻叹一口气,“你母亲的身子需要长期调养,有我在,或许她会有完全康复的一天。”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他甚至觉得自己就像快要溺毙的人,突然抓住了她这块浮木。 他摇头甩开脑海中的奇怪比喻,解释道:“你不用觉得奇怪。你应该看到了,在江家的这几个月,我从未回去寿阳。其实我父母早逝。祖父对我不错,他或许会因此我的离开而伤心,但他的孙子不止我一人。” “先生,我现在很混乱。”夏堇一边摇头,一边欲抽回右手,却发现自己根本徒劳无功。她这才察觉自己的小手已经被他牢牢握在了手心。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心脏跳得飞快。卫晨于她,从来都只是恩人。若是他愿意,她可以为奴为婢报答他,但他却提议与她私奔。她是有夫之妇,她会毁了他的。 “你不需要有顾虑。苏州那边,我会安排妥当的,没人会找到我们。”卫晨继续劝说。 “先生,您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么做于您没有任何好处。” “你就当我厌烦了卫家三少爷的身份。” “我还是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如今的当务之急,除了西域来的大夫,还有你母亲的伤势……” 卫晨背对着床榻,向夏堇诉说着自己的想法。夏堇抬头看着他。虽然她能听懂他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明白那些句子的含义。他第一次看到卫晨如此积极。他似乎很期待他们的“私奔”。 一旁的床榻上,江世霖搁在床沿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又很快恢复了静止。rs 第100章 醒了 夏堇因卫晨的提议心烦意乱。她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但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无条件帮她,她如何能拒绝他的善意?卫晨人品好,心地善良,又能照顾她的母亲,若他们成了夫妻,再加上她的母亲,他们可以用一家三口的名义平静而和谐地生活。撇开父亲和弟弟的仇恨,那将是一条最平坦,最简单的道路。她能够这么做吗?她真的想要这么做吗? 夏堇来不及理清自己的思绪,却在第二天早上得知,江世霖的情况有变。她直觉以为是他的病情恶化了,卫晨却告诉她,他也说不清他是回光返照,又或者是病情突然好转了。其实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利的。 卫晨沉吟许久,对着夏堇说:“你把值钱的东西收拾妥当,随时准备出城。” “那母亲呢?还有先生您……” “他们一时找不到你的母亲,至于我,我会拖着江家的人。你放心,江老爷一开始就没打算把我怎么样。无论他死了,或者醒了,过段时间我都会带着你的母亲去找你。” 夏堇朝着**的江世霖看去。他不该醒,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咽气,前世不是这样的,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要再犹豫了,除非……你不想他醒来?” “我不知道!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夏堇连连摇头。 卫晨审视着夏堇,似乎在揣摩她的心思。 沉默的瞬间,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卫晨朝外看了一眼,轻声说:“江老爷他们到了。暂时我什么都不会对他们说,今天你好好想一想。是你自己说,活人比死人重要。你唯有放下了过去,才能和你的母亲重新开始。” 卫晨的话音刚落,江光辉带着小潘氏、小尤氏跨入了房间。江光辉询问了儿子的病情,又殷殷叮嘱了卫晨几句。小半个时辰后,几人正要离开,小尤氏一声惊呼:“世霖的手指动了!”她的脸上只有惊,没有喜。 随着这声大叫,所有人齐齐朝江世霖看去,只见一只枯瘦的手掌静静搁在床单上,纹丝不动。江光辉的表情从惊喜变为失落,犹不死心地回头对卫晨说:“卫大夫,麻烦您替世霖看一看。” “江老爷,我一早替江公子把过脉,一切如常。”卫晨冷淡地回答,站在原地动也没动。 待江光辉等一行人离开,卫晨急忙上前给江世霖把脉。 “先生,他怎么样?”夏堇急切地询问。 卫晨摇摇头,又查看了江世霖的眼睛,续而又搭住他的脉搏。小半个时辰后,他扬声询问门口的杏红:“昨晚三奶奶走后,是谁留在屋子内伺候?” 杏红与绯红对视一眼。绯红慌忙垂下眼睑答道:“回卫大夫,前半夜是奴婢,后半夜是桃红。” “你们有没有给江公子吃过什么东西?”卫晨嘴上这么问,却又觉得江世霖的症状不像是中毒。 绯红一听这话,“噗通”一声跪下了,急道:“卫大夫,奴婢们除了用温水给三爷擦过嘴唇,什么都没有做过。” “从昨晚三奶奶走后,至今天早上我进屋给江公子把脉,可有其他人探望过他?” 绯红和杏红齐齐摇头,连声说,虽然有小丫鬟进过屋子,但除了她们,没有人靠近过江世霖的床榻。卫晨见问不出什么,没再多说。当天夜里,他留了自己的小厮在屋子内守夜。 之后的两天,除了一日三餐,江光辉几乎时时刻刻都守在江世霖的床边,夏堇压根找不到机会和卫晨说话。 第三天早上,眼见着江光辉正朝他们走来,卫晨突然对夏堇说:“明日我会找个借口让你带着春桃、秋桐出府买药,你们去城西十里,找一姓陈的农户,在他家等着。丁香和吕嬷嬷,我会让世熙想办法送她们出府与你汇合。之后你们找一个尼姑庵,或者偏远的村子住下。等过完年,你找人去寿阳给我递个信,我会带着你的母亲与你们汇合。” 卫晨说得又急又快。夏堇想要询问,江光辉已经跨入屋子。卫晨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瞥过夏堇,对着江光辉说:“江老爷,依这几日的脉象看,江公子很可能不日就可醒来。” “真的?”江光辉一脸惊喜。夏堇的心重重一沉。她必须在江世霖醒来前离开江家,离开涿州,只是这一走,以后若真的像卫晨计划的那般,她将永远没办法替弟弟报仇,也没办法找出父亲死亡的真相。她甘心吗? 事情的进展根本容不得夏堇深思。第二天上午,卫晨对着江光辉说,鉴于江世霖快醒了,他需要两味罕有的药引,让夏堇带着他的名帖去药局购买。 江光辉只顾着高兴,并未起疑心,小潘氏见夏堇并没意图甩下竹青和李大嫂,没有当众驳了卫晨的话,只是命玄青带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路护送。 夏堇深深看了卫晨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着,从容而镇定。她只能随玄青走了出去。 大半个时辰后,眼见着夏堇迟迟未回,小潘氏悄然走到房门口,对着自己的丫鬟耳语了几句。卫晨注意到她的动作,也明白她的意图。他强自镇定,只希望这个时候夏堇已经出城。 小潘氏回到屋子,看了一眼双目紧闭的江世霖,目光瞥过卫晨,扬声命令:“去未明阁把三奶奶身边的吕嬷嬷叫来,我有话问她。” 卫晨一听这话,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小潘氏见他表情未变,这才把注意力移回江世霖身上。 须臾,丫鬟匆匆来报,丁香和吕嬷嬷皆不在未明阁。小潘氏眼神一黯,沉声问:“她们去了哪里?”她的目光不由自主朝卫晨看去。听到丫鬟说,是江世熙途经未明阁附近,让她们帮他拿东西回去,小潘氏心中了然,对着卫晨冷冷一笑。 卫晨只当没看到小潘氏的神色,对江光辉说:“江老爷,三奶奶迟迟未回,不如派人去催一催。” “老爷,我这就派人过去看一看。”小潘氏接话。 江光辉不甚在意地挥挥手,紧张地问卫晨:“卫大夫,是不是药买回来了,世霖就能醒了?” “江老爷,这事说不准,但终归就是这几日吧。”卫晨不甚确定地回答。事实上,若不是他用银针扎了江世霖的昏睡穴,这会儿他已经醒了。说起来,江世霖这几日的恢复速度,作为大夫,他只能用“奇迹”两字形容。他选择留在江家,一来是为夏堇拖延时间,二来,他想知道江世霖醒来后会发生什么事。 小潘氏走出房门,一边命人去药局追回夏堇,一边去找江世熙。她前脚刚走,玄青后脚就跑回了池清居,气喘吁吁地说:“老爷,太太,三奶奶不见了,奴婢们找遍了药局都不见三奶奶踪影。” “怎么会不见的?药呢?药在哪里?”江光辉一边问,一边瞪着卫晨。他已经意识到,是卫晨坚持让夏堇出府买药的。“卫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老爷,您要的是江公子早日醒来,而我只是替江公子诊疗的大夫。既然三奶奶没能把药买回来,那江老爷派人买回来就是了。”卫晨回得风轻云淡,一颗心已然安定。他相信夏堇已经出城,她安全了。 江光辉气得满脸通红,怒气冲冲地说:“不过是个女人,卫大夫居然不顾卫家的名声……” “江老爷,请您慎言。”卫晨沉下了脸。 江光辉瞪着卫晨。慢慢的,他的态度软化了,压着声音吩咐下人:“去告诉冯大人……” “江老爷,如今江公子还没有醒,您就想把事情闹大吗?我以为,在您心中,没什么比江公子的性命更重要。原来是我想错了。”卫晨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江光辉心中暗恨,可江世霖没醒,他不敢发作卫晨。片刻,他遣走了下人,低声说:“卫大夫,我刚才就说了,不过是一个女人,你若是救醒了世霖,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十个八个,一百个,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江老爷,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是想让江公子早日醒来,就请你命人把药材买回来。” “咳。” 一声虚弱的咳嗽声让江光辉和卫晨不可思议地看着对方,又同时回头朝床榻看去,就见江世霖的手微微抬头,正挣扎着想睁开眼睛。 “世霖!”江光辉疾呼一声,快步走了过去,紧紧握住儿子的手。卫晨立在屋子中央,不知作何反应。他以为早上他扎在昏睡穴的那一针至少会让江世霖昏睡至晚上。 江世霖再次咳嗽了两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他茫然地看着四周,眼睛没有焦距。 “世霖,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江光辉紧握着江世霖的手在颤抖,眼角流下了激动的泪水。 “水。”江世霖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目光依旧没有落在江光辉脸上,只是四下寻找着什么。 “来人,端热茶进来!”江光辉大声命令。丫鬟们鱼贯而入,见江世霖醒了,一个个哭了起来。 江世霖继续在屋中寻找,虚弱地问:“木槿呢?”rs 第101章 威胁 江世霖的一声“木槿”让卫晨如遭雷击。夏堇曾说过,唯有她的父亲才会唤她这个昵称。 “你们是谁?” 江世霖的又一声问句,让整个屋子瞬间陷入静默。“卫大夫,世霖怎么了?”江光辉的脸上布满了担忧。先前有不少大夫告诉他,即便江世霖侥幸醒了,也可能变得痴痴呆呆,认不得人。 卫晨直到此刻才回过神。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伸手搭住江世霖的脉搏。感觉到江世霖欲抽回手腕,他只能摁住他的手臂。不经意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电光火石间,他仿佛从江世霖的嘴角看到了一丝冷冷的笑意。他诧异地注视他,却只能从他脸上看到茫然。 “我要喝水。”江世霖虚弱地要求。 “快,拿杯子过来!”江光辉一边说,一边从杏红手中夺过杯子。绯红与桃红同时伸手欲扶起江世霖。江世霖很明显地闪避了一下,对着江光辉说:“我自己喝。” “不用你们伺候。” 听到江光辉的命令,一众丫鬟后退了几步。卫晨随之退到了床尾,冷眼旁观江世霖的一举一动。 江光辉小心翼翼地扶起儿子,让他靠着自己,又把杯子凑到了他的唇边。 江世霖试图抬手扶着杯子,双手才举至半空,就无力地垂落在了被子上。他就着江光辉的手喝了几口水,立马气喘吁吁地靠着他的肩膀。“我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他无力地询问。 “没事,你没事,醒了就好了。”江光辉喜极而泣。 “父亲?” “你认得我?你记起来了?”江光辉紧紧抱住江世霖。 “父亲,木槿呢?怎么不见她?”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朝卫晨看去。 “谁是木槿?” “我应该和她拜过堂的。”江世霖说着这话,不经意间又瞥了卫晨一眼。 “你说她!”江光辉立马沉下了脸,转头瞪着卫晨,似乎在斟酌是不是可以和卫晨撕破脸,逼他交出夏堇。 江世霖再次咳嗽了两声,整个人软软靠着江光辉,在他耳边轻声说:“城西十里,姓陈的农户。我和她,拜过堂的。” 卫晨听不清江世霖说了什么,他甚至判断不出他是不是除了江光辉,不认得其他人了。 江光辉拍了拍儿子的背,安抚道:“世霖,你现在首要做的是养好身子,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世霖果真醒了。”小潘氏一脸惊喜。 “醒了就好了!”大潘氏满脸欣慰。她伸手握住小潘氏的手,点头道:“没什么事比世霖醒了更重要。” “是,大姐说得是。”小潘氏点头,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腕,转身朝床榻走去。 “世霖醒了吗?真的醒了吗?我不是做梦吧?”小尤氏哭喊着走入房间,越过小潘氏,一下子跪坐在床沿,紧紧攥着江世霖的手,眼泪簌簌直下。 见她哭得伤心,江光辉亦是感伤,低声斥责:“哭什么,这是大喜事,我就知道世霖一定会醒!待会儿每个人都有赏!” “对,这是喜事,不应该哭,应该笑。”小尤氏重重点头,一边哭,一边笑,一边说:“世霖,你不知道,自你受伤之后,姨妈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每日都向菩萨请求,希望你早日醒来。只要你醒了,我就算减寿十年也值得。你若是有什么万一,以后我有什么面目去见大姐……” “原来是姨母。”江世霖虚弱的出声,试图打断小尤氏。但他的话生生被小尤氏的“声泪俱下”淹没了。他的目光瞥过大小潘氏,最后落在了江光辉的身上。“父亲,把她找回来。”他的声音虽然无力,却异常坚定。 “她?”小尤氏含泪的眼眸盯着江世霖苍白又消瘦的脸庞。她轻轻啜泣,慢慢止了眼泪。大小潘氏对视一眼,同样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咳嗽两声,用尽全力说道:“父亲,城西十里,姓陈的农户。把她找回来。”这话虽是对着江光辉说的,但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在卫晨脸上。 卫晨听到他的话,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目光一下子变得深沉而黝黑。江世霖听到了他和夏堇的对话。若不是对自己的医术有信心,他几乎怀疑他早就醒了,一直在假装昏迷。他下意识眯起眼睛打量江世霖,却见他虚弱地垂下了眼睑,靠着江光辉直喘气。 “江老爷,江公子刚刚醒来,身子虚弱,对前前后后发生的事一时记不清楚。不如让他休息一会儿,我也好替他把脉。”卫晨不觉得江光辉会相信江世霖那句“城西十里,姓陈的农户”。看小潘氏的言行,他相信丁香和吕嬷嬷已经离开了江家。只要夏堇她们找到地方躲起来,江光辉想找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卫晨说话的当口,江世霖再次咳嗽了起来,用尽全力说道:“父亲,宁可我负人,不可人负我。” “对,你说得没错!”江光辉重重点头,示意丫鬟们上前伺候江世霖,他疾步走出了房间。 待到房中只剩下江世霖和卫晨,江世霖仰天躺在**,闭着眼睛,任由卫晨的手指搭着自己的脉搏。 卫晨凝视着江世霖。他在他的床边说过不少话,他知道夏堇也说过。他担心江世霖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他不该笃定江世霖一定会死,可是站在大夫的角度,他突然醒来太没有道理了。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的伤若是在普通人家,可能根本撑不过半个月。 “你是不是后悔,没有一早把我扎晕?”江世霖依旧闭着眼睛,声音带着几分讥诮,仿佛在嘲笑卫晨的失算。 “我可以对别人说,你刚刚之所以醒来,不过是回光返照。”卫晨的声音透着一贯的冷淡,但他紧皱的眉头泄露了他的焦急。 面对他的威胁,江世霖轻笑,神情仿佛在说,请便。 长久的沉默中,卫晨只能听到自己压抑的呼吸声。他知道江世霖正与他角力,谁先沉不住气,谁就输了。他想无视他的笃定,但是他担心夏堇。一旦她落在江光辉手上,必死无疑。夏知瑜恨不得她死,根本不会为她说半句话。 “你听到了多少?”卫晨忍不住开口。 “一声‘木槿’,难道还不够吗?”江世霖耸了耸肩。 卫晨站起身,立在床边俯视江世霖。他从江世熙口中听过他的一些“丰功伟绩”。眼下,即便夏堇被抓回来,他尚有筹码与江光辉谈判,但江世霖的态度让他担心。他醒来的第一刻居然就找夏堇。他想干什么?“如果你都听到了,应该知道这些日子,她尽心尽力照顾你。”卫晨试着替夏堇说好话。 “我还以为你会说,是你救了我,作为报酬,我应该把她送给你。” 江世霖的话令卫晨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对夏堇虽然称不上喜欢,虽然他只是想救她,但他的确有心与她做一辈子的夫妻。他想要重新开始,与她一起。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 卫晨并不觉得江世霖喜欢夏堇,或者感激她的照顾。“你想把她怎么样?”这是他最担心的。 江世霖睁开眼睛,侧头想了想,回道:“大概是浸猪笼之类的吧?具体怎么样,我还没有想好。” “得饶人处且饶人。是你逼婚于她,她在一夕间没了父亲,又失去弟弟,你难道没有一丝同情心……” “卫大夫是不是应该担心自己?我想,今日是你助她离开,想要找证据,应该不难。诱拐有夫之妇这罪名……”江世霖啧啧咂嘴,续而又为难地说:“是你救了我,我不想当那忘恩负义的人,真心不愿让你名誉扫地。还有卫老太爷,他已经一把年纪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江世霖摇头轻笑,片刻,他侧头看了看卫晨,百无聊赖地说:“若要说希望,我希望以后,在卫大夫继续替我治伤的时候,你能够时刻记住,我和她才是正式拜过堂的夫妻。你没有资格问我,我想把她怎么样。” “我明白江公子的意思了,不过有些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 “是吗?”江世霖动了动手臂,又无聊地放下,紧接着又转了转脑袋,这才叹息道:“虽然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但是在我的印象中,这世上还没有我做不成的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不是吗?” “是啊,有钱能使鬼推磨。”卫晨点头,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转身走到桌边拿起药箱,背对着江世霖说:“江公子好好休息,我让你的丫鬟进屋照顾你。” “卫大夫慢走。”江世霖笑眯眯地朝他的背影挥挥手。很快,绯红、桃红等人出现在了他的床边。看着一双双红肿的眼睛,他不悦地说:“你们都忘了,我最不喜欢女人又脏又丑的模样,还不去打扮好了,再来见我!” 吐槽:昨天陪某人的娘见了熟人介绍的所谓室内设计师,擦,紫檀,柚木都分辨不出,一上来就说客厅绝对要用天然大理石,拿出最普通的金线米黄的小样,居然告诉老纸,两千一米,一分价钱一分货,擦,当老纸冤大头。现在家装行业这么混乱吗?rs 第102章 迫不及待 一听江世霖的话,杏红、桃红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行礼退下,不敢有丝毫怠慢。 绯红来到池清居的日子最短,真正与江世霖相处不过几日。她虽自认美貌,但在池清居的莺莺燕燕中间只能算中上之姿,更何况明月楼的美女何其多,江世霖早就见惯了。她若想获得他的青睐,恐怕得另辟蹊径。 眼见着江世霖正要闭上眼睛,她低声说:“爷,三奶奶交待过,爷的身边不能离人。奴婢等杏红姐姐她们回来了,再去梳妆打扮。”她语带哽咽,用含泪的眼眸羞答答地看着江世霖。见他注意到自己了,又慌忙垂下眼睑。 杏红听到她的话,回头瞥了她一眼,轻轻嗤笑一声,大步跨出了屋子。 江世霖眯着眼睛打量绯红。“你是新来的?”他的声音懒懒的,软弱无力。 “爷,奴婢名叫绯红,来了半年多了。这名字还是您亲自取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不过你应该知道,在这里当差,最重要的是听话,听我的话!”江世霖的声音依旧中气不足,却充满了压迫感。 绯红吓得一下子跪倒在床边。听到江世霖的一声:“还不走!”她如遇大赦,慌慌张张走了出去。她居然忘记了,江世霖最爱听话的美人。 走到门外,绯红轻轻吁了一口气。没人预料到江世霖突然醒来。他既然醒来,以江光辉对他的疼爱,成为他的女人自然是她们这样的丫鬟最好的出路。她再次悄悄瞥了瞥房内的男人,小心翼翼避去了桃红的房间。 须臾,杏红洗了脸,换了衣裳,折回江世霖的房间。见他闭着眼睛,她不敢出声,只是默默立在床边,等候吩咐。 “你是杏红?” “三爷?”杏红惊愕。 “你去请父亲过来。” 杏红担忧地抬头看了看江世霖,点头称是,命小丫鬟在门口侯着,亲自往蘅安院而去。 不多会儿,桃红和绯红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分立在床榻的两边。江世霖依旧闭着眼睛。片刻,他突然开口:“你们走近些。” “三爷有何吩咐?”桃红上前两步询问。她的嗓音甜美柔和,似五月的春风,配合着粉色的褙子,白皙的皮肤,活脱脱一朵春日的桃huā。 江世霖睁开眼睛,看着他笑道:“这样才对,看着顺眼多了。”他点点头,转头对绯红说:“你也走近些。” “是。”绯红上前,立在桃红的身旁,勾起嘴角对着江世霖微笑。 江世霖上下打量着两人,满意地点点头,他指了指绯红说:“你去告诉其他人,平日能入得这个屋子的,全都打扮好了来见我。一定要穿上最美的衣裳,撒上最香的香露。哪个穿得最漂亮,我重重有赏。” 绯红削尖了脑袋往池清居挤,就是因为江世霖对自己的女人极大方,用他的话,他身边的女人,不会服侍人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听话又懂得打扮。她们的责任就是每时每刻都要在他面前呈现最美的一面。因此,绯红对他的要求并不奇怪,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通知其他人。 “你去做自己的事吧。”江世霖对着桃红挥了挥手,闭上了眼睛。 “三爷,奴婢给您捶捶腿吧。” “也好。”江世霖点头。 江光辉站在屋子门口,就见儿子舒舒服服躺在**,美貌的丫鬟正半跪在床边服侍他。他的儿子又回来了。“你先出去。”他沉下脸命令,难掩眼角的喜色。 绯红躬身退下的瞬间,江世霖已经睁开了眼睛,挣扎着欲坐起身。 “你不要乱动。”江光辉急忙上前扶住他,小心翼翼地安置他躺下“你现在最需要的是休息,千万不能乱动。我已经派人去请城里的大夫了。他们说你没事了,你才算真的好了。” “父亲,大夫,有卫晨就够了。”江世霖意味深长地轻笑,笑意却未深达眼底。 江光辉侧目,续而又大笑了起来。“你果然还是我的世霖!”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问道:“我让我把她追回来,是不是一早有了打算。” “父亲,为了得到她,我都愿意娶她了,又怎么能放任她和别人风流快活呢?” “她那种水性杨huā的女人,没资格当你的妻子。” “父亲,难道您觉得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世霖,现在最紧要的是养伤。”江光辉语重心长“至于那个女人,浸猪笼也好,三尺白绫也罢……” “父亲,从来都是我看不上别人,没有人胆敢背叛我。” “你想如何?”江光辉知道儿子是认真的。 “您把她抓回来,交给我就是。若是追不回来,据我所知,卫家在城内有一个宅子是不是?”江世霖虽是询问的语气,实际却在请求江光辉,把冯氏抓回来当人质,逼得夏堇不得不回到他的身边。 江光辉听他不止知道“城西十里”就连冯氏住在哪里,情况如何都一清二楚,不由地奇道:“这些是你亲耳听到的?” “每个人都以为我没有知觉,所以我听到的可不止这一点点。”江世霖说得意味深长,微微上翘的嘴角饱含深意。 江光辉愣了一下,再次为儿子的苏醒而欣慰。想到儿子昏迷的原因,他怒问:“对了,当日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姓崔的推你下楼?” “父亲,不瞒你说,先前的事,我记得模模糊糊的,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我记得,我在明月楼后巷见过她,之后又见过崔文麒。再然后……”江世霖痛苦地皱起眉头,直嚷着头痛。 江光辉急忙按住江世霖,大声吩咐丫鬟请卫晨过来。卫晨替江世霖把了脉,只说他尚未完全康复,需要好好休息。说罢就回了厢房。 江光辉虽对卫晨帮着夏堇脱逃十分不满,但江世霖毕竟是在他的医治下醒来的。他没有强迫卫晨留下照顾儿子,只是扬声吩咐丫鬟们好生照顾他,不可有丝毫怠慢。 江世霖一手按着太阳穴,一手拉着江光辉说:“父亲,待她回来,请把她马上交给我处置。待到她离不开我了,到时再让她为今日的事付出代价。” 江光辉从未见儿子对一个女人这么上心。他低声提醒:“你大概不知道,不止是卫晨,就连世澈和世熙也明里暗里帮着她。还有崔文麒和薛子昂……说起来,她才是真正不简单的女人。” “父亲,我省得,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江光辉一向宠着江世霖。见儿子如此坚决,又觉得有他看着,有小潘氏守着,夏堇在江家翻不出风浪,点头答应了。 这边江光辉还未离开,另一边大潘氏带着子女们前来探望江世霖。他们才步入池清居,就见江世霖的房间外站着一溜huā枝招展的女人,有丫鬟,也有开了脸的通房。 大潘氏见这阵仗,把几个年幼的孩子遣了回去,只留下了江世澈和江世熙。两兄弟见江世霖才刚醒来,马上又开始做荒唐事,他们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眼底满是不赞同。 大潘氏进屋,敷衍着问了几句,借口去寻小潘氏说话,很快就走了。江世澈、江世熙跟着想要告辞,江世霖说道:“大哥,二哥,先别忙着走。”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杏红扶着他坐起身,又对着绯红说:“把所有人都叫进来。” “三弟,你应当好好休息才是。”江世澈不想陪着江世霖胡闹。 “我都躺了半年多了,早就休息够了。”他指挥丫鬟们在窗子边站成一排,又对江氏兄弟说:“我刚才对她们说了,哪个打扮得最漂亮,我重重有赏。大哥,二哥,你们帮我一起看看,哪个最标致。” 江世澈久在商场,有时候难免出去应酬,见过不少更荒唐的场面,因此并没太大的反应。江世熙被一溜huā枝招展的女人晃得眼晕,低下头说:“三弟,这是你的事,我和大哥不方便多给意见,我们还是先行告辞……” “你们都已经插手了,现在不过是让你们插句嘴罢了,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江世霖说着,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位堂哥。 江世熙闻言,愣了一下,转头朝江世澈看去,就见江世澈正打量江世霖,眼底带着几分诧异。 “世霖,有些事等你身体康复了再说。”江世澈朝外看了一眼”时辰不早了…… “大哥是想说,很多事都有内情?或者你们是迫不得已的?”江世霖收敛了笑意,语气中多了几分咄咄逼人。 江世熙的脸上顿现尴尬,低头说道:“三弟,我可以把最近发生的事,一一解释给你听。听完你就明白了。” “二哥,其实没什么明白不明白的。”江世霖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杏红的手指,又对着一旁的丫鬟们说:“既然大哥、二哥不想插嘴,定然是你们打扮得不够漂亮。你们回去重新梳妆打扮之后再过来。” 丫鬟们鱼贯而出。江世澈轻轻一笑,说道:“三弟,我们明白你的意思了。”不待江世霖回应,他已经跨出了房间。 江世熙看看远去的兄长,又看看正与杏红调笑的江世霖,为难地解释:“三弟,有些事,我和大哥真的是迫不得已的。”(未完待续 第103章 对峙 “如何迫不得已?”江世霖侧头看着江世熙。 “这……”江世熙的脸上更加显出几分难堪。 江世霖心中明白,江世熙只是不想在下人面前说出他们“迫不得已”缘由。他笑道:“既然二哥不想说,那就算了,总之请二哥记住,我与她拜过堂,这就够了。”说罢,他借口自己累了,需要休息,直接让杏红送了江世熙离开。 傍晚时分,夏堇被江光辉派去的人押回江家。丁香、吕嬷嬷,以及春桃和秋桐被绑得结结实实,关在了倒座。夏堇谁没有被绑住手脚,但她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拉下车,一左一右扶着,直接进了池清居。 一路上夏堇都在想,江光辉何以知道她在城西十里的陈家村。她相信卫晨是绝不可能出卖她的。跨入屋子,见杏红、桃红正替江世霖洗脸,她完全呆住了。按卫晨所言,他明后天才会醒。 瞥见江世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夏堇不由自主后退了一大步,又抬起头迎视他的目光。是江家逼迫她在先,她不需要心虚。 “过来替我擦手。” 随着江世霖的这声命令,杏红、桃红低头退至一旁。夏堇站在原地没有动。她是为了有朝一日离开江家,这才卑躬屈膝、忍辱负重服侍她。如今她被江光辉抓回来,想要再次离开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她凭什么听他的。江光辉想要她死?那就大家来个鱼死网破。她不会向他屈服的。就像在明月楼的后巷,她不会被他吓到一样。 随着两人的僵持,丫鬟们屏息静气,恨不得自己压根不存在。 江世霖依靠在软垫上咳嗽了两声。杏红欲上前服侍,被他用眼神阻止。“你大概是在担心你母亲吧?不用担心,父亲已经派人去接她了。” “你说什么?”夏堇错愕,又马上镇定下来。卫晨把她的母亲藏得很好。江世霖不可能找到她。他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我既然知道你在城西十里,自然也知道其他事。你不觉得屋子里少了什么人吗?”江世霖说着,朝卫晨经常坐的椅子瞥去。 夏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卫晨平时经常翻看的书册已经不在了,就连桌上的灯盏也不见了。屋子的另一头,卫晨用来搁医箱的架子,存放纱布等杂物的匣子也消失了。 “还不过来!”江世霖的语气中夹杂着隐隐的怒意。 夏堇握紧双拳,一步步走向江世霖。她在床边站定,低头朝他看去。他的脸上仍旧是上次她看到的表情,令人厌恶的假笑,还有满眼的威胁。 “我不喜欢仰视别人。”江世霖紧盯着夏堇的眼睛,仿佛想把她看穿一般。 江夏从杏红手中接过毛巾,正想抓起他的手胡乱擦拭两下,她的手掌在半空中僵住了。她无数次为他洗脸,替他擦手,可那时候的他就等于一块木头,一只杯子。可现在,他是一个男人,一个她深深厌恶的男人。 就在夏堇呆愣间,江世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夏堇一下子跌坐在床沿。其实江世霖的身体依旧虚弱,他根本使不出力。夏堇不过是措不及防,这才坐下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重重一甩手,“你放开我!” 江世霖被她一推,整个人朝床板磕去。夏堇下意识稳住了他的肩膀,又急忙放开,却发现自己在一夕间被他捏住了下巴。虽然不像上次那样被他捏得生疼,但她能清楚的感觉到他冰冷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肌肤,而他的目光正逼视着她的眼眸。他的表情好似他随时都会掐住她的脖子,令她窒息一般。夏堇紧抿嘴唇,想要挥开他的手,又被他抓住了手腕。 “你想怎么样?”夏堇在考虑是不是狠狠推开他。以他的虚弱,她可以轻而易举摆脱他。 她的思绪才刚晃过脑海,就听江世霖笑道:“怎么,舍不得?” 夏堇猛然站起身。江世霖先她一步松开了手,对着一旁的丫鬟们说:“你们,都出去。” 杏红与桃红低着头,悄悄对视一眼,对着江世霖曲了曲膝盖,领着小丫鬟们退出了房间,顺手关上了房门。 夏堇一连后退三步,慎戒地看着江世霖。“你想怎么样!”她努力压抑情绪,不断告诉自己,母亲可能已经在他手上,她必须忍耐。 “擦手。”江世霖拎起掉落在床沿的毛巾。见夏堇只是一味瞪着自己,他又道一声:“擦手!” 江世霖的手上根本没有水渍。夏堇知道,他不过是想让她屈服。她的丫鬟们被关了起来,她的母亲可能下落不明,她只是江世霖的玩偶。曾经她犹豫过,不知道是否应该和卫晨去苏州。这一刻,她后悔自己没有早些离开。 江世霖见夏堇只是一动不动地站着,似无言地抗议,他脸上的笑意浓烈了几分,拿着毛巾随意擦了擦,问道:“你的丫鬟叫什么名字?丁香?秋桐?” “你到底想怎么样?” “如果你能牢牢记住,我们是夫妻,我会懂得孝敬岳母,也会在下人面前给你几分面子。如若不然……”他冷哼。 “你休了我吧。” “虽然你没有桃红的娇媚,也没有绯红的美艳,更不及杏红体贴,但是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娶进门,怎么可能轻易休了你?” 夏堇低头不语。她知道江世霖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她看不透他。难道他想折磨她?她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她一直以为他绝不会醒来。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死人。如今她却眼巴巴多了一个丈夫。还有卫晨呢?他会怎么对待卫晨?她不能连累他。 她越想越烦乱,越想越懊恼。此刻的她就像江世霖手中的一只蚂蚁。他动动手指就能捏死她。可是她不愿意向他屈服。在明月楼的后巷,他是那么凶狠;今日他才刚刚醒来,就急不可待地逼迫于她。他们一定是前世的仇人。 “嗨。”江世霖靠着软垫,幽幽叹了一口气。“我真的太善良了。你联合情夫把我推下楼梯,令我差点丧命,我不与你计较。你勾引我的大夫,yin*他与你私奔……” “你胡说八道!”夏堇恼羞成怒。 “我如何胡说了?”江世霖反诘,“永州城人人都知道,是崔文麒把我推下楼梯的。你敢说,半年多年,你不是倾心于他?再说今日,大家都看到,是父亲派人把你抓回来的……” “你侮辱我可以,请你不要污蔑卫大夫!” “怎么?心疼了?”江世霖耸耸肩,“你不用担心,他是寿阳卫家的三公子,我不看僧面看佛面,不会把事情闹大的。” “你不过是要我向你低头。好!”夏堇大步上前,拿起江世霖扔下的毛巾,抓着他的手胡乱擦了两下。“你现在满意了?” 江世霖盯着她,笑道:“生气的样子还算可以见人,不过女人嘛,不能整日气呼呼的。”说话间,他的手掌已经贴住了她的脸颊。夏堇下意识想躲避他的动作。他瞬间沉下了脸,低声命令:“不许挣扎!” 夏堇整个人僵住了。江世霖的眼中满是警告意味,仿佛她敢动一下,他就拿她的母亲,拿她的丫鬟开刀。她清晰地感觉到,他的食指和中指划过她的脸颊,他的拇指正摩挲她的下巴,他的指甲掠过她的嘴唇。突然间,他的五指紧紧捏住她的后颈,他的拇指掐在她的耳后。他一下拉近了脸与脸的距离,她甚至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呼吸。 “你……你想……干什么!”夏堇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我们的帐还没算完。”江世霖一字一句陈述。他的嘴角在笑,眼睛却毫无温度。 “你想算什么帐?”夏堇努力想让自己保持冷静。严格意义上,此刻仅仅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这仅有的两次见面都告诉她,他是一个可怕的男人。 她不能被他吓住。 这个想法才掠过夏堇的脑海,她已经伸手覆住了颈后的手掌,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我已经被你们绑上喜堂,如今又有什么可失去的?” 江世霖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他反手抓住夏堇的手指。夏堇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指,整个身体往后退去。江世霖一把抓住她的衣襟,再次拉近两人的距离。 “请你放尊重些!”夏堇再次推开他。她朝门口看去,心中估摸着,她若是转身而去,江世霖会不会命人把她押回来。 “好吧,尊重。”江世霖稍稍后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夏堇说了一句:“这是你逼我的。”说罢,他大叫一声“来人”,随着杏红走进屋子,他吩咐道:“去告诉太太,就说三奶奶身边姓吕的婆子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让太太找人打她十个大板,小惩大诫。” “你敢!”夏堇怒目圆睁。 江世霖没有搭理她,只是对着杏红挥挥手。 “等一下!”夏堇欲叫住杏红。杏红仿佛压根没听到,对着江世霖曲了曲膝盖,低头退了出去。 “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不能?”江世霖轻笑,“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善待岳母大人的。你是在担心这个吗?” 第104章 谈判 夏堇岂会听不出江世霖语气中的威胁意味。她不能拿自己的母亲冒险。她敢怒却不敢言。 “生气了?”江世霖打量她。 “你放过吕嬷嬷,我会听从你的安排。” 江世霖轻笑,叹息道:“你说得太迟了。很多时候,机会是稍纵即逝的。” 夏堇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她停下脚步。门外都是他的丫鬟,她根本走不出去,更别提阻止吕嬷嬷受刑。她转身怒视江世霖。他的苏醒令她措手不及。她必须冷静思量下一步应该怎么办。还有卫晨,她不能连累他。 明显的,江光辉派人把她抓回来,却直接押入池清居,这就说明江世霖可以左右他的父亲。她匆忙离开是为了躲避被杀的命运,而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打算杀她,至少暂时不想要了她的性命。 想到这,夏堇心神略定。她朝**的江世霖看去,就见他正看着自己。他脸颊消瘦,脸色苍白,眼中闪着未明的光芒。与江世澈的老成持重,江世熙的温和谦厚相比,他显得冷峻而凶狠,甚至是可怕。不过大概是刚刚醒来的关系,比起明月楼后巷的他,此时的他眼中少了几分戾气。 夏堇告诉自己,他既然命丫鬟们都退下了,自然会说出他的目的。只要他没有动杀机,她就还有机会。先前的她太过慌乱。她必须冷静。她一定可以应付他,摆脱他。她后退几步,在卫晨常坐的椅子旁站定。 “过来。”江世霖冷声命令。 夏堇抿了抿嘴唇,向床榻走去。江世霖看了她一眼,缓缓闭上眼睛。夏堇虽心中焦急,但只能耐心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正当夏堇觉得沉默的气氛几乎令她无法呼吸的时候,杏红在门外说:“三爷,已经行过刑了,人也带来了,就在院子里。” “你进来把窗户打开。”江世霖闭着眼睛下令。 杏红低着头走入屋子,依言打开了窗户。夏堇的目光越过窗户朝外看去,就见吕嬷嬷正虚弱地趴在地上。虽看不真切,但她几乎能闻到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血色一下子从夏堇的脸颊褪去。江世霖正在杀鸡给猴看,而她就是那只猴子。 “你关上窗户出去吧。” 随着江世霖的这声命令,杏红轻手轻脚关上窗户,对着床铺福了福,低头退了出去。在她关上房门的那刻,她忍不住抬起眼睑看了看夏堇。 几个月前,在江世霖执意要娶夏堇的时候,她也没见他像此刻这般大费周章。她没有忘记,他刚刚醒过来,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木槿呢?她们与夏堇相处半年多,没人不知道她小名木槿。她在房门合上的那刻,再次深深看了一眼夏堇。 江世霖听到关门声,这才缓缓睁开眼睛。“现在,我们继续把帐算一算。”他说得轻描淡写,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根本不存在,而院子中奄奄一息的吕嬷嬷也只是她的错觉。 夏堇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终究还是忍下了。 “这就乖了。”江世霖赞许地点点头,“刚才说到崔文麒和卫晨,现在再来说一说大哥和二哥。”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堇反驳。或许她对卫晨确有儒慕感激之情,但她对任何人都没有非分之想。 “你承认也罢,不承认也好,今**能带着你的丫鬟出城,总归是他们的功劳。”江世霖叹了一口气,上下打量夏堇,啧啧叹息:“不过是半年时间,看来是我低估了你。” 夏堇紧握双拳,才能勉强压抑怒火。“所有的事都是我一人做的,与旁人无关。你要怎么样,直说就是。”她告诉自己,只要她能够活着,只要母亲无恙,她还有机会。她忍他,不是因为怕了他,而是为了将来。她不能枉费了老天给她的重生机会。 “不服气?”江世霖摇头,“那你告诉我,你是如何摆脱家里的车夫仆役,你的丫鬟又是如何走出大门的?” 夏堇默然,随即想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去药铺的一路上,小潘氏派人严密监视着她。她原本以为逃脱无望,结果药铺的人借故拦住了竹青等人,带着她七转八弯,把她送上了早就准备好的马车。从药铺的前门至后门,至少有三四个人参与其中。卫晨虽说,他已经安排好了,但他是寿阳人士,又日日都在江家,根本不可能做到。药房的一切只可能是江世澈安排的。 至于丁香和吕嬷嬷,虽然是江世熙带她们离开未明阁,可她们之所以能够走出江家的大门,却是因为大潘氏。是江家大房帮助她出逃?为什么?因为同情她? 夏堇万分震惊。原来是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怎么,说不出话了?”江世霖的目光落在夏堇的脸上。 “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勾引任何人。” “万事皆有因。我说的也都是事实。”江世霖看着夏堇,表情仿佛在说,我认定的事情不需要证据,你必须为这些事付出代价。 夏堇抬起眼睑看他,轻轻一笑,说道:“我一早就说了,你想怎么样,就直说,我会照办的。”最后的半句话她说得十分艰难。 “怎么,还是不服气?”江世霖耸耸肩,“我记得你的大丫鬟叫丁香,是吧?” “没有,不是。”夏堇摇头,垂下眼睑,低头承诺:“以后我会和卫大夫、大伯、二伯保持距离。” “那崔文麒呢?” “我想,你不会放我出府,而他不可能入府。你想我承诺你什么?”夏堇的语气不由自主带上了几分讽刺意味。 “我要你把他交给我。” “所以果真是他把你推下楼梯的?”夏堇脱口而出,诧异过后又是一阵恍惚。即便崔文麒和紫鸢勾结,为了某些她想不明白的原因想要害她,但杀人这种事,为免太可怕了。见江世霖只是看着自己,并不回答,她又追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可能一个人在酒楼喝酒的。” “我没必要替你解惑,除非——”崔文麒不正经地轻笑,惋惜地说:“我现在这般,全身上下都使不出力,让你服侍我也没什么趣味,不如你唱一段一曲给我听?” 夏堇呆愣了许久,才把他的话回过味来。她又羞又怒,脸颊一下子涨得通红。“与我拜堂的只是一个公鸡,你的父母并没有喝我敬的茶。”她陈述。虽然她努力想让自己镇定,但声音止不住颤抖。将来若江世霖想要强*奸她,她根本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看池清居的这些莺莺燕燕,再想想明月楼的污秽奢靡,他根本就是好色之徒! 江世霖不屑地嗤笑,轻浮地说:“你这是还没领略到**女爱的真谛……” “住嘴!”夏堇惊恐地尖叫,恨不得捂上耳朵。他怎么能对她说出这么不堪的话! 江世霖大笑了起来,似乎很高兴看到她的惊慌。“过来!”他勾了勾手指,示意夏堇靠近自己。 夏堇慎戒地看着他。 “你怎么一点都不明白我的苦心?”江世霖叹息,“吕嬷嬷皮粗肉燥的,挨个十板子没什么关系,若是让十七八岁的小娘子……” 江世霖没有说完,夏堇咬着牙上前几步。见他盯着自己,她只能再上前几步。 “坐下。” 夏堇迟疑了一下,挨着床沿坐下了。江世霖仔细打量她,突然倾身捏住她的下巴,左看右看,点头道:“仔细瞧瞧,你也算长得不错。”他的目光从的脸颊移向她的胸部,又继续往下移去,“我记得,你的腰也算纤细,只是不知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堇低吼。江世霖根本是在故意羞辱她。 随着她的这声质问,江世霖突然用力捏住夏堇的下巴,沉声说:“引崔文麒出现,然后把他交给我。” 夏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阴霾。她发现他只是想追查自己受伤的真相,而她也想知道紫鸢和崔文麒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刚才说过……” 江世霖用拇指按住夏堇的嘴唇。“我会给你创造机会,但是你要记住,我说的话是命令,不是请求,明白吗?”他的声音满是压迫。 夏堇看着他的眼睛。短暂的对峙中,江世霖放开了她。“你不记得先前发生了什么事?”夏堇试探。卫晨一早就说过,他就算醒来,可能变成痴傻,也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江世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转而说道:“你的几个丫鬟助你逃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随便打几下,再罚她们去厨房当粗使丫鬟吧。” “你已经惩罚过吕嬷嬷了。” “那是因为你不听话,一件事归一件事,我一向很公平的。” 夏堇没再反驳,只是看着江世霖。在她眼中,他不止可恨,阴戾,荒诞又记仇,性格更是阴晴不定。她必须想办法摆脱他,离开江家,不过如果能利用他弄清楚崔文麒、紫鸢的目的,查清父亲之死的真相,她也算有所收获。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知道那么多事?”江世霖再次轻笑。 “为什么?”夏堇无意识反问。 “如果我说,这些全是卫晨告诉我的呢?”江世霖注视着夏堇的眼睛。 第105章 困兽 “一定不会是他!”夏堇断然摇头,下意识朝卫晨居住的厢房方向看去。她能看到的仅仅是紧闭的窗户。从她被押回江家的那一刻,她就再没见过他,就连他的随从也不见了。她惊问:“你把卫大夫怎么了?” “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江世霖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悦”二字,眼中带着满满的警告。 夏堇急忙掩下担心,低头陈述:“是他救了你。” “从这一刻开始,但凡让我觉得你有一丝一毫念着他,想着他,我可不保证我会做出什么事情。” 江世霖的声音不高,但夏堇知道,他是认真的。直至回到未明阁,这句话依然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而她始终不知道卫晨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 丁香、春桃、秋桐三人被扣在了池清居,她的身边只留下了受伤的吕嬷嬷,就连竹青和李大嫂也没有跟着她回到未明阁。江世霖的醒来改变了一切。就在不久前,她亲眼看到江光辉宠着他,小潘氏、小尤氏护着他,捧着他。在他们面前,他全无半点暴戾,他仅仅是被人宠坏的纨绔子弟。 夏堇坚决认为她必须脱离江家,但这一刻她完全想不出对策,也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办。拿了药膏,她匆匆来到耳房,按下欲起身向她行礼的吕嬷嬷,歉意地说:“是我连累了你。” “三奶奶快别这么说?”吕嬷嬷一脸惶恐,心有余悸。在陈家村见到江光辉的人,她以为她们全都死定了。不管卫晨有没有和她们在一起,一顶挑唆主子逃家的帽子扣下去,她们能被乱棍打死。据她所知,江光辉从来都不是良善的人,而江世霖是个彻头彻尾的败家子,一向在涿州城横行无忌。 夏堇放下伤药,交待吕嬷嬷:“待会儿你自己上药,这瓶伤药很管用。明**就不必去池清居了。若是可以,你稍稍打听一下,卫大夫去了哪里……” “三奶奶,奴婢说一句僭越的话……” “我知道,你想说,我和他拜过堂。其实我从未对任何人有过不该有的心思,我只是不希望先生受我连累。”说到这,她惨淡地笑了笑,“再想想,就算他对先生做了什么,我又能如何?他根本就已经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了,我哪里有反抗的能力?”说罢,她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一夜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夏堇打开房门就见杏红和李大嫂站在门外。杏红上前一步,对着夏堇说:“三奶奶,奴婢奉了三爷的命令,接您去池清居用早膳。” “我得先去给父亲、母亲请安。” “三奶奶,老爷和太太说了,以后您只需要照顾三爷,不用去请安了。”杏红恭敬地回答。 夏堇虽然不喜欢去蘅安院请安,但在她想到如何应对江世霖之前,她实在不想面对他的喜怒无常。只是看杏红和李大嫂的架势,她没有拒绝的权力。 池清居内,江世霖的精神比前一日好了很多。夏堇进屋的时候,他正在赞美桃红的衣裳选得好,让他赏心悦目。见她进屋,他勾了勾手指,说道:“过来给我洗脸。”一旁的架子上早已备着温水和毛巾。 屋里子正站着五六个穿得花枝招展的丫鬟,江世霖却独独要她伺候他洗脸,夏堇相信他其实在羞辱她。她走到架子旁,拧了帕子递过去,他却并不接手,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怎么?不知道如何替我擦脸?需要找人教你吗?”他的语气带着挑衅,仿佛正期待她告诉他,她的确不会。 夏堇不想如了他的意。她走到他身旁,挨着在床沿坐下,一手扶着他的头发,一手抓着毛巾盖住他的眼睛。 “轻点。”江世霖一边说,一边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就着她的手胡乱擦脸。 夏堇本能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却生生忍住了。他可以羞辱她,但她绝不屈服。他可以威胁她,控制她,但她可以保留本心,心存希望。他可以囚禁她的母亲,控制她的丫鬟,不择手段钳制她,但她可以等,等着母亲康复,再伺机逃离。 瞥见江世霖正用胜利者的眼神看着自己,夏堇垂下眼睑,续而又不由自主地朝卫晨常坐的椅子看去。在她进屋之前,她注意过卫晨先前居住的厢房,只看到门窗都关着,不见一个人影。可是就在她踏入屋子的那一刻,她闻到了屋子内淡淡的酒香味。那味道虽然被丫鬟们身上的香露盖住了,但她对那种味道太熟悉了。卫晨每次替江世霖施完针,房间内都会留下这个味道。 江世霖注意到夏堇的失神,瞬间沉下了脸。“去厨房把早膳端来。”他吩咐夏堇,又对一旁的丫鬟们说:“你们都退下用早膳去吧。” 接下去的五天,夏堇被江世霖折腾得团团转,从起床的梳洗,到夜晚的换衫睡觉,所有的一切都要她亲力亲为。他的手明明已经可以拿稳杯子,却依旧要她喂汤喂水,一会儿嫌弃汤太热,一会儿又抱怨水太凉。他闲来无事的时候,她还要负责读书给他听。至于他的丫鬟们,只需要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与他嬉笑**即可。 夏堇一日一日咬牙忍着,因为丁香给她母亲报过“喜”,事后告诉她,她的母亲住在离江家不远的一个宅子里。她的身边除了海棠和钱妈妈,其他人都是江光辉派去的。 既然母亲已经落在江家人手中,那么还不如让她搬至未明阁,至少她可以日日见到她。趁着江世霖心情好,夏堇诚恳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江世霖头也没回,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你若是把我伺候好了,说不定我高兴的时候,会让你们见上一面。” 这句话彻底粉碎了夏堇的希望。她一时气愤,脱口而去:“你就不怕我……” “怕你什么?”江世霖嗤笑,“怕你在我的饭食中下巴豆?放心,你若是敢做,我一定会十倍奉还。” 夏堇气结。若是前世的她,说不定她真会毒死他,可这一世,她觉得自己已经被江世霖绑住了手脚,根本动弹不得。不过她不明白,江世霖为何笃定她不会谋害他?如今,他的吃食是丁香带着春桃、秋桐做的,他的茶水羹汤都是她一勺勺喂给他吃的。她若是想给他下砒霜,简直易如反掌。当然,前提是她可以拿到砒霜。 想到这点,夏堇彻底蔫了。 江世霖醒来前,她至少可以在江家走动,每天还可以去蘅安院走一圈,可现在呢?每天清晨,杏红把她从未明阁接去池清居。当天晚上,再由杏红把她送回未明阁。就连她的一日三餐也都在江世霖跟前。 除此之外,她清楚地知道,卫晨依旧在替江世霖治伤,可是她居然一次都没有见过他,而所谓的西域大夫,不知是没有出现,还是被遣走了,她压根就没看到。 江世熙每隔一天都会过来探望江世霖。夏堇本想趁机向他打探一下卫晨的情况,可江世熙除了礼貌性地与她打招呼,目光根本不会在她身上停留,更别提与她说话了。 夏堇深深觉得,她就是被江世霖困在笼子里的小动物,他闲来无事还要逗一逗她,戏弄一番。 这一日,江世霖由小厮扶着,刚练习完走路,坐在树荫下乘凉。他的左边坐着桃红,正给他扇扇子,右边立着绯红,笑盈盈地喂他吃水果。三人时不时说上几句调笑的话。 夏堇半跪在不远处的矮几旁,按照江世霖的吩咐表演泡功夫茶给他看。听着一旁的莺歌燕语,眼见着绯红几乎快依偎在江世霖怀里了,她只能努力低着头,提醒自己心无旁骛,非礼勿视。在她接受的教育中,就算是夫妻也该以礼相待,可是他们呢?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他们竟然—— 不小心瞥见绯红的衣扣不知何时解开了一颗,夏堇忍无可忍,站起身对着江世霖说:“三爷,我回屋拿些茶叶。” 江世霖被绯红一阵撩拨,注意力全在她身上。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夏堇顾不得行礼,疾步而去。走着走着,她一声惊叫,一连后退了三步,只觉得手上脚上一阵灼热。 “三奶奶,您走路小心些,这可是奴婢替三爷刚泡的碧螺春。”绮红连声抱怨,不满地看了一眼夏堇。 “三奶奶,您没事吧?”杏红闻声从屋内走了出来。 夏堇低头看了看手上的一排水泡,摇摇头,“我没事。”在池清居,她连最低等的粗使丫鬟都不如,有什么资格喊痛?至于眼前的绮红,她是正正经经开了脸的通房。 夏堇从丫鬟们零零碎碎的对话中知道,绮红很可能是江世霖的第一个女人,怀过他的第一个孩子,后来被小潘氏灌了药。孩子流产那天,她在江世霖面前哭晕了过去。江世霖怜惜她,找了丫鬟伺候她,自此她在池清居地位超然。先前江世霖昏迷那会儿,她也只是吩咐杏红等人好生伺候,很少亲自在床前服侍。据说,江世霖对她极为大方,她父母已经在城里买了宅子,家里还有下人伺候。 夏堇不想与她有冲突,正要转身离开,就听江世霖扬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过渡章节啊,明天开始入主线情节了。rs 第106章 泼茶 夏堇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她还没有开口,绮红已经拿着剩下的半杯茶水朝江世霖走去。 “三奶奶?”杏红催促一声。 “我知道。”夏堇应了一声,垂下手臂,用衣袖遮盖住手上的水泡,慢吞吞走向江世霖。每走一步,她都告诉自己一声,她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将来。她的忍辱负重终究会有回报。他想让她难堪,顶多就是让她向下人赔不是。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厢夏堇正做着心理建设,另一边,绮红已经走到江世霖身边,娇声说:“爷,奴婢刚刚给您泡了热茶,没想到三奶奶走得急……” “我没让你回话。”江世霖说着,目光朝夏堇瞥去。 杏红借着搀扶的动作,示意夏堇快走。夏堇无奈,只得上前两步,对着江世霖说:“我现在就去再泡一杯热茶。” “把手伸过来。”江世霖命令。 夏堇诧异地朝他看去。这会儿烫伤的地方正火辣辣地疼,若被他捏上两下,不止是疼,恐怕好了还会留下疤痕。 “怎么,没听到我的话?”江世霖催促。 夏堇吃不准他想干什么,只能把手伸了过去。先前,他虽变着法子折腾她,故意让她做这做那,但他从未动手打她,在身体上虐待她。就算他心情不好的意思,最多就是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或者说些荒yin无耻的浪荡话羞辱她。 眼见着江世霖伸手,夏堇下意识缩回自己的手臂,却被他先一步抓住了手指。夏堇想抽回自己的手指,江世霖用力一捏,轻轻一拽,她打了一个趔趄,狼狈地向前跨了一小步。 “你干什么!”夏堇抗议。除了绯红、桃红等人,院子内的下人纷纷朝他们看过来。她实在不愿意光天化日,在众目睽睽之下与他拉拉扯扯,遂用力想挣脱。 江世霖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撩起她的衣袖,就见她的手背一片殷红。“不痛吗?”他抬头看她,似笑非笑,眼中染上了几分怒意。 “不痛!”夏堇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目光落在一旁红艳艳的西瓜上,不愿再看他。她不在乎他,所以他想怎么样,她都能接受。 “好吧。”江世霖放开了她的手腕,转头朝绮红看去。 原本绮红觉得江世霖应该高兴的。这些日子,有眼睛的都能看到,他根本就是故意针对夏堇。因为这样,没有人把夏堇当成“三奶奶”。她们都在猜,江世霖什么时候会玩腻了“主人与奴婢”的游戏,把夏堇休了。可这会儿,她有些不确定了。按道理,就算真是夏堇撞了她,错的也是她,更何况根本就是她故意拿热水烫她。“三爷,奴婢没看到三奶奶走得急……” 在江世霖的目光下,绮红的声音渐渐弱了。沉默片刻,他突然开口:“把杯子拿过来。” 闻言,绮红上前一步。她还没回过神,就见江世霖从她手中拿过杯子,紧接着,一股热辣辣的**从的手背滴下,濡湿了她的裙摆。她低呼一声,不敢喊痛。这一刻,不止是她的手,她的心也在痛。他用热茶泼她,分明是在替夏堇报仇。自她没了他们的孩子,她就是池清居半个女主人。在他心中,她才是最特别的,不是吗? 不止是夏堇,就连绯红、桃红都吓了一大跳。虽然杏红提醒过她们,夏堇始终是她们的主子,可江世霖对她比对丫鬟更不如,今日居然为了她亲手惩罚绮红。 “好了,既然三奶奶说不疼,你向三奶奶赔个不是。若她原谅你了,这事就当过去了。”江世霖轻描淡写地吩咐。 绮红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世霖,眼中慢慢染上了雾气。见他并不看自己一眼,她只能对着夏堇行礼,低头道歉:“三奶奶,奴婢莽撞,冲撞了您,令您受了伤,请您责罚。”说着,她哽咽了。 夏堇慎戒地看着江世霖,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四周静得一丝人声都没有,只有夏蝉在树枝上声嘶力竭地鸣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三奶奶,是奴婢错了,请你责罚。”绮红再次认错。 夏堇依旧只是戒备地看着江世霖。这个男人的思维不是她能够理解的。她还是小心些为好。 江世霖抬头看了看夏堇,不甚在意地问:“怎么不说话?你若是觉得她不够诚心……” “不是的……” “既然三奶奶说不是,那你退下吧。”江世霖说着,朝夏堇勾了勾手指。见她没有动,他又说了句:“过来。” 夏堇深知,若她不听他的话,待会儿他不知道又会做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她不情不愿地上前一小步。 一旁,绮红见江世霖根本看也没看她,眼泪簌簌而下,脚下像长了钉子一般。杏红不着痕迹地拉了她一下,朝着江世霖的方向努了努嘴。绮红见江世霖的目光依旧直视着夏堇,垂下眼睑,对着两人曲了曲膝盖,低头往后退去。 绯红和桃红一直站在江世霖身后,旁观着整件事的经过。眼见着绮红黯然离开,桃红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回头看着夏堇。 夏堇在江世霖身前站定,垂下眼睑紧盯着脚尖。 “我不喜欢抬着头仰视别人。” 夏堇听懂了江世霖的暗示,但是她不愿意像宠物一般蹲在他的脚边。她只当没听明白。 “怎么了,要我再说一次?”江世霖用一贯的威胁口吻诘问。 僵持片刻,夏堇咬牙蹲下。总有一天,她会把自己所受的屈辱全都还给他。 “抬头看着我。”江世霖命令。见她痛快地抬起头,眼中残留着几分不满,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又马上掩饰了过去,正色说:“听清楚了,这个世上,你只听我一个人的。若是别人让你心里痛快,或者身体受了伤,你得十倍还回去,明白吗?” 夏堇没有说话,而桃红等人吓得低下了头。江世霖并不是不知道她们对夏堇的轻慢,这会儿分明是在敲打她们。今日的绮红不过是运气不好,撞在了枪口上。 江世霖没有得到夏堇的回应,加重语气追问了一句:“听明白了吗?” 夏堇瞥过头,移开视线不愿看他。在她想来,他分明就把她当成了小猫小狗,这会儿正拍着她的头,居高临下地教育她:阿花,你是我养的小狗,只有我可以欺负你。若别人也想欺负你,你就去咬她,听明白了吗? 见夏堇不言不语,江世霖对她的反应十分不满。他分明是好心帮她立威。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夏堇心中怒极,想也没想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试图拉开他的手掌。 与前几日的虚弱不同,这时的江世霖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夏堇根本没办法拉开他。她负气撇过头去,又被他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脑。她只能抬头朝他看去。他的眼睛黝黑,黑得深不见底。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不喜欢她现在的态度。 夏堇想要忍耐。她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忍一时之气,博取他的信任,至少麻痹他的戒心,这样一来,将来的她才有机会走向自由。每一天她都拼命忍着,可江世霖实在太过分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她迎视他的目光,紧抿双唇。 “又不听话了,真不乖。”江世霖的拇指紧紧掐着夏堇的下巴。 “我不是你养的小狗。”夏堇用力抓着他的手腕,似乎想把它捏碎一般。 两人僵持间,杏红等人屏息静气,不敢出声,恨不得自己压根不存在。过去的日子,她们越来越发现,主子自昏迷中醒来之后,脾气比以前更难琢磨了。而夏堇呢?她看似温顺,可很多时候,她根本就是故意激怒江世霖。 江世霖见夏堇一脸倔强,就是不愿认输,心中更是气恼。她根本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的右手用力一勾,原本半蹲着的夏堇重心不稳,一下子跪倒在他脚边。 “你太过分了!” “不要以为我治不了你!” 两人异口同声。话音未落,江世霖低头逼视夏堇。他们的眼睛近在咫尺,几乎能从对方的瞳孔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们都在极力压抑着呼吸,但气息已经交缠在了一起。 夏堇忘了忍耐二字。她的脑海中只有一句话:她不能认输,不能在江世霖面前认输。她抬起下巴瞪他。她用眼神对他说:你能拿我怎么样?大不了你休了我啊! 江世霖气极,可转念间,他的表情又马上缓和了,眼中染上几分暧昧。“仔细看,长得还挺标致的。”他故意慢慢贴近她的脸颊。 眼见着他马上就要亲上自己了,夏堇心中一阵慌乱。可是这一次她一旦退缩了,认输了,以后一定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像一只小狗一般,他说往东,她不敢往西。她绝不是他的玩物! 四周再一次陷入静默。绯红等人看不到两人正在暗中角力,她们只知道,江世霖马上就要亲上夏堇了。据说,他喜欢所有的漂亮女人,几乎来者不拒,但是能让他主动一亲芳泽的人少之又少,或者说,压根没有。 我果然话唠,本以为1500字就能写完这段的,当我回过神,一章又满了。呜呜呜,下一章一定进主线了。rs 第107章 爬床 眼见着江世霖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夏堇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他的眼睛在笑。她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惊恐。她想也没想,使尽全力推开了他,自己则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他是个混蛋!她瞪他。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颤抖。 “害怕了?”江世霖慢慢吐出三个字,掩饰一闪而过的尴尬。有那么一瞬间,他居然忘了自己只是在吓唬她。他勾了勾手指,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命令:“过来。” 夏堇低头站起身,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迟疑许久,她向着他象征性地跨了一小步。 江世霖轻笑,转头吩咐杏红:“你去雅安居……你去拿些烫伤药膏过来。” 夏堇知道雅安居就在池清居后面,是离这里最近的一个院落。原本那里一直空置着。她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看去。难道卫晨搬去那里了?她没敢问出口。 江世霖回头看她。四目相接的瞬间,他明明白白告诉夏堇,他很不高兴。“你又忘了我的交待?”他一声冷笑。 夏堇急忙垂下眼睑,掩饰情绪。 “你们先退下。”江世霖赶走了绯红和桃红,续而对着夏堇说:“先前我说得不够清楚吗?”见夏堇抿嘴不答,他低喝一声:“说话!” “你说的很清楚。”夏堇僵着声音回答。她恨透了他。只要她的言行不和他的心意,她立马拿她身边的人出气。 “我最后再说一次,你若不想他身败名裂,就该记住自己的身份。就是私下的时候也不能想起他,更不要说在我面前,明白了吗?” 夏堇双拳紧握,艰难地点头。江世霖是言出必行的人。他并不是吓唬她。 泼茶的小插曲过去后,绮红一连“病”了三天,而池清居的下人对夏堇恭敬了不少。不过夏堇依旧过着丫鬟般的日子。每日不是替江世霖端茶递水,就是帮他洗脸穿衣。她甚至觉得,若不是他想监视她,他一定会命令她洗衣、烧火、倒马桶,她从没有如此卑躬屈膝地伺候别人。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慢慢的,江世霖已经行动如常,几乎与受伤前一样。夏堇虽不敢在他面前表露,但她很想知道,既然他不需要大夫了,卫晨是不是回寿阳了。怎么说都是她恳求他留下的。她欠他太多了。 这一日,江世霖在午饭后与绯红等人调笑了一会儿,倒头午睡,命夏堇坐在一旁替他扇扇子。眼见着江世霖的呼吸慢慢变得轻浅,夏堇不由自主地往窗外瞧去。夏日炎炎,午后的池清居是最安静的,大多数人都在午睡。她虽走不出院门,但或许有机会吩咐春桃探一探卫晨是否仍然在雅安居。 想到这,她的一颗心“嘭嘭”直跳。她告诉自己,她只是想确认卫晨是否无恙,最后对他说一声谢谢,让他不必再为她担心。江世霖暂时不想杀她,她总会找到机会离开江家的。 她回头小心翼翼地观察江世霖,生怕他只是假装睡着。看着他的睡颜,她不得不承认,他睡着的时候看起来并不会面目可憎,甚至可以称得上赏心悦目。只是他清醒时的喜怒无常,实在让人难以恭维。确认江世霖真的睡着了,夏堇轻轻放下扇子,蹑手蹑脚走出了房门。 池清居的厨房内,丁香正看顾着炉火,春桃和秋桐靠着门板昏昏欲睡。自她们被抓回来,就再没有离开过这间屋子。 “三奶奶!”丁香率先发现了夏堇。春桃、秋桐随着她的叫声醒来。秋桐的眼中显出几分恐惧,怯生生朝夏堇身后看去。她的手心和小腿肚皆因为夏堇,被江世霖派来的婆子狠狠抽打过。 丁香看到夏堇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眼泪瞬时涌上了眼眶。虽然她们同在池清居,可她们根本没有见面的机会。 夏堇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急道:“我必须马上回去,所以长话短说。你们若是有机会,帮我向传菜的小丫鬟打探一下,卫大夫是否依然在雅安居。” “三奶奶,三爷会不会生气?”秋桐害怕地询问。 夏堇愣了一下。江世霖霸道不讲理,根本不容许她想起卫晨。若是让他知道,她居然妄图打探他的情况,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若是没机会就算了。想来卫大夫不会有危险的。”她低声喃喃。 “三奶奶放心。奴婢会悄悄打探,不会让三爷知道的。”丁香低声承诺。 这一厢,主仆四人正说着话,另一边,绮红见夏堇离开了江世霖的房间,拿起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躲躲闪闪避入了屋子,关上门走到床边。 这几日,她想了很多。她相信主子之所以当众给她难堪,一定是哪个小蹄子在主子面前胡言乱语,说她在他昏迷期间没有好好服侍他,这才让他冷了心。今日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她一定要让他回心转意。再怎么说她都是跟他最久的,多少有几分情义。 “爷,奴婢是过来服侍您的。”绮红跪在床边轻语。 江世霖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到一声令人骨头酥麻的轻唤。他正奇怪夏堇是不是吃错药了,忽然意识到,那扑鼻的花香并不是他熟悉的味道。夏堇一向不喜欢花露。他一下子清醒了,却没有睁开眼睛。 “爷,以前是奴婢错了,您惩罚奴婢吧。”绮红不敢大声。这些日子,江世霖从未让任何人侍寝,也没有和夏堇圆房。她希望自己再次成为第一个。只要今日成其好事,就算被夏堇撞见也无所谓。 江世霖动了动身子,不耐烦地咕哝一句:“别吵!”转身睡去。 绮红一阵错愕。她知道江世霖一向不喜欢**没什么趣味的女人,可她若是擅自爬上床,事情成了还好说,若是没成,彻底没脸不说,落下的责罚肯定不轻。 咬咬牙,绮红抬高了音量,暧昧地说:“爷,今日您想怎么惩罚奴婢都可以。您说什么,奴婢就做什么。”见他似乎压根没听到,她索性握着他的手,覆在了自己的胸部,用他的掌心轻轻挤压了两下。配合着自己的动作,呻吟逸出了她的嘴角。 江世霖这才睁开眼睛,冷眼看着绮红。即便没有听到她的话,端看她在肚兜外只披了一件薄纱,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是谁让你进来的?”他询问,顺手捏了捏手中的肉团。 绮红的双颊潮红一片。她看不清江世霖的情绪,可是他的动作又分明是在撩拨她。“爷,前几天是奴婢做错了,奴婢是过来将功赎过的。”她双目盈盈地看着江世霖,眼中快滴出水了。见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她低头娇羞地说:“今日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奴婢任您处置。”她最了解他在**的嗜好。 江世霖坐起身,在屋子内巡视一圈。见扇子就搁在一旁的桌子上,他眼神一暗,把目光落在了绮红身上,懒懒地说:“那先让我看看,你是瘦了,还是胖了。” 绮红一听这话,脸上闪过惊喜,又羞涩地低下头,薄纱顺着她的肩膀慢慢滑落在床边的脚踏上…… 房间外,夏堇听到江世霖的声音,如遭雷击。他醒了?她不过离开了小半盏茶时间。她尚未意识到他的话是什么意思,目光已经顺着窗户往内瞧去,只见半裸的绮红正站在床榻前。她居然正在解自己的裙子! 夏堇慌忙别开眼睛。怎么办?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离开屋子?光天化日的,她要不要悄悄替他们关上窗户?她不敢朝房内看去,更不敢离开。万一江世霖以为她偷偷溜出院子,一定会惩罚丁香她们。 “三奶奶,您怎么站在廊下,是三爷醒了吗?”桃红朝着夏堇走来,疑惑地看着她。 夏堇的脸涨得通红,不知如何回答。 “三奶奶?”桃红走到夏堇身边追问:“您身体不适?小丫鬟们呢?怎么一个都不见?” “我……我想喝水……见不到小丫鬟……所以……”夏堇结结巴巴地回答,用力深吸一口气,又急促地说:“你那有凉水吧?不如我们去你的屋子。”只要有桃红作证,江世霖就不能冤枉她擅自离开。 夏堇急切地想拉走桃红,却听屋内突然传来江世霖的声音。“进来吧。”三个字把她吓得心惊肉跳。他不会变态得想让她看着他们行周公之礼吧?这是他新想出来折磨她的方法? 在夏堇胡思乱想间,桃红奇怪地看了她两眼。见她动也不动,她只能举步走向大门,推门看到绮红,她硬生生把惊呼咽下了肚子。 “不是你。”江世霖瞥了桃红一眼,把目光落在了近乎**的绮红身上。 桃红快速退出屋子,冲着夏堇使眼色。夏堇低头立在门外,眼观鼻鼻观心。既然他们拜过堂,她有觉悟,但她也有底线。 “怎么,又不听话了?”江世霖的声音再次传来。 夏堇只当没听到,依旧低头立在门外。 “你是嫌三个人太少?那好,桃红,你也进来。”江世霖的声音透着无比认真。 这是主线哦。有人说没看懂,想想卫晨说过的话,再想想江世霖不合逻辑的行为。rs 第108章 快一点 江世霖的话不止让夏堇恼怒羞愤,桃红也在瞬间错愕。先前,江世霖就算再荒唐,也从未让她们一起“伺候”他。江家的丫鬟们削尖了脑袋往池清居钻,除了为他的俊俏与出手大方,另一个原因便是他从没有变态的嗜好。 桃红见夏堇没有任何动作,又见江世霖似乎等得不耐烦,只能举步跨入屋子,低头立在门边。 “要我亲手把你抓进来吗?”江世霖的声音再次传来,语气透着冰冷。 夏堇怒不可遏,气得浑身颤抖。他要糟蹋她,也不是这般! “我明白了,你这是害羞了?”江世霖站起身,远远注视着夏堇。 绮红随着他的动作,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她用双手护着胸口,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如此挑拨他,他却压根没有动情,半丝都没有。今日她不止丢了面子,就连里子也丢了。难道主子嫌她年纪大了?她悄悄朝江世霖看去,就见他的目光正专注地盯着夏堇。她不得不承认,在池清居的所有女人中,夏堇并不是最美丽的,但任何人都能分辨出,她和她们是不同的。她能让男人过目不忘。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走到桌边,自顾自倒了一杯水。他的嘴唇才沾到杯沿,又立马放下了杯子,问道:“你不是想喝水吗?” 夏堇在愤怒之余只剩下害怕。在池清居,甚至在整个江家,整个涿州城,江世霖从来都是横着走的。今日,他若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丫鬟的面强要了她,这惩罚比一刀杀了她更可怕。她必须自救。 “我并没做错什么。我没有离开池清居半步。你没有理由惩罚我。” “你说什么?”江世霖失笑。 夏堇知道,她走不出池清居。她索性咬咬牙走入屋子,义正言辞地说:“我不应该站在廊下和桃红大声说话,搅了你的好事,但那是因为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谓不知者不罪。再说,白日……白日宣yin……本来就是不对的!” “白日宣yin?世上有这种说法吗?”江世霖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桌上的杯盏,似在思量夏堇的话。他的目光瞥过立在床边不知所措的绮红,又看了看地上的衣裳。 夏堇见他看着绮红,急忙低头说:“总之,不管怎么样……反正……你罚我去廊下守着……不,在院子里守着,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的。” “你倒是挺贤惠的,可惜就是蠢笨了些,连几个丫鬟都管不了。”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绮红“噗通”一声跪下了,抖着身子说:“三爷恕罪,奴婢不是有意打扰三爷午睡,奴婢该死。” 桃红跟着也跪下了,低着头说:“三爷恕罪,以后奴婢会好好管教院子里的小丫鬟。” 江世霖一言不发,目光紧盯着杯子里的茶水。沉默片刻,他突然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你们做错了?” 绮红、桃红不敢回话。夏堇这才明白,是绮红擅自爬床。这就意味着,她看到她去了厨房,很可能廊下的小丫鬟也是她遣走的。 “你,你先让她把衣服穿上。”夏堇生怕绮红把她抖出来。 “你是想代替她?”江世霖上下打量夏堇,“也好。”他点点头,“你是第一次,四个人是多了些。你们先出去吧。”他走到夏堇面前,习惯性地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这下满意了?”他似笑非笑,又似在邀功。 夏堇看得很清楚,他的眼中丝毫没有笑意。他在生气。 “你们还不出去!” 随着江世霖的命令,绮红抓起散落在地上的衣物,急匆匆跑了出去。桃红跟着跨出了屋子,转身关上房门。至房门完全阖上,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夏堇身上。 “好了,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能不能请你等到晚上?”夏堇说得十分艰难。她并没有天真地以为江世霖会放过她。她就当是受刑。横竖她从没打算再嫁别人。都说女人的贞洁比性命更重要,可只有死过一回的人才能明白,唯有活着才是根本。 江世霖凝视着夏堇。他是一个正常男人,不可能对绮红的撩拨完全无动于衷。眼前的夏堇不止和他拜过堂,而且她肯定是干干净净的。“我等不及了,怎么办?”他一把抱住她,用手指描绘着她的脸颊轮廓,“而且爷就喜欢白日宣yin。”他笑得十分轻浮。 夏堇心中一阵绝望。她可以挣扎抵抗,可是之后呢?是她没有提防他会突然醒来,她只能承受后果。她不言不语,慢慢闭上眼睛。 江世霖难得见她如此温顺,不由地愣了一下。看到她紧闭双眼,牙齿已经在嫣红的嘴唇上咬出了一条印记,他情不自禁收紧手臂。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肌肤似温润的和田玉,再加上她屏息静气的紧张模样,让他只想狠狠**她。他带着她转了一个身,把她压在墙壁上,顺手关上了窗户。 夏堇一声不吭,手心紧抵着墙壁,随即又慢慢握成拳头。她不知道洞房到底是怎么样,反正随便吧。只是避子汤怎么办?或者江世霖也不希望她有孩子…… “睁开眼睛看着我。”江世霖一边命令,一边捏住她的下巴。他的声音带着慵懒的暧昧。“看着我。”他催促。他要她记住今天。 夏堇觉得屈辱。可她没有反抗的能力。自江世霖睁开眼睛,他就好像知道她的一切,把她吃得死死的。她猜想,一定是他昏迷的时候听到了她说的那些话,还有她和卫晨的对话。她很后悔,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后悔药。 “不用害羞。刚才顶撞我的胆子哪里去了?”江世霖执着地想让夏堇睁开眼睛。 男人的气息让夏堇很不舒服。她如他所愿睁开眼睛,看着他说:“请你快一点。”既然躲不过,她只想快些结束。 江世霖眼中的热切瞬间冷却了。“你再说一次。”她这是在侮辱他吗? “我不会反抗,请你快一点。” “很好!”江世霖抓住她的衣襟,用力一扯。盘扣被他扯落了两颗。夏堇的后颈被衣领勒得生疼。她一声不吭看着他,拳头紧紧抵着墙壁。 她的态度让江世霖一阵胸闷。她看他的眼神好似正在看一个笑话。他轻轻扯动嘴角,笑道:“看来你早就有觉悟了,也算有点自知之明。” 夏堇不言不语,努力阻止眼泪落下。她经历的一切不幸全都源自他,他不止像圈养宠物一样对待她,此刻又如此对她。她恨他,却又不得不屈服于他。若不是为了母亲,她甚至想和他同归于尽。 “我要活着,我终有一天可以摆脱他。”她不断在心里激励着自己,看着他的眼神也愈加清冷。 见夏堇冷静地看着自己,眼中没有丝毫的紧张与羞涩,江世霖忽然很想掐死她。不知不觉中,他的虎口掐住了她的脖子。“你在想什么?”他恶声恶气地问。 “没有。”夏堇轻轻吐出两个字。 “你在想什么?”江世霖重复,又低声威胁:“不要让我问第三次。” “再过一会儿我该去煎药了。” “你在想他?”江世霖的手指收紧了几分,“你还在想,和他一起去苏州?” 夏堇无法回答,她快窒息了。她不想求他。她咬紧牙关不愿求饶。她坚信他不会杀了她,至少不是当下。 江世霖看着她的小脸憋得通红。只要她摇头,或者说一句“放开我”,他就会松手。或许是她逼他成亲,但是没有他,她早就死了。而她呢?在他想让她记住自己的时候,她居然催促他“快一点”。她的顺从其实是最大的反抗。 眼见着她快晕过去了,江世霖猛然松开手。“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母亲活剐,给你陪葬。”他残忍地陈述。 夏堇用力咳嗽着。她把他的话听得分明。 “听到了吗?”江世霖捏住她的脸颊。 “听到了。”夏堇点头。她的衣襟已经散开,露出了洁白的中衣。她怎么都躲不过这一劫,还不如此刻就遂了他的愿,说不定这次之后他就会放过她,毕竟光池清居就有那么多女人。“你想我怎么做?”她变相催促。 “这么迫不及待?” “是。”夏堇已经豁出去了,“你要的不过是我的清白。我有自知之明。” “的确。除了长得还算不错,你根本毫无用处。” 夏堇没有接他的话。她冷静地说:“我做不来她们做的那些事。你想怎么就怎么样,我绝对不会乱动。” “很好!”江世霖觉得自己快气炸了。他拽着她的手腕怒气冲冲走向床榻,站在床沿用力一扯,夏堇瞬时跌倒在锦被上。“虽然我没什么兴趣奸||尸,今天就当是例外了。”他扯下自己的外褂,狠狠扔在地上。他告诉自己,只要她求饶,他就会放过她,他一向不喜欢没反应的女人。 夏堇揉了揉疼痛的手腕,轻轻勾起嘴角。只要过了今天,他或许就对她没兴趣了。他可以沾污她的身体,但是他永远碰触不到她的心。只要她心存希望,总有一天她会有全新的开始。rs 第109章 惩罚 夏堇嘴角的那抹笑,深深刺伤了江世霖的心。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用自己的体重压制着她的身体。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确没有乱动,更没有挣扎。她只是按照他的要求,睁着眼睛看他。她的眼中没有控诉,没有恐惧,更没有紧张与不安。她从心底无视他的存在。 “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放过你?”此刻他早已没有做那件事的心情,当下不过是骑虎难下罢了。 夏堇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她有觉悟,他根本不可能放过她。静默的僵持中,她等得不耐烦。他压得她很难受,她整个人笼罩在他的阴影下。她一早已经发现,每天下午,他吩咐她去煎药,就是卫晨替他诊脉的时候。她感激卫晨,但他们的未来不会再有交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眼下这件事。 “我不会乱动的。”她再次催促,声音平静如水。 “不用心急。”江世霖咬牙切齿。她没有求饶,他凭什么放开她?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怒火。反正她长得挺标致的,吃了她,他也不亏,管她到底在想着谁,念着谁。“我们有一整个下午,先让爷亲两下。”他恢复了与丫鬟们**时的浪荡模样,低头朝她的小嘴亲去。 夏堇下意识撇过头。江世霖的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他看到了她的闪躲。她在极力忍耐,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抗拒他。刚刚压下的怒意又在他的胸口升腾。他用力吸吮她的脖子,化解心中的愤怒。 夏堇的手指紧紧抓着床单,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不想哭,她不愿示弱,但眼泪就是忍不住。她恨他。她应该在他没醒的时候就杀了他!她用力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哭什么?觉得委屈?”江世霖捏着她的脸颊,任由她的眼泪淌过他的手指。 夏堇发不出声音,只能摇头。 江世霖放开了她的脸颊,“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他对自己说,他给她求饶的机会,因为他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夏堇以为他要她卑躬屈膝地求他与她洞房。她抓着床单的手更加用力了几分,拇指深深掐入了食指的关节。她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平静地说:“你想怎么样就这样,我不会出声。” 江世霖冷笑,反问:“你以为你出声了,就有人搭理你?” “不会。”夏堇垂下眼睑。人为刀殂我为鱼肉就是像她现在这般。这一刻她宁愿他给她一个痛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磨磨蹭蹭。“你到底在等什么?” 江世霖眼中的尴尬一闪而过。“我喜欢慢慢来。”他的声音带着心事被说中的烦闷。他伸手去解她的衣裳,又一鼓作气解开了中衣的系带。隐约中,他已经看到了素色的肚兜。她的父亲过世不足一年,她的穿着打扮一直很素净。可俗语说得好,女要俏一身孝,特别是在一群花枝招展的女人中,她的沉静更加惹眼。 对着她似羊脂般的滑腻肌肤,再加上肚兜下若隐若现的浑圆,江世霖早已消退的情欲又慢慢抬头。他给了她太多次拒绝他的机会,是她没有珍惜。隔着布料,他用掌心揉捏她的胸口。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他一把抓住她的肚兜,重重一扯,随手扔出了床榻。 夏堇下意识试图闪躲,但她更希望一切快些结束。她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着理智。她一动不动,只是更用力地抓扯床单。她再也没有勇气睁开眼睛,只能紧闭双目,努力忽略他的动作。 隐隐约约中,院子内传来了细碎的声音。桃红正与什么人说话。是卫晨,他来了!夏堇的身体情不自禁瑟缩了一下。 江世霖感觉到她在一瞬间的紧张。他正疑惑,就听桃红在屋子外面说:“卫大夫,您不如去花厅稍坐片刻。” “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正在干什么?”江世霖冷声询问。 夏堇深知,江世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猜想,卫晨之所以仍旧留在江家,或许与她一样,正被江世霖威胁。是她哀求卫晨留下,这才让他身陷囹圄。她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求你,求你让他离开。”她不想让卫晨知道,她像一个低贱的ji女,任由江世霖沾污她的清白。 “现在知道求我了?”江世霖的声音似冬日的寒冰。她不愿向他低头,却为了另一个男人哀求他! “我不会再见他,永远都不会,求你让他回寿阳吧。” 江世霖冷眼看着她。 “求你了!”夏堇放开了床单,紧张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江世霖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指。从始至终她都在忍受他,她不愿意碰触他,此刻却因为卫晨抓住了他的衣袖。他想要她低头哀求他,现在他如愿了,心中却像压着一块石头般难受。他轻笑。既然她让他难受,他为什么要让她好受? 江世霖扬声对着门外说:“请卫大夫在廊下稍等片刻。” “你想干什么?”夏堇惊呼,心中闪过不祥的预感。江世霖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他一直以折磨她为乐。 江世霖压抑着心中的莫名愤怒,用施恩般的语气说:“你可以挣扎,也可以反抗,甚至可以呼救。我们来看看,他会不会,敢不敢冲进来救你。” “你变态!”夏堇挣扎着想坐起身,却被江世霖先一步用手肘卡住了锁骨。 “你可以喊救命的,要不要试试看?”江世霖直视着她的眼睛。终于,他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害怕。她在乎卫晨。他刻意把他们隔开,可她仍旧心心念念想着他。“或许,我们可以请他进来观摩。”他残忍地低语。 “你到底想怎么样!”说话间,夏堇朝窗外看去。她隐约看到了人影。 江世霖看着她的动作。怒火正煎熬着他。“只要你让我高兴了,或许我会请他回雅安居。”他说的仅仅是“或许”。 夏堇看过他和丫鬟们**,也看到了绮红几乎**的身体。他要她像她们那般,她做不到。“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 “看来你并不在乎让别人看到我们……” “只要你放他回寿阳,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看着夏堇脸上的绝望,江世霖心中的怒火更甚。他很清楚她的倔强。他们之间一直维系着某种平衡。她一直努力守护着她的自尊,而他知道她的底线。可是为了卫晨,她连自尊都不要了。她为了卫晨才选择屈服于他。 “既然如此,那让我看看你的决心。”江世霖似笑非笑看着夏堇,他的手肘依然卡着她的锁骨,让她无法动弹。 夏堇知道,他虽然在笑,但他正在生气,而且十分生气。大多数时候她能分辨他的情绪,但是她从来无法理解他的喜怒无常。“你要我怎么做?”她不想自己在卫晨心中留下不堪的印象。在她看来,卫晨极力阻止她报仇,努力帮助她们母女重新开始,全因他太过善良心软。她应该还他平静的生活。 夏堇越是温顺,江世霖越是生气。“像其她人那样取悦我。”他的声音暧昧而低沉,又恍然大悟般说:“我差点忘了,你说过,你不会。”他的话音未落,他猛然站起身。夏堇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从**抓了起来。 “呯”一声,花瓶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夏堇来不及惊呼,就感觉到自己被他强压在花架上。“嘭”,花架被她撞倒在床板上。她本能地想到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却不小心扯下了画轴。画轴扫过一旁的博古架,打落了琉璃摆设。 随着这一连串的动静,夏堇听到卫晨询问桃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不需要进去看看吗?”她心头一窒,愤怒地瞪视江世霖,又急忙掩下情绪。 “怎么?紧张了?害怕他猜到我们正在干什么?”江世霖的手伸入她的衣襟,慢慢抚摸着她的背。 夏堇的肌肉一阵紧绷,又不敢反抗。卫晨的声音近在咫尺。她不想让他发现,她正任人轻薄。她极力忍耐着,压抑着。 江世霖低头看着她。他很清楚,若不是卫晨,她绝不会如此隐忍。他想惩罚她,可到头来他惩罚的却是自己。“不许躲开,听清楚了吗?” 夏堇还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就发现他正粗鲁地吸允着自己的唇。她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本能地想要推开他,可是他把她抱得紧紧的。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的心跳。他的亲吻让她全身的血液往头顶冲去。她知道自己的脸一定红得发烫。 “把嘴张开。”江世霖喘息着下令。他本来只是想小惩大诫,可是她嫣红的脸颊,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都在邀请他。他本想捏住她的下巴,迫她张嘴接纳他,想了想,他又改变了主意。他低头舔舐她的嘴角,缓慢而轻柔地描绘着她的唇形。他的四指埋入她的长发,拇指划过她的耳垂,反复摩挲她的脖颈…… 夏堇不知道他又想怎么样。他突来的温柔让她心慌。“放……”她才说了一个字,声音完全被堵住了。他蛮横地追逐她的舌,誓要与她缠绵,不允许她有半分闪躲退却。 第110章 警告 房间外,卫晨听到了屋内的一连串声响,紧接着又立马恢复了安静。他询问桃红,桃红涨红了脸,欲言又止,他在顷刻间明白了怎么回事,尴尬地说:“既是如此,我先回去了,晚些再过来。” 他留在江家,虽说是受江世霖威胁,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担心夏堇。当日夏堇从陈家村被抓回来,所有人都认定他们准备私奔而去。江光辉本就存了杀她之心,江世霖阴沉暴戾,做事不择手段,他得另想办法救她离开,他不能置她于不顾。只可惜,江世霖对他监控严密,他根本无法得知夏堇的境况。 桃红拦住了转身欲走的卫晨,低声说:“卫大夫,三爷让您等一会儿,想来……想来……”她说得十分艰难。 “我只是回雅安居,若江公子有空了,你使个小丫鬟唤我一声就是。”卫晨有些不高兴。江世霖宠幸丫鬟,让他在廊下听着,这算什么意思? “卫大夫请稍等。”桃红索性挡住了卫晨的去路,低声哀求:“奴婢不敢违抗三爷的命令,请卫大夫体谅。” “真真不知所谓!”卫晨沉下了脸,转头看了看紧闭的门窗。屋内没有一丝声音。“难道……”他想到了某种可能性,瞬间变脸。他举步朝房门走去,没两步便停下了。他们拜过堂,他有什么立场阻止他们?再说,他这会儿出现,一定会让夏堇难堪。说来说去都是他大意了,才会让夏堇陷入困境。他脸色青灰,呆呆站在廊下,心乱如麻。他并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夏堇,可是他很难受。他真心想与她做一辈子的夫妻,在苏州重新开始。 “大爷!”院子门口,下人们纷纷对江世澈行礼。 江世澈跨入大门就见卫晨直挺挺地站在廊下。他的身后,屋子的门窗紧闭,院子内的气氛十分怪异。“子晨,你怎么不进屋?世霖不在?”他询问。子晨是卫晨的字。他知道卫晨会在这个时候给江世霖诊治。他是过来当说客,请堂弟放卫晨回寿阳。 卫晨看到江世澈,急忙迎了上去,急切地说:“世澈,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事找你。”白日宣yin,他不想夏堇名誉受损,一心想拉走江世澈。 桃红大概是刚受了责骂,害怕再次受罚。她上前拦住两人,焦急地说:“卫大夫,三爷让您稍等片刻……” “世霖在屋子内?”江世澈头回看了一眼,咕哝一句:“大夏天的,为何门窗紧闭?不是说,他的身子,暂时不能在屋子内置冰吗?” 桃红和卫晨不知如何回应。江世澈狐疑地看了看两人,绕过他们举步上前敲门,问道:“世霖,你没事吧?” 房间内,江世霖听到江世澈的呼唤,这才回过神。他喘着粗气,低头凝视夏堇。他居然沉沦在他们的亲吻中。短短半个时辰,他几次被她挑起情欲。他甚至忘了质问她,刚才到底去了哪里,让绮红有机可乘。本来他不过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以后都不敢擅自离开。 他不自觉地用手指轻抚她的脸颊,还有她红肿的嘴唇。她的眼中不复冷静。她像无辜的小动物一般看着他。他真想狠狠爱她一回。 这个想法刚刚掠过他的脑海,他马上醒悟过来,冷声说:“去里面呆着,不许出声。” “世霖?”江世澈在门外催促。 “等一下!”江世霖扬声回答,又压低声音诘问:“难道你想让他们欣赏你现在的模样?” 夏堇一把推开江世霖,抓着衣领往隔壁屋子跑去。才跨入屋子,她“嘭”一声关上房门,背靠门板呆呆站立。慢慢的,她的身子往下滑去。她双手抱膝蹲在地上,眼泪哗哗而下。她知道卫晨就在外面。她不敢哭出声音,只能紧咬下唇,用双手捂住嘴巴。 她一直在忍受江世霖,她任由他强吻自己,可与此同时,她也能感受到,他们的气息纠缠在了一起。她的心跳居然因为他假意的温柔而加快。她到底在干什么?他是她的仇人,不是吗? 房门的另一边,江世霖深吸几口气调整呼吸。眼见着满地的狼藉,他正想举步往外,就见夏堇的肚兜在架子下露出一角。他对着门外说:“谁在外面?进屋收拾一下。” 江世澈、卫晨跟着桃红跨入屋子。凌乱的床铺,倒在地上的架子、花瓶、摆设,江世澈立马明白了。他眉头微皱,对着江世霖说:“三弟,你的身体才刚刚康复……” “哦,不牢大哥费心。”他随口应了一句,大摇大摆走到床边,用两只手指捏着肚兜的带子,快速扔给桃红,吩咐道:“拿去给三奶奶的丫鬟。” 他的动作极快,没人看清他手中的东西,但所有人心照不宣。江世澈直到此刻才明白,卫晨为什么会站在廊下。他用眼睛的余光朝他看去。见他的脸上并无惊讶,他略带不悦地对江世霖说:“三弟,你不要闹得太过分了。” “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可是拜过堂的。什么时候夫妻亲热……” “三弟!”江世澈急忙打断了他,回头对卫晨说:“子晨,我有要事与三弟商量。看情形,三弟的身体应该已经无碍,至少今日不需要诊脉了。” 江世霖耸耸肩,在卫晨常坐的椅子上坐下,看着卫晨迫不及待离开的背影。 江世澈无奈地摇摇头,遣退了桃红,语重心长地说:“三弟,你一定要这样吗?我和世熙都向你解释过,当日我们之所以协助弟妹离开,全因……” “大哥,我做过什么吗?” “三弟,当日的事,父亲也向叔父解释过了。”江世澈一脸气恼。见江世霖压根没听进去,他皱着眉头说:“我知道你嫌我烦,但是……反正你在明月楼怎么折腾,与丫鬟们怎么胡闹,大家只当不知道。可三弟妹是你的嫡妻,未来要替你教养子女……” “大哥,就算你忘了先前我们说过的话,可有些事自有父亲对我说。就算父亲不在,也该由大伯对我说才是。”江世霖的言下之意,江世澈根本没资格教训他。 江世澈自是明白他的意思。先前江世霖已经警告过所有人,别管他的房内事。如今就连江光辉和小潘氏都对他和夏堇不闻不问。确切地说,自他醒来,他就把夏堇看得牢牢的,不允许任何人和她接触。 “三弟!”江世澈轻呼。 “对了,大哥,既然你没有其他的事,我正好有一事相求。”江世霖堂而皇之转移了话题,明明白白告诉江世澈,别和他谈夏堇,他没有这个权力。 另一厢,夏堇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待她回过神,只听到外面静悄悄一片。她试探着把房门打开一条缝,就见江世霖独自一人站在敞开的窗户前逗着一只鹦鹉。 她不想面对他,可是她不得不面对他。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低头站在屋子中央,小声说:“我想回去换一件衣裳。”她已经整理过仪容,但衣裳的盘扣被他扯落,实在不能穿了。 江世霖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的头垂得低低的,他只能看到她红肿的嘴唇。他心头一热,转头看着绿油油的鹦鹉,不疾不徐地说:“先前我不是让你给我扇扇子吗?你去了哪里?” 夏堇悄悄抬眼看他,就见他正缓缓地把茶壶中的水注入笼中的食盒。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经明明白白告诉她,屋子里有水,他不相信她是因为口渴,出去找水喝。 “先前不过是给你一个教训。别再惹我生气了。”江世霖淡淡地威胁。 “我去找丁香她们了。” “还有呢?”他催促。 “没有了。”夏堇摇头,“春桃和秋桐年纪小,母亲要靠钱妈妈照顾。上次她们因我而受罚,我只是去看看她们的伤势如何了。” “最好别让我知道,你想利用她们打听什么事。” 夏堇的心脏轻轻一颤,急忙摇头。 “你去了多少时间?廊下的小丫鬟是你遣走的?”江世霖追问。 随着这两个问题,夏堇情不自禁再次抬头。他在怀疑什么? “怎么不回答?” “我看到廊下没有小丫鬟守着,这才出去的。前前后后大概一盏茶时间。”夏堇如实回答,这会儿她也发现了不对劲。平日里,屋子外面总是有小丫鬟守着,再不然院子里也会有洒扫的下人,可今天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好似故意给她机会。 短暂的沉默中,笼中的鹦鹉对着江世霖叽喳乱叫。江世霖不耐烦地晃了晃笼子,吓得鹦鹉扑腾了两下翅膀,缩在笼子的角落不敢出声。他轻笑,又不耐烦地说:“我不喜欢绮红了。你把她处理掉。” “什么?”夏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跟了我很多年,我不想大哥又唠唠叨叨,指责我喜新厌旧什么的,所以就当是你拈酸吃醋吧。”江世霖一副我就是要你替我顶罪,这是你欠我的神情。许久没听到夏堇的回应,他质问一句:“怎么,不要告诉我,你连收拾一个丫鬟的手段都没有。” “等这事办妥了,我要见母亲。” “哦?”江世霖转身,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堇,神情中染上了几缕笑意。“你想和我谈条件?胆子越来越大了嘛。”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第111章 绿哥儿 夏堇听到了江世霖语气中的笑意,也感觉到他正看着自己,但是她不敢靠近他,更不敢看他,根本无从判断他是真笑,还是假笑。她只能低声恳求:“我没有资格和你谈条件。我只是想见母亲了,请你成全。” “抬头看着我!” 夏堇犹豫了一下,依他所言抬起头。江世霖立马看到了她红肿的眼睛,苍白的脸颊。“你哭过?哭什么?”他的笑容瞬间隐去了,“莫非你不甘心我们的好事被打断了?” 莫名其妙的,夏堇想到自己的中衣底下空无一物。她紧张地双手抱胸,惊恐地后退一小步,却见他像饿狼一样盯着自己。两世为人,从没有人亲吻过她,更没有人像他那样,几乎想把她的呼吸一起夺走。 夏堇心慌意乱,但她知道,他是一个恶劣的男人,她的示弱只会让他得意。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看着他说道:“先前我就说过了,我有自知之明,我会听从你的安排。” 江世霖盯着她看了半响,突然又转身看着笼中的鹦鹉,问道:“既是如此,你还敢和我谈条件?”他的眼神晦暗不明,似在权衡着某件事。 夏堇吁了一口气,放缓语气,再次重申:“我刚才就说了,我不是和你谈条件,我只是恳求你,让我见一见母亲。” 江世霖没有回应。长久的沉默中,鹦鹉缩在笼子的角落,叫唤了一声。江世霖用手指弹了弹鸟笼,鹦鹉吓得惨叫一声,扑腾了一下翅膀,不敢出声。 夏堇不赞同地看着他的动作。他连一只畜生都不愿意放过,真是恶劣又没同情心,简直应该下地府。 “我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夏堇连连摇头。 “这样吧,看在你很听话的份上,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让卫晨回寿阳,或者与你的母亲见面,你选一个吧。” 夏堇知道冯氏被照顾得很好。她很想说,请你让卫晨回寿阳,我欠他的太多了。不过理智告诉她,江世霖的话根本就是一个陷阱。不要说她选择让卫晨回寿阳,就算她仅仅表现出犹豫不决,他立马就会翻脸。他的喜怒无常不是她可以理解的。 见江世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夏堇急促地说:“我想见母亲……” “先前你不是说,为了他,你愿意任我为所欲为吗?难道是我领会错了?” “我……我……我只想见母亲,哪怕只有一盏茶时间,我只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夏堇坚持。 江世霖心中很清楚,夏堇做了违心的选择。她已经看透了他的心思,而他正在自欺欺人。不过在他看来,卫晨更是一个懦夫。刚才,若是他敢敲门阻止他,或者在一开始的时候,他就用“寿阳卫家”四字和他谈判,逼他们交出夏堇,而不是选择在雅安居住下,他可能还会敬他几分。现在嘛…… 江世霖转身,再次用食指弹了弹鸟笼,吓得鹦鹉唉呜一声。他轻笑,背对着夏堇说,“这东西吵得要命,你帮我养着它。若是养好了,说不定我会带着你去拜见一下岳母大人。” 夏堇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世霖的背影。他要她帮他养鸟,还要和她一起去见她的母亲。他又在打什么主意?“我从早到晚都在这里。你若是嫌吵,大可以把它送回去。”她婉转地拒绝。 江世霖无所谓地耸耸肩,言道:“你若是嫌麻烦,那今晚就拿它炖汤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 当天晚上,夏堇踏着夜色,提溜着鸟笼回到未明阁。与江世霖相处了大半日,绿鹦鹉吓得不轻,窝在鸟笼中可怜兮兮地看着夏堇。夏堇看着它,仿佛它就是第二个自己。“他执意要我养你,不会是想让你时时刻刻提醒我,我就是笼中的鸟儿,他随时能把我炖汤喝了?”她对着鸟笼自言自语。 须臾,小丫鬟送了热水进屋。李大嫂赶走了吕嬷嬷,立在屋中伺候。她已经从桃红嘴里知道,主子和夏堇大概已经成其好事了。而江世霖大费周章让江世澈送了一只名种的鹦鹉过来,一转身居然送给了夏堇。她不得不收了轻慢夏堇的心思。要知道自江世霖从昏迷中醒来,江光辉对他已经不足以用言听计从,予取予求来形容了。 “三奶奶,奴婢听说,这鹦哥儿可聪明了,会说人话。”李大嫂没话找话。 “再聪明又如何,还不是被关在笼子里,任人摆弄。”夏堇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绿油油的小家伙。她几乎觉得,它的眼中正含着泪。江世霖真是恶劣到极点,居然无聊得欺负一只鹦鹉。 李大嫂讪讪地笑了笑,讨好地问夏堇,要不要吩咐小丫鬟多准备些热水,再加些香露,好好泡个澡,身子能舒服些,第二天不会腰酸腿疼。 夏堇没能听出李大嫂的言下之意,只是注视着笼中的鹦鹉。虽然只是一只雏鸟,但它的毛色极漂亮,绿得发凉,头顶长得一撮红毛。红配绿本来是极扎眼的,可是加上它黑乎乎的眼睛,又显得十分可爱。“以后就叫它绿哥儿吧。李大嫂帮我找个机灵的丫鬟,好好守着。三爷吩咐了,他随时要检查,决不能养死了。” 李大嫂点头应下。夏堇见她并没有急着离开,问道:“李大嫂,如果你还有精神,我有几件事请教。” “三奶奶请说。” “听说绮红早在几年前就跟着三爷了?是第一个……”夏堇难以启齿。说心里话,江世霖一句:“我不喜欢绮红了,把她处理掉。”,她觉得他太无情了。不要说绮红是人,就算仅仅是个摆设,几年的时间,多多少少也有些感情,怎能如此轻描淡写? 听到夏堇的话,李大嫂微微一怔,心底生出几分不以为然。在她眼中,夏堇和江世霖圆房不过半日,她就急巴巴地收拾院子内的丫鬟,恐怕早晚会惹得江世霖厌弃,扣上妒妇的帽子。再说她和卫晨的那些事,主子这是在兴头上,才能忍着,将来迟早与她算账。 当下,李大嫂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表露分毫,躬身回答:“三奶奶,绮红和三爷一般年纪,十四岁便到了池清居。先前她是尤姨娘身边的丫鬟,经常跟着尤姨娘进进出出。” 李大嫂这话分明是说,江世霖和绮红早就勾搭上了,他们之间的关系至少有四年时间了。这话愈加让夏堇觉得江世霖太过绝情。不过今日他问她,离开屋子多久,是不是她遣走了院子里的小丫鬟,不得不让她深思背后的含义。可反过来想,若是江世霖怀疑绮红意图不轨,大可以直接质问,为何要让她出面?他的脸皮那么厚,他会在意江世澈的说教?又或者是因为绮红原本是小尤氏的丫鬟? 李大嫂见夏堇不说话,又道:“说起来,绮红也算是有能耐的,不过大概是命不好。两年多前,她肚子里的孩子……”她戛然而止。原本她只是想好心地提醒夏堇,绮红身份特殊,动不得。可夏堇毕竟是正室,绮红的孩子若是活着,就是江世霖的庶长子。对正室而言,庶长子永远是背上的芒刺。 夏堇正不知道如何提起这话,见李大嫂主动开口,她赶忙接口:“这事我隐约听到一些,不过……”她朝屋子内看了看,压低声音说:“李大嫂,这里就我们两个,我们就当闲话家常。”她轻轻笑了笑,“其实我一直在想,有母亲看着,她怎么会……” “这不是还有尤姨娘……”李大嫂惊觉自己失言,急忙改口,“奴婢的意思,太太一向极重规矩,相比之下,尤姨娘更加疼宠三爷。”说到这,她大概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寻了一个借口离开。 夏堇独自坐在房内,思量着李大嫂的话。 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因为江光辉溺爱儿子,小潘氏和小尤氏对江世霖一直有求必应。但她们到底有多少真心,恐怕就见仁见智了。小尤氏虽然是江世霖的姨妈,但唯有江世霖死了,小尤氏的儿子才有出头之日。 “看来绮红的背后果真是尤姨娘。”夏堇对着桌上的鹦鹉说话,“他分明就是不想得罪自己的姨妈,才找我出头。可是我不答应也得答应,只怕至此之后,尤姨娘会更加恨我。”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今日是不是吓坏了?江世霖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混蛋。以后你可以离他远远的,我却不得不日日对着他……” 夏堇对着鹦鹉说话的当口,江家各院灯火通明。江世澈和卫晨都不是多话的人,但江世霖并没有对池清居的丫鬟下禁口令。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他已经和夏堇圆了房。 小潘氏犹豫很久,最终还是找上了江光辉,问道:“老爷,未明阁那边,妾身不知道该不该准备汤药。” 江光辉想也没想答道:“她不过是个玩物,世霖只是一时贪新鲜。难道你觉得她有资格替世霖生孩子?” 小潘氏急忙摇头。第二天一早,夏堇刚起床,一碗热腾腾的避子汤已经摆在了她面前。rs 第112章 避子汤 夏堇看着正冒热气的汤药,暗中在心中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她不想带着江世霖的孩子离开江家,昨日还在担心如何替自己准备避子汤,今日小潘氏就命人送来了。虽然这一次她完全没必要饮用,但她不想解释,只是平静地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来到池清居,江世霖已经起身。夏堇熟练地给他递上热水,准备早膳。因为杏红在前一日告假回家了,这几天一直是桃红顶替她的位置。因为江世霖很享受绯红的投怀送抱,就算杏红在,也是由她在一旁“*添香”,负责和主子**。桃红偶尔会露出不满的神色,但追究不敢在主子面前争风吃醋。 夏堇对周遭的一切早就习以为常,对绯红的娇笑声更是充耳不闻。更何况是她答应绯红,等江世霖醒了,做主把她收房。这会儿她巴不得江世霖情难自禁,让他们你情我愿如了意,她好顺水推舟替绯红开脸,然后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被翻红浪。以后他们白日宣yin也好,夜夜笙歌也罢,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求江世霖能放她回未明阁,最好直接休了她。 夏堇知道,这只是她的白日梦。以江世霖的恶劣,就算他把她折磨够了,也不会痛痛快快放她一条生路。她必须隐忍,等待适当的时机自救。 尝过鲍鱼粥不冷不热,夏堇把粥碗放在江世霖面前。江世霖伸手,一把抓住夏堇的手背。夏堇面不改色,慢慢把碗搁在桌上。她欲抽回自己的右手,感觉到江世霖用力抓了一下她的手背,她索性不动,目不斜视地低头看着桌子。直至感觉到他不再使力,她才站直身体,转身立在一旁。 她一早发现,她越是惊慌,他就越得意。她越是反抗,他越是变本加厉。唯有彻底无视他,他觉得无趣了,自己就会放弃。 想着他昨日的交代,夏堇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她忘了问他,关于绮红,他所谓的“处理掉”到底指什么。先前卫晨一再叮嘱她,不可以让自己的双手染上鲜血。即使他们再不会有瓜葛,她也不想令他失望。 按照前世的经验,池清居所有的丫鬟,杏红是最忠心的。至于绮红等人,江世霖死后,江光辉原本是要她们陪葬的,后来在江光耀的劝说下,她和另外两个开了脸的丫鬟被送去了尼姑庵。没多少日子,她死在了自己家里,据说江世霖还没有入土,她就和别人有了首尾。 江世霖见夏堇望着窗外,神思恍惚,他猛地撂下手中的调羹,不悦地说:“太凉了。” 夏堇幡然醒悟,重新为他盛了一碗热粥。江世霖尝了一口,又说了一句:“太烫了。”夏堇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悄悄给绯红使了一个眼色。 绯红巧笑着上前,娇声说:“爷,请让奴婢替您把粥吹凉吧。” “还是你体贴入微。”江世霖赞许地点点头,捏了捏绯红的下巴,惹得绯红一阵媚笑。 夏堇暗暗吁了一口气,低头退至一旁。江世霖见夏堇压根没看自己一眼,一把搂住绯红,惹得她娇笑连连。 桃红见绯红几乎坐在江世霖身上,两人只差没有嘴对嘴喂粥,她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朝着夏堇看去。夏堇对她微微一笑,垂下眼睑只当自己不存在。她一早已经暗示过所有人,无论哪个人想献媚,她绝不会拦着。 小半个时辰后,夏堇收拾了桌子,正要避出去用早膳,桃红从外面走入屋子,对着江世霖耳语了几句。江世霖听完,突然对夏堇说:“我已经有半年没出门了,今天我带你去明月楼见识见识。” 听到这话,夏堇心中一紧。先不说明月楼本身不是良家妇女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当下,卫晨不是应该过来给江世霖诊脉了吗?难道他已经回寿阳了?她不敢问,只能低声说:“爷,待会儿尤姨娘就过来了。还有爷昨日吩咐的事,我还没有……” “你们夏家不是书香世家吗?怎么,是你父亲教你在相公面前‘我啊我啊’,这么说话的?” 夏堇听江世霖居然提起自己的父亲,抿嘴紧咬牙齿。每一日,在她踏入池清居之前,她都再次叮咛自己,她必须忍耐,她必须学会无视江世霖。她答应过父亲,他们一起照顾母亲。如今她没了父亲,没了弟弟,她更有责任照顾好母亲。 “怎么?要我教你怎么说话吗?”江世霖诘问。 桃红没料到江世霖突然就生气了。她小心翼翼地解释:“三爷,兴许……” “你们先出去。”江世霖缓和了语气,对着桃红等人挥挥手。眼见着房门快关上了,他又扬声说:“把院门关了。不管谁过来,就说我正和三奶奶培养感情呢。” 随着这话,夏堇的脸刷一下就白了。难道他要继续昨日那件事?又或者……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需要我再说一次?” 夏堇不愿意自称“妾身”,可此刻的她还不如鸟笼中的那只绿哥儿。“妾身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你喝了避子汤?你很想让人觉得,我们已经圆房了?这就是你迫不及待的原因?” 他是不是把话说反了?夏堇在心中嘀咕。感觉到他正不满地瞪着自己,她低着头说:“若是你不想让人误会,我这就去解释清楚。” “好啊,不过我想先听一听,你想怎么解释。”江世霖的声音带着讥讽的笑意。 夏堇不用抬头看他就能感觉到,他比先前更生气了。她一直忍辱负重,而他得寸进尺,阴阳怪气。她深吸一口气,恭敬地说:“三爷希望妾身怎么说,妾身就怎么说?” “你!”江世霖几乎听到自己的指关节正“喀嚓”作响。刚才桃红告诉他,她得知小潘氏给她送去避子汤,她想也没想就喝了下去,没有半丝抵触,甚至没有问一句为什么。这一次,就算她知道喝不喝都不会怀孕,可她到了他面前,居然提都没提,只当没这件事。整件事只有一个解释,她压根不想要他的孩子。 “很好。”江世霖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用施恩般的语气说:“这次就当我好心,不拆穿你。我想,你这么做,无非想在丫鬟们面前立威,你是为了自己的面子罢了。我这么好心,成全你就是了。” 夏堇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江世霖对着门外扬声说:“来人,去把绮红叫过来。” “你不是说……” “放心。”江世霖上前拉住夏堇的手,“我会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会儿我疼你疼到骨子里。” 夏堇下意识想抽回手指,却感到手指一阵疼痛。她情不自禁抬头朝他看去。他在笑,但他的眼中毫无笑意,反而透着危险讯息。他很生气,十分生气。为什么?她更加糊涂了。 “终于肯抬头看我了?”江世霖亲昵地摸了摸夏堇的脸颊。 他因为我没有正眼看他,所以生气?夏堇暗自嘀咕,急忙解释:“我只是想专心服侍你用早膳……” “专心?”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亲眼看到她对着窗外发呆。她在等什么?等卫晨吗? “对,专心。”夏堇重重点头,又小声恳求:“绮红的事,你说过交给我处置的。”她不想把事情揽在自己身上。可是她有强烈的预感,江世霖一定又想到了什么恶劣的主意折磨她。他因为某些她不明白的原因又在惩罚她。 绮红站在屋子门口,刚好听到夏堇要求江世霖把自己交给她处置。她的心瑟缩了一下。自昨日被江世霖赶出房间,她一直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着自己的命运,特别是当她知道,江世霖居然和夏堇圆了房。 “进来吧。”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死死搂住夏堇的腰,整个手掌紧贴着她的小腹。 “你先放开我!”夏堇知道他是故意的。她甚至感觉到了他紧绷的肌肉。如果这一切仅仅是因为她没有正眼看他,那么他为免太过心胸狭窄了。 江世霖只是紧紧揽住夏堇,并不理会她的抗拒。他对着绮红说:“我想带你们的三奶奶出去走走,可是她对我说,如果我不惩治你,她就不跟我出门。没办法,下午就让你老子娘领了你出去吧。娘子,这样你可满意了?” 一声“娘子”吓得夏堇直起鸡皮疙瘩。绮红回过神,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想哭却哭不出来。 江世霖见夏堇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为难地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不满意?那这样吧,你随便找个下人,把绮红许配给他。这样你总能放心了吧?” “三爷,三爷!”绮红终于回过神,跪着爬到江世霖脚边,哭着哀求:“求您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十四岁就跟了您,您是奴婢的天……”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颇为不舍地说:“你求错人了。” “三奶奶,三奶奶!”绮红转而扯住夏堇的裙摆,“昨日奴婢被猪油蒙了心……不,不是,是被鬼附了身……以后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奴婢这一回……”说着,她跪在夏堇面前,对着她“嘭嘭嘭”猛磕头。 夏堇想要避开绮红的动作,却被江世霖扣住了身子。他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诉她:这就是他的决定,接下去的事,她看着办。rs 第113章 质问 夏堇原本以为江世霖的“处理掉”是指把人杀了,或者找牙婆发卖。她不想让卫晨对自己失望,所以她打算说服江世霖把绮红配人。眼下,就结果而言,虽然和她的初衷差不多,但过程不该是这样的。 按夏堇估计,绮红大概和她一样,以为江世霖死定了,一早为自己找了新出路。前世的那个男人不可能是她在一朝一夕间勾搭上的。不过她也相信,绮红在池清居断没有机会与人通奸。 为了卫晨的嘱托,夏堇不会栽赃陷害,但池清居这么多女人,绮红又得罪过不少人,她只要制造一个疑点,甚至仅仅是一个话题,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死。到时,小尤氏面对众人历数的罪状,不能怪她或者江世霖。而江世霖呢,他既然想扮好人,不想得罪自己的姨妈,大可以顺着台阶把绮红配人。如今被江世霖这么一搅合,她简直是恃宠而骄的典范,小尤氏和绮红一定恨死她了。 江世霖看到夏堇的失神,重重掐了一下她的腰。“难道把她配人,还不能让你满意?”他低头凝视她。 夏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不满。“不是的。”她连连摇头。 “那你刚才对我不理不睬,是嫌我和绯红太亲近了?” 一听这话,远远站在房门口的绯红一下子跪倒在地。 “不是的。”夏堇急忙否认。她还指望绯红等人分散江世霖的注意力。 “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到底想怎么样?”江世霖的语气透出几分不耐烦。 夏堇低头看了看几乎哭晕过去的绮红,又见江世霖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她深知自己若是逆了他的意,他定然会变着法子折磨她,她咬牙道:“既然相公这么说,那就这么做吧。” “很好。”江世霖点点头,“现在你总算愿意和我去明月楼了吧?”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江世霖根本不给夏堇说话的机会,扬声吩咐:“送三奶奶去厢房梳妆打扮,就穿前天送来的那几套衣服。” 半个时辰后,夏堇看着镜中一身男装的自己,不知所措。他居然要她穿着男装和他一起去明月楼,他是不是疯了? “三奶奶,您穿这衣裳真是好看。”绯红讨好地笑着。虽是讨好,但她这话大半也是事实。此刻的夏堇分明就是唇红齿白的俊俏小公子。大姑娘见到她,一定会脸红心跳。 夏堇不想问那些衣裳都是哪里来的,只是对着桃红说:“以前你们也会跟着去明月楼?也要穿男装?” 桃红双颊微红,低头说:“有时候三爷会命奴婢们穿男人的衣裳,不过奴婢们只是在房里穿给三爷一个人看……”她越说声音越轻,脸颊红得发紫。 夏堇养在深闺,压根不懂这些,不过看桃红的神色,她猜想一定不是什么好事,索性截断了她的话,转而问道:“你去过那里吗?有什么特别的规矩吗?或者三爷有什么特别的喜爱?”她不想自己莫名其妙惹怒江世霖却不自知。 桃红摇摇头,正想说自己从未去过明月楼,小丫鬟回报,小尤氏来了,而江世霖去见江光辉了。夏堇尚不及反应,小尤氏“嘭”一声推开了房门,怒气冲冲瞪视夏堇。慢慢的,她的怒意转为不屑,讥讽地说:“三奶奶真是好生俊俏,看来对世霖花了不少心思。” “尤姨娘,相公去见父亲了。您若是有什么紧要的事……” “我问你,你为什么凭白无故把绮红配人?她好歹……” “尤姨娘。”夏堇比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小尤氏不屑地冷哼一声,尖声说:“女人要有容人之量,还要有自知之明。” 夏堇对着小尤氏笑了笑,客气地问桃红:“你们能不能帮我看一看,三爷回来了吗?” 桃红和绯红对视一眼,先后走出了屋子。行至廊下,绯红低声说:“桃红姐姐,三奶奶一句话,绮红就……” “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桃红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看。 “姐姐是说,绮红的事……其实是三爷的意思?”绯红若有所思。许久,她低声问:“姐姐,三爷对三奶奶,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早前姐姐说过……” “说什么早前。现在三爷醒了,我们自然是尽心服侍三爷。” “可是……”绯红一脸急色。这些日子,她也算江世霖身边的红人,可**归**,她至今都不是他的女人。这点总让她不安。“姐姐,三爷会不会已经知道……” “闭嘴!”桃红一声呵斥,用严厉的目光制止绯红,把她拉至一旁低语。 房间内,小尤氏继续质问夏堇:“你倒是给我说个清楚明白,绮红到底犯了什么事!” “尤姨娘,此刻屋子里若是不止你我二人,我会说,昨日,绮红……” “你居然有脸与我提昨日?”小尤氏一脸讥诮。 “姨娘,昨日的事,不管结果如何,绮红趁人不备,遣走屋子外面的小丫鬟,擅自进了三爷的房间。这是事实。三爷大病初愈,身子尚未完全康复,这也是事实。无论是谁问我,我都只会如实回答。” 小尤氏脸上的恼意更甚。大白天的,绮红在江世霖面前脱得赤条条,这事不止一人看到。若把事情闹到江光辉面前,只会让她没脸。说不定小潘氏还会落井下石。可是夏堇第一个拿绮红开刀,分明是落她的面子,把她当软柿子捏。这口气她怎么都咽不下去。 夏堇自是明白小尤氏的心思。她接着说道:“尤姨娘,刚才那些话都是明面上的,至于私下,您好歹帮过我,我定然不会忘恩负义……” “哼!”小尤氏冷哼一声。 夏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意味深长地说:“尤姨娘,绮红跟着三爷多年,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罢了。”夏堇这话本来只是一句试探,暗示她已经知道,小尤氏其实并不在乎失去一个绮红。见小尤氏立马避开了自己的目光,她不禁对江世霖生出几分同情。整个江家,大概只有江光辉对他是真心的。 小尤氏急忙压下心虚,蛮横地说:“你也说绮红跟着世霖多年,如何能无缘无故就将她配人?事情若是传出去,只会让外人觉得世霖无情无义。我看,绮红不止不能配人,还应该正正经经给她一个名分!” 夏堇悠悠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既然尤姨娘坚持,不如我们一起去母亲面前,请她定夺。” “你不用拿她压我!”小尤氏愈加愤怒,“我倒要看看,世霖是听你的,还是听我这个姨**。” 听着小尤氏的威胁,夏堇不得不承认,前世的她真的看错了小尤氏。她很清楚,江世霖在这个时候去找江光辉,一定是算准了小尤氏会过来兴师问罪。他要她成为他的挡箭牌,而她不得不任他利用。 “尤姨娘,不管你想找谁说理,把绮红配人都是不可改变的事实。你若是把我逼急了,我可不保证自己不会说出什么陈年旧事……” “你这是威胁我?”尤姨娘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顾氏母子的事,她已经想明白了,一切都是小潘氏借刀杀人。 “姨娘,我们像前段日子那样相安无事,不是很好吗?我从来都不是多话的人。” 小尤氏心中暗恨。她已经拷问过张婆子,她信誓旦旦地说,她根本不认识夏堇,更不可能告诉她当年那件事。至于顾氏写的血书早就被烧掉了。她觉得夏堇不可能有证据,但是她不敢赌。江光辉见一个爱一个,可是他对顾氏确有几分真心。她不能拿儿子的前程冒险。可是难道她要一辈子被夏堇威胁? 夏堇听到院子里传来人声,想来应该是江世霖回来。她上前一步对着小尤氏说:“姨娘,我可以敬你是相公的姨母,也可以大家来个鱼死网破,反正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想必你一定知道,父亲容不下我,母亲一大早给我送来避子汤。我唯一可以期盼的,不过是相公对我多几分怜惜。你若是想把我最后的希望戳破——”她对着小尤氏冷笑两声。 小尤氏吓得后退了一小步。她相信夏堇是认真的。她也知道失去江世霖的庇护,夏堇必死无疑。一个人身处绝望,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听说,夏芯嫁不出去就是她的杰作。她还听说,是她放火烧了夏家正屋…… “三奶奶呢?” 江世霖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两人的耳膜。夏堇眼中的厉色在顷刻间散去,轻描淡写地说:“相公回来了。姨娘想怎么做,我都奉陪。如果您愿意为了一个低贱的奴婢,去父亲、母亲面前说理,我也会实话实话。”话毕,她转身打开了房门,对着院子中的江世霖说:“三爷,尤姨娘来了。她有事找您,我陪着她坐了一会儿。” “姨娘来了吗?”江世霖随口反问了一句,目光在夏堇身上游离。他本来以为,穿上男装,她在人群中不会那么显然。很明显,他错了。他眯起眼睛打量她。他带她出门,可不是让她去勾引男人的。rs 第114章 案发现场 夏堇看到了江世霖眼中的不满,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他了。她知道小尤氏正看着他们,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讨好地问:“爷,是不是这身衣裳有什么不妥?”她暗示性地朝身后瞥了瞥,心中祈祷他不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江世霖伸手捏了捏夏堇的下巴,低头在她耳边说:“如果你一早就有这样的觉悟,我怎么舍得让姨娘找你兴师问罪?”说罢,他上前与小尤氏打招呼,主动对她说,他也正想找她。 小尤氏心知,江世霖找她是为了绮红。她越过他的肩膀朝夏堇看去,就见她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难道顾氏留下的血书果真在她手中? 小尤氏心中直犯嘀咕。想着江世霖低头与夏堇说话时的亲昵,她赶忙说,她知道绮红犯了错。她只是过来告诉他们,不用顾忌她云云。 闻言,夏堇吁了一口气。她还来不及放下心头的大石,就见不远处的回廊下,小丫鬟正对着桃红耳语,神情凝重。她走过去询问,得知绮红在屋子内上吊了,她说了句:“我先去看看。”转身往绮红的房间走去。 绮红的房间内静悄悄的,只有伺候她的两个小丫鬟坐在床边啜泣。夏堇看到屋子中央虽悬挂着白绫,但地上的凳子并没有踢倒,大概绮红还来不及悬梁,就已经被人“救”下了。她站在床沿低头俯视绮红,就见她双目紧闭,似昏迷了一般。 “我是过来告诉你一声,即将与你成亲的人名唤来旺。我想,你对他应该不陌生吧?” 夏堇的话音未落,绮红猛然睁开眼睛,血色从她的脸颊褪去。 “我言尽于此。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夏堇等着绮红表态。 沉默中,绮红起身下床,跪在地上对着夏堇磕了三个头。夏堇没再多言,在小丫鬟诧异的目光中回到了前院。 院子内,江世霖已经换了衣裳。他不耐烦地说了句:“怎么那么久。”拉着夏堇就往外走。走了两步,他又折回去,从绯红手中接过帷帽扔给夏堇。“自己戴上。” 她正穿着男装,江世霖又要她戴女式的帷帽,夏堇不解地看他。 “怎么,又不听话了?可不能恃宠而骄哦!”江世霖似笑非笑,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 夏堇只能如他所言戴上了帽子。待两人上了马车,她见江世霖心情似乎不错,说道:“爷,绮红已经答应嫁给来旺……” “我说了把她配给来旺吗?” 夏堇表情一窒。不是他要她处理这件事吗? “另外,你是如何知道来旺的?” “我……”夏堇语塞。她当然不认识来旺,她只是知道前世的绮红勾搭的男人就是来旺。 江世霖得意地笑,上下打量夏堇,轻浮地说:“你现在这模样……”他啧啧咂嘴。 “爷,你答应过我,若是我把绮红的事办妥了,你会让我见一见母亲。” “我好像没有答应吧?”江世霖耸肩,咳嗽一声又道:“不过呢,你若是把我伺候好了,我怎么着都应该去拜见一下岳母大人。” 夏堇抿嘴不语。 “怎么,不高兴了?”江世霖用食指抬起她的下巴。 “没有。”夏堇撇过头去。 江世霖用力掰过她的小脸,看着她的眼睛说:“现在没有人替你打圆场了吧?不对,应该说,没有人和你各取所需了。”话毕,笑容瞬时从他脸上敛去。片刻,他沉着脸,一字一句警告:“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耍手段。我喜欢哪个,不喜欢哪个,由不得你做主,听明白了吗?” 夏堇艰难地点头。她一直以为江世霖并不知道她试图把绯红推给他。 很快,马车抵达了明月楼。在江世霖的逼视下,夏堇主动戴上了帷帽。下了车,她紧跟着他走向大门,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妖娆妇人已经迎了出来。 “三爷,奴家已经按您的吩咐……” “行了。”江世霖朝她摆摆手,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定格在女人的脸上,“你应该就是春娘了。” “三爷,您别跟奴家开玩笑了。”妇人的表情僵住了。 “我不过是不记得你了,有什么好奇怪的。”江世霖挑了屋子正中的椅子坐下,反诘一句:“难道我必须记得你?” “不是,奴家不是这个意思。”妇人尴尬地笑笑,媚眼扫向夏堇,复又落在江世霖身上,恭敬地说:“三爷事忙,不记得奴家是应该的。” 夏堇默默站在江世霖身后。没有得到他的命令,她不敢随便把帽子摘下,只能隔着轻纱打量四周。整个大厅宽敞,奢靡,满眼都是红色和金色的组合,就连墙上的餐单都是烫金的。再看那价格,饶是夏家也曾富贵一时,也不禁让夏堇咂舌。不过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大堂除了他们几个,居然空无一人,可空气中明明弥散着酒味与脂粉味,仿佛前一刻这里还热闹非常。 春娘与江世霖说着话,目光时不时滑过夏堇。她一眼就看出她是女扮男装,一时间捉摸不透她的身份。先前江世霖说过,明月楼多的是醇酒美人,他从不会带着女人出现。 “行了,都大半年没见了,把她们叫出来我瞧瞧,看是瘦了,还是胖了。” 江世霖一声令下,春娘拍了拍手,顷刻间,一阵浓烈地花香迎面扑向夏堇。她循着声音看去,就见四个十七八岁的女子扭腰向他们走来。她们步履轻盈,面带微笑,衣着勉强也算端正,可是宽松的领口,若隐若现的双腿让夏堇急忙移开了视线。 大概是怕江世霖不记得她们的名字,春娘在一旁细细介绍。听起来她们都是他的老相好。随着女人们的手搭上江世霖的肩膀,夏堇一下子被她们挤开了。“在池清居闹得还不够,这会儿想让我看着他嫖女人?”她在心中暗骂,静静立在柱子旁,只当自己是一件摆设。 江世霖左拥右抱,笑容满面,一会儿又问:“怎么就这几个,其他人呢?” “三爷,难道您还惦记着绮梦?”其中一人撅起了小嘴。 江世霖捏了捏她的下巴,笑道:“怎么,吃醋了?” “原来三爷果真惦记着她。”另一个女人气恼地瞪了江世霖一眼,满眼风情。 “说起来,都是她……” “咳!”春娘重重咳嗽了一声,对着江世霖说:“三爷,需要叫绮梦出来见您吗?” “算了。把颜色好的叫出来我瞧瞧。我挑个最漂亮的进屋斟酒添香……” “三爷的意思,是嫌我们姐妹不够漂亮,没资格给您斟酒吗?您这话,奴家可不依。”四个女人顿时闹开了。与此同时,春娘让其他人依次站在了大堂内,供江世霖挑选。 夏堇看着江世霖挑三拣四,时不时还要点评指示两句,她眉头微蹙。她早就听说明月楼的纸碎金迷,却没有料到女人在这里就像货物一般。依她猜想,ji院也不过如此。 “不知这位公子应该如何称呼?”春娘悄无声息站在了夏堇身边。 “小的是三爷的随从。” “过来!”江世霖冲夏堇勾了勾手指。 夏堇急忙迎了上去,“三爷有什么吩咐?”她如释重负。 “走了,上楼喝酒!”江世霖一声令下,小厮已经上前领路。春娘亦上前服侍。江世霖一把抓住夏堇的手,紧紧拽着,问道:“怎么不说话?又不高兴了?” “不是。”夏堇摇头。见自己压根没办法抽回手指,她只能认命地跟着他走上楼梯。渐渐的,她发现江世霖虽然语带笑意,但他身体紧绷,抓着她手指的手越来越用力。她抬头朝他看去,就见他正侧头与春娘说话,一脸浑不在意。 “我看,就原来那间房吧。” 江世霖的声音传入夏堇的耳膜。难道他想旧地重游,是想知道自己是如何受伤的?他果然不记得那天的事了?这么说来…… 夏堇低头看着楼梯。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曾经浸满了他的鲜血。他是因为这个而紧张,或者说害怕?她再次朝他看去,仍旧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端倪。 “三爷,奴家已经按照老爷的吩咐,把这里重新粉刷过了。”春娘讨好地陈述。 “我看出来了。”江世霖赞许地点点头,“你不必紧张,横竖我都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反正父亲把什么都查清了,有冯大人做主,早晚都能抓到凶徒的。”他难得说了几句正经话。 春娘听着,连连附和,断断续续对江世霖说起了他的几个“至交好友”的境况。 “今日我只想静静的听个曲,喝个酒,你没有告诉他们,我来了吧?”江世霖一副我不想被人打扰的表情。 春娘表情微僵,低头解释:“奴家知道三爷要过来,一直在店中打理,尚未见过几个公子。”她说着,忍不住在心中嘀咕:你突然间一声令下,让我把所有的客人都赶走。这么大的动静,这么大的排场,恐怕全涿州都知道你即将大驾光临,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说话间,门外传来了年轻公子的叫唤声:“世霖,世霖!”三个身着华服的青年站在门口对着他们挥手。 “既然来了,就把他们请进来吧。”江世霖无所谓地笑笑,又低声命令夏堇:“去屋子里好好呆着,不许出来,不许与别人说话,听到了吗?”rs 第115章 反抗 离开江家的时候,江世霖没让夏堇带着丫鬟,就连李大嫂想跟着,都被他喝退了。这会儿江世霖被他的狐朋狗友叫走,夏堇只能独自呆在陌生的房间。脱下帷帽,她四下张望。 先前在楼梯上,她暗暗观察过。若江世霖果真是在楼梯口被人从后面突袭,他不可能看到袭击他的人。就连楼下的客人也看不到站在他背后的人。先前崔文麒对她说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如今看来,小尤氏实在不像有能力谋害江世霖,那么又是谁想要他的性命?难道有人看到江家逼婚于她,想要栽赃嫁祸他们谋害江世霖?这也不对!算时间,她的父亲和江世霖是在同一天遇害的。 夏堇越想越混乱。她就连紫鸢的动机都查不出来,又没办法再见崔文麒。与此同时,江世霖又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她不止不能寄希望于他,还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时刻提防着他。 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夏堇透过门缝向外张望,就见春娘正引着江世澈往喧闹的源头走去。自从众纨绔簇拥着江世霖进了某间屋子,那边的嬉闹声从未间断。想来平日里他们也是这般。 夏堇默默看着走廊与房间的布局。一般而言,主子们在屋子里玩乐,贴身的小厮肯定会时刻注意着主子的动向。如此说来,若崔文麒说的是真的,那么来富肯定知道,当时和江世霖共居一室的人是谁,甚至明月楼的人也知道。到底是崔文麒说谎,还是江光辉等人其实已经知道那人是谁? 夏堇越想越混乱,愣愣地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自先前与丁香等人说过话之后,她再没机会接触她们,吕嬷嬷虽在未明阁打点一切,但她压根出不了院门。她就像被江世霖绑住了手,又蒙上了眼睛。 “嘭”一声,房门突然被撞开了。 “喏,好俊俏的小公子!”来人手持酒壶,笑嘻嘻地看着夏堇,脚步蹒跚地走入屋子。 “徐大爷,她是江三爷带来的人。”一旁的女子急欲扶着男子离开。 被唤作徐大爷的男子打了一个酒嗝,大声说:“世霖带来的又如何,我和他,一向不分你我。”他说着就朝夏堇扑去。 夏堇赶忙躲开,拿起帷帽戴在头上。 “别害羞,世霖不会介意的。”说着再次朝夏堇扑去,嘴里叨念着:“你放心,我会让你yu仙yu死,绝不比他差。” 夏家听他越说越不堪,又羞又怒,却又不敢出声,更不敢表露身份。幸好,一旁的女子拉住了他,急切地劝说:“徐大爷,我们还是回去吧。江三爷正等着您呢。” “怎么,连你也看不起我?”男人重重甩开她,一下把她推倒在椅子上,转身就去拉扯夏堇的手臂。 夏堇只能往后退去。见江世澈正经过房门,她扬声说:“他喝醉了。” “爷没有醉!” “徐公子,你喝醉了。”江世澈愣了一下才认出夏堇。他上前拉住酒醉的男人。 “哎哟,我当是谁,原来是江大公子啊……” “扶他出去。”江世澈把他推给了门外的随从,又对着跌倒在椅子上的女人说:“你去告诉世霖,我命人把她送回家了。” 女人急匆匆走了。屋里屋外只剩下夏堇和江世澈。夏堇心中难堪,只能低着头解释:“我是随着三爷过来的,他让我在这里等着。那人应该是走错门了。” “走吧。”江世澈只说了两个,转身走出了房间。 夏堇知道,他若是跟着江世澈离开,一定会惹得江世霖不高兴,可她实在不想再呆在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另外,她有话对他说。 “大伯。” 随着夏堇的呼唤,江世澈停下了脚步,转头朝她看去,说道:“你若是担心二叔父和二婶娘发现……” “大伯,卫大夫是不是还在雅安居?”夏堇急切地询问。见江世澈点头,她又道:“能不能麻烦大伯转告卫大夫,我很好,我怎么都是与三爷正式拜过堂的。如今三爷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可以安心回寿阳了。” 江世澈低头看着夏堇,沉默片刻才道:“我会转告他的。” 夏堇看到了江世澈的迟疑,焦急地追问:“大伯,是不是三爷不让他离开?” “你不用担心,卫大夫不会有事的。”江世澈安慰了她一句,示意她快走。 两人才走了两步,忽听大堂后面传来了女人的尖叫声,响彻酒楼。片刻的沉默过后,脚步声,说话声从四周传来。 …… “绮梦悬梁自尽了。” “怎么会是她!” …… 隐隐约约中,夏堇听到了细碎的议论声。她记得绮梦这个名字。她似乎和江世霖的受伤有关。 “三弟妹,这边自有世霖处置。我先送你回去。”江世澈催促。 “大哥,你要带她去哪里?”江世霖高高站在楼梯上,低头看着大堂中的两人。他的身后围着男男女女,正笑嘻嘻地看好戏,仿佛压根不知道绮梦死了。 虽然离得很远,夏堇依旧能感受到江世霖的怒意。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不用怕。”江世澈低声安慰,上前一步回道:“三弟,我先派人送她回去。这边若是没什么事,你也早些回家……” “大哥可真是关心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走下了楼梯。 江世澈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用身体挡住了江世霖的视线,把夏堇护在身后。直至江世霖走近,他才解释道:“刚才徐大公子把她误认做这里的人,我这才让人通知你,我先行带她离开。” 一旁的纨绔子弟见兄弟俩的语气带着隐隐的火药味,全都朝徐大公子看去。徐大公子名唤徐年,是米商之子。徐家虽比不上江家富贵,但也算涿州城数一数二的人家。其实不止是他,凡是能和江世霖玩在一起的,多半都是有钱又有闲的公子哥。 徐年仍旧醉得晕乎乎的。听到有人问他,他上前一步,重重拍了拍江世霖的肩膀,高声说:“世霖,你也太不厚道了,居然偷藏着美人……”他打了一个酒嗝,笑着说:“我们兄弟一向不分你我……” “你喝醉了。”江世霖慢慢吐出四个字。 周围的人全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可徐年已经醉得七荤八素,哪里会看江世霖的脸色。他扯着嗓子说:“你小子病了大半年,喜好倒是一点都没变,不过刚才那个容貌倒是不错,可惜还不够娇媚……” “春娘,扶他进去醒醒酒。”江世霖沉着脸下令。众人见他生气了,一下子作鸟兽散了。待到厅中再无旁人,他对着江世澈说:“我们夫妻的事,不劳大哥费心。”他示意他把夏堇还给他。 “世霖,我特意过来劝你回家,只是为了你的身体……” “我已经说了,不劳大哥费心。” “你到底想怎么样?”江世澈亦生气了。 江世霖的目光越过江世澈的肩膀,朝着他身后的夏堇看去。他们站得很近,她的身体大半已经隐没在江世澈的身影后。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幽深,一字一句说:“大哥,不如让她说,她是不是想跟你回去。” 闻言,夏堇心中暗恨。她若选择留下,她便糟蹋了江世澈的一片好心。可一旦她跟着江世澈走了,回到江家,江世霖绝不会放过她。 “三弟,你这么说,根本就是故意为难她。” “有吗?”江世霖大步绕过江世澈,伸手抓住夏堇的手腕,低头问道:“你是想留下,还是跟着大哥回家?” 夏堇试图挣脱江世霖的钳制,可她越是挣扎,他抓得越紧。她知道,他要她屈服。她对他而言就像那只绿鹦鹉。先前徐安的话明明白白告诉她,他要她身着男装,仅仅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嗜好。“你放开我。”她试图掰开他的手指。 “怎么,又不听话了?”江世霖重重扯了一下她的手腕,眼中满是警告。 “三弟!”江世澈实在看不下去了。 “我再问你一次,是留下,还是回去?” “好,是你让我选的。”夏堇咬牙,一字一句回答:“我想回去。你听清楚了吗?” “怎么?觉得自己找到靠山了?”江世霖冷笑,右手更用力了几分,仿佛想把夏堇的手腕折断。 眼见着江世霖的手指泛白,江世澈抓住了他的手腕,无奈地解释:“三弟,够了,我只是派下人送她回去。” “是你自己说,由我选择。”夏堇的目光直视着江世霖的眼眸。她知道自己的选择很不明智。她更知道,她一定会遭他报复。可是那又如何?她相信他不会杀了她,那么他又能如何报复她呢?**她?她早有觉悟,又有什么可怕的?他想要她屈服,她偏不。她的卑躬屈膝只换来他的得寸进尺。她不想再容忍他了。 僵持中,江世澈没有放开江世霖,江世霖亦没有放开夏堇。四周一下子安静了。 一旁,春娘安置了徐安等人,又去后院查看了尸首。远远看着大堂中的三人,她迟疑片刻,小心翼翼地上前,低声问:“三爷,绮梦死了。可要报官?” 大家觉得江世霖是穿越的,重生的,还是原装的?去投票吧,看看自己猜得准不准。就像《雁回》中说的那样,最不合常理的地方往往是关键所在。rs 第116章 人在屋檐下 春娘的出现令得江世澈放开了江世霖。与此同时,夏堇的手腕也获得了自由。她看到自己白皙的肌肤上清晰地浮现了手指印,轻轻扯了扯嘴角。只有她知道江世霖有多用力,也只有她知道,他有多生气。 就让他生气吧!最坏也不过如此。她讥诮地想着,低头后退了两步,站到了江世澈的身侧。 江世霖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轻轻一笑,回头对春娘说:“你去安排一下,送她回家。”续而又抬头对江世澈说:“大哥,我出门不过一个多时辰就闹出了人命。不如你陪着我一起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着他的安排,夏堇咬紧牙关,低头不语。她原本想厚着脸皮请江世澈帮忙,送走丁香等人。虽然希望渺茫,但终归要试一试。可江世霖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居然让春娘派人送她回去。 江世澈担忧地看了一眼夏堇,没有表示反对,只是叫来了自己的随从,低声吩咐了几句。 须臾,明月楼后院的房间内,绮梦已经被人从梁上放了下来,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旁,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瘫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奴婢奉了春妈**命令,带绮梦姑娘过去梳妆打扮,结果……结果……”她泣不成声。 江世澈和江世霖远远看了看尸体。江世澈皱着眉说:“既然是自杀,我派人与衙门说一声,把她安葬了就是。” “大哥,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才想找她问话,她就自尽了。”江世霖围着尸体转了一圈。 “既然你觉得奇怪,那就请冯大人带仵作过来瞧一瞧。” “不必这么劳师动众,这里还要做生意呢!”江世霖否定了江世澈的建议,续而说道:“我听说,衙门有个姓伍的师爷,他的婆娘专门负责验看女尸。大哥与衙门的人素有往来,不如请他们过来瞧一瞧。” “你觉得她不是自杀?”江世澈侧目,转头看了看尸体,眉头皱得更深了。片刻,他劝道:“若不是自杀,还是请冯大人派人过来仔细验看,再把前前后后的人全都盘问一遍……” “或许只是我想多了。还是等伍师爷看过尸首再说吧。”江世霖说着,转身问刚刚进屋的春娘:“都安排妥了?”见她点头,他又问:“不是说,我受伤之前是绮梦在屋子里伺候吗?看她现在的穿着,是不能随便出入雅间的吧?” “三爷,自您受伤之后,绮梦只是在后院干些粗活。” “这么说来,她想用自杀向我示威?”江世霖冷哼。 春娘不敢接话。江世澈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若伍师爷人在衙门,半个时辰之内就会过来。” “我也回去了。碰上这样的事,真是晦气,得回去找人好好服侍我洗澡。”江世霖意有所指。 江世澈原本已经走出了屋子。听到他的话,他脚步略顿,终究什么都没说。江世霖见状,轻轻一笑,又道:“大哥,麻烦你转告伍师爷,待他看过尸首,就去家里找我吧。” 江世澈点头应下,举步走了出去。江世霖对着春娘交代了几句,亦离开了明月楼,却在马车旁看到了江世澈。“大哥不是有事先离开了吗?” “世霖,徐安的话你都听到了。我看到三弟妹吓坏了,这才想派人送她回家。”江世澈好声好气地解释。 “我知道。其实徐安说的话并没有错。” 徐安的话分明就是侮辱夏堇。江世澈脸色微沉,耐着脾气说:“今日是我多管闲事。先前三弟妹急着回家,一来应该是吓到了。二来大概是不希望我觉得难堪……” “大哥觉得我回去之后会为难她,所以在这里等我?”江世霖轻叹一口气,“其实我不止一次告诉大哥,有些事你不插手,大家都相安无事。可惜大哥一点都不明白我的苦心……” “世霖,你到底想怎么样!”江世澈的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就算她是下人,你也不该……” “我没什么话与大哥说了。”江世霖转身上了马车,又扬声说:“大哥大概不要忘了,让伍师爷去家里见我。嗨,绮梦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落得这样的下场,着实可惜了。”他的感慨消散在闷热的空气中。 池清居内,夏堇闷声不响坐在江世霖的房间。她已经换了自己的衣裳,正思量着江世霖会用什么方法折磨她。 不知过了多久,绯红在门外探了探头。夏堇看到她,立马想到了江世霖在马车上对她的威胁。“什么事?”她询问。 “三奶奶,天气热,这是奴婢做的梅子汤。”绯红一脸讨好。 “谢谢你。”夏堇接过杯子,对着她笑了笑。 绯红立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着夏堇。夏堇抿了一口梅子汤,放下杯子解释道:“绮红的事,不是我能做主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三奶奶的意思……” “俗话说日久见人心。三爷受伤那会儿,哪个人尽心服侍,哪个人暗中打着小算盘,大家看得一清二楚,三爷更是心如明镜。” 听到夏堇这么说,绯红重重“恩”了一声,高高兴兴出了屋子,夏堇看着她轻快的步伐,轻轻笑了笑。甲之砒霜乙之蜜糖。江世霖于她,是让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砒霜。可是对绯红等人来说,却是最甜的蜜糖。她变相鼓励绯红,不算是把她推入火坑。她并没有违背卫晨的嘱托。 想到卫晨,她的心紧紧一缩。江世澈答应了她的请求,可是以江世霖的脾气,恐怕很难说服他。今日她不该为了一时之气反抗他。 “三爷回来了。” 随着丫鬟的一声呼唤,夏堇站起身,复又慢慢坐下。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之后,江世霖独自跨入屋子。夏堇起身,低头对着他说:“你想怎么样,我不会有半句怨言。请你不要为难丁香她们。” 江世霖不屑地轻笑,转头吩咐:“去准备热水,让绯红过来帮我洗澡。”他随手脱了外衫,拿起一旁的扇子,坐在一旁悠闲地扇着。 夏堇听到他的吩咐,轻轻吁了一口气。 “怎么,如释重负?”江世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夏堇摇摇头,不敢回答。 “没了靠山就不敢说话了?”江世霖讥讽。 夏堇再次摇头。 “去隔壁呆着。”江世霖不耐烦地挥挥手。 夏堇忍不住悄悄抬眼看了看江世霖。她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不可能轻易放过她。他一定在酝酿什么事。可惜,前世的她只在明月楼后巷见过他一次。她一点都不了解他,更不知道他有什么弱点,或者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私密。 东梢间内,夏堇忐忑地等待着。忽然间,她听到门被锁上了。“果然,他是锱铢必究的小人。”她喃喃。很快,她在隐隐约约中听到了绯红的娇笑声,其间夹杂着水声。夏堇坐在椅子上,捂住耳朵,静静等待着。 恍恍惚惚中,她听到院子里传来了人声。 …… “伍师爷,这边请。” “伍师爷,劳烦你走这一趟。” …… 伍师爷?夏堇猛然站起身。据吕嬷嬷告诉她,她的祖父曾请衙门的伍师爷私下验看过她父亲的尸体。她一直想见一见他,可从来没有机会。她情不自禁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声音涌入她的耳膜。 “江三爷,在下刚验看过尸首,绮梦姑娘的死看起来并没可疑。她的确是悬梁自尽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只能怪她一时想不开。”江世霖惋惜地摇了摇头,叮嘱道:“我之所以请伍师爷悄悄验看,除了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同时也是为了不让事情闹得满城风雨。” “在下明白江三爷的意思。”伍师爷点点头。他刚刚收了一百两银子,差不多是他几年的俸禄。就算不为了银子,他也不想得罪江世霖。 江世霖说了句:“这就好。”眼睛的余光朝东梢间的房门瞥去。他知道夏堇就在门后偷听。他得意地扯了扯嘴角。他相信此刻的她一定心急如焚。 江世霖收回目光,清了清喉咙说道:“对了,我听说师爷与我岳家本是旧识。不知道是不是我听岔了。” 伍师爷愣了一下,摇头道:“夏老太爷德高望重,不是我等能够有幸结识的。” 夏堇听到这话,很想出去问一句:“你不是应祖父的要求,替父亲检查过吗?”可惜房门一早就被江世霖锁上。她想敲门,拳头在空中僵住了。她意识到,这就是江世霖“折磨”她的新招。她若是此刻敲门,让江世霖觉得自己在外人面前丢了面子,恐怕她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伍师爷了。 “他果真听到了我在他床边说的每一句话;他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小人!” 夏堇喃喃着这两句话。她别无选择,她只能对江世霖低头。她知道江世霖绝不会轻易饶过她。如今的她只能期望他不要太过为难她。 “这大概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吧。”夏堇无力地靠着门板。rs 第117章 服软 直至晚饭时间,江世霖才把夏堇从东梢间放出来。一整个下午,她只喝过一杯水,此刻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正屋内,晚膳已经摆上。江世霖似没事人一样,对着夏堇说:“过来吃饭。” 夏堇用慎戒的眼神看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怎么,你肚子不饿?”江世霖浅笑,安慰道:“放心,我不会惩治你的丫鬟。你说过,我不该总是拿她们要挟你。我不想让你觉得我胜之不武。”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夏堇没有因为他语气轻快而放松警惕。她能分辨出他是真笑,还是假笑。此刻的他,眼中没有一丝笑意。他因为她选择江世澈而生气。他十分生气。 江世霖无辜地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回道:“我只是让你和我一起吃饭。如果你不饿,那就算了。”他自顾自坐下。 夏堇很饿,但她更想见一见伍师爷。她的父亲已经过世大半年了。伍师爷是最后接触尸体的人。 “相公,妾身错了。”夏堇低头认错。她再一次屈服了,即便她心中万分恼恨他,但尊严远不及父亲之死的真相重要。 江世霖没有抬眼看她,只是不解地问:“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 “是。”夏堇点头,“上午的时候,妾身不该麻烦大伯,更不应该请求大伯送妾身回家。” “还有呢?” “还有……”夏堇暗自思量,接着说道:“还有,在明月楼的时候,妾身应该把房门拴上,这样就不会被徐公子撞见……” “你根本没把我先前说过的话记在心上!”江世霖不悦地打断了她。 夏堇自认并没说错什么,她甚至没再用“我”自称,但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又生气了。真是莫名其妙、喜怒无常的男人!她在心中暗骂一句,面上只是恭敬地认错。 “想清楚,先前我是怎么教你的!”江世霖哼哼一声。 夏堇思量许久都不得要领,只能低头说:“请相公明示。” 江世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她一眼,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他知道她不服气。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太醒目了。他相信她一定正在心中暗骂他。他故意沉下脸,冷声说:“这还用我说吗?” 夏堇同样悄悄抬眼看他。她能够感觉到,他已经不像一开始那么生气了。可是他的心思实在太难捉摸了。他的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上午在明月楼,他的身上并无酒气,不过这会儿桌上却摆着酒壶。这是要她斟酒的意思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夏堇上前一步,执起酒壶把江世霖身前的酒杯注满了,随即拿着酒壶后退了一步。“请相公明示。”她的声音清澈如泉水。 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杯中的酒水,眼中的那丝笑意渐渐敛去。“我早就说过,除了我,别人若是欺负你,你得加倍还回去。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夏堇终于明白过来。她很想对他说,徐安不是你的猪朋狗友吗?我怎么敢得罪他!再说,面对一个喝醉酒的混蛋,你想让我怎么办?拿花瓶砸他吗?她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只能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 江世霖拿起酒杯,在手上转了两圈,又看了看夏堇。见她全无反应,他仰头一口饮尽,闷闷地说:“你回去吧,今晚不用你伺候。” “相公。”夏堇急切地上前一步,“下午的时候,衙门的伍师爷……” “如何?”江世霖似笑非笑看着夏堇。 “我能不能见一见他?” “我为什么要答应?” 夏堇听到他问的是“我为什么要答应”,而不是“你为什么要见”,更加确信伍师爷的出现并不是偶尔。恐怕江世霖听到了她全部的自言自语,包括她和崔文麒,她和卫晨间的种种。这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正赤luo裸地站在他面前。她曾经不止一次对昏迷的他说过,卫晨是好人,如果能和他在苏州过一辈子,不但她的母亲可以得到妥善的照顾,而她不会再次遭遇前世的不幸。 想到这,夏堇暗暗握紧双拳。她和卫晨的事还在其次。最重要,她对他说起过前世。他知道她记得前世吗?他知道前世的她害得他家破人亡吗? 这一刻,夏堇只觉得脑子“嗡嗡”直想。 或许这些都是我的臆测。如果他真的知道了,不可能什么都不问的。 夏堇安慰着自己,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瞒相公,伍师爷和祖父是旧识……” “你祖父活了这么大把年纪,旧识应该不少。你不会想一一见过吧?” “不是的。”夏堇连连摇头,“其实是伍师爷在父亲过世后检查过他……”她语带哽咽。 江世霖瞥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边的酒杯。“你的要求太多了。”他摇头,“你一会儿要见岳母大人,一会儿又要见伍师爷,为免太过得寸进尺。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夏堇愣了一下。她以为伍师爷的出现就是江世霖要她低头的筹码。如今她已经把尊严踩在脚底了,他还要她怎么样?他还想怎么样? 夏堇低头思量,片刻,她艰难地说:“今晚,我可以留下。” 江世霖嗤笑。“这是你的另一个要求吗?”他为难地说,“先前我已经吩咐绯红去准备了。不过既然大哥三番两次告诫我,我应该给你正妻的尊重,那这样吧,你就留下。两个人还是三个人,我都无所谓的。” 夏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未明阁的。她踏入屋子,看到绿哥儿在窗前活蹦乱跳,她上前怒气冲冲地说:“他就是混蛋,卑鄙小人,世上没有比他更无耻的人……” 她整整骂了小半个时辰,才在窗边的椅子上坐下。她不能任由江世霖为所欲为,她得想办法摆脱被动。可是面对江世霖,她没有筹码。她一点都不了解他,又能如何对付他? 之后的三天,伍师爷先后两次至池清居见江世霖。夏堇目送他到来,再目送他离开,压根没有机会与他说话。她知道江世霖是故意的,但她无计可施,只能眼巴巴看着。 在这三天中,江世霖去过明月楼,不过没人知道他去干什么了。期间也有人找过他,不过夏堇并不知道对方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外院说了什么。她本想再次恳求江世霖让她面见伍师爷,但他外表看起来与平日无异,可眼神分明在说,他心情不好,没事别惹我。夏堇不想自找倒霉,只能小心翼翼,丝毫不敢违逆他的意思。 这一日,江世霖刚用完午膳,夏堇递上漱口水,又送上热茶,就听他突然说:“说起来,我们成亲这么久,我都没去过岳家。不如这样吧。明天就去。” 夏堇一听这话,险些把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自上次之后,她和夏家已经断了往来,平日里从未对江世霖提及,他居然莫名其妙就想去夏家。“三爷,不如先让我见一见母亲吧。”她小声提议。 “怎么,你这是质疑我的决定?”江世霖斜睨了她一眼。 “不是的,只是……”夏堇吞吞吐吐,“只是我和二叔父的关系……不太好。”“不太好”三个字已经是夏堇可以想到的最婉转说辞了。 先前,夏芯在她去卫宅见母亲的半途拦截她。她请江世澈把人送回夏家。她的本意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结果不知怎么的,这事传到了夏芯的准未婚夫耳中。他家终止了与夏家的议亲。 夏堇不知道对方到底听到了什么传言,总之夏芯的名声彻底臭了,再没有人愿意娶她。就连夏家其他几个子女的婚事都受其影响。依眼下的情形,夏芯不是与人做妾,就是远嫁做填房。可她原本就是心高气傲的人,一心想要高嫁。这会儿肯定天天在家扎小人。夏堇不想这个时候上夏家自找难受。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错愕为难,难掩眼中的笑意。他高声说:“就这样决定吧!来人!”他对着屋子门口的杏红说:“你找人去夏家递个帖子,就说我陪着三奶奶明日回娘家拜见长辈。” “相公,您康复之后,二叔父和二婶娘从未探望过您。”夏堇试图劝说。 江世霖饶有兴趣地看着夏堇,恍然大悟般说:“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在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称呼我‘相公’,怎么,你很不想回娘家吗?” “我……”夏堇被他说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他说的是事实。她宁愿像丫鬟一样称呼他“三爷”,也不想时刻提醒自己,他们拜过堂。 “算了,我不是斤斤计较的人。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一个人上门的。”江世霖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我和你一起回去。”夏堇咬牙应下。她了解夏芯。她虽然口口声声喜欢江世澈,但她一心想嫁有钱人。她也清楚江世霖,他对女人从来都是来者不拒。只要是主动投怀送抱的,他生冷不忌,全都能调戏一番。她不在乎他有多少女人,但这其中一定不包括夏芯。 “不要这么勉强!”江世霖随手勾起夏堇的下巴,笑着说:“明**会感激我的。你不是说,你和你二叔父的关系不太好吗?”他的眼中闪着兴味。rs 第118章 装模作样 夏堇想了一夜都不明白,江世霖到底什么意思。她的母亲明明不在夏家,他却告诉她,他是去拜见岳母大人的,还说什么她的二叔父把她寡居的母亲送去城外的庄子独居,这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他作为她的丈夫,她母亲的女婿,不能坐视不理。 他这是要为她出头,找夏知瑜一家的麻烦?夏堇怎么想都不觉得江世霖会对她这么好,可是她又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 马车上,夏堇的目光时不时瞟向江世霖。他早就活蹦乱跳,能跑能跳了,今天却装模作样拿了一根拐杖。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想勾引我,抛媚眼是不够的。”江世霖嬉笑着指了指身边的座位,“过来吧,街上的人听不到我们在干什么,马车也够宽敞。” 夏堇急忙垂下眼睑。她已经习惯了他总是说些不三不四的话。她与他生气只是浪费她的精神。“三爷,您告诉我,您想干什么,我才能配合您。” “这会儿又是‘三爷’了?”江世霖夸张地叹了一口气。 夏堇抿嘴不语。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突然起身,一屁股坐在夏堇身侧,勾起她的下巴说道:“爷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不过呢,待会儿见到你二叔父,我想你应该知道,只有让他们看到我对你宠爱有加,我们鹣鲽情深,你母亲才能风风光光回去……” “你想干什么?”夏堇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的母亲既然离开了夏家,她就没打算让她回去。虽说摆脱江世霖的控制不容易,但要离开夏知瑜夫妻控制的夏家大宅更难。 江世霖“啧啧”咂嘴,摇头道:“你怎么还是学不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下意识避开江世霖的目光,却被他紧紧捏住了下巴,不容许她逃避他的视线。“你放开我!”她虚弱地抗议。 “你母亲嫁给了你父亲,自然应该回夏家,就像你我,既然拜了堂,就是夫妻。” “我不想母亲有危险。我绝不会给他们第二次迫害母亲的机会。” 夏堇的话音刚落,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她的额头撞上了江世霖的下巴。他痛得闷哼一声,不悦地说:“就算你不在乎你父亲的死,也不用谋杀亲夫吧?” “谁说我不在乎父亲?是你不让我见伍师爷!”夏堇抬头反驳。她的额头也很痛。 “你难道忘了,是你违逆我在先。” “你!”夏堇暗恨。她不明白,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男人。 “好了,好了。”江世霖像安抚小狗一样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背,“你心中有气,待会儿尽管撒在你二叔父身上。放心,有我给你撑腰,他一定敢怒不敢言。若是你想得寸进尺,提出什么要求,我也不会反对的。” “你带了这么多人,就是想让我找他出气?”夏堇错愕,“为什么?” “好吧,我说最后一次,这个世上若是有旁人欺负你,你得十倍还回去,记住了吗?” “所以?” “最好的报仇就是夺人所爱,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他们想要什么,你就先一步把它夺过来,让他们只能干瞪眼。” …… 两人在马车上说着话,浩浩荡荡的队伍已经行至夏家的大门外。夏家三房得了信,匆匆忙忙出门相迎。相比三房的热情,夏知瑜夫妻脸色青灰,表情僵硬。夏芯的这辈子算是毁了。他们坚信,这一定是夏堇的杰作。今日,一定是她撺掇江世霖上门看他们笑话。 这会儿,张氏恨不得拿扫帚把夏堇扫地出门,可是碍着江世霖,她只能把心中的恨意掩藏在假笑底下。夏知瑜虽然也恨夏堇,但他更想知道江家先前把他们拒之门外,这会儿又主动登门,这是什么意思。 江世霖拄着拐杖下了马车,扫了夏堇一眼。夏堇急忙上前扶着他。这些日子,她已经学会了察他的言、观他的色,不用他开口,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江世霖满意地点点头,给了夏堇一个赞赏的眼神,上前向夏家众人行礼。 一众人见他们在大庭广众之下举止亲昵,暗暗吃惊。张氏正要引着他们往正屋而去,江世霖突然开口:“二婶娘,不知道岳母大人何在?我想,我们应该先去向她行礼。” 江世霖的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夏堇身上,眼神仿佛在问:你没有向他解释? 江世霖礼貌性地笑了笑,接着说道:“不瞒两位叔父、婶娘,先前听说岳母大人在城外的庄子养病,我知道之后,派了下人送药材过去。兴许是他们找错了地方,他们居然说,岳母压根没去过庄子。” “堇儿,你没有对世霖说过吗?”夏知瑜询问。他们一直在寻找冯氏,可就是查不到夏堇把冯氏藏在哪里了。 “侄女不明白叔父的意思。”夏堇摇头。 一听这话,夏知瑜和张氏眼神一暗。他们同时意识到夏堇一定是来找茬的,而江世霖就是给她撑腰的。张氏干笑了一声,对着夏堇说:“堇儿,你母亲在哪里,你最清楚,不是吗?” 看着夏知瑜和张氏强自隐忍的表情,夏堇心中生出一股报复的快感。她总是用“活人比死人重要”麻痹自己,可是她的二叔父、二婶娘毒害大嫂,谋杀侄子,拘禁父亲,他们应该受到教训,而不是像卫晨说的,等着老天收拾他们。她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看去。虽然不知道他的最终目的,但这一刻她应该感激他。 江世霖低头对着夏堇笑了笑,右手离开拐杖,轻轻捏了捏夏堇的手背,随即,他的笑容愈加温柔了,仿佛宠溺妻子的丈夫,正向她许下无声的承诺。 夏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吓了一大跳,急忙垂下眼睑,试图抽回扶着他手肘的双手,却又被他拉住了手腕。 夏知贤与王氏看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对视一眼,心中更加惊讶,随即他们的眼中又显出几分了然。昨日,他们听说徐记米行的大少爷徐安,早前无意间得罪了江世霖,江世霖居然不顾往日的情谊,找了几个丑妇把徐安**了。女人如何**男人,他们不知道,但徐安病了确是事实。夏知贤隐约听说,徐安得罪的不是江世霖,而是夏堇。其实涿州城人人都知道,江世霖从来都是有仇报仇,锱铢必究,不择手段的纨绔。没事最好别招惹他。 夏堇不知道江世霖究竟想干什么,但横竖她都摆脱不了他的控制,何不利用他,让夏知瑜等人受点教训。想到这,她抬头对着江世霖浅笑,又转头对张氏说:“二婶娘的意思,母亲正在院子里静养?既是如此,相公——”她再次抬头,柔声询问江世霖:“我们先去拜见祖父,还是先去探望母亲?” 相比夏知贤夫妻的幸灾乐祸,夏知瑜与张氏的脸一下子绿了。冯氏不在江家,夏佥被他们软禁。他们不能让夏堇和江世霖去见任何一个。 不待江世霖回答夏堇,夏知瑜抢着说道:“世霖、堇儿,天气炎热,不如进屋再说。” “二叔父不提,我都忘记了。”江世霖一脸懊恼,回头吩咐:“你们把那两篮子新鲜的瓜果先给祖父、岳母送去。这么大的太阳,我怕晒坏了。昨日冯大人才说,到底是南方的新鲜瓜果,又清脆,又爽甜。”说着他又低头对夏堇道:“他们不认识路,你找人领他们过去吧。我们先去和二叔父喝杯茶也无妨。” 夏堇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只觉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在她看来,他比台上的戏子更会演戏。若不是先前的他对她又是恐吓,又是威胁,时不时还要惩罚戏弄她一番,她几乎以为他真是宠溺妻子的好丈夫。她低头避开他的目光,温顺地说:“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 眼见着江世霖和夏堇的一唱一和,张氏再也忍不住了,压着声音喝问:“你母亲在哪里,只有你最清楚。我们还想问你……” 夏知瑜横了张氏一眼,接着说道:“进屋再说吧。”见夏知贤轻轻一笑,他对着他说:“既然三弟还要回屋读书,我们就不耽搁你了。” “二哥,难得世霖和堇儿回来,我当然要陪着。书什么时候都可以读。” 随着这句话,夏堇意识到夏知瑜和夏知贤可能彻底闹翻了。想想也是,以前他们联合起来,是因为他们有共同的“敌人”。眼下,他们不止有利益冲突,再加上夏芯的事对三房几个子女的影响,他们恐怕已经视对方为眼中钉了。 夏堇抬头看着腐朽的老宅。夏家早就只剩一个空壳,唯一仅剩的几亩田地,几家铺子,不止入不敷出,地契还都在她手中,他们到底有什么好争的? 感觉到手背微微一痛,她回过神,抬头看着江世霖。江世霖朝她努了努嘴,她转头看去,就见夏知瑜和夏知贤虽然没有当众起争执,但两人斜睨着对方的神情,与街头的粗鄙汉子一般,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样子。 这一刻,她觉得悲哀。这就是她父亲的兄弟,这就是自诩为书香世家的夏家!rs 第119章 语出惊人 眼见着夏知瑜、夏知贤各不相让,夏堇转头对着张氏说:“二婶娘,相公的身子刚恢复,不能久站……” 夏堇才说到这,江世霖马上“虚弱”地打了一个趔趄,一把搂住她的肩膀,手掌顺势在她肩头揉了两下,对着夏家众人附和道:“若不是木槿急着想见岳母,我不会不顾卫大夫的嘱托,在这个时候出门。”说着,他轻咳了一声,故意把体重压向夏堇。 夏堇心中暗恼。他在池清居对她动手动脚也就算了,今日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轻薄她。他故意拄着拐杖,分明就是为了此刻,偏偏她必须配合他。她伸手扶住他的腰,恨不得掐他两下,终究没敢下手,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见他正对她得意地扯了扯嘴角,眼神仿佛在说:今日绯红没法救你了吧?谅你不敢推开我。 夏堇努力忽略江世霖的存在,忽然意识到他居然换她“木槿”。只有她的父亲才可以亲昵地唤她木槿。她再次朝他看去。 江世霖只当没看到她眼神中的警告意味,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说罢,他用力点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一旁,夏知瑜等人被江世霖的一声“木槿”,一句“卫大夫”镇住了。此刻夏知瑜只想知道他们此行的真正目的。他客气地建议:“世霖,既然你的身子尚未康复,不如先去我那里歇一会儿,喝杯茶。” 夏堇恼恨江世霖却又发作不得。她对着夏知瑜惊问:“二叔父,你再三阻挠我们去见母亲,难道母亲出了什么意外?” “堇丫头,你说这话为免太过诛心。你母亲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张氏冷哼。若不是碍着江世霖,她真想一步上前,狠狠扇夏堇两个耳光。她的女儿毁在她手上,而她胆敢带着江世霖上门耀武扬威。 夏堇不屑地瞥了她一眼,抬起下巴对着夏知瑜说:“二叔父,不管怎么样,今日我都必须亲眼见到母亲。”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夏知瑜这话是对着江世霖说的。 江世霖再次轻咳,掩饰嘴角的笑意,为难地说:“我只是上门探望岳母大人。”他叹了一口气,目光直视着夏知瑜,一字一句说道:“二叔父,您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妨直说。别的我不敢打包票,但衙门那边,冯大人怎么都会给父亲几分薄面。若是您不想惊动冯大人,世上的事,只要有银子,没什么解决不了。”他这话表面是安慰,实际根本就是威胁。他在告诉夏知瑜,江家有人脉,有银子,没什么是他办不到的。 闻言,夏知瑜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张氏并未完全领会江世霖的意思,她瞥见王氏似笑非笑,一脸幸灾乐祸,她对着夏堇讥讽道:“大嫂有手有脚,她想去哪里,难道我还能拦着?说不定……” “二婶娘,请你慎言!”夏堇沉下了脸,“难道您留着二妹在身边伺候还不够,还想把底下几个妹妹都留在家里?” 王氏一听这话,立马想到自己的女儿被夏芯拖累,怒道:“二嫂,堇丫头不过想见大嫂,这是她孝顺懂事。难道你希望她像芯丫头那样……” “闭嘴!”夏知瑜一声呵斥。 “二叔父,我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我要见母亲!”夏堇坚持。 短暂的僵持中,张氏嗤笑一声,目光瞥过江世霖,对着夏堇说:“堇丫头,当**带着卫公子上门……” 江世霖在一瞬间沉下了脸,肃然纠正:“如果我记得没错,是我的母亲请卫大夫替岳母把脉。” 夏知瑜瞪了张氏一眼,勉强缓和了神色,试图打圆场,请江世霖进屋喝茶。江世霖冷笑一声,问道:“二叔父为何一再阻拦我拜见岳母?莫非,自岳父不在了,岳母就成了多余的人,所以压根不在府中?若是如此,请二叔父告诉我们岳母现在何处,我今日就接了岳母回家。以后绝不敢劳烦二叔父一分一毫。” 江世霖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夏堇差一点就被感动了,可转瞬间,她感觉到他不安分的手指正轻抚自己的手臂,她的感激之情立马荡然无存。 一旁,夏知瑜心知江世霖和夏堇绝不会善罢甘休。他借口亲自带他们去冯氏的院子,让张氏带着其他人准备中午的餐点。 江世霖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搂住夏堇的肩膀,一瘸一拐跟着夏知瑜的脚步,时不时低头朝夏堇得意地笑。 夏堇被他的体重压得气喘吁吁。“相公,您若是走得累了,不如让二叔父给你备一顶软轿吧!”她一边说,一边磨牙。在她看来,就算江世霖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装瘸,他也没必要把体重都压在她身上。 江世霖侧头看了夏堇一眼,点头道:“我知道,你是怕我累着,但是——”他放开夏堇的肩膀,转而抓住她的手掌,与她五指紧扣,抬起手肘,在两人的眼前晃了晃,“你一定知道携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走几步路算不了什么。” 夏知瑜把他的话听得分明,嘴角抽搐了一下。以此同时,夏堇只觉得一阵恶寒。她相信“携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曾经她也期盼过这样的感情,但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和江世霖偕老。而他只是把她当成玩具,贪图一时的新鲜。 很快,三人抵达了大房的院子。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院子里已经杂草丛生。木槿花早已谢了,只留下一片残骸,满目苍凉。 “二叔父,你带我们过来这样的废院干什么?”江世霖一边问,一边四下打量。 夏知瑜遣退了里里外外的下人,沉声说:“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不妨直说吧。” 随着这话,夏堇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耸耸肩,顺手摸了摸夏堇的脸颊,宠溺地说:“听二叔父的言下之意,今日我们恐怕见不到岳母了。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样呢?” 夏知瑜眯起眼睛打量他们。江世霖的动作极为“娴熟”,而夏堇没有丝毫抵触,仿佛他们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可是江世霖的举止太过轻浮,以他对夏堇的了解,她应该恼羞成怒才是。再说,江光辉一家虽是爆发户,但江世霖应该明白妻妾是不同的。 夏堇一时没顾上夏知瑜的目光。她下意识抓住江世霖的手掌,抬头看他。她可不想自己又揣摩错他的意思,回去受他折磨。“相公,父亲过世了,母亲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她目光灼灼地盯着江世霖的眼睛,等着他接话。 “谁说只有你,难道你又忘了我说过的话?”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对着夏堇挑了挑眉。 夏堇立刻回过味来,转头对夏知瑜说:“二叔父,很多事大家心知肚明。今日,你要么让我们见到母亲,要么把紫鸢、刘嬷嬷和我的奶娘交给我。” “堇丫头,紫鸢是你的陪嫁,你如何找我要人?刘嬷嬷正伺候你祖父,不能跟你走。至于你的奶娘,我从未见过她,如何交给你?”夏知瑜推得一干二净。 “是吗?”夏堇反问一声,叹息道:“既然如此,相公,能不能请冯大人帮妾身找一找,二叔父到底把母亲藏在哪里了。二叔父虽然管着家,但也不能阻拦我们母女相见吧?” 不待江世霖表态,夏知瑜回道:“堇丫头,我的确送了你母亲去郊外养病。我那么做,只是希望她的身体快些好起来。至于之后的事情,她或许病情加重,又或者彻底康复之后自己离开了庄子,我想你作为出嫁的女儿,终日不出江家大门半步,应该并不知道后续。”他的言下之意,若是他们一再相逼,他可以说冯氏已经死了,也可以说她与男人私奔,失踪了。 江世霖按住急欲反驳的夏堇,暗暗观察着夏知瑜的表情。夏堇太心急了,但另一方面,她说的三个人都只是夏家的下人,没有特别的原因,夏知瑜不该这么回答。那三个人对他有什么特别意义? 夏知瑜见夏堇不说话,接着说道:“堇丫头,我想,若是你母亲的身子恢复了,也该回来了。这院子,我待会儿就让你二婶娘派人过来打扫干净。以后你们可以随时过来探望她。” “二叔父,我一早就说了,我拄着拐杖上门,就是因为木槿想见母亲。这是我答应他的事情,我一定要做到。这样吧。”江世霖再次环顾四周,低头对夏堇说:“你不是说,你舍不得岳父种下的木槿花吗?把这些花搬回去植种太麻烦了。不如这样,二叔父带我们去见祖父吧,我和他商量商量,我出银子把这宅子买下来。对了,还有那什么紫鸢,刘嬷嬷,我把这座宅子连同下人一同买下来就是。” 这话不仅让夏知瑜觉得犹如天方夜谭,就是夏堇,亦错愕地看着江世霖。夏家就算再穷,再落魄,不到万不得已,夏佥绝不会把自家居住了上百年的宅邸卖出去。 “你怕祖父不答应?”江世霖对着夏堇笑了笑,安抚道:“没事,祖父不答应,我就先把二叔父经营的那几家铺子买下来,到时二叔父一定会帮着我们说服祖父的。其实我早就想好了,可以先从城西的那家南货铺开始,反正那家铺子半个月都没做成一笔生意,想必二叔父早就想脱手了,我就当做好事吧。”rs 第120章 抗拒 城西的南货铺是夏家最赚钱的一家铺子,可不知怎么的,最近惹上了一批闲汉,搅得店里一下子没了生意。夏知瑜一直在为这件事头痛。此刻听到江世霖笑着说出这话,他心头的那团火蹭一下窜了起来。幸好,他还有理智,脸颊的肌肉微微跳了跳,很快便压下了怒火。 江世霖见状,笑眯眯地加了一句:“二叔父,从这个月的生意来看,那家铺子顶多也就值个三五百两,和明月楼的一桌酒席差不多……” “铺子的事得由你们的祖父做主。”夏知瑜阴沉着脸打断了江世霖。 江世霖仍旧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牵着夏堇。他无所谓地耸耸肩,不紧不慢地说:“既是如此,二叔父可以先去请示祖父。我们就在这里等着。” 待到夏知瑜疾步离开,夏堇立马甩开江世霖的手,问道:“你早就在计划今日?你是如何知道那家铺子的?你到底想干什么?”一连三个问号,道出了她的急切。她越来越看不懂江世霖了。 “你这是过河拆桥?”江世霖一边说,一边用食指的关节慢慢描绘着夏堇的脸型。突然间,他眼中的笑意敛去,不悦地诘问:“什么时候轮到你甩开我了?怎么总是记不住我的警告呢?” 夏堇没有动,只是任由他的手指从她的颧骨滑向她的下巴。江世霖刚醒来那会儿,她虽然极力隐忍,但她总是下意识闪避他的动作,如今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动手动脚,仿佛他们从来都是这么亲密的。她垂下眼睑,低声恳求:“我想,二叔父可能会放走紫鸢她们,你能不能找人在外面守着?” “我为什么要帮你?我有什么好处?”江世霖慢慢抬起她的下巴,“这么热的天,我陪着你走这一趟已经很不容易了。你以为装瘸子不累吗?” “你想要怎么样?”说话间,夏堇已经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揽住了她的腰。他手中的拐杖正抵着她的背。 “你说我想怎么样?”江世霖反问,突然间收紧手臂。 感觉到两人的身体已经紧紧贴合在一起,夏堇一阵心慌,只能用双手抵着他的胸口,努力保持两人间的距离。她习惯了他的碰触,但她无法忽略他是男人,是她憎恶的男人。“你不能叫我木槿。没有人这么称呼我。”她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他的气息包围着她。 “难道你没听过,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江世霖低头审视夏堇。他的目标不是紫鸢,而是崔文麒。他一早已经派人在夏家附近守着。只要夏知瑜放走紫鸢,就会有人紧紧盯住她。 “你先放开我!”夏堇试图推开他,又低声解释:“我不是想违抗你,但这里不是池清居,我们好好说话……” “不是又如何?”江世霖的手指拂过夏堇的嘴唇,“我早就警告过你,不要自以为聪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夏堇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急忙避开他的视线。几天前,去明月楼的马车上,他警告她,不要怂恿绯红勾引他。她没有遵从他的意思。不过,他不是很享受美人在怀的滋味吗?再说,就算没有她的默许,绯红也照样会爬上他的床。这事与她何干? 想到这,夏堇复又抬眼看他,嘴里说道:“我会按你的吩咐行事,但是……” “没什么但是!”江世霖突然低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在唇与唇接触的瞬间,夏堇紧抿嘴唇,屏住呼吸,眉头紧皱。上次的事决不能发生第二次。她不会让他得逞的。他可以侵占她的身体,但她绝不容许他扰乱她的心跳。她可以忍受他的侮辱,但她不会让他侵占她的心。 江世霖慢慢吸吮她的嘴角,一点一滴舔舐她的**,试图撬开她的牙齿。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与抗拒。但是他依然记得她的绵软与香甜。她的抵抗更加激起了他的征服欲望。他扔下手中的拐杖,用掌心揉搓着她的背。虽然隔着衣裳,但他依旧记得她滑腻的肌肤。他的呼吸变得急促,可是任凭他如何yin*,她就是不愿张嘴接纳他。他恼怒,几乎把她的小嘴整个含在嘴里。她的甜蜜气息,她的刻意拒绝让他欲望渐生。 “你又在拂逆我,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江世霖气息紊乱,他的眼睛对上了她清明的眼眸。她根本没有受他**。这个认知让他徒生不悦。上一次,她像无助的孩子一般依偎着他,任他予取予求。这一次,他不甘心沉沦的只有他。 他伸手抓住她的头,用大拇指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他犹记得她脸颊酡红,眼睛水汪汪的时候是多么诱人。他低头轻啄她略带红肿的嘴唇,附在她耳边说:“你应该知道,你母亲家的人为何忌惮你。这会儿,正有人在大门那里看着我们。” 夏堇转头看去,就见一个人影正躲在门外偷看。她想看清楚那人是谁,突然感觉到江世霖居然舔了一下自己的耳垂。那湿漉漉的温热触感让她的身体掠过一阵战栗。她知道,她那原本已经冒着热气的脸颊此刻一定红得发紫。她的理智再也无法控制大脑。她转头闪避他的动作。 江世霖轻笑,捧住她的脸颊,再次吻住了她的唇。他以为她已经屈服了,可是她依旧咬紧牙关,拒绝他的入侵。顷刻间,渴望与她相濡以沫的欲望更加迫切,他甚至想问她,她的闺房在哪里。欲望与愤怒交织在他心头。他痛恨她的倔强,今天若不是还有正事,他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他泄愤似的用力吸吮她的嘴唇。突然间,他含住她的下唇,温柔的舔舐两次,又一口咬住,留下了两排牙印。 “你干什么!”夏堇捂住嘴唇。她怀疑她的嘴唇被他咬破了。她顾不得隐忍,怒视着他。他轻薄她还不够,居然咬她!她为什么要怕他,任他予取予求?他根本不会杀了她,最多就是威胁她,或者拿她的丫鬟出气。他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她为什么要向他屈服? “怎么?又想伸出爪子了?”江世霖不赞同地摇摇头,伸手抓开她的手,另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嘴唇又红又肿,似熟透的樱桃。他按住她的唇,低声说:“这只是小小的教训,希望你以后不要阴奉阳违……”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夏堇心虚地垂下眼眸。 “好吧,那我就好心地说明白些。因为你的怂恿,绯红太缠人了。你把她处理掉吧。” “什么!”夏堇错愕。绯红的投怀送抱不是让他身心愉悦吗?据说,这几天都是她侍寝。他这是想始乱终弃? “你没听清楚吗?”江世霖的手掌紧贴着她依然发烫的脸颊,“我在告诉你,无论你把她配人,还是调去其他地方,我都不管,我只要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可是为什么?” “怎么?害怕以后没人替你解围?”江世霖冷笑,一字一句陈述:“既然你早有觉悟,就该明白你迟早是我的女人……不对,我们一直都是夫妻。只要我想,就算有十个八个绯红也拦不了我。甚至,今晚我就能让你搬去池清居,日日与我耳鬓厮磨……” “我会按你的吩咐行事。”夏堇艰难地点头。未明阁虽然也是江家的屋子,但那里人少。每天晚上,当她关上房门,至少她的心是自由的。她不想与江世霖日夜相对。 “很好。”江世霖满意地点头,“接下去我们说一说正在外面偷窥的人。我想,你母亲家的人应该很好奇,我们私下是如何相处的。他们一定会想,我愿意替你出头,想必你一定……” “你要我怎么样。”夏堇暗暗握紧双拳。她知道以江世霖的恶劣,一定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很简单,你若是连取悦我都做不到……” “我要紫鸢,刘嬷嬷,奶娘,还有与伍师爷见面。” “你的要求太多了。”江世霖摇头,“我得看你的表现再决定。” “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江世霖轻笑。“不要让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他催促。“来吧。”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趁着夏知瑜还没折回来,他要把刚刚受的“屈辱”讨回来。 此时此刻,夏堇又怨又恨。她知道江世霖一定是故意的。他带她回来,根本就是另一种折辱她的方法。偏偏,她想要问清楚紫鸢,到底为什么恨她。她也很想知道,奶娘一家是否安全。他总是有办法逼她屈服。她视死如归般闭上眼睛,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她刚想退开,就被他拦腰抱住了。 “刚刚我已经示范过了。”江世霖的嗓音略带干哑。 闻言,夏堇愤怒地瞪他。她不是花街柳巷的女人,他怎么能要求她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他一样无耻。 “若是你让我满意了,明天你就能见到伍师爷。”江世霖yin*她。见她的眼中满是挣扎,他再次催促:“快点,机会只有一次。”他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她辗转在他唇齿间的诱人。 小夏是亲呢?还是不亲呢?哈哈,明天再告诉你。关于小江,不要觉得他已经爱上了小夏。男人可以把情和欲分得很清楚。有人怨念我不让他们圆房,其实因为我是亲妈,所以暂时不能圆房。男人得到太容易就不会珍惜,而女人很容易因为**而失心。rs 第121章 擦枪走火 夏堇瞪视江世霖。每一次他都能抓住她的软肋,逼她屈服。他从来没有把她当成妻子,他只希望把她变成其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她早就有觉悟了,但她仍旧觉得屈辱。 “我的受伤和岳父过世在同一天。你不会认为是我,或者是我的父亲害了他吧?”江世霖说得意味深长,同时揉捏着她的下巴,“我说一句话,就能决定你和你母亲的将来。”这话带着满满的警告意味。 夏堇伸手抓住江世霖的手腕。她受的羞辱已经够多,不差这一桩。她慢慢踮起脚尖,再次贴上他的唇。他没有动,她也没有退开。她学着他的样子,强忍着心中的羞怯,轻轻吸吮他的嘴角。 虽然她抗拒我的吻,但她并不是完全没感觉,至少她已经学会了。这个想法让江世霖心头一热。他的手腕挣脱她的手掌,一把扣住她的脖子,让她更贴近自己。 夏堇只觉得心脏一阵狂跳。她居然主动勾引男人。这是她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她知道紧勒着她的手臂正在表达他的不满。她已经丢下了廉耻,还有什么可在乎的?横竖在他眼中,她意图与人私奔,本就是不知羞耻的女人,他才会一次次得寸进尺。 想到这,夏堇试探性地舔了一下他的嘴唇。她正想退缩,他的舌头一下子绞住了她的。没由来的,她一阵心慌,急忙抓住他的衣裳。不同于上次的紧张与害怕,这一次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在她口腔内的探索。她心慌意乱,她想退缩,但是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能听到他们的心跳交织在一起。 她觉得自己快不能呼吸了,可是他依旧缠着她不放。她的身体越来越软,也越来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一只手正不断摩挲着她的脖子,她的领口,他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传入她的身体。他的另一只已经从她的腰部滑向她的臀部。他越来越用力,可是她却不觉得疼痛。被他揉捏过的肌肤就像火烧似的发烫。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双腿酥软得快站不住了。迷迷糊糊间,她伸手环住他的背。 这个动作似乎给了江世霖莫大的鼓励。夏堇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身体已经被他抱着转了一个圈。她大口喘气。新鲜空气尚不及吸入她的肺部,他再次吻住了她,攫取她嘴里的甜蜜。 夏堇知道,她的背正抵着粗粝的树皮。刺痛让她微微不适,但这并不是重点。他的手居然探入她的衣衫。没有布料的阻隔,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手心的热度。她的心中生出一股不知名的难受。她想要他停止,却又不希望他停下。她的小舌不再闪躲他的追逐。她学着他的动作与他纠缠。她的五指隔着衣裳紧抓他的后背,指尖已经陷入了他的肌肉。 “你的卧房在哪里?”江世霖脱口而出,声音粗哑,带着浓重的喘息声。 “什么?”夏堇一脸迷茫,用力呼吸空气。 江世霖没再追问。理智压抑了他的渴望。他低头看她,只见她的领口歪了,胸口正上下起伏。不仅仅是她的脸颊,就连她的脖子都红得似早晨的朝阳。她的眼睛在迷蒙的雾气中更显得妩媚,正直勾勾盯着他,像无辜的小动物。她全身上下都在邀请他**她。 夏堇浑然未觉他的心思。她只觉得嘴唇又麻又重。她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该死的!”江世霖的一声低咒,低头含住她的小嘴。他一定是太久没有女人,才会如此兴奋。眼下实在不是好时机,也不是好地点。他要她吻他,不过是见夏知瑜还没回来,他想趁机戏耍她罢了。结果,他戏耍的是他自己。 他拉住她的手臂,握着她的手伸向自己的**。“握住它。”他放开她的唇,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激动地吸吮她的肌肤。她的手又软又滑,她身上带着淡淡的香味。若不是前几天太忙,他不会等到今天。他恨不得立马占有她,让她彻底只属于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退而求其次,望梅止渴。 感觉到夏堇的退缩,他低声威胁:“听话,不然我可不保证待会儿发生什么。”他握着她的手,指引她的动作。他的呼吸越来越沉重,身体也越来越紧绷。先前,他应该见好就收,此刻他就不会这么狼狈了。 江世霖一边懊恼,一边细细体味着她的柔软与甜蜜。某种意义上,他的威胁其实也是事实。若不是顾着她是第一次,他可不在乎以地为榻,以天为被。甚至,他更希望在阳光下爱她,看清她的每一个表情,看着她为他沉迷。 夏堇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从没有人教导过她什么是洞房,什么是男女的差别。她只是本能地觉得,他们正在做令人不齿的事情,比光天化日下亲吻更令人羞耻。 “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又软又糯,似**剂一般。江世霖抬头吻去她的声音。不同于一开始的激烈,他只是缓慢而深沉的亲吻她。而他的注意力全都在她的手上。 夏堇的理智慢慢回笼。她都干了些什么?她对他只有厌恶,不是吗?她试图推开他,但是他把她紧紧压在树干上。他坚硬的身体正有意无意摩挲着她的,而她的手正随着他的动作…… 天哪! 夏堇一心只想改变眼下莫名其妙的状态。她恨不得一切都没发生过。在明月楼的后巷,她的确怕他,可现在嘛,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不会杀了她,她对他有恨,有怨,有屈服,有不甘,但是她并不害怕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直至舌头尝到血腥味才松口。 疼痛让江世霖不得不抬头。他眼中的怒意一闪而过,随即眯起眼睛打量她。他的嘴唇一定被她咬破了,她的嘴角染上了他的鲜血。她的眼中带着惶恐与不安,还有强装的镇定,配合着她红潮未褪的肌肤,他的欲望没有丝毫减退,反而更多了几分征服她的渴望。 夏堇感觉到了危险。她低声解释:“我只是想让你放开我……” “听话,好好取悦我,我不会与你一般见识。”江世霖一边说,一边低头舔去了她嘴角的血迹。他的额头抵着她的,他用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头。他闭上眼睛感觉着她双手的触感。他也想尽快完事,但院门可能被随时推开,平添了几分刺激,欲望好似没有尽头一般。 “今晚,我们必须圆房。”他一字一句陈述。他一定是压抑得太久,才会被她撩拨,像一个初识情事的无知少年一般猴急。他一向觉得女人全都差不多。虽然她长得不错,但还不至于让他失控。 沉默中,整个院落只有江世霖沉重的呼吸声。突然间,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江世霖急忙抱住夏堇,把她隐藏在他和树干之间。虽然他们全都衣着整齐,但夏堇那初承雨露的模样实在不宜见人。 见到来人是夏知贤,江世霖心中暗恼。先前在门外偷窥他们的分明是一个女人。一定是夏知贤把她吓跑了。看到他站在院子中央四处寻找他们,江世霖沉声说:“滚出去。” 夏知贤也是男人,只需一眼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本来是想通风报信的,没料到居然撞破了他的好事。江世霖风流不羁,性格阴晴不定,这是全涿州城都知道的。不过他没料到他大哥教育出来的女儿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档子事,难道这就是江世霖愿意为她出头的原因? 不止是夏知贤,夏家二房亦是如此揣测。夏芯扯着张氏的手,哭着说:“母亲,她为了让江世霖给我们添堵,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下与男人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她根本就是贱人,yin妇,凭什么她成了江家三奶奶,我却嫁不出去!” 张氏重重甩开女儿的手,恨恨地说:“若不是你自己不争气,会落得今日这般……” “母亲,您只知道埋怨我。都是她,是她陷害我……” “闭嘴!”张氏一声呵斥。女儿绝对找不到好人家嫁,难道真要给江世霖为妾?虽说夏堇死了,女儿还有出头之日,可江世霖的风评一向很差不说,就江光辉那家子人,迟早都会败落。 “母亲!”夏芯屈膝跪在张氏面前,哀声说:“女儿不服气!她害了我一辈子,我不服气,我要报仇,您一定会帮我对不对?” “你想怎么报仇?”张氏一声叹息。她知道夏知瑜早就对她们母女不满,但夏芯是她生的,眼见着她的一辈子已经毁了,她怎么能不怜惜她? “母亲,她毁了我的婚事,我要把她的一切都抢过来。江世霖不过是喜好酒色财气的纨绔子弟,他一定愿意纳我为妾,到时……”夏芯压低了声音。 张氏听着女儿的嘀嘀咕咕,深深皱起眉头。她也恨夏堇,但犯得着赔上女儿的一辈子吗? 此番来到夏家,夏堇最担心的就是夏芯会缠上江世霖。她并不在意江世霖有多少女人,可一旦夏芯入了江家,一定会阻碍她的脱逃大计。 听到江世霖命她先回马车上,夏堇顾不得难堪与慌乱,急切地恳求:“相公,你决不能让二妹靠近您三步之内。” “哦,为什么?”江世霖侧目,续而恍然大悟般问:“难道你吃醋?”rs 第122章 送上门 江世霖自然不会认为夏堇正在吃醋。但凡她有一丁点在乎他,就不会怂恿池清居的女人一个个往他跟前凑。不过她正提防着夏芯,这是毋庸质疑的。可为什么?因为她们以前有过节?他打量夏堇,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 在江世霖的目光下,夏堇一阵心虚,脑海又涌现他们**拥吻的画面。此刻,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可夏芯是个祸害,她必须把话说清楚。 尴尬地清了清喉咙,她低着头说:“二妹的婚事诸多阻滞,我想,她可能把这些全都怪责在我身上……” “你二妹,长得如何?”江世霖一脸兴致盎然。 夏堇表情一窒,低声说:“天下的美人何其多,她不过是中等之姿。再说,我和她是堂姐妹……” “你不用啰嗦这么多。这么说吧,我若是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江世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夏堇脸上。先前他觉得她太过端庄,不够娇媚,可这会儿看她,她根本就是一朵娇美的小花,正等着他去采撷。虽然他本来就对声名狼藉的夏芯不感冒,但讨她一句承诺,说不定今晚就能派上用处。想到这,他的笑容又多了几分暧昧。 夏堇一味低着头,脑子飞快地转着。她被江世霖吃得死死的,她还能给他什么好处?“除了二妹,其他的人,其他的事,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这么说来,你会帮我说服母亲,把明月楼的姑娘带回家?”江世霖脸上的笑意已经完全隐去。 夏堇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建议:“我会帮着劝说母亲,但我想,这事我说一百句,也顶不上父亲说一句……” “行了,你先回去吧。”江世霖冷声打断了她,“关于你二妹,等我亲眼见过她再说。” “可是……”夏堇才说了两个字,就见江世霖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她上前两步,但他走得极快,她只能缓下脚步,低声嘀咕:“我又哪里触怒他了?”她侧头思量,缓缓摇头。通过这段日子的观察,她相信江世霖的纨绔霸道,多半是江光辉宠出来的。他对江世霖根本就是没有底线的予取予求。 反过来想,若不是江光辉无条件宠溺他,他又怎么会因为儿子的一句话,就留下她的性命,不追究她意图与人私奔的行为。从这个层面,她应该感激江世霖。当然,仅仅是相对而言的感激。毕竟若不是他把她追回来,此刻她早就与母亲离开涿州,又哪里会留在江家任他欺凌。 夏堇独自在院子门口站了许久,回头看着满目苍凉的院落。她一直打算带着母亲脱离江夏两家,但当初她要求夏知瑜公开把她的母亲“送”去郊外养病,就是想着万一哪一天母亲不得不回到江家,“养病”是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今日江世霖突然带她回来,绝不是为了找夏知瑜的茬。她实在不明白那个男人到底在盘算什么。 “三奶奶,三爷吩咐……” “我知道。”夏堇打断了杏红,问道:“先前你没有在院子门口守着吗?”她想确认之前是谁偷窥他们。 杏红摇头答道:“三爷在家的时候就吩咐过奴婢们,只需在二门处等着三奶奶。奴婢刚刚得了三爷的命令,这才过来接三奶奶回马车上。三爷让奴婢转告三奶奶,其他的事三爷自有安排,请三奶奶直接回池清居。” 这么说来,他故意让人偷窥?夏堇一边思量,一边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跟着杏红往二门走去。 杏红低头而行,不时回头注意夏堇。她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自然看到了夏堇的异样。 之前她曾怀疑,这几天江世霖虽叫了绯红侍寝,事实上根本什么都没发生。算日子,他的身子早已康复,若是以往,他绝不会冷落她们。在床第之欢上,她一向不受宠,但在他受伤前,桃红等人隔三岔五就会被叫去。桃红偶尔还会陪主子同睡。 鉴于这些反常的情况,她猜测卫晨之所以留在雅安居,大半因为主子还有尚未治愈的隐疾,但是看夏堇现在的样子,她又觉得自己的猜测或许错了。主子可能只是贪新鲜,所以把注意力全留在夏堇和绯红身上。只是回去之后她应该通知李大嫂准备避子汤吗? 两人各怀心事,很快走到了二门附近。夏堇正犹豫着是否应该见一见夏芯,就听夏芯唤了一声“大姐”。夏堇循声望去,夏芯正快步向她走来。她的下巴抬得高高的,眼中满是鄙夷。 “你先去二门外等我一会儿,我想,二妹有话与我说。”夏堇遣走了杏红及领路的小丫鬟。 夏芯瞥了一眼躬身退下的杏红,讥讽地说:“听说大姐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依我看,大姐的精神很不错,先前还在院子里那么殷勤地伺候大姐夫……” “原来二妹这么关心我。难为你这么热的天,站在院子门口替我们守门。”夏堇反唇相讥,心中暗想:难道刚才是她在院子外偷窥? 夏芯顿时恼羞成怒,口不择言地骂道:“你们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等事,你根本就连娼ji都不如——” “啪!”夏堇一巴掌打在了夏芯脸上,“二妹,请你放尊重些。” “你打我!你居然敢打我!”夏芯捂着脸颊怒视夏堇,转眼间,她伸出双手扑向夏堇,欲掐她的脖子。 夏堇一闪身避开她的动作,低声威胁:“二妹,你想让全天下都知道,你两次退婚的内情吗?” “你敢!”夏芯的眼睛快喷出火了。 “你既然敢做,我为什么不敢说?” 夏芯伸手去抓夏堇的头发,夏堇先一步抓住了夏芯的手腕。大概是被江世霖欺负得多了,她想也没想就捏住了夏芯的下巴,压低声音说:“二妹,你觉得我下溅,但至少我的男人愿意为我出头,你呢?你根本就嫁不出去,你有什么资格数落我?” 这一刻,夏芯被夏堇的表情吓到了。她们一向不和,但夏堇从来不曾这样看她,仿佛她若是逆了她的意,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你放开我!”夏芯心虚地大叫,眼中流露出了惧意。 夏堇冷眼看着她,忽然有一秒钟的闪神。当江世霖掐着她的脖子威胁她的时候,她是不是也像夏芯这般胆怯,而他在心中嘲笑她的懦弱?她放开双手,用力一推,夏芯的胳膊撞在了一旁的柱子上。 “我不会放过你的!”夏芯威胁,语气虚软无力。 夏堇冷笑一声,嫌弃地拍了拍手,缓慢而清晰地说:“二妹,我这次过来,其实是想告诉你,我若是真的嫁不出去,我会请你大姐夫纳你为妾……” “你说什么!”夏芯的声音高了几分。这本来就是她的计划。在她看来,只要夏堇死了,江家三奶奶的名分她唾手可得。 “你放心,我们是姐妹,往后我绝不会刁难你。我会正正经经去衙门办理纳妾文书,平日里你只需早晚在我面前立规矩就行了。至于女红,日常的饮食起居,自有其他人照料。每月的月钱,衣料、胭脂水粉等等,我也会特别优待你。只是你的脾气要改改。妻妾毕竟是不同的。” 夏芯听着夏堇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按道理,妻妾是有天渊之别的。只要一份正式的纳妾文书压下来,她这辈子只能是江世霖的妾室,不管夏堇是死,是休,她都不可能成为江世霖的继室。先前她一心想着把夏堇的一切都夺过来,但她忘了,一旦她成了江世霖的妾室,那她就得服侍夏堇。这是她断然无法忍受的。再说,江世霖这样的纨绔子弟,又怎么能和江世澈比? 夏堇见夏芯表情松动,暗暗吁了一口气,转身朝二门走去。她不在乎夏芯落得什么下场,只要她不碍着她就行了。眼下她虽猜不透江世霖的心思,但只要夏芯没有主动贴上他,想必他还不至于看上夏芯。 夏芯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夏堇远去的背影。不过几十天没见,她觉得夏堇变了,变得狠心了。本来她想嘲笑她一番,然后去找江世霖“巧遇”,可她突然意识到,事情并不像她想象得那么简单。思量片刻,她复又折回去找张氏商议。 夏堇上了江家的马车,按照江世霖的吩咐,先行回江家。江世霖直至傍晚时分才回到池清居,眼见着屋子尚未点灯,他对着迎上前的杏红问:“三奶奶呢?”他不是让她等着他吗? “回三爷,三奶奶回未明阁了。” “她怎么了?”江世霖停下了脚步。 杏红愣了一下,低头回答:“三奶奶下了马车就直接回未明阁了。她洗了手,又命人备水洗澡,之后说是要午睡,奴婢就回来了。下午的时候,她与吕嬷嬷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至今没有离开过房间。奴婢让小丫鬟问过吕嬷嬷,需不需要请大夫。吕嬷嬷说,因为天气炎热,三奶奶这才再次命人备水洗澡。之后奴婢擅作主张,送了些冰块过去……” “你是说,她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洗手、洗澡,洗了不止一次?”江世霖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她什么意思?嫌他脏吗? 明天开始加更,这个月先把《雁回》欠的四章加更还掉。下章更新在明天上午10:38rs 第123章 嫌弃 自从江世霖醒来,杏红就发现他对夏堇的态度不一般。眼见着他生气了,她急忙解释:“三爷恕罪,是奴婢疏忽了。平日里三奶奶都在这边,奴婢这才没有派人送冰块过去。”夏日里,冰块最是金贵。饶是江家再富贵,也不可能主子不在,却在屋子里置着冰。她误会夏堇因为天气炎热,这才频繁洗澡。 “不关你的事。”江世霖沉着脸往里走。 杏红脚步略顿,赶忙追了上去,婉转地询问:“三爷,每日早上,太太都会请李大嫂过来问话。今日,三奶奶提早回府的缘由,奴婢该不该告之李大嫂?” 江世霖知道,杏红这是在问他,是不是让李大嫂替夏堇准备避子汤。想到她摆明了不要他的孩子,他更是恼怒。她表面上对他逆来顺受,实际根本就是处处与他作对。这个世上难不成只有她一个女人?他从牙缝中挤出“不必了”三字,举步跨入了房间。 杏红见江世霖并没唤自己入屋,在廊下略略站了一会儿,命小丫鬟通知夏堇,江世霖回来了。 须臾夏堇听到消息,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仍旧坐在椅子上没动。 小丫鬟见状,为难地说:“三奶奶,杏红姐姐说,三爷这会儿正一个人在屋子内。” 夏堇点点头,回道:“今日时辰晚了。若是三爷有事吩咐我,你再过来告诉我一声。”她很想知道夏知瑜有没有把紫鸢交出来,她也想知道奶娘一家是否安全。但这个当下,她没办法心平气和面对江世霖。 上午,回到未明阁之后,她思来想后,犹豫了大半天,最后还是悄悄唤了吕嬷嬷进屋,询问她男女之事。吕嬷嬷说得啃啃巴巴,但她听明白了。事后,她一连洗了两次澡。她不在乎失去清白,但是他和无数的女人做过那件事,其中还包括青楼的ji女。远的不说,就说昨晚,他一定亲过,摸过绯红,今天他用同一张嘴亲她,用同一只手摸她,甚至还用她的手握着他的那个东西。只要一想到他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她就恨不得再洗十次澡,恨不得把手洗得脱皮。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告诉自己,别人可以忍,她也一样可以,可是她怎么都过不了自己这关。她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不让父亲纳妾收通房。 吕嬷嬷劝她,妾室通房是为了传宗接代,每个女人都必须接受。世上鲜少有男人像他父亲那样专一。对女人来说,儿子才是自己的依靠…… 她根本不会和江世霖过一辈子,更不要说替他生孩子。当下,他摆明了不会放过她,可是她要如何忍受他?她总不能对他说,你要我的清白,可以,但洞房之前请你先把我打晕。 夏堇枯坐在桌前,目光紧盯着翩翩烛火。她觉得江世霖恶心,但是她不得不承认,虽然一开始是他威胁她,但是他并没有强迫她。是她主动抱住他的背,她也沉沦在他们的亲吻中。她的心脏因他加速跳动。他们的喘息声曾交织在一起。 池清居内,江世霖压下愤怒,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夏知瑜放走了紫鸢,交出了一具尸体。至于夏堇口中的“奶娘”,依他估计,可能真的不在夏知瑜手中。本来看她说得那么急切,他打算帮她找一找,但是既然她都嫌弃他了,他又何必惹她厌烦。 今日夏家一行,他已经派人跟上了紫鸢,希望很快就能找到崔文麒。至于齐氏一家的死,夏知瑜若是对齐氏有一丁点感情,哪怕只是怜悯,应该会循着他给的线索往下追查。他也算不虚此行了。只是夏堇和夏家,他该怎么处置? 先前,在小潘氏给夏堇送去避子汤之后,他找父亲谈过。他知道父亲不喜欢夏堇,不愿让她成为他的妻子。他在醒来第一刻就把她追回来,因为他相信江夏两家的事是有联系的。他的父亲之所以想为他求娶夏堇,是受他人怂恿。而夏知翰的死,看起来更像是人为的意外。 昏迷期间,他听到了夏堇和卫晨的不少对话。他相信她对卫晨最多就是感激。当然,感激很容易转化为感情,所以他禁止他们有任何接触。本来,他们已经拜过堂,他并不介意与她做一对夫妻,不过既然她如此厌恶与他亲热,他又不缺女人,何苦为了她违逆自己的父亲。可是待到他查清了江夏两家的联系,他要如何处置她们母女,难道真的如她所愿休了她,让她和卫晨双宿双栖?或者像他父亲说的,找个证据将她沉塘? 江世霖越想越烦躁。“算了,以后再说。”他喃喃自语,扬声吩咐:“把杏红叫进来。” 片刻,杏红匆匆跨入屋子,低声问:“爷,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准备一下。” 短短的六个字,杏红彻底呆住了。这是让她侍寝的意思吗?就算绯红的新鲜劲过去了,他想换人,也应该是桃红,再不然也是银红或者其他人。她敢说,整个池清居,她对主子是最忠心的。她不敢说自己喜欢他,因为她没有资格。但是比起其他人,她为他所做的一切绝不是贪图他的赏赐。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发自真心的。 “快去吧,别让我久等。” 随着江世霖的一声催促,杏红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屏息退下,直至走到廊下,才轻轻嘘一口气,用力掐了自己一下,就怕自己是在做梦。回到房间,沐浴,更衣,熏香,她不敢让江世霖久等,更不敢有丝毫马虎,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得他不快。 江世霖在房中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之前在夏家,他被夏堇勾起了情欲,本打算今天与她圆房,可是她的话,她的行为让他很生气。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强迫她,反正最后她一定会对他服服帖帖的,但是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多得是,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他干嘛那么在乎她? 之前的几天,他虽留了绯红单独在屋子内伺候,但他并没有把她怎么样。不是绯红不够漂亮,不够主动,而是他知道池清居的丫鬟,有人被收买了。他必须找出那个人,问出她受谁指使,有什么目的。他对死在牡丹花下一点兴趣都没有。 池清居的女人,杏红的容貌虽然普通,但她对他的忠心却是百分百的,他甚至可以从她的眼中看到崇拜和迷恋。反正只是发泄需求,女人全都差不多。 “爷。”杏红站在房门口,怯怯地唤了一声。她紧张得全身发抖。主子从没在清醒的时候要过她。今日是不是代表主子知道,她才是最忠心的那个? “进来吧,把门关上。” 杏红进屋,拴上房门,按照江世霖的习惯,只在房内留了一小盏烛火。她走到床边,脱掉了自己的外衣,又伸手替他脱衫。 江世霖任由杏红身上刚刚沐浴过后的馨香侵袭他的嗅觉。他伸手抱住她。杏红会其意,低头亲吻他的脖子。江世霖不耐烦地抓住她的脸,印上了她的唇。一瞬间,他的大脑立马记起了夏堇踮起脚尖,怯怯地亲吻他的触感。循着记忆,他报复似的咬住了她的嘴唇。先前她把他的嘴唇咬破了,这会儿仍旧隐隐作痛。他的手顺着她的腰线往下滑,反复摩挲着。 杏红受宠若惊,一动都不敢动。从来都是她们伺候他,她们甚至不能主动亲吻他的嘴唇,此刻他居然在**她! 江世霖的脑海中满是夏家小院中的那个吻。夏堇看着温顺,实际上她一直在抗拒他。直至她情不自禁抱住他,她才真的屈服了,可即便是屈服了,她仍旧在与他角力。舌与舌的纠缠其实是男人与女人的战争。她给了他征服的快感,他要她为他动情,为他呻吟,他要彻底占有她! “给点反应!” 江世霖恼怒的低吼吓到了杏红。她欲像以往那样取悦他,却听他要求自己抱住他。她只能伸手环住他的背。 随着她的动作,江世霖的嘴唇抿成了一直线。夏堇抱住他的时候,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裳,她的指尖陷入他的肌肉。那种微微的刺痛让他兴奋异常。那一刻,他恨不得吻去她的呼吸,让她知道他有多想要她。 “爷?”杏红不知所措 江世霖不愿承认夏堇居然对他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他粗鲁地抱住杏红,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夏堇的耳垂很**。他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舔舐让她全身战栗,而她的战栗会让她主动迎合他。可是杏红全无反应。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杏红摸不清江世霖的心思,但她能感觉到,他吻着她的时候稍稍抬头的欲望,这会儿已经完全冷却了。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还是主子尚未康复。“爷,请让奴婢伺候您。”她低声请求。 江世霖没有拒绝。今日在夏家,夏堇根本没有满足他。他是正常男人,他不相信男人的本能会受女人影响。夏堇能勾起他的欲望,不过是因为他太久没女人了。 一定是这样! 《雁回》补加更1,例更在20:38rs 第124章 无法忍受 江世霖不愿相信夏堇对自己有那么大的影响力,而杏红对他的习惯很了解,他只需任由她“伺候”就行了。可反过来想,需不需要女人应该是他的主观需求,他何必为了证明夏堇对他而言并不特别,勉强自己和旁人上床。这岂不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是她影响了他? 再说,他们拜过堂了,而他也想要她,他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和她圆房,管她事后洗几次澡。甚至,他可以故意让她怀孕,他就不信她敢偷偷堕胎。就算她有堕胎的念头,他也能把它扼杀在萌芽中。她不过是个女人,他难道连个女人都征服不了?今日她虽在一开始百般抗拒他,后来还不是像温顺的小绵羊一样伏在他怀中喘息? 想到白天的时候,夏堇发烫的脸颊紧贴着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伴随着如雷的心跳,无助地依偎着他,他忽然觉得杏红怯弱的动作让他万分厌烦。 “行了,你回去吧。”江世霖推开杏红,猛然站起身。 “爷,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杏红吓得跪在了地上。 “不关你的事,我出去走走。”江世霖推门往外走去。新鲜肥美的猪肉就在眼前,他干什么勉强自己去啃鸡肋?他现在就去找她,今晚就让她知道,他才是她唯一的男人。 杏红从错愕中醒悟,慌忙抓住衣领,急匆匆跟上江世霖的脚步,就见他已经走出了院门。 “杏红姐姐,三爷这是去哪里?” 杏红顾不得绯红,疾步走到院子门口,就见江世霖正往未明阁方向走去。她低头整理衣衫,眼中慢慢蒙上了雾气。 “三爷这么晚去找三奶奶?”绯红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斜眼看了看杏红“果然奴婢和主子是不同的。” 未明阁在江府的西北角,是个独立的小院。江世霖虽知道这里,却从未来过。守门的婆子看到他,急欲喊夏堇出来伺候。 “不要出声,把院门关上。”江世霖随口吩咐一句,举步往正屋而去。整个小院静悄悄,黑漆漆一片,唯有正屋的一个房间透出微弱的烛光。他循着烛光走去,立在门口敲了两下房门。 “我马上就睡了,嬷嬷也去休息吧。”夏堇的声音平淡如水。 “是我,开口。”江世霖沉声命令。他试着推了一下房门,房门由内栓住了。 夏堇还没回应,吕嬷嬷已经站在了江世霖身边。“三爷,三奶奶身体不适,这才提早回来歇息。”她急巴巴替夏堇解释。她知道此刻的夏堇对江世霖万般抵触。这会儿他若是要求同房,不知道会不会闹出什么事。 江世霖横了她一眼,冷声说:“原来她是因为身体不舒服,这才一连洗了几次澡。”他的语气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吕嬷嬷吓得说不出话。幸好夏堇在这时打开了房门。她低头对江世霖行礼,续而吩咐吕嬷嬷回去休息。江世霖举步跨入房间。吕嬷嬷急忙低声对夏堇说:“大小姐,每个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儿子才是女人的依靠。”她的一声“大小姐”告诉夏堇,她完全是站在她的角度劝她。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打发她离开。她正要关门,却见一个弓着背的人影在不远处的廊下一闪而过。未明阁就那么几个人,想也知道是谁在偷窥。她收回目光,拴上了房门。 “我不是让你在池清居等着吗?”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打量整个房间。屋子很整齐,但相比其他院落,这里的摆设十分简单。 夏堇低头而立,站得离江世霖远远的。他深夜来访,目的不言而喻。她努力告诉自己,在这里圆房,总比在池清居那张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的**来得干净。可江世霖才是不干净的源头。听说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还会喜欢漂亮的小男孩。 “我正问你话,干嘛站得那么远?”江世霖看到了角落的鸟笼,轻轻笑了笑。 “三爷,很多事情我早就说过,您也心知肚明。今天我的确很不舒服。”夏堇还是退缩了。 “是吗?”江世霖冷笑,上前两步走到夏堇面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他直视着她的眼眸,一字一句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也不要以为你逃得了。” “好吧。”夏堇闭上眼睛。唯有这样她才能避开他的目光。“能不能请你不要亲我……” 江世霖低头吻去了她的声音。看着她的眼眸,夏家小院的一切变得那么清晰。他浑身的每个细胞都记得她的甜蜜,他的欲望瞬间苏醒了。他故意让自己的欲望紧贴着她。感觉到她的瑟缩,他轻笑,顺手拔下了她的发簪,手掌埋入她的发丝,托着她的后脑,拉近两人的距离。他忘情地亲吻她,**她,试图点燃她的热情。渐渐的,他发现她没有假装的迎合,也没有试图抗拒他。她就像没生命的布偶,任由他为所欲为。 “怎么,这是新的反抗?”江世霖的脸瞬时黑得像锅底。他宁愿她奋力挣扎,也不要她像没有灵魂的傀儡。他要征服她,不仅仅是占有她的身体,更要她全身心属于他。 夏堇缓缓摇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夏芯说得没错,她在江世霖面前就是最低贱的娼ji。他深夜出现,不过是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 “睁开眼睛看着我。”江世霖沉声命令。见夏堇仍旧双目紧闭,他威胁:“你若是不听话,我明日就停了你母亲的药。”他无法忍受她对着他掩饰情绪。哪怕她的眼中只有恨,他也要看清楚。他更无法容忍她看不到他。他要她看清楚他。“我数三声。” 夏堇不敢赌,只能睁开眼睛。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看到了他眼中的怒火。 “你想怎么样?”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 夏堇再次摇头,缓缓伸手解开衣服的盘扣。江世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低声呵斥:“说话!” “明日,能不能让我见一见母亲?”她低声恳求。她应该趁机要求见紫鸢,要求与伍师爷会面,可这一刻,她只想抱着亲人哭一场。她可以控制自己不去回应他的亲吻,可是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跳。她因为他的碰触而心慌,同时又觉得恶心。 江世霖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用黝黑的目光紧盯着她。“还有呢?”他能感觉到,她和白天的时候不同了。 “没有了。”她挣脱江世霖的手掌。“我知道你为什么而来。”她解开了第二颗盘扣。 “不要自作聪明。”江世霖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指。 “所以你是过来找我聊天的?”夏堇讥讽。 江世霖的嘴角掠过一丝笑意。野猫永远装不了小白兔。她总是在不经意间向他挥爪,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脸色稍稍缓和,低头在她耳边说:“既然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我高兴。” “我先去把灯灭了。” “不必了。”江世霖说着,捏着她的手指凑到自己的唇边,低头吻了一下“你一下午洗了三次澡,我正好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洗干净了。” 夏堇心虚地垂下眼眸。 “看着我。”江世霖再次命令。见她不从,他复又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生气她的行为,可是他的身体却诚实地表达着对她的渴望。他突然弯腰抱起她,把她放在桌子上。 “那边有榻。”夏堇指了指软榻。她已经不像上午那么无知。她只求他尽快完事。 “我以为我们的第一次你会喜欢在**。”江世霖一边说,一边细细端详着她。她并不是妖娆俗艳的女人,可越是仔细看她,越会发现她的美丽。“看着我,仔仔细细看清楚。”他再次要求。 夏堇的脑海中不断掠过他亲吻爱抚其他女人的画面。她试图驱除那些画面,却见他正紧盯着自己。她不想再和他耗下去了。吕嬷嬷不是说,男人只要在女人身上发泄了欲望就结束了吗?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把身体贴近他的胸口。 “别着急,我们有一整夜。”江世霖捧住她的脸,亲吻她的唇。上午的经验实在太美妙,他毫不客气地撬开她的唇,试图与她缠绵辗转。可是她从听之任之到不断闪躲,让江世霖心浮气躁。他只想点燃她的热情,让她与他一起燃烧,让她以后都离不开他。 “别惹我生气。”他气喘吁吁地威胁。若不是顾惜她是第一次,他一定马上把她扔到**去。 夏堇点点头,主动滑下桌子伸手抱住他的腰。“我已经准备好了。”她低声陈述。随着他的亲吻,她胃中的不适越来越严重,她只求一切快些结束。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强压着呕吐的欲望。她可以忍,不然下一次还要经历同样的过程,还不如这次就让他如愿。 江世霖愣了一下。她太过反常了,可这个时候,就算他想喊停也不可能了。他扯开她的衣襟,揉捏她的肌肤,呼吸越来越沉重。 随着他的动作,夏堇只觉得胃中又是一阵翻腾。就在他激动地吸吮她的锁骨时,她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本能,一把推开他,蹲在地上呕吐了起来。(未完待续 第125章 暴怒 夏堇的晚餐只喝了几口绿豆粥。她才吐了两口,胃已经空了,只能蹲在地上干呕。 “你生病了为什么不说?”江世霖一边责备,一边弯腰扶着她的肩膀。 夏堇动了动肩膀,欲挣脱他的手臂。见他不愿松手,她虚弱地说:“你走吧,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江世霖用力扶起她,把她摁在椅子上,对着门外说:“来人!” 吕嬷嬷正担心着夏堇,一直在不远处的廊下侯着。听到屋内的动静,她急忙推门而入,就见夏堇脸色煞白,衣裳不整。 江世霖随手拿了一件外衫披在夏堇肩上,不悦地问:“伺候的丫鬟呢?” “我的丫鬟都在池清居。”夏堇陈述。是他把她们扣在池清居,时不时拿来威胁她。 “还有精神和我顶嘴?”江世霖的手掌压着夏堇的肩膀,吩咐吕嬷嬷:“去请大夫。” 夏堇心中一紧。她是不是可以趁机见到卫晨?江世霖察觉到她细微的情绪变化,眼神一黯,手指用力抓住她的肩膀,补充道:“去蘅安院请母亲派人至镇上请大夫。” “不用了。我只是受了暑气,已经喝过凉茶了,睡一晚就没事了。”夏堇说着,试图掰开肩膀上的手指。 江世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紧紧捏在掌心。“你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我还不至于作践自己的身体。”夏堇回嘴。若是生病可以见到卫晨,她不会等到今日。 “三奶奶,您先漱漱口。”吕嬷嬷递上了温水,暗暗给夏堇使眼色,又对着江世霖解释:“三爷,三奶奶在回来的路上受了暑气。请让奴婢给三奶奶擦个身,再好好睡一觉……” 江世霖冷哼一声打断了吕嬷嬷,拿起杯子凑到夏堇唇边。夏堇想双手去接,他却并不放开她右手。她只能用左手揭开茶盖,就着他的手簌了口。 江世霖见她脸色慢慢恢复了,又摸了摸她的额头,知她并没发烧,吩咐吕嬷嬷:“找人过来把屋子收拾干净。” “能不能先让我清理干净,再换一身衣服?”夏堇请求。她不想面对他。她并没有中暑。她只是觉得恶心,为他,也为自己。 江世霖拉了拉散开的衣襟,点点头。 夏堇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低声说:“三爷,今晚恐怕……” “我马上就走。”他朝夏堇挥挥手。 夏堇想着自己走了,江世霖自然不会留在满室酸味的房间,她由吕嬷嬷扶着走了出去。江世霖定了定神,正想回池清居,一个步履蹒跚的老妇拿着扫帚走入屋子。他觉得她有些眼熟,多看了她一眼,复又打量整个房间。 说起来,他想和夏堇圆房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可今日的情形,恐怕他还得等上两天。他满心的不甘。想到池清居一屋子丫鬟,其中还有包藏祸心之人,他又觉得厌烦。想了想,他决定留下。反正到哪里都是睡觉罢了。 “三奶奶晚膳用了什么?”他的肚子有些饿了。 老妇低着头,专心致志地扫地。江世霖奇怪地朝她看去。他又问了一次,对方还是毫无反应。他盯着她看了两眼。老妇这才注意到他,一脸惶恐地看了看他。“哦哦哦”比了比自己的喉咙和耳朵。江世霖见她又聋又哑,正想作罢,就见她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写字的动作。 “你会写字?”江世霖侧目。 老妇摇摇头,又比了比手握毛笔的动作。江世霖没兴趣与她猜谜,只是吩咐她快些把地打扫干净,便没再理会她。 大概是因为老妇比了写字的动作。当江世霖经过书桌时,下意识看了看砚台。砚台内有墨汁,笔架上的毛笔,笔尖沾着浓墨,墨汁是湿润的,可桌上并没有纸张书册。 江世霖觉得奇怪。夏堇不需要写信,因为根本送不出去。她既然身体不适,应该没心情吟诗作赋,可是看笔尖上的墨汁,她应该在书桌前坐了不少时间。再想想,当他敲门的时候,她隔了好一会儿才打开房门。而且既然她还没睡,按理不该把门拴上,除非她正在做见不得光的事。 怀疑就像春日的野草,在江世霖心中不断滋长。她在写信?写给谁?如何送出去?她想要干什么?一个个疑问浮现在他脑海中。 当他回过神,他已经拉开了书桌的抽屉。每个抽屉都整整齐齐,里面除了书册,再无其他东西。他找了置物架,没有任何东西上留有新鲜的墨迹。他环顾四周,找不到可疑的地方。转念间他又想到,她曾意图阻止他上床。他走到床榻边,枕头、被褥下干干净净的。他再次打量整个房间,慢慢意识到,先前他之所以觉得屋子空旷,摆设简陋,因为她的私人物品太少。除了衣柜中的几件衣裳,梳妆台前的几件饰物,屋子里没有任何属于她的东西。屋子角落中的那只鹦鹉还是他命她拿回来的。 江世霖凝立在桌前,一动也不动。他终于意识到,即便她愿意与他圆房,她也从未打算留在他身边。他阻断她的一切退路,强行把她禁锢在身边,也未能消去她远去的决心。她对他只是虚情假意。 江世霖的手紧握着桌沿,手上青筋暴凸。他撇下对他忠心不二的杏红,深夜来找她。为了顾惜她,他一直在耐心引导她。见她不舒服,他亲手喂她喝水。可她回报他的是什么? “三奶奶,幸好三爷相信您只是过了暑气。” 吕嬷嬷的声音传入江世霖的耳朵。他知道她们已经进了外间,关上了房门。他像雕像一般站着,嘴角慢慢浮现一丝笑容。原来她并不是过了暑气。他脸上的笑意更浓。 “三奶奶,奴婢知道您心中有怨。但是您听奴婢一声劝……” “嬷嬷,我知道怎么做。” “三奶奶!”吕嬷嬷一下子跪倒在了夏堇脚边,“老奴知道,您想带着夫人离开涿州,永远都不回来,但是老爷已经过世了,如果没有卫大夫的庇护……” “嬷嬷,以后休要提到‘卫大夫’三字,特别是在他面前。”夏堇郑重地叮咛。 江世霖知道,夏堇口中的‘他’是他。他对她而言只值一个‘他’字。自上次之后,她绝口不提卫晨,也不许旁人提及,并不是她放下了他,而是她在保护他。在她心中,她的母亲第一,而卫晨很可能就是第二。 墙壁的另一边,吕嬷嬷满眼担忧,接着劝说:“三奶奶,您就听老奴一句,想方设法留下一个儿子。只要有了儿子……” “我绝不会要他的孩子。” 夏堇决绝的声音似钢针,一字一句刺入江世霖心中。 吕嬷嬷苦口婆心继续劝说:“三奶奶,如果将来有机会离开,您可以带着孩子一起走……” “嘭!”江世霖挥手打落了桌上的茶盏。 是谁在里屋?夏堇和吕嬷嬷面面相觑。她们确认了四下无人,这才悄声说话的。 夏堇先一步入内,就见江世霖正在桌子前翻看,似乎在找寻什么东西。她的脸上瞬时血色全无。在江世霖敲门的时候,她正在给薛子昂写信。 今日,从夏家回来之后,她收到了江世澈派小丫鬟送来的口信。关于卫晨的去留,江世澈和江光耀都劝过江世霖父子,卫家也派人过来催促过几回。可江世霖坚持自己的身子尚未完全康复,而卫晨似乎也没有离开的意愿。江世澈的意思,若是有机会,希望她能劝说卫晨尽快回寿阳。没有人知道江世霖执意留下他,到底有什么意图。 夏堇知道自己根本无法接触卫晨,更不要说劝他回寿阳。而卫晨那边,若是他主动决定留下,那么极有可能是因为他担心她们母女。她欠卫晨的已经太多太多,这辈子恐怕都还不清了。她不能再连累他。可是就连卫家派人催促,他都断然拒绝了,还有谁可以劝得动他? 夏堇的第一反应是江世熙。但是他定然已经劝过卫晨了。那么剩下人之中,唯有薛子昂可能劝服他回寿阳。得知江世澈愿意帮她送信去京城,夏堇在晚饭后就一直在书桌前写信,直至江世霖敲开了房门。 眼见着屋子里一片凌乱,夏堇下意识朝门口的花瓶看去。那封尚未写完的书信被她随手塞在了花瓶中。虽然信上并没有什么特别,只是简略地叙述了先前发生的种种,同时表达了她对卫晨的感激之情。可江世霖一向喜怒无常,天知道他看了书信会有什么反应。 “你在找什么?”夏堇率先开口。她不确定江世霖是否听到她和吕嬷嬷的对话。 江世霖回头看她,黝黑的眼眸闪着若隐若现的光芒。夏堇的心脏紧紧一缩。她太了解他了,他的神情不对劲。“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她的声音在颤抖。她知道江世霖正处在暴怒的边缘。每一次,他越是平静,就代表他越生气。 “信呢?”江世霖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双手握拳,努力压抑心中的紧张与不安。她想逃避他的目光,却只能强迫自己回视他。在他面前,她不能有丝毫的心虚。他不会注意到花瓶,她相信他找不到任何证据。 《雁回》补加更2rs 第126章 折磨 “信呢?不要让我问第三次!”江世霖的声音很平静,夏堇的心却直直往下坠。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她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气。她直觉想逃开,可是她又能逃到哪里去? 江世霖一步步逼近夏堇。夏堇强忍着惧意,对吕嬷嬷说:“你先出去吧。”既然无法逃开,就只能面对。她相信,他不会杀了她。 随着房门关上,江世霖已经站在离夏堇一步之遥的地方。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我以为你回去了。”夏堇声音干涩。她和吕嬷嬷的对话,他听到了多少?她们为什么没有去里屋确认一下?她心中后悔。见他只是逼视着自己,夏堇再次开口:“我不知道你说什么信……你没听到我和吕嬷嬷回来了吗?”她紧张得手心冒汗。是她太不谨慎了。 “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江世霖轻笑,“这里是涿州,只要我拿出证据,卫老太爷也保不了他。” “你不能——”夏堇戛然而止。她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冷意。这话可能不是吓她的。江光耀不会让江家得罪卫家,可江世霖若是一意孤行呢?“你应该知道,我一心希望卫大夫尽快回寿阳。”她屏住了呼吸。这一刻她觉得他的目光正卡着她的脖子,让她无法呼吸,即便他仅仅只是冷眼看着她。 “你不问我,我有什么证据?”江世霖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他知道她对卫晨仅仅是感激,他生气是因为她践踏了他的尊严。他不认为自己爱上了她,但他不容许她一次次挑战他的底线。为了她,他去找自己的父亲,希望他们别再给她送避子汤。他甚至在考量如何让她的母亲安枕无忧地回去夏家。可她是如何回报他的?难道她以为他真的非她不可吗? 此时此刻,夏堇宁愿江世霖像明月楼后巷那次,掐住她的脖子威胁她。可是他就那样状似平静地站在她面前。她应该怎么办?此刻的他太可怕了。仔细回想自己和吕嬷嬷的对话,她艰难地说:“你应该知道,没有你的允许,我连大门都走不出去。” “不要与我兜圈子。我刚刚就说了,我不想问第三遍。” 听到这话,夏堇暗暗吁了一口气。她猜想,他应该正忙着找东西,所以没听到她们的对话。反过来想,他听到了又如何?他一直都知道,她想离开涿州,至于孩子,避子汤是他们准备的。她何必担心他听到了那些话呢? 夏堇低头垂下眼眸。江家的逼婚毁了她的一辈子,她为什么要怕他?他若是真要诬陷她和卫晨私通,最多大家闹个鱼死网破。江光辉,小潘氏,小尤氏,他们哪个人是干干净净,堂堂正正的? “信我已经烧了。我只是想,若是能看到伍师爷,询问他几个问题罢了。”夏堇的紧张渐渐散去。 江世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看她。他知道她在说谎。她对他从来没有一句真话。或许她正在心中嘲笑他,被她的美色所惑,任她予取予求。“跟我回池清居。”他脱口而出。 夏堇的心“咯噔”一下。她还是逃不掉玩物的命运。“能不能就在这里?”她说得尴尬万分,“我很快就能把屋子收拾好。” 江世霖嗤笑。“你真以为自己貌若天仙吗?”他讥讽。“既然你不愿意说实话,待会儿我就命人把未明阁拆了。” “你为何要这样对我!我和你无冤无仇。”夏堇慌了。他如何对她不重要,她不能牵累其他人。卫晨、薛子昂、江世澈,他们不该被牵连在内。“如果你要我死,我此刻就死在你面前,但是请你不要迁怒其他人。” “原来你口中的‘其他人’比你的母亲重要。”江世霖轻声叹息。她在乎所有的人,却唯独不在乎他。在他醒来的那刻,他为什么要把她追回来?她逃走也好,死了也罢,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她天真的以为卫家能容得下她吗?她以为他们去了苏州,就没有人找得到他们吗? 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夏堇瞬间就蔫了。前世的她可以不顾一切地报仇,这一世她却被绑住了手脚。她被眼前的男人牢牢控制住了。她不甘心。老天给了她第二次机会,不是为了被他欺凌。“你要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反问。 “我要你说实话。” 夏堇低头沉吟,慢慢回忆信上所写。如果江世霖听到了她和卫晨在他床边的对话,那么他一早知道她不想留在江家。除了这点,那封信上并没有其他值得他生气的地方。只是她如何能把薛子昂和江世澈牵扯进来?她斟酌着说:“信我确实烧了,不过信是写给卫大夫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想劝他回寿阳。” “很好。”江世霖慢慢挤出两个字。他知道,她仍旧在说谎。这个女人对他从没有一句真话。甚至她依偎在他怀中的脸红心跳也可能是她装出来的。她一定很得意,把他玩弄在股掌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会放卫晨回寿阳。现在,跟我回去吧。” “去哪里?” “我刚刚就说了,从今天开始,跟我回池清居住。” “你刚刚说,只要我说实话……” “是啊,实话。”江世霖轻笑,突然伸手捏住夏堇的下巴。他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她的肌肤,仿佛想把她的下巴捏碎。不待夏堇说话,他说道:“我对你说实话吧。先前我让你处理掉绮红、绯红,因为我已经确认,她们并不是对我下药的人……” “你说什么?”夏堇错愕。看他的表情,她知道他说的是真话。“你如何知道……” “我只知道,在我没醒的时候,有人在半夜偷入我的房间,喂我吃了什么东西……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既然有功夫给卫大夫写信,自然也有余力提防心怀鬼胎的人。放心,从今往后,我会好好疼爱你。一旦你有了身孕,那人肯定第一个想除掉你。”他一边说,一边搂住她的肩膀,轻佻地抚摸她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在希冀什么,但是听到她说,她可以当他的靶子,可若是她一直没有身孕,应该怎么办的时候,他失望了。她清明的眼神仿佛一把尖刀,狠狠插入了原本已经在流血的心脏。他抓着她肩膀的手不断用力。他想征服她,他想要他们的孩子,而她用行动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光。 夏堇忍着肩膀的疼痛。一直以来,他都在折磨她,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她可以忍。死过一回的人,没什么是忍不了的。她抬起下巴看他,重复一声:“若是我不能怀孕呢?” “我不会拿自己的孩子冒险,所以你不用担心。只要把那人的目的查清楚,我会派人送卫晨回寿阳。” 夏堇不敢问他,“那我呢?”她不奢望他会轻易放过她。只要还了卫晨的人情,她可以与他慢慢耗。 “不用这样看着我。”江世霖低头轻啄她的鼻尖,“这事应该用不了多久的。现在不止是大哥,就连你三叔父他们都相信我对你宠爱有加。过几天,你的卫大夫就可以告诉别人,你怀孕了。” “所以今天和那天的事,也都是你算计好的?”夏堇低下了头。肩膀的疼痛让她不得不咬紧牙关。她不会向他求饶的。 江世霖点头,反问:“不然呢?”他微笑着感慨一声:“其实你也算聪明,很多事情一学就会,都不用我费心教你。”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你看。”他抬起她的下巴,“现在你已经不再抗拒我了。若是你一直畏畏缩缩,这场戏就演不下去了。所以我也算选对了人。” “从你把我抓回来的那天,你就计划好了一切?”夏堇平静地询问。她没有挣脱他的手腕,但不愿再看他的眼睛。他在演戏,她却以为一切都是真的。她是多么可笑。 江世霖不置可否,只是一味看着她。她的眼中从来没有他,而他却记得她在他床边说的每一句话。她恨他,却又同情他。她可以为她的母亲付出一切。她被崔文麒伤害。她想知道紫鸢为什么背叛她。她的痛苦,她的眼泪,她的无助,一句句都在他的耳边。她孩子气的故意弄疼他,事后又懊恼不该欺负可怜的他。她思念他的父亲。她一遍遍对他说,她的父亲为她种了满园的木槿花…… 他知道她的很多事情。正因为知道得太多,当他发现她正悄然离开的时候,他拼尽全力睁开了眼睛,只为卫晨太天真了,可能让他们陷入危险。甚至,今天他还故意去看她所谓的“满园木槿花”。 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自他醒来,她对他说过一句真话吗?她说她要好好活下去。她说,她要替她的父亲照顾她的母亲。他给了她机会,可是她一心只想逃离他。 为了逃离他,她可以对他曲意迎合。这是不是说,若是其他男人可以助她摆脱他,她是不是一样会在他们身下喘息呻吟? 明天有事,只有一更,后天争取二更,大后天保证二更。rs 第127章 疼痛 夏堇与其他男人亲热的画面,让江世霖刚刚压下的怒火又猛然在体内升腾。他硬生生抑制着几乎快沸腾的血液,点头道:“就像你刚才说的,我们无冤无仇。不过从来都是我舍弃别人,从没有人可以离我而去。所以,在你决意与卫晨私奔的时候,你就已经在我的计划中了。” “我说过,那不是私奔。我只是不想死——” 夏堇的声音消失在了江世霖的亲吻中。她让他生气,他唯有让她痛。或许疼痛能让她记住,他才是她的男人。他放开她的肩膀,紧紧抓着她的黑发。她头上的发簪刺痛了他的手指。可是指尖的疼痛仿佛能缓解他心中的郁结。他用力揪住她的头发,粗鲁地啃食她的嘴唇。他的另一只手掌压住她的后背,恨不得把她整个人压入自己的身躯。 她的话不是向他解释。她只是在担心他会对付卫晨。 这个想法几乎把他逼疯。她在意卫晨,她在意江世澈,她深爱着她的母亲,她对身边的下人照顾有加,却唯独想逃离他。或许像他父亲说的,把她杀了,才能一了百了。 他扯下她的发簪,重重扔在地上。他的手指被她的簪子割破了,可是他一点都不觉得痛。他抚摸她光洁的脖子。他很想就这样掐住她的脖子,直至她没有呼吸。从没有人让他如此生气。如果他没有故意打落茶杯,他还会听到什么?听到她对他的厌恶吗? “为什么不反抗?”他质问。 夏堇的肩膀很痛,明天一定会乌青。她的头皮很痛,她嘴唇发麻,快失去知觉了。她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他要他反抗是吗?很好,这是他要求的! 疼痛加上身体的不适让夏堇头晕眼花。她的胸口似堵了一团棉花,她呼吸困难。看着他冷冽的眼神,她上前一步踩住他的脚背,踮起脚尖。她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她只知道他站直了身体,哪怕她再用力踮脚,也够不到他的嘴唇。 原来上午的时候他弯腰了。她的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她已经张嘴咬住了他的下巴。 疼痛刺激着江世霖的神经,同时唤醒了他的渴望。他恼怒地推开她,不是对她,而是对他自己。她视他如敝帚,而他依然想要她。她的每一丝反抗都会让他升起征服她的欲望。 “不用这么迫不及待。”他抓住她的肩膀,“看着我。”他摇晃她的肩膀,“不要以为你对我会有任何影响力。” 夏堇被他晃得一阵眩晕。她强忍着不适,一字一句说:“我有自知之明。我希望你能信守承诺,尽快送卫大夫回寿阳。” “很好。”江世霖咬牙切齿,“既然我们都说清楚了,那现在就跟我回去吧。我先申明,若是你不小心死了,我们的约定只能作罢,而你的母亲只会自生自灭。” “我知道,我会好好活着!” “很好!”江世霖再次点头,一把推开她,大步往外走。他以为她会跟上他的脚步。发现身后悄无声息,他回头看去,就见夏堇双手抓着椅背,一动不动地站着。“还不走?”他的话音未落,就见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软软向下倒去。他的心中忽生一阵慌乱,急忙跑过去抱住她。 夏堇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记得自己明明在未明阁与江世霖吵架,可当她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他的**。她闭上眼睛,只当自己在做梦。 昨晚她的身体很不舒服。他翻乱了她的房间,他生气地质问她。他一向都是内心越生气,外表却越平静的人,可后来,他像发了疯似的折磨她。她本打算忍着。他觉得无趣了,自然会放开她,可是她居然再次咬了他。 再然后呢?她只记得自己很难受,很生气,再无其他的记忆。 “三奶奶,您醒了吗?” 杏红的声音飘入夏堇的耳朵。“我怎么会在这里?”她再次睁开眼睛,她仍旧睡在江世霖的**。她并不是做梦。 杏红不知道如何回答。昨夜主子抱着夏堇回来,又命卫大夫替她把脉、开药方。她们替她煎药,喂药,一直折腾到三更。主子一直都在床边,沉着脸看她。而她一直昏昏沉沉睡着,无意识地叫着“母亲”。 杏红悄悄抬眼看了看夏堇。昨夜卫晨听到她病了,焦急之情都写在脸上。主子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她能够感觉到,他很生气。如果她猜得没错,他们昨夜同床共枕了。以往,就算是最得宠的女人,也很少能和他同睡,更何况她还病着。 夏堇许久没有听到答案,问道:“怎么?是三爷不让你们说吗?” “三奶奶,三爷说,如果您醒了,请你准备一下。下午他会带着您去拜见亲家夫人……” “他要带我去见母亲?”夏堇一下子坐起身,又不可置信地摇摇头。她不相信江世霖会这么好心。“他还说了什么?” 杏红摇摇头,回道:“三奶奶,您的东西已经全都搬过来了。你有空的时候看看,是否缺了什么。若是您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奴婢去做。” 夏堇猛然想起花瓶中的信纸。“未明阁那边,怎么样?”她记得江世霖威胁她,要把未明阁拆了。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夏堇失神地摇摇头,片刻又问:“吕嬷嬷呢?能否请她过来?” 杏红点头应下,很快唤来了吕嬷嬷。夏堇从她口中得知,未明阁好端端的,并没有被江世霖夷为平地,她焦急地命她回去,把花瓶中的书信取出来销毁。须臾,吕嬷嬷折回来告诉她,花瓶仍然在原来的位置,但花瓶中没有任何东西。 闻言,夏堇的一颗心直直往下坠。昨夜,是谁让江世霖发现她在写信?她马上想到了那个弓着背的苍老身影。她太大意了。 许久,夏堇询问:“嬷嬷,在这里,你可以自由出入吗?”见吕嬷嬷摇头,夏堇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又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奴婢不知道。奴婢一直被关在未明阁的耳房,今天早上才被叫了过来。” “我知道了。”夏堇点点头,一边命吕嬷嬷帮自己穿衣,一边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江世霖明确告诉她,他要她做他的挡箭牌,引出意图给他下毒的人。 关于下毒的事,她曾问过卫晨。卫晨也觉得那时候他的病情突变很是奇怪,但他又说,他并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会是谁给他下毒? 难道前世的江世霖是被毒死的?这一世他之所以醒来,因为卫晨日夜都在他身边守着,对方没有机会下手? 这个猜测让夏堇表情凝重。如果有人要下毒害他,那么他在明月楼受伤绝对不简单。前几天他去追查真相,结果绮梦被灭口了。 再仔细想想,齐氏一家的死,义庄突然大火,每一桩事情都透着古怪。甚至,江家突然逼婚,她的父亲惨死在雪地中,一切似乎都是有联系的。 夏堇越想越觉得可怕。紫鸢、崔文麒并不是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可是夏家早已败落,有什么值得别人谋算的?江家是有钱,可江光辉并不是江氏嫡枝。前世的江家家破人亡之后,江光耀把他们留下的大部分财产都捐了出来。说江光耀沽名钓誉也好,故作清高也罢,事实上他并未从中得到太多的好处。 到底怎么回事?难道前世的她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 夏堇因这个猜测白了脸。事实上,的确是她不择手段,害得江家家破人亡。她自以为是替父母报仇,结果呢?她的母亲是夏知瑜一家害的,而她的父亲至今都死得不明不白。至于崔文麒,他一早就居心叵测。 “怎么会这样!”夏堇喃喃自语。现在回想起来,前世的复仇过程十分顺利,几乎称得上心想事成。 “三奶奶,您怎么了?”吕嬷嬷关切地询问。 “没,没什么。”夏堇失神地摇头,转而焦急地问:“王婆婆呢?她还在未明阁吗?”她相信前世的王婆婆暗中帮过她。她曾怀疑江世霖的生母之死有蹊跷。王婆婆装聋作哑很可能是伺机替江世霖的母亲复仇。如果前世的她并不是在帮她,而是在利用她……但可以肯定的,她绝不会谋害江世霖。 听到吕嬷嬷说,她在未明阁并未见到王婆婆,夏堇急急走向房门,却又在门口止住了脚步。她不能打草惊蛇。她最好先和江世霖谈一谈。他虽然可恨,但在追寻真相这点上,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三爷去了哪里?”她回头询问吕嬷嬷。 “听院子里的丫鬟说,三爷一早就出门了,好似去明月楼了。”吕嬷嬷如实回答。 “他一大早就去……”夏堇说不下去了,回头朝床榻看去。看样子,以后的日子她必须和他同床共枕。可是想到这张**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她没把握自己不会再次呕吐。 “三爷,您回来了。” 院子里传来了**。紧接着夏堇就听江世霖问:“三奶奶呢?醒了吗?”他的声音不复昨晚的压抑与愤怒。 夏堇急忙起身相迎。她刚想伸手去拉房门,门打开了。她抬头,目光对上了江世霖漆黑的眼眸。rs 第128章 重新开始 夏堇下意识垂下眼眸,转念间又觉得自己没必要怕他,复又抬头看去。她的目光才触及他的下巴,心中忽然染上了几缕心虚。他的下巴没有留下齿印,她咬得不够用力? 夏堇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昨夜的一切那么明晰,又那么遥远。她一千次一万次告诫自己隐忍,可结果呢?他一次次把她逼至理智的边缘,回过头他又像没事人一样对她,就如同此刻,他一声“过来”她只能走向他,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肩膀。 他的身上沾着脂粉味。他才刚从明月楼回来。想到这,夏堇悄然后退了一小步,低声说:“三爷,杏红说,下午您要带我去见母亲?” 江世霖回头朝夏堇看去,似笑非笑地说:“我下午忙不忙,得看你的表现。” 闻言,夏堇暗暗咬住下唇。她明白他的意思,却不知道作何反应。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应对他,战战兢兢地揣摩他的心思。她以为自己可以掌握他的情绪变化,此刻却感受不到他的喜怒。 “干什么呆愣愣的?”江世霖伸手捏住夏堇的下巴“才一个上午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不是。”夏堇急忙摇头“爷,昨**答应过我……” “我答应过你什么?”江世霖挑眉“难道我答应让你搬过来同住,这样还不够?” 母亲,卫晨,伍师爷,紫鸢,夏堇知道,江世霖绝不会答应让她见他们所有人,特别是经过昨晚之后。另外,他没提huā瓶中的书信,是不是表示东西不是被他拿走的?他此刻的心情到底是好,是坏?那封未写完的信又去了哪里?若是落在江世霖手中,他顶多就是生气,用各种方法折磨她,可一旦被其他人发现,事情恐怕就不简单了。说不定会给卫晨和薛子昂带去麻烦。夏堇的心七上八下,小声说:“爷,可是您刚才说……” 江世霖脱下外衫,扔在夏堇身上,打断了她的话,高声吩咐:“去拿一件干净的衣裳给我换。”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对一旁的丫鬟说:“把午膳拿过来,三奶奶的那份也是。” 平日里都是夏堇伺候江世霖用膳,然后再独自吃饭。这会儿她才刚醒,根本没有胃口,再说对着他,她一定食难下咽。她想拒绝,但因摸不准江世霖的心情,不敢冒然开口,只能拿了一件家常服替他换上。 沉默中,丫鬟们开始摆膳,绯红拿着汤碗摆在桌子〖中〗央,随后立在江世霖身边。江世霖横了一眼夏堇。夏堇愣了一下。先前在夏家,她答应帮他“处理”绯红,不过当时的交换条件是她不必搬来池清居。如今他们已经“同居”了,他还要她兑现承诺?昨晚上他说,有人要毒害他,他已经排除了绯红的嫌疑,所以要赶她走。可之前的几天,他和绯红缠绵悱恻,他怎么能如此绝情,说不要她就不要她了?再想想,他已经强迫她搬过来,晚上他若是让绯红或者其他通房丫鬟过来,她怎么办? 夏堇陷入了纠结。她想知道江世霖到底想怎么样,可此刻的他就像没事人一般,已经自顾自坐下,拿起了筷子。 “爷,您的汤。”绯红盛了一碗汤,拿着汤匙喂他。江世霖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又转头问夏堇:“怎么不坐下来吃饭?” “爷,还是让我伺候您用膳吧。”夏堇单纯不想和江世霖同桌吃饭,可这话听在丫鬟们耳中,分明就是她不满绯红的行为。 “怎么,吃醋了?”江世霖浅笑着拉住夏堇的手,强迫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绯红见状,脸色微变。昨夜,她看着江世霖连夜去未明阁,又看着他抱了夏堇回来。有绮红的先例在前,下一个不会轮到她吧?她不敢再向江世霖献殷勤,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杏红。她相信,所有人之中,杏红一定比她更难受。江家所有人都知道,她沐浴更衣后又被江世霖撇下。那些刻薄的人已经在背后说难听的闲话了。 餐桌前,夏堇如坐针毡,食难下咽。江世霖让她不安,她觉得自己遗漏了重要的事情。 “你们都下去吧,省得三奶奶只顾着喝醋,什么都吃不下。”江世霖突然开口。 丫鬟们鱼贯而出,夏堇奇怪地看他。待房门关上,江世霖对着她说:“今日之前的事,我可以不和你计较,权当什么都没发生,但是——” “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记住,我被你的女色所惑,逼你嫁我,不许你和其他男人接触,而你,你恃宠而骄,想利用我对付你的二叔父。我不管你虚情假意也好,阴奉阳违也罢,总之你要让所有人,包括我在内,让大家都相信,我们是恩爱夫妻。” 江世霖说得十分认真,夏堇却更加茫然了。他的话压根没有逻辑。他已经知道她对他只是虚以委蛇,而她也知道,他对她的一切都是演戏,他们又如何让彼此相信他们是恩爱夫妻?而且恩爱夫妻?他不觉得可笑吗?他们之间只有威胁和被威胁吧? “盛汤。”江世霖随手倒了半满的汤水,把汤碗放在了夏堇面前。 夏堇在他的逼视下,只能重新给他盛了一碗热汤。江世霖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又道:“就像我之前说的,既然绯红没有嫌疑,先把她处理掉。我给你三天时间。” “既然知道不是她想害你,其实不用赶她走的。”夏堇小声建议。他把绯红睡了,第二天就翻脸不认人。他为免太过绝情了。 江世霖鄙夷地轻笑,反问:“你不会觉得,留下了她,你就不用和我睡了吧?” 又绕回这个话题了!夏堇抿嘴不语。她已经认命了,他还想她怎么样?难道真要她像ji女那样,脱了衣裳勾引他?或许在他心里,她连ji女都不如。 “怎么,觉得我的话很粗俗?”江世霖一把抓住她已经握成拳头的左手“你最好时刻记着,除了别人,你更要让我相信,你已经决心安安分分在我身边待一辈子,哪怕我厌弃了你,你也只能呆在我身边。”他用力捏着她的手背,低声喝问:“听清楚了吗?” 夏堇的手被他捏得生疼,只能艰难地点点头。 “说话!” 随着这两个字,夏堇觉得自己的手指快被他捏碎了。“我明白了。”她再次点头。她屈服了,但是她不会向他求饶,再也不会。感觉到他放松了手腕的力量,她趁机要求:“我会尽量做到你的要求,但是在别人面前……我是说,要让别人相信我们……” “我如何对你,只在你能让我相信你几分。再说,我不是一早就说了,下午我可能会带你去拜见岳母,难道这样还不够诚意?”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饭碗放在夏堇面前。见她没有动作,他催促一声:“夹菜!” 夏堇就近夹了一筷子茄子在他碗中。 “不对。”江世霖把茄子拨在了桌上“这么快就把我的话忘了?” 夏堇这才记起,他似乎并不喜欢蔬菜。平日都是绯红给他布菜,她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夹了一片蜜汁火腿在他碗中。 江世霖再次把火腿拨在了桌上,不悦地说:“今天是第一天,我原谅你错了两回。” 你既然不喜欢,还让人准备这些菜色!夏堇暗自腹诽,再次朝桌上看去。她看得出,这桌菜是丁香做的,茄子炖得十分软烂,蜜汁火腿散发着淡淡的huā香,都是她熟悉的味道。她犹豫了一下,把出现频率最高的酱烧牛肉夹入他的碗中。 江世霖点点头,咬了一口牛肉,又指了指夏堇身前的瓷碗“算你蒙对了一次。现在,把饭吃了,去准备一下,我带你去见岳母。” 夏堇闻言,难掩脸上的惊喜之色。看着他的侧脸,她又觉得奇怪。她看不清他的情绪,可是又觉得他的态度和昨晚不同了。昨晚的他那么生气,今天他怎么能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昨天……” “我都说了,今天是第一天。” “第一天?”夏堇侧目。他是指她搬至池清居的第一天?他又想怎么样?她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戒备之色。 江世霖没有理会她,再次提醒:“绯红的事,你最好已经有了对策。记住,我的目标不是找出那个人,而是查清她到底受谁指使,有什么目的。” “昨天……” “我都说了,不要再提昨天。”江世霖扔下了手中的碗筷,不悦地看着夏堇“难道你听不懂我的话?” “我只是想说,昨天你说,要对外假称我已经怀孕……” “这事看情况再说,怎么样也得等我们知道,到底谁才是下毒之人才行。” “哦。”夏堇点点头。她很高兴,她终于看清他的情绪了,不过她依然不明白他的意图。他的话好似在说,他们的关系自今天重新开始。他又想干什么? 抱歉,今天很不舒服,所以只有一更。明天我会努力看看的。另外,小雨同学开了一个赌盘。俗话说小赌怡情,大家不妨试试手气,有奖的哦!赌盘在置顶帖子哦!(未完待续 后台卡了 抱歉,后台卡了一下,128章一下子发了两次。今天很不舒服,一定不能再写一章,明天一定会把重复的那章用新章节补上rs 第130章 认尸 第129章在前面,昨天后台卡了一下 夏堇没料到冯氏会问得这么直白,她敷衍着回答:“母亲放心,我们和普通夫妻无异。”转而又问:“母亲,我刚才说的刘嬷嬷,你可记得?她和紫鸢有什么关系?”她试图转移话题。 “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冯氏摇摇头,试探着追问:“是不是他屋子里的人,看你没有娘家人撑腰,就给你气受?”说着,她又红了眼睛。 “没有。”夏堇急忙安抚冯氏,“上次一个跟了他几年的通房不小心撞了我一下,他立马就把她配人了。”话音未落,她的心重重一沉。他不过是在演戏,是在借题发挥,可是她当真了。 冯氏一心想知道他们相处的详情,又问:“那其他人呢?听你父亲说,差点有人生下他的庶长子。” “没有这事,只是谣传罢了。”夏堇断然否认,“总之,我们现在很好,母亲不用担心。”她揭过了话题,复又追问刘嬷嬷的来历。可惜冯氏根本不知道她和紫鸢的关系,甚至不知道紫鸢认识刘嬷嬷。 夏堇知道冯氏素来不管夏家的家务事,只能作罢。因为冯氏不断追问她和江世霖的日常生活细节,她生怕自己越说越错,不待江世霖催促,主动提出了回江家。 回程的马车上,夏堇的心情愈加沉重。她所谓的计划都是她的一厢情愿。甚至那些根本不能称之为计划,只能说是妄想。 “干什么?见到了你母亲,反而不高兴了?”江世霖看到她的眼睛又红又肿。 “不是的,谢谢你。” “那我先前说的事,你考虑得如何?” “你说绯红?”夏堇想了想,问道:“你不是说,给我三天时间吗?” “我是说,你母亲回夏家养病的事。” “不行,绝对不行!”夏堇断然摇头。 “你让你二叔父‘送’你母亲出城养病,不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回去那天吗?还有,我已经说过几次了,别人若是欺负你,你得十倍、百倍还回去。难道你不想为你兄弟讨回公道?” 夏堇低头不语。她到底应该何去何从?为什么见过母亲之后,她反而更加觉得孤独无依?将来,她若告诉母亲,江世霖只是把她当成玩宠,母亲愿意相信她,和她一起离开涿州吗? 沉默中,江世霖的目光毫不避忌地直视着夏堇。他在与她说话,可她的心思却飞到了千里之外。要她看到他就这么难吗?他一把抓住她,把她扯入怀中。 “你干什么了!” 夏堇的惊呼声消失在了车厢内。措不及防中,她伸手推拒他。他抓住她的手腕,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他用掌跟揉搓她的手心,他用蛮横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的挣扎证明了他的存在。他一心只想让她在自己怀中软化。 夏堇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又亲她。车厢中只有他们二人,他演给谁看?他们是在欺骗彼此吗? 直至两人全都喘不过气,江世霖这才放开了她,气喘吁吁地说:“不许心不在焉,不许露出小狗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的额头抵着她的,鼻尖摩挲她小巧的鼻头。这一刻,她的全部心思都在他身上。他得意地笑,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 “你先放开我!”夏堇不安地扭动身体。 “别乱动。”他低声警告。他看到了她藏在花瓶中的书信。她欺骗了他,但那封信明明白白告诉他,她虽然不爱他,但她同样没有爱上别人。她想让薛子昂告诉卫晨,她已经嫁他为妻。 在江世霖看来,虽然她想逃离他罪不可恕,但基于以上的两点,他可以大人有大量,给他们一个从零开始的机会。 “你刚才在想什么?”他想要知道她的心思。 “没什么。”见他的眼中闪过不悦,她急忙纠正:“我在想母亲罢了。” “还有呢?” “没有了。”夏堇摇头,“你先放开我再说。” “中午的时候我是怎么说的?” 随着他的反问,夏堇的动作僵住了。“你真要我假装喜欢你?你明知道是假的,又怎么会相信我?” “你不用管我。现在,告诉我,刚才你在想什么。不要让我问你第三次。” “我在想绯红,你真的想把她配人?” 江世霖知道,她又在说谎。她对他,说谎已经成了习惯。他掩下不悦,点了点头。 犹豫中,夏堇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感觉到他细微的情绪变化,她终于相信,他的确想让她假装喜欢他。莫非他在明月楼呆得久了,喜欢女人的虚情假意?她不需要明白他的心思,趁机问道:“紫鸢现在哪里?” 江世霖浅笑着看她,并不回答。夏堇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已经坐在他怀中,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了,她还有什么可矜持的?她闭上眼睛,亲吻了一下他的唇角。“现在你可以说了。”她催促。 “不要表现得这么明显。花点心思,让我相信你。”江世霖得寸进尺。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我其实和风尘女子一样?”夏堇说着松开了他的脖子,挣扎着欲坐直身体。 江世霖抱住她不松手,回道:“我正找人盯着她。等到她与崔文麒见面,便能同时抓住他们。” “那时候,你果然听到了我的话。”夏堇尴尬地垂下眼眸。这个事实让她觉得自己正赤luo裸地站在他面前。 “不是全部。”江世霖轻叹。如果他听到了每个人的每句话,此刻就不用茫无头绪了。最可恶的,有时候他昏昏沉沉,压根不知道说话的是谁。有时候又迷迷糊糊的,分不清听到的是梦境,还是事实。 “你是不是在心中嘲笑我的愚笨?居然被他骗了那么多年。其实事到如今我仍旧想不明白他和紫鸢的目的,也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与我有什么仇怨。”她不该对他说这些。她本打算把这些告诉母亲,可是母亲只是一味希望她得到所谓的幸福,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 江世霖用手掌托起她的脸颊。她终于对他说了一句实话。“你的确挺笨的。”他点头。 夏堇拉开他的手掌,在他身边坐直身体。江世霖亦松开了双手。车厢内瞬时陷入了异常的安静。夏堇后悔自己所言,不是因为他说她笨,而是他们只是做戏,她不该多言。 “为什么这么久?去见母亲的时候好像不用很久。”夏堇不敢挑开窗帘朝外张望。在江家的时候,江世霖就警告过她,不能让她的二叔父知道她的母亲在哪里。甚至也不能让江家的人发现。 江世霖没有回答。就在此时,车厢外传来了守门的卫兵盘问路人的声音。 “我们要出城?去哪里?”夏堇错愕。 “到了你就知道了。”江世霖说着,挑开了车帘。马车已经出了城门,远处绿油油一片。虽然空气闷热,但即便夏堇在夏家的时候,也很少有出门的机会,更别说出城了。她透过窗门朝外望去。她不认识地里种的是什么,只觉得天很蓝,云很白,绿色的植物充满了生机。 “我们去哪里?”她的声音不再有气无力。 “认尸。”随着这两个字,江世霖看到夏堇愣住了。他嘲笑:“怎么,怕了?你在一天之内咬了我两次,都不怕我把你杀了,毁尸灭迹,这会儿居然害怕了。” “我只是惊讶而已。”夏堇转头朝车厢外看去。从中午开始,她就觉得江世霖怪怪的。此刻他的心情似乎不错,她不想自找没趣招惹他,只是自顾自看着沿途的景色。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抵达了城外的义庄。自先前的义庄和齐氏一家一起被毁尸灭迹之后,江光耀带领涿州的富户出钱出力,重建了义庄。 两人下车后,江世霖命下人们在外候着,自己拉着夏堇往内走,嘴里解释道:“你二叔父交给我的尸首就在里面。我想,你应该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姓刘的嬷嬷。”事实上,认尸还在其次,他还想确认一下,荒郊野外的义庄,如何突然就起火了,烧毁了齐氏一家的尸首。 因为刘嬷嬷刚死没多久,尸体保存得很好,夏堇一眼就认出了她。按照吕嬷嬷和丁香所言,刘嬷嬷在软禁她祖父的事件中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而且她的二叔父应该很信任刘嬷嬷才是,结果就因为江世霖的一句威胁,她成了一具尸首躺在这里。是她高估了刘嬷嬷的重要性,又或者刘嬷嬷的死是为了掩盖更深的秘密? 夏堇上车后,江世霖略略查看了周围的地形,很快回到了马车上。见夏堇脸色苍白,他问:“怎么,害怕了?” “没有。”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大费周章来这里认尸。你不是只想找出给你下毒的人吗?” “你就当我穷极无聊好了。”江世霖在她身边坐下,命车夫启程折返城内。他并不知道夏堇与冯氏见面需要多久。再说,除了夏堇,吕嬷嬷和丁香等人都认识刘嬷嬷。她就没想到,他只是看时间还早,特意带她出来走走吗?他说过,这是他们的第一天,他希望他们能够重新开始。 过度章节啊,所以情节稍微平淡。rs 第131章 纷乱 夏堇探望过冯氏后,江世霖见时间还早,决意带着她出城走走。可惜,对于“认尸”的经过,他很失望。 按他想来,义庄那种地方,是女人都会害怕,可夏堇只是默然跟着他。当他们见到刘嬷嬷的尸体,他满心以为她会惊慌,会害怕,会投怀送抱,可她只是白着脸,无言地点点头。他还来不及表达关怀与慰问,她已经转身走了出去。他知道她其实是害怕的,她就不能依赖他一下吗? 马车内,江世霖见夏堇的脸色依旧没有好转,扬声吩咐:“停一下。”他拉住她的手,说道:“陪我下去逛一逛。” 夏堇不想下车,但还是跟着他走向了离小径不远的湖泊。夕阳如火,回巢的鸟儿“叽叽喳喳”掠过他们的头顶。夏堇深吸一口气,压下胃中的不适。她能感觉到,江世霖今天的态度有些不同。她只是暗暗揣测着他的目的。 青山绿水下,夏堇身体的不适慢慢缓解。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刚刚你查看了义庄周围的情况,我想,这是为了齐氏一家的事吧?”他在追查什么?难道他还在盘算如何把母亲送回家? “如此美景,不要说这么扫兴的话题。”江世霖把夏堇拉近自己,“你猜,我在想什么。” 夏堇抿嘴不语。他这话为免太幼稚了。 “我在想,此刻,若是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我们应该做什么好?”他用双手环抱她。夕阳染红了她的睫毛,他看到她的脸色已不似先前那么苍白。 夏堇转头朝不远处的马车看了一眼。“我们回去吧。再过一会儿城门该关了。” 江世霖用手掌摩挲她的脸颊,低头凝视着她。许久,他弯腰在她耳边暧昧地感慨:“荒郊野外的,看什么都特别美丽。这个时候,若是能在这里爱你……” 夏堇睁大眼睛,整个身体僵住了。野地苟合,他疯了吗?他就把她看得这么低贱吗?她的牙齿紧紧咬住下唇。 “你又在心里骂我?”江世霖轻笑,用力抱起她。 “你快放我下来。”夏堇一声惊呼。双脚离地的不安让她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肩膀。她怕他会把她扔在地上,就在这里**她。若是他坚持,她根本无力反抗。 “现在知道怕了?”江世霖一解心中的郁气。他以为她只是怕高,怕下人们看到他正抱着她。 “你先放我下来。”夏堇坚持。 江世霖如她所言放下了她。看时辰,城门确实快关了,他们得快些往回走。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说:“中午的时候我就说过……” “我记得你说过什么。”夏堇拉开他的手掌,“请你不要让母亲回夏家。自父亲死后,那里已经不是我们的家。如今,母亲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希望她能安心养伤。” 江世霖原本只想强调,他们的关系,从今天重新开始。他安排她见冯氏,他带她至郊外看夕阳,他的示好已经够明显了吧?而且他几乎已经明摆着告诉她,只要她真心对他,他会满足她的任何需求。这一刻,他从她眼中看到了决绝。他有些迷糊了。“你想表达什么?”若是送她母亲回夏家,他自然会确保她的安全。 “我……”夏堇暗暗咬牙,低声说:“你让他们走远些,你想怎么样都行,只求你不要利用母亲,不要让她有危险。”她已经有了破釜沉舟的决心。既然逃不掉,在那张不知道睡过多少女人的**,和在野地里又有什么分别。就连她的母亲都觉得她应该卑躬屈膝讨好他,她还要尊严干什么?当初,若她没有不齿他的纨绔行径,或许她的父亲压根不会死。 闻言,江世霖吃惊地看着夏堇。难道她听不出,他先前的话只是逗她吗?昨晚他是很生气,但自从知道她并没有爱上任何人,他不是已经不计前嫌了吗? 另一厢,夏堇理不清自己的思绪,她甚至在心里埋怨自己的母亲。可她是她的母亲。她低声喃喃:“母亲身体不好。很早以前我就答应过父亲,一定会好好照顾母亲。”这话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她正在对自己强调。 或许是因为残阳的悲凉,此刻的她心情已经跌落谷底。刘嬷嬷的尸体告诉她,所有的事情根本不像她想得那么简单。如今不要说事实的真相,她就连花瓶中那封书信的去向都不知道。她所谓的计划都是痴心妄想罢了。“把母亲送回夏家,对你丝毫没有助益。”她试图说服江世霖。 江世霖没有表态,只是眯起眼睛打量她,怒气慢慢在他心中积聚。“你是在告诉我,为了你的母亲,你愿意在这个当下,在这里取悦我?” 夏堇点头。“你应该早就知道,一直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不是吗?” “如果此刻站在你面前的是别人,你也会这么决定?”江世霖忽然间觉得,他似乎高估了她的底线,“为了你的母亲,你愿意对任何人付出任何代价?” “是。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答案。”夏堇再次点头。 “如果我要你去明月楼接客呢?”江世霖冷笑。见夏堇只是一味低着头,他猛然转身,折回了马车。夏堇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上了他的脚步。 因为湖边的这段插曲,回城的车厢内异常安静。眼见着马车即将驶入江家大门,夏堇忍不住开口:“母亲应付不了二叔父等人……” “你为什么总是记不住我的话?”江世霖不客气地打断了她,“我已经说过很多次,若是想让我答应你的要求,你至少得花些心思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的。” 当天夜里,夏堇独自坐在池清居,思量着江世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从郊外回来之后,他换了衣裳就出门了,至今未回。据杏红说,他去明月楼了,按照以往的习惯,大概天亮才会回来。她可以自行睡觉。 她实在不愿睡那张床,可能坐在桌前发呆。前世今生,她综合所有的细节,对一切仍旧茫无头绪。除了江世霖逼婚于她,江夏两家的交集到底在哪里? 夜越来越深,池清居越来越安静。因为江世霖外出,丫鬟们能躲则躲,院子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三更时分,夏堇被更鼓声惊醒。她悄然开窗向外望去,就见整个院落黑漆漆一片。自她从城外回来,就没见到吕嬷嬷。她应该告诉她和丁香,刘嬷嬷已经死了。 推开房门,见廊下并无小丫鬟守着,夏堇大着胆子,在黑夜中摸索着往厨房走去。待唤醒丁香,她把刘嬷嬷之死简单地叙述了一遍,急切地问:“这些日子,你可有听到卫大夫的消息?” 丁香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三奶奶,奴婢打听了几天,只知道除了这里和雅安居,卫大夫没去过任何地方。二爷找过卫大夫几次,都是在卫大夫从这里回雅安居的半途。如今很多人都在猜测,为何三爷已经康复了,却还要把卫大夫留下。” 夏堇没有在厨房久留,很快折回了正屋。如今的她一举一动都在江世霖的眼皮子底下。她想请薛子昂劝说卫晨根本就不可能。她得想办法让卫晨抽身。如果他主观上愿意离开,说不定江世霖根本拦不住他……可她见不到他,又如何劝说他……就算见到了,她又能说什么…… 夏堇胡乱想着,东方渐渐泛白。她换了衣裳,用了早膳,又收拾了屋子,仍旧不见江世霖回府。他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杏红,三爷经常日上三竿还不回府吗?” “回三奶奶,三爷昨夜留在明月楼了。这会儿还未回来,大概是在那边用午膳了。” 杏红的话音刚落,绯红急匆匆走到屋子门口,对着夏堇行了礼,又对杏红说:“杏红姐姐,你家里的人有急事找你。这会儿正在二门外侯着。” 夏堇记得,前些日子杏红因为家里有事,请了几天假。见她焦急地看着自己,她点头放她离开了。片刻,瞥见绯红依旧站在门口,夏堇问道:“有事吗?”她知道江世霖的决心。在她看来,绯红与其留在池清居和她人争宠,还不如正正经经嫁人。不过她更知道,绯红不是这么想的。她千万百计成了江世霖的女人,就不可能轻易放手。她该如何处置绯红? “三奶奶,奴婢刚刚听外面的小厮说,昨夜明月楼闹得很厉害……” “爷在外面的事,不是女人应该管的。”夏堇打断了绯红,不悦地问:“你不是用我的名义去打探的吧?” “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不小心听到他们的谈论罢了。”绯红急忙解释。这些日子,人人都羡慕她深受江世霖宠爱,又能哄住夏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还是完璧之身。她甚至怀疑,江世霖是不是因为受伤,不能人道,这才把卫晨留在府中。 “还有事吗?”夏堇奇怪地看着绯红。前世,在她的怂恿下,绯红爬上了江光辉的床。这一世,她相信绯红已经是江世霖的女人,以江光辉对儿子的疼爱,应该不会纳下绯红。绯红也不会糊涂得睡完小的,又去勾引老的。 绯红向着夏堇走了一步,压低声音说:“三奶奶,大家都知道三爷午膳后才会回来,而老爷也带着尤姨娘出门了。这会儿守门的婆子正与人说得高兴,杏红姐姐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 “你想说什么?” “三奶奶,太太正独自在蘅安院……是奴婢僭越了,只不过……” “我明白了。你这就准备一下,我去向母亲请安。”夏堇点点头。她相信绯红绝不是单纯要她向小潘氏请安。 果不其然,绯红一听她答应了,高高兴兴地说,她这就找人陪着夏堇去蘅安院,又暗示性地表示,其他的事她自会安排。 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轻轻扯了扯嘴角。就连她都知道,我想见卫晨,他大概也是心知肚明吧。夏堇讥讽地笑了笑。她不认为自己瞒得了江世霖。她能在郊外对他说出那话,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再说他彻夜未回,回来之后大概也没精神惩罚她吧? 大半个时辰后,当夏堇从蘅安院回来,迎面就见绯红迎向自己,叫住了随她去向小潘氏请安的桃红。夏堇上前走了几步,就见卫晨立在不远处的回廊下。她遣走了身边的小丫鬟,走向卫晨。 卫晨回头看到她,难掩眼中的诧异。很快,他的目光越过她的肩膀,朝远处的绯红看去。 “先生,我不能久留。我只想请您尽快回寿阳。”夏堇说得又急又快。 卫晨低头看她,问道:“那个丫鬟,是你安排的?” 夏堇点点头,又道:“先生,他待我还算不错,也答应了帮我照顾母亲。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您的恩情,我只能来世再报。如今他已经康复了,请您快回去吧。”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些?” “先生,大伯和二伯也希望您能尽快回家。” “你这是认命了,还是你不相信我?又或者,你选择了他?”卫晨的目光落在夏堇脸上,“当日他提早醒来,是我疏忽了……” “先生,我相信你,但是我和他……” “我知道。只要你不是自愿留在他身边,我们的约定不会变。等所有的事情告一段落,我们,再加上你的母亲,我们可以一路往南……” “不可能的。”夏堇的眼中蒙上了雾气。江世霖不会放过她。即便她摆脱了江世霖,她也不可能嫁人了,更不能嫁给卫晨。“先生,我会照顾自己,我也有自己的打算。您已经做完了大夫应该做的。” “我只问你一句,你和他……你是自愿的吗?” “是,他从来没有强迫过我。从昨日开始,我就搬去池清居了。我们和普通夫妻无异。”夏堇一字一句陈述。 “既是如此,昨晚你为何会晕过去,又为什么会气急攻心,郁积于胸?”卫晨轻轻叹了一口气,”所谓民不与官斗,我的信此刻应该已经送至子昂手中了。“rs 第132章 断然 “不行,不能牵连薛大人。”夏堇更加焦急。虽说民不与官斗,但江世霖一向不择手段,若是因此坏了薛子昂的前程,她如何对得起自己的父亲?“先生,我是相公的妻子,这辈子都是。我来找你,请求你回寿阳,全因我不希望相公误会我们的关系。现在的我全心全意只想着他。所以请你赶快回去,然后转告薛大人,我很好,母亲也很好……” 不待夏堇说完,卫晨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看着她紧握的拳头说:“你一直有一个习惯,只要你心中难受,就会像此刻这般,紧紧攥着拳头。” “没有!”夏堇慌忙松开手掌。她的食指上已经留下了深深的掐痕。她用指腹挡住那道痕迹,重重甩开卫晨的手,一连后退了三步,深吸一口气说道:“先生,当日我依你所言离开,只是害怕性命不保。如今,既然没有危险了,我自然选择留下。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他是我的丈夫,就是我的天,我不想惹他不高兴。” “我不明白。”卫晨盯着夏堇。前世的她选择了复仇,她不择手段,她心狠手辣。此刻,他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助而软弱的女人。“我以为我们,我们……” “我们什么都不是。先生,您若是不想让我为难,请您马上回寿阳。您的恩情,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还有薛大人,即便他是朝廷命官,也不能插手旁人的家务事……” “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卫晨绝不相信夏堇爱上了江世霖。昨夜他看到了她的虚弱。那一刻江世霖的确因她而焦急,但像他这样的纨绔,过几天有了新目标,马上就会把她抛诸脑后。到时江光辉不会放过她。他相信夏堇心中很清楚。她不会坐以待毙。 “我并没盘算什么。我和其他女人一样,只想生儿育女,相夫教子,过安稳的生活。” “你要我回寿阳,至少应该告诉我实话。” “实话?真心?”夏堇苍凉一笑。卫晨要她说实话,江世霖要她真心对他。他们为什么都要逼迫她?她再次后退了一步,一字一句说:“实话是,我知道他有很多女人,我知道他只是看上了我的皮相,图一时新鲜,可是那又如何?他能替我照顾母亲。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将来我可以守着孩子过日子。女人的一辈子只能这样。先生,我感激你,真的很感激,但事到如今,我不想他误会我们的关系。你也好,他也罢,苏州也好,涿州也罢,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你说过,你只想和你的母亲重新开始……” “我的确想和母亲好好生活,可先前对先生说的那些话不过是想让你怜惜我,无条件帮我摆脱江家罢了。我一直都是这么现实的人,因为我要活下去。”说到这,夏堇对着卫晨屈膝行了一个礼,“先生,我言尽于此。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我都无话可说了。今日之后,我希望先生不要阻挡我的脚步。否则,我对先生的那份感激恐怕也会消失殆尽。到时,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说罢,她转身往池清居而去,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簌簌直下。她不敢擦,不敢让卫晨看到自己的异样,只能任由泪水滴落在衣襟上。 大半个时辰后,江世霖坐在明月楼的雅间,他的身前站着小厮来喜,桌上摆着夏堇写给薛子昂的未完书信。他刚刚听到了夏堇对卫晨说的话。他彻夜未回,就是给他们机会见面。他想知道,她会对他说什么,她的真心在哪里。 “回去之后,三奶奶做了什么?”他的目光紧紧盯着纸上的蝇头小楷。 来喜原本是在江光辉身边当差的。江世霖醒后,他便顶替了来富的位置,成了他的贴身小厮。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还摸不清主子的脾气,但他知道,这一刻的江世霖很生气。在他平静的外表下,他的怒火正在熊熊燃烧。 “回三爷,三奶奶回去后一直一个人在房内,没有出去过。”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一定正躲在屋子里哭吧?江世霖恨恨地想着,手掌压着信纸,食指的指尖不耐烦地敲击着桌面。“你先下去吧。”他赶走了来喜,拿起书信细细看了一遍。 “我怎么会这么笨。”江世霖自嘲,几乎是咬牙切齿才说出这几个字。他知道夏堇对卫晨说的每一句都不是真心的,她只是在赶他离开,她怕他会对付卫晨,她在保护他。 “这封上的措词这么客气,这么疏离,不过是因为薛子昂是外人。我怎么会忘了,她不会向外人承认,她爱上了卫晨。”他恨恨地把信纸揉成一团,“我怎么会因为她没有爱上别人而高兴!我居然试图和她重新开始。我居然在讨好她。此刻她在为卫晨伤心的同时,一定在心中嘲笑我吧?或者,她满心只有卫晨,压根就没想起我这个相公。” 江世霖恨不得把手中的书信捏成粉末。她让他太失望了,她根本不值得他珍惜。若不是他心血**想试一试她,他仍旧被她骗得团团转。不对,她根本就不愿意费心思骗他,一直都是他一厢情愿想当然。 池清居内,夏堇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她只觉得全身的力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整个心都是空的。她希望卫晨知道,她听从了他的忠告,她不会害人性命,弄脏自己的手。她会好好活下去,哪怕再艰难的环境,她也会咬着牙,想办法走出困境。可是,她唯一能告诉他的,她是一个贪慕虚荣,贪图安逸的女人。她唯一能期待的,今日之后,他们可以划清界限,再不相干。 “三奶奶?”杏红在门外呼唤了两声。 “什么事?”夏堇用力擦去了眼角的泪花。她还有正事处理。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三奶奶,奴婢可以进屋吗?” 夏堇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这才打开了房门。“是三爷快回来了吗?” 杏红摇头,屈膝跪在了夏堇面前,担忧地说:“三奶奶,三爷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不该拂逆他的意思。” “你是说,我和卫大夫见面的事?放心,这事其实是三爷的吩咐。” “三奶奶……” “行了,你去唤桃红过来见我。”夏堇遣走了杏红,透过窗户看着杏红在廊下行走的身影。池清居所有的丫鬟,江世霖最相信杏红。依她所见,杏红的确很忠心。这种忠心夹杂了很多感情,甚至是爱情。若是江世霖想要她像杏红那般对他,恐怕她这辈子都做不到。 夏堇胡乱想着,直至杏红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她才转身折入内间。须臾,当她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桃红已经在屋子内等着了。 “三奶奶。”桃红对着夏堇行礼。 夏堇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桃红坐下。自绮红被江世霖用热茶泼过之后,桃红对夏堇的态度多了几分恭敬。在江世霖面前,她虽不像绯红那么积极,但也总是在适当的时候耍小性子,恰如其分地喝几口干醋,既展现了自己对主子的在乎,又不至于让对方厌烦。每当那种时候,夏堇总是忍不住想,若是她有桃红一半的功力,说不定她就能哄住江世霖。 夏堇见桃红执意不愿坐下,没再勉强,只是问道:“上午绯红与你说了什么?” 桃红表情一窒,低头回道:“三奶奶,她只是和奴婢闲话家常。” “什么闲话这么紧要,不能在这里说,偏要在院子外面嘀嘀咕咕?”夏堇一边问,一边注视着桃红的表情。可惜桃红一味低着头,她根本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 夏堇话音刚落,桃红已经跪在了地上。“三奶奶,奴婢不敢欺瞒您。绯红只是与我说,杏红的老子娘又把她叫去说话……” “我知道,整个院子里,就数你和绯红的感情最好。上次绮红离开之后,她是否与你说过什么?” “没有。”桃红急忙摇头,“绮红仗着伺候三爷的时间最久,从来都不把旁人放在眼里,大伙儿都说,她能够配个好人家,又得了嫁妆,这是三爷和三奶奶宽厚……” “我现在不是说绮红,我说的是绯红。”夏堇打断了她,悠悠叹了一口:“先前,每到晚上都是她伺候三爷,你就没有什么想法?其他人也都没有想法?” “三奶奶,其他人奴婢不知道,但是——”桃红哽咽了,连连表示自己对夏堇一片忠心,对江世霖除了尊崇还是尊崇,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夏堇默然听着她的话。直至她说完了,才感慨了一句:“我知道你是安分守己的人,可人心隔肚皮,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夏堇说罢,挥手命桃红退下。她相信桃红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虽然她不知道给江世霖下毒的人到底是谁,但她相信桃红并不是真心与绯红交好。她多半在利用绯红。至于她的目的是什么,得看她接下去怎么做。 明后天就会给《雁回》打上完结标签,下个月专心更这本,偶尔会在雁回更几章免费番外。在加更都还清前,会保持双更的。明天再算到底欠了多少加更。rs 第133章 承认 时至傍晚,江世霖匆匆回到池清居,换了一身衣裳又出去了。夏堇本来想问他,对桃红怎么看,但她根本没有说话的机会。 晚餐的时候,夏堇明显感觉到桃红对绯红的疏远。绯红对一切浑然不觉,仍旧像往昔一样向夏堇献殷勤。 三更时分,江世霖醉醺醺地回来了。进屋见到夏堇,他推开扶着他的杏红和绯红,一把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随后不知道咕哝了一句什么,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他的体重压得夏堇打了一个趔趄。幸好杏红马上上前帮忙扶他。两人合力把他扶上了床。见他倒头就睡,夏堇向杏红询问了酒后的注意事项,就让丫鬟们都退下了,独自在床边守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他已经睡熟了,夏堇想了想,搬了被子睡在一旁的榻上。 江世霖半夜醒来,只觉得口渴难耐。他起身喝了一杯水,就见夏堇蜷缩在软榻上。他本想叫醒她,手掌却在触及她肩膀那刻僵住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折回床榻,辗转反侧,再难入睡。 先前,他并没有强迫卫晨留下。昨日,在夏堇见过卫晨之后,他给了他请辞的机会,但卫晨并未开口。他是绝不会成全他们的,至少在夏堇还是她妻子的时候不会。有时候他觉得她已经够可怜了,或许他应该一封休书,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就当是回报她照顾了他大半年。可转念间他又觉得不甘心。他昏迷的时候,她对他说了那么多真心话,如今他醒了,她却只会对他说谎。他知道,她恨他逼婚于她,可是他不能让时间倒转。 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江世霖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恍惚中他又听到夏堇对他说,她要代替父亲照顾母亲,她要好好活着。她恨他,但又同情他云云。 “三爷,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江世霖不得不睁开眼睛。他只觉得头痛欲裂。“什么时辰了?”他下意识询问,分不清床边的夏堇是他的梦境还是现实。 “三爷,已经快午时了。” “命人告诉父亲,我用过午膳就过去。”江世霖闭着眼睛回答,又无力地吩咐:“去准备热水,还有午膳。” “三爷,我去准备午膳,让杏红过来伺候您洗澡?”夏堇询问。她听杏红说,宿醉后的他需要按摩,才能缓解头痛。她只替母亲揉过肩膀,从未给宿醉的男人按摩,不敢揽下这活,又怕江世霖觉得她不愿意伺候他,只能出声询问。 江世霖回答了一句“随便吧”,起身坐在床沿,就见她睡过的软榻已经收拾过了。环顾四周,屋子里并没有她的痕迹。直至她走出屋子,他走到衣柜前打开厨门。她的衣服已经搬了过来,但只占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他气闷地合上橱门,对着身后询问:“不是说,在屋子里加一个梳妆台吗?” 杏红才踏入屋子就听到这话。她低头回答:“三爷,三奶奶说,厢房有现成的梳妆台,她可以在那边梳洗换衣裳。” “你去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再把她叫过来。”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坐在了藤椅上,用力揉压着太阳穴。 厨房内,在杏红跨入门槛之前,夏堇正在询问丁香、春桃等人,是否听说卫晨准备离开江家的消息。她才听到否定的答案,就听杏红说,江世霖要她回去替她洗澡。她虽心中烦闷,但只能认命地折回正屋。 正屋的屏风后,江世霖已经坐在了浴盆中。听到夏堇进屋的声音,他扬声吩咐:“过来替我洗头。” 夏堇应了一声,走到屏风后,就见他光着肩膀。她慌忙垂下眼眸,低声说,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希望找一个丫鬟过来指点她一二。 闻言,江世霖嗤笑,叹息道:“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你总想着抽身离开。” “我早就说过,我已经认命了。” “这么说吧,你已经在这里住了两晚,你告诉我,这里有哪些东西是你的。” 夏堇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想解释,却不知道找什么借口。无论是未明阁还是池清居,她都没打算久留,所以她只准备了几件替换的衣裳。是她疏忽了,他是不是又生气了?她悄悄朝江世霖看去。 “不用看我。过来替我洗头。” 夏堇缓步上前,学着丫鬟们的动作替他洗头。清澈的温水下,他的**若隐若现,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看哪里,脸颊被水蒸气熏得通红。 她生疏的动作让江世霖连连呼痛。她尴尬地说:“我真的不会,不如……” “不要把不会当成借口。” 夏堇不敢再提,只能继续手上的动作。片刻,她小声解释:“你先前说的……其实我的东西本来就少……” “我不管你的东西是多是少,也不管你想离开,还是已经认命了,总之你得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的。即便你说的都是谎话,你也得把它当真话那么说。” “你已经先入为主地认定,我说的都是谎话,我又怎么能让你相信我?” 夏堇地话音刚落,江世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指。他重重攥了一下,又马上放开,淡然叙述:“就拿刚才的事来说,你若是在桌子上放几本你的书,在花瓶里插上你喜欢的花,在窗前放几件你的饰物,这会儿你应该正向丁香打听卫晨的境况。” 夏堇的动作僵住了,脸色煞白。他全都知道?她又慌又乱。她想求他不要为难卫晨,可又怕自己对卫晨表现出关心,惹得他不快,反而弄巧成拙。许久,她小心翼翼地解释:“我只是感激卫大夫……” “昨日,你很奇怪,我为什么带你去见你的母亲。其实很简单,那只是奖励你对薛子昂说,你在这里过得很好,你会与我过一辈子……” “那封信果然在你手中!”夏堇惊呼。 江世霖点头,轻声感慨:“所有的事情都很简单,不过是等价交换,是你看不清真相,硬是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非要逼得我把话说得这么明白。” 夏堇不知道如何接话。她能感觉到,今日的江世霖又和昨天不同了。昨天的他,在义庄的时候其实挺高兴的。至于现在的他,她完全感受不到他的情绪变化,就连他的声音都十分压抑,似乎在掩盖什么。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更不敢看他湿漉漉的胸膛,她告诉自己,他一向都喜怒无常,她没必要深究。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世霖再次开口:“前天晚上,若是我没有发现你背着我给别人写信,又或者你痛痛快快把信拿出来,这会儿你应该还在未明阁住着……” “那天晚上,你只是因为这件事生气?”夏堇忍不住询问,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她总觉得江世霖听到了她和吕嬷嬷的对话。可若是他听到了,他一定又会掐着她脖子质问她。 在水面的倒影中,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的紧张。他眼神一暗,反问:“难道还有其他的事,应该让我生气?” “没,没有。”夏堇赶忙摇头,诚恳地说:“爷,您看到了书信,应该知道我只是想让卫大夫尽快回寿阳,以后我和他再也不会见面。他已经有大半年没有回去过了。当然,最重要的是,您的身体已经康复,用不着他替您诊脉了。” “你想让我赶他走?”江世霖笑着询问,续而感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我刚才说过,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只要你让我高兴了,说不定我会派人护送他回寿阳。” 又是“说不定”!夏堇在心中腹诽。她早就发现,除非他肯定地承诺某事,否则凡举“说不定”“可能”之类的话,事后他一定不会认账。他一直是无赖,是混蛋,不然哪会在明月楼呆了两天一夜,满身酒气地回来,倒头就睡。他在那里肯定是累坏了吧! 因为水波的荡漾,江世霖看不清夏堇的表情。“怎么?后悔了?不想让他回去?”他脱口而出。按照他和卫晨的“谈话”,卫晨之所以主动留下,因为他想知道,在他昏迷期间,造成他病情突变的药物到底是什么。他告诉他,这是作为医者的好奇。与此同时,他还暗示他,令得冯氏流产,差点性命不保的药物,两者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 江世霖一直觉得江夏两家发生的一切有内在联系。卫晨的猜测与他不谋而合。另外,卫晨是医术不错的大夫。万一有人中毒,有他在,至少能够多一分把握。 此时此刻江世霖相信,卫晨留下完全是因为夏堇,而夏堇不惜伤害他,也要让他回寿阳,则是为了保护他。他一直以为他们之间的感情纯粹基于同情和感激,事实证明他错了。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早已两情相悦。 不管怎么样,是卫晨救醒了他,而夏堇照顾了他半年多。他应该成人之美,更何况强扭的瓜不甜。他知道夏堇一直努力假装讨好他,可是她根本做不到。他强行留下她,只是让自己堵心。他想和她重新开始,他刻意讨好她,可是她压根看不到。对她而言,他或者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区别。他可以轻易得到她的身体,但是得不到她的心。 “怎么不回答?”江世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他仿佛能看到她背对着卫晨,泪流满面的模样。 夏堇太熟悉他的声音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但他正在生气是毋庸质疑的。她斟酌着回答:“先生是走是留,全在爷的一句话……” “我问的是你,你想怎么样!”江世霖猛然起身,转身面对夏堇。他的手紧抓着她的肩膀,手上的水气濡湿了她的衣裳。 夏堇的手指紧抓着木桶。他赤luo的胸膛满是水珠,他的头发湿哒哒的。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应该往哪里看。“我们……我们……出去……再说……” 夏堇结结巴巴的声音消失在他的亲吻中。他粗鲁地啃噬她的嘴唇,完全不顾身上的水珠已经完全沾湿了她的衣裳。 夏堇不断告诉自己,不要反抗,更不能迎合,他觉得无趣了,自然会放开她。可是他不断试图撬开她的嘴唇,令她满心怨恨。他在明月楼一呆就是两天一夜,还不够吗?难道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天知道他在上一刻亲了谁!她用手肘抵着他的胸口,试图推开他。 “不要惹我生气。”江世霖低声威胁,黝黑的眼眸几乎**出怒火。她见到了卫晨,所以要为他守身如玉吗?“我知道了,你是想和我洗鸳鸯浴吗?” 夏堇垂下眼眸。“你刚才说,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卫大夫救了母亲,我一直欠他人情。”她停顿了一下,用更低的声音说:“只要你高兴,怎么样都行……” “你是在告诉我,你要用鸳鸯浴换卫晨的自由?”江世霖知道,他又在自虐,可有些事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这个代价不够。除非今晚你愿意跟着我出去应酬。” 瞬间,眼泪涌上了夏堇的眼眸。他践踏她还不够,还要让别人一起糟蹋她吗? “回答我!”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昨天她就对他说得很清楚了。只要他答应放过她的母亲,她可以对任何男人贡献自己的身体。她说得那么绝然,可笑的是,他从来没想过伤害她的母亲,他甚至想帮她夺回原本就属于她们母女的东西。 “我说过,不要惹我生气。”江世霖催促。 “你要我说什么?我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力。”夏堇硬生生逼回眼泪,抬头看着他说:“你要我亲口承认,我连ji女都不如吗?” 积聚在江世霖胸中的怒火一下被夏堇点燃了。表面的冷静在顷刻间消失无踪。“你觉得自己很高尚吗?你若是知道廉耻,就不会我前脚刚离开,你后脚就迫不及待去会情郎。” 看着江世霖的愤怒,夏堇仅剩的理智悄然远去。她试图掰开肩膀上的手掌,却只换来慢慢加深的疼痛。他几乎把她的肩膀捏碎。“你放开我!” “怎么,恼羞成怒了?”江世霖逼视她。 “我有恼羞成怒的资格吗?”夏堇用力推扯他的胸膛,可他纹丝不动,她口不择言:“你说我低贱,可是你呢?前一晚才与她被翻红浪,第二天就要把她打发掉……” “你吃醋?”江世霖的手腕稍稍放松。只要她承认她吃醋,哪怕仅仅是不高兴,他可以告诉她,他从来都没碰过绯红。 夏堇趁这机会,用力推开江世霖,一连后退了三步,一字一句说:“我知道自己是谁,你不用试探我。哪怕你把家里的丫鬟都睡了,我也不会有丝毫介意,可丫鬟也是人,请不要把她们当成你穿过的旧衣服,用完就扔。”说罢,她抬腿就往外走。 “站住!”江世霖大叫。他想追上去,但是浴桶阻碍了他的脚步。眼见夏堇已经快走出屏风了,他大声威胁:“你敢再走一步,我马上把你的母亲扔给你二叔父。” 闻言,夏堇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她,他不会的,可是她不敢赌。她转身看他,怒道:“除了威胁我,你还会做什么?” “过来!”见她没有动作,他催促:“没听到我的话?”眼见着她不情不愿,一步一步走向自己,他对自己说,不管她心里想着谁,这个当下,她是属于他的。 夏堇在离江世霖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她懊恼自己的冲动。他总是能逼得她失去理智。她低头认错:“刚才是我胡说八道。其实我一早知道,我和卫先生见面的事你一定会知道,我这么做只是按照你的要求,在三天之内打发掉绯红的第一步。”这是她一早就想好的说辞。 “再走近些。”江世霖要求。 夏堇心中犹豫,不敢上前。她若再上前半步,他一定又会抓住她。 “怎么,你害怕?” 夏堇摇头,悄然上前一小步。与她预料的一样,江世霖一把抓住她,把她揽在怀中。她试图用手臂隔开两人间的距离。她的手掌贴在他的胸口。经过这一连串的折腾,他身上的水渍已经干了,唯有头发还在滴水。“我们能不能出去再说?”她紧张地要求。 江世霖捏着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他缓慢而认真地说:“有些事我们心知肚明,所以不要做无谓的解释,更不要做无谓的反抗。还有,不要惹我生气,更不要故意激怒我。你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是好人。” “以后我不会再拂逆你的意思。” “很好。”江世霖点头,用大拇指摩挲她的脸颊,“刚才你惹我生气了,应该知道如何补偿吧?” 夏堇不想屈服。为什么他们之间永远是她屈服于他?她不甘,可是她没有选择。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在想,他在明月楼是不是也要求其他女人主动亲他。她踮起脚尖,闭上眼睛,敷衍地亲了一下他的嘴角。 “我才刚刚说完,这么快又不记得了?”江世霖不满她的轻慢。 夏堇心中暗恨。她再次抬头亲吻他,在他的唇上停留了三秒。她刚想退后,后脑被他固定住了。她不想再与他争执一回,更不想又被他威胁,然后不得不再次主动亲吻他。她不敢动,任由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发丝,任由他与自己相濡以沫。 江世霖知道,她看似驯服,其实仍旧在对抗他,甚至她的脑海中正想着其他男人。想到这个可能,他心中的怒火再次往上窜,可是他不想放开她。哪怕明知她爱着别人,他也不想放开她。 江世霖不断加深两人间的吻。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同情她,或许再加上他们已经成亲了,所以他从一开始就认定她是自己的女人。可是现在他知道,或许他已经爱上了她。 他没有任何爱她的理由。他们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她的外貌不是最出挑的,她的脾气其实很差,她压根不爱他,甚至正恨着他。她先是把他当死人,向他倒苦水。等到他醒了,她对他再没有一句实话,时至今日她仍旧想法设想逃离他。他到底为什么喜欢她? 江世霖暗暗叹息,越想越不甘心。或许他只是一时迷恋,对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才是心心念念忘不了的。 一定是这样! 江世霖突然咬住夏堇的嘴唇。夏堇吃痛,条件反射想推开他,却被他更用力地禁锢在怀中。她早已喘不过气了,可他就是不愿放过她。木桶的边缘勒着她的腹部。她很痛,明天一定会乌青。他为什么非得这样折磨她? 夏堇搂住他的背,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中。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报复的快感。她用力抱住他。木桶的边缘能让她痛,自然也能让他难受。她不再费力地踮起脚尖。她把他拉向自己,她悄悄后退了一小步。尽管她挣脱不了他的钳制,但一直是他追逐她,所以她是占优势的。 “你又在干什么!”江世霖不满地低吼。他双手使力,一下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没有!”夏堇慌忙摇头。 看着她双颊绯红,气喘吁吁的模样,江世霖心中的不满一下子散去了大半。他抱着她,强迫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在她耳边说:“不要惹我生气,记住了吗?” “我知道了。”夏堇闷声点头。他们这样算什么?他越来越喜怒无常了。 “你很想我留下绯红?”江世霖把玩着夏堇的发丝,不紧不慢地问。 夏堇不敢回答,生怕这个问题是一个陷阱。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感知他的喜怒,可事实证明,她高估了自己对他的了解,低估了他的莫名其妙。她避重就轻地回答:“其实绯红不是重点。我觉得桃红一直在利用绯红,不过绯红并没有利用价值,或许是我多心了。” 《雁回》补加更4+今天的例更。 这个月是单更+加更。下个月如果均订到500,就是双更+加更。若是不到,仍旧单更+加更。 加更条件:粉红10加一章,打赏10000点一章。rs 第134章 不满 江世霖隐约记得,在他受伤昏迷之前,最喜欢的就是桃红。她长得漂亮不说,更重要的是知情识趣,善解人意又不粘人。偶尔吃个小醋,不止不会让人厌烦,反而让他心情愉悦。 从昏迷醒来后,他对她说不上喜恶。他注意过她,她的行为举止并没任何异常。大概是因为家人都不在了,她很少离开池清居。最大的缺点就数喜欢与其他丫鬟说闲话。 听到夏堇说,她怀疑桃红在利用绯红,江世霖轻声感叹了一句:“你若是有她一半的玲珑剔透,就不会每天惹我生气了。” 夏堇气结,又不敢反驳,只能转移话题说道:“水都凉了,你先出来穿上衣服再说。” 江世霖没再为难她,只是命她替自己绞干头发。沉默中,夏堇的心思千回百转。池清居的下人林林总总有三四十个。如今这样一个个调查,不知道查到猴年马月。再说,心中有鬼的人见江世霖醒了,一定会分外小心,不敢再有进一步举动。绮红配人,可以说是她得罪她。绯红被撵走,也可以说她吃醋,可其他人呢?总不能真的把所有的下人都换了,更何况有人走,就有人进来。谁能保证新来的人一定忠心不二? “爷,除了绯红,其他人您有什么打算?您若是可以事先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准备。”夏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谦卑有礼。 “暂时,先把穿过的衣裳都扔掉吧。” 夏堇愣了一下。这算什么回答?难道他想趁着这次的机会,把家里的女人“一代新颜换旧颜”?如果真是这样,他简直就是人渣。夏堇不敢公然骂他,只能再次询问:“爷的意思,不止是绯红,接下去还有桃红、银红她们,甚至是杏红?” 江世霖想了想,答道:“杏红就留着吧,剩下的你一个个打发掉。” 听他说得轻描淡写,夏堇心中的不满更甚。他简直是人渣中的败类。“爷,不如还是按照您先前说的,谎称我有了身孕。” “你这是体恤尤姨娘没机会把她新买的丫鬟送给我?其实那两个丫鬟确实挺标致的,不知道懂不懂得讨人欢心。” 夏堇一直觉得江世霖在提防小尤氏,她相信他还不至于想要那两个丫鬟,否则也不会第一个拿绮红开刀。可反过来想,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保不准哪天精虫上脑,一不小心就把人家睡了。她暗中腹诽,面上只是一本正经地就事论事,说道:“爷,我只是觉得院子里的人太多了,这样一个个找,也不知道耽搁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让对方主动找上我……” “你怎么知道那人一定会找上怀孕的你?说不定他们只是想我死。再说,若是对方一直没有针对你,难道十个月之后,你要去善堂抱个孩子吗?” 他又在出尔反尔!夏堇抿嘴不语。他强迫她来到池清居,不就是为了让她当他的挡箭牌吗? “你又在心里骂我?”江世霖一副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的表情,续而又暧昧地说:“若是你坚持,不如这样,我们真的生个孩子……” “是你说,你不会拿你的孩子冒险。”夏堇急忙打断了他。将来,她不想与他有任何牵扯。 江世霖的眼中闪过一缕失望。他打了一下她的屁股,高声说:“你只要记住我的话,按我的吩咐行事就够了。我一向很公道。只要你做得好,我一定会有奖赏的。” 江世霖打得并不重,却深深伤害了夏堇的自尊。他把她当玩物,当工具,才会如此不尊重她。他喜怒无常,才会前一刻骂她,下一刻亲她,这会儿又调戏她。现在她只能忍着,总有一天她可以摆脱他。 虽然担心卫晨,但在江世霖面前,夏堇再不敢提及他。午膳的桌子上,她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主动给他夹了菜,添了汤。在午膳之前,她甚至偷偷问了杏红他的喜好。 直至江世霖离开池清居去见江光辉,夏堇才得以放松心情。“吕嬷嬷呢?”她询问杏红。 “回三奶奶,三爷命她回未明阁了。” “知道为什么吗?” “这……”杏红的脸上显出几分为难,小声说:“三爷吩咐,让她回去照顾绿哥儿。”说着,她悄悄看了一眼夏堇。她的嘴唇是肿的。今天的午餐桌上,主子看她的神情愈加不同了,可是她的眼神依旧一片清明。她如何能糟蹋主子对她的感情? 夏堇浑然不觉杏红的小心思。听到江世霖居然为了一只鹦鹉遣走吕嬷嬷,她只能暗自生气。他分明想让她孤立无援。“我有几样东西,不知道放在哪里了,你能帮我叫吕嬷嬷过来说话吗?”她试探着问,心中并没抱太大的希望。 出乎她的意料,杏红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命小丫鬟去请吕嬷嬷。 须臾,夏堇悄声对着吕嬷嬷说:“我给薛大人的信落在了三爷手中。我思来想去,他不可能是自己找到的,我想大概是王婆子交给他的。” 夏堇才说到这,吕嬷嬷上前一步,小声说:“三奶奶,其实三爷是命奴婢回去监视王婆子的。” 闻言,夏堇错愕。“他没有命你不许对我提及?” 吕嬷嬷摇摇头,答道:“三爷好似并不想瞒着三奶奶。” “他又想干什么!”夏堇站起身,在屋子内来回踱步。片刻,听到廊下传来脚步声,她吩咐吕嬷嬷:“你先按照他说的做吧。我想,他也知道王婆子对他没有恶意。”她越来越觉得大尤氏的死一定有蹊跷,而王婆子知道内情。甚至,她可能知道是谁把江世霖推下楼梯。想到这,她不由地想到了崔文麒。自江世霖告诉她,他已经派人监视紫鸢之后,再没下文。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们。 吕嬷嬷得了吩咐,转身而去。她才打开房门,就见绯红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有事吗?”夏堇随口询问。 “三奶奶。”绯红泪眼汪汪,一步上前跪在夏堇脚边,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好好的,你哭什么。” “三奶奶,奴婢对您一片忠心……” 夏堇冷笑一声,反问:“你若是忠心,又怎么会故意让桃红看到我和卫大夫说话?你不是正等着她向三爷告状,好让三爷专宠于你吗?” 绯红表情一窒,连连摇头。“三奶奶,奴婢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断不敢有这样的念头。”说罢,她对着夏堇连连磕头。不过三四下,她的额头已经肿了。 “你说,你没有这样的念头,那么我问你,你为何要让桃红看到……” “三奶奶,桃红什么都没看到,真的,奴婢只是帮着您支开她罢了……” 夏堇重重撂下杯子,生气地说:“还在这里胡说八道。若不是桃红找上我……” “是她,是她,是她!”绯红尖声大叫,“三奶奶,您一定要相信奴婢。”她声泪俱下,“她一定是嫉妒奴婢,想借三奶奶的手除掉奴婢……” “在你眼中,我就这么愚笨,只能任人摆布吗?” “不是的,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绯红哭得几乎瘫软在地上。 夏堇低头看她,说不清是同情,还是怜悯。在她眼中,绯红不过是贪慕虚荣,江世霖若是不喜欢她,大可以把她当普通丫鬟,结果他夺了人家的清白,转身扔下一句“把她处理掉”,不留一丝情面。此刻,她很想对绯红说,她选错了对象,选错了路。可惜,她自身难保,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别人? 绯红见夏堇不说话,跪着爬到她的脚边,不断哀声解释。夏堇从绯红手中扯回自己的裙摆,冷声说:“本来,若是你没有急巴巴找上我,我还想假装不知道。” “三奶奶,是桃红,是她陷害奴婢,是她——”绯红咬牙齿切,恨不得一口咬断桃红的脖子。在进屋之前,她以为桃红只是好心提醒她,她得罪了夏堇,让她及早补救,结果她根本就是挖了一个坑给她跳,看着她过来送死。“三奶奶,一切都是桃红的阴谋——” “我不管阴谋还是阳谋,我只知道,桃红若是对三爷说,我和卫大夫私会……” “三奶奶,她不可能知道,她不可能看到卫大夫……” “怎么,你的意思,是我说谎?”夏堇冷哼。 “奴婢不敢。”绯红泣不成声。 夏堇看着她的绝望,心中不解。按照她的预计,绯红自认得了江世霖青睐,这会儿不是应该把他抬出来吗?为什么绯红看起来底气不足?夏堇思量着,尖声说:“不要说什么敢不敢的。你现在可是三爷面前的红人。我知道你陷害我,都只能忍气吞声。” “三奶奶,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 “你若是忠心,就不会怂恿我和卫大夫说话!现在想来,的的确确是你怂恿我……不对,根本就是你强迫我。我想,就算三爷再怎么喜欢你,我都是他的正妻……” 绯红听着夏堇的话,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悔恨。本来,她觉得自己的计划可以称得上一石二鸟,这会儿却发现,她根本就是作茧自缚。 今天有突发事件,明天保证三更。rs 第135,136,137章 打架,混蛋,往事 第135章打架 绯红安排夏堇和卫晨见面,一来是为了讨好她,二来她想悄悄向卫晨打听一下,江世霖是否完全康复。此刻她认定是桃红摆了她一道,悔恨交加,不知如何摆脱困境。 相比其他人,她来到池清居的日子最短。她深信,她及她家人的将来都在江世霖身上。唯有成了他的女人,才能换来安逸富足的生活。一日没有真正成为他的女人,她就一日不能安心。她甚至想过铤而走险,让父亲买些男女欢好时的助兴药丸,但终究只是想想,不敢付诸行动。 当下,眼见着夏堇认定她想专宠,她很想告诉她,先前江世霖每晚把她留下,真的只是铺床叠被。她任由所有人误会,故意表现出得意洋洋,除了这是江世霖的默许,更重要的,她不想被其他人笑话。自从第一晚之后,所有人都称呼她“绯红姐姐”,每个人都对她尊敬有加。这就是受宠与不受宠的区别,这就是她们这样的丫鬟必须面对的现实。 “三奶奶……” “行了,你不必多言。”夏堇阴沉着脸打断了她,“话说到这份上,我们之间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事到如今,你要么体体面面嫁人,要么我们就把事情闹大,请母亲做主。我想,不止是我,桃红她们也想看看,三爷到底有多喜欢你。” “三奶奶,奴婢对您忠心一片。奴婢愿意和桃红当面对质。”绯红信誓旦旦。本来她几乎已经脱口而出,她根本还没和江世霖上床,但转念间她又想到,万一主子对她和杏红都没有成其好事,是因为他心有余而力不足,那么她把事情揭出来,一定会惹恼他。没有男人愿意让别人知道这种事。她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这样,不然他不默许她在其他人面前作威作福? 夏堇看着绯红脸上的犹疑,心中愈加不解。她正等着她用江世霖求情或者索性仗着受宠威胁她,结果她居然选择和桃红对质。事情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暗自思量缘由之际,院子里传来了**,江世霖回来了。 夏堇轻轻吁了一口气。江世霖想置身事外,她不能明着反抗他,但她想要看看,对面不久前才与自己耳鬓厮磨的女人苦苦哀求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她起身扔下一句:“既然你想对质,那么大家就在三爷面前把话说清楚。”说罢不等绯红反应,转身走了出去。 夏堇满心以为绯红一定会跟上自己。她甚至期待着绯红先自己一步走到江世霖面前,跪在院子里哀求他,让所有人看清楚他翻脸无情的嘴脸。至于她自己,江家的每个人都认定她和卫晨不清不楚,她还有什么好在乎的。最好的结果,江世霖因为面子挂不住而恼羞成怒,立马把卫晨赶走。经历了这么多事,她相信他不会把她和卫晨浸猪笼,最多就是关上门凌虐她。她连野地苟合都不怕,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夏堇一步一步走向江世霖,心中带着得意,她仿佛已经看到他暴跳如雷的样子。她低头行礼,忽然看到身后空无一人。绯红没有跟上她的脚步。她回头看去,她已经不在房内。 “你在看什么?”江世霖看到了她眼中的失望。 “没什么。”夏堇摇头,奇怪地抬头看他。绯红很怕他,所以不敢找他求情?可平日里投怀送抱的时候,怎么不见她害怕了? 江世霖顺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叹息道:“你不是想见伍师爷吗?既然父亲禁止我出去喝酒,我闲着无聊,待会儿就派人把他叫来。听他说说故事,就当是解闷。” “你真的愿意让我见他?”夏堇的表情难掩激动。 江世霖点点头,正要说话,就听后罩房传来一阵喧哗。两人同时循着声音的源头看去,就见一个小丫鬟匆匆叫了杏红过去。夏堇猛然想起,绯红已经不在房内。“爷,我去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事。”她顾不得江世霖,急匆匆跟上了杏红的脚步。 走过正屋旁的过道,夏堇一眼看到桃红的房间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她上前两步,就听杏红大叫:“还不把她们拉开。” “三奶奶。”众人发现了夏堇,纷纷向她行礼,主动让出了一条通道。夏堇朝屋子内看去,只见绯红和桃红扭打成一团。桃红的脸上红肿了一大块,正一手抓着绯红的头发,一手拧着她的胳膊。绯红同样揪扯着桃红的头发,另一只手正撕扯桃红的嘴,嘴里骂着“贱人”,又说她知道桃红的烂事,她陷害她,她就抱着她一起死。 桃红闻言,声嘶力竭地哭喊着绯红冤枉她。她用额头抵着绯红的胸口,狠狠朝着桌子撞去。绯红的腰撞在桌子上。在桌脚和地面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摩擦声之后,只听“嘭”一声,桌子撞在了墙壁上。绯红痛得眼眶含泪,桃红先声夺人,大声控诉绯红血口喷人,仗着主子的宠爱冤枉她。 一旁的婆子听到杏红的命令,作势去拉她们。大概是绯红平日太过高调,两人一味拉着绯红,顷刻间,她又被桃红拧了好几下。 夏堇没料到绯红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找桃红打架。她又叫了两个婆子上前拉开她们。杏红回头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您先回屋,等奴婢问清楚了缘由,再向您回报。” 她的话音刚落,绯红和桃红已经被几个婆子合力拉开了。绯红发现几个婆子都是向着桃红的。她口不择言地大叫:“杏红,你也别把自己当一盆菜。前两天,三爷还不是把你赶了出来。” 除了夏堇,众人皆知江世霖撇下杏红,深夜去未明阁的事。绯红的话一出口,有人嗤笑,有人低语。杏红的脸上一阵白一阵青。夏堇莫名,正欲命人把绯红、桃红押去正屋,江世霖站在她身后说:“把她们的嘴堵上,绑起来关在杂物间,让她们好好想清楚。” 夏堇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就见江世霖看着杏红,对着她说:“这事由你处置,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爷……”夏堇只想快刀斩乱麻,否则一定会揭出是她挑唆绯红和桃红。 江世霖深深看了她一眼,抓住她的手腕,说道:“这里有杏红处置就行了。你跟我回去。” 感知手腕的疼痛,夏堇知道,他又生气了。她回头看了一眼绯红和桃红,被江世霖拽着回到了正屋。先前绯红脱口而出,声称她知道桃红的“烂事”,按照她前世的记忆,桃红并没有见不得光的事。 夏堇正思量着那话的含义,只能“嘭”一声,房门被江世霖关上了。“让她们当众打架,这就是你所谓的方法?”他质问。 夏堇轻轻摇头,不敢回答。 “说话!” “爷,您要我说什么?承认自己太蠢笨,就连几个丫鬟都管束不了?” 江世霖眯起眼睛打量夏堇。她绝不是吃醋,想要借机把桃红赶走。联系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他恍然明白了,怒道:“你是为了卫晨?” “不是的。”夏堇坚定地摇头。 “你真是喜欢自作聪明!”江世霖气极,“你以为你们私下见面的事闹开,我就会把他送回寿阳?” “不是。”夏堇再次摇头。虽然这就是她的目的,但她绝不会承认的。 “你又忘了我的话?你以为他姓卫,我就不敢把他怎么样?” 夏堇不敢回答,但她就是这么认为的。而且他看到了她给薛子昂的信。她担心整件事牵扯薛子昂,会坏了他的前程,但江世霖一定也会担心得罪官家。据说,薛家在京城很有分量,不然她的祖父和江家的人不会一心巴结他。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越想越生气。他不过去了一趟蘅安院,她马上又生出事端。她真的不惜名誉都要保护卫晨?她难道一点都看不到他?“既然你这么聪明,一定能自己想办法见到伍师爷。”说罢,他拂袖而去。他怕自己再待下去,又会忍不住掐她。 走到院子门口,江世霖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去,夏堇并没有追上前试着解释。她根本不屑骗他。他失望地收回目光,思量着自己能去哪里。他喝醉酒的事被父亲知道了。他被禁足了。他居然无处可去。“去看看那个哑婆子有什么想说的吧。”他喃喃自语,转身往未明阁走去。 屋子内,夏堇无力地坐在椅子上。江世霖公然把所有事情交给杏红处置,就是用行动告诉大家,杏红在他心里是特别的。她知道他信任杏红,却没料到他那样的人居然还会顾及旁人的面子。难道因为她是杏红? 夏堇轻轻揉压着太阳穴。以江世霖的脾气,事到如今想让卫晨离开恐怕更难了。她又弄巧成拙了。另外,她虽不担心绯红会说出什么不利她的话,可桃红呢?以杏红对江世霖的忠心,定然是她们说什么,她就会一五一十汇报什么。 “去叫杏红过来!”夏堇走到屋子门口吩咐院子里的小丫鬟。 第136章混蛋 须臾,杏红站在夏堇面前,恭声说:“三奶奶,奴婢已经按照三爷的吩咐,把绯红和桃红关起来了。”她的声音难掩激动。先前,绯红当众说出的话让她难堪到了极点,可江世霖的两句话马上扭转了一切。她跟着他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在众人面前护着她。 “她们有没有说什么?”夏堇仔仔细细打量杏红。杏红的容貌若是在普通人家,也算中上之姿,只可惜,池清居的美人太多,相比之下她就黯然失色了。她犹记得,她被江世霖抓回来的第一天,就是杏红奉命送她回未明阁的。这是不是表示,江世霖从没有怀疑过她?换句话说,在所有的女人之中,杏红对他而言是无可取代的?她再次端详杏红。 杏红仍旧沉浸在喜悦中。她低头回答:“三奶奶,三爷吩咐过,先把她们关起来,过后再审问。” “按照以往的惯例,你觉得三爷会如何处置她们?”夏堇追问。 “奴婢不知。”杏红摇头,“三爷待人宽厚,赏罚分明,奴婢不敢妄自揣度。” 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夏堇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她想问她,绯红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点头命她退下。 夏堇一直觉得江世霖这样的人,不会在乎别人的感受,也不会有人真心实意对他。原来是她错了。将来只要杏红生下一儿半女,他一定会给她一个名分。再往深处想,他需要挡箭牌,大可以找杏红,反正他很信任她。他舍近求远找上她,大概是怕杏红有危险,遭遇不测吧! 夏堇越想越混乱。她低声自言自语:“我应该高兴的,至少有人分散她的注意力。他喜欢杏红,说不定过些日子就觉得我无趣,放我回未明阁,甚至一封休书休了我。”她知道江世霖休了她的可能性极低,但不给自己画一个大饼,她无法压下心中的烦闷。 “三奶奶,三奶奶!” 隐隐约约的呼唤声打断了夏堇的思绪。吕嬷嬷遣来的小丫鬟站在她面前,气喘吁吁地说:“三奶奶,绿哥儿……绿哥儿……” “它怎么了?死了?”夏堇愣住了。江世霖不会因此迁怒吕嬷嬷吧? “不是。”小丫鬟咽了一口口水,胆战心惊地说:“绿哥儿看到三爷,当面骂三爷是混蛋。” “怎么可能!它不过是一只畜生。” “是真的。奴婢亲耳听到的。”小丫鬟信誓旦旦,“三爷才跨入屋子,绿哥儿就对着三爷说——”她清了清喉咙,模仿鹦鹉的声音说:“江世霖,混蛋,江世霖,混蛋。”说罢又强调:“绿哥儿一连说了好几遍,三爷的脸都绿了。” “不可能的。”夏堇还是无法相信。是有人对她说,这种鹦鹉很聪明,会模仿主人说话,她也的确对着绿哥儿骂过江世霖,但她在未明阁的时候,绿哥儿从没有开口说话。不过是几天的时间,它就会骂人了? 夏堇无暇细思,急忙赶往未明阁。她才走到屋子门口,就见江世霖捧着鸟笼摇晃,而绿哥儿在笼子内扑腾着翅膀,大叫“混蛋”,声音清脆响亮,又夹杂着惊恐。 “三爷。”夏堇对着江世霖行礼。 “你来得正好,晚上就把它炖汤吧。”江世霖随手扔下鸟笼。绿哥儿吓得尖叫两声,锲而不舍地嚷嚷:“混蛋,混蛋!” 若不是情况诡异,夏堇很想笑。现在她终于相信,这只鹦鹉很聪明,因为江世霖就是混蛋。“三爷,它不过是一只畜生。”她试图缓和气氛。 鹦鹉看到夏堇,躲在笼子的角落“嗷呜”一声,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夏堇本来对绿哥儿没什么感情,毕竟是江世霖逼迫她饲养的,可它那句“江世霖,混蛋”,突然让她产生了某种**情谊。仔细想想,她对着鹦鹉说过他不少的坏话。幸好它只学会了“混蛋”这一句,不然他大概也想把她炖汤喝了。 江世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堇,感叹道:“我当然犯不着和一只畜生生气,我该生气的是教它说话的人。我想,总不会是你,教一只鹦哥儿辱骂自己的相公吧?” 夏堇无言以对。不对,他怎么会跑来未明阁?她还以为他又去明月楼了。 “怎么,说不出话了?”江世霖拿手指弹了一下鸟笼。绿哥儿虽然害怕到了极点,但还是梗着脖子叫了一声“混蛋”。江世霖轻笑,感叹道:“果然物似主人型。” 夏堇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三爷,我只是暂时帮您养着绿哥儿。”她在告诉江世霖,他才是绿哥儿的主子。 一旁,吕嬷嬷吓得手心冒汗。感觉到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她试着解释:“三爷,兴许……” “闭嘴。”江世霖一声呵斥,指着门口说:“出去!” 此刻,夏堇也在后悔。她对着吕嬷嬷点了点头。见她一脸担心,又对着她笑了笑,示意她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 江世霖用眼睛的余光看她。先前,因为卫晨,他很生气,非常生气。咋闻鹦鹉的叫骂,他更是愤怒,可转念想想,一只畜生能学会这句话,想必她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一定心心念念挂着他。俗话说打是亲骂是爱。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记挂着他的。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关上,江世霖冷声说:“过来。” 夏堇虽然不情愿,还是一步一步走向他,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站定。 “这间屋子,平日里应该只有你和那个吕嬷嬷可以进来吧?你说,奴才辱骂主子,应该怎么处置?” “是我教它的。”夏堇痛快地认错。反正已经是最坏的情况了。而且她觉得他只是在假装生气,他不会把她怎么样的。“你罚我吧。”她抬头看他。 江世霖一把拉近她,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笑道:“这次学乖了,不做无谓的挣扎了?”他暗暗在心中叹息,他一定是因为所有人都顺着他,他才会突然间喜欢事事与他作对的她。他本来十分生气,可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居然因为她在背后骂他而消气了。 “是我做错了,我应该承认的,你罚我吧。” “好吧,看你这么诚心,罚你什么好呢?”江世霖侧头假装思考。此刻,他多么希望她踮起脚尖亲他一下,然后告诉他,她和卫晨已经成为过去,她会努力爱上他的。即便明知道是假话,他也会相信的。 夏堇悄悄瞥了一眼鸟笼中的小家伙。它真的像她吗?她自身难保,犯不着救一只畜生。他要喝鹦鹉汤,与她何干? “爷,我会教它说,您是好人。”夏堇抓住脸上的手指,眼中带着恳求。她就是笼中的鸟儿,早就被他剪了翅膀。她只是在救自己的同类。 “还有呢?” “还有?”夏堇想了想,试探着说:“晚上,我让丁香炖鸽子汤?” 江世霖摇头。 “鹌鹑汤?” 江世霖失笑。“是你教它的,自然得由你亲自赔罪。不然哪里称得上诚意。” “你要我去炖汤?”夏堇愣了一下,摇头道:“我不会。” “是不会,还是不愿意?”江世霖的脸上明显写着“我很不高兴”。 夏堇再次看了看躲在笼子里瑟瑟发抖的鹦鹉,垂下眼睑说:“只要三爷不嫌难吃,晚上我会替您炖鸽子汤。” “很好。”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低头欲亲吻她。在他的嘴唇几乎触及她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动作,低声警告:“你现在是代罪之身,不要惹我生气,知道吗?” 夏堇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吻住了她。她马上明白,他要她迎合他。他在前一刻还在护着其他女人,这一刻却如此对她。最可悲的,她不得不屈服于他。她象征性地回吻了他一下,便不再有动作,任由他侵占自己的呼吸。 感觉到她的敷衍,江世霖暗暗叹了一口气,一把抱起她,转身让她背靠着墙壁,双手按着她的肩膀,低声威胁:“抬头看着我。”他黝黑的眼眸直视着她的眼睛。他觉得自己很可怜。他委曲求全,祈求她的目光能在自己身上停留,可她一心想着卫晨。如今,她能够为了一只鹦鹉屈服于他,却丝毫感受不到他对她的感情。或许在她心中,他连一只鹦鹉都不如。 他闭上眼睛,鼻尖摩挲着她的鼻头。“你知道怎么做的。”他要求。哪怕只是自欺欺人,他也希望自己觉得她不是被迫的。 笼罩在他的身影下,夏堇只觉得呼吸困难。她明白他的意思,可是他为什么总是得寸进尺。她已经不反抗了,他为什么一定要她主动。为了让她知道,她很低贱? “怎么,你后悔了?”江世霖催促。 夏堇无奈,只得踮起脚尖贴上他的唇。感觉到他一把托住自己的后脑,不让自己退开,她恼怒地抓住他的衣襟,用力吸吮他的嘴角。几乎在同一时间,江世霖立马反客为主,撬开她的牙齿,绞住她的舌,强迫她完完全全接受他,无法忽略他的存在。 第137章往事 两人谁也不知道他们亲吻了多久。直至感觉到夏堇站立不稳,只能依偎着他,江世霖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任由她靠着自己喘息。他低头呼吸着她的发香,慢慢平息心中的欲念。 夏堇憎恶自己的反应。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全身无力,都说明她被他**了。她不懂,他们到底怎么回事。每每都是从争吵开始,然后像现在这般,在亲吻中结束。她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她知道他也是,可是他们莫名其妙就会吵架,然后他再强迫她屈服。 他们到底陷入了怎么样一个怪圈? 夏堇试图推开他,但徒劳无功。“我要命人准备鸽子。”她找了一个借口。她越来越害怕单独与他在一起。 “不要再耍小聪明,你只要按我说的做,明白吗?”江世霖低声警告。 “我没有。” “别抵赖。你面上是在按照我的指示,准备遣走绯红,其实你在她找上卫晨的时候就算计好了。你觉得由她向我捅出你和卫晨见面的事,我一定会恼羞成怒,把卫晨赶走,是不是?” 夏堇不敢点头。 江世霖又是生气,又是无奈。“你没料到,绯红宁愿去找桃红打架,也不敢向我求情,是不是?” “你不用嘲笑我。我知道是我算错了。”夏堇恼羞成怒,“现在你想怎么处置她们?” “你不是说,要看桃红的反应吗?那就先看看她怎么说。”江世霖把玩着夏堇的头发,轻叹:“你到底骂了我多久,能让畜生都记住你的话?” 夏堇已经豁出去了,点头道:“我的确骂过你,不过没有多少次。我就算再笨,也不想让它触怒你。我怎么知道,它偏偏记住了那句。” 江世霖愣了一下,忽然醒悟。鹦鹉再聪明也是畜生,没有人悉心教它,不可能说得那么溜。至于夏堇,她一定是老毛病又犯了。以前对着床榻上的他说话,现在对着畜生抱怨。她一定是太寂寞了。他收紧手臂抱住她,用施恩般的语气说:“你大可以当着我的面骂我。我大人有大量,不会与你斤斤计较,只要你有所回报就成了。” 夏堇自动忽略他的话,问道:“你让杏红去问她们。万一她们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现在知道怕了?”江世霖哼了一声,转而又安抚她:“没事的,杏红从来不是多嘴多舌的人。” 夏堇抿嘴不语。他竟然如此信任杏红。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依旧抱着她不愿放手,因此看不到她的表情。 “混蛋,混蛋,混蛋!”绿哥儿在笼子中大叫。 夏堇暗暗偷笑。她真想夸它骂得好。江世霖皱眉,假装不悦地说:“你快带它回去,好好教它。若是再让我听到如此不敬的话,直接把它红烧了。” 夏堇本想问:“那你呢?”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话,带着鹦鹉回了池清居。她没有资格追查他的行踪。 夏堇走后,江世霖命吕嬷嬷叫来了王婆子,单独留了她在屋子里问话。自她把夏堇写给薛子昂的书信交到他手中,他就调查了她的来历。不过有些事还是不清不楚的,所以他要当面问一问她。 “是你教鹦鹉骂我混蛋?”江世霖背对着王婆子,直接询问。 王婆子跪在地上,“依依呀呀”表示自己又聋又哑。江世霖依旧只是背对着她,冷声说:“我不管你对母亲有多忠心,你这样辱骂我,又诬陷三奶奶,我可以直接命人把你乱棍打死。” 闻言,王婆子弓着背跪在地上,没再发出声音。 “我原本以为你故意引起我的注意,是有话对我说。如今看来,是我错了。念在你伺候了母亲一辈子,我就不计较今天的事了。晚些我派人送你出去养老吧。” 江世霖的话音刚落,王婆子跪在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裤脚,伏在他脚边动也不动。江世霖低头看她,冷笑道:“你不是又聋又哑,听不到别人说话吗?你不是只会看别人的嘴型吗?我可是从一开始就背对着你的。” 王婆子一连对着江世霖磕了三个头。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老泪纵横。江世霖微微皱眉,就见她突然把手伸入嘴里,从喉咙中拿出一小截树枝。“三爷恕罪,奴婢装聋作哑全是不得已的。”她的声音粗哑低沉,说话磕磕巴巴。 “我在听着。”江世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三爷,奴婢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只为有朝一日能告诉你,太太是被人害死的。太太死得太冤枉了。”说罢,她伏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江世霖知道,她口中的“太太”是他的生母大尤氏。他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打量她。直至她的哭声渐渐止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说:“母亲身边的人,除了你,大半已经在尤姨娘进门前后就不在了。至于你,据我所知,尤姨娘可从没针对你。你落得今天的下场,是现在的太太下的命令。” 王婆子再次磕了一个头,缓声说:“三爷,现在的太太可不像太太那么仁慈。她大可以悄无声息要了奴婢的性命,但她只是把奴婢关在这里。” “你的意思,她是故意留下你,证明她和母亲的死无关?”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思量。他母亲死的时候,小潘氏远在京城,且从未来过涿州。根本不需要任何证明,就能说明她是清白的,除非她一早处心积虑想嫁给他的父亲。虽然父亲对他极好,但就事论事,就算他家再有钱,他的父亲也不至于让别人杀了他的母亲取而代之。 果然,王婆子摇头道:“现在的太太与太太素未蒙面。她留着奴婢,是为了有朝一日对付尤姨娘。” 听她把“尤姨娘”三字说得格外清晰,江世霖问:“你觉得母亲的死与尤姨娘有关?” 王婆子再次摇头,答道:“她虽一直居心不良,但是当年她赶来的时候,太太已经病了。”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江世霖依旧只是看着她,并没一句劝慰。直至她止了哭泣,他问道:“你为何时至今日才找上我?” “三爷,太太在最后的日子经常说,只要您过得好,她怎么样都无所谓。奴婢不能违逆太太的遗愿……” “你似乎漏了《妙莲法华经》。”江世霖打断了她,“你若是对我有所期待,就该把你知道的事原原本本说给我听,而不是挑挑拣拣,自以为是。” 王婆子再次哭了起来,这次却是满脸欣慰。她哽咽着说:“奴婢之所以能够苟活至今日,没有遭尤姨娘的毒手,全因太太生前派奴婢去普陀山赎孽,替三爷祈福。奴婢在回程途中病了,耽搁了几个月。待到奴婢回来,太太已经入土为安,原来的那些姐妹死的死,卖的卖,全都不在了。奴婢查知是尤姨娘所为,唯有找上现在太太。太太问我可有证据,又问我是故去的太太重要,还是三爷您重要。奴婢怕害死太太的人又来害三爷,便自己毁了容貌,又装成又聋又哑的样子躲在这里。如果不是那些人害了太太,又来害三爷,奴婢永远只会是又聋又哑的模样。” “你说的‘那些人’是谁?”江世霖情不自禁紧张了。 王婆子失望地摇摇头,回道:“奴婢只知道事情应该和娄兰阁闹鬼有关。太太一直说,她只是遭了报应。如果她能用她的性命换三爷的平安,她心甘情愿。她命奴婢去各大名山赎孽,捐香油钱,又日夜抄写《妙莲法华经》,全都是为了这件事。” “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江世霖闷声询问。听王婆子的意思,分明是她的母亲参与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另外,关于闹鬼什么的,他是不信的。 王婆子含泪说:“奴婢不知道太太是怎么过世的。奴婢走的时候,太太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老爷前前后后请了很多大夫,甚至请了京城的名医。那些大夫不是说太太郁结于胸,就是说她身体底子弱。可奴婢知道,太太的身子一直很好。虽然太太心地善良,觉得自己对不住江姚氏母子,但是有三爷在,太太又怎么会郁结于胸呢!” 江世霖知道,娄兰阁闹鬼和江姚氏母子有关。表面看起来,这件事应该是一切的根源。不过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可能与他的受伤有关吗?王婆子虽然忠心,但她的话带着太多个人感情,不够客观。只是事到如今,唯有她对他的母亲最了解。很多细节只能找她核实。 他看了看依旧跪在地上的王婆子,一字一句说:“我很感激你对母亲的忠心,也知道这些年你过得很不容易。往后我不会亏待你,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与你说清楚。” “三爷请交代。”王婆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你听清楚了。木槿是我的妻子,以后更是我孩子的母亲。别说是陷害她,若是有人对她不敬,我也绝不会饶过那人。” 例更+see_an和氏璧加更+反求诸己和氏璧加更 我知道最近的吻戏有点多,我自省,我只是在努力表达两人间的角力及感情发展。江世霖已经从占有欲、征服欲中醒悟。他的感情线比较简单,从雏鸟情结转为喜欢,现在誓要夏堇同样喜欢他。夏堇的感情线比较复杂。除了她在爱情上天然呆,她对江世霖有恨,有怨,有憎恶,还有一开始的同情、内疚,现在又有刚刚萌生的小感情,可池清居、明月楼的女人太多,再加上崔文麒和卫晨在前,她害怕再次受骗,又分不清感激和爱情。与此同时,他们对夫妻相处模式处于两个不同的思想层面。江世霖觉得很正常,很普通的事情,夏堇觉得那是轻贱她,所以他们需要继续磨合。之后我会尽量减少亲热戏的动作描写。rs 第138章 弄巧成拙 王婆子平日里虽然不能离开未明阁,但她对未明阁外发生什么事并非全然不知。听到江世霖的警告,她愕然,续而伏在地上说:“三爷,若是在早几年,江夏两家也算门当户对,可如今,夏家不过是破落户……” 江世霖重重咳嗽了一声。“夏家是我的岳家,轮不到一个下人说三道四。” 王婆子再次错愕。她知道江光辉极为护短,却没料到江世霖也养成了这样的性子。她的眼泪簌簌直下。江光辉不是什么谦谦君子,读书也不多,但只要是他认定的人,他一定掏心掏肺,哪怕是为对方杀人放火。江世霖若是认定了夏堇,以后岂不是轻而易举被她拿捏? 她越想越担心,匍匐在江世霖脚边哀声说:“三爷,三奶奶恐怕与那些人有关,您可千万要小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世霖又是愤怒,又是震惊。他不相信母亲的死和夏家有关,但江夏两家有他不知道的内在联系也是事实。他问过父亲,当初为什么看上夏堇,他的父亲说,大家都觉得整个涿州,只有夏知翰的女儿配得上他。他暗中试探过向他父亲谏言的人,结果他们也是道听途说。看起来是有心人士一力促成了他和夏堇的婚事。 王婆子见江世霖没有喝止自己,深吸一口气,说道:“三爷,三奶奶进门第一天,大爷就让人送来了不少东西。奴婢听说,她在出嫁前就与人私定终身,之后又与卫大夫……” “你说的我都知道。只要我愿意,哪怕她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也照认不误。” 随着江世霖的话,王婆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当初,江光辉对大尤氏也是这般。所以一切都是冤孽?她全身的精神气就像被抽干了一般。她让江世霖发现夏堇给其他男人写信,她教绿哥儿骂他,全都是为了让他认清楚夏堇的为人。只要他不再护着她,她相信江光辉立马就会杀了她,然后替江世霖娶一个更好的媳妇。 她不能让主子留下的唯一血脉沉迷于一个根本不值得他喜欢的女人! 这个信念让王婆子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她双膝并拢跪在地上,额头紧贴着地面,对着江世霖说:“三爷,当初老奴也想好好伺候三奶奶,但是三奶奶三番两次试探奴婢,好似识破了奴婢的身份一般。还有娄兰阁的事,三奶奶知道很多内情。若她只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又怎么会知道这些?三爷,最可怕的就是枕边人。您可千万一定要小心。” 江世霖没有回应她的话,只是低头看她。关于夏堇和娄兰阁,他在昏迷的时候听得稀里糊涂的。听起来她一会儿相信鬼神之说,一会儿又不相信,另外,她好似知道江姚氏母子的事。他低头沉吟。 王婆子见他没有喝止自己,接着说道:“三爷,三奶奶进门不过半年多,就已经惹出了不少事情……” “我只知道,是她唤醒了我。还有,这辈子,她都是我的妻子。如果你认不清这两点,那么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三爷……” “不必再说了!”江世霖举步走向大门,立在门口回头对王婆子说:“实话告诉你,在我醒来前发生的事我全都不记得了,也不想深究。我听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知道你的目的。以后,若是你能死心塌忠于木槿,看在母亲的面子,我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你做不到,我唯有让你替母亲守墓。我给你两天时间,你好好想清楚。”说罢,他举步走了出去。他需要时间核查王婆子的身份。事情越来越复杂,他不能掉以轻心,更不能轻信他人之言。 池清居内,夏堇与绿哥儿大眼瞪小眼。她已经确认,绿哥儿只会说那句:江世霖,混蛋。她不知道如何教鹦鹉忘记这句话。 关于绯红和桃红,杏红严格执行了江世霖的命令。她想见一见她们,被杏红拒绝了。没了绯红和桃红在屋子内伺候,银红和桔红自动补上了她们的位置。她烦透了这些没完没了的“红”,可即便把她们全都打发了,也会有其他丫鬟替补她们。就算江世霖不主动,小尤氏、小潘氏等人也不会闲着。与其不断为他处理女人问题,还不如请他正正经经收几个通房,纳几个妾室,再安排真正干活的丫鬟。 转念想想,她又觉得不可行。就算江世霖愿意听她的建议,可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心血**,又把哪个丫鬟睡了。夏堇越想越烦躁,又担心桃红没有领会她的意思,对杏红说出不该说的话,原原本本传入江世霖耳中。 须臾,小丫鬟来报,鸽子已经取来了。夏堇去到厨房准备,只见丁香和秋桐正在忙碌。“春桃呢?”她随口询问。 “回三奶奶,春桃被三爷叫去未明阁了。”厨房门口有杏红派来的小丫鬟,丁香只能一板一眼地回答。 夏堇点点头,没有接话,开始按照江世霖的要求替他炖鸽子汤。小半个时辰后,当她走回正屋,就见吕嬷嬷带着春桃,拿了两个大包裹迎面走来。她在廊下稍候,问道:“吕嬷嬷,这是三爷命你拿来的?” “是。”吕嬷嬷点头。春桃抢着回答:“三奶奶,这些都是三爷命奴婢们准备的,都是您以前用惯的东西。” 夏堇不明其意,回到屋子内,看到包裹内的东西才明白过来。里面除了她经常看的书,用惯的笔墨纸砚,各色胭脂水粉,还有花瓶、摆设,一应俱全。她认得出,有些东西是她的陪嫁,有些应该是新买的。她默默坐在椅子上,看着春桃按照她以前的习惯布置房间。 “三爷呢?”夏堇转头问吕嬷嬷。 吕嬷嬷见屋子内没有旁人,这才回道:“三爷和王婆子说了一会儿话,交代奴婢和春桃把屋子布置妥当就走了。好像去找老爷了。” “你是说,他们在‘说话’?”夏堇万分惊讶,继而又恍悟般点点头。她多次试探王婆子未果,现在想来她一定在等江世霖。见吕嬷嬷点头,她又问:“听到他们说什么了吗?” 吕嬷嬷摇摇头,“回三奶奶,奴婢只听到王婆子哭了。三爷走后,她一直在自己的屋子。奴婢敲门打探,她没有开门。” 夏堇点点头,与吕嬷嬷说了几件琐事。待春桃把屋子布置妥当,两人一个去了厨房,一个回未明阁。夏堇独自身处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心中涌过一阵阵悲凉。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她要一个昔日的闺房有什么用?她觉得他一定是想让居心叵测之人相信,他们夫妻和睦,鹣鲽情深。可眼前的一切同样在提醒她过去的一切。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想要一个全新的开始,而不是无法摆脱的过去。可惜,她没有说“不”的权力,她只能接受他的安排。 江世霖直至晚膳时间才回到池清居。夏堇还来不及问他是否摆晚膳,他已经叫来了杏红,问道:“你问过桃红和绯红了吗?” 杏红摇头答道:“回三爷,还没有。奴婢现在就去问吗?” “不用问经过了。”江世霖摇头,不容置疑地说:“你去告诉绯红,事情由她而起,明日就让她老子领她回家。三奶奶念在她做事尽心尽力,赏她一份嫁妆。至于桃红,是走是留,由她自己选择。若是她想留下,罚她半年的工钱,过两年三奶奶会做主把她婚配。若是她不想留下,明日就可以出府,同样赏她一份嫁妆。” 这话不止让夏堇惊讶,杏红同样错愕。她悄悄朝夏堇看去。主子为了她居然舍弃自己最喜欢的桃红,这代表了什么?她心中不安,但在江世霖面前,她只能点头应下。 待杏红离开,夏堇不解地问:“爷,你先前不是说……” “你不是怕她们说出不该说的话吗?” “您确认了桃红不是给您下药的人?”夏堇不答反问。 江世霖摇摇头,低声喃喃:“她不见得愿意离开。”他抬头朝夏堇看去,直接询问:“你为什么怀疑王婆子不聋也不哑?” 夏堇没有否认,含糊其辞地回答:“只是感觉。”她不确定江世霖昏迷期间到底听到了多少。重生这种事不是一般人可以轻易接受的,最重要的,前世的她虽然没有直接害死他,但的确是她害得江家家破人亡。他若是知道了那些,一定会恨她。 江世霖一眼就看出夏堇又在说谎。他心中不悦,但想着自己正努力改善他们的关系,遂没再追问,转而说:“我知道你在娄兰阁住过,关于闹鬼的事,你怎么看?” “鬼神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堇避重就轻。 “听父亲说,你之所以从娄兰阁搬回未明阁,是因为‘偿命’二字。”先前他就是去确认这件事的。他希望夏堇能对他说真话。 夏堇听到这话一阵心虚。他为何突然翻出这事?她不敢回答,只是轻轻点头。 江世霖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打量她。卫晨的事,她怕他生气,所以选择说谎,他可以理解,可眼下这两件事,她为何还是选择欺骗他?要她说一句真话就这么难吗? 例更。加更在23点。rs 第139章 要不要 夏堇被江世霖看得如坐针毡。她硬着头皮问:“三爷,您为何突然提起娄兰阁?” “关于娄兰阁,你知道多少?”江世霖压抑着心中的不悦。他命她的陪嫁帮她布置房间,她难道看不出他在示好,他在讨好她吗? “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罢了。”夏堇不敢多言。 闻言,江世霖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他并没有相信王婆子的话,但夏堇对他隐瞒了很多事情也是事实。他不想再次与她吵架,只能闷声说:“准备用晚膳吧。你亲手炖了鸽子汤吧?” “是。”夏堇轻轻吁了一口气,转身假装忙碌。江世霖默默看她,暗自叹息。他去见了父亲,可他才说起江姚氏,他的父亲就勃然大怒。明月楼那边,到底是谁把他推下楼梯,根本无从追查。至于紫鸢,看样子她也在寻找崔文麒。他们有太多的问题需要面对,她为什么不能和他一条心? 晚膳很快准备妥当。夏堇自认第一次做的鸽子汤并不难喝,可江世霖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口,就命她全部吃完,甚至还威胁她,若是十天内绿哥儿不会说他是“大善人”,他就让她像此刻这般,一口一口把绿哥儿吃了。 夏堇看得出,他在生她的气。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只能点头应下。见他又把自己的碗凑到她面前,她再次给他夹菜。她不明白夹菜这件事的意义何在。难道这样就能让他们彼此相信,他们是恩爱夫妻? 晚饭过后,见江世霖没有外出的意图,夏堇不由地开始紧张。他不去明月楼鬼混,是不是表示今晚他们要圆房?她不敢表现出抗拒的意味,只能暗暗祈祷他的狐朋狗友突然把他叫走。可转念间她又觉得,横竖她都逃不过这一劫,还不如让他早些厌倦她。说不定过些日子她就可以回未明阁了。 “父亲不许我外出喝酒。” 江世霖突来的解释把夏堇吓了一大跳。她“哦”了一声,转念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你不去沐浴更衣?”江世霖似笑非笑,暧昧地看她。 夏堇强自镇定,点点头,转身吩咐小丫鬟准备热水。她不知道自己在浴桶中磨蹭了多久,直至洗澡水凉了又凉,她才不得不穿上衣裳,走回了房间。 屋子内,杏红正低头站在江世霖面前。江世霖见她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包裹得严严实实,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对着杏红说:“你把刚才的话对三奶奶再说一遍。” “是。”杏红点头,转而对夏堇说:“回三奶奶,奴婢按照三爷的吩咐向绯红、桃红传话。绯红一直说她是冤枉的,她要和桃红对质,她要见三奶奶。奴婢告诉她,让她出府是三爷的意思,她仍旧坚持要见三奶奶。桃红那边,她听了奴婢的话,只是坐在地上哭。无论奴婢说什么,她都不回答。” 夏堇听着她的话,转头朝江世霖看去。直至杏红说完,江世霖才放下手中的茶杯,挥手命她退下,对着夏堇说:“明日我要去找世澈,在我回来之前,你与她们说清楚吧。若是桃红决定留下,你直接告诉她,以后她仅仅是这里的丫鬟。” 夏堇很想对他说,她说不说,桃红答不答应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能不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可惜,她终究没敢说出这话,只是点点头,想了想又问:“爷,我不知道府里的规矩是什么。如今走了绮红和绯红,是不是请母亲另外安排丫鬟,还是您已经有了主意?” “你是在问我,有没有看上哪个女人?”江世霖挑眉,伸手拉住夏堇,一把扯入怀中,“你是在吃醋?” “爷,我知道自己的本分。”夏堇低头,任由他的手滑过自己的腰际。她知道她不得不忍受,她强迫自己不能有丝毫抗拒。 “今日没有见到伍师爷,你是不是很失望?”江世霖低头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那么多女人投怀送抱,他为什么偏偏只想要她? 夏堇不敢接他的话。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在他的手上。他在触摸她,他已经解开了她外衣的领口。这个时候,他还想和她聊天?她恨不得对他说,不要再说了,你想怎么样,快些完事吧。 “今日若不是你又惹我生气,我已经请了伍师爷过府做客。”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抱住她,附在她耳边说:“好香,怪不得你洗了一个时辰。我差点以为你在里面睡着了。” 夏堇知道,她的褙子已经被他扯落在地上,她的腰带也已经解开。在她在浴桶中磨蹭的时候,他洗过澡了。他突然舔了一下她的耳垂。她的身体情不自禁微微颤抖。紧张还是害怕,她也说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没有拒绝的权力。 “若是我不再惹你生气,以后我能不能见到伍师爷?”她不想聊天,可是她需要转移注意力。 “这得看你待会儿的表现。”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拉扯她的中衣,“你明明知道总要脱掉的,干什么穿这么多。”他不满地抱怨。 “你……能不能……把灯熄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结巴。 江世霖用力吸吮她白皙的脖子,许久才抬起头,看着她说:“任何事都是有代价的。” 夏堇知道,他又要她主动亲他。他总是对唇舌的纠缠乐此不彼。可是她中衣的衣襟已经散开,就连肚兜的带子都被他扯开了,他的衣服却穿得好端端的,不见丝毫凌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紧抿嘴唇,怯生生地伸手去解他的扣子。她的手在颤抖,她根本解不开盘扣。她懊恼自己的举动,只觉得血气直往脑门涌。她的脸颊发烫,大概能煮熟鸡蛋了。 江世霖因她的动作而欣喜。看着她娇羞窘迫的模样,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恨不得立马把她推倒。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又用另一只手快速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可是一想到她只是为了见伍师爷,为了知道她父亲的死因,他又有些不甘。他弯腰抱起她。 “灯!” 听到她的话,他转身吹熄了桌上的烛火,大步朝着床榻走去。 “还有!”夏堇看了看窗边的烛火。 江世霖没有理会她,低头把她放在床单上,自己立马扑了上去,迫不及待地吸吮她的甜蜜。唇舌的纠缠中,他的身体在第一时间有了反应。他恨不得马上占有她,可是比占有更重要的,他喜欢她。即便他不愿意承认,但他喜欢她是毋庸置疑的。他希望她也喜欢他,至少喜欢他们的耳鬓厮磨,相濡以沫。 他不断爱抚她,摸索着脱掉了他们的中衣。肌肤与肌肤的摩擦中,他越来越难受,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渴望着她的慰藉。他知道她也动情了,可是这样还不够,他要她永远忘不了他们的第一次,他要她再也离不了他。他强忍着欲望撩拨她的情欲。他要她同样渴望他。 夏堇被他吻得迷迷糊糊。她庆幸自己正躺着,否则她一定已经站立不稳。他大半的身体正压着她,他的体重让她有一种奇怪的安心感觉。 吕嬷嬷说,她是大家闺秀,不用在床笫间讨好男人。她只需躺着,很快就会结束的。可是她根本没办法安静地躺着。只要她不动,他马上会惩罚似的加重动作,故意弄疼她,可是一旦她迎合他的动作,她又觉得好难受。她全身发烫,汗水正不断沁出她的肌肤。 呻吟不自觉地逸出她的嘴角。她赶忙咬住嘴唇。她不能发出这样的声音。他可以轻贱她,但她不可以轻贱自己。 “不要压抑自己,我喜欢听你的声音。”江世霖诱哄着她,故意亲吻她的耳垂。她太**了,而她的青涩激起了他强烈的渴望。他可以预见,将来他们一定是一对和谐的夫妻。没有听到她的回应,他张嘴轻咬她的耳垂,双手不断揉捏她的肌肤。他不相信她能忍得了。 “你不要这样。”夏堇低叫,眼泪涌上了眼眶。 “不要怎么样?”江世霖没有发现她的异样。他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不要怕,第一次会有一点痛,很快就会好的。”他不想把她吓得下次不敢和他同床。他转头寻找她的嘴唇,却尝到了咸湿的眼泪。他一下子愣住了。“你哭什么!”他的心凉了半截。他以为一切都很美好,结果她却在掉眼泪。 夏堇转头闭上眼睛,不愿看他。 “看着我。”江世霖低吼,又忍不住用手掌替她擦眼泪。此刻的他上不得,下不得。他真想狠狠心,先做完再说,可是她的眼泪触动了他心底的那根弦。他狠不下心。 “看着我。”他掰过她的脸颊,“不要惹我生气。” 夏堇睁开眼睛看他。他们正赤身**抱在一起。她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求你,不要这么对我。”她的眼泪再次顺着眼角滑下。 “你现在才说不要!”江世霖恨不得掐死她。她是故意折磨他吗?“我再问你一次,要,还是不要?” see_an和氏璧加更。rs 第140章 意愿 夏堇憎恶眼下的状况,更憎恶自己的本能反应。在这张**,他不在睡过多少女人,可他只要一亲她,一抱她,她就会脸红心跳。她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自己,他并没有强迫她,从来都没有。她和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眼见着她的眼泪再次滑下,江世霖陷入了两难。如果他不在乎她,此刻他根本不会停下。“该死的女人!”他低咒,粗鲁地擦拭她的眼泪,闷声说:“清楚地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 夏堇只是一味紧闭着眼睛,就是不愿看他。 江世霖快疯了。他俯身抱住她,把头埋在她的脖颈间闷哼一声。他的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到她的柔软与火热,她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她的心还是无法接纳他。他低头吻住她的肩膀,又抬起头一字一句问她:“要不要我停下?只要你说实话,我绝不勉强你。”他几乎咬牙切齿。 夏堇的双手紧抓着床单。她是他饲养的小鸟,她是他的禁脔,唯有顺从他,她才能获得相对的自由。只要他高兴了,他会给她好处,她只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和他交易。她已经豁出去了,她早晚会经历他们的第一次。她试图说服自己,可是她不由自主地摇头。“我去厢房睡,你叫别人进来伺候你吧。” “休想!”江世霖气到了极点。即便她一点都不在乎他,他们是夫妻,哪有把他推给其他女人的道理。他一口咬住她的脖子,发泄心中的怒气。 “好痛!”夏堇抓住他的手臂,试图推开他,可他纹丝不动。“如果你想出尔反尔……” “握住它。上次教过你的。”江世霖只能退而求其次。他从没有憋屈到这个地步。 夏堇立马想到了夏家庭院那次。“你说,不勉强我的。”刚才因为眼泪而稍稍冷却的脸颊这会儿又像火烧似的难受。 “这是我最大的让步。”江世霖声音嘶哑,一边引导她的动作,一边时不时与她肢体纠缠。此刻的他就好比眼睁睁看着一块肥美的鲜肉摆在眼前,他却只能喝汤。“总有一天你会求我的。”他信誓旦旦。 夏堇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上一次有衣服的阻隔,这次,昏暗的烛火下,他们把彼此看得清清楚楚。原本她不敢看,可是他偏不让她如愿。她第一次看到男人的身体。原来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同的。 直至江世霖在夏堇手中纾解欲望,两人的喘息依旧纠缠在一起。虽然屋子里置着冰,但他们早已被汗水浸透。江世霖随手拿了一件衣裳让夏堇擦拭,转头又吻住了她。为了她,他的牺牲真的太大了。他恨不得永远这样亲吻着他,永远与她交颈缠绵。 夏堇又热又难受,全身黏糊糊的,**满是他的味道。“我想去洗澡。我可以睡在榻上的。” 如果她只说上半句,他或许会答应,可是她想独眠,他绝不容许,他可不想孤枕难眠。他死死抱住她,威胁道:“如果你不想再一次,就乖乖睡觉,别动。”他也热得难受,但是他要她习惯欢爱的气息。先前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现在总该让他讨回一些利息吧。 夏堇被他勒得难受。她实在不喜欢两个人不穿衣服抱在一起。她能感觉到,他的心情很放松。她忍不住要求:“那你让我擦洗一下,再换一件衣裳。” “如果你想洗鸳鸯浴,我可以立马让她们准备。” 江世霖一句话就把夏堇打蔫了。上次帮他洗澡已经够难堪了。她不声不响,任由他抱着。很快,疲累的两人先后睡去。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用完早膳就离开了池清居。夏堇一连洗了两次澡,仍旧觉得身上满是他的味道。送他离开后,她立马叫来了绯红。 绯红眼眶深陷,头发凌乱。看到夏堇,她“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脚边,未语泪先流。 “我想,杏红已经对你说得很清楚了。遣你离开是三爷的意思。”夏堇率先开口,“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就当是你的嫁妆……” “三奶奶,三奶奶,奴婢真的是冤枉的。”绯红一把抱住夏堇的小腿,“您帮奴婢求一求三爷吧。奴婢好不容易才能在这里当差……” “就算我愿意,三爷也不会答应的。再说,事到如今,即便你真的被桃红算计了,我也不可能像以前那么相信你了。” “三奶奶,桃红一直居心叵测。真的,以前她还挑唆过奴婢。”绯红哭得花容失色。 夏堇思量着绯红的话,叹息道:“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若是你不想累及家人,就拿着银子出府去吧。” 绯红泪如雨下。她想告诉夏堇,她从没有专宠的心思,她根本不是江世霖的女人。可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她哭了许久,恨恨地说:“三奶奶,桃红就是那不会叫的狗。先前三爷昏睡不醒的时候,她表面上尽心伺候三爷,实际上,她的心思和绮红一样。她还对奴婢说,奴婢巴结三奶奶只会徒劳无功,因为您自身难保。” 夏堇不置可否地听着。在她说完之后,才让杏红带她离开,之后又叫来了桃红。 桃红的头发虽然整理过,但她面色憔悴,两眼无神,整个人比绯红更加狼狈。看到夏堇,她低头跪在屋子中央,任由眼泪滴落在青石地砖上。 夏堇思量着绯红临走说的那些话,对着桃红说:“三爷的决定杏红都对你说清楚了吧?” 桃红缓缓点头。 “你的意思呢?” 桃红摇摇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若是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想拿着银子嫁人。”夏堇知道,桃红一定觉得很委屈。她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可是她没有喊冤,更没有暗示,她会说出事实。回想她一贯的言行,以前她深受江世霖喜爱不是没有道理的。只是江世霖突然提出让她离开,难道是他知道,她一定会选择留下? 夏堇胡思乱想间,桃红哀声说:“三奶奶,奴婢父母早逝,又没有兄弟姐妹,如今孑然一身,根本无处可去。” “所以你的意思是想留下?” 桃红缓缓点头。 “行了,我知道了。” 夏堇的话音刚落,桃红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正色说:“三奶奶,以前是奴婢不懂事,以后奴婢一定会尽心尽力服侍您。” 夏堇知道,桃红这话分明在暗示,整件事是她容不下江世霖身边的其他女人。她回道:“不管怎么样,以后你仍然在这里当差,就应该尽心服侍三爷。” 桃红匍匐在地上,状似吓得不敢说话。夏堇想到绯红临走说的那些话,若她不是想拉着桃红陪葬,那么桃红极有可能早已有了二心。江世霖说,桃红一定会选择留下,难道他察觉到了什么? 夏堇一时无法确认心中的猜测,只能挥手命桃红退下。桃红对着夏堇磕了一个头,说道:“三奶奶,奴婢自知不如杏红姐姐忠心。奴婢一向胸无大志,只求三餐一宿,有瓦遮头。” “我知道了。”夏堇敷衍了一句。桃红欲言又止,弓着背退了出去。 中午,江世霖没有回来用午膳,也没有交代去处。夏堇自桃红离开,就在反反复复思量她的一举一动。她真的甘心当一个普通的丫鬟,两年后嫁给府里的小厮?另外,江世霖对桃红又是什么意思?他独独想留下杏红又是什么意思? 夏堇反复思量都不得要领。正烦恼之际,江世霖的小厮来喜突然带来了两名工匠,把厢房的梳妆台搬至他们的卧室,又把房间的软榻搬走了。随后,他对夏堇说:“三奶奶,三爷吩咐,您若是想添置什么家具,可以直接对他们说。他们是涿州城最好的木匠。” 夏堇不懂,江世霖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她摇了摇头,让小丫鬟送了三人离开。 小半个时辰后,来喜复又折了回来。这回他带来了胭脂铺和绸缎铺的老板。两人极力向夏堇推销,听得她烦不胜烦,只能回头问来喜:“三爷去了哪里?” 来喜摇头表示不知,谄媚地笑着,小心翼翼地催促:“三奶奶,金铺的掌柜已经在外面侯着了。不如您先选一些胭脂水粉,然后再瞧瞧什么料子衬什么首饰。三爷交待了,只要您喜欢的,尽管留下就是,不必吝惜银子。” 夏堇十分不喜欢江世霖的暴发户嘴脸,可想着他这是为了尽快找出下毒害他的人,她只能耐着性子选了几样东西。待到掌柜们离开,她又觉得不对,正计划等江世霖回来,好好问一问他,他又想干什么,桃红突然求见。她请求夏堇让她离开池清居,去别处干活。 江世霖为人大方,就算是普通的丫鬟,池清居的待遇也比别处更好。桃红没理由主动请辞。夏堇原本以为她这是欲擒故纵,可她选在江世霖不在的时间求她,又不像是蓄意扮可怜,意图博取他的怜惜。 夏堇愈加糊涂了。rs 第141章 实话 夏堇借口这事她做不了主,把桃红遣走了。傍晚,待到江世霖回府,她把事情的经过叙述了一遍,问道:“三爷,您是不是怀疑桃红?”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摇头叹息:“你是太笨,还是一心想撇清我们的关系?” “我不明白。”夏堇迷惑。她又做错了什么? “你仔细想想,你喜欢我,而我们又是夫妻。我已经为你遣走了绮红和绯红,你应该如何回复桃红呢?” “你是说,桃红其实在试探我们的关系?” “不是!”江世霖气恼,抓着她的下巴说:“我是说,你要时时刻刻记住,我是你的男人,而你喜欢我,不想和别人分享我。” “可是即便我喜欢你,你要纳妾收通房也是很平常的事。” “你就一定要和我争论吗?”江世霖一把抱住她。他恨透了她的“即便”二字。如果她真的喜欢他,就不会认为纳妾收通房是平常事。一切的症结仅仅在于她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甚至她正恨着他。他觉得无比挫败。他低头亲吻她的脖子。 感觉到他的动作,夏堇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爷,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置?”她试图分散他的注意力。 “让她去娄兰阁吧。”江世霖闷声回答。 闻言,夏堇愈加震惊。前一晚他就与她说起过娄兰阁。他知道了什么?还是他在调查什么?她用茜草装神弄鬼的事不会被揭出来吧?“爷,老爷吩咐,没有他的许可,谁都不能去娄兰阁。” “你应该称呼父亲的。”江世霖纠正。见她抿嘴不语,他只能暗自叹息。他希望父亲能够接受夏堇,停下她的避子汤,结果被一口拒绝了。父亲明确告诉他,她就连当他妾室的资格都没有。将来,在他再娶之时,就是她的死期。这期间,她若是行差踏错半步,或者对江家有任何二心,他都不会坐视不理。 江世霖知道父亲十分宠溺自己,但关于夏堇的去留,他不会顺着他。他甚至担心,自己若是对他表现出太多的迷恋,哪天自己不在家,父亲会直接杀了她。 夏堇一心想着娄兰阁,没看到他微微隆起的眉头。她相信小潘氏已经发现了她的小伎俩。“三爷,您为什么突然提及娄兰阁?” “你为什么不希望我提及娄兰阁?”江世霖反问。见她不语,他再次重申:“我不止一次提醒你,你必须对我说实话。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相信娄兰阁闹鬼吗?你知道江姚氏母子吗?” 夏堇抬头看他。这一刻她觉得他早已知道了一切。他询问她,不过是想要她亲口说出来。他一直都是这样,总是试图逼她主动。“你都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她恼怒。 “又要把爪子伸出来了吗?”江世霖轻笑,续而又认真地说:“对我说真话好吗?” 夏堇情不自禁抬头看他。他在恳求她吗?她有些糊涂了。她的目光触及他的眼神,顿时面红耳赤。昨晚的一切历历在目。他们不可以那样的。夫妻同房是为了子嗣。“你放开我。”她结结巴巴,意图推开他。 江世霖见状,心情大好。“你想到了什么?”他问得暧昧。 “没有。”夏堇断然摇头。昨晚他虽然没让她离开,但最后一刻,他不止没有强迫她,居然还替她擦眼泪。现在想想,她是不是应该感激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她马上正色说:“我只是听李大嫂提起过江姚氏母子。我不相信娄兰阁闹鬼。” 见她一本正经,江世霖有些失望。“还有呢?”他追问。 夏堇心中犹豫。他一次次要求她说真话,可他们从来不是可以相互坦诚一切的关系。另一方面,她若是现在不说,将来被他发现,他一定又会生气。 江世霖双手握住夏堇的肩膀,低声叹息:“不管你愿不愿意,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 “那时候,我不想住在娄兰阁,所以故意装神弄鬼。我猜想,母亲已经知道了。她从来都不相信娄兰阁闹鬼。”夏堇一口气说完,小心翼翼地补充:“关于‘偿命’的事,我不是故意惹老爷不高兴。我不知道他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所以‘偿命’二字是你让人写上去的?”江世霖侧目,又命令:“我要知道细节。” 夏堇无奈,只能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了一遍。江世霖认真听着。待她说完,他又问:“那鬼哭声呢?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夏堇想着,事已至此,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索性直言:“具体如何我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发现,每当北风起的时候,就会有女人的哭声,可是如果把正屋的窗户打开,哭声就没有了。所以我猜想根本没有鬼,可能只是风声罢了。” 江世霖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夏堇的脸颊说道:“这样不是很好吗?昨日我问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夏堇低头不语,心道:若不是怕你发现茜草的事,我干嘛告诉你这么多?转念再想想,他已经把她绑在了他的船上,他们似乎确实应该同心协力。她微微蹙眉。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我说了实话,我可以见一见伍师爷吗?”她要求。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等价交换的关系。她在心中注解。 江世霖不喜欢她公事公办的态度。“你以为你昨晚的表现,有资格对我提要求?” 夏堇再次涨红了脸,急匆匆后退了一步。他一定要提昨晚吗?她暗恼。想到天已经快黑了,她又害怕。他命人把软榻搬走了。他们必须日日同床共枕。 江世霖上前一步,搂住她的肩膀,笑道:“为了奖励你说了实话,我可以回答你,我试探桃红,的确因为我怀疑她。直至两天前我才知道,她原本是大伯府上的……” “你怀疑大伯父他们想害你?”夏堇讶然。前世,江光耀并没有从江光辉一家的死获得任何实质的好处。他们是亲兄弟,就算有什么嫌隙,也不至于想让对方家破人亡。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世霖,期待他的解答。 江世霖对着她轻轻一笑。他喜欢她专注的眼神。“倒还不至于怀疑大伯父,只是桃红刻意隐瞒的确是事实。” “那她和娄兰阁有什么关系?” “据说,父亲兴建娄兰阁是因为大伯父和大伯母的建议。据我所知,大伯父并不笃信神佛。” “所以呢?你还是没说桃红和娄兰阁的关系。”夏堇锲而不舍。 “你一定要我说,我不知道吗?”江世霖气恼,不满地咕哝:“我无非是想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其他人又会怎么样。” 夏堇愣了一下,眨眨眼睛。他果真喜怒无常,我不过是问问罢了。她暗自腹诽,低声解释:“我只是奇怪……以前你很喜欢桃红的……” “我都说了,受伤前的事,很多我都不记得了。”江世霖叹息。他多么希望她在吃醋。他要怎么做,她才会像他喜欢她那样喜欢自己?他想要她发自内心地喜欢他,像他渴望她一样,喜欢与他亲近。“你说,你到底是聪明,还是愚笨!怎么就一点都不明白!”他闷声抱怨,用力抱住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 夏堇被他用蛮力抱着,几乎喘不过气。“你放开我!”她捶打他的胸口,又被他抓住了手腕。“我有正事与你说。”她口齿不清。他就这么喜欢折磨她吗?她一脚踩住了他的脚背。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她。夏堇一连后退了三步,小心翼翼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喘不过气了。” “你想与我说什么?”江世霖懊恼自己的失控。只要一想到她一点都不在乎他,他就难受。 “那个……”夏堇再次后退了一小步,“我知道,你想让别人相信,我们的感情很好。可是我想,你让他们给我挑胭脂,挑首饰,不能证明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你对任何人都不会吝惜银子……” “所以你不喜欢首饰,不喜欢漂亮衣裳?”江世霖磨牙。她一点都感受不到,他在讨好她吗? “所以你这是奖励我?”夏堇不敢说她不想要这样的奖励,只是小声询问:“下次你想奖励我,能不能让我见一见伍师爷?或者,你能不能告诉我,紫鸢如何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听你的话……”说着,她从他眼中读到了危险讯息。她又说错了什么?他回来之后就遣退了所有的丫鬟,整个房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她告诉自己,她不用怕他,他根本不会把她怎么样。可她还是不由自主往后退。 “我今天有教绿哥儿说,你是大善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话。 江世霖原本的确生气。他只是想送她东西。他只是想让他们的房间布满她的东西。结果她又做了错误的解读。他想小小惩罚她一下,可看着她犹如惊弓之鸟,他又觉得有趣。“过来。”他停下了逼近她的脚步。 夏堇直觉地摇头。为了扯开话题,她清了清喉咙问道:“对了,你还没说,桃红那边怎么办?就算我告诉她,同意她去娄兰阁,没有父亲的允许,她根本进不去。” see_an阆苑仙葩加更1。rs 第142章 挑拨 江世霖没有正面回答。他盯着夏堇,阴沉着脸道了一句:“过来,别惹我生气。” 夏堇稍一迟疑,终究还是屈服了。她缓缓向他走了两步,低头立在他面前。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就是最佳写照。 江世霖依旧只是盯着她看。片刻,他的手指动了动,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对着她说:“你晾着桃红就是了,她会主动找你的。娄兰阁那边,我去和父亲说。” 夏堇诧异的抬头。他不生气了吗?她不敢再提衣服首饰,只是顺从地点点头,忍不住又问:“三爷,以前的事,你一点都不记得吗?……还有,你说只留下杏红……” “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江世霖打断了她,抬高声音吩咐:“你去准备晚膳吧。你进去换一件衣裳。” 夏堇点头称是,悄然看着江世霖的背影。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同了。她甚至觉得,私下和人前他根本就是两副嘴脸。当然,也不能说截然不同,只是——她也说不清楚,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我大概是被他的喜怒无常弄得太紧张了。”夏堇暗暗叹息,转身去了厨房。 入夜,夏堇一直在担心前一晚的窘境再现。出乎她的意料,江世霖只是浅浅亲了她两口,说了句“睡觉”,就不再理会她了。 前一晚她太累了,几乎一觉睡至天蒙蒙亮才醒来。可今天她两次被江世霖的手臂压得喘不过气。她暗恼他睡觉不老实,不是把手臂压着她的脖子,就是把腿搁在她身上。她不敢叫醒他,软榻又一早被他遣人搬走了。她不想再次被他吵醒,索性侧过身,抱住他的手臂。 在动作的那一刹那她犹豫了。她怎么能主动亲近他。可转念想想,他们亲也亲过了,抱也抱过了,更羞耻的事情也做过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最重要的,她好困,她不想再次被他吵醒。 几乎在她抱住他手臂的同一时刻,他伸手把她搂在怀中。夏堇下意识想推开他,她甚至觉得他根本就是醒着的。可是他低沉的呼吸告诉她,他睡得很熟。他大概只是不满她的打扰,正表示抗议。虽然熊抱的睡姿让她很难堪,可总比被他压得不能呼吸,无法入眠来得强。再说,她一定比他醒得早,他压根不会发现。想到这,她打了一个哈欠,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所有人都能明显感觉到,江世霖的脸是黑的,而夏堇对他愈加小心翼翼。 昨晚,江世霖为了不让夏堇反感,更不想让自己再次陷入欲求不满的难堪中,他们早早就各自睡在自己的枕头上。结果早上醒来,他睁开眼睛就看到她正枕着他的手臂,在他怀中熟睡。那一刻,看着她宁静的睡颜,毫无戒备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嫣红的嘴唇,他心情激荡。既然她主动投怀送抱,他没理由错失良机。他正想与她恩爱一番,却发现自己的手臂麻了,毫无知觉,根本动弹不得。 他虽然哀怨,但还不至于为这么点小事生气。甚至,他有些暗暗高兴。她依偎着他睡觉,这可不是他强迫她的。不过,既然她连连赔不是,前前后后伺候周全,他没道理不成全她。他唯有假装恼怒,心中高兴万分。 直至江世霖用完早膳离开池清居,夏堇才暗暗吁了一口气。她难堪,她懊恼,她后悔。她怎么会对他完全放下戒心。幸好,他只是生气,并没有说什么令她无地自容的话。 午饭过后,夏堇正想着桃红什么时候会找上她,她便出现在她面前了。虽然江世霖说他不记得了,但她毕竟是他喜欢过的女人。夏堇不禁多看了她两眼,问道:“有事吗?” “三奶奶,奴婢昨儿个说的事……”她一脸小心翼翼。 “昨**没有听明白我的话,还是我误会了你的意思?”夏堇假装惊讶。 桃红悄悄抬眼看了看夏堇,轻轻摇头,低声说:“奴婢等着三奶奶发落。” “我不是让你去找三爷吗?难道你不是这么期望的?” 闻言,桃红“咚”一声跪下了,连连摇头,急切地说:“奴婢绝没有不该有的想法。奴婢无亲无故,无处可去,只想在府中挣一份工钱,好养活自己。” “你若是想扮可怜,应该去找三爷哭诉。我给你机会了。” “三奶奶。”桃红的眼泪滑下了脸颊,“奴婢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奴婢一早知道,奴婢的容颜早有逝去的一天。三爷从来不是奴婢的归属。” 夏堇的心“咯噔”一下。她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却没想到桃红只是因为看清了江世霖的本质,想要抽身离开。如此一来,绯红说桃红对江世霖并非全然忠心,反倒可以理解。她掩下纷乱的心绪,不悦地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一个奴婢,难道还嫌弃三爷不成?” “不是的,不是的!”桃红吓得脸色煞白,眼泪掉得更凶了。 听着她的哭声,夏堇心中更是烦乱。江世霖借口自己忘记了以前的事,要把所有的“红”全都处置掉,这已经足够说明桃红的担心不无道理。他根本就是喜新厌旧的混蛋。她看中的不过是女人的皮相。 随着时间的流逝,桃红的眼泪慢慢止了。夏堇沉声问:“你也不用哭了。既然你不是想借机面见三爷,你到底有什么想法,不妨直接告诉我。” 桃红匍匐在地上,哽咽着连连声称是她该死。在夏堇的一再追问之下,她说,江家人人都知道,江世霖喜欢过她,她想离开池清居,只是想过个一两年,等大家淡忘了这件事,再求个恩典放出去嫁人。她这话已经失了奴婢的本分,夏堇甚至可以治她的罪,但她一早说过,她不像杏红那么忠心,她只是在江家求生存。两相结合,她说的倒像是真心话。 在压抑的沉默中,桃红又说,江世霖其实是很好的主子,对她们都是极好的,为人又十分大方。先前跟过他的女人,现在都过得很好云云。 夏堇立马想到了前一日江世霖送她的胭脂、首饰、绸缎。原来那些根本算不上奖励,只是他的习惯罢了!她压下心头的异样,对着桃红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问你,离了这里,你想去哪里当差?” 一听这话,桃红满脸感激,迫不及待地说,不管是哪里,她都会认真当差,以后绝不会忘了夏堇的恩情。 夏堇沉吟片刻,问道:“如果是娄兰阁呢?” “娄兰阁”三字让桃红呆住了。她跪在地上,许久才喃喃着说:“三奶奶,老爷吩咐过,谁也不许靠近那里。” “我只是随口一说。”夏堇停顿了一下,又问:“不过听你的意思,你不愿意去那里?” 桃红摇摇头,又点点头,低头垂下眼睑。夏堇看到,她撑着地面的双手正在微微颤抖。她相信娄兰阁闹鬼之说?“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夏堇追问。 桃红颤声说:“三奶奶,奴婢愿意去娄兰阁守着院子。生平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如果桃红没有说最后那句话,夏堇不会起疑,但她那句话说得太过刻意了,就像为了证明她很无辜一般。 桃红走后,夏堇去了厢房教绿哥儿说话。小半个时辰后,她正气恼绿哥儿怎么都不愿意改口,忽然间意识到,她对着鹦鹉骂江世霖混蛋不过三四次,可她教绿哥儿说江世霖是大善人不下百回,它就是学不会。 当天晚上,江世霖晚膳后才回到池清居。看着杏红又是热茶,又是干净衣裳,忙进忙出,夏堇却只是拿着毛巾站在一旁,他不悦地说:“过来。” 夏堇依言递上毛巾。 “怎么,才一个白天,就忘记昨晚的事了?”江世霖就着毛巾捏住她的手背,忍不住在心中咕哝:即便是假的,她就不能装出欣喜热情的模样? 夏堇和杏红同时垂下眼睑。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的异样。“你先出去。”他吩咐杏红,目光却一直停留在夏堇的脸上。 杏红悄悄看了他们一眼,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顺手为他们关上了房门。 “桃红与你说了什么?”江世霖猜测。他看得出,她不高兴了。他的心中带着隐隐的期待。只要她吃醋了,就表示她开始在乎他了。 夏堇摇摇头,问道:“三爷,王婆婆与你说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提起她?” “三爷,我的确在绿哥儿面前说过您的坏话,但那时候我只是一时气愤。绿哥儿不可能听过一两次就记住……” “行了,不过是一只畜生,我都已经不追究了。”江世霖欲揭过话题。 夏堇抬头看他,生气地说:“所以你早就知道,绿哥儿说的那句话根本不是我教的?” “你为什么总是注意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江世霖气恼,“为什么应该看到的事,你却视若无睹?” “什么是我应该看到的事?”夏堇亦是生气。他明明知道那句骂他的话不是她教的,还威胁她若是教不会绿哥儿说话,就让她一口一口把它吃掉。他太残忍了。rs 第143章 卑微 夏堇瞪着江世霖。他威胁要她吃掉绿哥儿的事让她难受了很久。他对她太残忍了。其实他对桃红、绯红等人又何尝不残忍呢? “算了。”夏堇别开视线。他从来都不是谦谦君子,她为什么对他有期待?从他们的第一次相见,他就用行动明明白白告诉她,他不是好人。她何必与他生气。 “什么算了?”江世霖抓着她的手不放。他怎么能告诉她,他命令她教绿哥儿说,他是大善人,不过是借题发挥,希望她能在潜意识中相信这句话。 夏堇试图抽回自己的右手,未果,只能由他握着,说道:“我见过桃红了……” “她说了什么,让你生我的气?” “不是。”夏堇摇头“我没有……”她硬生生咽下“资格”二字“我没有生气,我只是不明白,你明知道绿哥儿骂你的那句话是王婆婆教的……” “我已经教训过她了。”江世霖一阵心虚。他搂住夏堇的肩膀,上下抚摸了两下,讨好地笑了笑“只是一桩小事罢了,她毕竟是母亲留下的人。”他试图把事情糊弄过去。 夏堇压根不想知道细节。他要她教鹦鹉说话,她没有权力拒绝,她何必深究。“我知道了。”她敷衍着点点头,又把话题转回了桃红身上,正色说:“我越来越觉得她不简单。”桃红的话再次让她看清了江世霖的本质,但是这并不等于桃红不是在挑唆他们的关系。她说的那些话,明面上是她在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实际上句句刺在她心中。即便她一点都不在乎他,还是因为那些话难受。 “她都说了什么?”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拉着夏堇坐下。 夏堇不安地动了动身子,试图让他松开自己的肩膀。见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她只能放弃了挣扎,坐在他身边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她把桃红所言大致复述了一遍,总结道:“我想,她大概以为我们感情很好,所以一直在暗示我,你虽然待人大方,但十分喜新厌旧。她在挑拨我。”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侧脸,神情复杂。她宁愿因为一只鹦鹉生气,却一点没有受桃红的影响。可想而知,在她心中,他连绿哥儿都不如。“这就是你的感想?”他犹不死心。他希望她生气地质问他,将来他会不会像对待桃红那样对她。 夏堇淡淡地点点头,又问:“她已经答应去娄兰阁了。接下去怎么办?” “那就让她去吧。江姚氏的事,捂得太久了,是时候把疮疤揭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可老爷那边……”夏堇紧张地看着江世霖“老爷一定会不高兴的。” “这些事应该由我担心。”江世霖怔怔地看着她。今天他私下见过卫晨。他居然异想天开,对着他说,将来等他厌倦了她,他能不能当她死了,让他把她带走。他可以用任何条件,换他这个承诺。而且,所谓的“将来”由他说了算,只要他能在此期间保证她的安全,他可以一直等着。不得不说,卫晨实在太“伟大”了,伟大得他觉得可笑。 原本这事已经让他够郁闷了,回到这里,她又明明白白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在乎他。她可以很冷静地分析他以前的女人。如果他说,不如把桃红留下,她一定想也不想就点头。她恨不得把他推给别人。“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做戏。”他碰触她的脸颊。 夏堇奇怪地看他。他的情绪很低落。该不该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她有资格问他吗? “你不是想见伍师爷吗?”江世霖突然抬高了声音,又低头嘟囔:“现在,你若是让我高兴了,明天就能见到他。” 夏堇想也不想就摇头,回道:“我不接受这样含糊不清的说辞。”她已经上当很多次了。他从来不是君子。 江世霖愣了一下,轻笑,用力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若是能让我情不自禁亲你,就算你赢了。” “你怎么了?”夏堇奇怪地看他。他最擅长的事不是威胁她吗?现在换成恳求了吗?或者他又在玩什么新huā样?想到这,她戒备地看着他。“桃红的事,我是按你的吩咐行事的。我没有做错什么。” 江世霖的情绪愈加低落。江世澈和江世熙先后对他说,他并不缺她一个女人,既然他的父亲不可能承认她,既然他已经得到她,何不就此放过她。只要他愿意放手,他们会安排妥当一切,他一定会满意,结局一定是皆大欢喜的。 所有人都想成全她和卫晨。甚至,除了他的父亲,大概没人希望他会醒来,包括她在内。此刻她坐在他怀中,但她的心从来都不在他身上。 “你到底怎么了?”夏堇有些心慌。他好像突然间不再是他了。 江世霖捧住她的脸,低头对着她说:“只要你能让我情不自禁,让我觉得你有一点点喜欢我,我可以答应你的任何要求。”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当然,除了离开这里。” 夏堇愈加觉得奇怪。她就事论事:“你一早就说了,我们只是在假装恩爱。你明知道是假的,况且你才说过,我压根不会做戏,怎么可能让你相信。”他们之间,到底什么是真的?此刻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又在演戏给谁看?欺骗自己,还是欺骗对方?又或者像他说的,他们只是在习惯相互间的亲昵。他们应该是世上最诡异的一对夫妻吧?她自嘲地笑笑,伸手抓住了脸上的手掌。 江世霖顺势抓住她的手指,勉强笑了笑,感叹一句:“被你看穿了。”他站起身,又伸手拉起夏堇,拍了拍她的屁股,催促道:“去准备睡觉吧。” 夏堇不喜欢他的轻佻,只是点点头。两人洗漱完躺在**,她发现今天的他特别安分。她犹豫着是否应该说些什么,可是她若是开口,就好像邀请他似的。她等了许久,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她无法判断他是不是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堇迷迷糊糊感觉到有人抱住了她。她知道是他。她想抗议,但只是低声咕哝了一句,调整了两人的睡姿,很快又睡过去了。 第二天一早,当夏堇睁开眼睛,江世霖已经起床。一切太不对劲了。早餐桌上,她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他突然间又恢复成了原来的他,神情中再无前一日的阴郁。他没再试图诓骗她,也没有说喜欢不喜欢的话。在他出门之前,他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抓住她狠狠亲了一口,才笑着走了。夏堇几乎以为,他前一晚的情绪低落只是她的梦境。 送走了江世霖,夏堇照例去蘅安院请安。她主动说明了绯红和桃红的事。小潘氏没有多言,但看她的表情,夏堇知道她其实是不赞同的。只因她说事情是江世霖决定的,她这才什么都没说,只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夏堇回到池清居没多久,小尤氏来了,带着两个眼生的丫鬟。夏堇猜测,她们大概就是江世霖口中,小尤氏为他准备的“丫鬟”。论外貌,两人确实十分标致,看起来性格十分温顺。小尤氏应该huā了不少心思才找来这两人。 进了屋子,小尤氏大喇喇地坐下。丫鬟不及上茶,她开口就是一句:“世霖又出门了?他的身子才刚恢复,你得留住他,让他好生休息才是。” 夏堇笑了笑,没有接话。据她所知,江光辉把江世霖禁足了。这会儿他不是去了大房,就是去找江光辉了。即便是出门,应该也是和江光辉一起。当然,她知道小尤氏并不是怕江世霖累着,她只是在数落她留不住自己的丈夫。 须臾,小丫鬟上茶。小尤氏突然间伸手,把端茶的小丫鬟吓了一大跳。茶水溅在了托盘上。小尤氏皱眉道:“你这里没有人了吗?怎么让这半大不小的丫鬟端茶递水?” “姨娘说得是。”夏堇点头附和,询问小丫鬟:“银红和桔红呢?怎么连杏红都不见?” 小丫鬟低头回答:“回三奶奶,杏红姐姐去见太太了。银红姐姐、桔红姐姐正在外面侯着。” 银红和桔红听到屋子内的动静,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候吩咐。夏堇不咸不淡地命她们给小尤氏重新泡茶。 小尤氏见状,脸色瞬时有些难看,暗恼夏堇的不识抬举与善妒。没等丫鬟们离开,她想开口,夏堇抢先说道:“姨娘若是找我闲话家常,我自是十分欢迎。若是有什么事与我说,恐怕得等到相公回来。院子里的事,我做不了主。” 小尤氏闻言,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她猛地站起身,扔下一句:“等世霖回来,就说我找过他。”说罢转身而去。 夏堇点头称是,送了小尤氏离开。小尤氏从未发现,江世霖一直称呼她“姨娘”而不是“姨母”而她却一直以姨母自居。 折回房间,夏堇枯坐在桌子前。池清居一下遣走了三个丫鬟,其中一个还是江世霖的正经通房。今日,小尤氏已经按耐不住了,往后不添人恐怕是不可能的。只是江世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see_an阆苑仙葩加更2。(未完待续 第144章 惊喜 夏堇烦恼着“长辈赐,不可辞”,害怕江光辉和小潘氏如小尤氏一般,早已替江世霖准备好了女人。她对自己说,她不怕这些女人千娇百媚,就怕江世霖不满意,到时又要拿她当挡箭牌,命令她出面打发她们。她一时没意识到,江世霖嘴上要求她处置绮红等人,可最后都是他出面解决。 午后,夏堇正想着自己若是写信给母亲,江世霖愿不愿意派人替她送信之时,来喜匆匆来报,江世霖携伍师爷快要回府了,请她马上准备待客。 夏堇又是震惊,又是欣喜。昨夜他并没有答应她,今天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她无暇细思,立马命杏红等人准备。片刻,她刚想回房换衣裳,又叫住来喜问道:“三爷怎么会和伍师爷在一起?他是和老爷一块出门的吗?” “回三奶奶,三爷是在老爷出门后才离开的。三爷没让小的跟着,也没说他去哪里。” 夏堇明白了,江世霖这是趁着江光辉不在,偷溜出去的。她犹豫片刻,忍不住询问:“那前两天呢?三爷也不在家吗?”她一直以为他没有出去过。 “小的不知道。”来喜连连摇头,一脸心虚。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夏堇上前一步,又急忙压下心焦,挥退了一旁的小丫鬟,缓和语气问道:“昨日三爷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昨天的江世霖太不对劲了。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关心他,她只是好奇。 “三奶奶,小的真的不知道。三爷一向不喜欢小的跟着他。”来喜垂下眼睑,不敢看夏堇。 夏堇愈加确定事情与她有关,可她日日在池清居,最近一直小心谨慎,不敢招惹他,能有什么事令他不满?来喜趁着夏堇发呆之际,匆匆行了礼,一溜烟跑了。 小半个时辰后,伍师爷跟着江世霖步入池清居。夏堇早已准备好了茶果点心。伍师爷受宠若惊。寒暄过后,江世霖对着他说:“不瞒师爷,今日请你走这一趟,其实是内子有事相问。” 伍师爷连称不敢,眼睛的余光看到江世霖握住了夏堇的手。夏堇试图挣脱。两人对视一眼,江世霖捏了捏她的手背,放开了她。他急忙垂下眼睑,心道:传言果然是真的。 这并不是伍师爷第一次来到池清居,却是他第一次近距离与夏堇接触。他不禁在心中感叹:读过书的女子,果真自有一股端庄典雅,宁静秀丽的气韵。 一旁,夏堇感激江世霖带回伍师爷,又气恼他的随意。他怎么能在外人面前拉她的手。她用恳求的目光瞪他,却见他正对着自己笑。她慌忙垂下眼睑,就听伍师爷问她,想知道什么事。她急忙收敛心绪,正色询问:“大人,民妇听说,祖父曾请您替家父检验过尸骸,不知……”她的眼眶一下子红了。 伍师爷一早猜到,夏堇找他,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这件事。他的思绪飞快地转着。自江夏两家结亲,他们的关系一直不好。夏堇的母亲更是莫名其妙离开了夏家。难道她想借题发挥?他暗暗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虽不是草菅人命的凶恶之徒,但他从不是善茬。若是有人惹到他,他绝对会十倍、百倍奉还。难道他想替自己的妻子出气,针对夏知瑜等人? 江世霖看到伍师爷的小眼睛滴溜溜直转,暗自叹息。他知道夏堇一心想知道父亲死亡的真相,他一直没让她见伍师爷,不是他故意刁难她,而是伍师爷根本不可能知道有用的讯息,甚至极可能自作聪明误导她。他接着夏堇的话说道:“师爷,内子的意思,她知道岳父大人突然心痛症发作,但除此之外,身上可有其他的伤痕?” 随着这话,夏堇和伍师爷齐齐朝江世霖看去。伍师爷心中更是骇然。先前,就绮梦的死,江世霖交待他暗中注意尸首的变化,留意尸体的口鼻、脖颈间是否会浮现新的瘀痕。他本以为他只是随口一说,结果第二日他真的在尸体的脸颊处发现了淡淡的指印。看那情形,应该是绮梦在生前曾被人捂住口鼻。 当时,他婉转地询问江世霖,他为何会知道这事,是否在明月楼看到了什么。江世霖不甚在意地说,以前他闲得无聊,让人偷录了朝廷颁布的《验尸纪要》,粗粗翻看过。除此之外,他们还偷看过冯大人的公文,调戏过他的小妾。 伍师爷自然不敢深究,但是朝廷教地方官员检验尸体的公文,他一个只知道喝酒玩女人的纨绔子弟怎么会有兴趣翻看?他作为衙门的师爷都嫌枯燥,没有仔细看过。他没胆询问江世霖,回到衙门之后,他细细翻看了《验尸纪要》,果然如他所言,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死者生前造成的细微伤痕,会在死后十二个时辰浮现。如此一来,绮梦毫无疑问曾被人蒙住口鼻致其昏厥。可是她脖颈间的勒痕一直延伸至耳后,又说明她不是被勒死的,确实是上吊而亡。 他不敢妄下断语,更不敢对旁人提及,复又找上江世霖。江世霖问他,会不会是杀害绮梦的人知道勒死和上吊是不同的,所以先把她弄晕,再把她吊死?他刚想点头称是,他又说,绮梦虽然不重,把她抱起来不难,但要把她举高挂在绳索上恐怕不容易,他大概猜错了。 一听这话,伍师爷赶忙回到案发现场,在房梁上发现了绳索摩擦的痕迹。这就是说,上吊的绳子先套住了绮梦的脖子,然后再绕至梁后,把她吊起来。按他猜想,凶手大概是因为太过慌张,把绮梦吊得太高,后又忘了踢倒凳子,这才让江世霖起了疑心。 本来,绮梦只是一个贱籍女子,若不是江世霖,衙门只会用一句“上吊自杀”草草结案,哪里会发现她脸颊上的指印。他以为江世霖这是希望他找出凶徒。为了拍他的马屁,他细细盘查了明月楼的每一个人。结果江世霖又找上了他,不高兴地说,明月楼还要做生意,不能为了一个绮梦,让其他人全都饿死,明明白白授意他用自杀结案,又把他询问证人时的笔录全都收走了,最后还问他讨了一份《验尸纪要》,附带仵作的尸格。 他本以为江世霖给了他银子,交待他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表示他们之间的交集就此结束,结果今日他又把他叫来,问起他岳父的事,难道……伍师爷的眼中情不自禁流露出几分热切。上次江世霖给他的银子够他三四年的花销。这一次他若是琢磨透他的心思,把事情办妥了,赏银一定少不了。想到这,他的神情愈加谄媚,恭敬地说,他奉了夏佥的要求,检查过夏知翰的尸体,并没有任何伤痕。仵作同时证实,他的确死于心痛症发作。 江世霖听到这话,又见夏堇脸色苍白,一脸失望,他紧紧抓住她的手背,对着伍师爷说:“我虽然不记得了,但岳父的死与我受伤在同一天,听说那天从下午就开始下雪,整整下了一晚上,想来到第二天早上,积雪应该很厚了。不知道四周可有车辙、脚印之类的东西?” 伍师爷茫然地摇头,只说夏俭让他检查尸体,并没有命他去现场查勘。 夏堇听到这话,心“咯噔”一下直往下沉。是张伯把他父亲的尸体运回夏家,是他第一个发现他的父亲,这就是说,若是有车辙、脚印之类的东西,他一定看到了。可惜,他已经死了。 她反手握住江世霖的手指,呆呆地看着他。张伯带着她父亲回家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想到?如今时过半年有余,什么证据都不可能留下了。果然是她太笨了。她紧咬嘴唇,才能制止眼泪落下。 江世霖回头拍了拍夏堇的手背,又对着伍师爷说:“不知道能否劳烦师爷,帮我们暗中查一查,岳父深夜出城,去了哪里,与谁见面,都说了些什么。” “三爷吩咐,我一定尽快办妥。”伍师爷连连点头。江世霖道过谢,又与他闲话了两句,命来喜送他离开了。 待到房中只剩下两人,夏堇低声说:“三爷,那晚父亲去过哪里,说过什么,不必让伍师爷追查了。” “你知道岳父出城干什么?”江世霖看着夏堇。 夏堇缓缓点头,艰难地说:“我猜想,因为城内找不到媒婆,父亲是去临县找人上门提亲的。” 听到这话,江世霖怔住了。片刻,他沉声问:“所以你怀疑我为了阻挠这件事……” “不是的。”夏堇含泪摇头,“是张伯第一个发现父亲。如今张伯死了……张伯的死和崔文麒脱不了干系……” “会找到他的。”江世霖同样觉得崔文麒是症结所在。找到他或许能够知道明月楼到底发生了什么。 夏堇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她跌坐在椅子上,失神地说:“那时候,父亲本来不想收下他的,是我对父亲说,他很可怜……是我求父亲,给他一个机会……是我引狼入室……” 谜团会一个个解开,看似没关系的事情也会串联起来,肉也会炖熟的。我是小夏的亲妈,所以xxoo什么的,一定要小夏心甘情愿。rs 第145章 自虐 江世霖低头看着伤心欲绝的夏堇。他不让她见伍师爷,另一个原因就是怕她无法直面父亲的死。不过他也知道,一日没见到姓伍的,她一日不会安心。 在江世霖看来,夏堇求父亲留下崔文麒,不过是小姑娘的一念之仁,可夏知翰是成年人,居然光凭一封有头无尾的书信就全然相信了一个陌生人,甚至决定把女儿许配给他。他为免太轻率,太过轻信他人了。 “别哭了。”他按住她的肩膀。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笨?”夏堇擦着眼泪。 江世霖知道,他不能说她笨,更不能说她父亲的不是。他用双手抓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站起身面对自己,不客气地要求:“我带了伍师爷回来见你,你总该给我一点好处吧?” 夏堇愤怒地看他。他没看到她正伤心吗?他又想怎么样! 见她忘记了哭泣,江世霖的目光瞬间变得柔和了。昨天发生了很多事;昨晚她伤了他的心。可是当他们躺在**,当他伸手抱住她的时候,他的决心更明晰了。不管卫晨说了什么,不管别人怎么看他,他都不会放开她。她的身体已经接受了他,她的心总有一天也会接纳他。她是属于他的。他用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不耐烦地催促:“快一点,我正等着。” 夏堇紧抿嘴唇,不可置信地看他。他有没有人性!他只会用下半身思考吗?她恶声恶气地说:“下午的时候,尤姨娘来过了。那两个丫鬟,很漂亮。”她咬牙切齿。 江世霖轻笑。“你在吃醋吗?”他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低头轻咬她的耳朵。他知道,她把小尤氏气走了。他很满意,她没有把人留下。“你说过,纳妾收通房是很平常的事,所以吃醋是不对的。” 夏堇气愤难抑。原本她很感激他带伍师爷回来,如今感激之情已经荡然无存。“你到底想怎么办,能不能说清楚?”她的声音闷闷的。他用蛮力压制着她,根本不让她动弹。“你太过分了,你放开我!”她恨不得咬他一口。 “本来我还想着,带你去你父亲出事的地方祭奠他。既然你说我很过分……”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堇瞬间就蔫了,不敢继续反抗他,小声说:“我很高兴能够见到伍师爷。” “还有呢?”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知道自己很无聊,可他就是喜欢看她反抗他,然后又不得不屈服。他知道,她一定很想推开他,可是她不得不依偎在他怀中。他更用力地抱紧她。只有他可以这样亲密无间地抱着她。 夏堇不知道江世霖要她承诺什么。她试探着说:“还有……我没有吃醋。你若是喜欢她们,明日我可以去找尤姨娘……” “我没有喜欢她们。”江世霖磨牙,得意的笑容隐去了。他就知道,他这是在自虐。她总有惹他生气的天赋。 夏堇不敢继续往下说,只能任由他抱着。许久,她还是忍不住开口:“绮红和绯红走了,这里总要添人的。你若是已经有了打算,能不能告诉我?还有桃红……娄兰阁那边……” “娄兰阁那边,父亲今日没有答应。至于添人的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府里的规矩。” “说实话!”江世霖松开了她的肩膀,却捏住了她的下巴。她的眼泪已经止了。她乌黑的眼眸正眨也不眨看着他。他又想亲她了。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红唇,低声警告:“我说过很多次,要对我说真话。” “三爷,既然桃红、银红等人也会离开,其他的二等、三等丫鬟参差不齐,不如……”她停顿了一下,鼓起勇气说:“不如先添置两个干活的丫鬟……” “丫鬟当然都是干活的。” “我是说,单纯只是干活的,仅仅只是干活。至于其他人,您喜欢谁,就安排谁进来。我答应过您,只要是您喜欢的,我会帮着说服母亲,不过,您应该知道,我的话不一定有用……您放心,我绝不会阻挠您……这里这么大,真的需要干活的丫鬟……” 江世霖眯起眼睛看她。她语无伦次,但是他听明白了。她又在试图把他推给其他女人。“其实只要你不在关键时候喊‘不要’,不是每次都推三阻四,让我得不到满足……” “我没有!” “还想抵赖!”江世霖逼视她,“刚才你明知道我想怎么样,却故意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惹怒我。” “对,我知道你想怎么样!”夏堇愤怒地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匆匆印下一吻。“现在你满意了?” “不满意!”江世霖捧住她的脸,低头狠狠亲她。夏堇心中有气,虽没有推开他,但不愿轻易让他如愿。她的闪躲更激起了江世霖的征服本能。她抱起她,让她在桌上坐稳。他一手托着她的后脑,一手揉搓着她的背,恨不得把她的唇舌全部吞入腹中。可不管他多专注,没有她的迎合,他总觉得不够。他不甘地放开她,气喘吁吁地说:“怎么?害怕了?怕自己情不自禁?” “没有!”夏堇主动把他拉近自己,学着他的动作舔舐他的嘴唇,追逐他的舌。 她的主动一下子令江世霖心软了。他的动作变得轻柔和缓和,仿佛他正细细品味着她的甜蜜。夏堇的怒气在两人温柔的缠绵中慢慢散去。她告诉自己,他让她见到了伍师爷,她的确应该回报他的。这是他们的协定。 满是不甘的唇舌揪扯慢慢变成了情人间的痴迷深吻。两人的呼吸变得沉重,四周的温度不断上升。哪怕他们早已喘不过气,仍旧不愿放开彼此。 “三爷,三奶奶,吕嬷嬷带着未明阁的王婆婆来了。” 杏红的声音让江世霖懊恼地低呼。他给了王婆子两天时间,时间已经到了。“知道了。”他随口回了一句,低头凝视夏堇。她的脸颊红得似天边的云彩,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她的喘息证明她也沉沦了。他捧着她的脸,摩挲她的鼻子,又忍不住浅吻她的唇。“我们晚上再继续。”他低声宣布。 杏红带着吕嬷嬷、王婆子整整在廊下侯了大半盏茶时间,江世霖才唤了她们进屋。杏红没见到夏堇,又看到江世霖虽然神色无异,但衣裳沾上了几缕微不可见的褶皱,她马上明白怎么回事了。绮红,绯红,接下去就是桃红,什么时候轮到她?她跟随江世霖多年,从没见他对一个女人这么沉迷。 王婆子上前一步,跪在屋子中央。她想了两天,她依旧认为夏堇配不上主子,但主子说得很明白,他容不得任何人对她不敬,更不要说陷害她。如今的关键不是夏堇,而是有人想要谋害主子。其他的事等抓到那个丧尽天良的人再说。 见杏红和吕嬷嬷已经退下,王婆子重重磕了一个头,郑重地说:“三爷,奴婢已经想明白了,奴婢会效忠您和三奶奶,绝不会有二心,更不会有任何小动作。” 江世霖不置可否,只是说了一句:“以后家里的琐事都是三奶奶打理。” 王婆子怔了一下,改口道:“奴婢会效忠三奶奶。” “很好。”江世霖满意地点点头。他已经核查过王婆子的身份,也证实了她先前说过的话。这会儿他很想马上问一问她,江姚氏母子的死到底怎么回事。可夏堇的模样实在见不得人,他只能按捺下急切,沉声说:“我已经和母亲说过,今日之后你就留在这里,暂时先在厨房干活,仍旧是又聋又哑的王婆子。其他的事,明日三奶奶会交代你的。” 里间,夏堇虽然神思恍惚,但她把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要王婆子效忠她?有时候她真的想不明白江世霖的行为。她无力地靠在墙上,试图压下脸上的红潮,却怎么都控制不了心跳。 “吱呀”,随着开门声,夏堇鸵鸟般闭上眼睛。江世霖总是能令她失控。他不止是混蛋,更像是恶魔。他一定是故意激怒她,让她失去理智,然后再蓄意**她。 江世霖悄然走到夏堇面前,伸手抱住她,笑道:“怎么,还是缓不过来?”他的声音带着洋洋得意。 “没有。”夏堇摇头,“你先放开我。” “真是**又嘴硬的小东西。”江世霖故意用手指摩挲她的脸颊。 夏堇有些不高兴了。“我不是你圈养的宠物。”她试图推开他。 “别动。”江世霖愈加亲密地抱紧她,“我有正事和你说。我可不想谈着谈着就谈到**去了。” 夏堇生气地瞪他。他根本就是倒打一耙。世上还有比他更无耻的人吗? 江世霖勾起嘴角,又一本正经地说:“你刚才都听到了,我让王婆子去厨房了,以后丁香和吕嬷嬷都可以跟着你。” “真的?”夏堇一脸惊喜。 “当然是真的。”江世霖点头,又暧昧地说:“所以今晚你一定要好好感激我,知道吗?” see_an阆苑仙葩加更3。rs 第146章 矛盾 夏堇自然明白他所谓的“感激”是什么意思。她早就有了觉悟,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自暴自弃了,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与他吻得难解难分。 入夜,当她被他亲得迷迷糊糊,以为再也难逃第一次的疼痛,他突然要她求他,命令她亲口说,她想要他,她渴望他,以后再也不会想着离开他。 打死她都说不出这么无耻的话。他们僵持了很久,他几乎吻得她窒息,最终,他又咬了她,又让她用手抚慰它,甚至恶狠狠地说,将来,他会连本带利讨回一切。 关于夫妻之事,吕嬷嬷对她说的只有那么多。她不知道他们这样算不算诡异,不过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怕他了,她似乎已经笃定,他绝不会真的伤害她。 第二天一早,当夏堇睁开眼睛,就见江世霖正盯着她看。她来不及说,他又开始亲她。许久之后,他才对着她说:“今日我要出门,江姚氏的事,你找王婆子问清楚。另外,她嘴上说忠心于你,心里恐怕不是这么想的,你要提防着她,明白吗?” “既然不信她,为什么让她去厨房?”夏堇想说,她已经习惯没有丫鬟伺候,不必急着让丁香回来。 江世霖用手指旋绕着她的发丝,心中带着些许忐忑。他们越来越亲密,她在他面前越来越随意。他想知道,她若是有了自由,会不会第一时间念着卫晨。他不喜欢这样的试探,他暗暗鄙视自己,但他忍不住。他希望她即便不爱他,也能顾忌他的感受。 夏堇见他不说话,接着又道:“她装聋作哑十几年,一点破绽都没有,必定是心性十分坚定的人。这样的人,并不容易操控。” “她对你有芥蒂,对我却是十分忠心的。确切地说,她对我的母亲是十分忠心的。摆她在厨房,不会有问题的。不过她说的话,凡是涉及母亲,必定只说好话,你得记着这点。” 夏堇点点头,忍不住转头看他。他对她殷殷叮嘱,是关心吗?他把事情交托给她,是信任吗?他在昏迷时听到了她的话,他应该知道她恨他,她怨他,他不怕她谋害他吗?她看不透他。她觉得现在的他和平时是不同的。 “看什么?”江世霖很高兴从她眼中看到了探究。只要不是漠不关心,在他看来就是一种进步。 “没什么。”夏堇慌忙移开目光,想了想又道:“你交代伍师爷的事,能不能作罢?”事到如今,她不想让人知道,她的父亲意图让她嫁给别人。她相信,一旦伍师爷证实了这件事,江世霖又会不高兴。 江世霖想了想点点头,又承诺道:“只要你不惹我不高兴,等父亲的气消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出门,到时带你去岳父出事的地方看看。” “其实我真的很笨。当初我求祖父去父亲出事的地方烧纸钱,又让人盯着那地方,期望凶徒会心虚露出破绽。那个时候我为什么想不到问一问张伯。如今,张伯已经死了,也不知道崔文麒知道多少,能不能找到他……” 江世霖静静听着夏堇的絮絮叨叨。这一刻他很高兴。早知道伍师爷能让她说这么多话,他一定不会瞻前顾后拖延至今。直至她说完了,他才问:“你为什么这么笃定,岳父的死不是意外?” 夏堇缓缓摇头,“我不知道,或许是因为父亲死不瞑目的样子吧。” “死不瞑目?”江世霖侧目。 夏堇点点头,眼眶泛热,“父亲的身体被大雪冻僵了。那时候,他的眼睛睁得很大……”她哽咽。 江世霖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说过,岳父有心痛的毛病。”见她点头,他暗自思量。据他所知,心痛症发作,多半会挣扎,表情扭曲,但眼睛睁大,死不瞑目更像是突然间被吓死。难道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埋伏在半途吓死了他? 两人在**说了好一会儿话,直至丫鬟请他们起床,这才穿衣洗漱。江世霖照例在早饭后离开了池清居。丁香和吕嬷嬷在他走后进屋向夏堇行礼。夏堇正式告诉她们刘嬷嬷的死讯。两人虽觉得她们已经报了仇,但因为尚不知道她的目的而遗憾。 夏堇安抚了她们两句,对着吕嬷嬷问道:“你进出院子,可有人拦着你,或者问东问西?” 吕嬷嬷摇头道:“回三奶奶,三爷昨日交代过,只要不出二门,不冲撞了爷和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尽管交代奴婢去做。”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自从知道丁香和吕嬷嬷可以回到自己身边,她很想问一问卫晨的情况。她不懂,她已经把话说到那份上了,卫晨为什么仍旧留在江家。她只是单纯地希望卫晨能够离开,与江家一刀两道,与她再也没有任何联系,不过她也知道,一旦江世霖知道她和卫晨有直接或者间接的接触,一定会勃然大怒。虽然知道他不会把她怎么样,但她不想承受他的怒气。 “三奶奶,您是在担心卫大夫吗?”丁香询问。夏堇几次去厨房找她,都是为了卫晨。 吕嬷嬷一听这话,急忙劝道:“三奶奶,卫大夫那边,您什么都不做,才是做好的。” “我明白,可是他帮了我那么多,母亲的性命是他救的,他为了安置母亲,花了很多银子……很多事,我这辈子都还不清。我只是希望他能安然离开。” 丁香和吕嬷嬷对视一眼。丁香一直在厨房,并不知道这段日子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吕嬷嬷看到了很多事情。她上前一步跪在夏堇脚边,低声说:“三奶奶,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三爷恐怕对您上了心……” “我和他,旁人是不会明白的。”夏堇连连摇头。 “三奶奶,那天在未明阁,三爷明明那么生气,可他却把您带回了这里……” 夏堇再次摇头打断了她,说道:“你见过桃红的,据说他受伤之前,最喜欢的就是她,很快她就会去娄兰阁。还有绯红,他一连把她留在房内四天,第五天却告诉我,要我处置掉她,他不喜欢她了。还有明月楼,多少千娇百媚的女人等着他,他是不会对任何人上心的。用他的话,我和他之间是等价交换。我听他的话,没有惹他不高兴,他就会给我一定的回报。”说到这,她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们只是相互利用,那么早上躺在**说的那些话又算什么? 吕嬷嬷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过来人,她相信自己不会看错,可夏堇又说得信誓旦旦。 “行了,你们不必担心这事。暂时我对他还有利用价值,他不会‘处置’我。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三奶奶,等您有了嫡长子……” “不必再说了。”夏堇猛然站起身。昨晚她要水洗澡了,今天早上蘅安院送来了避子汤。她喝了,当着他的面,他什么都没说。他说过,不想他的骨肉有危险,而她也不想将来再与他有纠葛,所以他们永远不会有孩子。对他而言,她只是他圈养的宠物,没有资格生他的孩子,因此他才会轻贱她,才会称呼她“小东西”。今天早上他们心平气和地说话,都是假象罢了。他大概觉得假扮夫妻和睦很有趣。 夏堇越想越难受,突然转身对吕嬷嬷说:“上次大伯说,我有什么事可以递口信给他。他说的那人,不知道还在不在二门。” “三奶奶,你想找大爷传话给卫大夫?”吕嬷嬷一脸担忧,“奴婢怕三爷还是会知道。” 夏堇看得出,江世霖和江世澈的感情并不算好。确切地说,她觉得是江世澈一直忍让着江世霖。不管怎么样江世澈都是长兄,又是江氏一族未来的族长,即便江世澈再宽厚,江世霖也不可能把他怎么样。 想到这,她对着吕嬷嬷说:“我只是想告诉大伯,卫大夫给薛大人送过书信。若是不希望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他应该想办法请卫大夫尽快回寿阳,再向薛大人解释一番。” 吕嬷嬷领了夏堇的命令,去二门找人给江世澈送消息。待她离开,一直没开口的丁香不甚确定地问:“三奶奶,您上次提过,三爷不喜欢大爷管着他……您在故意惹三爷生气?” “没有。”夏堇断然摇头,转移话题说道:“时辰不早了,你叫王婆婆过来见我吧。这是他交代的事。” 须臾,王婆子恭恭敬敬跪在夏堇面前,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夏堇打量了她许久,这才感叹:“王婆婆,我试探了你不下三次,你装得太好了。我想,若不是你主动向三爷表露,大概没人能看穿你的扮相。” “三奶奶谬赞了。”说话间,王婆子依旧只是弓着背,一动不动地跪着,平板地说:“三奶奶进门没多久就把奴婢看穿了,奴婢羞得无地自容。” “我并没有看穿你。” 夏堇才说了一句,就听杏红在门外回禀:“三奶奶,老爷请您过去一趟。” 自江世霖醒来之后,夏堇很少见到江光辉。即便在蘅安院巧遇,他也不会搭理她。她奇怪地问:“知道是什么事吗?” 杏红恭敬地回答:“回三奶奶,奴婢不知。”rs 第147章 绝望 夏堇跟着下人来到江光辉的书房。这里她只来过一次,那时候仍旧天寒地冻,她跪在地上恳求江光辉允许她回门。她跪得身子都僵硬了,江光辉却只顾着与女人调笑。最后还是江世澈帮她说话,替她解了围。 夏堇才踏入院门,立马感觉到院子里的气氛十分凝重。发生了什么事?她一阵紧张,又马上释怀了。江光辉对江世霖,毫不夸张地说,根本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又怕摔了。这样的父子,他恐怕是代替儿子“教育”她的。 “父亲。”夏堇对着江光辉行礼,听到他的一声冷哼,她赶忙改口:“不知道老爷有何吩咐?” 江光辉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白绫,冷声说:“你自己了断吧。” 夏堇愣住了。她知道江光辉容不下她,却不知道他如此迫不及待。这是吓唬她吗?她低头说:“妾身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果然有恃无恐。”江光辉一脸愤怒,抓起白绫狠狠摔在夏堇脸上,“怎么,要我命人帮你吗?” 夏堇不敢回答。按她猜想江世霖应该就在附近,可屋子内只有江光辉一人。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心中涌出几分害怕。她不想死,她不能死。“老爷,妾身死不足惜,只求老爷息怒。”她试图安抚江光辉。 江光辉又是一声冷哼,居高临下斜睨着跪在地上的夏堇。“你不过是世霖圈养的玩物。” 夏堇脸色煞白。她早就有这样的认知,但这话从别人口中说出,她只觉得一阵窒息。“妾身明白自己的位置。”她一字一句艰难地吐出每一个字。 “你真的明白吗?”江光辉再次冷哼。 夏堇低着头,紧咬嘴唇。她做了什么事让江光辉生气?难道吕嬷嬷给江世澈传口信,被他发现了?可是她并没对江世澈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啊!除此之外,她什么都没做过。若是为了伍师爷,是江世霖带他回来的,而且她并没有单独见他。夏堇越想越糊涂。难道是江世霖厌倦她了? “老爷,妾身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请老爷明示。”夏堇恭敬地询问。她不想死。见江光辉没再催促她自杀,她觉得他不像是真的想杀她。他在教训她,警告她。为了什么? 另一厢,一想到儿子居然为了夏堇和自己吵架,江光辉恨不得亲手把白绫绕在她脖子上,活活把她勒死。他好不容易才让儿子起死回生,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贱妇毁了。眼下,儿子正迷恋着她,他若是杀了她,只会让儿子恨他,让他对她更加念念不忘。 “老爷,妾身对三爷忠心不二。若是妾身不小心做错了什么……” “你做错的事情多了去了!”江光辉坐回了椅子上,冷声历数:“你家拒婚在先,害得世霖受伤,这是第一桩。你勾引卫晨在后,意图与她私奔,这是第二桩。你让我们父子生隙,让他们兄弟不和,这是第三桩。你不止善妒,更无容人之量,令世霖蒙上待人刻薄之名。还有,你二叔父行事乖张,不忠不孝,你母亲家无力辅助世霖……” 江光辉整整数落了一盏茶时间,夏堇跪在地上静静听着,只想叹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江光辉眼中,江世霖找来胭脂铺老板,送她首饰、衣物也都是她的错。凡举他看不顺眼的事,全都是她的错。 江光辉一口气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接着说道:“以上这些事情,任何一桩都足够你死上十次。” “是,老爷教训得是。”夏堇低声应承。昨日她因伍师爷的出现而感动。今天早上,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江世霖和她心平气和地说话,他们就像一对普通夫妻。不过一个时辰,江光辉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让她不得不认清事实。她在江家只是苟且偷生的宠物。 “现在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夏堇仍旧不知道自己哪里惹怒江光辉了,但此时此刻她只能恭敬地回答:“是,从今往后妾身一定会认清自己的身份,再不会行差踏错半步。” “很好。”江光辉点点头,拿起桌上的一个匣子,扔在夏堇身前的白绫上,厉声说:“你把这两样东西收好。若是哪天你不想吃匣子里的药丸了,就看一眼白绫,想一想你有没有命生下世霖的孩子。” 夏堇终于明白了江光辉的意图,但她依旧不解。早上她不是把避子汤都喝光了吗?难道是江世霖觉得她喝得心不甘情不愿?可他压根没把她怎么样,她不可能怀孕。 在夏堇看来,答案是什么已经不重要。她对着江光辉说:“老爷,妾身会按时服用药丸,只是不知道这药丸该如何服用。” 江光辉不耐烦地挥挥手,说道:“外面有人教你如何服用。”说罢赶走了夏堇。 书房外,早有婆子侯着。婆子告诉夏堇,药丸和避子汤的效果是一样的。每当她和江世霖*房后,她马上就着温水服上一颗就行了。 夏堇谢过婆子,正要离开,那人上前一步低声对她说,因为药丸的药性极为霸道,她若是经常服食,恐怕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孩子。 夏堇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池清居的。看到王婆子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屋子中央,她赶走了她,“嘭”一声关上了房门。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难受,她只觉得整颗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她知道他不想她生下他的孩子,可是他亲眼看着她喝避子汤还不够吗?如今居然想让她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 她走到屋子的角落,蜷缩着身体躲在墙角。前世,她带着仇恨在大牢自杀,所有人都死了,她仍旧没有得到解脱。这一世,她只想活着,她甚至不奢望正常的生活,不奢望有丈夫,有孩子的普通日子,她只想和母亲相依为命活下去。 她用颤抖的双手打开手中的匣子,里面满是黑漆漆的药丸,泛着令人作呕的草药味。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一口气把药丸全都吃了。她想用行动告诉他,她也不想要他的孩子,可是身体是她的,将来也是她的,她没必要为了他自残。 她扔下匣子,看着药丸滚落一地。这几天,她几乎忘了,她唯一的目标是带着母亲离开涿州,远离江夏两家的一切。只要离开了,她和母亲就能开始新生活。这才是她重生的意义。 她趴在地上,把药丸一颗一颗捡回匣子内。她已经失去了清白,离开涿州后也不可能再嫁他人,所以能不能生孩子压根不重要。她用力捏着手中的小黑丸,心底有一个声音在问她,母亲活着的时候,她们可以相依为命,可母亲百年之后呢?难道她只能孤独无依地度过余生? 她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的手轻轻按着自己的小腹。虽然父亲的死与江家无关,虽然母亲的遭遇都是夏知瑜的“杰作”,但江家的逼婚毁了她的一辈子也是事实。她和江世霖—— 她的眼泪滚滚而下,使劲捏着手中的白绫。江光辉告诉她,她一旦怀孕,就是她的死期。如果她没有死,而是永远离开了呢?她不想在离开后再与江世霖有任何牵扯,可谁又能证明孩子是他的?她可以让孩子姓夏,她可以告诉所有人,她是寡妇。她有祖父给她的地契银子。虽然田产动不了,但那些银子只要她小心经营,足够把孩子养大。 夏堇慢慢站起身,一点一滴擦干眼泪。江世霖说她不会做戏,那么从这一刻开始,她就做戏给他看。她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她不能让江家的人剥夺她当母亲的权力。 今天,她赌气让吕嬷嬷给江世澈送信,丁香说得没错,她想惹江世霖生气。她没有选择卫晨,而是选了江世澈,因为她知道江世霖的极限在哪里。她已经开始注意他,在乎他了吗? 夏堇擦干眼泪,收起了白绫和匣子。她不能再为江世霖的小恩小惠而感动,她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更不能改变初衷。 “丁香!”她扬声呼唤,“打水,我想洗脸换衣裳。” 片刻,夏堇把自己打理妥当,问道:“吕嬷嬷回来了吗?” 丁香答道:“回三奶奶,吕嬷嬷已经回来了。因为给大爷传话的人晚上才当值,她晚些再过去。” “不用了,这事作罢吧。” “三奶奶?”丁香看到了她的异样。 夏堇轻轻笑了笑,“是我太傻了。”她暗暗摇头。她向来喜打探江世霖的行踪,她恼怒他的风流,她对他说了很多实话,她必须尽快纠正自己的心态。他们只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三奶奶,您怎么了?”丁香一脸担心。她看到了夏堇的绝望,还有她的决心。 夏堇摇头问:“此时离午膳时间尚早,春桃和秋桐应该在厨房。你去看看,她们是否可以出来见我。” 丁香点头而去。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眼神渐渐变得暗淡。包括她的母亲在内,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她尽快怀孕之上。她无法扭转他们的想法,那么唯有欺骗所有人。再说江世霖很聪明,她不能让他从丁香和吕嬷嬷身上看出异样,只能连同她们一起瞒着。 see_an阆苑仙葩加更4。rs 第148章 做戏 须臾,丁香带着春桃、秋桐来到正屋。夏堇与两人说了几句话,单独留下了春桃。待到春桃离开,差不多已经是午膳时间。她正想着午饭后再叫王婆子回话,江世霖回来了,进屋就问她,江光辉与她说了什么。 夏堇看着他,有一瞬间的晃神。她反问:“你知道父亲唤我过去问话?” 江世霖点点头,又追问一句:“父亲可有交待你什么事?” 夏堇的心“咯噔”一声直直往下沉。他不喜欢绯红等人了,命令她遣走她们。如今他大概是不想再次告诉她,她没资格生他的孩子,所以让他的父亲出面给她药丸。他做惯了好人,所以总是让其他人做坏人?她讥诮地笑了笑。 “怎么了?父亲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老爷只是交待我,以后要一心一意对你,切不可有非分之想,更不能犯以前的错误。”夏堇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江世霖,一字一句缓缓问:“三爷,老爷为何无缘无故唤我过去?他给了我三尺白绫,还有……”她没有继续往下说。 “还有什么?”江世霖追问。 “三爷,早上的汤药……” “父亲告诉你,以后都不用喝汤药了?”江世霖的脸上显出几分急切。 “是。”夏堇点头。在她看来,她最后的一点希望也在顷刻间破灭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我不用再喝汤药,是你要求老爷对我说的?” “算是吧。”江世霖点头,又解释道:“其实父亲给你白绫,没有其他意思。只要我好好的,那东西压根用不上。父亲只是因为我受伤昏迷的事吓到了。” 夏堇总觉得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些词不达意,可他亲口说过,不希望她怀孕。早上的时候,是他亲眼看着她把汤药全部喝下去,总不会是他要求江光辉别再准备送避子汤,结果惹怒了他,江光辉这才把她叫过去,逼她吃药丸吧?她告诉自己,不要有这样的期许,也不该有这样的期许。她早已下决心离开江家,远离他。 江世霖见夏堇情绪低落,上前搂住她的肩膀,劝道:“不要在意父亲的话,其实他没有恶意的。以后你顺着他就是了……” “我明白的。”夏堇打断了他,“我会按照老爷的吩咐行事,不会让你为难的。” “今日父亲把你叫去,完全是因为我。这样吧,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我说。” “我能不能让春桃和秋桐送一封问安的信给母亲?”夏堇趁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又道:“她们年纪小,定然十分想念钱妈妈。她们日日被拘在厨房,我有些于心不忍。你刚才说,我有什么想要的,都可以尽管与你说。” 江世霖第一次见夏堇软言向他提要求,不禁有些飘飘然。本来因为和父亲吵了一架,他的心情极差,此刻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在他想来,只要父亲停了她的避子汤,他相信她没有胆量,也没有办法私下避孕。将来,等他们有了孩子,她还能去哪里? 他拉着夏堇坐下,假装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让你提一个要求。这送信是一桩,让你的丫鬟与家人团聚是另一桩,这可是两桩事情。” 夏堇默然看着他。他怎么能像没事人一样,好似什么都没发生?是了,他让我处置绯红等人之后,他对她们同样毫无异样。怪不得他说我压根不会做戏,原来是他太会假装。她暗自腹诽,依然只是愣愣地看他。 江光辉的长相只能称得上普通,可江世霖长得很好看,五官明晰,毫无瑕疵。难道我被他的外貌迷惑了,才会对他产生希冀?我不应该忘记,我们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是何等冷酷残忍!夏堇暗暗提醒自己。 “干嘛这样看着我?”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 夏堇慌忙垂下眼睑。不管有没有发生今天的事,她都不该忘了自己的初衷。她缓缓摇头,答道:“爷,我还没来得及询问王婆子,有关江姚氏母子的事,不过我突然想到,不能光听她的一面之词。就算她把她知道的事全都告诉我,其中一定夹杂了她的想法,肯定不够客观。” 听她说起正事,江世霖顿时觉得无趣。不过他们的确有太多的事情需要面对,江姚氏之死与娄兰阁闹鬼很可能是一切的起因,他不能掉以轻心。他放开了夏堇的下巴,转而拉着她的手说:“你只需问清楚王婆子,外面的事我自会核查。父亲那边,我也会去问的。” 夏堇知道,自己不可操之过急,遂没有提出让吕嬷嬷出门查探一事,转而问江世霖:“伍师爷那边,你有没有告诉他,不必查问父亲去临县的原因?” 江世霖懊恼地说了一声,他差点忘了,又问夏堇:“你怎么对这件事这么积极?” 夏堇叹了一口气答道:“我只是不想你到时又不高兴。” 江世霖从夏堇的语气中听到了讨好意味。他侧目看她。她不该这么温顺的,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了。“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夏堇轻咬嘴唇,摇摇头,吩咐丫鬟们准备摆午膳。饭毕,江世霖正要去找江光辉,夏堇叫住了他。 “爷,其实的确有一件事。”她一脸为难,吞吞吐吐地说:“上午的时候,我本想让吕嬷嬷去二门给大伯送信。你先不要生气。”她上前一步拉住江世霖的手腕,急急解释:“卫大夫给薛大人写过书信。我不想给薛大人添麻烦,所以……” “所以什么?”江世霖低头看她。他知道吕嬷嬷去了二门,也知道她什么都没做就折了回来。他给夏堇相对的自由,就是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夏堇气恼地放开江世霖的手腕,低头说:“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想让卫大夫回寿阳,是不想事情变得复杂。原本我让吕嬷嬷去找大伯,是希望大伯去找卫大夫谈一谈,请卫大夫向薛大人解释一番。”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江世霖隐隐觉得夏堇的态度不对劲,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夏堇一味低着头,嘴里嘟囔着:“我知道你会生气,我也知道一定瞒不了你,可是我真的不想事情变得复杂,更不想牵扯薛大人。人人都道他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可实际上,父亲教他的有限,他为我们做的却很多。如今父亲已经过世了,我真的不想麻烦他。” “你为什么不对我说,却要去找大哥?” “只要我提起卫大夫,你就会生气,你让我怎么说?”夏堇面上生气,心中却只有紧张。她知道江世霖在试探她。她一点信心都没有,可她真的不想再连累卫晨和薛子昂。她和江世霖之间的事,他们应该自己解决,至于卫晨,他的恩情她大概只能下辈子再回报他。将来,在她老来无事的时候或许偶尔会想一想,当初,若她和卫晨顺利去了苏州,他们会不会是一对平凡又幸福的夫妻。现在,她唯一要想的是摆脱江世霖,脱离江家。她一定可以做到的。 江世霖仍旧只是盯着夏堇。“你对卫晨……你希望和他离开涿州……” “我根本就不该对你说。”夏堇气恼地打断了他,背对着他说:“随便吧,卫大夫是留是走,薛大人会不会找上你,或者找上卫大夫,都与我没有关系,反正都不是我能够控制的事情。” “我并没有强留他。”江世霖脱口而出。 夏堇诧异地转头看他。 江世霖尴尬地解释:“他留下是因为他觉得你母亲中的毒,和我被喂食的东西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他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毒药。这事不能对大哥、二哥说,所以他们一直误会是我不让他回寿阳。”他没有说,他觉得这只是卫晨的借口。他留下其实是不放心她。他甚至说出了愿意等他厌倦她之类的话。如果他是好人,他应该成全他们。可惜,他从来都不是,所以他绝不会放她离开。 夏堇看着江世霖。她有些糊涂了。让她母亲中毒的明明就是她的二叔父、二婶娘,他们没理由,也没能力谋害江世霖。“这才是你带我回娘家的原因?你一直在追查我们两家的联系?” “总之,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江世霖生硬地回答,转身背对夏堇说:“你按我的吩咐行事就成了。你想让他回寿阳,我会转告他的,但是你不能去见他。”说罢他举步往外走。 “等一下!”夏堇追了上去,“若事实真像卫大夫猜测的这般,你有没有查探过,二叔父、二婶娘都和什么人往来?还有,齐氏一家的死一定另有内情。我想,你去查看义庄,也是想知道义庄起火的原因……” “操之过急只会打草惊蛇。”江世霖打断了夏堇,再次回头看她。 “我们根本茫无头绪,什么都不知道。”夏堇懊恼地低呼,“你总说,我按你的吩咐行事就行了,可是我的父亲死了,我的母亲至今都不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儿子,我的祖父现在仍旧被软禁着……” “我知道,你现在这句话是真心的。可之前呢?那些话也是真心的吗?”江世霖的双手紧抓着夏堇的肩膀。rs 第149章 僵持 自从见过江光辉,夏堇愈加坚定了远离江家的决心,可江世霖的表情又让她迷惑了。是他太会做戏,还是那匣子里的避孕药丸根本不是他的意思? “你先放开我,大家都看着呢!”夏堇急欲挣脱江世霖的钳制。 “你的态度很奇怪。是因为父亲决定停了你的汤药?”江世霖凝视着夏堇。是她不想要他的孩子?“放心,不会那么容易怀孕的。” 夏堇咀嚼着他的话,微微皱眉。片刻,她试探着说:“不是不会,是根本不可能。那些药丸会让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 “什么药丸,什么不会有孩子?”江世霖惊愕。 “你不知道?”夏堇抬头看他,仔细端详着他的表情变化,生怕看漏了什么。 江世霖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总觉得他们的对话很奇怪,为什么她的情绪不对劲。他笑了起来。“你以为你说的药丸是我准备的,所以你在生气?”他伸手抱住她,笑容又在瞬间凝固了。她在生气,所以先前她说的话大半都是假的。给她的母亲送信,让她的丫鬟见钱妈妈,命令吕嬷嬷去找江世澈,她一定在谋划什么。她说他们不能偏信王婆子的话,她想仔细调查江姚氏一家,难道她想出府? “不要做惹我生气的事,我说过很多次了。”江世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在这一刻之前,她一直在对他做戏。她不是不会做戏,她从来都不是任他摆布的女人。“我可以容忍你,但我也是有底线的。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夏堇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她又哪里惹到他了?“你放开我!”她揪扯他的肩膀。 “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江世霖放开了她的背,却一把勒住了她的腰,“不管你在计划什么,这辈子你都不可能离开这里半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心虚地垂下眼眸,故意转移话题说道:“老爷说,若是我没有好好服用药丸,三尺白绫就是我的归宿。我以为这是你的意思。” 江世霖明明白白看到了她眼神的闪躲。她从来都不是温顺的绵羊。即便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但这件事她定然不会逆来顺受。“先前你在计划什么?找大哥求救?”他摇头否定了这个猜测。吕嬷嬷去二门早在她去见父亲之前。这就表示即便他的父亲没有找她,她也同样在计划某件事。他的心情更差了,用力捏住她的下巴,怒道:“怎么不说话?” “我能计划什么?”夏堇抓住他的手腕。他永远都这么喜怒无常。明明是他的父亲逼迫她在先。“你放开我!”她也生气,可是她的力气根本敌不过他。 在沉默的对视中,江世霖率先放开了夏堇,闷声下令:“把父亲给你的东西拿给我。”他对她越来越不忍心了。他甚至害怕弄疼她,可她总是一次次无视他的真心。但凡她有一点点在乎他们的婚事,但凡她有一点点期望他们的将来,她就应该在他回来的第一时间质问他。可惜,她连伤心都没有,她仅仅只是生气。 夏堇从房内拿了匣子交给江世霖手。触及他的目光,她瑟缩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有计划什么,若不是这些东西会损害我的身体,我不会生气,毕竟我们早就达成共识,我们不该有孩子。” 夏堇越解释,江世霖越生气。“我知道了。”他收起匣子,又让她把白绫也拿了出来,临走又忍不住警告她:“不管你想怎么样,这辈子你都只能呆在这里。你最好时刻记住,我们是拜过堂的。”说罢他疾步而去。 夏堇失神地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彻底糊涂了。她相信药丸的事江世霖完全不知情,可是她应该何去何从,她应该如何选择?这次的事就像是上天给她敲响了警钟,让她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但她忍不住想,他想怎么样?他去找江光辉,又会说什么? 夏堇本想叫王婆子过来询问江姚氏一家的事,可她的心太乱了。江世霖要禁锢她一辈子吗?她为什么觉得他有一点点在乎她? 夏堇在房间枯坐了一下午。直至夕阳西下,江世霖从外面回来,她依然像雕像一样坐在桌前。当天晚上,夏堇躺在床内侧背对他,听着他吹了灯,窸窸窣窣上床。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抱她,更没有亲她。她只是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了。 其实他真是一个奇怪的人。自古以来都是妻子服侍丈夫。妻子应该比丈夫晚睡,比丈夫早起,所以她应该睡在床的外侧。可他偏要睡在外面,还说什么若是走水了,他可以第一个逃出去。若是她表现好,他可以抱着她一起逃走云云。 夏堇胡乱想着,迷迷糊糊中正要闭上眼睛,就感觉到一只手臂横了过来,死死压在她的胸口。她反射性地抓住他的手掌,嘟囔了一句:“你的睡相真差。”她转身想把他的手臂放回他那边,就见他正看着自己。 房间的灯早已灭了,她应该看不到他的,但是她看到他正盯着她。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黝黑,看不清他的情绪。“你没睡着?还是我吵醒你了?”她尴尬地询问。他们已经同床共枕很多天了,但她依旧没有适应。 “你到底想怎么样?”江世霖的手指落在了夏堇的脸颊。他感觉到她快睡着了,这才故意用手臂压她。可是她那句“你的睡相真差”,又让他的心中生出些许异样。“你为什么就是学不会认命呢?”他感叹。 “我早就认命了。”夏堇低声回答。 “你若是认命了,就该求我给你一个儿子。”江世霖隔着中衣描绘她身体的线条,“若是我没有回来问你,父亲与你说了什么,若是我没有一再追问,你会怎么做?” “我早就说了,我已经认命了。”夏堇想要阻止他的动作,可是她不敢。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她知道他在生气,他在惩罚她。 江世霖用一只手撑起身体,低头凝视她。他为了她拂逆自己的父亲,他甚至对父亲说,他孩子的母亲只会是她。他知道自己这么说会更加触怒父亲,让父亲对她反感,但是他害怕。今日是不让她怀孕的药丸,下一次会不会是砒霜? “你想要孩子吗?”江世霖的手已经探入了她的衣襟。 他这是试探她吗?是他亲口说,不想他的孩子有危险。他只是把她当成挡箭牌,当成宠物,并不是养育子女的妻子。夏堇心绪复杂,不敢回答,只是看着他,任由他触摸自己的身体。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催促。 夏堇抓住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现在还不是时候。” 江世霖紧紧捏着她的手指。他知道她在敷衍他。男人可以把情和欲分开,可是女人只想为自己喜欢的男人生孩子。要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有多难?“我惹怒了父亲,所以你自己小心些。这几天我会尽量留在家中。”他转移了话题。 “为了那些药丸?”夏堇愈加不懂他的行为。难道宠物养久了,也会有感情?她暗暗摇头。他前一刻才与绯红等人**,下一刻就要把她们另嫁他人。桃红曾深受他的喜爱,可她宁愿去娄兰阁,也不想留下。他从来都是残忍的人,又怎么会有感情? 江世霖深深看了她一眼。她不想要他的孩子,他如何向她承认,他想要孩子绑住她一辈子?他到底喜欢她什么?喜欢到可以容忍她的心中住着另一个男人。“算了,睡吧。”他躺回了枕头上。 夏堇悄悄系上被他扯开的衣襟。她睁着眼睛久久无法入眠。她知道他也没有睡着。她很想问一问他,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他到底想把她怎么样。她甚至很想说,我不会再抗拒你,我可以迎合你,只求你在得到我之后赶快厌弃我。 她越想越难受。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那些药丸真是他让江光辉给她的,如此一来,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计划脱逃大计。到时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对母亲说,不是她想当逃妻,而是江世霖逼她的。 感觉到江世霖悄然握住她的手,她猛然抽回手指。他们到底算什么!她难受,她也想让他难受。她想要惹怒他,她要让他生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念头,她脱口而出:“我不想你帮我给母亲送信了。你说过我可以提一个要求,任何要求都可以。” “所以呢?”江世霖转身看她。他知道她又要向他挥爪了。她总是不懂得控制自己的脾气。他轻轻笑了笑。与她在一起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受虐倾向。 “你笑什么?”夏堇愈加气恼。 “我在等你的要求。” “好。”夏堇咬牙齿切,“我要见卫大夫。”她停顿了一下,解释道:“我希望能够当面感谢他。是他救了母亲。” 江世霖的笑容隐去了,一字一句说:“是我对你太宽容了吗?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样可不好。” see_an阆苑仙葩加更5。rs 第150章 扑倒 夏堇坚信,江世霖的语气再凶恶,最后不过是咬她一口,让她觉得痛,或者掐住她的脖子,让她觉得窒息。他不会真正伤害她,所以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转头朝他看去,重复道:“你说过,我可以提任何要求,所以我告诉你,我想见卫大夫。” “你觉得不会杀了你吗?”江世霖的手掌掐住了她的脖子,拇指摩挲着她的肌肤。 夏堇抿嘴不语。他根本就没有使力,是他还不够生气吗?她一心只想把自己的难受转嫁到他身上。她一字一句说:“你刚才问我,想不想要孩子,其实不是时间没到,是我不想,不想要!” “你在故意激怒我吗?”江世霖用力捏住她的下巴。 夏堇感觉到了痛楚,但她绝不会呼痛的,她甚至没有动,只是在黑暗中看着他。她就是要他生气,她的确在故意激怒他。 “说话啊!”江世霖的手肘压住了她的锁骨,“其实父亲准备的那些药丸正合你的心意,是不是?” “是!”夏堇用力点头。 江世霖很想掐死她,真的很想。因为她和卫晨的种种,父亲容不下她。为了让父亲接受她,他不知道做了多少努力,甚至多次与父亲起了争执。可她是怎么回报他的?他不求她的感动,他只希望她能安心呆在他身边。 “为什么不求饶。只要你求饶,我可以既往不咎。”江世霖骑虎难下。他若是继续使力,她一定会淤青,可是他没有放开他的契机。她已经不再怕他了,他不能任由她肆无忌惮。“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威胁。 夏堇原本以为他难受了,她就会好受,可她的心依旧堵得慌。她不知道自己想要怎么样。“其实在明月楼的后巷,在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应该杀了我。” “你是在嗔怪我太仁慈吗?” 夏堇紧紧抓住他的手腕。她觉得此刻的自己快要溺水身亡了。她急需抓住些什么,而他离她最近,触手可及。“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体。”她用力掰开他的手指。她试图坐起身,她的额头撞在了他的下巴。两人都有一瞬间的眩晕。 江世霖下意识抓住她的肩膀,稳住她的身体,随即感觉到她狠狠撞向了自己。“我知道你想怎么样……如你所愿!” 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被她按着肩膀扑倒在**,而她半跪在他身边,捧住他的脸,胡乱亲吻他。 江世霖完全呆住了。他们不是在吵架吗?他只是想要她说一句“我错了,你原谅我”,他到底错过了什么情节?他抓着她的肩膀,不忍心推开她。她发泄怒气般粗鲁地吸吮他的唇。她学着他的动作舔舐他的牙齿,纠缠他的舌。她甚至慢慢俯下身子,用柔软的身体半压着他的。她的手正在拉扯他的中衣,却不得其法。 她青涩的**让江世霖的体温瞬间升高,全身肌肉紧绷。他很享受她的主动,可他依旧想骂脏话。若是让人知道他被一个正儿八经的女人强了,而他居然还有感觉,他一定会被人笑一辈子。 他抱住她,试图调整两人的位置。他虽然喜欢她的热情主动,但他不喜欢失去控制权。最重要的,她连他的衣服都“战胜”不了,他深刻怀疑她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做。他转身想把夏堇压在身下,却发现她更用力地把他压回了**,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弹。 他不介意女上位,但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必须是他征服她,而不是被她征服。这是有本质区别的。“宝贝,我们换个姿势。”他不想用蛮力弄疼她。他越来越见不得她有丝毫的不舒服。 夏堇压根没听到江世霖说了什么,她只知道他在抵抗她。她本能地不想让他如愿。她知道自己的力气不如他,她只能用体重压制他,整个人几乎趴在他身上。 江世霖懊恼地低呼。她很瘦,他只要用力往床内侧一滚,立马就能反客为主,可是她压着他,肌肤与肌肤的摩擦让他心情激荡。这比他主动更让他觉得刺激。他抬头深吻她。她的长发划过他的脖颈,让他心痒难耐。 他主动帮着她扯开自己的衣襟。他想伸手解开她的肚兜,却发现她突然抓住了自己的手臂。他停下动作,想看她干什么。当他的双手被她按在枕边,当她的手掌划过他的手臂,与他十指紧扣,他更加觉得屈辱。她什么都不会,只是按部就班模仿他的动作。她不是有意的,但她的的确确在用男人的动作,用征服者的姿态对他。 “够了,你应该玩够了吧?”江世霖的十指紧紧扣住她,一个挺身把她压在了身下。光线太暗,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他知道,她的双颊一定像火烧似的发烫,她水汪汪的眼睛一定正看着他。天亮之后,她一定很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永远都是这样,努力隐忍着,可突然间就会爆发,事后又是懊恼,又是后悔。他喜欢她的冲动,那一刻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他放开她的手,亲吻她的眼睑,她的鼻子,她的脸颊。她的耳朵很**,他轻咬她的耳垂,在她耳边问:“今天你总不会哭喊着不要了吧?”他脱掉了自己的衣裳,又解去她的束缚。“放轻松,别紧张。”他安抚她。 “我知道怎么做!”夏堇勾住他的脖子。她应该恨他的,可是他的体温让她安心。她与他肢体纠缠。她慢慢忘记了心头那股莫名的难受,可突然间,她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泻而下。 “这回又是怎么样!”江世霖懊恼地低吼。他怀疑她根本就是故意的。他想替她擦眼泪,可是她抱着他不放,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背上。他该拿她怎么办?为什么她每次都挑最后一刻哭给他看?这次不是她扑倒他的吗?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让你在上面还不成吗?”这是他最后的希望,虽然他知道她因这事掉眼泪的可能性极低。 夏堇伏在江世霖肩膀上,仿佛想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哭尽。他们不是可以相互说心事的关系,可他是离她最近的人。“我好难受,真的好难受。”她呜咽着。 江世霖一下子静默了。在他昏迷的时候,她也曾像此刻这般泣不成声。当时他忍不住想,若果真是他对不起她,他应该补偿她。“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背。在他看来,她只是喜欢故作坚强的小女人,嘴硬心软。 “我只是想像别人一样,父母俱在,有相公,有子女……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改变不了的,我努力告诉自己,将来会好的……可是为什么这么难?为什么……” 江世霖用心听着她的絮絮叨叨。他想找到她哭泣的根源,可他只听到她对未来的向往。他突然意识到,他单单只是喜欢她还不够,他必须让她看到,他可以给她向往的未来。“你受的委屈,你的父亲,你的母亲遭遇的一切,我会替你讨回来的。”他低声承诺。 夏堇一味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她知道她正抱着江世霖。就像先前她想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他身上一样,现在的她只想埋怨他。“你为什么要逼我嫁给你,我们根本就是陌生人。你为什么总是一次次逼迫我,你为什么不放过我!”她握紧拳头,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背上。她恨他,可是唯有抱着他,才能让她不那么难受。“你的父亲想让我一辈子都生不出孩子。他说,一旦我怀孕,他就要我死……” “我会说服他的。没有哪个父母拗得过自己的子女……” “我恨你。你逼迫我,戏弄我,践踏我,世上再没有比你更残忍的人。”夏堇根本不理会江世霖的解释。她一边哭,一边控诉。她很高兴那些药丸不是他让江光辉准备的,可与此同时,她又希望那是他的意思。“我恨你!”她的双手无力地掐着他的背,她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脖颈,“我真的恨你……” “恨吧!”江世霖无奈地叹息,“即便你恨我入骨,我也绝不会放开你的。再说恨总比无视强,至少你看到我了。”他亲吻她的肩膀,心中又酸又涩。 他们的开端错了,所以他大概只能用一辈子才能改写他们的结局。他也希望自己不爱她。他不爱她,就可以成全她和卫晨,看着他们自生自灭。可惜老天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爱她,她却恨他。或许恨的反面是爱,可是正面永远无法抵达反面。 “你听清楚了。不管你恨我也好,爱我也罢,不管你对着我笑也好,哭也罢,这辈子你都只会是我的女人。你会有相公,有儿子,有女儿,但是你休想离开我,休想念着其他男人。听清楚了吗?”江世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宣誓。回答他的只有她轻微而平缓的呼吸声。 “居然睡着了!”他苦笑。 好吧,好吧,我是话唠,下面会加快情节的。其实我也讨厌写感情戏。情节可以写很快,可感情戏写起来好慢,有时候还会把自己写哭。写文的都是真爱,是自虐~~~~(》_《)~~~~rs 第151章 利用 夏堇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中她大胆地勾引了江世霖,她抱着他哭,她还叫嚷着她恨他。 这一定是梦境! 她猛然睁开眼睛,就见他正搂着她安睡,他们的中衣穿得好好的,他正安静地沉睡,似婴孩一般。 “果然是做梦”她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江世霖咕哝一声,慢慢睁开眼睛。见她正看着自己,他抬起她的下巴,浅浅亲了一下她的嘴唇,笑问:“干嘛这样看着我?” 夏堇有些迷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绝不相信自己居然那么大胆,但是看着他,昨晚的记忆太清晰了。 “昨晚我们没说两句话,你就睡着了。”江世霖避重就轻。 “哦。”夏堇暗自点头,在心中嘟囔:当然不可能是真的。若是我真的对他说,我恨他,他一定会勃然大怒,变着法子折磨我。 江世霖见她一脸庆幸,轻轻勾起嘴角。他有耐心,他可以等,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不止要她的人,更要她的心。他伸手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清清楚楚再告诉你一遍,那些汤药不是我让父亲准备的。那盒子药丸在你交给我之前,我压根不知道。听明白了吗?” 夏堇闷闷地点点头。 “还有,以后有什么话就当面说清楚,不要含含糊糊地让我猜测,我可没有耐心。” 夏堇再次点头。 “说话!”他要她的亲口承诺。 “我知道了。”夏堇不情不愿答应了一句,暗自腹诽:一开始是你自己说得不清不楚,后来又是你误导我。 “你又在心里骂我?” “没有,没有。”夏堇慌忙摇头,“今天我会找王婆子问清楚江姚氏一家的情况。”她赶忙转移话题。 早饭过后,夏堇第一时间找来了王婆子。她怕她蓄意隐瞒细节,遂对着她说:“三爷让我问你,江姚氏母子的死,到底怎么回事?你尽量说仔细些,晚些我好向三爷回禀。” 王婆子自然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她告诉夏堇,江姚氏的丈夫江林是江家的一个旁支,家中十分穷困潦倒。大约十多年前,江光辉发现自己分得的山地有煤矿,就让江林在矿上当了一个小管事,替他跑腿。后来,他见到大尤氏,起了邪念,诬陷她与自己有奸情,说大尤氏出门上香,其实是与他私会。那天江光辉恰巧在半途遇上大尤氏,遂与之一起去了寺庙,全程陪同。他清楚地知道江林说谎,两人在扭打间,江林失手误插了自己一刀,失血过多而死。 江姚氏得知丈夫的死讯,告上了公堂,声称江光辉诬陷江林,目的是霸占江林新买的几亩地。官府念在江姚氏正怀着身孕,没有治她的诬陷之罪,只是把她赶出了衙门。之后就像李大嫂说,江姚氏掐死了刚出生的儿子,死在了江家门前。江光辉不想累及大尤氏的名声,所以事情一直是秘秘密处理的,知道内情的人不多,事后他又下了封口令,再加上小潘氏和小尤氏入门后,原本伺候大尤氏的人都不在了,所以知道真相的人所剩无几。 夏堇默然听着王婆子的叙述。她的话根本漏洞百出。首先,对江姚氏一家,大尤氏明显怀着愧疚之情。其次,就算江林真的与大尤氏有什么暧昧,也不可能宣之于口。至于江光辉正巧遇上大尤氏,陪着她一起上香之类的话,大概都是粉饰真相的谎言。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王婆子,又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她缓缓说:“王婆婆,三爷并不想把前尘往事翻出来,我们只想知道,是谁把他推下楼梯。若找不出根源,下次可没有这么侥幸了。” 王婆子垂下眼睑,不敢抬头看夏堇。 “王婆婆,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说了什么,我只会告诉三爷一人。”夏堇郑重承诺。 王婆子依旧只是无言地站在夏堇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夏堇看着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就像江世霖说的,王婆子忠心于他,但并不信任她。其实她不明白,江世霖大可以亲自询问王婆子。王婆子肯定很乐意告诉他全部的事实。他却愣是把她扯了进来。 根据前世的经验,小尤氏和小潘氏嫁给江光辉,大半是因为煤矿让他一跃成了涿州首富。可大尤氏嫁给江光辉那会儿,他只是江家的庶子,虽不至于饿死,但他文不成武不就,这辈子也就是混吃等死。如今那成片的矿山,当时仅仅是贫瘠的山地,山上的树木也不值钱。大尤氏绝对是“下”嫁江光辉。 “王婆婆,婆母与老爷成亲,可有什么内情?”夏堇询问。 王婆子垂在身侧的双手明显抖了一下,继而干巴巴地说:“老爷和太太是奉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成亲的。” 夏堇再次叹息,压着声音说:“我这么问你吧,江林其实是无辜的,是老爷误杀了他,是也不是?” 王婆子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低着头。 夏堇接着说道:“你说知道真相的人所剩无几,我猜想,至少大伯父、大伯母知道江林一家是冤死的,这才有了娄兰阁。甚至,在建造娄兰阁之前,家里发生过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是不是?” “三奶奶。”王婆子“噗通”一声跪下了,哀声说:“江林一家早已死绝。老爷暗中给了江林的父母不少银子,再说,他们几年前就过世了……” “你觉得三爷的受伤与江林一家的死无关,那我问你,婆母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觉得有谁想害三爷?难不成你觉得一切都是因为我想拒婚?” 王婆子的确怀疑过江世霖的受伤是夏家所为。听夏堇说得如此直白,她的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之色。 夏堇站起身,不悦地说:“三爷事忙,才让我找你问清楚。如今你吞吞吐吐,不愿说实话,我唯有请他亲自问你。不过我想提醒你,不要用刚才那些话忽悠他。他可不像我这么好说话。”说罢,她举步往外走。 “三奶奶!”王婆子急切地唤了一声,低声说:“当年的事,好些细节奴婢都不知道。确切地说,除了老爷,如今已经没人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只可以说,是老爷一怒之下杀了江林。太太劝老爷善待江姚氏,老爷原本已经答应了,可江姚氏被衙门赶出来之后,就在门前自杀了。太太知道后,命奴婢去安置他们的家人。奴婢赶去的时候,他们的大女儿也已经死了……” “是如何死的?”夏堇急切地追问。 王婆子缓缓摇头,回道:“江林的父母伤心欲绝,把奴婢们打了出来,奴婢并没看到他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只是听说她想进城找江姚氏,失足落水,淹死了。自那天之后,太太就病倒了。老爷在太太的床前答应太太,好生照顾江林的父母。老爷找人扮作富商,花了高出市价几倍的银子,买下了江林生前买回的几亩薄田,在别处安置了他们。几年后,他们先后病死了。” 夏堇听着直皱眉,待她说完了,问道:“所以那几亩田地现在是老爷的?”江姚氏去衙门状告江光辉,罪名就是他想霸占他们的田地。江光辉买下田地,岂不是坐实了这条罪状? 王婆子点头道:“地契确实在老爷手中,但老爷是花了大价钱买下的。除了太太和奴婢几个,没人知道这件事。那几亩地至今都荒废着。” 夏堇仔细思量王婆子的话。她猜测,江光辉杀了江林应该是一个误会,且这件事的内情不能被公开。王婆子先前说出江林诬陷大尤氏和自己有暧昧,未必是空穴来风,很可能是江光辉有此误会。这就是说,江光辉被误导了,整件事根本是个局。 前世的她完全不知道这些事,但以她对江光辉的了解,他虽一个女人又一个女人,妻妾成群,但对大尤氏确有很深的感情。他一时醋意横生把人杀了是极有可能的。 “你知不知道老爷是如何与江林认识的?”她询问王婆子。见她摇头,她又问:“江林一家的尸体你有亲眼看到吗?” “江林和江姚氏的尸首奴婢亲眼看到了。江林的女儿,奴婢远远看了一眼,只看到手臂已经被水泡得浮肿了。江林的父母死后,老爷派人去收尸了。听老爷身边的人,他按照太太的遗言,把他们一家人葬在了一起。” “据你所知,有什么人与他们一家很亲近?” 王婆子再次摇头。夏堇沉吟片刻,轻轻皱起眉头。若一切都是阴谋,那么江林其实是受害者,可是动机呢?目标到底是针对江光辉,还是江林一家?大尤氏的死到底是积郁成疾,还是人为谋杀? 她慢慢走到窗前,脑海中突然浮现了一个念头:如果前世的她是另一个江林呢?如今几乎可以证明,江世霖父子与她父母的遭遇无关,更不要说崔文麒和张伯的死。前世的她被误导了,她其实只是一颗棋子! 她猛然转身朝王婆子看去。在她前世的复仇中,王婆子和紫鸢扮演了极重要的角色。她厉声问:“你老实回答我,老爷为何误会太太和江林有染?” 打赏加更 三月:感谢see_an同学的平安符,johnny102同学的平安符,感谢十四玉同学的平安符,感谢青琉落尘同学的平安符,雪之承诺同学的平安符,滂沱大雨的夏同学的平安符。 四月,感谢see_an同学的8个平安符,绿蚁紫檀同学的香囊,反求诸己同学的平安符,johnny102同学的平安符,棠壹壹同学的平安符,valentine丶同学的平安符,滂沱大雨的夏同学的平安符。 五月,感谢johnny同学的香囊,平安符,粽子,感谢see_an同学的风筝,两个粽子,三个平安符,感谢準備好了??同学的三个粽子,感谢fangyuan48同学的平安符,粽子,感谢九穗禾同学的风筝,滂沱大雨的夏同学的两个平安符,感谢kamisamam同学的三个平安符,感谢还是蓝朋友的平安符,感谢无名指束缚同学的桃花扇,感谢万花迷人眼同学的平安符,感谢mkh_texas同学的平安符,感谢springvivi同学的平安符,感谢桂仁同学的平安符,感谢寻找失落的爱情同学的平安符,感谢紫貔貅同学的平安符。 以上是三、四、五月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支持。(ps,先前已经感谢过see_an同学的阆苑仙葩和和氏璧,还有反求诸己同学的和氏璧,都是单独加更的。)总之,谢谢大家rs 第152章 秘辛 面对夏堇的疾言厉色令,王婆子愈加忐忑。有些事她不想让江世霖知道,更不要说夏堇了。 夏堇把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她相信前世的王婆子暗中协助她“复仇”,全因江世霖死了。而此刻她在替大尤氏保守某个秘密。她稍一思量,威胁道:“世上的事,凡是发生过的,就一定有迹可循。我想,你也不希望三爷从别人嘴里听到婆母的事情,或者你希望他去找老爷揭开原本的伤疤?你应该了解三爷的脾气。” “三奶奶,您好似知道很多事情。”王婆子朝夏堇看去。她一直认为自己的伪装天衣无缝,可夏堇才刚进门就多次试探她。她的目光触及夏堇,又慌忙低下了头。江光辉对大尤氏一见钟情,他执意替江世霖求娶夏堇,部分原因是夏堇与大尤氏都是认真读过书的,有类似的气韵。当年,江光辉为了迎娶大尤氏,极力瞒下了那桩往事,夏知翰不可能知道,更不要说尚未出生的夏堇。 夏堇气恼王婆子直到此刻都不愿意说真话。她冷声道:“不管我现在知道多少,将来一定会知道得更多。我以为你活了这么大把年纪,应该明白活着的人远比死了的重要。” 炙人的沉默中,王婆子艰难地陈述:“太太在嫁给老爷之前,曾经与别人有过婚约。那人去了京城之后杳无音讯。老爷派人上京打探之后才知道,他已经另娶她人了。他见到老爷,居然厚颜无耻地说,他可以把太太收为外室。太太差点为此轻生。她就是在那时候遇上老爷的。老爷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然后呢?此事又怎么和江林扯上关系的?” 王婆子的眼泪填满了她脸上的皱褶。她悲泣地说:“自老爷和太太成亲之后,老爷对太太极好,家里也没有如今这些个姨娘、通房。太太虽觉得很多话都和老爷说不到一处,但她感念老爷的恩情。自三爷出生后,老爷和太太的感情就更好了……”回忆往事,她泣不成声。 夏堇虽知道江光辉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却怎么都没料到他居然还有这样一面,要知道大尤氏过世没多久,他就娶了小潘氏,又纳了小尤氏。 王婆子哭了许久,才恨恨地说,若不是江光辉认为大尤氏借口上香,其实是去见前未婚夫,他不会在一怒之下认错江林,失手把他杀了。说到这,她又哭了起来,直说若不是江光辉和大尤氏在前一晚吵了架,大尤氏也不会借口上香,意图避开江光辉。 夏堇越听越不对劲,急切地说:“你先别哭了,我问你,婆母去上香,江林为什么会在附在?他不是矿上的管事吗?应该在矿上干活才是。还有,无缘无故的,老爷怎么会怀疑婆母与别人见面?” 王婆子一听这话,立马愣住了。她虽知道,自从得知大尤氏的前未婚夫在官场节节高升,江光辉心中不舒服,总觉得大尤氏嫌弃他读书不多,是个土财主。那段时间,两人经常为这事争执。至于江林为何出现在大尤氏面前,没人知道,甚至没人问起。 按照王婆子所言,那次的事情发展得极快。江光辉发现自己错手杀了江林,立马找来江光耀商议。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只知道大尤氏一个人在房间关了一天一夜。大潘氏劝了一回,好不容易让她吃了点东西,江姚氏就在江家大门前自杀了。大尤氏一下子病倒了。 江光辉忙着善后,没有追查江林生前的行踪。待到江林、江姚氏等人下葬后,江家就开始闹鬼,江世霖经常在半夜惊醒。大尤氏怕江姚氏把怨气发泄在儿子身上,派了王婆子等人去名刹上香捐香油钱。待到王婆子回到涿州,大尤氏已经死了,而小尤氏成了江光辉的妾室。 夏堇相信王婆子说的是实话,可整件事依然有太多的疑点。她询问了王婆子,大尤氏的前未婚夫现在何处,得知他已经因岳家失势,丢了官,搬去江南了,她命王婆子先回厨房。她独自坐在桌前思量。 事到如今,夏堇愈加确信前世的自己和江林都是受害人,他们都是对付江光辉的棋子。从表面来看,江光辉唯一值得别人垂涎的东西便是他的煤矿,而最有动机的人是江光耀。只不过按照前世的轨迹,江光耀并没有从江光辉的死得到太多的好处。难道是江光辉在无意中得罪了什么人,对方想要报复他?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要让仇人家破人亡,至死方休? 不过半盏茶时间,王婆子突然又折了回来。夏堇奇怪地看着她,问道:“你想起了什么事?” 王婆子摇摇头,低声哀求:“三奶奶,三爷从不知道太太曾经与人有过婚约……” “你要我瞒着三爷?”夏堇摇头,“若是他不问就罢了,否则我是不会骗他的。” “三奶奶。”王婆子一下跪在了夏堇脚边,“女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太太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奴婢实在不忍心太太的形象在三爷心里留下污点。” 夏堇不想因为江家的事,惹得江世霖不快。她没有答应王婆子,只是催促她赶快回去准备午膳。 王婆子又哀求了两次,见夏堇态度坚决,只能行礼告退。在她走出门口的瞬间,她回过头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匆匆举步而去。 在夏堇心中,死者为大。若是江世霖没有询问,她不会主动提及大尤氏的过去。她正想叹一句大尤氏命运坎坷,突然间又想到了自己。相比大尤氏只是与人有过婚约,她不止差点嫁给崔文麒,之后又意图与卫晨私奔,而江世霖知道所有的细节。在她看来,这些大概就是他轻贱她的原因。 想到这,她的心情直直往下坠。 早上,江世霖郑重地告诉她,避子汤和药丸都不是他让江光辉准备的。虽然他的语气不怎么好,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或许不一定非得离开他不可。他不是君子,是他逼婚于她,他总是逼迫她,可即便他脾气暴躁,喜怒无常,霸道又残忍,但她知道,他不会真的伤害她。相反,他会保护她。用他的话,这个世上,唯有他可以欺负她。 这个念头只是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如今,王婆子的话更让她坚定了决心。江光辉和大尤氏因为前未婚夫吵架,那她和江世霖呢?他知道太多的事情,他从来都只是把她当玩偶,当宠物,他不可能把她当妻子看待,再说江光辉绝对容不下她。与其到时措手不及,任人摆布,还不如及早准备一切。她不该枉费老天给他的重生机会。 独自用过午膳,夏堇关上房门,把夏佥给她的匣子拿了出来。她知道祖父想让她借助江家重振夏家,不要说她在江家自身难保,就算她有这个能力,她的父亲已经过世,振兴夏家与她们孤儿寡母有什么关系? 她一张一张查看地契、房契、银票。她无法公开变卖夏家的土地、房产,但银子是她最需要的,也是世上最可靠的东西。 可惜,夏家大概真的到了强弩之末,夏堇仅仅在匣子里找到了一千两银票。对普通农户来说,一辈子都不可能赚到这么多银子,但她和母亲先要经历逃亡,紧接着还要买房定居,母亲的身体又一向不好,而她如果够幸运,说不定还能怀上孩子。为了保证以后的生活,她必须多准备一些银子傍生。 夏堇生怕江世霖突然回来,很快把东西收了起来,去厢房教绿哥儿说话。虽然绿哥儿大骂江世霖“混蛋”,让她很解气,可它怎么都学不会“大善人”三字又让她十分气恼。 江世霖从外面回来,就见夏堇站在鸟笼前,怒视着鹦鹉说:“大善人,大善人,这三个字有这么难吗?” 江世霖莞尔,对着杏红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然走进屋子,站在夏堇身后,低头在她耳边说:“错了,应该是‘三爷是大善人’。” 夏堇吓了一大跳,轻呼一声。江世霖伸手抱她,一下子把她揽入怀中。他嬉笑着说:“天还没黑呢,这么迫不及待?” “混蛋!混蛋!”绿哥儿在鸟笼中扑棱着翅膀,尖声大叫。 “这东西,上次就应该炖了它。”江世霖说着,低头捏住夏堇的下巴。不过几个时辰没见,他已经思念她了。想到昨晚她抱着他,眼泪落在他的肩膀上,拳头捶打着他的背,一声声说她恨他,他心情复杂。 “你先放开我。”夏堇急欲推开他,低声抗议:“大家都看着呢!” “哪里有人?”江世霖反问,压根没有回头看,只是用指腹摩挲她下巴,脱口而出:“你有没有想我?” 夏堇下意识蹙眉,暗自腹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想他?三四个时辰前他们不是还在一起用早膳吗?难道“想他”的意思是想着算计他吗? 江世霖把她的表情看得分明,暗暗叹息,不悦地威胁:“想清楚了再回答,不要惹我生气。”rs 第153章 调戏 夏堇不想惹江世霖生气。她不甚确定地回答:“想?” 江世霖扣住她的后脑,强迫她把小脸埋在他的胸口。他很郁闷。她的演技太拙劣,他一眼就看出她压根没有想他。他怎么做才能让她爱上他? 夏堇知道他又不高兴了。她不敢挣扎,更不敢改口说“不想”,只能闷声陈述:“上午我见过王婆子了。事情确实很可疑,可是江林一家全都死了,不像是有人替他们报仇。”除了大尤氏曾经与人有婚约这一节,她把王婆子所言大致陈述了一遍,问道:“你觉不觉得事情太巧合了,好像有人操控着一切?” 江世霖知道,她又在转移话题。他放开了她,问道:“父亲为什么赶去寺庙?江林为什么也在?” “王婆子不知道江林为何出现。”夏堇缓缓摇头,沉吟片刻才回答:“至于老爷为什么赶去寺庙,听王婆子的意思,他和你的母亲在前一晚起了争执……” “你在隐瞒什么事情?我说过很多次了,你必须对我说实话。” 夏堇抬头看他,稍一犹豫,回道:“你的母亲先前与别人有过婚约,对方高中后娶了别人。得知那人在官场节节高升,老爷和太太有时会为这件事吵架。老爷误以为江林是他,这才错手杀了人。”说罢她又补充:“王婆子只告诉我这么多。” “你为什么要隐瞒这件事?” “是王婆子要求的。”夏堇奇怪地看着江世霖。她发现他压根不在意这事。 “干嘛这样看着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揽着夏堇往正屋走去,脑海中思量着她的话。见夏堇摇头不答,他询问:“听你刚才的话,王婆子并没亲眼看到江林女儿的尸体?” “你怀疑他们的女儿还活着?”夏堇暗暗吃惊。算时间,若她还活着,差不多十六七岁左右,很可能是池清居的某个丫鬟,或者是明月楼的哪个女人,甚至可能是紫鸢。想到这,夏堇暗暗摇头。紫鸢一开始针对的是她,并不是江家或者江世霖。前世的紫鸢是到了江家之后,才怂恿她复仇的。很可能她在江家接触到了什么人,与她一拍即合。 江世霖没有立马回答夏堇的问题,只是指使她给自己倒茶。夏堇把茶杯送至江世霖手中,问道:“爷,接下去怎么办?你怀疑江林的女儿还活着,难道要开棺验尸?” 江世霖摇头答道:“既然王婆子看到泡肿的手臂,棺材中定然是有尸首的。”他低头饮了一口茶水,交代夏堇:“父亲正在生我的气,桃红恐怕得再呆上几日。你让你的丫鬟留心着她。这里的丫鬟,除了她,其他都是家人俱在的。”他的言下之意,若江林的女儿还活着,池清居的丫鬟唯有桃红有可疑。 夏堇点头应下,正犹豫着是否询问紫鸢的近况,江世霖主动说明:“一直有人监视着紫鸢,看样子她并不知道崔文麒在哪里。不管怎么样,我派去崔家核实他身份的人快回来了,到时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崔文麒。” “你一早派人去核查他的身份了?”夏堇惊讶。 “我当然要看一看他到底是谁。”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堇。他要知道,她喜欢过的男人是什么样的。 夏堇一阵心慌。自从确认他在昏迷中听到了她和卫晨的对话,以及她的自言自语,他的目光总让她觉得自己正赤luo裸地站在他面前。一直以来他都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个毫无顾忌地注视她的男人。她垂下眼睑,悄然转过身,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炙热的目光。她本能地想逃开。“爷,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点心。” “过来。” 夏堇的背僵住了。 “又不听话了!”江世霖主动走向她,问道:“昨天我就说过,可以让你提一个要求,你确定想让你的丫鬟替你送信给岳母?” 这话让夏堇又是一阵紧张。她总觉得他的态度怪怪的,难道昨晚那些不是梦境?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你在紧张什么?” “没,没有!”夏堇慌忙摇头。她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为什么梦境会那么真实?“昨晚……”她吞吞吐吐,“昨晚我有没有……对你说什么?” “说什么?”江世霖假装不明白,“难道你做梦梦到我了?” “没有!”夏堇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心虚什么!”江世霖大笑,一解心中的郁气,张开手臂抱住她,在她耳边说:“你说谎,你一定是梦到我了,快说,梦到了什么?瞧你的样子,难道是说不得的‘好事’?”他的声音带着无法形容的暧昧。他好心不揭穿她,但是他希望她记得自己曾经是多么热情。 夏堇又气又恼又难堪,却又发作不得。“我们在说正事,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江世霖一脸正色,“你若是自动放弃向我提要求的机会……” “晚上我就把信交给你。” “你不想换其他的要求?”江世霖问得意味深长。 夏堇愈加紧张,避开他的目光喃喃:“我没什么其他要求。” 江世霖更加确定,昨晚她大嚷着她要见卫晨,其实是故意激怒他。“真的没有?”他追问。见她摇头,他叹息道:“你知道吗?你越来越大胆了。”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你的大胆虽然是我惯的,但养成了习惯可不好。” “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夏堇抓住他的手指,悄然后退一步,高声说:“反正王婆子就说了那么多……其实,你大可以自己问她的……” “这些婆婆妈**事,当然是你去办。”江世霖咕哝了一句,想要把她抓回怀中,想想又放弃了。他告诉自己,在他们的感情之路上,他走得太快了,他不能操之过急,得适应她的脚步。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当天晚上,夏堇把写给冯氏的信交给了江世霖。江世霖看也没看,随手扔在书桌上,只说第二天上午让春桃和秋桐随着他一块出门,之后的事他自会安排。 夏堇见他这么好说话,心中不禁愧疚。这一次她给冯氏送信是假,实际上是让春桃找钱妈妈准备避子的药材。她因那匣子药丸生气、伤心,可一转身她又偷偷准备药材。她不知道自己在折腾什么,她只是知道,短期内她无法离开涿州,所以她不能怀孕。而一旦她怀孕,就是她不得不离开江家的日子,否则她要么被江光辉害死,要么与江世霖纠缠一辈子。这两个结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入夜,夏堇忐忑地躺在**。她早有觉悟,可江世霖上床后,只是抱住她,再没进一步动作。她暗暗吁了一口气,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果真带了春桃、秋桐离开池清居。在他走后,吕嬷嬷进屋回禀:“三奶奶,大爷知道奴婢去过二门。他派人询问奴婢,是不是有什么事。奴婢应该怎么回?” “大伯知道了?”夏堇讶异。江光辉和江光耀两家虽然只隔着一道墙,但两人分府而居十多年,江世澈居然对这边的事这么清楚?看大小潘氏私下相处的情形,她们的姐妹之情并非表面这么坚固。夏堇微微蹙眉。 “三奶奶,奴婢听说,昨儿个,还有前天,三爷和老爷似乎有些不愉快。”吕嬷嬷说着,偷偷看了看夏堇,续而又道:“听说,自上一次三爷喝醉之后,老爷就不让三爷出门了,不过这些日子三爷依然日日都去明月楼。”她没有告诉夏堇,她听说江世霖违逆江光辉的命令,是舍不下明月楼的绿萝姑娘。 夏堇没有听出吕嬷嬷的言下之意,只是顺着她的话说:“大伯那边,你就说,我只是想让你代为转达一句感谢,没有其他的事。至于三爷和老爷之间的事,我管不了,随他们去。” 吕嬷嬷心中犯难,但想到自夏堇搬入池清居,江世霖冷落了所有人日日与她同床共枕,她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她正要退下,夏堇主动询问:“嬷嬷,绯红走了,桃红大概也留不了几日,银红和桔红都不是可以独当一面的人,这前前后后的事不能只靠杏红一人。前日尤姨娘已经顾念这里人手短缺。您说,我待会儿去向母亲请安,请她准许我自行添置两个丫鬟,这事可妥当?我应该怎么说?” 吕嬷嬷一早已经和丁香见过面,她相信江世霖已经对主子上了心,可主子却极力否认。她们都闹不明白他们夫妻俩到底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地问:“三奶奶,奴婢逾矩问一句,您想添置什么样的丫鬟?” “干活的丫鬟,最重要的,为人可信。我主动提出添人,就是不想劳烦别人往这边塞人。” 想到绮红、绯红和桃红都是江世霖的女人,就连剩下的银红、桔红也是一样,吕嬷嬷为难地说:“三奶奶,据说老爷对三爷向来都是有求必应的,依奴婢看,添人的事还得看三爷的意思。就算您已经有了主意,面子上还是得顺着三爷。” 粉红加更1 说明:五月粉红一共58票,六月11票,总共加更7章。粉红10票加一章,标准已经够低了吧,抹泪。 打赏昨天加更到五月,六月之后的打赏加更,满10000点马上就加。rs 第154章 想象 “我也想顺着他,可我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交待我,不要随便收下别人送来的丫鬟,可长辈赐,不可辞。我这才想着,索性主动把人添上。”夏堇说着,悠悠叹了一口气。 吕嬷嬷不敢多做评论,只是提醒夏堇,她若是向小潘氏提出添人,她可能正等着这句话,甚至直接把竹青送给她。 夏堇同样有此担心,这才找吕嬷嬷商议。吕嬷嬷看她愁眉不展,建议道:“三奶奶,在老爷和太太面前,您和三爷是不同的。奴婢听说,太太和尤姨娘从不会驳了三爷的面子。就是那明月楼,据说三爷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最后还是太太和尤姨娘促成这事的。听那些婆子的言里言外,太太和尤姨娘其实在争相讨好三爷,只不过太太没有尤姨娘做得那么明显。” 据夏堇所知,明月楼确实是在江世霖接手后才变得乌烟瘴气。江光辉溺爱儿子,小尤氏为了争宠讨好江世霖,她可以理解,但小潘氏也和小尤氏一般的心思吗?夏堇按捺下疑惑,对着吕嬷嬷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与三爷说说看的,只是这人手……你觉得绯红的妹妹如何?”她还是需要门上有自己熟悉的人,可江世霖不傻,他会不会因此提防她? 吕嬷嬷想了想回道:“让绯红的妹妹顶替她,说起来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次的事,绯红恐怕对三奶奶怀恨在心,也不知道她妹妹是怎么样的人。”她并不赞成,毕竟池清居的人谁也没见过绯红的妹妹。 夏堇在前世的时候见过绯红的妹妹,就在绯红爬上江光辉的床之后。那天姐妹俩应该是吵了一架,听起来她十分不赞成姐姐的行为,曾公然对着绯红说,做丫鬟就要守丫鬟的本分,不要以为姨娘是那么好当的。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不会想方设法爬上江世霖的床。不过那毕竟只是一面之缘,她的品性如何夏堇无法下定论。因此,她只是交代吕嬷嬷,让她稍稍留意府里的丫鬟,看看有没有适合的人选,最好是十四五岁的,手脚勤快的。 吕嬷嬷应声而去,夏堇向小潘氏请过安,独自在屋子中想起了卫晨及江世澈等人。在卫晨的去留问题上,她相信江世霖不屑骗她,这就是说,他肯定是自愿留下的。这其中他想知道江世霖到底被人喂食了什么药物或许是原因之一,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卫晨留在江家的另一个因素。她不想继续欠他人情。 至于江世澈,从她踏入江家的第一天,他就在帮她。不过相较于前世,这一世的他与她有太多的交集。是前世的她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看不到他对她的关心,还是这一世的江世澈比前世更注意她?另外,江世熙也是同样。前世的他对她而言根本就是陌生人。 午时,夏堇正命丁香摆膳,江世霖带着一个管事模样的男人回来了。前世,她见过这个男人,是他在公堂上坚称,是她毒死了江世霖。如果她记得没错,此人名唤福茂。从名字可以判断,他并不是江家的下人。 夏堇朝江世霖看去。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两人的对视中,男人上前对夏堇说:“在下江福茂,见过三奶奶。” 夏堇唤了他起身,再次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解释:“福茂是我的族兄,这次我请他帮着去了一趟荥阳。” 荥阳是崔文麒的家乡。夏堇发现江世霖很信任江福茂,她眼中的诧异之色更重。江世霖冲她微微一笑,询问崔家的情况。 按照江福茂所言,真正的崔文麒十多年前就死了。父子俩都是死于肺痨。他在崔氏族人的带领下,亲自查看了崔文麒父子的墓碑。根据他带去的画像,崔家的人认出,现在的崔文麒其实是崔父在崔文麒死后收留的一个孤儿。崔文麒父亲写的那封信是真的,但那封信还有后续,是崔父在弥留之际口述,请人代笔的,交代了假冒崔文麒的身份,又说他在病榻之上全赖他的照料,因为他无亲无故,遂请求夏知翰让他在夏家当一名小厮。 虽然早已知道崔文麒是假冒的,但夏堇听到这些话,更加觉得是自己引狼入室。江世霖见状,又问了江福茂几个细节,就命人送他出府了。待到屋中只剩下两人,他对夏堇说:“其实这些事只要派人去荥阳问一问,不难查知……” “父亲派人去荥阳拜祭过崔伯父!”夏堇猛然想起这件事,睁大眼睛看着江世霖,“我不知道父亲遣了谁去,但肯定是去了的。那人回来之后,父亲唏嘘了两天,直说世事无常。” “福茂说的肯定是事实。”江世霖想了想又问,“你不知道岳父派了谁去,岳母应该知道吧?” “我不知道母亲知不知道。”夏堇颓然坐在椅子上。事情果然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我让来喜去问一问岳母。我想,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下人,你二叔父应该愿意交出来的。” “等一下!”夏堇叫住了江世霖,为难地说:“我不想母亲担心,所以很多事她都不知道。能不能由我去问母亲?” “此事耽搁不得。”江世霖摇头,“还有,我知道你孝顺你的母亲,但孝顺不是什么事都瞒着她。”绮梦是被人灭口的,他怕有人会为了掩盖真相不择手段。 “母亲的事,你不明白的。” “有什么不明白的。难道你真的想让她一辈子不回夏家?她一旦回去,你觉得自己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你不明白的!”夏堇再次摇头,抬头对江世霖说:“如果你觉得耽搁不得,不如我下午就去?” 江世霖深深叹了一口气,不答反问:“你依旧不想让你的母亲回去?”这就表示,对于离家涿州,她仍然没有死心。他心中暗恼,一把抓住夏堇的肩膀,沉声说:“即便你想与娘家脱离关系,你母亲不一定愿意。你为何就是要一意孤行,看不到别人的意愿呢?”他很想大声质问她:你就一点都看不到我对你的感情? 夏堇默然。她知道母亲宁愿立马死了,只求葬在父亲身边,也不想将来成为孤魂野鬼。可在她看来,死后的事虚无缥缈,还不如当下好好活着。若真有来世,她的父亲也一定希望她们能好好活着。 见她只是一味低着头,江世霖郁结。他不想与她吵架,他想要赢得她的心。在他们的关系中,在他发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他就已经处于弱势了。除非她也喜欢他,否则他大概永无翻身之日了。 “行了,行了。”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下午我带你去见岳母,这样总行了吧。”他屈服了。见夏堇抬头,眼中闪着光芒,他一把抱住她,嬉笑着问:“你要怎么感激我?”他郁闷,讨些额外的好处总成吧? 夏堇立马涨红了脸,低声埋怨:“你不要总是这样。”她试着挣脱他的搂抱,却被他越抱越紧,整个人已经完全贴着他了。“你放开我,我要让人准备午膳。”她的心脏“嘭嘭”直跳。忽然间,她在他身上闻到了脂粉味。 他一大早又去明月楼了? 随着这个念头闪过,夏堇只觉得一阵恶心。她拼命想要忽略反胃的感觉,脑海中却不断出他左拥右抱的画面。很快,她脸上的红潮渐渐散去。原来我可以不让自己脸红的。她讥讽地扯了扯嘴角,飞快地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一下江世霖的脸颊,急促地说:“这样总行了吧?你快放开我!” “好吧。”江世霖不情不愿地点点头,又满心不甘地攫住她的脖颈,狠狠亲了一下她的嘴唇,这才不情不愿地放开了她。 夏堇背过身,不敢当着他的面擦拭嘴唇。她虽没有见过他亲吻绯红等人,但他与她们调笑的时候,哪次不是上下其手?这还是当着她的面。今日,他的衣裳留下了那么浓烈的脂粉味,可想而知他在明月楼是怎么样的光景…… “不要想了!”夏堇在心中大叫,“别人能忍受,你也一定可以。最多就是一年,一年而已,很快就能过去的。” “你怎么了?”江世霖上前勾住夏堇的肩膀。 “没什么。”夏堇下意识逃开他的动作,回过头说:“爷,我去把午膳拿来。下午老爷会同意我们出门吗?还有春桃和秋桐,她们是等我们去了,一起回来吗?” “她们应该快回来了。至于我们,等父亲出门了,我们就上马车。不过我先申明,若是父亲骂你,你唯有听着,我可没办法替你说情。” 夏堇敷衍着点点头,急匆匆往外走,却又被江世霖拉住了手腕。看着他的手指,她仿佛看到他正捏揉其他女人的身体。先前他也是如此对她,她甚至没有抗拒他。她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又不敢有明显的动作。 江世霖浑然未觉她的纠结,对着他说道:“对了,我让福茂过来见你,其实想告诉你,我不在的时候,你若有什么事,可以找他去办。” “你不在的时候?你要出远门?”夏堇诧异地回头看他。rs 第155章 胸闷 江世霖直觉认为,江林一家即便真像王婆子说的,全家都死了,或许仍旧能从他们身上找到线索。就像夏堇说的,整件事充满了巧合与疑点,明显是一个局。如果当年的事是人为的,不可能毫无破绽。若不是父亲对夏堇充满敌意,他很想今天就去江林家走一遭,再去矿上看一看。 当下,他对着夏堇说:“不是出远门,只是告诉你,你有什么事可以交托他去办。” “你很信任他?你不是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得知他不会离开,夏堇说不出心中的感觉是失望还是庆幸。 江世霖不答反问:“怎么,舍不得我出门?”见夏堇只是直愣愣地看着自己,他失望地说:“算了,我知道你一定是舍不得的。至于福茂,我不是所有的事情都不记得。不过你应该知道,他会替你办事,只是看在我的面子,所以不要做惹我生气的事,知道吗?” 夏堇闷闷地点头,又抬头问他:“我能让他帮我找一找奶娘一家吗?” 江世霖微微皱眉,答道:“我知道你想找你的奶娘,我怀疑他们已经不在城内了。” “你找过他们?” “感激我要有实际行动的。”江世霖挑眉。 夏堇低头说了句:“我去准备午膳。”转身走了出去。 没多久,春桃和秋桐果然回来了。夏堇借口换衣裳,把春桃叫入了屋子,问她钱妈妈可有回复。春桃告诉她,钱妈妈可以替她准备,但是请她三思而后行。除此之外,钱妈妈让春桃转告她,那些东西多多少少都会伤害身子,可能导致将来很难怀上孩子。 这话立时让夏堇心生犹豫。她一会儿觉得没必要为了江家的人残害自己的身体,一会儿又对自己说,江世霖日日厮混在女人堆,她决不能因为孩子被他禁锢一辈子。最后她只能安慰自己,以后的日子或许仍旧和现在差不多,他们虽然日日同床共枕,但他白天在明月楼闹得够了,回来最多就是睡觉。先前他们的耳鬓厮磨,大概只是因为他觉得新鲜,或者是他故意轻贱她。 午后,待到江光辉前脚离家,江世霖后脚就带着夏堇出门了。冯氏见到他们一同前来,自是十分高兴,再次叮嘱夏堇一定要尽快生一个孩子。这话惹得钱妈妈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夏堇又是心虚,又是难受,赶忙转移话题,问起冯氏是否知道夏知翰派谁去荥阳拜祭崔父。可惜,冯氏压根不知道丈夫曾派人拜祭崔文麒的父亲。 夏堇十分失望,又怕母亲担心,只能含糊其辞地揭过了话题。母亲俩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待到夏堇离开冯氏的床畔,钱妈妈跟着她走到了外间。 “三奶奶,上午春桃说的事,您可要三思而后行。”钱妈妈满心急切。 “妈妈,我自有分寸。母亲这边,劳烦您多加费心。至于上午说的东西,过几天我让春桃回来取。” 钱妈妈看她态度坚持,心中更是不解。她小声提醒:“三奶奶,这事若是被三爷知道……” “他不会知道的。” “三奶奶,奴婢说话逾越的话。就算是老爷和夫人感情这么好,有时候难免有小争执。您可不要因为一时之气……” “妈妈,我上次就说过,我和他的关系不是你们看到的这般。很多时候他不过是在做戏罢了。”说到这,夏堇不禁悲从心生。她看着父母相依相守过日子。她一直憧憬着未来的丈夫能像父亲那般一心一意对自己。可江世霖呢?走了绮红、绯红等人,将来还不知道有多少的“红”出现,更不要说明月楼那种地方,以江世霖的性子,大概没什么荒yin苟且之事是他做不出来的。 钱妈妈自知身份,不好再劝,只是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您刚才说的事,奴婢隐约记得,老爷曾派林泉和姓崔的离开数日……” “你说的林泉,现在何处?我对这个名字为什么没有印象?” 钱妈妈回道:“他是私塾那边的人,三奶奶自然没什么印象。至于他现在何处,我记得他和姓崔的回来没多久就请辞了。听说好像是他的亲戚做生意发了财,他去投靠亲戚了。” “不可能这么巧合的。”夏堇连连摇头。 钱妈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转而询问:“三奶奶,是不是这个林泉有什么不妥之处?” “家里有人知道他的去处,或者知道他的亲戚人在何处吗?”夏堇一边问,一边摇头,低声喃喃:“亲戚什么的,一定都是借口,他一定是被什么人收买了。”崔文麒一贫如洗,根本没有收买他的资本,剩下的一个可能性只有紫鸢和刘嬷嬷。可她们不过是夏家的下人,有什么办法能让林泉为她们铤而走险? “难道是二叔父……不对!”夏堇再次摇头。夏知瑜为了江世霖的几句话就杀了刘嬷嬷,即便是刘嬷嬷自愿为紫鸢而死,也表示她们和夏知瑜的关系并不是牢不可破的。 当下,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假的崔文麒为了从“小厮”变为“崔公子”,这才冒名顶替。紫鸢等人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么他们是从何时开始“合作”的?另外,根据前世的经验,紫鸢是在她嫁入江家后才怂恿她复仇的。这就是说,她在那时才与意图谋害江世霖一家的人搭上线。如此一来,江夏两家的连接点到底在哪里?到底是谁促成了她和江世霖的婚事? 得知钱妈妈并不知道林泉的去处,也不知道他与什么人较为亲近,夏堇只能随着江世霖上了马车。一路上,夏堇一直心不在焉,只是简单地交代了林泉的存在。待马车停下,她才发现他们根本不在江家的二门口。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隐约听到了外面熙熙攘攘的人声。 “别紧张,这次不是带你去认尸。”江世霖笑了笑,起身想要下车。 “等一下。”夏堇拉住了他,低头说:“我不去明月楼。” “怎么,被上次的事情吓到了?”江世霖牵住她的手,“走吧,就算我打算把你卖掉,你也得跟着我。” 夏堇意图抽回自己的手指,见他紧紧攥着,就是不愿松手,她只能用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像耍赖的小孩一般坐在座位上,对着他摇头,坚定地说:“我不去奇怪的地方。” 江世霖轻笑。她愿意向他表达她的意愿了,这对他而言是好的开始。他转过身,手腕一使劲,把她扯入怀中,笑道:“你不是想让我在光天化日之下抱你下车吧?” 夏堇猛然涨红了脸。可一想到他不知道对多少女人说过类似的话,她立马垂下眼睑,低声说:“我可以自己走。” 江世霖见她又不高兴了,只能低声在她耳边解释:“我只是带你去吃饭,是正经的酒楼,雅间,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若是想让我把酒楼包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 夏堇急忙打断了他,说道:“你想在外面吃饭,雅间就行了,不需要打扰别人做生意。” 江世霖非常不喜欢对人解释,更不喜欢夏堇刻意躲避他的视线。他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又把原本的话咽了下去,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就我们两个一起吃饭,明白吗?” “我不明白。在家里也是我们一起吃饭,为什么一定非得在酒楼?” 江世霖胸闷。她怎么就这么不解风情? 夏堇见她不答,试探着问:“难道是紫鸢在附近……” “我都说了,别想那些无谓的事情!” 怎么是无谓的事情?紫鸢现在是症结所在!夏堇不敢把这话说出口,只能对着他点点头。 江世霖暗自叹息,率先跳下马车。他正要回头扶夏堇下车,就听背后传来一声高呼:“世霖?真的是你。我们正要去明月楼找你。这几天晚上怎么都不见你的人影?” 江世霖很想骂脏话。他特意选了自己平日不常出入的酒楼,就怕遇到熟人,结果还是撞上了。他快速放下车帘,转身与公子哥们打招呼。 来人见车子边上站着丫鬟,而车帘紧闭,车夫也没有离开的举动,立马挤眉弄眼地问:“世霖,车上是不是藏着美人?快叫出来让我们品鉴一下。” 江世霖正要打哈哈揭过话题,另一个高声说:“不一定是美人的。听说你上次带了一个俊美的小公子去明月楼,后来把人藏那去了?” “世霖,你什么时候也好这一口了?难道是上次尝过鲜之后……” “行了,行了,你们快去找春娘,告诉她,你们今晚的酒水算我账上。”江世霖不想他们说出更不堪的话惹夏堇反感,暗暗对着他们指了指车厢,意思很明白,你们别坏我的好事。 三人一脸了然,点点头,临走还不忘谄笑着说:“能被你看上,又这般大费周章,定然比绿萝姑娘更美貌,更撩人……今晚你若是得手了,可别人忘了大家一向都是有衣同穿,有女同上……” “行了,快走吧。”江世霖紧张地看了看车厢。他不确定夏堇听到了多少。 粉红加更2rs 第156章 犯贱 直至小二陆续上菜,江世霖依然摸不透夏堇到底听到了多少。如果她问一句,他大可以理直气壮地说,那些都是他们成亲前的事,可她的神情与往日无异,仿佛根本没听到马车外的对话。 “倒酒!”江世霖把酒杯凑到夏堇面前。她不问,他同样可以解释,可是有意义吗? 夏堇拿起酒壶,将身前的杯盏注满。 “夹菜!”江世霖愈加胸闷。她不是不知道,他不宜过多饮酒。他不奢求她真切的关心,可是她竟然连假意的关切都做不到。 夏堇拿起桌上的公筷,夹了几个菜在碟子中,放在江世霖面前。时至今日她终于明白,当初江家步步紧逼的时候,母亲的态度稍有软化,父亲为何大发雷霆。她从没见父亲对母亲发那么大的火。现在想来,定然是他知道,江世霖荒yin无度得居然连男人都喜欢。怪不得前些日子他会要她穿男装,怪不得桃红也曾说过,他喜欢她们穿男装伺候他。 至于这些日子他为何日日都一大早就往明月楼跑,定然是为了那个美貌的绿萝姑娘。她后悔,后悔自己竟然生出了和他白头偕老的念头。虽然只是一刹那,那也说明她曾被他迷惑,是她的立场不够坚定。她轻轻扯了扯嘴角。 “你笑什么?”江世霖侧目,食不知味。 夏堇急忙收敛了浅笑,轻轻摇头,答道:“我突然想到,以前我总喜欢缠着父亲带我出门。那时候觉得外面的菜肴比家里的美味。如今我才明白,其实仅仅是物以稀为贵罢了。” 江世霖看着她,微微蹙眉。她的话或许是真的,但刚刚她想到的绝不是这些。她的神情一如往昔,但他能感觉到,此刻的她已经不是马车上那个对他提要求的女人了。他不喜欢这样。“如果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我不会生气的。”他脱口而出。 夏堇转头朝他看去,“可以问吗?”她顺手夹了一块炙鸡在他的碗中。 “可以。”江世霖点头,难掩嘴角的笑意。只要她在乎他,哪怕只有一丁点,他就告诉她,他喜欢她。 “你觉得找到林泉的可能性有多少?” “你就是想知道这个?”江世霖的笑容僵住了,不悦地说:“我说过,吃饭的时候不要想无谓的事情。” 夏堇愣了一下。是他要她问的,不是吗?她点点头,低头吃菜。 江世霖把那块炙鸡夹入嘴里,狠狠嚼烂,一口咽了下去,恶声恶气地问:“你真的没有其他想问的?” 夏堇摇摇头,沉默片刻又说:“我能问紫鸢的事吗?” “你是在故意惹我生气吗?”江世霖咬牙。他记得,那天晚上她叫嚷着想见卫晨,就是在蓄意激怒他。“你因为先前的那些话所以想要报复我?”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平静地摇头,“我不会故意惹你生气。女人更不应该管男人在外面的事。再说,其实你不应该……” “我不是说应不应该,我是问你,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林泉和紫鸢。”夏堇低声回答。她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生气了,但她很高兴惹怒了他。他的怒火让她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就是要他生气。 江世霖怒视夏堇。他已经舍不得掐她了。他只能瞪她,可是瞪她有用吗?她根本就没有知觉。“过来。”他让出了半个凳子,示意夏堇在他身边坐下。 夏堇抿嘴看他,没有动。他要她像风尘女子一般陪酒吗?她做不到。 “我再说一次,过来。”江世霖的语气满是威胁。 “我不说林泉和紫鸢了。” “所以你的确在故意招惹我?”江世霖的心情又忽然变得明亮了。他站起身,转过桌角,硬是与夏堇挤在同一把椅子上,又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说道:“我告诫过你很多次,不要惹我生气。” “我没有故意惹你生气。是你要我问,我才问的,所以能不能请你坐回去?” “不能。”江世霖断然拒绝,把玩着她的手指。“说你喜欢我。” “什么?”夏堇愕然。她永远都无法明白,他到底在想什么。 “很简单,说你喜欢我。”江世霖知道,他很可悲。他在祈求她的喜欢。确切地说,他在卑微地祈求她假装喜欢他。他一直告诉自己,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他可以慢慢等她喜欢上他,可是看着她对自己的漠不关心,他忽然觉得他等不及了。“快说!”他催促。 “你又想怎么样?”夏堇的眼中满是戒备。 江世霖更加觉得自己很悲哀。他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一字一句说:“我对你说过很多次,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会做戏。你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怎么说服旁人?” “我喜欢你。”夏堇不自觉地避开他的目光。 “看着我,再说一次。” 夏堇猛然抬起眼睑看他。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说:“我喜欢你。够了吧!” “感情不够。” 夏堇不再言语,只是瞪他。在两人的僵持中,来喜在门外小心翼翼地提醒:“三爷,这个时辰老爷差不多该回府了。” “知道了,滚远点!” 很快,外面恢复了安静。夏堇抓在下巴上的手腕,不满地抗议:“你放开我。” “你应该知道,我从来都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你不会忘了,我们是偷溜出来的吧?” “所以呢?”江世霖转而抓住夏堇的手指,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揉捏。每当她情不自禁伸出“爪子”,他都会觉得高兴,因为这一刻的她是真实的。他想要真实的她,完整的她,却又在不停地逼迫她对自己虚以委蛇。他把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可她越是无视他,他就越是喜欢她。他这样算不算犯贱?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堇失去了耐心。 “听仔细了。”江世霖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一吻,又抬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也喜欢你。” 短短的五个字,夏堇只觉得心脏狠狠一抽。他的声音不高,但那几个字就像被榔头一下子敲入了她的心底、她努力告诉自己,他不过是在做戏,可她无法忽略他的眼神。他的目光仿佛能把她看透。她的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正在告诉她,他是认真的。 随着这个念头,她只觉得心脏“噗噗”乱跳。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也不想和他靠得这么近。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但是她察觉到了危险。 “来,跟着我说,我喜欢你。”江世霖复又捏住了夏堇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 夏堇见自己无法挣脱,只能看着他摇头。 “你不想说这句话?”江世霖想了想,“你也可以说,我心悦你。” “你又想干什么?”夏堇恼怒,“你若不希望我提及林泉或者紫鸢,我不说就是。” “不过是四个字,有这么难?”江世霖轻轻摇头。他只是想自欺欺人罢了。 夏堇咬紧牙关,就是不愿开口。 她就连欺骗他都不愿意。江世霖觉得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应该简简单单与她吃饭,他不应该挑起这个话题的,可是他不甘心。他们日日同床共枕。她如何能无视他至如此境地?可他若是继续逼迫她只是自取其辱罢了。 “你若是害羞,说不出口,可以用行动表示。”表面上他依旧嬉笑自如。 夏堇知道,他又要她主动亲他。她不想亲他。他不知道亲过多少女人,甚至是男人,她一点都不想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可是在他说出“我也喜欢你”之后,那四个字就像有千金重一般,她说不出口,仿佛只要她说了,那就是他们之间的承诺。她永远不会真正承诺他什么,因为她已经承诺了自己,远离涿州的一切,她要重新开始,她要简单而平凡的幸福,这其中绝不会包括他。 夏堇闭上眼睛,抬头贴上他的唇。她以为他会和以往一样,她以为他不会轻易放过她,可是他没有动,仅仅任由她轻轻吻了他一下,又飞快地退开。 夏堇睁开眼睛,就见江世霖正注视着自己。她心虚地垂下眼眸。她甚至觉得他已经把她看透了。这种看透不是知道过往,而是看清了将来。 将来?他们是没有将来的,至少没有共同的将来! 夏堇急忙掩下讥讽的笑意,说道:“爷,我们赶快回去吧。若是让老爷知道……” “怎么,怕了?”江世霖嗤笑。他的真心被她无数次践踏,但是他依旧喜欢她。她越是抗拒,他就越是渴望,这种喜欢似乎正一点一滴渗入他的骨髓。他快无药可救了吗? “有时候我忍不住会想,在我醒来的那天,如果我让人直接把你杀了,今日又会是怎么样的光景。”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朝窗外看去。 天快黑了。原本他只想与她单独吃一次饭,再带着她去灯会逛逛。无论是在夏家还是江家,她都不可能随意出门,所以她一定会很高兴。他一心只想讨她欢喜,结果却让他再一次看清,他从未在她心中。她连虚情假意都不屑。 他的确是犯贱!rs 第157章 再次屈服 夏堇在沉默中看着江世霖的侧脸。他若是在她意图逃离涿州城的那天就杀了她,那么此刻的她就是一具尸体。可是她应该感激他的不杀之恩吗?若不是他逼婚在先,他们只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爷,这世上的事从没有‘如果’,因为每个人都有大多的‘如果’。”夏堇说着想要站起身,却被江世霖一把拉回了椅子上。她转头看他,眼神仿佛在说:这样有意思吗? 江世霖同样看着她。每当他觉得他们的未来前途茫茫的时候,她就会给他一丝希望。就如同此刻,她虽然是无心的,但她说了真话,她正恼怒地看他。他要的仅仅是她的真实。只要她用真实的自己面对他,不要时时刻刻拒他于千里之外,他有信心,她会爱上他的。他轻笑着说:“待会儿,等天完全黑了,我带你去看灯会吧。” 夏堇愣了一下。他们之间每次都是这样,明明是在吵架,他忽然间就会转移话题,仿佛先前的一切全都没有发生。她不喜欢这样,可是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她微微蹙眉。 “不要皱着眉头。”江世霖用拇指按平她的眉心,“一直有人监视着紫鸢。你说的林泉,我也会去查的。你担心与否都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 夏堇拉下他的手指,怔怔地看他。很多时候他都让她很疑惑。有时候他的眼神根本不像纨绔子弟,可他总是对身边的女人上下其手,对她更是,不是当众亲她,就是在人前抱她,毫不避忌。 “你真的很奇怪。刚才你明明就在生气,这会儿又说看灯会。你到底——”夏堇戛然而止,转而平板地陈述:“若是让老爷知道我们偷溜出来,你又喝了酒,一定会很生气的。” “不是‘我们’,是‘我’。放心,我很有义气的,不会连累你。”江世霖再次把她的脸蛋掰过来,正对着自己,又嬉笑着说:“你要怎么感激我?” 又来了!夏堇拍开他的手掌,摇头反问:“是你想看灯会,我为什么要感激你?” “好吧,那换我感激你,这样总成了吧?”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夏堇一下子站起身,回道:“你不用感激我,我要回去了。” “你想怎么回去呢?”江世霖心情大好。 夏堇一时语塞,转而恼怒地说:“你一早就算计好了,是不是?”他不让她带着丁香和吕嬷嬷,只让杏红跟着。他们同乘一辆马车。她身上连银子都没有。没有他,她寸步难行。 江世霖上前拉住夏堇,想要把她拉回桌前,却见她像孩子似的虎着脸,僵着身子不愿移步,他情不自禁轻轻拧了拧她的脸颊,笑着诱哄:“乖,过去吃饭,吃完我带你上街。” 他施恩般的语气令夏堇更加不满。她刚想反驳,就听他说,她若是不愿意走过去,他不介意抱她过去。她只能由着他搂住肩膀,不情不愿走回桌前,坐在椅子上。 “来,快吃。”江世霖不断给她夹菜。 夏堇低头坐在桌前,闷声吃菜。她生气,但没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反正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屈服的永远是她,她都已经习惯了,有什么可在乎的。再说,纨绔子弟也有优点,至少他们懂得吃喝玩乐。比如说当下,他点的菜很好吃。再比如说先前,他让人送去池清居的首饰、衣裳、胭脂都是顶好的。 夏堇这般想着,很快吃完了碗中的菜肴。待到两人下了酒楼,小二直接引着他们上了马车。夏堇打定主意不理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江世霖没再蓄意招惹她,只是时不时揭开帘子眺望,或者自顾自倒水喝。夏堇刻意不去看他,但她能够感觉到,他总在不经意间看她。每当这时,她忍不住想到那句“我也喜欢你。”他用了“也”字,他只是回应她,只是做戏,可她又觉得他是认真的。 沉默中,马车停下了。夏堇正准备下车,江世霖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顶帷帽。她从他手中拿过帽子,自顾自戴上,揭开车帘去扶杏红的手,江世霖已经先一步跳下马车,伸手扶了她下车,反手把她的手指攥在手心。 “这儿人多,若是不小心走散了,迷路了,你大概又要哭了。”江世霖解释,又对着杏红、来喜等人说,“你们自己去逛逛,一个时辰后在这里等着我们。” “三爷!” 杏红、来喜异口同声地惊呼,面面相觑。今日的灯会虽比不上正月十五,但夏末的晚上,凉风习习,老老少少全都出来了。看四周品流复杂,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江光辉砍。以前,主子从来不喜欢凑这样的热闹。今天这是怎么了? 眼见着江世霖已经牵着夏堇涌入了人群,来喜忍不住对着杏红埋怨:“三爷一向我行我素,三奶奶怎么不拦着?现在怎么办?”说着他回头看去,对着其他人说:“不如大家还是先跟上再说。若是三爷磕着碰着了,老爷一定饶不了我们。” 人群中,夏堇任由江世霖拉着,好奇地朝四周看去。她早已不记得走在人群中是什么感觉。虽然她偶尔也会随母亲去上香,或者跟随父亲去书斋,但每次都是坐马车直接去目的地。别说是夜晚,就算是白日里,她也不可能像现在这般走在街上。 江世霖旁若无人地拉着夏堇往前走,时不时回头与她说上一两句话。夏堇很快注意到,他们成了焦点。江世霖今日的穿着十分普通,丝毫不显眼,她就更不用说了,帷帽几乎把她的身子全遮住了,别说是她的容貌,就连她穿了什么颜色的衣裳,边上的人压根看不清楚。赏灯的女人并不止她一人如此打扮。 到底是什么惹人注目?江世霖的“美貌”? 夏堇环顾四周,立马明白了。她虽是良家妇女打扮,却像青楼女子那样被一个男人牵着。她暗自懊恼。若不是江世霖时常对她搂搂抱抱,她对两人间的亲密举动习以为常,她一定早就意识到不对劲。习惯真的是很可怕的东西。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居然觉得他们手牵手是正常的行为? 夏堇无暇细思,上前一步对着江世霖低语:“你先放开我,我会跟着你的。” “放心,不会有人认出你的。”江世霖依旧拉着夏堇往前走。 “不是认不认得的问题。” “那是什么问题?”江世霖回头看她,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我早就名声在外,大家只会说,我又看上一个美人,公然在街上搂搂抱抱,卿卿我我,不成体统。” “你先放开我。”夏堇在衣袖的遮挡下,试图用另一只手掰开江世霖的手指。 “算了。”江世霖放开了她,“你若是走丢了,回不去,我可不管。” “我会紧跟着你。”夏堇信誓旦旦。 江世霖驻足看她,不紧不慢地说:“你母亲需要静养,你的陪嫁都在我那,我不用怕你故意走丢。” 闻言,夏堇恨恨地回了一句:“你若是这么想,根本就不该强迫我陪你赏灯。”说罢举步往前走。 江世霖急忙跟上,在她耳边说:“我让你赏灯,我分明是过来赏人的。你看——”他朝四周指了指。夏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男男女女相携而行。有不少一看就是年轻夫妻,也有许多未成亲的青年男女。 夏堇看着,眼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艳羡之色。夏家早就败落,但一直端着书香世家的架子,是断然不许女子抛头露脸的,可是在夏堇眼中,无论是有钱还是有地位的人家,像她父亲那般只守着母亲一人过日子的少之又少。反倒是眼前这些小门小户出身的男女,夫妻齐心协力守着自己的小家庭,闲来无事一起赏灯种花,这才是真正的幸福宁馨。 “他们是不是你先前对我说的,平淡的幸福?” 江世霖突来的声音把夏堇吓了一大跳。她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讥讽之意,但她还是点了点头,随即反问:“你觉得他们不幸福吗?” “不如我们来打一个赌。” “打赌?” 江世霖点头,又朝四周看了看,笑道:“你随便选一对夫妻。然后我们来猜一猜,我花多少银子,能让他们反目成仇。” 夏堇的表情瞬时僵住了,低声说:“你一定要这么残忍吗?” “不是我残忍,是人性都是受不住**的。” “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怎么,你不敢赌吗?”江世霖靠近夏堇,压低声音说:“还是你压根就知道,很多人守着糟糠之妻,大半是因为没有纳妾的能力?其实你很清楚,岳父只是异类,所以你宁愿想要一个没有纳妾能力的丈夫。你愿意嫁给崔文麒,其实不是因为你喜欢他,你只是知道,没有你,没有夏家,崔文麒什么都不是……” “我和你赌。”夏堇抬头看向江世霖。薄纱令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同样正看着她。她一字一句说:“我相信世上有银子拆不散的婚姻。真正的幸福是银子买不到的。” 粉红加更3rs 第158章 一闪而过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江世霖知道,虽然夏堇已经认清崔文麒的真面目,但她信任过他,甚至差点嫁给他。他是令她初生情愫的男人。他要完完全全得到夏堇的心,眼下的崔文麒早已不是他的威胁,但他还是从多方面了解过他。他相信只要让夏堇明白,男人没能力或者没立场纳妾,与主观上只爱一个女人是有天渊之别的,到时她一定会意识到,她对崔文麒根本称不上“爱”。她只是在潜意识中觉得,崔文麒前途无量,又受了她家的恩惠,他是适合的丈夫人选,他们一定能像她的父母那样,相依相守一辈子。她其实很天真。 当下,江世霖对着夏堇轻轻一笑,转头朝人群看去,说道:“你随便选一对夫妻吧。看仔细了,要选感情好的,我可不想胜之不武。” “你经常这样玩弄别人的人生吗?”夏堇已经后悔了。她或者江世霖都不应该掌控别人的人生。他们没有这个权力。 “你不是坚信,他们的幸福是银子买不到的吗?怎么,怕了?” 夏堇紧咬牙关。江世霖的话戳中了她的痛处。她的确觉得没有她的父亲,就没有崔文麒。再加上他学业不错,长相也不差。她与其嫁给陌生人,还不如嫁给他。她甚至想过,他无父无母,而她的父母只有她一个女儿。他若是高中了,就有能力照顾她的父母。他若是没有高中,大可以继承他父亲的私塾。到时他几乎算是入赘。她口口声声说,幸福和银子无关,她羡慕父母之间至真无暇的感情,可事实上她只是庸俗的人,她算计过一切。她追求的不是爱情,她想要的仅仅是更好的生活。 “怎么了?”江世霖讶异于她的沉默。她一向很容易被激怒。 “你不能使卑鄙的手段。我们不能害了别人。”夏堇要求。 “放心,我只是让他们发一笔横财,再多几次艳遇。” 夏堇沉默了。她不该和江世霖打赌的,可她很想知道平凡的夫妻是不是一定不能共富贵。她朝四周看去。每一对夫妻看起来都是那么幸福。“你的目的是什么?” “你就当我闲得发慌,无聊吧。”江世霖耸耸肩,顺着夏堇的目光看去,随手一指:“就那对怎么样?”这次的事情之后,他要夏堇明白,真正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和银子无关。江家有钱,但只要她喜欢他,他可以为她不纳妾。一切的前提,他要她的真心。 夏堇仔细观察着不远处的那对夫妻。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他们一直并肩而行,丈夫时不时转头看一眼妻子。每当丈夫说话的时候,妻子便抬头看他。有时妻子会驻足某处,丈夫便站在她的身边护着她,以免人群撞到她。 “看他们的衣着,这样的棉布,六七成新,想来生活无虞,闲暇时也能像你说的,种花赏灯读书。瞧他们的年纪,成亲也就一两年,也算是新婚燕尔。”江世霖分析。 “你能不能让人打听一下,他们有没有孩子。” “你是希望他们有孩子,还是没孩子?”江世霖侧目。迟疑片刻,夏堇轻轻摇头。江世霖浅笑,问道:“怎么,怕连累无辜的小孩?你没有信心?” “不是。”夏堇再次摇头,“恰恰相反,正因为我有信心,才希望他们没有孩子。夫妻有了孩子,两人的联系就会更紧密,你就更不容易破坏他们。” “又嘴硬。”江世霖轻叹,突然扬声大叫:“来喜。” 夏堇错愕地回头,就见来喜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一脸讨好。 “他们一直就在我们后面。”江世霖解释,说罢又吩咐来喜:“你去悄悄打探一下,他们是谁,住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 “三爷……”来喜一脸为难。 “叫你去,你就去。在我们回家前,我要知道结果。” 看着来喜应声而去,夏堇抬头说道:“我不能出门,如何知道你没有诓骗我,又怎么知道你没有使卑鄙的手段?”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知道你想怎么做,另外,我希望吕嬷嬷能亲眼看到他们的境况。”夏堇说着,只觉得血液正加速流淌。吕嬷嬷想要亲眼看到他们,就必须走出江家的大门。只要她走出了江家的大门,就表示她能够和外界取得联系。 “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但你别妄图做什么小动作,我知道你的小算盘。” “我哪有什么小算盘。”夏堇心虚地低下头。 江世霖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告诉夏堇:“我会先让他在赌坊赢一千两银子……” “你不能让他染上赌瘾!”夏堇一脸不赞同。 “我只会让人拉他进赌坊一回。他会不会因此上瘾,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 夏堇轻咬嘴唇,没再反对,问道:“接下去呢?” “我还没想好……或许在明月楼找个姑娘……就绿萝吧。”江世霖的目光朝身前的年轻男女看去,“我想,如果顺利的话,也就五六天的时间,他大概就会提出纳绿萝为妾。” “不可能的。”夏堇断然摇头,“就算你的绿萝貌若天仙……” “什么我的绿萝?”江世霖勾起嘴角。她的语气太酸了,他的心情又明亮了几分。 “难道她不是明月楼的姑娘?” “好吧。”江世霖点头。他正想再调戏夏堇一两句,就见她专注地看着某个方向。“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崔文麒了。”夏堇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却再也找不到熟悉的身影。 江世霖一听这话,表情瞬时就凝重了。紫鸢一直找不到崔文麒。他一度以为崔文麒害怕了,退缩了。如今他既然出现在夏堇面前,就表示他没有死心。最重要的,他带着夏堇悄悄出府。为了不让夏知瑜知道冯氏的藏身之处,马车特意在街上饶了几圈。之后,他带夏堇去酒楼虽然是他中午的时候就吩咐下的,但他们前来赏灯却是他临时决定的。他不相信巧合,这就是说,崔文麒不止知道他带着夏堇出门,同时一路跟踪着他们。这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办到的。 “兴许是我看错了。”夏堇的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大概只是身形相似。” “或许你没有看错。”江世霖转身走到夏堇面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声吩咐:“不要找了,你就当没看到。我们找他不容易,他找你却不难。” “即便他知道我在哪里,也不可能,更不敢找上我。”夏堇叹了一口气,又轻轻蹙眉,“他是偶尔出现在这里,还是……他跟踪了我们?他真的没有和紫鸢接触?” “不要再想了。”江世霖替夏堇扶了扶帷帽,压低声音说:“如果他正看着我们,一旦发现我们感情很好,一定会赶着质问你。以后我会多多带你出门。这次若他真是跟踪我们而来,相信他一定能找到机会与你接触。” “可是他如何知道你带着我出门?我穿成这样,没人能认出来的……” “都说了,不要再想了。”江世霖的手隔着薄纱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脸颊。夏堇直觉欲避开他的动作。江世霖低头在她耳边说:“他正看着呢,难道你不想让他尽快找上你?” “可是大庭广众的……” “走了。”江世霖再次拉起夏堇的手,指着一旁的花灯说:“这几盏,你喜欢哪个,我给你买。” 夏堇推说人多,拿着花灯行走不方便。她还没有说完,江世霖又叫来一个随从,并告诉夏堇,他早就发现他们跟了过来,因为怕她不自在,他才没有提及。可能崔文麒也发现了,这才只是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夏堇一想到崔文麒就在人群中看着自己,恨不得一把揪出他,问清楚所有的事情。可她根本不知道他躲在哪个角落,只能顺着江世霖的意思,随着他四处乱逛。 初时夏堇时不时环顾四周,对江世霖见什么买什么的行径不以为然,可渐渐的,她被吹糖、泥人等小玩意吸引了。她上一次看到这些东西还是小的时候父亲带她逛庙会。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可这些东西却还是和以前一样。 江世霖能明显感觉到夏堇的心情慢慢放松了。他随手拿起一个面具戴在脸上,问道:“这个,想要吗?” “你不要见到什么都要买回去。”夏堇从他手中拿过面具,放回了摊贩的架子上,说道:“我不喜欢面具,家里从来不会挂这个东西。” “为什么?”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拉着她继续往前走。 “父亲一直有心痛症,受不得惊吓。这些面具乍一看很可怕,特别是晚上的时候。” 江世霖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问道:“岳父被面具吓到过吗?” 夏堇摇头,“我不知道……难道你觉得父亲是因为……” “我觉得你应该说,你母亲家从不会挂这些东西。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 “对,你说得没错。”夏堇惨淡地笑了笑,“自父亲死后,那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rs 第159章 偷换 江世霖原本以为他们逛一个时辰已经是极限,可两人走着走着就忘了时间,直至四周的人越来越少,他才回过神。 马车上,看夏堇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悄悄靠近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她的脑袋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他轻轻勾起嘴角。酒楼内,她惹他生了一回气,可就在刚才,他几乎觉得他们是相亲相爱的小情人。他带着她走遍了每一个摊位,而她告诉他,她的父亲曾给她买过很多泥人。 江世霖情不自禁转头看她,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每当他激怒她,她就像张牙舞爪的小猫,此刻却又像温顺的小白兔。“嗨,我为什么会喜欢你?一开始我以为只是同情罢了。”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直至马车驶入江家大门,夏堇才迷迷糊糊醒来。她看到蘅安院的下人已经在二门等着,心知自己大概躲不过被骂的命运。 回到池清居,她正想着要不要换了衣裳主动去请罪,就听江世霖命令她先去洗澡。待她洗了澡出来,屋子内已经不见他的身影。大概是太累了,她坐在床沿等了一会儿,很快睡了过去。 待她睁开眼睛,天已经快亮了,而他的手臂又压在她的胸口。她抓起他的手掌,欲把他的手臂挪开,他不满地咕哝一声,一下子抱住了她。她想推开他,最后却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睡颜。 除了父亲,她第一次和男人亲密地走在街上。她虽告诉自己,那只是做给崔文麒看的,可扪心自问,她是愉悦的。有的时候他很幼稚,时不时还要低声说上两句不堪入耳的话。还有她一点都不喜欢他一副财大气粗的土财主模样,可很奇怪的,在他们一起看布偶,一起猜灯谜的时候,她觉得他离她很近,近得仿佛他已经不再是原来的他了。 夏堇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早饭之前,她询问江世霖,江光辉大概会如何处罚她。结果他只是嬉笑着反问她,她觉得昨晚的事,值得她用什么代价换取。 用什么代价换取?夏堇说不出答案。只能在早饭过后忐忑地去了蘅安院请安。她已经做好了挨骂,甚至是被罚的心理准备。结果她压根没见到江光辉,而小潘氏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以后她应该多多劝说江世霖顾着他的身子。 夏堇唯唯应下。回到了池清居,她还来不及坐下,杏红来报,来喜到了。在江世霖出门前,他交代过她,来喜会告诉她昨晚那对夫妻的基本情况,由她决定要不要继续打赌。她不懂江世霖到底想怎么样,不过若是吕嬷嬷能够经常出门,对她来说绝对是一桩好事。 须臾,来喜进了屋子,恭敬地向夏堇行了礼,说道:“三奶奶,小的已经查探清楚了。那户人家夫家姓肖,家里留下了一间南货铺。他的妻子姓吴,两家自小订了亲。他们刚成婚一年,没有孩子……”他一边向夏堇陈述,一边偷瞧她的脸色。 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可这对姓肖的夫妻根本不是昨晚夏堇选中的那一对。他知道江世霖昏迷前,就想买下那间南货铺,可姓肖的一听是他想买,立马狮子大张口。后来他受伤昏迷,这件事就一直搁置着。前几天,主子让他留心一下这对夫妻的日常活动。他原本猜想是为了那间铺子,结果却是让他欺骗三奶奶。 一想到“欺瞒主子”四个字他就头皮发麻,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他说的每句话都是事实,他只是奉命行事。见夏堇若有所思,他小心翼翼地说:“三奶奶,三爷吩咐,若是吕嬷嬷想要出门,小的可以驾车跑腿。” 夏堇心下犹豫,问道:“就你观察,他们夫妻感情可好?” 来喜忙不迭点头,答道:“他们的感情很好,姓肖的曾公开对旁人说,他不会纳妾。这事他们的邻居都知道。”说罢他心虚地擦了擦额头。他这话也是事实,只不过不是事实的全部。他再次悄悄抬眼看了看夏堇。 昨晚他们随两位主子三更半夜才回来。听说,老爷已经把刑杖都准备好了,结果三爷连夜去了一趟蘅安院,不知道对老爷说了什么,最后居然谁也没有受罚,连训斥都没有。现在他不得不对这位三奶奶另眼相看。要知道他家三爷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从没见他对其他女人这么上心。 夏堇见来喜浑身不自在,以为他不习惯对着她回话,她只能客气地请他在廊下稍候,随即叫了吕嬷嬷进屋,吩咐她核实来喜所言。吕嬷嬷听罢,劝道:“三奶奶,奴婢若是随着来喜去打听,三爷必然知道。到时三爷会不会觉得您不相信他?” “他——”夏堇不知道如何形容,只能含糊其辞地说:“我没让你去打听,他才会觉得奇怪。横竖你打听清楚那对夫妻的情况就是。”说罢她又低声咕哝:“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吕嬷嬷不敢接话,只能行了礼,随着来喜离开了江家。大约一个半时辰后,吕嬷嬷复又站在夏堇面前,说道:“三奶奶,奴婢四下打听了一下,来喜说的都是实话,看那对夫妻同进同出的样子,感情确实不错。不过,奴婢无意间听到一件事。” “什么事?”夏堇一下坐直了身体。 “是这样的,奴婢听说南货铺周围的三四间铺子都被三爷买了,唯独姓肖的那间例外。”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夏堇一边问,一边回忆。她从未听江世霖提起“铺子”,“生意”之类的话题。她一直以为他只负责吃喝玩乐调戏女人。 “应该是三爷受伤前的事了。”吕嬷嬷说罢又问:“三奶奶,奴婢多嘴问一句,您是如何知道姓肖的夫妻,又为什么打听他们的夫妻感情?” 夏堇知道自己和江世霖打那样的赌甚为荒唐。她只道:“反正以后我会让你多多注意他们。”说到这她突然想起,昨夜分明是江世霖先看到他们。“他一定是早就认出了他们。”她恨恨地嘟囔,又问吕嬷嬷:“你可知道三爷为什么要买那几家铺子,姓肖的又为什么不肯卖,他是不是又仗势欺人,逼迫他人一定要把自家的铺子卖给他?。” “这……”吕嬷嬷一脸为难,迟疑片刻还是如实回答:“据说三爷和云来客栈的王公子起了争执,就想在云来客栈附近也办一家客栈……” “起争执?为了女人?” 吕嬷嬷不敢点头,只是接着说道:“当时三爷急着收铺子,出的价钱比市价高了不少,之后三爷受了伤,老爷没有管这些小事。如今那些人都在暗中说三爷有的是银子,不怕当冤大头。至于姓肖的那户人家,他们家的铺子,再加后面的院子,最多也就值五百两,可他们要价一千五百两……” “所以他一早就知道姓肖的根本就是人品有问题!” 吕嬷嬷依旧不敢接话,回道:“听说先前三爷若是没有受伤,第二天就会派人拿银子过去。” “他宁愿多花一千两,也一定要买下那间铺子?”见吕嬷嬷点头,夏堇觉得不可思议。可转念再想想,昨晚他一开口就是“先让他在赌坊赢一千两银子”,银钱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数字。她轻轻摇头,接着又问:“你可打听到,他和那个王公子为的是哪个女人起争执?” “是绿萝姑娘,先前她在王公子的酒楼唱曲儿。听说是个清倌,只卖艺,不卖身。前些日子三爷重金礼聘她去明月楼了。”吕嬷嬷说着,暗暗吁了一口气。据传这个绿萝姑娘人美,声甜,温柔可人,善解人意。她早就想提醒主子提高警惕。 夏堇自然记得“绿萝”这个名字。她恼怒地暗道:怪不得他每天吃完早饭就往明月楼跑。随即她吩咐吕嬷嬷她想独自静一静。 吕嬷嬷行至屋子门口,又转身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收铺子的事是奴婢发现附近的几家铺子都被人买了,觉得奇怪,这才支开来喜向街坊打听的,不过三爷为了绿萝姑娘和王公子起争执,是来喜告诉奴婢的。” “你觉得他是故意说给你听的?” “这个奴婢不敢肯定,不过在此之前奴婢就已经知道绿萝姑娘……” “行了,我不想知道他在明月楼的事。不管他想纳谁为妾,只要父亲、母亲同意就行了。至于他喜欢谁,我就更管不着了。以后这类事情不用特意告诉我。” “三奶奶,这纳妾收通房虽是免不了的事情,但那绿萝是欢场女子,多的是狐媚手段……”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夏堇打断了吕嬷嬷,转而又问:“对了,我让你看一看绯红的妹妹品性如何,你见到她了吗?” 吕嬷嬷敛神回答:“奴婢见过她两回,也稍稍打听了一下。她办事倒是挺认真的,手脚也很勤快,但一张嘴不饶人,很容易得罪人,又是个认死理的倔脾气。” 听了这话,夏堇不禁失望。她自己只能夹着尾巴过日子,手下的丫鬟就更不能得罪人。“既是如此,你再留心一下其他人。” 吕嬷嬷点头称是,又担心地说:“三奶奶,关于绯红,奴婢瞧着她恐怕还没死心。” 粉红加更4rs 第160章 被拒 “你的意思,她还想回来?”夏堇一边问,一边摇头,“她应该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吕嬷嬷摇头答道:“奴婢不知道她具体有什么打算,但她又是买胭脂,又是买衣裳,怎么都不像是认命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三奶奶,她会不会眼见着这边没希望了,就把目光投向隔壁?”说着她朝江光耀的府邸看了一眼。 “大伯和二伯可不是三爷。随她去吧。就算她还念着三爷,只要她有本事令他回心转意,我不会阻挠她。” “是。”吕嬷嬷应了一声,弯腰退下了。 当天晚上,直至天完全黑了,江世霖才回到池清居。夏堇上前问他可打听到林泉的消息时,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她再次闻到了他身上的脂粉味,轻轻扯了扯嘴角。 江世霖拉着她坐下,失望地说:“没人知道林泉去了哪里,不过倒是打听到,临走前他好似发了一笔横财,应该是一早被人收买了。” 虽然夏堇已经猜到这样的结果,但还是很失望。她接着询问江世霖:“江林一家暂时已经没法继续追查了,娄兰阁那边,父亲还是不让桃红过去吗?” “你想说什么?”江世霖低头看她。 “我在想,在兴建娄兰阁之前,家里不是闹鬼吗?你我都不相信是江姚氏母子阴魂不散,那么定然是有人装神弄鬼。我想,就算你母亲身边的人都不在了,应该还有不少人经历过当年的闹鬼事件。” 江世霖对“你母亲”三字很不满。他重重捏了捏夏堇的下巴,点头道:“家里的事还是由你查问吧。” 夏堇拉开他的手,微微蹙眉,说道:“这些事王婆子应该不知道,李大嫂一向笃信神佛,说话又不靠谱。若是我找别人问东问西,母亲定然会怀疑,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 “所以呢?” “所以你能不能让吕嬷嬷和丁香在府中随意走动?我想,她们在私下打探,总比我正儿八经找人问话来得有效果。”夏堇紧张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轻笑,复又捏住了夏堇的下巴,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小算盘。” 夏堇瞬时气恼。她的确想知道卫晨的境况,可就算他愿意给丁香行动自由,她敢让她堂而皇之去雅安居找卫晨吗?他总是一副很了解她的样子,他真以为自己很了解她吗?她推开他,起身行至桌前。 “怎么,这样就生气了?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江世霖跟着她走到桌前。 夏堇知道,他一定又想从身后抱她。他就是这样,仿佛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她倒了一杯茶,转身塞入他手中,回道:“爷,我只是给您倒水。” 江世霖就着她的手指握住了茶杯。他特意吩咐来喜把绿萝的事告诉了吕嬷嬷。她没有话问他吗?他抓着她的手指,一口喝掉了杯中的茶水,问道:“关于姓肖的那对夫妻,你打算怎么样?” “昨晚你就认出他们了,是不是?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都知道了?”江世霖无所谓地耸耸肩,“知道了也好,反正我也没打算瞒你。”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堇愈加气恼。 “把那几家铺子拆了,造一间客栈。你不是都知道了?” “我是问你,为什么和我打赌?” “闲得无聊。我早就说过的。” 夏堇抿嘴瞪他。他不止喜怒无常,而且阴险狡诈。他怎么可能“闲得无聊”?他只有在戏耍她的时候才是闲得无聊。难道他想给那个绿萝造一个酒楼?罢了,他在外面的事与她何干?没有绿萝,也会有红萝,青萝。 夏堇别开视线,对着江世霖就事论事:“如果你急着想要那间南货铺,花一千五百两买下就是,不需要做其他无谓的事。我想,你和我打赌,花的银子肯定不止那个数。另外,那人把五百两的店铺抬价至一千五百两,根本就是他的品质有问题。这样一个重利的人,若是为了银子抛弃糟糠之妻,并不为奇。” 听着这话,江世霖只想吐血。他为自己的一石二鸟之计布置了许久。再过不久,他既能得到那间南货铺,又能让夏堇明白,不是嫁给普通人,就能获得平凡的幸福。他是有钱,但有钱不是他的劣势,有钱不等于没有真心。如今他已经准备就绪,她却告诉他,她不玩了。 他把杯子放回桌上,正色道:“他抬价哪里是品质有问题?若是我,恐怕不止会要求这个价格。” 夏堇差点脱口而出:所以你的品质更有问题。她终究还是忍下了,只是对着江世霖说:“先前你说过,赌不赌由我决定……” “先不说打赌的事。”江世霖拉着夏堇站在桌前,把四个杯子摆成一排,解释道:“你应该已经知道了,我把他家边上的铺子都买下了,只剩下中间这一家。若是没有这间铺子,那么其余那几间铺子压根就没用。所以现在这间铺子的价值早就不止五百两银子……” “你与我说这些干什么?”夏堇侧目。 “我只是想告诉你,他这是懂得把握机会,并不是品质不好。再说,喜不欢喜银子,和爱不爱妻子是两回事,明白了吗?” “既然你这么欣赏他,多给他一些银子就是,反正你从来不在乎银子。” 江世霖语塞。他们到底说到哪了?她不是应该问他,绿萝是谁,他为什么花天价把她请至明月楼吗?他什么时候说他欣赏姓肖的?他轻咳一声,正色道:“你不要岔开话题。如果你想认输,我也不反对……” “我是说,我不想赌了,如何是我认输?” “你刚才的话分明是说,昨晚我们看到他们甜蜜幸福完全是假象。只要姓肖的有了银子,就一定会抛弃糟糠之妻。这难道不是你想认输?” 夏季气结。江世霖永远有办法把话倒过来说。他经常厚颜无耻地翻脸不认账。他根本就是小人。“随便你怎么说。”她转身背对他,“我去吩咐丫鬟给你准备洗澡水。”她其实很想和他打赌。吕嬷嬷能够自由出入江家,对她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机会。 “等一下。”江世霖一把拉住夏堇,蛮横地说:“这赌约不能取消。我要让你知道,你所谓的‘平凡的幸福’不过是镜花水月,根本经不住**……” “你太无聊了!不管姓肖的是和离还是休妻,都只能说明是他的问题。幸福不是用银子堆砌出来的。” “你就一定要和我唱反调吗?”江世霖气极。 沉默中,两人怒视着彼此。渐渐的,江世霖的目光变柔和了。一整天,他都在思念她,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昨晚她虽然戴着帷帽,但是他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她的笑容,那种发自真心的微笑,还有马车上,她靠着他肩膀的美丽睡颜。不如索性今晚就圆房,她一定不会反抗他的。就算她在最后一刻又哭了,他也可以不理会的。 “你洗过澡了?真香。”他慢慢低头。 夏堇借着低头的动作掩饰情绪。他的吻落在了她的额头。她强忍着推开他的冲动,低声说:“你先去洗澡吧。其他的事等你洗完再说。” “怎么,还在生气,所以不让我亲你?” 夏堇不敢回答。她没有资格要求他什么,只能让自己在有限的范围内过得舒服些。她每晚都必须睡在不知道躺过多少女人的**,她唯一能做的,把床单、被子、蚊帐全都换了。她不能拒绝他的索吻求欢,但是她希望他至少先洗去其他女人的味道。她的要求已经够低了吧?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紧紧抱住他。软玉温香,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干净又香甜的气息。 “我只是希望,你能先去洗澡……你在外面呆了一天了。” “好吧。”江世霖闷闷地应了一声,却没有松开她,只是轻声问她:“你真的不想和我打赌了?你不想知道,他的‘不纳妾’三个字,是否经得住考验?” “你一定会不择手段达到目的,所以没意思。” “你没有发现,你一点都不怕我了,句句和我抬杠,时时刻刻不忘惹我生气。”江世霖松开手臂,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仔仔细细端详她。他到底喜欢她什么? 夏堇被他看得浑身不在。她不怕他了吗?如果她真的不怕他,就不会任他戏耍。如果她真的不怕他,现在的她一定会用力推开他,义正言辞地警告他,她不是他在外面的那些女人。所以她仍旧怕他,只能选择与他虚以委蛇。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催促。 “我没有故意惹你生气。我不想和你打赌,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想尽办法达到目的。这种必输的事,有什么意思。” “如果我说,我可以把这件事交给你办呢?” 这话让夏堇眼前一亮,随即她的眼神又暗了下来。他都不愿给丁香相对的自由,又怎么会给她机会呢?一直以来,他只是想完完全全控制她罢了。 见夏堇再次垂下眼睑,江世霖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我对你坦白吧。”rs 第161章 偷亲 “你想坦白什么?”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她的心中忽生一股希冀,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其实我的主要目的确是他家的南货铺。我诱你和我打赌,是想顺便让你看明白,你所谓的‘平凡幸福’根本敌不过‘**’二字。” “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从来就不是光明磊落的人。” “我明白了。”江世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其实你想和我打赌,你说没意思什么的,不过是激将法……” “我没有!” “这样吧。”江世霖自顾自点头,“姓肖的最新开价两千两百两。我给你两千五两银子,你帮我把房契拿回来,其他的事我一应不管。除此之外,我把来喜给你,加上先前的福茂,你都可以随意支使他们。至于你的吕嬷嬷和丁香,我也不限制她们的行动,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应该知道,你的一举一动我都会知道。”江世霖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堇。夏堇同样看着他。 对夏堇而言,江世霖开出的条件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这事与他根本没有半点好处。他又在打什么主意? 江世霖看到了她眼中的戒备。他知道她一点都没意识到,他在讨好她。她不要金银首饰,他想不出还可以送她什么。他会慢慢地给她想要的自由,但与此同时他在冒险。她的心从不属于他,他不该这么快给她自由。他给了她翅膀,说不定哪天她就会头也不回地飞走。 “不要让我失望,知道吗?”江世霖的声音带着恳切。他害怕明日就会听到,她让丁香去见卫晨,或者她又命吕嬷嬷给江世澈送信。“也不要惹我生气。”他的手掌贴着她的脸颊。他不愿相信,只有他一个人认为昨晚是美好的。 看着他的眼神,夏堇有一瞬间的迷茫。恍惚中她觉得此刻的他根本不是那个喜怒无常,不讲道理,只会逼迫于她的江世霖。她没由来地觉得心慌,只能避开他的视线,低声说:“那些赌坊之类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做,还是依你的意思办吧。不过我真的希望丁香她们不要时时刻刻被困在这里。我只是想尽快弄清楚事实。我知道你也想找出是谁毒害你……” “好。”江世霖点头,展开手臂抱住她,对着她说:“以后你也要像现在这样,有什么想法就直接与我说,明白吗?” 夏堇被他勒得喘不过气,不情不愿地点头,在心中嘀咕:刚才我就说了,让你给丁香自由,是你不答应的。她没敢把抗议说出口,只是命丫鬟准备热水让江世霖洗澡。 当天夜里,夏堇能明显感觉到江世霖的心情很好。他缠着她亲热了很久。正当以为他们即将圆房的时候,他居然放弃了。她热得难受,他却执意抱着她睡觉,嘴里还说,他就是喜欢自虐。 被他抱着,夏堇久久无法入眠。没人会相信,她至今仍旧是完璧之身。她知道他也没有睡着。她很想问他,他到底在等什么,或者她应该直接勾引他。她做不出这样的事,只能在心中臆想一下。慢慢的,她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渐渐睡过去了。 直至夏堇的呼吸变得轻浅,江世霖才吁了一口气。原本他确实不想等了,可夏堇刚才的话明显是在告诉他,她开始相信他了,她在他面前越来越真实了。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破坏刚刚建立的信任。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低声说:“我可以等的,等到你从心底认定我是你的男人。”他再次低头,轻吻她的嘴唇,“以后你会心甘情愿向我展示你的热情。”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仍旧在早饭后就出门了。夏堇命小丫鬟收了桌子,叫来了丁香和吕嬷嬷,让她们借着闲话家常,悄悄向府里的人打探建造娄兰阁之前,江家闹鬼的经过。 待到两人离开,夏堇不由自主想到了卫晨和绿萝。她知道江世霖说,不要让他失望,不要惹他生气,分明是在警告她,不要接触卫晨。她和卫晨不会再有交集,她很想彻底斩断两人的关系。可是只要卫晨留在江家一天,她就不得不想到他,想到是她欠了他。 至于绿萝,她不该在乎她的。她是江世霖的红颜知己也好,将来纳为妾室也罢,哪怕他大费周章买下那些店铺的确是为了安置绿萝,又与她何干?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她产生了好奇。这个不断被提及的名字背后到底是怎么样的人? 夏堇正胡思乱想间,隐约听到了吕嬷嬷和来喜的声音。她打开房门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来喜上前说道:“回三奶奶,姓肖的刚刚已经去了赌坊。按三爷的安排,今日他会赢一千两银子。小的想请吕嬷嬷一起去见证一下。” “不用了。一千两还是两千两压根没有区别。”夏堇摇头拒绝,命吕嬷嬷退下,叫了来喜入屋,问道:“接下去三爷打算怎么办?”她记得江世霖说过,要让绿萝偶遇姓肖的。 来喜答道:“回三奶奶,过两天三爷会安排姓肖的英雄救美。” “他会安排什么人?”夏堇追问。她想趁机“随口”问一问,绿萝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与江世霖和王公子有什么样的过去。 来喜想了想,摇摇头。“回三奶奶,三爷说了,得看看他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再投其所好。” 所以他是舍不得绿萝了吗?夏堇暗自嘀咕。来喜见主子似乎没有其他的话,行礼告退。夏堇点头应了。眼见着他快跨出房门了,她突然开口:“等一下,我另外有一件事情问你。” 来喜怔了一下,转身在夏堇面前站直,恭敬地说:“三奶奶请吩咐。”他离江世霖最近,自然知道主子现在最重视的就是三奶奶。先前他对老爷也是这么说的。虽然老爷听到这话,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但世上没有拗得过子女的父母。老爷一向最偏疼三爷,只要三爷喜欢,老爷最后一定会承认三奶奶的正妻身份,他如何能不巴结她? 夏堇不断告诉自己,江世霖身边有千百个绿萝,她若是开了先例,以后定然忙不过来,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她一点都不介意。想到这,她对着来喜笑了笑,说道:“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来喜走后没多久,吕嬷嬷进屋回禀:“三奶奶,二小姐送来帖子,她想过府探望您。” “她?”夏堇很久没听到夏芯的消息了。前几天江世霖曾对她说,她的二叔父一直在追查齐氏一家的死,似乎又把矛头指向了张氏。再加上夏芯的婚事一直没着落,惹得夏知贤和王氏对夏知瑜一家多有怨言,因此夏家如今正是家无宁日之时。她相信夏芯对江世澈依旧没有死心。她不想再生事端,遂让吕嬷嬷推说自己没空,改日她有时间了,再派人上门接夏芯过府喝茶。 吕嬷嬷走后没多久,杏红进屋告诉夏堇,绯红去见尤姨娘了。夏堇想到吕嬷嬷前一日告诉她,绯红还没有死心。她问杏红:“绯红和尤姨娘,原本的关系如何?” 杏红答道:“奴婢听说,绯红的爹是走了尤姨娘的门路,绯红这才有机会在这里当差。” 大概因为姨娘是半个奴婢,所以尤姨娘特别爱摆主子的谱,平日里是绝不会和下人往来的。前世的夏堇也没听说尤姨娘和绯红有什么交情。因此,她询问杏红:“你所谓的门路,是银子?”按她想来,小尤氏并不缺银子才是。 出乎夏堇的意料,杏红轻轻点了点头。夏堇这才想起,她刚刚嫁入江家的时候,春桃曾和绯红的父亲吕财说过话。吕财在酒意中告诉她,他们花了大把的银子,才把绯红送入池清居。若吕家在绯红身上下了不少本钱,就说明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绯红姨娘梦碎。 “以前三爷有没有把原本已经撵走的人再叫回来的先例?”夏堇急问杏红。 杏红摇头答道:“三爷经常说,好马不吃回头草。别说是家里的奴婢,就是外面的公子少爷,谁要是惹得三爷不高兴了,就绝没有再做回朋友的可能。” 听到这话,夏堇稍稍安心,小尤氏虽是江世霖的姨妈,但江世霖对她并没太多的亲情。绯红这次恐怕找错人了。 午饭过后,夏堇刚想午睡片刻,王婆子找来了。她告诉夏堇,她突然想起,在江姚氏母子死后,江世霖经常尖叫着“有鬼”,从睡梦中惊醒。有几次还被吓得尿裤子了。她曾偷偷问过小时候的江世霖,当时他形容的女鬼样子分明就是江姚氏,但他不可能见过江姚氏的死状。那时候她怕大尤氏伤心,叮嘱他不要告诉别人。 自从知道娄兰阁闹鬼是人为的,夏堇便不相信江姚氏母子变成厉鬼缠着江家人的说法。可王婆子这些话,要如何解释江世霖在梦中“见鬼”呢? 当天晚上,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夏堇急忙迎上前想问一问他是否记得这件事。她还来不及开口,就见他的领口上有一个明显的唇印。 粉红加更5rs 第162章 割舍 夏堇看到江世霖领口的唇印,已经到嘴边的话立马咽了下去,转而问道:“爷,我让人准备热水,您先洗澡?” “先给我倒一杯水。”江世霖随口吩咐。他看得出,夏堇有话对他说。他跟上她的脚步,站在她身侧接过杯子。他的手指习惯性地划过她的手背,感觉到她猛然抽回自己的右手,他侧目,问道:“怎么了?有话对我说?” “是有一事向你请示,不过等你洗完澡再说也不迟。”夏堇说罢,抬头问道:“我这就命人准备热水?” 江世霖虽觉得奇怪,但见她神色如常,也就没有追问。待到他离开,夏堇的表情一下子垮了。闻到他身上的脂粉味,与亲眼看到那抹触目惊心的红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我真是笨。我早就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我不应该惊讶的。”她反复念叨着这三句话,脑海中却不断浮现他们在街市赏灯的画面。她喃喃自语:“我们不过是做戏给崔文麒看,我怎么会忘记了呢?” 待到江世霖洗了澡,换了衣裳回到房间,夏堇已经彻底压下了心中的异样,把王婆子所言复述了一遍,问道:“爷,您还记得那时的情形吗?” 江世霖想了许久,摇摇头,失望地说:“我完全不记得这件事。听起来像是有人见到江姚氏的死状,故意装扮成那样吓唬我。那时候我年纪小,所以才会噩梦连连。”他暗暗在心中埋怨王婆子,不该把他尿床这种事都对夏堇说。 夏堇点头附和道:“曾经我以为是尤姨娘想害你,如今越来越多的事情都证明了,早在尤姨娘进门前,那人已经布置了很多事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你不记得,唯有期待吕嬷嬷和丁香会打探出结果。” “很多事欲速则不达。或许我应该从父亲那边入手。”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搂住了夏堇的肩膀,却感觉到她整个身体僵住了。“你今天怎么了?”他觉得奇怪。 “我怎么了?”夏堇反问,不等他回答又询问江世霖要不要吃宵夜。 两人又说了几件琐事,江世霖见夏堇并无异常,也就没再追问。待他们先后上了床,他习惯性亲她,发现她特别冷淡,他唯有放弃,只是搂着她睡觉。 第二天一早,早餐还未上桌,夏堇问江世霖:“爷,您能不能派人送春桃去给母亲送一封问安信?上次我看母亲的精神不太好,我有些担心。” “这事你让来喜安排就是了。”江世霖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夏堇看着他的背,没有应声。她是让春桃去拿避子药的。虽然他们还不是真正的夫妻,但有些事既然已经决定了,就不该动摇。有些东西有备无患。 “怎么不说话?怕父亲知道岳母的情况?”江世霖回头看着夏堇,解释道:“其实我已经对父亲说过你母亲的情况。除了娄兰阁,其他的事父亲大半都不会干涉我的决定。以后,等岳母的情况好些,我会让你二叔把属于你们的东西吐出来的。” 夏堇点点头,回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我们应该尽快理清这边的事情。对了,我上次对你提过添置丫鬟的事……” “若是你担心府里的下人关系复杂,索性从外面买没根没底的。反正你看着办就行了。” “那……”夏堇稍稍迟疑,“我想,先添置两个丫鬟吧。院子里已经有杏红、丁香,还有银红和桔红,这次就添两个十三四岁的。这样的年纪,可以多用几年。待桃红去了娄兰阁,爷若是想再添几个年纪大些的,母亲会答应的。” 随着这话,江世霖深深看了夏堇一眼。他的脸上显出几分不悦,沉着脸说:“我早就对你说过,银红和桔红过些日子也会走的。你多挑两个预备着。” 夏堇想说,池清居就这么大,有三四个能干的大丫鬟足够了,再说还有小丫鬟,粗使婆子可以用。至于替他*添香的丫鬟,她替他留着名额,他随时可以把绿萝,红萝之类接进府。直觉告诉她,一旦她说出这话,他一定会生气。她只能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回道:“若是有人想往这里塞人,我会告诉他,挑选丫鬟的事您早就有了主张,我插不了手。”她并没忘记绯红去找尤姨娘的事。 江世霖随意点了点头,结束了话题。待到两人用完早膳,他如往日一般离开了池清居。夏堇命小丫鬟收拾了屋子,找了来喜送春桃离开,随后独自去了厢房教绿哥儿说话。因为江世霖没再催促,她也没再揪着绿哥儿不放,只是得闲的时候教它说上两句。 绿哥儿看到夏堇来了,扑棱着翅膀大叫:“江世霖,混蛋。”它的语调依旧滑稽,但她笑不出来。随着春桃跟着来喜离开,她觉得自己割舍掉了什么东西。她很难受,但她不得不这么做。 呆呆地坐在鸟笼边,许久她轻声说:“我知道,世上的夫妻像父亲、母亲那般的少之又少。我更知道,吕嬷嬷、钱妈妈她们说得是对的。他虽然脾气不好,对我却不算差。只要我生下一儿半女,就算他很快厌弃我了,我也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他说我和他是在做戏,有时候我觉得他想把这场戏演一辈子。其实很多夫妻都是这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大概是我看惯了父亲母亲的相亲相爱,所以变得挑剔了。”夏堇说着,悄然抬头,不让眼泪落下。 许久,她压下了眼眶中的泪花,自言自语:“其实我不应该动摇的。说起来,我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动摇的。我和他成亲的第一天,我就决定远离涿州的一切,我怎么能够忘记自己的初衷?我不能一次又一次动摇决心。我不能总是在他面前失控……我不能总是记着他那句‘我也喜欢你’,他的‘喜欢’太廉价,太易逝了……” 待到夏堇离开厢房,她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态举止,只是眼神中更多了几分坚定。回到正屋,她叫来杏红,询问她桃红的动静,又问她府里有没有熟识的人牙子,或者她是否可以推荐几个做事勤快的小丫鬟。 杏红一听这话便明白了夏堇的目的,问道:“不知道三奶奶想要多大的,有什么特别要求。”说罢又问:“三爷知道这件事吗?以前能够在三爷身边伺候的人,都需他亲自过目。” 夏堇把大体情况说了一遍,又告诉杏红:“我想先找两个十三四岁的小丫鬟,由你带着她们。” 杏红颇为惊讶地看了夏堇一眼。在她想来,夏堇想要培养“自己人”,理应把人交给丁香或者吕嬷嬷管教才是。 夏堇笑了笑,接着说道:“我知道院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情都需要你管着,不能再加重你的负担,但是丁香和吕嬷嬷对家里的事不熟悉,银红和桔红不足以独当一面。我想来想去只有你最适合。这也是三爷的意思。” 听到最后一句话,杏红只觉得心头一紧。夏堇看在眼中,笑道:“你应该知道的,三爷最相信的就是你,不然上次也不会当众把绯红、桃红交给你处置。” “三奶奶。”杏红“噗通”一声跪下了。 “你别紧张。”夏堇弯腰扶起杏红,“我没有其他意思。院子里虽然只有我和三爷住着,但大大小小的事情不少。我找两个年纪小的,让你带着她们,是让你教她们干活的。至于其他人,就像你说的,能在三爷身边伺候的,都需要他亲自过目。” 杏红立马明白过来。主子从来都没把她当女人那般宠爱,能留在他身边她已经心满意足了。若是能帮他管着院子里的人事,是她莫大的荣幸。只是她吃不准眼前的三奶奶到底是什么心思。她会不会是继桃红之后,下一个被撵走的人? 夏堇知道,以杏红对江世霖的忠心,她是收买不了杏红的。其实她也没打算收买她。如今,给她机会培养两个手下,将来她们定然能好好照顾江世霖的饮食起居。 遣走杏红之后,夏堇又叫来了吕嬷嬷和丁香,询问她们“闹鬼”事件打探得如何了。因为时间太短,再加上江光辉下过封口令,两人只知道江姚氏母子经常在夜晚闹“鬼上身”,有时候府里莫名其妙还能见到鬼火。道士、和尚全都束手无策。 夏堇虽不相信闹鬼之说,但听完那些描述,也不禁骇然。她定了定神,询问吕嬷嬷:“那些被江姚氏母子上过身的人,现在都在哪里?” 吕嬷嬷摇头,失望地说,江光辉早就把人遣走了。夏堇想了想说道:“如果是这样,说不定有人害怕被撵走,蓄意隐瞒自己曾被上过身的事情。” 丁香和吕嬷嬷听到这话,连声说,她们会继续悄悄打听。夏堇点点头,独留下吕嬷嬷,问道:“嬷嬷,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开口。” “三奶奶,您直说就是。难道是您的葵水……” 夏堇看到了吕嬷嬷眼中的期待,她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问你,我的葵水快来了,这种时候是他去姨娘那边睡,还是我去厢房?我记得母亲身子不舒服的时候,父亲会留在书房休息。”rs 第163章 努力 夏堇的问题,吕嬷嬷不知道如何作答。夫妻相处之道,哪里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再说,她和丁香都闹不明白两个主子到底怎么回事,更不敢妄下断言,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具体如何得看江世霖的意思。 听到这话,夏堇很失望。就她看到的,即便像她父母感情那么好,有时她的父亲也会睡在书房,至于夏知瑜,夏知贤等人,据说经常睡在姨娘屋子里。这些事她完全不知如何安排,又怕自己冒然询问江世霖,以他喜怒无常的脾气,又会莫名其妙生她的气。 见吕嬷嬷低垂眼眸不敢看她,她追问一句:“嬷嬷,我只是问你,一般的夫妻都是如何的。如今绮红她们虽然不在了,但银红是开了脸的,桔红在三爷受伤之前正受宠。我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人闲话。” “三奶奶,您和三爷正值新婚,不会有人说什么的。至于一般的情况,以前奴婢在太夫人身边当差那会儿,只知道老太爷最守规矩,每个月惯常会去姨娘屋子里三回。”吕嬷嬷说着,悄悄看了夏堇一眼。她依旧觉得江世霖对夏堇即便称不上深情,但至少是上了心的,平日对她的态度甚至带着宠溺。 夏堇明白吕嬷嬷的言下之意。她的祖父重规矩,才会有“每月三次”这个数额,可江世霖压根不知道“规矩”两个字怎么写,她又如何能左右他睡哪个女人。其实她也不想知道他和那些女人之间的事,她只是想借机给自己一个喘息的机会。她的心必须与他保持距离。她不能再动摇了。 沉默片刻,吕嬷嬷低声劝道:“三奶奶,奴婢还是那句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堇打断了她,“我已经想明白了。正因为我想明白了,才想在我和他之间找一个长久的相处之道。他不可能像父亲对母亲那般对我,所以很多事我都必须心中有数。” 吕嬷嬷一听这话,暗暗吁了一口气。在她看来,只要夏堇接受了事实,日子不会过不下去的。至于江光辉那边,自有江世霖。 夏堇给了吕嬷嬷一个安抚的眼神就命她退下了。她不想要孩子的事只有她、春桃及钱妈妈知道。这些事越少人知道,江世霖就越不会起疑,将来她就越容易脱身。 申时,春桃回到池清居,把一个小匣子交给了夏堇,并告诉她,钱妈妈叮嘱她,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服食匣子中的丹药。她正在暗中找寻对身子伤害不大的避子药。除此之外,钱妈妈又让春桃带了一封信给夏堇,信上不止教授她计算易于受孕的日子,同时又教了她其他一些闺房之事。 夏堇看得满脸通红,慌慌张张把信纸烧了,又轻轻叹了一口气。吕嬷嬷和丁香对她是忠心的,但她们原本是她祖父身边的人,与她没有感情,很多话不会对她说。就比如说刚才,她问那样的问题,吕嬷嬷一定觉得很为难,可是除了她,她没人可问。 钱妈妈写这样一封信,因为她是看着她长大的,可钱妈妈毕竟是她母亲的人,论亲近,自然比不上她的奶娘。她很想把奶娘找回来,可江世霖又说,他们很可能不在涿州城了。难道是她害了他们? 夏堇胡思乱想间,江世霖回来了。她深吸一口气,迎了出去。昨晚,她已经引得他怀疑了,今天她不能再让他看出异样。 “爷,您今天怎么这么早?待会儿还要出去吗?”夏堇一边问,一边情不自禁朝他的领口看去。见他的衣裳干干净净,她垂下眼眸跟上了他的脚步。 江世霖说了一句今天不再出门了,回头看了看夏堇,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他停下脚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夏堇摇摇头,不期然闻到了他身上的玫瑰花香味。她问道:“爷,离晚膳还有一段时间,不如我先命人备水给您洗澡吧?” “你要替我洗澡吗?”江世霖嬉笑着勾起她的下巴。 夏堇努力克制着推开他的冲动,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轻声抗议:“大家都看着呢!” “哪里有人看着?”江世霖扬声反问。门口的杏红等人立马行礼退下了,还体贴地为他们掩上了房门。 “您不想洗澡,我先替你更衣吧。”她实在无法忽略他身上的脂粉味。 江世霖看着她,微微蹙眉,问道:“这两天你怎么了?” “我怎么了?”夏堇抬头朝他看去,轻轻摇头,“可能只是事儿太多了。”见江世霖的目光毫无避忌地直视着自己,她低头说:“又或者是因为我老是想起父亲,所以精神不太好。” 江世霖轻轻叹了一口气。“明天我带你出门吧。” “出门?” 江世霖点头。“你不是很想看看岳父出事的地方吗?” “真的?”夏堇难掩眼中的惊喜,续而又担心地说:“老爷会答应吗?上次我们那么晚回来,老爷一定生气了。” “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等他回来,我就去请示他。明天你若是想带什么东西,现在就去准备吧。” 夏堇高兴地点点头,往门口走了两步,又回头对江世霖说:“谢谢你。” 江世霖愣了一下,随即对她笑了笑,一直目送她的背影离开。入夜,他吹了灯上床,迫不及待地抱住她,暧昧地问:“你要怎么感激我?光是给我夹菜是不够的。”晚餐桌上,她对他殷勤伺候。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的好心情,连带着他的心情也变得明亮了。 黑暗中,夏堇看不清他的表情。同样的,她知道他也看不清她。她很高兴他愿意带她去父亲出事的地方,但这并不能抹去其他女人留在他身上的香粉味。她没资格介意。他说过,所有的一切都是有代价的。他所谓的“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带她出城看一眼父亲最后倒下的地方。 “我在等着。”江世霖催促。 夏堇闭上眼睛,抬头轻吻他的嘴角。几乎在同一时间,江世霖把她按在了枕头上,撬开她的嘴唇。夏堇不敢抗拒他的入侵,任由他亲吻着自己。她知道自己的衣襟散开了,肚兜的带子又被他扯断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突然间他停下了动作。 “你怎么了?”江世霖不满地抗议。他喜欢热情如火的她,他喜欢不屈的她。他想要她伸出爪子,然后再被他征服。他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她的柔顺让他很不习惯。 夏堇没有回答,只是怯怯地伸手去解他的扣子。他洗过澡,也换过衣裳了,但她依旧能闻到其他女人的味道。她不想与他亲热,她甚至不想睡在这张**,但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他发现她的不情愿。即便不会有结果,她也想看一看父亲出事的地方。他们只是在做一场交易。她和ji院里的ji女没有分别。 江世霖抓住夏堇的手指,止住了她的动作。“如果你不想……” “不是的。”夏堇摇头,“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做。”她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向自己。她闭上眼睛回忆他说“我也喜欢你”时的表情。她想像着他拉着她走在街头的画面。如果他不是逼婚于她的江世霖,如果他不是习惯了左拥右抱的纨绔子弟,或许他们可以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可惜,经历了前世,她的心累了,她只想简简单单地活着。 她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滑下。她刻意迎合他的动作。她告诉自己,他得到了她的身体,或许很快就会厌倦她。到时他们就不用日日同床共枕了。 “我想要你,可是如果你不想继续……”江世霖已经气喘吁吁。他隐约感觉到夏堇的情绪不对劲。如果她还没有准备好,他可以再等等。本来他也没打算这么快的。他要的是她的真心,不是一时的缠绵。 “不是。”夏堇摇头。 “你知道你笑起来有多美吗?”江世霖的手掌紧贴着她发烫的脸颊,“我去把灯点着。我想看着你。” “别!” “别害怕,我们是夫妻,没什么不能让对方看到的。”江世霖诱哄着。他很想立马与她一起沉沦在欲望中,可这是他们的第一次,他要她一辈子都记住今晚,记住他。 “不要点灯。”夏堇再次拒绝。 江世霖深深吻住她,吻去了她的声音。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他刻意摩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吻从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耳朵。他含住她的耳垂,舔了两下,哀声说:“今晚算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就这一次,难道你不想看着我吗?”感觉到她身体轻颤,他坏心地轻咬她的耳垂。她太**了。他情不自禁碾压她柔嫩的肌肤。他要看着她在他身下像玫瑰一样绽放。“乖,我们就远远地点一盏,就一盏灯。”他继续哀求。 夏堇不想面对他,可他的**让她全身都像火烧似的。她太难受了,她只想一切赶快结束。她轻轻点了点头。 粉红加更6。明天就是粉红加更7,后天是see_an同学的和氏璧加更,大家难道想在大后天恢复单更吗?大家不用吝惜我的存稿的,你们也想让久饿的江小渣赶快有肉吃吧?rs 第164章 欲求不满 好似生怕夏堇后悔,江世霖快速起身去找火石,却不期然地听到了一声“谢谢”。她再次向他道谢绝不是为了他下床点灯。从始至终她仅仅是在感激他。她想要继续不是因为**,不是因为喜欢他,她的迎合只是为了她的父亲。 江世霖站在床边,回头朝夏堇看去。他什么都看不到。他的理智和感情激烈地斗争着。他要她的真心,他要她的心甘情愿,可他也是正常男人,一个夜夜美人在怀,却天天备受煎熬的可怜男人。 他弯腰半趴在床沿,双手捏住夏堇的肩膀,问道:“说实话,你希望我继续吗?” 夏堇急忙拉住被子护着胸口。她想要他继续,她不要再这样一日一日受折磨。可这话让她怎么说出口?她已经同意他点灯了,他还想怎么样? 黑暗中,两人沉默对视。他们谁也看不到彼此,却依旧盯着对方。江世霖的手心揉捏着她光洁的肩膀。他知道薄被下的她几乎**。他很想骂脏话。男人的本能驱使他马上占有她,可他的自尊又想要她全身心地属于他,而不是仅仅因为感激。 他爬上床,隔着被子压住她。他用自己的体重碾压她。除了身体的欲望,他的心中更有一股怨气。他已经不仅仅是喜欢她。他爱她。因为爱她,他不愿去碰其他女人。他是声名狼藉的纨绔子弟,如今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生活。从来都是女人讨好他,可就在刚才,他万般**她,就怕她对他反感。他在她面前是卑微的存在。这一切全都拜她所赐。他恨,可是他又爱她。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对待她。 “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夏堇抗议。 “如果我说,明天不带你出府了呢?”江世霖知道自己这么说很幼稚。可是他不要她的感激。他只要她的真心。“回答我。”他胸闷喘不过气,胸口似堵着一大团棉花。 “你要我说什么?”夏堇气呼呼地回答。她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 “说你喜欢我,说你心甘情愿想要成为我的女人。” “好!”夏堇决定豁出去了,“我喜欢你,我是心甘情愿的,行了吧!” 江世霖知道那只是她的赌气之语。他从没有如此身心备受煎熬。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他的克星。他捧住她的脸,咬着她的唇。他有一种嗜血的冲动,又怕伤到她。他扯落两人间的薄被。他用蛮力钳制她。他粗鲁地揉捏她的肌肤…… “你弄疼我了。”夏堇手握拳头捶打他的肩膀。 江世霖抓住她的拳头,一根一根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他把她的手固定在枕头边。他用自己的掌心挤压她的手掌。他的手指紧扣她的手背。他恨不得与她骨血相融。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堇一心摆脱他的钳制,却被他报复似的更用力地禁锢在他怀中。 江世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欲望与情感的纠缠与碰撞中,他只想惩罚她,惩罚她不能回报他同样的爱恋。他要她在疼痛中永远记住他,可是他又舍不得伤害她。她没有抗拒他不是因为心甘情愿,不是因为喜欢,她仅仅是在感激他。说不定她根本就把今晚的一切看成是一场交易。他们的第一次,难道他真想**她? 江世霖放开她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抱紧她。肌肤的摩擦令他心浮气躁,他心情郁结。 夏堇被他勒得喘不过气。她热得难受,浑身是汗。她捶打他的肩膀,大叫:“江世霖,你放开我!” “你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江世霖陈述。她的拳头根本无法让他感觉疼痛,只是让他平添了几分征服她的欲望。 夏堇又恨又恼。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钱妈**信中提及,有些男人在床笫之事上有特殊癖好。难道他是变态?她想出府看一看父亲出事的地方。哪怕不会有任何线索,她也想看一眼父亲最后看到的景象。她低声说:“你想怎么样,我听你的就是。” “闭嘴。”江世霖不喜欢她的语气,更不喜欢这种做交易的口吻。 夏堇生怕自己再次触怒他。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动。她能感觉到他坚硬的身体,低沉的喘息。他到底在等什么,还是她哪里做得不对,让他不满意了? 静默中,江世霖的怒气慢慢平复,可她的甜蜜馨香依然刺激着他的感官。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他珍惜她,但她种的因,没道理让他自己解决。他低声命令:“还是像上次那样,你知道怎么做的。” 一听这话,夏堇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她不喜欢那样,她恨不得对他说,你去找其他女人吧。可是她没有说不的权力。“你先放开我……” “别说话。你不想耗上一整晚吧?”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抓住了她的手腕,转头亲吻她的脖颈。 …… 待到两人擦洗过,换了衣裳回到**,夏堇能明显感觉到他在生气。她想问他,明天他会不会带她出门,想了想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他生气,她也生气。他根本就是莫名其妙。她转身背对他。 “过来。”江世霖命令。他才是最郁卒的那个,她有什么资格背对他? 夏堇假装睡着,并不理会他。 “难道你改变主意,明日想留在府中?” 夏堇暗恨,却只能慢慢转身。江世霖伸手抱住她,还不忘拍了拍她的脸颊。 “很热!”夏堇想要推开他。 “睡觉。”江世霖抱着她不放,“你又在心里骂我?”他轻笑,续而又低声警告:“这辈子都不许背对着我,听明白了吗?” 夏堇没有理会他,自顾自闭上眼睛。感觉他没了动静,她才悄悄睁开眼睛。窗外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屋里屋外都是漆黑一片。她压根什么都看不到,但她觉得他正在看她。她慌忙闭上眼睛。 第二天一早,夏堇睁开眼睛就发现**只剩她一人了。“三爷呢?什么时辰了?”她撩开幔帐看到江世霖正似笑非笑地看她,旁边站着杏红。 “我不知道,原来你一刻都离不了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挥手命杏红退下。 夏堇只当没听到他的话。她走下床,小心翼翼地问:“爷,昨天您说的事……” “什么事?”江世霖上前,捏住她的下巴,抬起的脸庞,仔仔细细端详她。她是让人越看越觉得赏心悦目的女人。他暗暗叹了一口气。昨晚他吃错药了,才会放过那么好的机会。她是因为感激又如何?他干嘛在乎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世上有多少的夫妻是在洞房花烛夜就两情相悦的?他越想越后悔,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 “爷?”夏堇抓住江世霖的大拇指,用祈求的目光看他,小声说:“我很想看一眼父亲出事的地方,真的很想。” 江世霖拦腰抱住她,暧昧地说:“你知道怎么做的。” 虽然不情愿,夏堇还是踮起脚尖亲他。江世霖用力抱紧她,深深吻住她。他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他早起因为他欲求不满,看着她的睡颜,他怕自己又情不自禁。这样的日子到底何时是尽头?什么时候她才会发现他爱她。什么时候她才会喜欢他? 早饭过后,江世霖与夏堇一起去了蘅安院请安。破天荒的,江光辉也在。自上次的避孕丸和白绫事件后,这是夏堇第一次看到他。她暗暗朝江世霖看去,就见他对着自己轻轻笑了笑。 更让夏堇意外的,江光辉主动提及让江世霖陪着她去祭拜她的父亲。江世霖一口应下。不待夏堇反应过来,小潘氏已经命竹青替他们准备马车。 出了蘅安院,夏堇忍不住询问:“老爷为什么命我们去拜祭父亲?”今日不是夏知翰的生祭,也不是他的死祭,更不是清明,凭白无故有什么可拜祭的? “这样我才能带你出门。难道你改变主意了?” “不是。”夏堇慌忙摇头,狐疑地看着江世霖。“有什么事是我应该知道的?”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受骗了。前几天她和江世霖偷溜出府,直到三更半夜才回来,江光辉一句都没有责备她。事情有些不对劲。 “走了。”江世霖拉起夏堇的右手,“去墓前拜祭过你的父亲之后,我们还要出城。中午恐怕得在外面用午膳了。还有崔文麒,一路上我们得注意着,他可能会再次出现。” 夏堇用左手拉住两人交握的双手,追问:“你是怎么说服老爷的?我以为我们又是偷溜出去。” “好吧。”江世霖停下了脚步,“我收到了薛子昂的书信。” “你?”夏堇满眼怀疑。江世霖和薛子昂没有任何交集。随即她想起卫晨说过,他写信给薛子昂了。“是卫大夫收到了薛大人的回信?你截了卫大夫的书信?” “不是。”江世霖断然摇头,“信是写给我的。”见夏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沉下脸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说的是事实。” 我发誓,下次缠缠绵绵的时候,一定是他们圆房的时候。我真的是亲妈,看小江对小夏多好啊,小夏是我的亲闺女啊。rs 第165章 我恨你 夏堇的怀疑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江世霖不高兴地说:“如果你不想去拜祭岳父……” “你不用威胁我。这是两件事。你没权力拦截别人的书信。”夏堇同样不高兴。他怎么对她,她都可以忍,但是他们之间的事,不能再牵扯卫晨或者薛子昂。 江世霖一把捏住夏堇的下巴,怒道:“你说的‘别人’是卫晨吧?在你眼中,这个世上除了他就再没有其他人了吗?” “你放开我!”夏堇抓住他的手腕,却怎么都没办法推开他。她想后退,又被他揪住了肩膀。“你到底想怎么样?”她朝四周看去。幸好没有下人跟着他们。 江世霖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左右为难,根本拿她没辙。他们之间一直是他处于劣势,因为是他喜欢她。他气愤地放开她,疾步往池清居走去。 夏堇更觉得莫名其妙,只能跟上他的脚步。她想劝他把书信还给卫晨,可对着他阴沉的表情,她只能选择沉默。不过转念再想想,即便他拦截了薛子昂给卫晨的书信,又是怎么让江光辉改变态度的呢?她想问他,可他明显不想搭理她。 直至两人上了马车,江世霖仍旧没有和夏堇说一句话。四周的人都感知到了他的坏心情,就连丁香想扶夏堇上马车,也被他狠狠瞪了一眼。他抓着夏堇的手就把她拽上了车子。 在车轮的“咯噔,咯噔”声中,马车驶入了夏家的陵园。夏堇看着祖先们的坟墓,不禁悲从心生。她是女人,没有责任光耀明楣,但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亲眼见证了家族的没落。在她小的时候,这里也曾绿树成荫,井然有序,如今却已杂草丛生。夏家就连雇人守墓的银子都没有了。 站在夏知翰的坟前,夏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了。她跪在地上,一棵一棵拔去了杂草,又细细擦拭墓碑。她有许多的话对父亲说,可江世霖就站在她身边,千言万语只能化成一句:我会好好照顾母亲。 江世霖低头看着伤心欲绝的女人。他生气,因为薛子昂的信的的确确是写给他的。他是截下了薛子昂给卫晨的书信,但当他发现薛子昂只是希望他能善待她,他就把信还给卫晨了。他气她的不信任,可看着她伤心欲绝的样子,他想安慰她。他想告诉她,没有父亲,她还有他,她并不是一个人。他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 “走了。待会儿还要出城。”江世霖拽起跪在地上的夏堇。 “你放开我。”夏堇一边挣扎,一边擦拭眼泪。 “又不听话了!”江世霖低头看她,忍下了抱着她安慰的冲动。他不能任她予取予求,得寸进尺。 夏堇见自己甩不开他的手掌,只能用另一只手狠狠擦去脸颊的泪水。她只是想祭奠父亲,他却如此不近人情。她垂眸故意不去看他,举步往前走。 江世霖把她拉回自己身边,牵着她走向马车。他告诉自己,她虽然不相信他,但是在他面前,她越来越真实了,现在都会耍小性子了。 马车前,触及江世霖充满警告的目光,丁香不敢伸手去扶夏堇,只是低头站在一旁。夏堇见状,又见江世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她愤恨却又无计可施,只能主动抓住他的手掌,跨上了马车。她故意不去看他,脑海中却满是他得意洋洋的嘴脸。 随着马车越走越荒凉,轱辘声、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夏堇眼观鼻,鼻观心,端坐在马车内,打定主意不理会江世霖。 江世霖偶尔揭开车帘看一眼,时不时用眼角的余光瞥她。“倒茶。”他受不了她的沉默,把自己的茶杯重重搁在她面前。 夏堇没有抬头,拿起茶壶把茶杯注满。江世霖一饮而尽,正要再次撂下杯子,转念间捏住了她的脸颊。“你这辈子都不想和我说话了吗?你越来越有恃无恐了。”他强迫她看着自己。 “不是。”夏堇摇头,“爷希望我说什么?”她反问,又补充道:“我早就对您说过。所有的事我都会听您的吩咐。我也记得您说过,每件事都是有代价的。” “你什么意思?”江世霖气结。她果然把他的情不自禁看成交易。他把已经到嘴边的解释又咽了下去。 夏堇看了他一眼,生硬地说:“我没有资格要求您什么,更没有资格质问您……” “资格?”江世霖冷哼。他的脑海中不断有一个声音对他说:快向她解释,祈求她的原谅。可另一个声音又在告诫他,他不可以因为喜欢她就变得卑躬屈膝。他就算再怎么喜欢她,也要有一个底线。 在两人的僵持中,马车停下了。来喜在车子外回禀:“三爷,已经到了。” 夏堇迫不及待揭开车帘,就见一条平坦的大道上,四周稀稀落落长着几棵高大的榆树。大概是因为正值夏末,榆树下的杂草十分茂盛,大约有一人高。杂草之外,一边是农田,一边是小河。因为时近中午,路上并没行人。 夏堇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情不自禁回头朝江世霖看去。 终于知道求我了。江世霖暗自腹诽,大步走出车厢,跳下了马车。来喜急忙搬了一条矮凳垫在地上。江世霖站在马车前,伸出右手,抬头朝夏堇看去。 夏堇抿嘴看他,不情不愿地伸手握住了他的右手,踏着矮凳下了马车。 待夏堇下车,来喜急忙搬走矮凳,指挥车夫赶着马车去一旁侯着。下人们一早就感觉到两位主子之间的低气压,谁也不敢靠近他们。丁香想上前服侍,也被拦下了。 夏堇从张伯嘴里得知,父亲就倒在路边,可看着两边都望不到尽头的大路,她根本不知道哪是哪。“这是哪里?”她问江世霖。 “你不是说自己没‘资格’吗?”江世霖信步往前走去。 夏堇急忙跟上他的脚步,低声说:“先前是我不对……” “我早就说过,你真的一点都不会做戏。”江世霖叹息,回头看她。 夏堇恨恨地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抬头朝他看去,再次道歉:“三爷,先前我不该与您争执,是我不对……” “过来!” 夏堇上前两步,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 “你站得这么远,我怎么说话?”江世霖抱胸看她。 夏堇恨得牙痒痒,却只能再次上前。江世霖一解心中的郁气,拉起她的手往前走,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夏堇恨不得甩开他的手。他对她永远都是这般,不是故意欺辱她,就是莫名其妙生气发脾气,再不然就是蓄意让她难堪。他根本就是以折磨她为乐。 “怎么,又在心里骂我?”江世霖轻笑,紧紧攥着她的手指。 “爷,我已经向您认错了。”夏堇朝四周看去。他到底要拉她去哪里? “到了,就是这里。”江世霖抬头指了指榆树的断枝,“就是这株断枝下。” “是这里。”夏堇艰难地吐出三个字,抬头望着大树。天阴沉沉的,闷热异常。她觉得自己快窒息。 江世霖放开了她的手,退至一旁。他们父女的感情很好,他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今天这样的日子,其实他不该和她吵架的,可她就是有惹他生气的天赋。 夏堇站在榆树下,只觉得天旋地转。她重生而回,却没能再见父亲一面。她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母亲,却没能保住父亲的最后一丝血脉。她看着灰蒙蒙的天。父亲在深夜倒在大雪中,孤零零地咽下最后一口气。他是为了她的婚事才会连夜赶往临县,可事到如今她仍旧是江世霖的禁脔。更可笑的,若不是他,她根本不知道父亲在哪里过世。 “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夏堇努力压抑着情绪。 江世霖微微蹙眉,上前两步轻轻搂住她。“你若是想哭,我不会嘲笑你的。”他知道她很伤心。 “你是从祖父那里得知的?”夏堇追问。她一直只知道父亲死在涿州往临县的官道上。 “不是。”江世霖摇头,“你想知道什么,回家我再向你细说。” “你上次说,父亲可能是被人吓得心痛症发作。这些草长得这么高,会不会……” “不会。”江世霖摇头,“我已经问过了,每到深秋,附近的农户就会把枯萎的藤草连带河里的芦苇一起砍了运回家……” “你问过?”夏堇讶异,“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她抬头看他。 江世霖轻轻拍了怕她的脸颊,暗自懊恼。她只是一个嘴硬心软,又爱故作坚强的小女人。他是男人大丈夫,干什么与她生气。更何况她经历的不幸已经够多了,他应该更爱护她才是。“你真的不想哭吗?”他不希望她强忍着泪水。 夏堇摇头,再摇头。“我只是想知道事实。” “不是你害死你父亲的。若是有人处心积虑,就算那天他不去临县,他们也会找其他机会下手,所以根本不是你的错……” “不是的,不是的!”夏堇一味摇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知道,你一直怪我逼婚于你,但过去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是改变不了。正因为改变不了,我才恨——我恨你!” 粉红加更7。rs 第166章 挑破 这已经不是夏堇第一次说她恨他,江世霖的心中涌过一阵酸涩。过去无法改变,很多事他无从解释。“我们一定能弄清楚岳父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他唯一能给她的承诺。 “弄清楚了又如何?弄清楚了父亲就能活过来吗?弄清楚了我就不必嫁给你吗?” 江世霖凝视着夏堇。据说,在夏知翰死后第七天,他的父亲便派人上门提亲了。之后的两个月,她曾经自杀,曾经绝食。她的叔父用她母亲的性命威逼她。她跪求她的祖父,却被告之,就算她死了,她还是必须嫁给他。听说她是被人喂了药,绑了手脚扔进花轿的。那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死定了,所以大家都把她看成他的陪葬品。她的亲人,他的家人早就定了她的死罪。她恨他是应该的。 “哭吧。”江世霖伸手抱住她,“哭完了我还有话对你说。”他无法改变过去,但他可以创造结局。 夏堇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即便不是江世霖亲手害死她的父亲,即便江家也是受害人,但他逼婚于她是不争的事实。那个寒冷的冬日,在明月楼的后巷,他是那么的残酷。她至今仍记得他冷冰的手指掐着她脖子时,他眼中的冷酷无情。 “我不用你假好心!”她捶打他的胸口。 江世霖握住她的手腕,紧紧搂住她的背,用下颚抵着她的额头。许久,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发丝,一言不发地抱着她。直至她停止了挣扎,他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堇紧抓着江世霖的衣服。她恨他,她想要推开他,可是她无力抗拒。前世她根本无法面对父亲的死,她一心复仇。如今越来越多的事情都证实,前世的她被人利用了。她不该害得他家破人亡。他们之间,前世今生,这笔账早已无法算清。 “轰!” 天际传来一个闷雷,很快,豆大的雨点打在了他们身上。江世霖朝四周看去。幸好他们没有站在大树的正下方,不过他们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野,这雨淋定了。 来喜和丁香冒着大雨跑向他们。“三爷,您和三奶奶去车上避一避吧。”来喜说话间,丁香欲上前搀扶夏堇。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车上只有一把遮阳伞。来喜撑起油伞,想为江世霖遮雨。 江世霖对他们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伸手接过来喜手中的雨伞,对着他们比了比马车。丁香听到夏堇的哭声。她虽惧怕江世霖,但还是低声说:“三爷,三奶奶……” 江世霖瞪了她一眼,压着声音吩咐:“把马车赶去空旷的地方。你们都去车上等着。” 丁香还想继续劝说,被来喜拉走了。“三爷从来说一不二,你放心,三爷不会让三奶奶有事的……”来喜的解释消失在雨点的“哗哗”声中。 雨一直下,时不时伴随着雷声。江世霖一手搂着夏堇,一手撑着雨伞,任由她依偎着他哭泣。雨太大,伞却太小,他虽然尽量顾着夏堇,但他们的衣裳全都淋湿了。他分不清她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水。“怎么就这么爱哭呢!”他叹息。 渐渐的,雷声止了,雨声也变得淅淅沥沥。江世霖感觉她渐渐平静了,低声问:“哭够了?我们回车上再说?” 夏堇摇头,不愿说话。 “你说恨我什么的,我大人有大量,不会放在心上的。”江世霖试图缓和气氛。他想看清楚她,可是她一味低着头。他扔掉手中的雨伞,抬起她的下巴,只见她眼睛红肿,满脸泪水。 雨依然在下,打在了她的发丝,她的脸庞。她脸色苍白,就像雨中的白蔷薇,带刺却又楚楚可怜。她倔强得不愿看他,一味逃避他的视线。 “别哭了。”他用湿漉漉的手指擦拭她的脸颊。 “你放开我!”夏堇的声音虚弱无力。 “你就不会说别的,比如说,谢谢?”江世霖凝视着她。 “谢谢。”夏堇从善如流。 江世霖无奈地轻笑,“平时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 短暂的沉默中夏堇终于意识到他们全都淋湿了。“你不用陪着我淋雨的。”她不想再次动摇自己的决心。她轻轻摇头。无论任何事都不可能再次动摇她的决定。她已经不想计较自己对他是恨,还是感激。 “看着我。”江世霖弯腰正对她的眼睛。他一字一句对她说:“我带你过来,是希望你能明白,你的父亲已经死了,早在半年多前就死在了这里。就像你自己一直说的,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你太残忍了!”夏堇摇头,“我早就知道父亲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回来。” “你知道却一直没有接受事实。”江世霖伸手擦去她眼睑上的水珠,“你不想让你的母亲回夏家,看起来是你害怕你的母亲无法应对你的二叔父,实际上是你一直在逃避……” “没有!”夏堇用力摇头。 “你想离开涿州,远离一切,并不是你放下了过去,其实你是在逃避……” “不是!”夏堇尖声大叫。 “事实上你什么都没有放下。” “不是的!”夏堇突然间后退了两步,险些摔倒在地。 江世霖一把拉住她,指着不远处的榆树说:“看清楚,你的父亲就死在这棵树下。那时候大雪纷飞,是前年的第一场雪,如今却已绿树成荫……” “你放开我!”夏堇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她恨他的残忍。他为什么总是这样毫不留情?她知道父亲已经死了,他为什么还要一遍遍提醒她?她从没有逃避事实,她只是想摆脱一切,她只想单纯地活着。“放开我,我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 江世霖看着她。她掰开他的手指,他复又抓住她的手腕。这辈子他都不会放手。 “你到底想怎么样?是你说我们只是在做戏。我很努力地假装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做这么残忍的事?不要以为你带我来这里,我就会感激你……” “我从来都不要你的感激……” 不待江世霖说完,夏堇抬起手腕,一口咬住他的手背。江世霖猝不及防,下意识松开了手腕。夏堇后退了两步,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你怎么样?”江世霖急忙上前。他想扶起她,手臂却在空中僵住了。他可以挑破她心中的伤口,强迫她挤出其中的脓疮,可伤口能不能彻底康复还在她自己。卫晨不适合她,因为他们身上都有正在溃烂的伤疤。 夏堇坐在泥地里,任由雨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她用手背擦拭眼泪,视线却永远都是模糊的。前世她不择手段复仇,她心力交瘁。随着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她只是被利用了,她更加厌恶前世的自己。卫晨一再告诫她,不许想着报仇,不值得为了别人弄脏自己的手。他是善良的,可是她呢?父亲的死,弟弟的夭折,她说不想追究真相只是自欺欺人……她越来越不认识自己。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江世霖,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把我抓回来?”夏堇控诉,“我离开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我只是想简单地活着,你为什么要打破我的希望?为什么!” 江世霖上前两步,半跪在她身侧,伸手搂住她的脖子。他能说什么?或许她和卫晨去了苏州,真的可以平静地过一辈子。但也有可能她心中的伤口不断溃烂,她在痛苦与自责中度过一辈子。有些事是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没有发生的事更不可能有结果。 夏堇无力地抱住江世霖的手臂。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她太累了。她一直在逃避与面对中挣扎。她想要真相,又计划着永远离开。她一直在折磨着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雨渐渐停了,乌云慢慢散开,空气中弥散着树叶与绿草的清香。 “你看那边,是彩虹。”江世霖扶起夏堇,手指着天际。他们全身都湿透了,特别是她,她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她的线条。他看得直皱眉。他太失策了,怎么会没料到老天突然就下雨了。 夏堇遥望着天空的艳色。从前世到今日,她有四年多没看过彩虹了。确切地说,这几年,她的人生从来都是黑白的。重生是老天给她的再一次机会,可是她恨老天,为什么让她重生在花轿内。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重生在父亲还活着的时候,可母亲的中毒又证明了她是多么的无力。 江世霖脱下自己的衣服,包裹住她。他的衣服也湿透了,但这样至少能遮挡她的曲线。 “我不冷。”夏堇想把他的外褂还给他。荒郊野外的,他如何能穿着湿透的中衣走来走去。她几乎能透过布料看到他的肌肉。 “你先顾着你自己吧。”江世霖示意她抓住自己的领口,又指着自己的裤子抱怨:“又是泥,又是水,我从没有这么狼狈,这回的牺牲太大了,你准备怎么感激我?” “为什么?”夏堇疑惑地看着他。 “什么为什么?”江世霖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水珠。 “这不是你第一次来这里吧?为什么?所有的事,为什么?” 好吧,我狗血了。rs 第167章 表白 江世霖认真地注视着夏堇。她的眼中只有纯然的迷惑。他不想吓到她,但他们的关系不能止步不前。既然是早就认定的事,就不需要迟疑。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破天荒的,他紧张了。他一字一句说:“我上次就告诉过你,我喜欢你。” 夏堇的心漏跳了半拍,续而摇头轻笑,“你上次说的是,你也喜欢我,那时我们只是在做戏。其实你不需要如此入戏,我不会当真的,但我会好好配合你的。” “难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明白?”江世霖气结。 “我明白,你说得对,我其实一直在逃避。”她回头看去,“我知道父亲死了,却一直没有接受事实。我一心离开,只是想把一切当做没发生过。我是不是太懦弱了?我不该逃避的。” 江世霖摇头。“你只是经历了太多的事情。”他放开她的手,轻触她的脸颊。他无法判断她是真的不信,他喜欢她,亦或是她仅仅只是假装,因为她不喜欢他。 夏堇垂下眼眸。她有些不习惯江世霖的认真。他喜欢她?或许他说的是真的,但他喜欢的人太多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很平常的事。就连她的母亲都在劝她,她的将来在于她的子女。可惜她过不了自己这关。她不想一辈子都在为他处理女人的事,她更不想每天都在猜测,他是不是又出去和女人鬼混。就像他说的,她经历了太多的事。她不想再逃避了,但她更加不愿再次陷入困局。无论喜欢与否,她就当他们之间只是做一场戏。 江世霖忐忑地看着夏堇。他甚至觉得自己正遭遇她的审判。“你刚才说,你不该逃避的。”他的心“嘭嘭”直跳。他想再说一次,他喜欢她,可是如果她告诉他,她一点都不喜欢他,她一直恨着他,他要怎么回答?难道他要告诉她,即便她恨着他,他也要禁锢她一辈子?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轻轻叹了一口气。“算了,本来还有事与你说的,现在我们都成落汤鸡了,只能先找地方换上干净的衣裳。”他看着泥泞的道路,深深担心马车无法前行。 夏堇再次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榆树,轻轻点头,任由江世霖扶着她走回马车。 虽然他们在半道找农家买了干爽的衣服,但马车尚未进城夏堇就开始发烧。回到池清居,她马上洗了热水澡,喝了姜汤,结果还是病倒了。江世霖见她喝了药,还是烧得满脸通红,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他又是气恼,又是后悔。他总是提醒自己,他们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事实上他还是太心急了。 入夜,杏红再次催促江世霖去厢房歇息。早在她发现夏堇正在发烧的那刻,她就已经吩咐小丫鬟在厢房铺床,结果江世霖坚持让夏堇睡在正屋。这会儿不能把病人挪去厢房,只能请他将就一下。 江世霖没有理会杏红的话,伸手摸了摸夏堇的额头。她的额头依旧滚烫,他再次皱眉,回头吩咐:“去请卫大夫过来。” 杏红点头应下,转身而去。丁香和吕嬷嬷对视一眼。池清居每个人都知道,卫晨是夏堇和江世霖之间的禁忌。 须臾,卫晨急匆匆而来。他大步跨入屋子,没有与江世霖打招呼,直接放下药箱,疾步走到床边,搭住了夏堇的手腕。江世霖沉默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卫晨的急切溢于言表。 “她怎么会烧得这么厉害?”卫晨回头询问江世霖。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看着卫晨。一瞬间,屋子里陷入了炙人的沉默。 卫晨心中焦急,又回头看了一眼**的夏堇。他深吸一口气缓和情绪,客气地问:“三爷,请问三奶奶何以烧得这么严重?” “我们淋了雨。先前已经请过大夫了。”话毕江世霖又吩咐杏红:“把大夫先前开的药方拿给卫大夫过目。” 卫晨用谴责的目光瞥了一眼江世霖,接过杏红递上的药方。 卫晨的目光让江世霖十分不舒服。不期然的,他想到卫晨曾对他说,若是他厌倦了夏堇,他会带着她永远离开涿州。对江世霖而言,这话分分钟都在提醒他,若是他对她有半丝轻慢,他会马上失去她。“我和她,包括其他人,同样都淋了雨。”他生硬地解释。 卫晨没有理会江世霖的话,只是询问丁香:“三奶奶发烧多少时辰了?喝了汤药之后可有发汗?” 丁香一一作答。卫晨稍一沉吟,复又搭住了夏堇的脉搏。许久,他抬头对江世霖说:“如今当务之急是给三奶奶退烧。我先开一副药方,你派人去抓药。另外,取些烈酒给三奶奶擦身。” 江世霖对着杏红点点头,又命丁香取来笔墨。不多会儿,他命来喜去抓药,回头就见卫晨凝视着**的夏堇。这种目光他太熟悉了。他的心中生出些许异样,沉声说:“这边有我照顾就行了,卫大夫请先行回雅安居休息。”他稍一停顿又道:“若是有什么事,我会派人通知你的。” 卫晨环顾四周,见屋子内只有吕嬷嬷一人,他说道:“不知能否请三爷命人把先前的药渣拿给我瞧一瞧。” 江世霖脸色微变,急问:“先前的药有什么问题?”他知道池清居不安生,所以一直很小心。 “先前的药方没问题,或许是三奶奶身子弱,又或者是她郁结于心,这才迟迟没有退烧。”卫晨说着,抬头看了看江世霖。无论是哪一个原因,都是他对她照顾不周。 江世霖面色凝重。四目相接的瞬间,他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除了夏堇和卫晨,大概每个人都发现他对夏堇好得过分。若是有人要他死,她很可能已经变成下一个目标了。他虽然嘴上对她说“挡箭牌”什么的,可这并不是他的期望。 “三爷?”卫晨催促一声。 江世霖吩咐吕嬷嬷取来药渣。卫晨当着他们的面一一辨认。在这期间,杏红取了烈酒回来。江世霖检查过后命她和丁香替夏堇擦身,又把卫晨请到了院子内,问道:“药渣可有不对劲?” 卫晨缓缓摇头,低声回答:“暂时看来三奶奶迟迟未能退烧并不是汤药的问题。” 江世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卫晨回头朝房间看了一眼。夜已深,就算他再担心,留在池清居确实不方便。“三爷,这一两个时辰内,三奶奶暂时会退烧,但她是否康复,还要看在此之后她会不会再次发烧。我天亮之后再……再派人过来询问。”他想说自己天亮后再过来探视,见江世霖面无表情,只能临时改口。 江世霖轻轻扯了扯嘴角,问道:“你应该看过薛大人给你的书信了吧?” 闻言,卫晨表情微僵,机械地点点头。 江世霖接着说道:“其实薛大人也给我送了一封书信。这些日子,我很感激卫大夫……” “我一早对你说过,我留下只是为了弄清楚,让你病情突变的药物是什么,仅此而已。” “原来卫大夫并没有领会薛大人的意思。我想,我是不是应该给薛大人写一封回信?”江世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威胁意味。他没有看过薛子昂给卫晨的书信,但依他估计,他定然是劝卫晨接受事实。 在外人眼中,他和夏堇拜过堂,圆了房,只差没有生孩子。就事论事,正常人都应该劝卫晨放弃夏堇,否则他们就是奸夫yin妇。薛子昂在书信中严正警告他必须善待夏堇。他的措辞不怎么友善,但其初衷还是希望他们夫妻和睦。这才是有理智的人应该有的态度。如此一来,反观江世澈协助夏堇逃离,未免有些不合常理。难道他认定他已经无药可救,所以要挽救夏堇?他就不怕他们被抓回来侵猪笼? 夜色中,卫晨看着江世霖似笑非笑的嘴脸,顿时怒从心生。以他和薛子昂的关系,他满心以为他是站在他这边的,结果薛子昂却劝他回寿阳。他说,他不会弃恩师的女儿于不顾,可他人在京城,又如何照顾夏堇? “卫大夫,其实我是感激你的,毕竟是你救了我。”江世霖背对卫晨,负手而立。上午才雷雨交加,这会儿明月皎洁。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请卫晨回寿阳。对他而言,有一个医术高明的大夫随时听自己使唤,何乐而不为,可夏堇不希望他留下,那他只能听她的。他不要她时时刻刻念着他。 卫晨满脑子都是夏堇虚弱地躺在**的画面。江世霖醒来不过一个月多,她就已经病了两回了。如果一个男人在乎一个女人,首要便是好好照顾她的身体。“江三爷,我一早说过,你能醒来,完全出乎我的意料。我留在江家替你针灸,并不是因为你……” 江世霖打断了卫晨,回过头正色说:“今天我告诉她,我喜欢她。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有厌弃她的一天,这辈子她都是我的妻子。先前,你替我治疗的诊金,我想父亲已经给你了。至于你替岳母治疗的诊金,还有你为了岳母买下的那几个宅院,明日我会命人一并拿银子给你。” see_an同学和氏璧加更。谢谢亲,么!rs 第168章 照顾 卫晨的思绪久久停留在江世霖的那句“我喜欢她”。虽然他们接触不多,虽然他很不喜欢江世霖,但他相信他不会说谎,他不屑欺骗他。至少在对夏堇的态度上,他用不着欺骗他。 “你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卫晨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他只觉得手脚冰冷。江世霖与他们不同,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涿州城满是他的风流艳事。他既然喜欢夏堇,就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夏堇也喜欢他。可是夏堇喜欢他之后呢?他或许早已喜欢上了别人,徒留她一个人伤心欲绝。 见卫晨仍旧不愿放弃,江世霖同样生气。这人怎么就转不过弯!他恨不得揍他一拳。可一想到夏堇一定会因此埋怨他,他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口气,冷冷地说:“不要说是你,就算是大哥、二哥面前,我也同样会说,我们夫妻的事不用向外人交代。不过看在你曾救过我的份上,我可以清楚地告诉你,就算她死了,也是我的妻子。” “你……”卫晨说不下去了。夏堇是江世霖明媒正娶的妻子。他暗中查过每一个细节,从下聘到拜堂,没有任何不合规矩的地方。将来就算江世霖厌弃了夏堇,也要他愿意主动休了她,才能还她自由。若不是他别无他法,又如何会给薛子昂写信? “卫大夫,我想无论是我,还是木槿,都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回头。见杏红拿着酒坛走出房间,他转身往回走。 卫晨在原地愣了一下,举步追了上去。“等一下!”他叫住了江世霖,站在廊下问他:“上次她对我说的那些话,是你要求的?”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江世霖冷笑,转身跨入屋子,当着卫晨的面关上了房门。 房间内,丁香正用沾了凉水的帕子给夏堇擦拭额头。 “三奶奶如何了?药煎了吗?”江世霖走到床边,坐在床沿注视夏堇。所有人都淋了雨,只有她病了。她不是心思太重,就是身体太娇弱。他轻轻叹息,手掌附上了她的额头。 丁香一一回答了江世霖的问题,用眼睛的余光偷瞄他的动作。 夏堇在迷迷糊糊间听到了卫晨的声音,随即又感觉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先生?”她轻唤一声。她病了,所以他在替她诊治吗?她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视线却一片模糊,只看到隐隐约约的人影。 随着她的一声“先生”,江世霖的动作僵住了。丁香的脸瞬间变得煞白。“三爷,三奶奶……” “你先出去。”江世霖沉声命令。 “三爷,三奶奶只是病糊涂了。”丁香跪在了地上。虽然夏堇才是她的主子,但是她和卫晨之间的事,江世霖绝对有生气的立场。大家心知肚明,卫晨是他们之间触不得的马蜂窝。 “出去!”江世霖的声音更加低沉了几分。他的目光紧盯着夏堇。她的额头虽不似先前那么烫人,但这只是酒精挥发的结果。她的病情并未好转。她对着他呼唤卫晨。他该拿她怎么办?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他用掌心摩挲她的脸颊。见她皱着眉头躲避他的动作,他不悦地抓住她的手指。 夏堇试图挣脱,但手臂虚弱无力。她好难受,她很想睁开眼睛,可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她不想再耽误卫晨。她艰难地开口:“他会生气的。” 初时江世霖并不明白这五个字的含义,他只能感觉到她极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指。她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她正难受地呻吟。“谁会生气?”他俯身问她。 “他……会生气……”夏堇重复。她仿佛能看到江世霖正瞪着自己。“先生,请你放开我。”她不想惹他生气。 “傻蛋!”江世霖叹息。他终于明白,她仍旧把他当成了卫晨。她怕他生气,所以正努力推开卫晨。他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你就这样心心念念记挂着他?”他低头亲吻她紧皱的眉心。“今晚我不能陪你,明天你得有力气骂我,不然别怪我找最苦的药给你吃。” 夏堇压根听不到江世霖说了什么。她嘤嘤嘟嘴,嘴里叫嚷着“难受”。 江世霖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无奈。“难受就赶快好起来,知道吗?”他低声叮嘱。见她不安地摇头,脸上又泛起红潮,他伸手抱起她,轻拍她的背。“没事了,待会儿喝了药就不难受了。” “好难受。”夏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她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小时候,她只有五六岁,父亲正轻声哄她喝药。她环住他的腰,眼泪滑下了眼角。“父亲,我好难受,我不要生病,我不要喝药。”她像小女孩一般撒娇。 江世霖再次叹息。她居然一再把他认错。“等你康复了,我再和你算账。”他嘴上威胁,双手却无比轻柔地拥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试图缓解她的不适。 夏堇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到自己靠着父亲的肩膀睡着了。她很安心,她想就这样永远依偎着父亲,可是江世霖很凶恶地命令她喝药。药很苦,她不想喝,她只想呆在父亲身边,永远不要醒来。然后他又骂了她,还把丁香骂哭了。紧接着他把药灌入她嘴里,把她呛得都咳嗽了。她很生气,又发现父亲不见了。她想骂他,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到底怎么了?夏堇暗自咕哝,隐隐约约听到了说话声。 “嬷嬷,三爷对三奶奶……我看不明白。”丁香朝窗外看了一眼,压低声音抱怨:“三奶奶都病成这样了,三爷居然还有心思听桔红唱曲儿。桔红刚刚才离开三爷的屋子。”她叹了一口气。 吕嬷嬷对着丁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见**的夏堇没了声息,她才小声说:“三爷对三奶奶算是不错了。世上的男人能有几个像老爷那样对夫人一心一意。” “我只是奇怪。三爷前一刻还亲自喂三奶奶喝药,下一刻又让其他人服侍他。”说到这,丁香双颊微红。昨夜她第一次看到有人嘴对嘴喂药。 吕嬷嬷同样不解。当江世霖抱着夏堇一口一口喂她喝药的时候,他的眼里只有她。他的动作那么轻柔,她甚至看到他借着喂药偷亲她,完全不怕过了病气。这样的他怎么可能转身就去找其他女人?“主子的事,我们不该妄加评断。”她制止丁香继续往下说,又叮嘱她:“三奶奶平素看惯了老爷对夫人的恩爱体贴,眼里容不得沙子。桔红的事不要主动告诉三奶奶。另外,你注意着银红和桔红,别让她们往三奶奶跟前凑。还有那个绿萝姑娘,三奶奶嘴上说不想知道,我们也得注意着些。若是哪天她真的进了府……” “昨日我听来喜说,三爷花了五千两银子才把那个绿萝买去明月楼……” “怎么个买法?”吕嬷嬷的表情更严肃了。 丁香朝**看了一眼,见夏堇依旧安睡,这才低声回答:“她面上风光,其实是贱籍,不知道被转卖了多少回。听说她以前是官家小姐,琴棋书画都由正经的先生教授……” “所以她的卖身契在三爷手中?”见丁香点头,吕嬷嬷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正色叮嘱:“你去打听一下,先前她被人喂过药没有。还有,她和那个王公子……她既然曾是官ji,就不可能是完璧之身……” “关于这事,听说王公子验过的,她的确是处子,至少在三爷买下她的时候还是。另外——”丁香再次看了一眼**的夏堇,用更低的声音说:“在三爷受伤之前,他曾经为了绿萝和王公子起过冲突。三爷昏迷期间,绿萝为了自己的清白,几次以死相挟。据说,王公子也是看她对王爷一往情深,这才把她卖给三爷的。” “这么说来,她是把自己的一辈子赌在三爷身上了?” …… 夏堇没有听到丁香的回答,她猜想,丁香一定正对着吕嬷嬷点头。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江世霖听着她和卫晨对话时的心情。 怪不得他总是轻贱我,折磨我,想来他听着我和卫大夫计划离开,心情也一定不好受。她讥诮地想着,缓缓睁开眼睛。她不想再听下去了。 “三奶奶!”丁香惊呼一声,疾步行至床边,“您觉得怎么样?”她一脸紧张。 夏堇知道她一定是害怕自己听到了她和吕嬷嬷的对话。她微微蹙眉,虚弱地问:“我怎么了?我生病了吗?” “三奶奶,您已经烧了一整夜了。”丁香暗暗吁了一口气。 吕嬷嬷站在床边,见夏堇脸上的红潮已经褪去,吩咐丁香去请江世霖,又问夏堇:“三奶奶,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我不饿,不过还是麻烦嬷嬷给我准备些白粥吧。”夏堇轻声吩咐,随即听到了脚步声。她认得出,那是江世霖的脚步声。她慢慢闭上眼睛。她不想面对他。 晚上为熱戀^^同学加更。明天大家不想看双更了吗?还差3票,粉红10加更哦!rs 第169章 崩塌 江世霖看着双目紧闭的夏堇,担忧地问:“不是说已经醒了吗?”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不发烧了。 吕嬷嬷心知肚明夏堇只是装睡。她低声回答:“三爷,三奶奶烧了一整晚,十分虚弱,刚刚与奴婢说了两句话就睡着了。” 江世霖在床边坐下,心中万分焦虑。怎么会虚弱得说两句话就睡着了?后半夜她不是就开始退烧了吗?他握着她的手转头吩咐吕嬷嬷:“你找人告诉卫大夫,就说三奶奶已经退烧了。另外,让来喜去请钱大夫和王大夫过来。” 吕嬷嬷不敢反驳,应声而去。江世霖在夏堇的床边坐了许久,迟迟不见她醒来,只得去外间用了早膳,又领着大夫给她把脉。 夏堇心知瞒不过大夫,只能睁开眼睛。在假寐期间,她做了无数的心里建设,可目光才触及江世霖,她的脑海中马上出现他搂着桔红、绿萝等人缠绵悱恻的画面。她觉得恶心,可是她没有资格介意,她不该在意的。 江世霖命来喜送了大夫离开,坐在床边问道:“你一直皱着眉头,还是很不舒服?” 夏堇点点头又摇摇头。她需要有什么事情转移注意力。“昨**说有话问我的。”她寻找话题,“你说不是祖父告诉你父亲出事的地点,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些事等你康复了再说。”江世霖不想她劳神。 “那……” “时辰不早了,我有事出门,你好好休息。”江世霖没有给夏堇说话的机会,为她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 夏堇看着他关上房门,转头盯着床顶出神。大概是药力的作用,她想着想着,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待她睁开眼睛,就见吕嬷嬷独自一人守在床边。“嬷嬷,什么时辰了?” “回三奶奶,已经未时了。您想吃些什么,奴婢去吩咐厨房准备。”吕嬷嬷恭敬地回答,又补充道:“三爷中午的时候回来过一趟,见您睡得香甜,就没有叫醒您。” 夏堇随意点点头,回道:“什么都行,我没什么胃口。” 吕嬷嬷深深看了夏堇一眼,行至门外交代了丁香几句,又折回床边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早上的时候您是否听到了奴婢和丁香说的那些话?” “只听到一点。我正想交待你们,不用理会那个绿萝。我答应过三爷,不会干涉这些事情。你和丁香想办法弄清楚闹鬼的始末才是正经。” “三奶奶。”吕嬷嬷低头跪在床边,“若是您真的不在意,就不会在三爷面前装睡。这个世上没有不偷腥的猫,有些事是要您自己争取的。”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想明白了。我让你们查闹鬼的事,就是想和他过下去。你说的对,女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儿子。等我病好了,我会好好打算的。这也是母亲的希望。父亲不在了,我不能让母亲失望。” 吕嬷嬷静静听着夏堇的话,她总觉得主子根本言不由衷,她一直在计划什么事情。因为自己一直劝诫她好好过日子,她已经不相信她了。她不了解夏堇,她只知道她倔强又要强,眼里容不得沙子。一旦触及她的底线,就算是夏佥也不能令她低头。这样的性子,她若是认准了什么事情,恐怕会死磕到底。 夏堇的表情越是平静,吕嬷嬷越是心急。她恳切地说:“三奶奶,昨夜是三爷亲自喂您喝药的。还有,看着您生病,他比任何人都焦急……” “我知道。”夏堇点点头,“他为我做了许多事情,所以绿萝她们,他若是真的喜欢,我不会横加阻挠。还有,你们千万不要做无谓的事。就算其他女人有了孩子,那也是庶子女罢了。谋害子嗣的罪名,我担待不起,更不要说你们了,听明白了吗?” “三奶奶,就算是老爷对夫人如此情深意重,他也同样纳过妾侍……” “你说什么!”夏堇一下子坐起身,“不可能的!”她连连摇头。 “三奶奶,奴婢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欺骗您。就是在那件事之后,老爷才答应夫人,一辈子不纳妾的。这事夫人可以作证。” 夏堇失神地看着吕嬷嬷,久久说不出一句话。她最敬重的父亲怎么可能是三心二意的男人。她的母亲一直自责没能替父亲留下儿子,又怎么可能是她阻止父亲纳妾。 “你把事情说清楚。”夏堇知道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她一直坚信自己的父亲因为深爱母亲,才主动立下不纳妾的誓言。 吕嬷嬷仍旧低头跪在地上,她一字一句陈述:“奴婢记得,那时候三奶奶刚出生没多久,大夫说,夫人很难再有身孕。老太爷就对老爷说起纳妾之事。奴婢亲耳听到,老爷是答应的……” “不可能的!”夏堇再次摇头,“父亲是绝不可能这么做的。” 吕嬷嬷相信,是夏知翰令得夏堇对男人的期望过高,才会对江世霖看不顺眼。她不顾夏堇的抗拒,接着说道:“具体情形如何,相信钱妈妈等人比奴婢更清楚。奴婢可以肯定地告诉三奶奶,确实有人从角门抬入府中,那人还是老爷自己选的。” “父亲绝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母亲的事!” 吕嬷嬷仍旧只是低头跪在地上。这十几年来,这件事从没有人提及,但这并不表示事情没发生过。事实很容易查证。 夏堇不愿相信这件事,但理智告诉她,吕嬷嬷没有说谎。“后来如何?”她艰难地吐出四个字。在这一瞬间,她觉得父亲高大的形象瞬间在她心中土崩瓦解。在这个时代,男人纳妾并不是了不得的事,但她的父亲在她面前蓄意营造了主动不纳妾的假象。这是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的。 吕嬷嬷斟酌着回答:“老爷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奴婢并不知道。奴婢只是听说,那个女人很快被送走了。老太爷也是在那个时候对夫人心生不满。老太爷说……”她抬眼看了看夏堇。 “说什么?”夏堇心生不好的预感。 “老太爷说,夫人以三奶奶为要挟,不配为人母……” “我要去见母亲。”夏堇起身下床。 “三奶奶。”吕嬷嬷扶住夏堇摇摇欲坠的身体,哀声说:“奴婢斗胆与您说起这桩往事,只是想告诉三奶奶,这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冷暖自知。您若是不喜欢三爷亲近其他女人……” “他根本就没资格和父亲相提并论!”夏堇一把甩开吕嬷嬷的手。 “三奶奶,发生了什么事?”丁香在门外询问。 “三奶奶,丁香什么都不知道。那事除了太老爷和夫人身边的人,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 夏堇恨恨地看着吕嬷嬷。那句“不配为人母”是多少严重的指控。她的母亲一向是弱者,一直是她的祖父蓄意针对她。为了母亲,她多少次拂逆祖父…… “三奶奶?”丁香再次询问。 “没事。”夏堇扬声吩咐,“你去厨房给我熬一碗热汤。”待到丁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压低声音对着吕嬷嬷说:“你把你知道的全都告诉我,包括那女人是谁,最后被送去了哪里。” 吕嬷嬷深知没人愿意听一个下人说自己父母的不是,但她还是低声陈述:“据奴婢所知,那个女人姓黄,她家就住在书院附近,她和她的父母经常给书院送瓜果蔬菜,听说她也曾读过两年书。初时夫人是同意的,老太爷对她也很满意。她进门那天,夫人就病了。第七天,老爷对外宣称她急病而亡,其实是送去南方了。奴婢亲耳听到老爷对老太爷说,无论是黄氏还是她的父母,他都会好生照料,只是他再不能负了夫人,惹夫人伤心……” “你为何说祖父指责母亲不配为人母?” 听到这话,吕嬷嬷脸色微变,她艰难地说:“三奶奶,奴婢只是知道,在夫人生病的那天,您差点遭了意外。若不是老爷发现得早……” “不可能的!”夏堇跌坐在床沿,“我绝不相信。”她的声音虚弱无力。她一直觉得母亲决意赶走她的乳母,是为了某件不能被她知道的事情。她隐约觉得乳母惹母亲生气是为了她。那个时候,她甚至无意间听钱妈妈提起过“黄氏”二字。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两人都听到院子里传来了响动。吕嬷嬷急切地说:“三奶奶,奴婢告诉您这些,只是想说,您若是不喜欢三爷身边的其他女人,就应该自己争取,您在心里与三爷怄气,只会让你们越走越远……” “你不用说了。” “三奶奶,三爷对您已经算不错了。世上的男人大半都喜欢左拥右抱……” “我让你不要说了!”夏堇尖声大叫。若黄氏是她祖父硬塞给她父亲的,她可以接受,可吕嬷嬷那话分明是说,她的父亲一早就见过黄氏,甚至早已暗生情愫。她的父亲绝不是这样的人! 江世霖推开房门就见夏堇气得满脸通红,而吕嬷嬷跪在地上,眼眶含泪。“发生了什么事?”他的目光落在了夏堇脸上。 为熱戀^^同学加更。每次总是更新没多久就看到你的打赏了,好感动,最爱不囤文的好孩子,码字的人生寂寞如雪啊啊啊啊啊(无限回音)。rs 第170章 虚以为蛇 “没事。”夏堇摇头,低头对吕嬷嬷说:“你去厨房看看丁香准备得如何了。” “是。”吕嬷嬷应声而去。 “怎么,她惹你生气了?不过是个奴婢……” “没有,我们只是说起以前的事,这才有些激动。”夏堇一边说,一边拿起衣裳披在肩上,“对了,先前我们的话还没说完。” “你吃过东西了吗?你若是再生病,我可不会理你。”江世霖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续而又抓住了她的手背。她的脸颊在潮红退去后更显得苍白。他满心怜惜,恨不得把她搂在怀中好好疼爱。 “丁香已经去厨房准备了。”夏堇后退两步,追问江世霖:“你是如何知道父亲是死在榆树下的?听你的意思,你并不是第一次去那里。” “我累了,歇会儿再说。不如你陪我睡会儿?”他嬉笑着上前,欲搂抱夏堇。 夏堇的脑海中立马出现了他与桔红亲热的画面。她起身躲过他的动作,摇头道:“我饿了,丁香应该马上回来了。” “怎么了?”江世霖侧目。他不过是想抱一抱她,怎么才隔了一夜,她的态度就变了? “爷,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我怕过了病气给你。” 江世霖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堇。她把他错认成卫晨,这笔账他还没和她算呢,她倒是先和他生分了。“过来!”他坐在床沿看着夏堇。 夏堇同样看着他。他用五千两买了绿萝,他到底有多喜欢她?她立马甩开脑海中念头,轻轻勾起嘴角,举步朝江世霖走去。就算她再厌恶与他亲近,她也不能惹他怀疑。 江世霖见夏堇浅笑着朝自己走来,不悦之情立马散去了。“这才听话。”他满意地点头,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爷,就像我刚才说的,病去如抽丝。今晚不如让我去睡厢房吧。” “不许。”江世霖坚定地摇头,“我不嫌弃你就是。” 夏堇很想大叫:是我嫌弃你。她不敢说出口,只是低声解释:“听吕嬷嬷说,昨天又是请大夫,又是抓药、煎药。老爷和太太一定都知道我病了。我不想让他们觉得我不懂事。还有,接下去的几天,我恐怕不能伺候您,所以还是让我暂时先睡厢房吧。”她低下头,屏住呼吸。前世的紫鸢教过她,只要屏息低头,自然而然就会脸红。 江世霖初时没明白,见她满脸通红,这才知道她的小日子快到了。他重重捏住她的手,在心中埋怨:先前你有“伺候”过我吗?每次都是我讨好你,最后弄得自己欲求不满。他想拒绝她,可转念再想想,他的父亲一直对她不满,现在不过是他用薛子昂唬着父亲。如今看来,要想他的父亲彻底接受她,唯有让她成为他孩子的母亲。这样一来,还不如趁着这次的机会,让专伺妇科的大夫替她好好调养身子。 “先前照顾你母亲的李医婆,还在你母亲身边吗?”江世霖询问。 夏堇疑惑地点点头。 “不如我派人接她过来给你瞧瞧?” “为什么?”夏堇悄然抽回自己的手指,复又被他一把抓住,她只能作罢。 “先前的大夫都说你只是染了风寒,可这才一个多月,你就病了两回。不如让她留下几日,帮你调理一下?”江世霖的神色染上了几分尴尬。在她面前,他怎么就这么卑微呢?他心中郁结,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口,蛮横地说:“就这样决定,我不想看到你病恹恹的样子,我待会儿就派人把她接来。” 夏堇措不及防,又被他闷得喘不过气。她咬牙暗恨,直至他放开了她,她才缓和了情绪,软声哀求:“爷,那您能不能把钱妈妈也接过来,我有事问她。” 江世霖低头凝视夏堇。夏堇暗中权衡,片刻之后解释道:“吕嬷嬷刚才对我说,父亲在早前纳过一房妾室。我想找钱妈妈问一问详情。若事情是真的,三爷,您能不能帮我查一查当年的细节?” 夏堇的软言细语让江世霖很是受用。他上前搂住她的腰,对着她的脸问道:“你在怀疑什么?” “我不知道。”夏堇缓缓摇头。 “说实话。”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 眼见着他低头就要亲她,夏堇急忙拉开两人间的距离,低声提醒:“爷,我正病着呢。” “我都说了,我不嫌弃你。”说罢,他快速在她唇上落下浅浅的一吻。他喜欢她哀求他的模样,他更喜欢她对他说真话。 夏堇故意忽略他的话,正色说:“先前我一直想不明白紫鸢的动机。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如果……”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明白了,夏堇怀疑紫鸢是她的庶妹。就像她说的,可能性不大,但毕竟是有可能的。当下他们不能放过任何疑点。他心中已经答应,但还是嬉笑着问夏堇:“如果我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 夏堇很想问他,他花五千两买下绿萝,绿萝给了他什么好处?她低头掩饰情绪,为难地说:“爷,您若是在这个时候病了,老爷和太太都会怪罪我的。” “真无趣。”江世霖嘟囔一声,仍旧没有放开夏堇。夏堇心中为难,正不知如何推开他,幸好丁香和吕嬷嬷从厨房回来了。 在夏堇用膳期间,她听到江世霖吩咐来喜去接钱妈妈和李婆子。之后他又让杏红把她的随身物品搬去厢房。她暗暗吁了一口气。不敢奢望自己能够和江世霖永远分居,但她需要时间接受事实。吕嬷嬷站在一旁,见江世霖似乎挺高兴的,她担忧地看了一眼夏堇。江世霖不笨,不管夏堇骗了他什么,她骗得了他一时,骗不了一世。将来若是让他发现真相,恐怕会造成他们之间永远的裂痕。 夏堇用过餐点,趁着江世霖不在,她单独留下吕嬷嬷,说道:“嬷嬷,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钱妈妈比你更清楚。” “是,三奶奶,奴婢明白的。”吕嬷嬷连连点头。她想说,她不应该搬去厢房,想想还是咽下了这话,只是劝道:“三奶奶,很多事三爷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知道。”夏堇打断了她,朝着窗外看了看,问道:“昨夜卫大夫是不是替我诊脉了?他看着可好?” “卫大夫很好。”吕嬷嬷回了一句,欲言又止。 夏堇轻轻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对卫大夫,我只是不想再亏欠他。”紧接着她又吩咐道:“待会儿钱妈妈来了,你问一问她,母亲先前养病的院子,连带附近那几座宅子,买下它们一共需要多少银子。若她不知道,你就去外面悄悄打探一下。我想把银子还给卫大夫。”说罢,她又暗暗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地价,但想来她的祖父给她的那些银子是不够买下那几座宅院的。即便再不情愿,她唯有向江世霖开口。往后的日子,办任何事都需要银子。她不可能事事都摊开在江世霖眼前。她需要替自己想一个偷偷赚钱的营生。 吕嬷嬷见夏堇果真想和卫晨撇清关系,这才稍稍安心。她离开没多久,江世霖折了回来。夏堇趁机追问:“我已经吃完东西了,你总可以告诉我昨天的事了吧?” “怎么这么性急!”江世霖一声叹息,并没再次推诿,一五一十说起了经过。 夏知翰的尸体是张伯带回的,只有他一人知道夏知翰死在哪里。之后张伯虽然死了,但江世霖以为衙门会有整件事的记录,结果衙门只是笼统地记载了他死在涿州至临县的路上。 江世霖无奈,只能派人去问冯氏,结果冯氏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之后他记起夏堇曾说过,她请求夏佥在夏知翰出事的地方烧纸钱。他复又去夏家打探,却得知夏家的下人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地方烧纸钱交差了事。 他总觉得夏知翰出事的现场可能会有线索,因此他派人四下打探,最后终于听说,夏知翰死在树枝断了的地方。 根据这句话,江世霖在涿州与临县之间找到了那株榆树。根据榆树的位置,他又去核实传闻,最后好不容易才确认了夏知翰的死亡地点,这才带了夏堇过去。 江世霖虽然把经过说得轻描淡写,但夏堇还是意识到,整件事并不容易。她真诚地说了声“谢谢”。听到江世霖嬉皮笑脸地说,她应该用实际行动表达感激之情才能显出诚意,她的感动之情立马变淡了,正色问他:“你与我说这些,是不是你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世霖收敛了玩笑之色,回道:“昨**也看到了,那断枝甚高,不可能是被马车撞断的。岳父出事的那天是去年的第一场雪,树枝不可能是被积雪压断的。若说有人想锯树枝当柴火,也不可能单单只砍断了那枝……” “你是说,那根折断的树枝和父亲的死有关?” “我不敢肯定。”江世霖缓缓摇头,又迟疑着说:“不过你口中的张伯,是他发现了岳父的尸首。之后他没能向你及岳母交待发现岳父的经过,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死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晚上还有没有第二更呢?粉红10,打赏满10000点就加更哦!rs 第171章 分析 “你是说,张伯并不是护送崔文麒上京赶考?”夏堇说完,自己都愣住了。崔文麒根本就不是崔文麒,如何上京赶考?既然他不是赶考,又何来护送之说?他和张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怎么忘了,张伯一向对他不以为然,又怎么会护送他上京。”夏堇喃喃自语,“是我思量不周。我早该发现不对劲的。如果我一早提防,说不定张伯不会死……” “我把事情告示你,不是让你自责的。”江世霖打断了夏堇,重重捏了捏她的脸颊,接着说道:“我派人四处查探时听人说,树枝是被重物压断的,可前两日当我找到那株榆树的时候,树枝是被锯断的,切口是新的。显然是我打草惊蛇,对方不得不补救。” “所以你现在想找出是谁锯断了树枝?”夏堇接口。 江世霖点点头。“我想问你的是,岳父当时是骑马还是坐车?无论哪一个,马匹现在哪里?若他雇了人替他赶车,车夫呢?为何你家的人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夏堇语塞。当日她见到父亲的尸首后,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没想过这些细节。之后她一边顾着父亲的葬礼,一边安慰母亲。父亲刚入葬,江家上门逼婚,她心力憔悴。“我真的很笨,是不是?” 江世霖微微皱眉,抓着夏堇的肩膀说:“如果自责有用,我就不用花这么多心血追查,陪着你坐在这里自哀自怜就够了。” “我不会再自责了。”夏堇抬头看他,续而又转身思量,缓缓陈述:“其实父亲去临县找媒婆也只是我的猜测。那天你在明月楼遇到我,其实我是去找崔文麒的。我听说他去找你理论……” “你想说什么?” “你进去明月楼之后,我就见到崔文麒了。回到家之后,他和张伯一起出门找父亲,随后他又回来见我,紧接着你就出事了,衙门派人到家里抓他……” “你是想说,你怀疑崔文麒,但是崔文麒没有作案时间?”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摇头,拉着夏堇行至桌前,说道:“这倒未必。你看,这是你母亲家——”他拿起一个杯子放在桌子中央,又拿起另一个放在桌子边缘,“这是张伯发现岳父的地方。”随后他又拿出第三个杯子,“这是明月楼。从位置上,崔文麒不可能在大雪天走那么远,但是张伯发现岳父的地方未必就是岳父出事的地方。从衙门派人上你家,到张伯发现你父亲,那可是整整一夜的时间……你干什么傻愣愣地看着我?” “为什么你对这些事情好似很清楚似的?”夏堇疑惑地看着江世霖,“上次伍师爷在的时候,关于绮梦的死,你好像比伍师爷懂得还多,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衙门的事?” 江世霖愣了一下,嬉笑着说:“因为我比你聪明啊,不然怎么你没想到的事,我都想到了?”他一把搂住夏堇,“是不是很崇拜我?” “我们在说正事呢!”夏堇推开他,转头朝桌上看去,正色问:“所以张伯是关键,他的死很可能并不是因为他发现崔文麒居心叵测” “现在还不可以下定论。我希望你能仔细想想,办理岳父三四的时候,有谁表现得很奇怪,张伯又做过些什么,护送崔文麒上京赶考,是谁提出来的。总之,任何细节都可能成为关键……” “是三叔父,是他提议崔文麒上京避一避,让张伯护送他。”夏堇紧握双拳。那时候她的父亲刚刚下葬,夏知瑜逼她嫁给江世霖,她宁死不从,但没有脱身之计。她想过,索性和崔文麒赶快成亲,但是他正被衙门通缉,根本无法露面。这时候夏知贤对她说,他也希望她嫁给江世霖,但江家在这时候步步紧逼,做得太过分了。她和崔文麒若想躲过江家的逼迫,唯有崔文麒在春闱中金榜题名,才能风风光光迎娶他,让江家无计可施。 前世的她以为夏知贤知道江世霖活不成了,江家一定不会提携他,转而认为崔文麒高中之后才能给三房带去好处。因此她完全没怀疑夏知贤的居心,反而听从了他的建议,命张伯护送崔文麒上京,在京城暂避。 夏堇说到这,江世霖追问:“那张伯呢?他就没有和你说什么?” “没有。”夏堇摇头,“那时候紫鸢时时刻刻都在我身边,有什么话都是她转述。不过我知道张伯不喜欢崔文麒,所以是我亲自请他护送崔文麒的,他什么都没说就应下了。当时我压根没注意他是否有什么异常。” “都说了,自责没有用,再说,那些事根本不是你能够控制的,你何必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 “我知道。”夏堇再次点头。这一刻,她觉得江世霖很关心她。他虽然有很多缺点,但是他想到了很多她没想到的细节。他没有义务帮她,但他为她做了很多事。她转头看他。他是第一个陪着她淋雨的人。这辈子她大概都不可能忘记他。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眼神轻笑。她终于看到他了。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他勾起嘴角,揽住她的肩膀,问道:“你仔细想想,还有谁可能知道岳父当日的行踪。” “钱妈妈和她的相公可能知道。不过那天母亲身体不舒服……具体的,待会儿问一问她就是了。” 夏堇才说到这,来喜回报,他已经把钱妈妈和李医婆接来了。夏堇请人招呼李医婆,唤了钱妈妈进屋。 钱妈妈原本以为夏堇找她是为了避子药的事,看到江世霖也在屋子内,她心虚地低下头。夏堇猛然想到这一节,紧张地看了看江世霖,慌忙询问:“钱妈妈,我们叫你过来是想问一问你,父亲过世那天,他去见过祖父,之后他去了哪里,你们夫妻是否知道?” 钱妈妈想了想,缓缓摇头,答道:“回三爷、三奶奶,那天夫人身体不适,奴婢一直在院子里伺候,下午的时候还让春桃的爹去给夫人抓药了。奴婢记得,老爷与夫人说了一会儿话,老爷就去见老太爷了,之后再没回过院子。” 夏堇听了很是失望。江世霖插嘴:“你们如今虽然人不在岳家,但平素总有几个来往密切的朋友。”他交代钱妈妈悄悄打探一下,那天下午可有人见过夏知翰,或者看到他和什么人一起出现,话末又特别交代她,他想知道夏知翰是如何出门的。 钱妈妈点头应下。夏堇见这事说完了,眼巴巴地看了看江世霖。江世霖明白她大概想问他父亲纳妾的事,再加上他也有话交代李医婆,寻了一个借口离开。 江世霖一走,钱妈妈急切地上前,低声说:“大小姐,奴婢前日交给您的东西,奴婢越想越不妥当……”她眼眶泛红。 “这事我自有分寸。”夏堇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她坐下。 钱妈妈再次上前,低头跪在夏堇脚边,哀声说:“大小姐,这几天夫人天天都在念叨,若是您能尽快生下一儿半女……奴婢不该把那些东西交给您的……” “钱妈妈,我又没说,这辈子都不生孩子。这只是暂时的。” “大小姐?” “刚才你也看到了,相公在尽力帮我追查父亲的死。你可以让母亲放心,他待我虽不像父亲待母亲那般,现在至少也算雨过天晴了。至于我让你准备的东西,原先我以为他只是把我当成外面那些女人,逢场作戏。现在看起来,他对我不是全然无心。昨日他还带我看了父亲出事的地方,还说过两天带我去私塾看看,就当是缅怀父亲。”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钱妈妈眼中带着期盼。 “暂时我想先弄清楚所有的事,包括父亲的死,紫鸢的来历等等。如果可以,还要麻烦妈妈帮我找一些对身子无害的药,毕竟就像你们说的,只有儿子才是我未来的依靠。” 听到这话,钱妈妈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续而又说死者已矣,冯氏能够依靠的只剩下夏堇云云。直至她说完了,夏堇才问:“钱妈妈,你可听说过一户姓黄的人家?” 钱妈妈捏着帕子的手抖了一下,没有立时回答夏堇的问题。夏堇见状,心“咯噔”一下沉入谷底。她继续说道:“她家应该就住在父亲的私塾附近,妈妈没有听说过吗?” “大小姐,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你还是唤我三奶奶吧,这里是江家。”夏堇平静地陈述。时至今日她才发现,她最敬重的父亲并不是完美无缺的,她的母亲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柔弱。 见钱妈妈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看自己,夏堇追问一句:“姓黄的那家人,妈妈真的不认识吗?那奶娘认识他们吗?” “三奶奶,您找到他们了?他们还活着?”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夏堇惊愕。钱妈**语气让她觉得不同寻常。 打赏加更。6月1日至7月20日的。再话唠一句,粉红10加更,打赏10000点加更,存稿多多,满了马上加更。 6月:感谢rk_owl的平安符,感ura0968的平安符,感谢被上天诅咒的天才的平安符,感谢熱戀^^的6个平安符,感谢伊人如荻的平安符,感谢俊希的**香囊,感谢青琉落尘的平安符,感谢雨夕颜的平安符,感谢滂沱大雨的夏的香囊 7月:感谢冬夜雨中漫步的香囊,感谢灿烂强烈的平安符,感谢书友130511092439177的平安符,感谢rk_owl的桃花扇,7个平安符,感谢熱戀^^的桃花扇,香囊,21个平安符,感谢出门刮大风的平安符,感ura0968的平安符。rs 第172章 糊涂账 一听夏堇的语气,钱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慌忙低下头,脸色煞白。 夏堇低头俯视着钱妈妈。钱妈妈自小与她的母亲一起长大,他们一家对她的母亲很忠心,所以她很信任他们。先前她觉得相比吕嬷嬷,钱妈妈才是“自己人”。如今看来,他们只是忠心于她的母亲,并不是她。 回忆过往,她让钱妈妈找寻奶娘一家,之后又让她把他们安置在外祖父家空置的宅子内。紫鸢截获钱妈**书信后,她一直以为奶娘一家被她的二叔父关押起来了,但是江世霖告诉她,她的二叔父很可能压根没抓到她的奶娘。 “是母亲不想让奶娘回到我身边?”夏堇冷声询问。见钱妈妈动也不动,她的心凉了。“母亲不想让我知道黄氏?”她冷笑,“或者母亲不想让我知道,黄氏进门那日,我差点出了意外……” “不是的,三奶奶,不是的!”钱妈妈一下子扑倒在夏堇脚边。 “不是什么?”夏堇只觉得浑身冰冷。这么多年来,她看到的都是假象吗?他们是她的父母,是最亲的人。 “三奶奶,那天夫人知道老爷与那个黄氏早日识得,这才慌了神……” “你是在告诉我,母亲怀疑父亲和黄氏早就……早就有往来?”夏堇心如刀绞。重生之后,母亲一直是她活下去的信念,结果她祖父那句“不配为人母”居然是事实。事到如今,她不想知道细节,一点都不想知道。 钱妈妈不敢抬头看夏堇。她匍匐在地上解释:“三奶奶,不管您听到了什么,夫人那时的的确确只是一时疏忽。事后夫人抱着您,整整哭了一天一夜。老爷也是在那天之后才说,不管三奶奶是男是女,都是她的骨肉……” 夏堇坐在椅子上,抬头朝窗外望去。“我自然知道父亲、母亲十分疼爱我,当年的事只是一场意外。我找你过来,是想问你黄氏的情况。父亲把她送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放她回家嫁人,却要把她送走?” “她是一个不知廉耻的不贞妇人。”钱妈妈咬牙切齿。 “这话什么意思?” 钱妈妈擦了擦眼泪,恨恨道:“她进门那天晚上,老爷在三奶奶的床边守了一整晚,压根没有去她的屋子,但是她却说,老爷已经和她圆房,若是老爷始乱终弃,她就一头撞死在夫人面前。” “有没有圆房,很容易证实的。” 钱妈**脸上更多了几分愤懑之色。她怒道:“她定然是早就**于他人,所以一早准备了元帕。” 夏堇缓缓摇头,不悦地说:“院子里前前后后那么多人,父亲去过哪里,总有人看到的。再说,就算她是良妾,也终究是妾。事到如今,你还不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 钱妈妈见夏堇铁了心追根究底,知道再也瞒不住,这才把自己所知全部说了出来。 按她所言,冯氏知道自己可能再也怀不上孩子,便同意让丈夫纳妾。结果在黄氏进门那天,她看到了丈夫的书房有一条不属于她的手绢,上面绣了一首情诗。她惊觉黄氏根本不是普通的村姑,便不想让她进门。可那个时候,轿子已经入了夏家大门,纳妾文书也早已办妥。她在神思恍惚之下差点闷死夏堇。 夏知翰初为人父,得知女儿有事,撇下黄氏就去照顾女儿了。当天夜里,冯氏因为身体虚弱,哭得晕了过去,钱妈妈等人扶着她回房了。第二天,夏堇转危为安,冯氏和夏知翰关起门说话。钱妈妈等人以为雨过天晴了,黄氏提出向冯氏敬茶。 冯氏不愿接受黄氏,夏知翰欲送黄氏返家,答应给她补偿。黄氏宁死不从,说她已经是夏知翰的人。夏知翰否认。冯氏恼羞成怒,认为丈夫趁着自己回房,不顾女儿的安危,去和黄氏圆了房。三人各执一词,而黄氏确实不是处子之身。夏知翰恼羞成怒,黄氏几番寻死。 那一年,因夏知翰刚刚过了秋试,正要参加春闱。若是高中,这些事很可能影响他的前途。夏佥知这笔糊涂账根本算不清楚,他告诉黄氏,若她一定要妾室的名分,就送她去南方守着夏家的产业,直至终老。黄氏听后反倒不再吵闹,只是要求见夏知翰最后一面。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那天之后,黄氏被送走了,夏知翰亲自告之她的父母,她急病而亡。之后,他每年都会给两老一笔银子,让他们安心养老。三年后,黄氏病故,夏佥索性把南方的产业卖了。 因为夏佥觉得事关夏知翰的前途,所以知道内情的人并不多。就算是夏知瑜等人也只是知道他纳了妾室,因妾室命中克夏堇,冯氏不愿承认她,最后妾室病死了。 听到这,夏堇询问钱妈妈:“父亲和那个黄氏,到底怎么回事?” 钱妈妈摇头说自己并不知道细节,但是听冯氏的意思,夏知翰确实收过黄氏的帕子,也曾对她有过好感,但他与黄氏并没夫妻之实。他也是因为黄氏的无中生有,才认清了她的真面目。 面对这样的结果,夏堇十分失望。她又追问一句:“黄氏的尸首可有运回来?” 钱妈妈摇头道:“山长水远,再加上天气炎热,在老爷收到书信的时候,尸首早就已经下葬了。” “这么说来,根本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夏堇沉吟,转而又问:“既然父亲没有和她圆房,那她的元帕哪里来的?总有一个男人……” “定然是她不守妇道,老早就失了贞洁,想赖在老爷身上。”钱妈妈义愤填膺。 夏堇原本以为紫鸢可能是她的庶妹,因为她的母亲容不下黄氏,她才流落在外,可是听钱妈妈这么说,黄氏既然是在夏家的产业,定然不可能生下孩子。可转念再想想,她的祖父为什么千里迢迢把她送去江南?若是为了她父亲的名声,把她拘禁在某处就成了,再不然“急病而亡”也行。再有,黄氏若是**于别人,怎么可能理直气壮地说,她已经是他父亲的女人。 “钱妈妈,我问你这些,不是想追究以前的事谁对谁错。你应该知道,无论是崔文麒还是紫鸢,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甚至就连他们的身份都不知道。” “三奶奶,无论是崔文麒还是紫鸢,都不可能是黄氏的子女。”钱妈妈说得斩钉截铁。 夏堇疑惑地看她,说道:“崔文麒年长于我,我可以理解,但紫鸢,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钱妈妈面露难色,沉吟片刻低声说:“当日奴婢见她一口咬定与老爷有了夫妻之实,便知她是一个不好相与的人。之后奴婢又从夫人那得知,她早就与老爷暗中有往来。那时候老太爷和老爷都希望添个男丁,奴婢怕她早已珠胎暗结,就给她下了药。”说着,她重重磕了一个头,哀声说:“奴婢该死,是奴婢自作主张。” 夏堇不想追究这事是钱妈妈擅作主张,还是她母亲授意。她只知道,这样一来就可以肯定,紫鸢不是她的庶妹,至少不是黄氏所生。不过关于她祖父把黄氏送去江南的事,她还是觉得奇怪。她询问钱妈妈确切地址,钱妈妈压根说不清楚,又说那宅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卖给别人了。 钱妈妈走后没多久,江世霖折回房间。见夏堇呆愣愣地坐着,他问道:“怎么了?都问清楚了?” 夏堇点点头,失神地说:“紫鸢那么恨我,处心积虑想让我不得善终,我们之间定然有极大的仇怨,可我想来想去都找不到缘由。原本还以为她和黄氏有关,可钱妈妈又说,黄氏不可能有子女……” “黄氏不可能有子女,并不代表紫鸢和她没有关系……” “不可能的。”夏堇摇头,“我问了钱妈妈,也问过吕嬷嬷,黄氏是唯一一个……” “如果紫鸢认定她是你的庶妹呢?” “你是说,黄氏收养了她,告诉她,她是我的庶妹?”夏堇一边说,一边摇头,“我怀疑根本没有所谓的‘送去江南’,祖父很可能一早就把黄氏杀了。之后的事,都是祖父想让父亲安心罢了。” “不是还有一个姓刘的婆子与紫鸢有关吗?再说紫鸢还活着,若不是为了引出崔文麒,大可以现在就把她抓回来审问,再不然滴血认亲也成。所以这事根本不值得忧虑。你还病着,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江世霖说着,笑眯眯地搂住夏堇的肩膀。 他已经和李医婆谈过了。李医婆说,她的身体很好。这样一来,他想要孩子,只要他够努力就成,说不定半年内就会有消息。当然。如今的首要关键是他们得赶快圆房。他要她心甘情愿成为他的女人。“你想吃些什么,我让人给你做。”他一心讨好她。 夏堇奇怪地看他。“我才吃过东西。” “那你喜欢什么,我让人送过来给你挑。” 夏堇不语,只是慎戒地看着他。他又想干什么?她暗自腹诽。 感谢熱戀^^同学的小粉红,感谢冬夜雨中漫步同学的平安符,感谢拿骚侯爵的催更票,催更3k的都是好孩子。晚上21点我睡觉前,粉红或打赏到(10,10000),21:38有加更,现在是(9,100)rs 第173章 迷茫 夏堇的目光让江世霖觉得受伤。他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他咽下不甘,用施恩般的语气说:“怎么说都是我带你出城。害你病了一场,我也有责任。所以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说罢又补了一句:“你知道的,不要惹我生气。” 夏堇很想问他,难道你想留着卫晨一辈子。还有薛子昂的信,到底怎么回事?听到他说,不要惹他生气,她只能咽下这话,正色说:“很多事我们都不明白,父亲的死,崔文麒和紫鸢的目的,娄兰阁的秘密,十几年前闹鬼的经过……” “行了,都说了,让你不要再想了,外面的事自有我去处理,你只需按我的吩咐行事就行了。”江世霖把夏堇推至床前,“你先睡一会儿,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身。对了——”他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把李医婆留下了。你三天两头生病,我让她帮你调理调理。”见夏堇想说话,他又急巴巴地解释:“放心,岳母那边不会耽搁的。” 夏堇本就不想面对江世霖,再加上父母的过去让她的心乱糟糟的,她温顺地闭上眼睛,待听到了关门声,她复又睁开眼睛看着床顶。子不言父母之过,但他们让她太失望了。她那么信任钱妈妈,可奶娘一家的失踪,恐怕与她脱不了关系。她已经没勇气追查了,唯有希望他们平平安安。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起身没多久,钱妈妈急匆匆来了,她告诉江世霖,夏知翰出事的那天,夏知瑜没有出门,反倒是夏知贤用过家里的马车。这事前一日她离开的时候,江世霖特意嘱咐她打听清楚。 说完这话,她当着江世霖的面对夏堇说:“三奶奶,夫人昨日哭了一夜,晚膳和早膳都没有吃……” “你对她提起黄氏了?”夏堇微微蹙眉,抬头朝江世霖看去。对她的冷淡,江世霖心中奇怪,问道:“今日我还有事,我派人送你过去?” 夏堇不愿相信母亲利用她阻挠父亲和黄氏圆房,但母亲稍有不如意,一哭就是一晚上是惯常的。以前她为了母亲,与祖父理论,与二房、三房的人争执。她一直觉得这是身为女儿应该做的,可今日她突然觉得很可笑。当日,若不是母亲哀求她,她绝不会活着与江世霖拜堂。夏知瑜等人就是看透了这点,才会有恃无恐地威胁她。 不管怎么样,母亲就是母亲。夏堇谢过江世霖,匆匆用了两口早膳,就随着钱妈妈离开了。 踏入冯氏的房间,夏堇还来不及说话,冯氏的眼泪已经簌簌直下。“母亲,是女儿不该提起黄氏,徒惹您伤心。”夏堇道歉,捏着帕子替冯氏擦眼泪。 “堇儿,当年的事,母亲不是有心的。那时候我已经下了决心,若是你有三长两短,我定然会去地下陪你。” “母亲,我知道那只是一场意外,您也不想的,再说,我不是好端端,安然无恙嘛。我一早就对钱妈妈说了,我提起黄氏,只因为我怀疑紫鸢是她的女儿。如今钱妈妈已经证实黄氏不可能有子女,事情已经结束了。”夏堇不断劝慰着冯氏。 冯氏并黄氏不可能有子女没有任何惊讶之色,只是一味对着夏堇掉眼泪。夏堇哄着她,直至冯氏累得睡着了,才扶着她躺下。行至外间,夏堇埋怨钱妈妈:“妈妈,我昨日就对你说过,我只是想弄清楚紫鸢和崔文麒的来历。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母亲身子孱弱,你怎么能说那些无谓的话,徒惹她伤心。” 钱妈妈听到这话,连连认错,神情中却多了几分如释重负。夏堇看在眼中,眼神愈加清冷。 须臾,夏堇如往常一般交代了钱妈妈和海棠几句,坐着马车离开了小院。以前母亲是她努力生存的信念,兑现自己向父亲许下的承诺,好好照顾母亲是她牺牲自己也必须完成的使命,可如今呢?孝顺母亲是她的责任,或许仅仅是责任。在这世上,就连最亲的父母都欺骗她,利用她,她还可以相信谁? 在车轮的“咕咕”声中,夏堇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看去。若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与前世一模一样,她几乎认为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她讥诮地勾起嘴角,却在不经意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又是崔文麒!她挑开车帘向外张望,他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回到江家,江世霖外出未归。夏堇直接去了厢房歇息。或许真是病去如抽丝,她才出门一趟,就已经累得不想说话。她换了衣裳,正想去**躺一躺,丁香来报,银红求见。 昨夜她喝了药,早早在厢房歇下。她隐约听到桔红在正屋给江世霖唱小曲儿。之后她有没有留宿,她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 唤了银红进屋,看到她手中的鞋袜,夏堇明白是银红急了。想来银红以为自己和桔红在江世霖心中的地位是一样的。可江世霖一连两天“听曲”,明显更偏爱桔红,她只能向她示好。夏堇收下了银红的鞋袜,什么都没说就把她遣退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夏堇躺在**辗转反侧。她知道吕嬷嬷告诉她黄氏的存在,是要她与其他女人争宠,生下儿子巩固地位。她也知道母亲等人把希望寄托在“江家三奶奶”五个字上面。而她呢,她一直以为世上真有像父亲那样对妻子痴情一片的男人,结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原本她一心带着母亲离开涿州开始新生活,如今呢?她迷茫了。将来她该何去何从? 夏堇在**躺了一个时辰依然丝毫没有睡意。她想要找人谈一谈,可是她不能去见卫晨。她一直想让卫晨觉得,她和江世霖过得很好,她已经认命了。 吃过午饭,看到丁香端上黑乎乎的汤药,夏堇奇怪地问:“我已经退烧了,还要喝药吗?” 丁香抿嘴轻笑,回道:“三奶奶,这药是三爷吩咐李医婆特意给您熬煮的。” 他已经开始下一步,准备谎称她怀孕了吗?夏堇暗自嘀咕,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以前她很怕苦,重生之后,她喝药再也用不着甘草了。 下午,夏堇叫了杏红和吕嬷嬷进屋,询问添置小丫鬟的事。出乎夏堇的意料,杏红提出让绯红的妹妹替补绯红的空缺。夏堇记得绯红去找小尤氏的事情,没有立时答应,只说想见一见她们提及的那几个小丫鬟,等见过之后再做决定。 待到杏红和吕嬷嬷退出屋子,桔红端着红枣桂圆甜汤求见。夏堇象征性地喝了一口,赞了她一句,正欲命她退下,桔红低头解释:“三奶奶,昨夜三爷只是叫奴婢去唱曲儿。” 夏堇觉得好笑。见桔红战战兢兢的,恍然明白绮红、绯红被遣走,桃红又被半软禁,桔红一定是害怕了。想到江世霖说,所有的大丫鬟只留下杏红,夏堇只是点点头,仍旧什么都没说。 傍晚时分,夏堇远远看到来喜与吕嬷嬷站在院子门口悄声说话。片刻,吕嬷嬷进屋汇报,来喜已经找了一个青楼女子和姓肖的偶遇,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逞了一回英雄。事后他送了女子回家,两人相谈甚欢,相见恨晚。 若不是吕嬷嬷的汇报,夏堇几乎把这事忘了。事到如今,她和江世霖的这个赌犹如鸡肋。就连她的父亲都曾与人手帕传情,纳了妾室,恐怕这个世上再难找出对妻子一心一意的男人。她所向往的“平凡幸福”大概就像天上的月亮一样遥不可及。江世霖不就要她明白这点吗? “这事以后不用告诉我进展了。”夏堇轻轻揉着额头。 吕嬷嬷见夏堇病恹恹的,整个人毫无生气,担忧地说:“三奶奶,奴婢把黄氏的事说于您听……” “我已经问过钱妈妈,也知道你说的是事实。我会仔细考虑你的话。”夏堇打断了她,吩咐道:“其实你不提这事,我也想找你的。明**让来喜找车夫载你去一趟黄家一探一探黄氏的父母知道多少内情,再看一看她家还有什么人。对了,最重要的,弄清楚姓刘的与她家是否有关系。” 听夏堇提起刘嬷嬷,吕嬷嬷微微一怔,问道:“三奶奶,您觉得黄氏和姓刘的有关?”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们根本风马牛不相及。 夏堇闭上眼睛揉压着太阳穴。崔文麒的事,若她的父亲像江世霖一样,去他的家乡打探一下,崔文麒根本不可能欺骗他们那么久。她必须吸取教训,把有关黄氏的一切都调查清楚,说不定哪个角落就会藏着至关重要的线索。 吕嬷嬷见夏堇不答,试探着问:“三奶奶,若是您有怀疑,您看奴婢是不是再探一探姓刘的家里情况?” “也好。”夏堇点点头,又叮嘱她:“不过你和丁香眼下的重点还在十几年前的闹鬼事件。” 吕嬷嬷点头应下,自去安排。 当天夜里,江世霖从外面回来,见厢房的灯还亮着,他不由自主地朝着火光走去。行至门口,他刚想敲门,烛火突然灭了。屋内悄无声息。 感谢熱戀^^同学的平安符,俊希的妈同学的香囊,冬夜雨中漫步同学的香囊及更新票。投3k更新票的都是好孩子。 现在是(9,1376),加更在(10,10000)无论哪个达到都行哦。今晚21:38有没有加更呢?rs 第174章 角力 江世霖抬头看了看天空。时间还早,她这么早睡?他暗自咕哝,稍一迟疑,伸手敲了敲房门。 夏堇立在屋子中央,默默看着门外的身影。她听到他的脚步声,这才吹熄了蜡烛。 “你睡了?”江世霖询问。他并没有事情找她,他只想看一眼她罢了。虽然才一晚上,但他已经后悔让她睡厢房了。 夏堇不想面对他,可很明显的,她才吹熄蜡烛,不可能这么快睡着。她不想惹他怀疑,只能脱了外衫,回道:“爷,您有事找我?” 江世霖不顾她语气中的拒绝意味,沉声命令:“开门。” “请您稍等一下。”夏堇一边说,一边点亮了桌上的烛台。她怔怔地看了一眼翩翩的烛火,这才打开了房门。 江世霖见夏堇虽然只穿着中衣,但她的头发一丝不苟。他举步往内走,情不自禁朝床铺瞄了一眼。被子整整齐齐,蚊帐也挂得好好的。 夏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急忙低声解释:“我刚刚准备睡下。” 江世霖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背,牵着她在软榻坐下,问道:“岳母的身体如何?需要请大夫吗?”他一早已经了解过详情,这会儿只是无话找话。 夏堇敷衍地回了一句,又与他说起想让来喜载着吕嬷嬷去黄氏的家里瞧一瞧。两人说了小半盏茶的时间,江世霖的目光一直在夏堇脸上,夏堇却一味低着头。终于,江世霖忍不住了,烦躁地问:“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 夏堇急忙否认,浅笑着说:“爷,您为什么这么问?”为了不让他怀疑,她不得不看着他的眼睛。她只点了一盏灯,屋内的光线微弱又昏黄。可饶是如此,她依然觉得他漆黑的眼眸深不见底。她心虚。她觉得他已经把她看透了。 “你为什么假装睡觉?不想看到我?”江世霖直问。 “没有,我压根不知道您回来了。” “说谎。”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怪我今日没有陪你去见岳母?” “当然不是。”夏堇慌忙摇头。见他仍旧直盯着自己,她慌乱地说:“我只是在想事情。” “什么事情?”江世霖追问。 夏堇痛恨他的步步紧逼,但她的一切都捏在他手中,她不能得罪他。她从他手中抽回手指,双手抓住他的手腕,说道:“我可以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但是你不能生气。” 江世霖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两只小手。他喜欢她那句“但是你不能生气”。这句话经她的口说出,染上了几缕撒娇意味。他轻笑着回答:“那得看什么事情。如果是很严重的,你得给我一些好处才行。”他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他想亲她,他想看她红着脸喘息。 夏堇不喜欢他的眼神。她强忍着躲避他动作的冲动,垂下眼睑朝他的衣领看去。他的身上只有淡淡的酒味,没有脂粉味。他的衣裳干干净净,没有女人的痕迹,但是昨晚和前晚,不管桔红是怎么说的,他们单独呆了两晚上是事实。 “看着我。”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让你不敢看着我。” 夏堇紧抿嘴唇。这两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她对自己的父母太失望了。与他吵一架也好,她需要发泄一下,反正他气急了,最多就是咬她一口,她已经习惯了。 “是你让我说的。”夏堇浅笑,“我在想卫大夫和薛大人。” “你又想故意激怒我?”江世霖咬牙。 “不是。”夏堇摇头,“我在想,薛大人的信上到底说了什么。还有卫大夫,难道你想把他软禁一辈子?” “我并没有软禁他。”江世霖气呼呼地回答。他就知道,他强迫她开门根本就是找虐。可是他想要他们的孩子,他要她喜欢他,一辈子都是他的女人,所以她想虐他,他只能受着。他是男人大丈夫,他可以容忍她。他瞪着夏堇。 “薛大人信上是怎么说的?你什么时候才放卫大夫回寿阳?”夏堇追问。 “听清楚。”江世霖复又捏住夏堇的下巴,一字一句说:“薛子昂祝我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江世霖勒住她的腰,“至于卫晨,明日我就把他打包送回寿阳。” “你放开我!” “不放!”江世霖低头就想亲她。 “我正在生病。”夏堇躲避他的动作。昨晚即便他没有和桔红上床,也一定亲过她,抱过她。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他根本就是荒yin无耻的好色之徒。 江世霖原本只想浅浅地亲一下,道一声晚安。他想给她留个好印象。他想让她知道,他珍视她。可夏堇的挣扎激起了他原始的征服本能。他不顾她的抗拒,辗转在她的唇齿间,誓要让她屈服。 夏堇又恨又怨又生气。她的父母根本不是她以为的那样,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她捶打他的肩膀,却被他抓住了手腕。她挣扎着想要摆脱他的钳制,可他把她紧紧压在架子上。她不想让他得逞,她要让他知道,他可以强吻她,但是他无法控制她,她不会回应他,可他的撩拨又让她心慌意乱。 昏黄的烛光把两人的身影投射在白墙上。慢慢的,影子叠加在了一起,渐渐的,光影的细微闪动消失了。两人的身影彻底交融在了一起,仿佛他们原本就是一体的。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花了多少时间才让夏堇屈服。他只知道当她不再抗拒他,她的甜蜜能消融他所有的怒火。他气喘吁吁地放开她的唇,却依然紧紧抱着她的身子。他低头用鼻尖磨蹭她发烫的脸颊,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你赢不了我的。”他的声音带着些许得意。 夏堇被他的声音惊醒。她又羞又怒,握紧拳头重重朝他胸口打去。 江世霖察觉到她的意图,没有阻止她的动作,硬生生受了她一拳,笑嘻嘻地说:“打是亲,骂是爱。没关系的,你可以再打两下。”他握住她的拳头,装模作样打了自己两下。 夏堇恨极,抬脚就想狠踢他的小腿,却被他先一步压制住了双腿。 “怎么,恼羞成怒了?”江世霖侧头亲吻她的耳垂。 “你放开我!”夏堇不安地大叫。每次他亲吻她的耳朵,她就觉得整个人像火烧般难受。 江世霖惩罚似的轻咬她的耳垂,又亲了亲她的脖颈,这才依依不舍放开她,施恩般说:“好了,今天就这样,你可以去睡了。”说罢不待夏堇反应,他转身走了出去。听到身后传来“嘭”的关门声,他回头看去,微微蹙眉。在院子里思量片刻,他吩咐小丫鬟叫吕嬷嬷去见他。 不多会儿,吕嬷嬷战战兢兢站在江世霖面前。 “今天,三奶奶因为什么事不高兴?”江世霖觉得自己压根没招惹夏堇,她根本就是迁怒于他。他不在乎当她的出气筒,但是他要知道原因。 吕嬷嬷被江世霖问得莫名。她想来想去唯有黄氏的存在可能惹得主子不高兴。可这是牵扯到夏知翰,她不清楚江世霖知道多少,不敢随便乱说,只是告诉他,夏堇吩咐她和来喜明日去找黄氏的父母。 江世霖再次皱眉,想了想说道:“明日我让福茂和你们一起去。既然三奶奶觉得事情有可疑,你们一定要问清楚。如果有必要,可以找村里的人问一问。” “是。”吕嬷嬷点头应下。她还来不及吁一口气,就听江世霖问她,是否还有其他的事情让夏堇心烦。 吕嬷嬷相信,夏堇就算再孝顺父母,也定然会在意冯氏因为不想黄氏进门,差点闷死她这件事。可她一个奴婢不能胡乱猜测,妄下断言。她轻轻摇头,把一整天发生的事简单地向江世霖叙述了一遍。 待到她说完了,江世霖问:“你说,桔红和银红先后见过三奶奶?”难道她吃醋了?他的心中生出一股希冀,又马上否定了这个可能。他要她真心喜欢他,奋斗之路其漫漫而修远兮。 第二天一早,吕嬷嬷按照夏堇和江世霖的吩咐,出城去找黄氏的父母。夏堇在江世霖出门后让杏红带来了绯红的妹妹二妞。论相貌,二妞也算长得端正,但是和绯红一比就相形失色了。 夏堇问了她现在几岁,在哪里当差,都会做些什么,二妞一一回答,口齿清晰,声音清脆,条理十分清楚。见她态度不亢不卑,夏堇十分喜欢。若她不是绯红的妹妹,若绯红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去找小尤氏,夏堇一定会留下她,可现在,她得先弄清楚绯红的意图。 夏堇沉吟着命杏红带二妞退下。二妞突然间就跪在了地上。“你这是干什么?”夏堇吓了一跳。 “三奶奶,奴婢……奴婢……长得像父亲,比不得大姐……” 夏堇失笑,问道:“你的意思,你不像你大姐那么美貌,所以不配在这里当差?又或者,其实是你不愿留下,你心生怨怼,你在为你大姐抱不平?” 感谢熱戀^^同学的平安符。 两天一张小粉红都没要到,呜呜呜,大家大概是知道,我被女儿折腾得很惨,所以让我多多休息,我明白了。以后前面的括号是当下的数据,后面是加更目标,其他不说了。~~~~(》_《)~~~~ (9,1476);(10,10000)rs 第175章 生气 夏堇的话把二妞吓得跌坐在地上。杏红急忙上前扶起她,低声说:“三奶奶问你什么,你实话实说就是。前天你不是告诉我,你想要多赚些银子,让你母亲不用那么辛苦吗?” “三奶奶,奴婢很想多赚些银子,可是大姐说,不是人人都可以在这里当差的。奴婢长得难看,一定会被三爷赶出来。到时奴婢就连现在的差事也会丢了。”二妞说着,跪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夏堇没料到居然是绯红阻拦二妞。在她看来,江世霖出手阔绰,是出了名的冤大头,二妞的家人应该很乐意让她在池清居当差。当初绯红进来的时候,吕财花了不少银子打点。就算江世霖看不上二妞,这事对吕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才是。 夏堇隐约觉得不对劲。她让杏红把二妞带下去,又见了其他几个小丫鬟。她想着新添的丫鬟都在杏红手下当差,将来等江世霖正式把杏红收了房,以他对她的信任,院子里的事多半都会由她掌管,因此她决定把挑选丫鬟的事全权交给杏红。 杏红听到这话受宠若惊,连连推辞。直至确认夏堇并不是做戏,这才应下。听到夏堇问她,绯红这几天是不是又去见过尤姨娘了,她答道“三奶奶,奴婢刚刚送二妞出去的时候,与她说了两句话,听她话中的意思,绯红似乎另有打算。” “另有打算?你把话说明白些。” 杏红蹙眉思量,回道:“三奶奶,二妞自己也不是很明白绯红的话,但奴婢觉得绯红可能从尤姨娘那里谋得了不错的出路。” 闻言,夏堇脸色微变。绯红能从尤姨娘那里谋得什么出路?她本以为绯红的目标是江世澈或者江世熙。她相信他们看不上绯红,因此任由绯红蹦跶。如今看来,绯红的目标根本不是他们。 “你去查探一下,这几天绯红可有留在尤姨娘那边过夜。”夏堇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见到杏红愣住了,她又补充:“这事只是我的怀疑。你悄悄打探一下,老爷和绯红可有同时留在尤姨娘的住处。” 杏红微微一愣,一脸凝重地退下了。江光辉虽不像江光耀那么讲规矩,但绯红曾是江世霖的女人,断没有父子共妾的道理。若事情是真的,且是小尤氏一力促成,那她也脱不了干系。她不可能这么糊涂的。 夏堇不断告诉自己,前世的绯红虽然成了江光辉的女人,但那是因为她的穿针引线。别说江光辉疼爱江世霖,就算他一时情难自制,绯红不可能不知道,事情一旦闹开,她必死无疑。这绝不是她所谓的“不错的出路”。 夏堇虽如此安慰自己,但她越想越担心。上次她驳了小尤氏的面子,又坚决不收她为江世霖准备的两个丫鬟,她一定是急了。俗话说狗急跳墙,说不定她一时糊涂…… “吕嬷嬷!”夏堇扬声呼唤。 丁香站在门口回禀:“三奶奶,吕嬷嬷一早就和来喜出门了。” 夏堇这才想起,是她吩咐吕嬷嬷去见黄氏的父母。她问丁香:“三爷呢?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三爷一早就出门了。只说不回来用午膳。”丁香恭声回答。这是夏堇第一次问起江世霖的去向。她问道:“三奶奶,要不要派人去寻三爷回来?” “不用了。”夏堇摇头。转念再想想,就算绯红成了江光辉的女人又如何?与她何干?江光辉原本就不喜欢她,哪里用得着绯红吹枕头风。当下,她唯一要确认的事,绯红是否知道当日是她诬陷了她。若她已然得知,就说明软禁在后罩房的桃红并不像表面那么安分,又或者有其他人对绯红说过什么。 想到这,夏堇心神略定,吩咐丁香:“你找人把绯红叫来,就说我有话问她。” 丁香点头而去,须臾,她又折回夏堇面前,压低声音说:“三奶奶,奴婢刚才听说,卫大夫准备回寿阳了,这会儿正在收拾东西。” “这会儿?”夏堇完全愣住了,急问:“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形奴婢也不知道,只是听下人们议论,说早上三爷出门前,已经命人替卫大夫备了马车。” 夏堇恍然想起,昨晚江世霖气呼呼地对她说,他今天就把卫晨送回寿阳。“三爷出门前见过卫大夫吗?”见丁香摇头,她气恼地问:“是没见过,还是不知道?” 丁香急忙对夏堇曲了曲膝盖,低声说:“奴婢这就去打听。” 夏堇挥挥手,任由丁香走了出去。她希望卫晨尽快回寿阳,却没想到事情这般突然。昨晚她以为江世霖只是说说而已。他把卫晨放在她面前,根本就是想折磨他们。他怎么可能这么好心放他离开。 先前她吩咐吕嬷嬷向钱妈妈打听卫晨买下那几座宅子一共花了多少银子,结果钱妈妈并不清楚。如今她正等着吕嬷嬷打听了具体数额再告诉她。她想与卫晨彻底斩断关系,若他今日就回寿阳了,那她岂不是一辈子都欠他? “我欠他的本来就还不清了。”夏堇喃喃着跌坐在椅子上。她希望他尽快离开,可真的听到他要走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见,她又舍不得了。雅安居就在池清居的后面,而寿阳远在千里之外。就算他们无法见面,她也知道他就在离她咫尺的地方。 夏堇心中有股莫名的难受。她双手交握压在胸口,却不期然地看到江世霖正恶狠狠地瞪她。她吓了一跳,猛然站起身,眼前一个人都没有。她轻轻吁了一口气,脑海中想起了江世霖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不要惹我生气。” 夏堇心慌意乱地拿起杯子替自己倒了一杯水,仰头一饮而尽。“我不该舍不得卫大夫离开,更不需要害怕那个混蛋生气。他喜怒无常,哪天不生气才奇怪。”她自言自语,缓缓坐回了椅子上。 不多会儿,丁香匆匆而回,对着夏堇说:“三奶奶,三爷今日没有见过卫大夫,他在临出门前吩咐小厮去雅安居传话了,这会儿是三爷身边的管事指挥小厮替卫大夫整理行李。外面的人都在说,是三爷在赶人……” “他太过分了!”夏堇再次站起身,“他怎么能这样!”她义愤填膺,却又猛然想起,江世霖昨晚的原话是“打包把他送走”。“他果然说到做到!”夏堇咬牙切齿,“他怎么能如此折辱先生!”话音未落,她提步就往外走。 “三奶奶。”丁香急忙拦住了夏堇,劝道:“您不是一直希望卫大夫尽快回寿阳吗?” “我是希望卫大夫回寿阳,但不是现在这般被他扫地出门。他根本一点都不会顾及旁人的感受!” “三奶奶,您小声一点!”丁香吓得脸都白了。这院子里,前前后后都是杏红的眼线,有时候她很不明白,杏红已经俨然是院子里的大管事了,主子为什么还要把新来的小丫鬟也交给她。 “你让开,我要去见先生。他会生气,难道别人就不会吗?他总是随心所欲,他以为世上的人全都围着他转吗?” 丁香看得出,主子是真生气了。她急忙掩上房门,低声劝说:“三奶奶,不如奴婢先找人请三爷回来。有什么事您先和他说清楚,说不定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他定然又在明月楼左拥右抱,一定不希望有人打扰。” 丁香不知道夏堇怎么会突然冒出这话。她顾不得其他,急急跪在她脚边哀求:“三奶奶,不管是为了您自己,还是为了卫大夫,您都不能和三爷硬碰硬。三爷的脾气,您只要说几句好话……” 丁香的话未说完,就听院子门口传来小丫鬟的说话声:“嫣红姐姐,您怎么走这么急?” “我要见三奶奶。三奶奶呢?五小姐有急事找三奶奶。” 听嫣红说得又急又快,夏堇急忙示意丁香起身,自己则打开了房门。 “三奶奶。”嫣红听到开门声,疾步走向夏堇,压低声音说:“五小姐命奴婢告诉三奶奶,老爷很生气,一会儿就会请三奶奶过去,太太拦不住,请三奶奶自己小心。” “发生了什么事?”夏堇错愕。自上次的白绫和避孕丸之后,她从未见过江光辉,怎么会惹他生气? 嫣红摇头答道:“五小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说罢,她用更低的声音说:“五小姐知道三爷不在家,已经命人通知大爷了,只是……”她抬眼看了看夏堇,又垂下眼眸说道:“大爷曾对五小姐说过,很多事他无能为力。” 夏堇依旧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院子门口再次传来响动,她转头看去,就见竹青带着两个婆子向她走来。嫣红赶忙退至一旁,低声说:“三奶奶,就算大爷不能去蘅安院,也会遣人去找三爷的。” 嫣红才刚说完,竹青已经行至夏堇面前。她弯腰行礼,瞥了嫣红一眼,这才对着夏堇说:“三奶奶,老爷和太太请您即刻随奴婢们去蘅安院。” “我换一件衣裳马上过去。”夏堇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到江光辉和小潘氏也好有个应对。 竹青没有接她的话,她身后的两个婆子对着夏堇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仿佛她不跟她们走,她们便要将她押去蘅安院。 感谢熱戀^^同学的平安符。 (9,1576);(10,10000)rs 第176章 暴露 夏堇跟着竹青等人前往蘅安院,一路上都在琢磨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惹得江光辉生气。她思前想后都不得要领,只能告诉自己走一步算一步。江世霖再可恶,但他保证过,她不会有事。 踏入蘅安院的大门,夏堇马上感受到了院内的凝重气氛。她眼观鼻鼻观心,屏息静气站在正屋门口。竹青没有请示,直接替她推开了房门。夏堇跨入门槛,才走两步就听到房门阖上的声音。屋子里静悄悄一片,江光辉和小潘氏一坐一站,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夏堇上前行礼,恭敬地说:“儿媳给父亲母亲……” “你和世霖圆房了吗?”江光辉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怒意。 夏堇没料到他会问得如此直接。她知道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早就圆房了。她应该点头的,但他们有没有圆房,江光辉找人一验便知。她不敢回答。她不明白他的意图。江光辉既然不希望她怀孕,那么他不该关心她和江世霖有没有夫妻之实,不是吗? “说话!”江光辉一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盖跳上了桌子,发出“嘭”的撞击声。 夏堇情不自禁勾起嘴角,在心中腹诽:到底是父子,说话的语气都一模一样。卫晨的事仍旧让她对江世霖心怀怨怼。 小潘氏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笑什么?”她的声音同样愤怒。 夏堇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摇头,轻声说了句:“没有。” “没有什么?把话说清楚。”江光辉的脸阴沉得可怕。小潘氏的表情也很难看。 夏堇迟疑片刻,如实回答:“我和相公尚未圆房。” 她的话一出口,江光辉猛然站起身,右手重重一挥,茶杯落在了夏堇身前,裂成了碎片。一旁,小潘氏失望地后退一小步,目光紧盯着夏堇,喝问:“既然没有圆房,为什么问也不问就喝下避子汤?” “上次你为何什么都没说?”江光辉的表情好似想把夏堇吃了一般。 夏堇心中莫名。江世霖与她没有夫妻之实,最多表示他不喜欢她,他们用得着这么激动吗? “你给我把事情说清楚。”若不是小潘氏拉着江光辉,他很想上前踹夏堇一脚。 夏堇依旧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听到江光辉再次呵斥她,命令她实话实话,她只能含糊其辞地说,自己只是听吩咐行事。 这话让江光辉一把甩开小潘氏,抬脚就往夏堇身上踢去。夏堇下意识闪躲了一下,小潘氏在同一时间拉住江光辉,哀求道:“老爷,请容妾身说句话……” “有什么好说的。她不过是个勾三搭四,不知检点的贱妇……” “老爷!”小潘氏挡在夏堇面前,整个人几乎抱住江光辉,苦苦哀求:“老爷,世霖肯定有他的缘由……”“老爷,太太,大爷来了。”竹青在门外回禀。 江光辉推开小潘氏,指着夏堇怒道:“你看看,你看看,她——” “老爷,兴许世澈有要事找您商议。”小潘氏再次上前拦住江光辉,扬声吩咐竹青:“把三奶奶带去厢房歇息,招呼大爷稍等片刻。” 随着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江光辉终于勉强压下了怒火。夏堇在竹青的搀扶下起身,很快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挟持,送去厢房关了起来。她行至廊下,就见江世澈站在院子内,对着她礼貌性地点点头。她只能同样朝他点头示意。 独自呆在蘅安院的厢房,夏堇又是焦急,又是疑惑。江世霖突然赶走卫晨,而江光辉莫名其妙冲她发火。就算对江家而言,她只是江世霖的暖床玩物,江光辉也不至于因为她没有尽到“职责”而勃然大怒。她看得很清楚,江光辉那一脚很重,若不是小潘氏拦着,恐怕她的身上不仅仅会淤青。 “他们父子同样的莫名其妙,喜怒无常!”她恨恨地喃喃,站在门后向外张望。院子里已经不见江世澈的踪迹。“到底怎么回事?”她自言自语,“他们如何知道我和江世霖没有圆房?我和他……与已经圆房……有区别吗?” 她伸手抚上嘴唇。昨晚的她很难受,可他居然再次强吻她。那一刻她恨他,怨他,讨厌他,她恨不得打他,踢他,咬他。可是他离开之后,她很快就睡着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很习惯他的亲吻。某一刻,她甚至觉得他很温柔…… “我在想什么!”夏堇懊恼地低呼。她抬手想要敲门,目光不经意间透过门缝看到了卫晨,她的右手僵在了半空中。 她知道自己发烧的时候是卫晨替她诊治,可是她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亲眼看到他了。他正急匆匆往正屋走去。他似乎比她印象中更瘦了。 夏堇立在门后偷看。卫晨在小半个时辰后才离开正屋。看到他安然无恙,她如释重负。她是有夫之妇,在她认识卫晨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江世霖的妻子。她不该喜欢卫晨,可是他无条件帮了她那么多。与卫晨相比,江世霖就是混蛋,所以她更不能拖累卫晨。 夏堇失神地往后退,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许久,她喃喃自语:“我得弄清楚江光辉和小潘氏怎么回事。”她再次走到门后向外张望,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想到江敏惠派嫣红给她的警告,她深皱眉头。不止是她,江世澈应该也派人去找江世霖了。“难道他在明月楼乐不思蜀?”她抿嘴暗恨。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夏堇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当她听到声响往外张望的时候,就见杏红跟着江世霖正往正屋走去。她稍稍安心,坐回椅子上等待结果。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厢房的门打开了。竹青立在门口说:“三奶奶,太太请您过去。” 夏堇点点头,跟着竹青往正屋走去。屋子内并不见江光辉和江世霖,唯有小潘氏独坐在桌前。她已经换了衣裳,洗过脸,但脸色依然很难看。“你去屋子外面守着。”她瞥了一眼夏堇,揉了揉额头,闭着眼睛吩咐竹青。 夏堇低眉顺目站在一旁,没有言语。小潘氏居然为了她死命阻拦江光辉。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 许久,小潘氏沉声问:“你们一直没有圆房,是世霖不让你说的?” 夏堇不知如何回答。难道让她四处对人说,江世霖有特殊癖好,他们做了所有的事,唯独没有圆房?又或者要她告诉旁人,在江世霖眼中,她压根连ji女、丫鬟都比不上? 小潘氏见夏堇一脸为难,脸上显出几分尴尬之色。她只是江世霖的继母,很多事都不方便过问,更何况这床弟之事。她轻咳一声,转而说:“我这么问你吧,绮红,绯红等人,都是世霖让你把她们打发走的?” “是。”夏堇点头。 “听说,绮红是因为擅入世霖的房间,惹恼了她,而绯红,她是因为举止轻浮,这才惹得世霖不喜?” “算是吧。”夏堇迟疑着点点头,解释道:“母亲,先前您派人送去给我的避子汤,我知道相公想让我喝,我这才喝下去的,并不是有意欺瞒您。”她一心想把责任推给江世霖,反正无论是小潘氏还是江光辉,都不会把他怎么样。 这话听在小潘氏耳中立马变成了另一层意思。她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点点头勉强说了几句安抚的话,就命夏堇回池清居,只说一切都是误会,暗示她之前怎么样,以后还是一样。 夏堇狐疑地走出蘅安院,丁香和吕嬷嬷在院门外等着她。见她毫发无伤,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夏堇见四下无人,问道:“先生呢?已经回寿阳了,还是仍旧在雅安居?” 丁香和吕嬷嬷对视一眼,丁香回道:“本来卫大夫的东西已经搬上马车了,可老爷突然把他叫了过去。之后他就回到雅安居了。马车上的行李也搬了回去。” “可知道老爷找卫大夫是为了什么事?” 丁香摇摇头,答道:“奴婢只知道老爷与卫大夫单独在一起呆了小半个时辰,听说太太也被老爷支开了。” 夏堇点点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失望。“三爷呢?”她询问。今日这件莫名其妙的事,还有江世霖对卫晨的态度,他们都需要谈一谈。他如何轻贱她,羞辱她都可以,但是他不能侮辱卫晨。哪怕江世霖会生气,她也要与他说清楚。 “三爷见过太太之后,就和老爷去外院了。”丁香说着朝吕嬷嬷瞥了一眼。吕嬷嬷会其意,低声劝告:“三奶奶,奴婢多嘴说一句,卫大夫是走是留,自有老爷和三爷斟酌。今日的事,您就当不知道。” “我自有分寸。”夏堇不置可否,转头问吕嬷嬷:“卫大夫为了母亲买下的那几间宅院一共值多少银子,你问到了吗?” 吕嬷嬷想再劝一句,终究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只是回答:“奴婢回府的时候顺道问了一下,根据牙行的人说,那几间院子加起来,至少值六七千两。” “怎么会这么多!姓肖的那间铺子,连带后面的宅院加起来也不过五百两。你是不是弄错了?” 感谢俊希的妈同学的香囊。 (9,2164);(10,10000)rs 第177章 困惑 吕嬷嬷告诉夏堇,卫家的宅院原本就在极好的地段,再加上他买得急,当时可能花了上万两银子。夏堇一听这话立马蔫了,讪讪地说:“没想到先生居然一下子拿出那么多银子,我还以为……”她一直觉得只有江世霖才是那种挥金如土的纨绔。 “奴婢当时也觉得奇怪,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卫老爷和卫夫人过世的时候给卫大夫留下了不少财产,特别是卫夫人的嫁妆。据说有不少人对此十分眼热。” 吕嬷嬷虽然说得婉转,但夏堇听明白了。先前她就从卫晨的态度中感觉到,除了卫老太爷,他对自家的叔伯兄弟十分反感,想来都是银子惹的祸。 夏堇不想对别人的家事妄加置评,她只知道,就算把她卖了,她也不可能有那么多银子还给卫晨。她皱着眉头往前走。 三人行至池清居门口,杏红迎上前说道:“三奶奶,三爷命奴婢告诉您,今日的事他会解决的,请您不用担心。” 一听这话,夏堇愈加生气。她沉着脸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三爷正和老爷说话,很快就会回来的。奴婢这会儿正是奉了三爷的命令,去池清居接三奶奶回来。”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杏红:“绯红的事,你打听清楚了吗?对了,我不是让她来见我吗?” “绯红这会儿正在老爷那边。” 闻言,夏堇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杏红问道:“如此说来,尤姨娘果然想用她固宠?可老爷怎么会……你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 杏红摇头答道:“具体的情形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只是知道,昨夜绯红和老爷都在尤姨娘的住处。早上老爷怒气冲冲回到蘅安院,与太太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紧接着三奶奶就被竹青叫了过去……” “你的意思,是绯红在老爷面前说了我的不是?” “奴婢不敢妄加揣测。”杏红嘴上这么说,但她的表情分明告诉夏堇,事实就是如此。 夏堇看了看正屋,转身走入厢房。杏红跟着入了屋子, “尤姨娘那边,你打听到什么,细细说于我听。”夏堇询问杏红,她总觉得自己漏了什么细节。 “奴婢只是从守门的婆子那里打听到,绯红隔三岔五就去找尤姨娘,两人经常关起门说话。听说,绯红把尤姨娘哄得很高兴。昨晚老爷从外面回来,就被尤姨娘请了去。老爷前脚踏入大门,石青后脚就把院门锁了。” “难道尤姨娘不知道绯红伺候过三爷?” 面对夏堇的问题,杏红沉默了。纵观整件事,她觉得最大的可能是绯红没有真正“伺候”过江世霖,这也就解释了她、银红、桔红等人为何分别被小潘氏叫去问话,同时也可以解释卫晨为何被留下。只是江世霖是否有那方面的隐疾,夏堇能不知道?再说前些日子,夏堇几次半夜要水洗澡,屋子里确有欢爱后的气息…… 杏红越想越觉得整件事只有一个解释:主子不知何故迷恋上了夏堇,以致于这些日子只有她一个女人。江光辉和小潘氏被绯红误导了。 杏红情不自禁用眼角的余光朝夏堇看去,暗暗心惊。她跟随江世霖多年,知道他素来在男女之事上极为随便,甚至是**。对他们这些混迹在风月场的纨绔公子来说,女人就那么回事。不要说钟情于一个女人,先前他们经常几个人同屋,大被同眠,男女不拘。江光辉自从有了银子,同样觉得女人只是玩物,所以从不拦着儿子,唯一的要求,找干净的女人。这才有了明月楼。 夏堇见杏红不答,以为她不知道,追问一句:“我去了蘅安院之后,都发生过什么事?” 杏红默默垂下眼眸。她只是一个奴婢,她不配得到主子的瞩目,可夏堇呢?她不止意图和卫晨私奔,今日她被叫去蘅安院没多久,江世澈匆匆忙忙赶去救她。主子可以像宠幸其他女人一样宠幸她,但是他不能喜欢她,因为她不配。 “回三奶奶,奴婢在尤姨娘那边耽搁了不少时间。待奴婢回来,知道您被太太叫去了,奴婢就去了蘅安院。之后大爷说,他已经派人去请三爷回来,奴婢一直在二门口等着三爷……” “这么说来,你不知道父亲为什么把卫大夫叫去?” “奴婢不知。”杏红摇头。 “行了,你先下去吧。”夏堇欲遣走杏红,又忍不住问:“你知道大爷是在哪里找到三爷的吗?” “应该是明月楼。”杏红想也没想就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早上的时候,春娘通知三爷,绿萝姑娘有些不舒服。”她说的是实话。先前她不明白,绿萝和主子纠缠了那么多年,一直不急不躁,这些日子怎么就突然沉不住气了。现在她明白了,想来绿萝已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夏堇不期然听到绿萝的名字,眼神瞬时暗淡了几分。明月楼离江家并不远,若她被竹青带去蘅安院的时候,江世澈已经派人去找江世霖,那么江世霖不可能那么晚才回来。江世澈既然对江敏惠说,很多事情他管不了,今日若不是迟迟不见江世霖,他又怎么会出现在蘅安院? “你下去吧。”夏堇冲杏红挥挥手,“叫丁香和吕嬷嬷进来见我。” 片刻,丁香和吕嬷嬷一左一右站在夏堇面前。夏堇本想让她们帮着想想,江光辉和小潘氏因何生气,可是她要如何对她们说,她和江世霖的私密事?她们日日盼着她赶快怀孕,她何苦打破她们的梦想。 想到江世霖因绿萝弃她于不顾,她不想提及他,甚至不愿想到他。她清了清喉咙,说道:“刚才,听杏红的意思,昨晚绯红在尤姨娘那里伺候过老爷。老爷生我的气,多半因为绯红编排了我的不是。先不论绯红到底说了什么,老爷一向疼爱三爷,你们觉得他会如何处置绯红和尤姨娘?” 闻言,丁香和吕嬷嬷都觉得夏堇有些本末倒置。吕嬷嬷上前一步说道:“三奶奶,这会儿绯红和尤姨娘都在老爷和三爷跟前。结果如何,很快就会分晓。不过,既然老爷能相信了绯红的话,您得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也好想一个应对,以免三爷也相信了她的话。” 夏堇不屑地冷笑,摇头道:“算了,就像你说的,事情总会见分晓的。你说说黄氏的父母如何吧。” “三奶奶,您可不能在这时候和三爷置气。”吕嬷嬷低头跪在了夏堇脚边。丁香随即也跪下了,恳切地说:“三奶奶,您被叫去蘅安院之后,太太把银红等人都叫去问话了,想来一定是在追查什么事情。这个时候,若是三爷没有站在您这边……” “我知道,我只能依附他而生,哪里有资格生他的气。再说,他知道我有事,最后还是赶回来了,我又怎么会与他置气。”夏堇一边说,一边弯腰扶起吕嬷嬷,又拉了丁香起身,解释道:“先前三爷对我说过,这边的事自有他处置,我应该相信他的。” “三奶奶,容奴婢多嘴说一句,待会儿三爷回来,卫大夫的事,您只当不知道……” “我自有分寸。”夏堇不悦地打断了她,追问:“黄氏的父母到底如何?” 吕嬷嬷不敢惹恼夏堇,只能咽下劝诫,答道:“奴婢见到他们才想起,老爷过世之后,他们曾求见夫人。夫人身体不适,他们便想求见老太爷。老太爷让奴婢给了他们几两银子,把他们打发走了。在那之后,他们又上门找过老太爷,门房没让他们进门。他们曾在大门口嚷嚷,说老爷每年都会给他们一百两银子,这是他们用女儿的命换来的。” “这么说来,这些年一直是父亲供养着他们。父亲不在了,所以他们急了?” 吕嬷嬷点头,接着说道:“听村里的人说,黄氏根本就不是他们的亲生女儿。当初老爷纳黄氏为妾,他们在村里得意了好一阵。黄氏过世后,他们也不种田了,终日游手好闲……” “黄氏是怎么样的人?” “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当初村子里不少人上门提过亲,都被她的养父母拒绝了……” “不对!”夏堇摇头,“不是说,有正经的先生教过她读书写字吗?” “据说她的字比村里的秀才更好,还会用草叶子吹曲,也会弹琴**。她对人说,若不是她家道中落,根本不会被黄氏夫妇收养。不过黄氏夫妇却说,她是他们花银子买来的。还有一次,老头喝醉酒之后说,她是他们捡来的。本来想等她长大些,纳她为妾,没想到被老爷看上了……”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母亲一点都不知道?”夏堇听得直皱眉。这样复杂的背景,她的祖父怎么可能答应,同意她的父亲纳她为妾? 吕嬷嬷不敢接话,只是对着夏堇说:“今日太过匆忙,奴婢没来得及细问。不过福茂爷说,他会细细打听,务必弄清楚经过……” “你说江福茂?他也一起去了?” “是。这是三爷吩咐的。三奶奶不知道吗?”吕嬷嬷的话音未落,房门“嘭”一声被推开了。 感谢see-an同学的和氏璧,小粉红。今天和明天的21:38有加更,已经定时了哦。rs 第178章 情话 江世霖看到夏堇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心头的大石这才落下。他收到江世澈的消息,第一时间急匆匆赶回来,就得知她被软禁在了蘅安院的厢房。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害怕看到伤痕累累的她。 “你们先出去。”他遣走了吕嬷嬷和丁香。其实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整件事,可是总归要解释一下的。 很快,房门阖上了,屋内只剩下夏堇和江世霖。短暂的沉默过后,江世霖上前一步搂住夏堇的肩膀。“事情已经解决了,没事了。” 夏堇有太多的事情想问,一夕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吕嬷嬷苦口婆心让她不要提及卫晨,她能够不提吗?明月楼的绿萝,她不想提及,却又很想问一问他,是不是因为她,他才姗姗来迟。还有江光辉和小潘氏的莫名其妙,她可不可以要求他索性去告诉他们,是他不想和她圆房? 江世霖见夏堇一脸沉静,急巴巴地说:“我知道你吓到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所以,你已经和老爷、太太说清楚了?” 面对夏堇的问题,江世霖有一种打落牙齿却只能活血吞的委屈。他的父亲听信了绯红的话,怀疑他苏醒后不举,又碍于面子不愿承认。而她居然证实了父亲的怀疑。他行不行,她不知道吗?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他叹息。 “明白什么?”夏堇努力隐忍。她再气再怨都只能忍耐。暂时她还没有摆脱他的能力。 “你真不懂?”江世霖磨牙。是男人都不愿意被人怀疑自己的“能力”。 夏堇疑惑地看他。应该生气的是她才对吧? “你为什么向父亲承认,我们尚未圆房?” 夏堇慌忙别开视线。“我只是说事实。当时的情况,若老爷找人查验,我骗不了他们。” “所以,你这是在抱怨吗?”江世霖伸手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不如我们今晚就圆房吧,省得父亲担心。” 夏堇重重推开江世霖。江世霖措不及防,一下子后退了两步,惊愕地看她。她很生气,否则她不会这么用力。“我都说了,不会有下次了。”他重申,上前两步拉她的手。 夏堇后退了一大步,问道:“为什么我们没有……没有那个,老爷和太太会那么生气?” “你真不明白?” “我应该明白什么?”夏堇反问。 江世霖语塞。她到底是有多迟钝?“总之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他神情尴尬。先前,小尤氏在他面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他很想骂脏话。他没有睡绯红难道也是罪?他没有拈huā惹草难道是他错了?“世上再没有比你更笨的女人了。”他捏住夏堇的下巴。他就看不出,他多想与她亲热吗?因为她,明月楼的每个姑娘都觉得他阴阳怪气。因为她,他的父亲差点急白了头发。她居然还问他为什么! 夏堇对江世霖眼底的热切太熟悉了。她慌忙后退了两大步,问道:“绯红到底与老爷说了什么?还有老爷会怎么处置她和尤姨娘?” “看母亲决定留不留吧。” “什么?”夏堇惊愕“你和你父亲就那么喜欢绯红?若是让人知道,你们,你们……” “你不会仍旧以为我对绯红怎么样了吧?若是如此,她会乖乖地任你摆布?” 夏堇不可思议地瞪着江世霖。人人皆知,绯红一连三天在他房里伺候。平日里他对绯红也是上下其手,搂搂抱抱。难道他和绯红也像他们那样……所以他果真有特殊的癖好? “难道……桔红……你只是听她唱曲儿?”夏堇结结巴巴。他好色无耻,他一刻都不能没有女人,他会只看不吃? 江世霖尴尬地点头。他不得不承认,所有的事是他思虑不周。他不想让人觉得,他突然间只喜欢她一个,把她陷入危险,成为他的软肋,这才有绯红、桔红的事。结果某个傻蛋居然当真了。她是没知觉的吗? “世上再没有比你更笨的人了。”江世霖叹息。他上前一步想要抱她。夏堇瞪着他后退了一大步。 “过来。”江世霖不悦地命令。他这么洁身自爱,她不是应该很感动吗? “我还是不明白。”夏堇摇头。 江世霖不耐烦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肩膀,怒道:“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亲生气,是他以为你蓄意隐瞒,我在受害之后就不能和女人上床,不能传宗接代。你一定要我说得这么清楚吗?我到底行不行,你不知道吗?还是你希望我现在就证明给你看?” “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夏堇一下子涨红了脸。 “我有胡说八道吗?”江世霖捧着她的脸颊。他到底为什么爱上她?她一点都不明白他的心。就连他的表白她都不相信,更不要说夫妻间的信任了。 夏堇仔细回想江光辉和小潘氏的反应,好像确实是这样。可是快两个月了,他真的没睡过其他女人?她觉得他有特殊癖好。可他若是把这些“癖好”用在绯红身上,她就不会告诉江光辉,他的儿子有隐疾。所以他果真是清白的?她觉得不可思议,她不敢相信。“你对绯红她们,难道……真的……”她抬头看他的眼睛,好似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江世霖脸上的笑容慢慢放大。今天的他几乎焦头烂额,可是看她的反应,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她那么迟钝,他应该与她说清楚的。“你的反应,你是在吃醋吗?”他捋了捋她的长发。如果他今日受的“屈辱”能让她明白他的真心,也算值得了。 夏堇不语,只是盯着江世霖看。她太过震惊了,以致于理不清头绪。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噗噗”直跳。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 “你是在邀请我吻你吗?”江世霖缓缓低头。今天他一定会解释清楚,但是她此刻的模样太诱人了。他一直以为她不在乎,原来她也会吃醋。这是多么令人愉悦的发现。 夏堇看着江世霖的脸不断放大,只觉得呼吸困难。慌乱中,她捧住他的脸,追问一句:“绯红一连三晚都在你房里,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发生?” “原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江世霖用手心抚摸着她的手背。 “你说清楚。” “好,你也听清楚。”江世霖紧紧抓住她的手指“自我醒来之后,我没碰过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江世霖一字一顿,把每个字都说得清晰无比。见夏堇只是呆愣愣地看他,他又重复一次:“我喜欢你,我上次就说过了。” “为什么?”夏堇脱口而出。或许她根本就是在做梦,又或许,他想到了新的方法折磨她。 江世霖抓着她的手指,在她的手背印下一吻。“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昏睡的时候听多了你的唠叨,也可能是我上辈子欠你的,甚至,你命中注定是我的女人,所以我无论如何都要娶你……” “你说过,你执意娶我是因为父亲拒绝了你家的提亲。从没有人可以拒绝你。” “我不记得了。”江世霖无赖地耸肩,又正色问:“这会儿你是不是应该说,你也喜欢我?” 夏堇一味看着他,说不出一个字。她一直觉得,即便他一时喜欢她,他的喜欢也是廉价的。可是他居然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她的心很乱,她要好好想一想。“你先放开我。”她的声音细若蚊蝇。 “不放。”江世霖坚定地摇头“今天你一定得说,你也喜欢我。”他像小孩一样耍赖。 “我们从来不是喜欢不喜欢的关系。你说过,我们只是在做戏,你还说,我的责任是帮你找出想害你的人……” “不要管我以前说过什么。”江世霖打断了她“听清楚,我抱你,亲你,对你情不自禁,因为我喜欢你。就像此刻,我想亲你,恨不得马上和你圆房……” “不要说了。”夏堇只觉得双颊像火烧似的,烫得难受。他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她低头不敢看他。 “看着我。”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注视着她的眼睛“你一直都知道,我有多渴望你……” “别说了!”夏堇捂住他的嘴。江世霖突然舔了一下她的手指。她吓得一下子缩回右手,就见江世霖得意地大笑。“你是不是又在戏弄我?” “我就这么不值得你相信?”江世霖叹息“你不会以为我联合了所有人,包括父亲母亲,就为了戏弄你吧?” “我不知道……” “还敢说不知道!”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倾尽感情亲吻她。 夏堇不知道他亲了她多久。就在她以为自己快晕过去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 “现在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吗?”江世霖抚摸着她发烫的脸颊“昨晚你说希望卫晨尽快回寿阳。今天我给了他一万两银子,立马准备送他回去……” 卫晨!她差点把这事忘了。她一早准备找他算账。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折辱卫晨。(未完待续 第179章 纠结 “你不能那样折辱先生,是他救了你。” 夏堇的一句话,瞬间把江世霖从天堂打入地狱。“你说什么?”他眯起眼睛打量她。 “我……”夏堇抬头看他。他的眼神中满是警告意味。她的心一阵慌乱。她告诉自己,她不用怕他,他最多就是嘴上威胁她。“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 “然后呢?”江世霖又有掐她脖子的冲动。他在深情表白,她却义正言辞地说,他的情敌是他的救命恩人。她是想气死他吗?“你真是学不乖。”他摇头,指关节有意无意抚弄她的脸颊。 夏堇一把抓住他的手指,再次重申:“先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能侮辱他。” “我什么时候侮辱他了?”江世霖咬牙切齿。 “你……你在下人面前强行赶他走,这是不应该的。”夏堇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他们离得这么近,他刚刚才亲过她……她在想什么!她暗自懊恼,嘴里嘟囔:“反正就是不应该。” 夏堇心虚的表情让江世霖怒意稍减。“如果我没记错,是你希望他尽快回寿阳。我不过是如你所愿罢了。” “是,我是希望他回寿阳,但不是像你这般蛮横地把人扫地出门。” 江世霖奇怪地看着夏堇。她为免太过理直气壮了吧。她吃定他喜欢她,所以开始肆无忌惮了?“那你想我怎么做?哀求他?”他不能太宠她,任由她爬到他头上。“记住你的身份,我对他已经够客气了。” “我……”夏堇瑟缩了一下。她看得出,他生气了。 “你什么?”江世霖衡量着卫晨到底在夏堇心中占多重的分量。 “能不能让我见一见卫大夫?” “你说可能吗?”江世霖冷笑。只要她没有彻底放下卫晨,他就不会让他们见面。她是他的,他绝不会冒着失去她的危险纵容她。 夏堇瞪视江世霖。“我只想劝他回寿阳。” “好了,这话题结束。”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我还有事,晚饭前会回来。”说罢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我们还没说完!”夏堇追了上去。 “怎么,这么舍不得我?”江世霖回头捏了捏她的脸颊,轻浮地说:“放心,我很快就回来。我们有的是时间。”话毕不忘亲了她一口,这才扬长而去。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夏堇愣了一下才追上前大叫,却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她呆呆地站在厢房门口,一站就是小半个时辰。她的心很乱。所有的事情都证明,他没有说谎,他没有碰过绯红等人。她总说自己不介意他和其他女人之间的事,可她若是真的不介意,此刻就不会这么纠结,甚至是窃喜。 “三奶奶?”吕嬷嬷在门口轻唤。 “哦。”夏堇回过神,“我们还没说完。”她强迫自己别再想着江世霖,脑海中却总是出现他那句“我喜欢你”。她皱着眉头轻轻摇头,问道:“你刚才说江福茂,三爷为何命他同去?” 吕嬷嬷一边叙述经过,一边暗暗观察夏堇。除了她的心不在焉,她发现她的头发乱了,唇上的胭脂也花了。她是过来人,两个主子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三奶奶,奴婢去打水,您洗个脸吧。”她不敢直言,生怕夏堇脸上挂不住,又恼了江世霖。 “也好。”夏堇随口应了一声,继续坐在椅子上发呆。卫晨和江世霖,她当然是喜欢卫晨的。他们一个君子,一个是滚蛋,她没道理为了江世霖心慌。她不能动摇自己的决心,她的重生就是为了摆脱江家。她决不能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就乱了阵脚。 待到吕嬷嬷伺候夏堇洗了脸,梳了头,她问道:“嬷嬷,你觉得姓刘的和黄氏会不会有某种关联?” “三奶奶为何有此怀疑?” “有关紫鸢,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什么恨我。虽然钱妈妈说,黄氏不可能有父亲的孩子,但三爷说,保不定紫鸢以为自己是的。另外,紫鸢和刘氏识得,刘氏愿意为紫鸢牺牲性命……这些可能都有联系……又或者,父亲母亲还有什么过往是我不知道的。”夏堇低头沉吟。江世霖想用紫鸢引出崔文麒,一直未有结果,而她每次出门,总是有意无意看到崔文麒,或许崔文麒知道江世霖正监视着紫鸢,甚至江家有人向崔文麒通风报信,不然很难解释她总是恰巧看到他。 吕嬷嬷恍然想起,刘氏是在突然间从默默无闻,开始在夏佥面前争宠,不惜牺牲丁香母亲的性命。“三奶奶,算起来姓刘的是在紫鸢进府之后,才渐渐得了老太爷的眼……” “既然黄氏是被收养的……她会不会和姓刘的有关?还有,我怀疑祖父根本没有送黄氏去江南,你有办法查证这两件事吗?” “奴婢这就去查探一下。”吕嬷嬷说罢,匆匆向夏堇行了礼。她才转身,就见丁香站在门口说:“三奶奶,来喜来了,求见吕嬷嬷。” 夏堇吩咐吕嬷嬷:“你先去见他,再回来见我吧。可能三爷有什么事,让他过来传话。” 吕嬷嬷转身而去,夏堇叫住丁香,迟疑着说:“你可知道……算了。”她暗自摇头,“你去做自己的事吧。”她本想问江世霖的行踪。可她不应该,也不需要在乎。 须臾,吕嬷嬷折回夏堇面前,言道:“三奶奶,来喜是替福茂爷传话的。福茂爷查知,黄氏名义上是黄家的女儿,其实是老爷替她落籍,之后才递交了纳妾文书……” “你不是说,黄家本想纳她为妾吗?这样定然不会正式收养她。”夏堇嘴上说得平淡,心中对父亲愈加失望。她几乎可以肯定,父亲定然对祖父隐瞒了这些事。他如此大费周章,只为纳她为妾,就说明他对黄氏是有感情的。可那个时候,她的母亲才刚刚生下她。也就是说,她的父亲是在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勾搭上黄氏的。她的父亲也只是一个贪恋女色的普通男人。 吕嬷嬷看了看夏堇,说道:“福茂爷的意思,黄氏的来历很蹊跷。他觉得事关重要,所以让来喜过来说一声,他必须禀告三爷。” “来历有蹊跷是什么意思?”夏堇错愕地抬头。 吕嬷嬷摇头答道:“福茂爷没有说,只说他会继续查探,有什么事他会直接向三爷禀告。” “我知道了。”夏堇点头,又吩咐吕嬷嬷:“你尽快弄清楚刘氏的情况。” 吕嬷嬷走后,夏堇越想越觉得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既然崔文麒人在涿州,却一直没有去见紫鸢,就说明他根本不会去找她。既是如此,还不如把紫鸢抓回来直接问一问。就算紫鸢不会老实交代,说不定也能问出什么线索。这事她不能做主,更不知道紫鸢现在何处,只能等江世霖回来后再与他商议。 时至傍晚,夏堇去正屋等候江世霖。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等越心急,却迟迟不见他回来。她分明听到他说,会在晚膳前回来。 丁香见夏堇坐立难安,劝道:“三奶奶,不如先摆膳吧。三爷经常晚膳后才回来。” 夏堇不语,只是轻轻摇头。丁香无奈,只能陪夏堇等着。夏堇低头静坐,反反复复想着江世霖那句“我喜欢你”。喜欢,她的父亲定然也是喜欢母亲的,结果呢? “你说,姓肖的在与三爷安排的女人相谈甚欢的时候,有没有想到他的妻子?”夏堇突然开口。 丁香吓了一跳,斟酌着回答:“男人纳妾只是很平常的事。姓肖的若是起了怜惜之心,其实也无可厚非,端看之后他会怎么做。” “怜惜之心……”夏堇轻笑。她的父亲对黄氏是怜惜吗?卫晨对她是怜惜吗?还有江世霖——她猛然摇头,高声说:“我饿了,不等了,摆膳吧。” 丁香早就得了吕嬷嬷的嘱咐。她们就怕夏堇因为夏知翰的专情,钻在牛角走不出来,要求江世霖与夏知翰一样,一辈子只有一个女人。她劝道:“三奶奶,世上的男人,如老爷那般的毕竟是少数。其实只要心中清楚,妻妾是不同的,就定然不会亏待了妻儿。”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堇讥讽地撇了撇嘴,“我已经认清了现实,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妄想。” 丁香不敢多言,惹得夏堇反感,自去安排晚膳。不多会儿,来喜通知夏堇,江世霖有事耽搁了,要晚些才回来。 夏堇心中失望,用了晚膳就回去厢房了。她告诉自己,紫鸢的事不在乎多等一个晚上,可她还是不由主子地倾听外面的动静。 直至戌末,差不多已经是她就寝的时间,院子里还是静悄悄一片。她索性吹熄了蜡烛,枯坐在桌前。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当她回过神,听到院子里的动静,行至窗边查看的时候,正屋的灯已经亮了。她相信一定是江世霖回来了。她急匆匆走到门前,想要拉开房门,双手却在门栓上僵住了。见到他,她能对他说什么?大半夜的,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把紫鸢抓回来。rs 第180章 一哭二闹 夏堇慢慢走到床边,神思恍惚地坐下。一整夜,她辗转反侧,睡得迷迷糊糊,几乎天一亮就马上醒了。 江世霖醒来,见夏堇已经在屋子内等着他,不由地侧目。“有话对我说?”他询问。见夏堇凝重地点头,他吩咐四周的下人:“你们都退下。” 待到屋内只剩下两人,江世霖沉声说:“若是为了卫晨,不必再说了,我不会让你见他。”他是小气,那又怎么样,反正不准就是不准。 若不是他抢先开口,夏堇已经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可是听到他蛮横的话语,再加上等了他一夜的委屈,她生气地说:“你怎么能这么不讲道理!先生救了你,也救了我的母亲……” “我一向不讲道理,你现在才知道吗?”江世霖一把拽住夏堇,一字一句说:“听清楚,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见他。”就算他要感谢卫晨,也绝不会把她拱手让给他。 “你放开我!”夏堇挣扎着想要推开江世霖。 江世霖紧抓着她不放,再次警告:“你最好别再理会他的事,不要惹我生气,知道吗?” “不知道!”夏堇恼怒地掰他的手指。他说他喜欢她,可是他都是怎么对她的?不是警告就是胁迫。“你这个混蛋!” 江世霖失笑。“你不说我差点忘了,绿哥儿会说,我是大善人了吗?”他生气,可此刻的她就像炸毛的小猫,又让他无法真的生她的气。她喜欢卫晨,不喜欢他,这不是她的理智可以控制的。他伸手揽住她的纤腰,把他搂住怀中,嬉笑着说:“我知道,定然是你消极怠工,怕我发现,所以故意惹我生气。” “你莫名其妙!”夏堇气急。除了禁锢她,他还会做什么?她一脚踩住他的脚背,奈何绣花鞋的鞋底太软,江世霖只是微微皱眉,并没有放开她。“你放开我!”夏堇恨不得咬他一口。 “大清早的,你就在勾引我吗?”江世霖惋惜地摇头,“可惜我早上还有事,要让你失望了。” “你简直不可理喻!”夏堇用尽全力推搡江世霖。江世霖确实赶着出门,顺势放开了她,目送她气呼呼地跑出了房间。 夏堇回到厢房,越想越生气。对卫晨,江世霖不知感恩图报,对她,他不是戏弄她,就是轻贱她,她明明有正事与他说的。 “正事!”夏堇轻呼一声,赶忙站起身往外走。可尚未走到门口,她又停下了脚步。他们才刚刚吵过架,这会儿她又要去求他? 夏堇迟疑了小半盏茶时间,最终还是去了正屋,却得知江世霖已然出门。她满心失望,询问杏红:“三爷走得这么匆忙,有紧要的事吗?可知道去了哪里?” 在杏红的记忆中,这是夏堇第一次关心江世霖的行踪。她低头说:“回三奶奶,三爷可能去明月楼了。若是您有紧要的事,奴婢遣小丫鬟去送个信?” “不必了。”夏堇举步往外走。除了那几个红,江世霖身边还有一个绿萝,明月楼还有许许多多千娇百媚的女人,她如何忘了! 杏红跟上夏堇的脚步,低声说:“三奶奶,今日太太和大太太要去庙里上香,您得早些去蘅安院请安。” “知道了。”夏堇应了一声,很快带着丁香等人去见小潘氏了。因为小潘氏赶着出门,随口与夏堇说了两句,就放夏堇离开了。不过因为江敏惠拉着夏堇说话,她直至巳时才回到池清居。 按照江敏惠所言,江世澈因为迟迟未能等到江世霖,又担心蘅安院的情况,这才匆匆赶来。他此举惹得江光辉不悦,他让江敏惠代他道歉。 夏堇心中很清楚,昨日若不是江世澈来了,小潘氏不一定能拉住江光辉。是她应该谢谢江世澈才对。她让江敏惠转达了自己的感谢,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小潘氏为何要拉着江光辉?她本该问一问江世霖的,结果因为他的一句“喜欢”,她什么都忘了。 回到池清居,夏堇坐立难安,一连问了杏红两次,江世霖什么时候回来,之后索性叫来了来喜。可惜来喜也不知道江世霖的事,只说主子把他留在府中,是听候夏堇的吩咐,之后又问夏堇,需不需要他四处找一找江世霖,替她传话。 夏堇不想江世霖又嘲笑她“迫不及待”之类的,摇头问道:“你可知道紫鸢现在何处?” 来喜愣了一下,摇摇头,反问:“三奶奶,您急着找三爷,是为了她吗?” “也不全是。横竖等三爷回来再说吧。”夏堇说着,遣退了来喜。 午后,夏堇正等着吕嬷嬷汇报调查刘嬷嬷的结果,钱妈妈来了。夏堇原本对母亲有所不满,可一想到事情已经过了这么久,而且是父亲背叛母亲在先,再加上母亲伤重,她立马叫了钱妈妈进屋,急切地问:“是不是母亲身体不舒服?我让李婆婆随你回去……不,还是请大夫妥当一些。” 钱妈妈见夏堇焦急万分,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哀声说:“三奶奶,夫人这两日一直念着你,她虽日日勉强自己喝药,但饭菜明显用得少了,人也瘦了……” “你是不是又对母亲说过什么?” 吕嬷嬷一下跪倒在地,嘟嘟囔囔地说,上次她给夏堇的药丸,她越想越不安,在神思恍惚下,不小心说漏了嘴。 夏堇一听这话更加焦急,猛然站起身,埋怨道:“你明知道母亲身子不好,再说我不是跟你说了,只是暂时的吗?” 钱妈妈匍匐在地上,呜咽着说:“三奶奶,就当是为了让夫人安心,那个匣子,您让奴婢交给夫人处置吧。” 直到此刻夏堇终于明白了钱妈**目的,或者说,她明白了母亲的意图。她低头俯视钱妈妈。若是紫鸢、黄氏等人果真没有关系,那就表示家里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她让钱妈妈在外面稍候,命人叫来了来喜,问他可否备车送她去见母亲。大概是江世霖出门前交代过,来喜一口应下。 半个时辰后,夏堇坐上了马车,她带着了丁香和杏红,以及原路折返的钱妈妈去见冯氏。 冯氏原本只想让钱妈妈拿回避子药,却没料到夏堇居然可以随意出门。她见到女儿,又哭了一回,连连追问她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夏堇把对钱妈**说辞复述了一遍。冯氏一听,哭得更伤心了,连连说如果丈夫在世,定然希望女儿生活平顺。是她这个做母亲的没用,才会累得夏堇就连孩子都不敢要。 夏堇劝了几句,冯氏又哭着说,女人一辈子,儿子才是依靠。她落得有家归不得,全因没能为她的父亲生下儿子。 虽说母女没有隔夜仇,但自己曾遭遇意外的事,多多少少在夏堇心中留下了阴影。当下,听到冯氏说这话,她忍不住问:“母亲,您很想回去吗?您不觉得除了父亲,夏家没一个好人吗?” 冯氏一听这话呆住了,顾不得擦眼泪,惊愕地问:“你的意思,我们再也回不去了?他们……他们好狠的心,我们怎么都姓夏……” 夏堇抿嘴不语。 冯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堇儿,我知道我的病是好不了了,以后都只能躺在**……其实我应该随着你父亲一起去的,这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照应……我只是舍不得你,唯有看着你有了依靠,我才能走得安心……到时候说不定女婿看在你们孩子的份上,能让我葬在你父亲旁边……” 夏堇不想恶意揣度母亲的心思,可她的话分明在说,如果她替江世霖生下儿子,说不定江世霖会心软,帮着她回去夏家。即便她的母亲真是这个意思,她不能说母亲有错,毕竟在母亲看来,她已经嫁给她父亲,若是以后都回不去了,死后就会变成孤魂野鬼。只是她的母亲不是不知道江世霖是怎么样的人,也不是不知道,她的父亲根本不希望她嫁入江家。 冯氏见女儿依旧不说话,哭得更伤心了,悲泣地问:“堇儿,你是不是怨母亲?若不是他们用我来威胁你,你根本不会上花轿。说起来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用力捶打自己的胸口。 夏堇急忙上前阻拦冯氏。冯氏一把抱住夏堇哭嚎:“堇儿,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我都知道的。只怪你父亲就那样走了,我又是个没主见的妇人,什么都帮不了你。可是我真心希望你能过得好,只要你有了儿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冯氏说着,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厥过去。 看母亲哭得声嘶力竭,不知道为什么夏堇却流不出眼泪。她扶着冯氏,帮她揉压胸口顺气,柔声说:“母亲,我已经再三说过了,相公对我很好,我也明白,儿子才是我未来的依靠。我让钱妈妈找那些药丸,是想查清楚父亲的死。我想,您也不想看到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夏堇不断劝慰着冯氏,心中却一片苍凉。人都是自私的。她不能怪母亲一心希望她生下儿子,好让江家帮着她回去夏家。她更不能怪她,问也没问她在江家的日子,毕竟是她坚称,她过得很好。 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对错。冯氏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她想用女儿达成自己的目的。她对夏知翰有多爱,其实也很难说。现实中的我们,对身边的人有多爱,没人有衡量标准。 最近在看神经学的书,已经分不清爱是感情,还是化学反应。人类的感情到底是什么?神经反射,激素反应,化学酶作用?rs 第181章 逼问 冯氏哭得睡着后,夏堇叫了钱妈妈至外间说话,严肃地说:“钱妈妈,我三番两次对你说,我现在做的一切全是为了查清父亲过世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也为了知道紫鸢的目的。我和相公费尽心思,花了不少人力物力。我现在再问你一次,除了黄氏,父亲与母亲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 钱妈妈连声说没有,眼神闪烁。 夏堇见状,整颗心重重一沉。果然还有其他的事。她双手握拳,气得浑身颤抖。“事到如今你还要瞒着我!”她说得艰难,神色中满是失望。 “三奶奶,奴婢没有隐瞒——” “你还说!”夏堇呵斥,“你知道紫鸢有多恨我吗?你知道江家为何执意要娶我吗?你知道我在江家差点丢了性命吗?你知道父亲的死充满疑点吗?这些事我完全摸不着头脑,就因为你们,你们把过去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瞒得严严实实的。” “三奶奶!”钱妈妈匍匐在地上痛哭。 夏堇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重重擦去眼角的泪水,悲怅地说:“我知道,你是真心为母亲的,我知道,你们都希望我能尽快生下儿子。你们希望江家的人看在孩子的份上,能让母亲风风观光回夏家。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若是不找出想害我们的人,若是不弄明白紫鸢、崔文麒等人的目的、来历,就算我怀上孩子,也只是把他陷入危险。你们为什么不明白,现在不是生不生孩子的问题,现在是有人处心积虑想害我们全家,父亲都已经被那人害死了!” “三奶奶,奴婢也恨!夫人一直都不知道,那是一个男婴啊!若是夫人能早些怀上,若是老爷还活着,若是奴婢能小心些,二老爷他们就不会得逞……夫人这辈子,只想要一个儿子……” “你是想告诉我,母亲只恨我不是男儿身……” “不是的,不是的!”钱妈妈连连摇头,跪趴着上前抓住夏堇的裙摆,“人人都道老爷疼宠夫人,为了夫人不惜顶撞老太爷,可是奴婢知道,夫人这辈子都过得不容易。老爷嘴上不说,可心里也想要个男嗣。夫人心里的苦处,只有奴婢知道……” “够了!”夏堇一把甩开钱妈妈,“你说这么多,无非想让我对母亲承诺,想办法让她回夏家,百年之后可以与父亲葬在一块……” “三奶奶,老爷和夫人是结发夫妻……” “好,我答应。等母亲醒了,我就告诉她,只要她的伤好了,我会请相公送她回去。二叔父他们做过的事,我们也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到底还有什么事隐瞒我。”见钱妈妈只是一味哭泣,她揉了揉额头,失望地说:“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我只是找你印证罢了。” 闻言,钱妈妈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许久,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哀声说:“这十几年来,夫人一直备受良心的谴责。其实夫人一直知道,老爷已经发现了,只是什么都没说而已。老爷说,夫人身体虚弱,经常睡在书房。老爷醉心教书,宁愿教三奶奶读书写字,在院子里种花养草,却很少陪夫人说话,这些全都是因为那件事……” 夏堇不可思议地瞪着钱妈妈。她在告诉,其实她父母的感情很差,她所艳羡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是假象?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她猛然站起身,又失神地坐下。“父亲对母亲很好。”她艰难地吐出七个字。她所看到的父母感情确实很好,但是钱妈妈说的也是事实。她的父亲经常睡在书房,留宿私塾。在家的时候,父亲陪她的时间远远多过陪伴母亲。 “不,父亲对母亲很好。”夏堇一径摇头,“若事情果真像你说的这般,父亲就不会事事顺着母亲,更不会不惜欠下薛大人人情,也要请他为母亲找来银狐皮。” “三奶奶,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冷暖自知。” “你不要告诉我,父亲真正喜欢的那个人是黄氏。”夏堇冷哼。 钱妈妈急忙摇头,解释道:“老爷曾经很喜欢夫人,可能正是因为很喜欢,才会因为那件事,对夫人失望。” “到底什么事?”夏堇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口。 钱妈妈擦干了眼角的泪痕,这才低着头说:“夫人那时只是一时情急,心慌意乱,才会做了那件事。这些年她一直后悔。夫人的病,多半是心病。” “说重点。”夏堇焦急万分。 “当年,夫人看到了老爷书房的帕子,就命奴婢去查了查,结果发现黄氏根本不像老爷说得那么简单,而且他们至少已经识得一两年。老爷一直对他们多有照顾……” “所以呢?”夏堇催促。 “那天晚上,夫人趁着老爷在照顾三奶奶,借口身体不舒服回了房间,她其实是去见黄氏了。奴婢不知道黄氏与夫人说了什么,气得夫人回房哭了很久。后来,夫人站在三奶奶的房间外,看到老爷在三奶奶的摇篮边哄着您,直说会一直陪着您……于是,夫人命人奸污了黄氏。” 夏堇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她的母亲,她善良柔弱的母亲居然会做出这样的事。 钱妈妈跪着上前,目光殷殷地看着夏堇,焦急地解释:“老爷执意要纳黄氏,夫人此举只是想以‘不贞’之名赶走她,让老爷对她失望,结果她却说,老爷已经和她圆房。三奶奶,夫人才刚生下您,大夫就说她伤了身子,再不能怀孕。夫人只是害怕。黄氏那样的人,一旦她为老爷生下儿子,夫人和您恐怕连站的地方都没有……” 夏堇呆呆地坐着,钱妈**声音渐渐离她远去。事到如今,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为什么父亲没有和黄氏圆房,黄氏却拿出了元帕。为什么院子里那么多人,没人看到有男人进出黄氏的房间。原来一切都是她母亲安排的。 这一刻,夏堇突然很想笑。那一日,母亲义正言辞地指责父亲,为了女色置她于不顾,其实母亲知道所有的一切。还有眼前的钱妈妈,她明知道是母亲陷害了黄氏,前几天却在她面前装模作样指责黄氏早就失了清白。她一直被人玩弄在股掌间,而她们曾经是她最信任的人。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她可以相信的? “三奶奶,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是迫不得已。如今您是夫人唯一的依靠!”钱妈妈一味哀求。 夏堇低头看她。许久,她低声说:“我明白母亲的难处,自不会嗔怪母亲。我早就说过,我只想弄清楚事实。” 听到这话,钱妈妈心神稍定,接着解释:“三奶奶,当年老爷对老太爷和夫人说,黄氏是农家女,品性单纯……”她断断续续陈述着。 夏堇默默听着。钱妈妈所述与她猜测的差不多。她的父亲对家人隐瞒了黄氏的背景,而她的母亲因为那块帕子去调查黄氏,结果引发了后面的一系列事情。待钱妈妈说完,她问道:“所以黄氏以为父亲与她圆了房,却不愿承认?” 钱妈妈摇头,“黄氏应该知道那个男人不是老爷,她只是将计就计。三奶奶,黄氏这女人来路不明,处心积虑接近老爷。她的养父母也不像老爷所说,是淳朴的农人。夫人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这才容不下她。” “关于黄氏的事,除了你刚才说的,你还查到什么?” “三奶奶,奴婢怀疑黄氏是从青楼逃出来的。” “青楼?”夏堇愣了一下,“你为什么这么说?若是如此,你只需直接告诉父亲就是,根本不需要找人……那样她……” “三奶奶,您有所不知,青楼那种地方,会先找人**那些姑娘,教她们识字弹琴,再出来接客。” 夏堇微微皱眉。“关于黄氏,你还知道些什么?” “不知三奶奶指的是什么。” “这么说吧,依你看来,黄氏和祖父身边的刘嬷嬷会不会有关?另外,母亲当年找了谁,进去黄氏的屋子?她又为何觉得父亲知晓内情?” 面对夏堇的一连三个问题,钱妈妈仔细想了想才说,冯氏找的男人一早已经不在夏家,不会有可疑。而黄氏和刘嬷嬷,她想不出两人会有什么关联。当年夏佥下令把黄氏送去江南,还是刘嬷嬷过来传话的。至于冯氏为何觉得夏知翰知道她派人奸污黄氏,因为黄氏离开夏家之前,曾要求和夏知翰单独说话。 夏堇细细思量着钱妈**话,又问:“你真的相信祖父把黄氏送去江南了?” 钱妈妈沉吟许久才摇头道:“除了老爷,其他人都知道黄氏在当天就被老太爷杀了。或许老爷也是知道的,不然也不会年复一年照顾她的父母。” 夏堇听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在夏家生活了十几年,到头来发现,一切都是假的。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三奶奶,当年的事,夫人一辈子都在后悔。若是一切可以重来,夫人绝不会那样选择。您相信奴婢,夫人只是一时慌了神……”钱妈妈苦苦替冯氏辩解。rs 第182章 出现 “我当然知道母亲从来都不是狠心的人。”夏堇打断了钱妈妈,又严肃地说:“既然黄氏死了,就说明紫鸢等人应该与她无关。你再仔细想想,父亲和母亲之间还发生过什么事吗?任何一件小事都不能错过。很多时候,哪怕是再微不足道的人,也可能是关键。” 钱妈妈想了很久,坚定地摇头,只说自黄氏的事件后,冯氏一直处于懊恼自责中,而夏知翰在春闱落第后就专心教书,平日里除了种花就是陪夏堇玩,教她读书认字。 夏堇自是记得父亲握着她的手,教她写字的情形,但还是追问:“父亲没有在外面得罪什么人,又或者遇到什么人?” “没有。”钱妈妈想也没想就摇头,回道:“自黄氏离开之后,夫人生怕再发生类似的事情,对老爷身边的事一清二楚。” “母亲会不会在上香的时候,不小心遇上什么人?”夏堇依旧不死心。 钱妈妈再次摇头,否认了夏堇的猜测,甚至告诉她,若紫鸢恨的是夏知翰或者冯氏,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认错人了。 夏堇咀嚼着她的话。世上怎么可能有人认错仇人?或许就像江世霖说的,紫鸢被利用了。可就算是被利用,又是谁利用她?“看来只能找她问清楚。”她喃喃了一句,又问钱妈妈:“奶娘呢?奶娘一家又是怎么回事?他们去了哪里?” 钱妈妈重重磕了一个头,哀声说:“三奶奶,奴婢真的不知道奶娘一家去了哪里。奴婢打听过,二老爷根本没有抓到他们。” “我再问你,当初母亲为何坚持一定要赶走他们?” 钱妈妈低头回答:“是她倚老卖老,对夫人不敬。” “奶娘或许性子耿直些,但绝不会对母亲不敬。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不是,没有!”钱妈妈急忙摇头,一五一十告诉夏堇,当年,冯氏看中一门亲事,对方与冯家沾亲带故,男子的家世很好,是家中独子,但身子弱些。奶娘一听对方身子弱,就对冯氏说,夏堇年纪小,不该那么早定亲。冯氏却说,男孩子的身体,长几年就好了,到时恐怕就轮不到夏堇了。 那时,钱妈妈已经暗示奶娘,冯氏只是嘴上说说,婚事到底如何还要看夏知翰的意思。可奶娘不但没有住嘴,反而对冯氏说,当下若是订了亲,一旦男子死了,夏堇就是望门寡。 冯氏听到这话,十分生气,说了奶娘几句。奶娘复又提起黄氏进门时的事,暗示冯氏根本不顾女儿的死活。冯氏一怒之下赶走了奶娘。 钱妈妈说到这,急忙对着夏堇解释;“三奶奶,夫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若不是奶娘临走前又在老爷面前告了夫人一状,惹得老爷与夫人置气,等夫人的气消了,定然会叫她回府的。” 夏堇不置可否,只是问钱妈妈:“自那之后,奶娘再没回去过?”她总觉得奶娘不会这么多年扔下她不理。 钱妈妈一脸为难地低下头。夏堇瞬时明白了,是冯氏不让奶娘见她。她没再细问。钱妈妈复又解释:“三奶奶,当时你确实还不到议亲的年纪,夫人只是随口说说。另外,就像夫人说的,那人时至今日一直好端端的……” “这些事过去了就算了,不必细究。不管怎么样,是奶娘把我养大,又对我一片忠心,我很想找到她,看她过得好不好。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夏堇目光灼灼地看着钱妈妈。 钱妈妈连连摇头,直说不知道。夏堇遣退了钱妈妈。待冯氏醒了,安慰了她两句,启程回江家。 马车缓缓行驶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江世霖的那句“喜欢”,父母与黄氏之间的过往都让夏堇心烦,还有她欠卫晨的一万两银子,不知道所踪偶尔又会莫名出现的崔文麒等等。她越想越心烦。瞥见街上的人影,她问来喜:“我能去父亲的坟前坐一坐吗?应该用不了一个时辰的。” 来喜一脸为难,小声说:“三奶奶,三爷只是吩咐小的,若三奶奶想见亲家夫人……” “那,算了。” 看到夏堇的失望,来喜满心纠结。他敢说,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江世霖的心思。此刻若是江世霖在,定然想也不想就答应夏堇的要求。他挣扎许久,小心翼翼地说:“三奶奶,您去见了亲家老爷,得马上回府。太太傍晚就会回家。太太最重规矩,就算是三爷,也得顾忌着。” “这个我自然知道,我只是去看一眼。”夏堇赶忙点头。 一旁,杏红欲言又止,转念间只是深深看了来喜一眼。丁香心中忧虑,小声劝道:“三奶奶,这会儿吕嬷嬷应该已经回去了,不如先回池清居听一听她怎么说。老爷那里,等三爷有空的时候再说。” 夏堇没有听从丁香的劝说,执意让来喜赶车去了夏家的坟地。 夏知翰的墓冢前,夏堇独自跪在坟前,呆呆地看着墓碑。夏知翰和黄氏是否曾经私相授受已经无从查证,他与冯氏的感情到底如何,夏堇作为女儿没有资格评判。但她可以肯定,父亲对她很好。她一直以父亲为典范,甚至幻想过将来一定要嫁父亲这样的男人。正因为这样,当她得知黄氏的存在,她对父亲很失望。可事情发展至此,到底谁对谁错她已经无法判断。 “父亲,他和您是完全不同的……他是无赖,是混蛋,他经常让我生气,还经常威胁我,欺辱我……可是他说喜欢我……原本我觉得您和母亲是世上感情最好的夫妻,可是我现在糊涂了……喜欢到底是什么?我喜欢的应该是先生才是……我知道,我不该喜欢卫大夫,这是不对的,可那时候我们都以为他不会醒……还有,他家的人都希望我死,他的父亲直至现在都讨厌我……我一心想离开涿州,安安静静,平平淡淡过日子,可是母亲想回去,将来想葬在您的身边……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您说,我应该怎么办?……他今天说喜欢,明天会不会就不喜欢了……” 夏堇断断续续说着,眼泪滴滴答答落在石板上。忽然间,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她急忙擦去眼泪,轻轻勾起嘴角。他终于出现了。 “堇妹。”崔文麒立在夏堇身后,凝视着她的背影。 夏堇缓缓起身,转头面对他。她在街上的时候就隐约看到了他的身影。 “堇妹,我终于见到你了。”崔文麒的眼中闪着泪花。 “你不是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吗?”夏堇用眼角的余光朝一旁看去。江家的马车不见了。她心神略定。他们一定发现崔文麒了,她只需稍稍拖延时间,等他们找人前来抓住崔文麒。 崔文麒目不转睛地看着夏堇,悄然上前一步。 夏堇后退两步。“你想对我说什么?”她冷声询问。 “堇妹,你跟我走吧。我们走得远远的,隐姓埋名……” “我已经知道你根本不是崔公子。我在这里等你,只是想问你,你把张伯怎么了。” “堇妹,即便我不姓崔,但是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你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 “我问你,你到底对张伯做过什么,和紫鸢又是什么关系。”夏堇再次后退了一小步。崔文麒看着她的眼神看似真诚,但她绝不相信他喜欢她。退一万步,即便他真的喜欢她。她也要把事实弄清楚。 崔文麒的目光依旧直盯着夏堇。他一步步上前,而夏堇一步步后退。眼见着夏堇已经靠在了父亲的墓碑上,她转身指着墓碑说:“你在父亲面前说清楚,你到底为何假冒崔公子,又为何带着张伯消失。你到底有什么居心。” “堇妹,我知道先生对我恩重如山。你跟我走吧,我们做一对只慕鸳鸯不慕仙的夫妻。”说着,他疾步上前,紧紧抓住夏堇的手。 夏堇只觉得一阵恶心。她用力推开崔文麒,躲在父亲的墓碑后厉声说:“你放尊重些,我现在是江家的三奶奶。”说着,她情不自禁朝一旁看去。来喜和杏红为什么这么慢?她暗自焦急。 “等人来救你吗?他们不会出现的。”崔文麒收起了情深意重的嘴脸。 夏堇一阵心慌。此刻的崔文麒嘴角挂着怪笑,目光上下打量她,满眼邪yin之色。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她环顾四周。她要怎么自救?来喜和杏红发生了什么事?丁香只是被打晕了,应该不会有危险吧? “为什么我每次出门都能看到你?”夏堇心急如焚,只能暂时拖延着。 崔文麒踢了踢丁香,拿绳索捆住她,这才对着夏堇说:“很简单,你觉得我在等当下这个机会,其实我也在等,等你按耐不住。” “你到底想怎么样?” “放心,他们会找到你的,所有人都会找到你,只不过——”崔文麒逼近夏堇,一把抓住她的下巴,惋惜地说:“刚才你若是乖乖跟我走,我或许还会温柔些,现在嘛……”他的手指划过夏堇的脸颊,yin笑着说:“细皮嫩肉的,早几年我就想尝尝滋味了。你说,若是江世霖和卫晨看到你一丝不挂躺在众人的视线下,他们会作何感想?”rs 第183章 意图强奸 夏堇又惊又怒又是害怕。她在街上看到了崔文麒,想要引他现身,这才提出拜祭父亲。下马车的时候,她特意告诉来喜和杏红,若是一盏茶时间她还没有回马车上,他们需过来提醒她一声。当时她看得很清楚,马车停靠的地方,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她。就算崔文麒使了什么手段,他们不是对江世霖很忠心吗?怎么会让她脱离他们的视线? “你放开我。”夏堇用力推开崔文麒,转身就跑。四周是墓地,满是杂草,根本没有可以利用的武器。 “敬酒不吃吃罚酒!”崔文麒追上前,从背后拦腰抱住夏堇。 恐惧袭上夏堇的心头。她用力蹬着双腿,双手不顾一切想掰开崔文麒的手臂。 夏堇的挣扎几乎让崔文麒抓不住她。“装什么贞洁烈妇,你不是想和卫晨私奔吗?怎么,嫌我没他有身份,还是嫌我没银子?”他使劲一推,夏堇摔倒在地。 夏堇只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手肘、膝盖传来剧痛。疼痛瞬时让她冷静了不少。她不能被他奸污,她得想办法逃走。她顺势趴在地上,命令自己冷静。 崔文麒半蹲在地上,伸手捏住夏堇的下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省得受皮肉之苦。” “我不过是江世霖的玩物。若你们的目标是他,那么你找错人了。”夏堇试探崔文麒的目的。 “看来你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夏堇的双手在地上摸索。若是能让她找到石头,哪怕是泥块,说不定她就有脱身的机会。 “告诉你也无妨。”崔文麒再次抚上夏堇的脸颊,不可思议地说:“很多人都在谣传,江世霖不是受伤后脑子坏了,就是在家里藏了一个了不得女人,不然他怎么会从生冷不忌的纨绔子,一下子变成吃素的和尚。今天我就来尝尝,你到底是如何把他迷得团团转的。” 夏堇一下子愣住了。崔文麒的话分明在说,江世霖在明月楼也没有和其他女人怎么样。不对!那绿萝呢?她不是他重金买来的吗?就连他的猪朋狗友都想成全他们之间的“真爱”。 “放心,我不会比他差,会让你yu仙yu死的。”崔文麒的手从夏堇的脖颈滑下,隔着衣裳揉捏她的胸口。 夏堇强忍着恐惧与不适。“我不是你说的女人。我和他根本没有圆房。” “啪!”崔文麒一巴掌打在夏堇脸上。“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搬去池清居了。你们日日同床共枕,江世霖会和你盖着棉被聊天?” 夏堇垂下眼眸不语。她的手边根本摸不到石块,她又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生怕让崔文麒发现。 崔文麒仿佛压根没听到夏堇的话,他愤怒地说:“我在姓崔的病榻前像孙子一样伺候他,结果他居然要我到你家当下人。下人,你知道吗?”他复又捏住夏堇的下巴,“幸好你父亲是个好唬弄的,可惜你母亲不止嫌贫爱富,还做尽了缺德事……” “你不要污蔑母亲!” “你以为你父亲心甘情愿没有儿子?你以为你父亲愿意只守着她这么个病秧子?你以为紫鸢的出现是无缘无故的?” “紫鸢到底是谁?”夏堇紧张地看着崔文麒。 崔文麒“哈哈”一笑,鄙夷地看着夏堇,“你以为你父亲有多高尚?紫鸢是你的妹妹,亲妹妹……” “不可能!黄氏根本生不出孩子。” “原来你知道黄氏,那就是知道你母亲做过什么好事了?”崔文麒又是一巴掌打在夏堇脸上,“这是替紫鸢打的。是你们害死了刘嬷嬷。” 夏堇被他打得头晕,脸上火辣辣地疼。江世霖虽然混蛋,但他从没打过她。她本想引着他继续往下说,但她听到了马蹄声。此刻他们在墓碑和杂草中间,来人根本发现不了他们。她凝神静气,衡量着自己和崔文麒之间的距离。 “怎么,不服气?”崔文麒揪住夏堇的领子,“夏家,书香世家,不过是徒有虚名,是狗屁!” 夏堇看准时机,狠狠咬住崔文麒的手背。崔文麒吃痛,猛地推开夏堇。夏堇不顾疼痛慌忙起身,对着崔文麒的眼睛扬手,把手中的尘土尽数洒向他的眼睛。 崔文麒闭着眼睛大骂,伸手抓住了夏堇的手腕。夏堇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慌乱中她抬腿就往崔文麒**踢去。 眼见着崔文麒哀嚎一声摔倒在地,她转身就跑,突然觉得颈后一痛。她下意识回头,就见夏芯手持木棍对着她狞笑。她才说了一个“你”字,身体便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恍恍惚惚中,夏堇觉得全身都在疼。她动了动身子,察觉手脚都被绑住了。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了说话声。 “你若是不行,我就去外面随便找几个男人。” 夏堇认得这是夏芯的声音。这些日子,她只知道夏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夏知瑜自顾不暇。他想变卖产业填补亏空,可地契房契都在她手中。夏家二房和三房已经彻底闹翻了。三房几次想见夏堇,都被小潘氏拦下了。看小潘氏的意思,是不想认他们做亲家。这样的结果很合夏堇的心意,所以她几乎把夏芯忘了。 夏堇知道声音离自己很近,而她也发现了,自己正躺在干草堆上。她不敢乱动,更不敢发出声音。正在她试着解开手上绳索的当口,崔文麒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膜。 “急什么,你不是想让卫晨和江世霖一起看到她不堪入目的样子吗?总要给他们时间找过来。” “可惜,江大哥不在城里,不然应该也让他看看她的贱样。”夏芯的语气满是惋惜。 “你的意思,江世澈对她也有意思?” “是她到处勾引男人!”夏芯尖声大叫,又恨恨地说:“待会儿记得多喂她吃些*药,让那些男人看看她发*的样子。” “我怕她会寻死。”崔文麒看了一眼夏堇。 “死了更好。”夏芯冷哼,又交代崔文麒:“你若实在不行,记得去街上找人,越粗鄙,越不堪,越老,越丑的越好。”说罢又摇头,喃喃着“不能便宜了她”复又吩咐崔文麒:“等你完事后,你就去找人回来,而且要让她醒着,要让她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是如何被丑陋的男人奸yin的。” …… 夏堇默默听着夏芯残忍的言语。同为女人,就算她们有血海深仇,她也不该用这样的方法折磨另一个女人,更何况她们还是堂姐妹。先前的种种恩怨,她对她从来都是“凡事留一线”,结果却只换来她恶毒的怨恨。 听到夏芯离开的声音,夏堇微微睁开眼睛,就见崔文麒坐在不远处的石凳上。此刻他们正身处破庙。她猜想,他们所谓的“行不行”应该是她踢他**的那一脚。 “我得拖延时间。”夏堇默念着这句话。听夏芯和崔文麒的对话,卫晨和江世霖一定正在找她。只要能够等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她就获救了。 夏堇“嘤嘤”一声,吸引崔文麒的注意力。 “醒了?”崔文麒走到夏堇身边,居高临下俯视她,嘴角挂着冷笑。 “我好像看到二妹了。先前你对我说那么多话,其实是在等她,打发时间?” 若不是**仍旧隐隐作痛,崔文麒很想扑上去**她。早前在夏家的时候,若不是他要装出正人君子的模样,他早就想看看,在她端庄秀丽的外表下,是不是也有妖媚**的一面。在他眼中,她不是最漂亮的,却是他最想征服的。她总是在无意间流露出勾人的一面,让他心痒难耐。 崔文麒没有回答夏堇的话,只是俯身半跪在她身边。他伸手抚摸她红肿的右脸颊。“本来想叫醒你的。”他的手滑至她的领口,解开了第一颗扣子。“我早就想看看,你不穿衣服是什么模样。”说着,他解开了第二颗扣子。 夏堇心中害怕。眼前的崔文麒和半年多前的崔文麒简直判若两人。她轻咬嘴唇,颤声说:“你先解开我的手,我不会反抗的。我知道我已经走投无路了。”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崔文麒冷笑,“你不了解我,我却很了解你。江家的亲事,若不是为了你的母亲,你一定会选择鱼死网破。我若是放开了你,你一定会和我拼命,是不是?” “你不过是想要我的身体……” 夏堇的话音未落,她的下巴被崔文麒捏住了。他随手抓了一块破布塞入她嘴里,惋惜地说:“我很想试试你小嘴的滋味,可惜,我怕你会咬舌自尽。”说罢,他笑了起来,又问夏堇:“怎么样,我是不是很了解你?刚才挨你一脚,不过是我一时大意。”他双手一使劲,一下撕开了夏堇的外衫。 夏堇的眼泪涌上眼眶。她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绝不示弱,她绝不会在他面前哭。 崔文麒捏着夏堇的下巴,轻轻摇头,“你大概不知道,男人最爱你现在这副模样。怎么,江世霖没有告诉你吗?”他的目光从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身体。洁白的中衣下,海棠色的肚兜隐约可见。rs 第184章 真情流露 崔文麒正要扯开夏堇的中衣,忽听外面传开了脚步声。他起身不耐烦地说:“你怎么又回来了?”他以为来人是夏芯。 “崔公子,快,卫晨来了,快走!”一个男人急切地催促崔文麒。 “怎么会这么快?不是说最快也要两个时辰吗?”崔文麒神色慌张,目光却不由自主瞥向夏堇若隐若现的胸部。他渴望了很久,如今怎么能眼睁睁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 男人慌慌张张地说,大概是因为卫晨给叫花子们医治过,全城的乞丐都帮着找线索,很快就发现了夏堇的行踪。崔文麒一听这话,恨恨地说:“把她一起带走,不能功亏一篑。”说罢弯腰就去抓扯夏堇。 夏堇的手脚被绑,嘴巴又被堵住了。她无计可施,只能用额头用力朝崔文麒磕去。崔文麒猝不及防,反手一巴掌就朝夏堇脸上挥去。事到如今,夏堇反而不怕了。她转头躲过他的动作,双腿一蹬,脚掌踢中了崔文麒的小腿骨。崔文麒一下子跪倒在地。 “贱人!”崔文麒呲牙咧嘴朝夏堇扑过去。夏堇朝边上一滚,再次用双脚朝崔文麒踢去。 男人急忙扶起崔文麒,焦急地催促:“快走,来不及了,以后还有机会的。” “我要杀了她。”崔文麒随手拿起一个破瓦罐,推开抓着他的男人朝夏堇逼近,嘴里说着,“下次抓她就难了,不能便宜了江世霖。” 夏堇弓着身子往后退缩。她不能死,她要活着。这是她唯一的信念。她踢倒了架子阻挠崔文麒,她四下搜索可以用作武器的东西,可她被崔文麒捆得像粽子似,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很快,夏堇被崔文麒逼至墙角。崔文麒冷笑着扬起瓦罐,劈头就往夏堇的额头砸去。夏堇的头一偏,瓦罐砸在了墙上,裂成了碎片。崔文麒整个人收势不止,头磕在了墙上。他恼羞成怒,伸手掐住夏堇的脖子,嘴里叫嚷着:“你不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吗?怎么,江世霖把你伺候得很舒服?你怎么不去死!” 随着崔文麒不断用力,夏堇几乎喘不过气。她奋力挣扎,可终究敌不过崔文麒的力气。她愤怒地瞪他,只见他满眼阴霾,表情狰狞。 “贱人,居然和卫晨私奔,你看中他什么?你不是口口声声崔大哥吗?”崔文麒的表情愈加狂乱。他才不管夏芯是怎么打算的,他压根没想让夏堇活着。 渐渐的,夏堇的挣扎越来越弱。正当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一旁的男人上前抓住崔文麒,焦急地说:“快走,再不走来不及了。你要她死,总有机会的。” 崔文麒不顾他的阻拦,誓要掐死夏堇。男人朝门外看了一眼,随手抓了一个东西,朝着崔文麒的后脑磕了一下。崔文麒这才回过神,不可思议地看他。男人顾不得解释,抓着他就往后门跑,一边跑一边催促。 夏堇虚弱地靠在墙角。她想咳嗽,可是她的嘴巴被堵住了。她用力呼吸,喉咙传来一阵阵的疼痛感。她无力地倚靠墙壁,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许哭,她还活着。只要活着就够了。 不多会儿,屋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卫晨站在了门口。看到夏堇衣衫不整,他阻止了身后的人,疾步走到夏堇身边,脱下外衫包裹住她。“你怎么样?”看着她的虚弱,他焦急万分,小心翼翼地拿出了她口中的破布。 “后门。”夏堇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朝着崔文麒离开的方向看去,“是崔文麒和另外一个男人。”她声音嘶哑。 “先别说话。”卫晨试图抱她离开。当他得知她被人掳劫,他吓得魂不守舍。他在昨日才知道,她和江世霖压根没有圆房。他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这次的事让他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了。他不惜一切都要把她带离江家。他可以放下所有的身外物,他可以舍弃自己的姓氏。他必须带她离开。 夏堇对着卫晨摇头,焦急地催促:“快去抓住他们。崔文麒知道很多事情。” 看她如此坚持,卫晨唯有吩咐随从追缉崔文麒,自己复又折回夏堇身边,半跪在地上替她解开绳索。这一刻他不知道说什么,他只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犹豫片刻,他抬头对着她说:“我现在就带你走,天南地北,你想去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他戛然而止,因为夏堇突然站起了身。 夏堇压根没听到卫晨说了什么。当她看到江世霖跑进屋子,她不由自主站起身,跌跌撞撞向他跑去。 江世霖急忙上前抱住她。夏堇一下子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控诉:“你说过不会让我有事的……崔文麒要掐死我……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卫晨听着她的哭诉,目光直盯着地上的衣裳。在夏堇起身那刻,他披在她身上的衣裳落在了地上。她浑然未觉,只是努力奔向江世霖。他进屋之后,她一直很冷静,此刻她在江世霖怀中却哭得像一个孩子。 他抬头朝近在咫尺的两人看去。他只来得及解开夏堇脚上的绳索,她的双手仍然被绑着,可她就那样依偎着江世霖。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衣裳上。他想告诉自己,仅仅因为他们是夫妻,她才义无反顾跑向他,可他的心里很清楚,江世霖进屋的瞬间,夏堇想也没想就站了起来。人只有面对最亲近的人才会哭,才会埋怨。他已经失去了她,或许,他从没有得到过她的心。那天的“私奔”都是他一手安排,她只是被动地接受而已。 卫晨呆呆地站着。昨日他借口替江世霖治疗“隐疾”,江光辉留下了他。才过了一日,他发现自己只是一个笑话。江世霖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他哪里有什么隐疾。他很可能喜欢上夏堇了。 卫晨的目光落在江世霖脸上,只见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不知道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自他抱住夏堇,他的双手再没有松开。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留在了怀中女人的身上。 他该放手了。卫晨弯腰捡起自己的衣裳,转身背对他们。 江世霖察觉到卫晨的动作,这才回过神。怀中的女人依然在呜咽哭诉。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中又酸又软。 得知丁香被打晕,而夏堇不知所踪,他快疯了。这两天他很忙,他刚刚得知是崔文麒锯断了榆树的树枝,而绮梦的死也有了线索。他的注意力一直在这两件事上面,结果父亲突然以为他重伤之后留下隐疾。 本来昨晚他想早些回去与她说清楚,可突然间他又被绊住了。他回去池清居的时候,她已经睡了。今天,他赶着查清绯红和小尤氏的一系列小动作是不是被人唆使,她居然失踪了。 在踏入屋子看到卫晨的那一刻,他多怕她会伸手抱住卫晨。如果真是这样,他要怎么办?把她抢过来吗?结果她居然直接跑向他,就那样径直撞入他怀中。她的每一句埋怨对他来说就像是一句句情话。在卫晨与他之间,她选择了他。早知道如此,他何必时时刻刻提防着卫晨。某个傻蛋根本连自己的心意都搞不清楚,害他白白吃了几坛子醋。 “好了,没事了。”江世霖低声哄着夏堇,轻拍她的背。 夏堇浑身是伤,又痛又害怕,一味摇头。 “我先带你回家,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江世霖一边说,一边解开了夏堇手上的绳索。 双手才刚得到自由,夏堇一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住他,语焉不详地解释:“我又在路上看到崔文麒了。我只是想引他现身。我交代过来喜和杏红的……” 江世霖的表情瞬时变得严肃了,又急忙放软声音轻声哄着:“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我说过的,谁让你难受,我们一定要十倍还回去。” 夏堇含泪点头。她哭得双腿发软,根本无法走路。江世霖只能打横抱起她,把她送到了门外的马车上,交给吕嬷嬷和丁香,这才折回去与卫晨说话。 人的心里是很奇怪的。先前江世霖看卫晨,横竖都不顺眼。即便他在心底对他存着感激,面上也没办法装出和颜悦色的模样。可这会儿,一旦发现自己在夏堇心中的分量重于卫晨,他真诚地对他说了声“谢谢”,又问他是否发现了什么。 卫晨同样不喜欢江世霖。为了夏堇,他一直隐忍着,对他客客气气的。这一刻,他不想失了风度,却再也装不出淡然的模样。他简短地说,他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夏堇一人。她要求他去追崔文麒及另一个人男人,他已经命人追缉,但还没结果。 江世霖再次说了声谢谢,犹豫着是先陪夏堇回家,还是带人四处找一找,或者索性去衙门找冯大人。很快,卫晨派去追缉崔文麒的人回来了。他们把人追丢了。 江世霖想了想,转而询问卫晨:“卫大夫,你在雅安居,是如何知道木槿遇上了危险,先一步找到她的?”见他转头看着自己,他急忙解释:“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就事论事。很多时候,我们不能只看表面。” 7月的最后一章。明天重磅,一定三更以上。若是重磅结束有500均订,以后都双更+加更,求订阅,不要再养肥了,情节差不多中段了。rs 第185章 爬窗户 初时卫晨以为江世霖不满自己比他先一步找到夏堇,这才问出了那样的问题。听了他的解释,他亦发觉整件事都透着蹊跷。若夏堇在外面遭遇绑架,江世霖应该赶忙派人在外寻找,而不是明知道江光辉和小潘氏都不在家的情况下,还特意派人送消息回江家,让江家的小厮在他的随从面前嚼舌根。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卫晨一边说,一边招来自己的随从询问。一问之下才发现,那人压根没看到说话的是谁,只听到是两个丫鬟的声音,并不耳熟。因为他听到她们说,若这次的事让江光辉怀疑夏堇遭遇了什么事,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他才急匆匆回禀卫晨。 江世霖和卫晨听到这话,表情愈加凝重。江世霖命吕嬷嬷丁香等人先一步送夏堇回池清居,又叮嘱丁香,一定要坚称,她一直寸步不离跟着夏堇,从没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说罢他请卫晨仔细回忆一路找来破庙的过程,想想期间是否有不对劲的地方,自己则去了衙门,同时命人把来喜、杏红及随行的车夫,关在了明月楼后面的一个小宅院。 想到是自己自作主张送夏堇去夏家的坟地,这才害得她遇险,来喜早已吓得瑟瑟发抖,两个腿连走路都不会了。杏红亦是面无血色,嘴唇发白。 待到江世霖从衙门折返,三人迫不及待齐齐跪在他的脚边,哀声求饶,连声说自己罪该万死,一句辩驳都不敢说。 江世霖面无表情地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只让他们依次告诉他整件事的经过。 按照三人的说辞,在夏堇下车后,来喜就站在车厢旁,而杏红和车夫在车头两边坐着。来喜和杏红一直都远远看着丁香和夏堇,而车夫则在一旁抽烟。正当来喜对杏红说,一盏茶时间差不多了,他们应该按照夏堇的吩咐过去叫她,马突然受了惊吓。车夫措不及防,没能立马拉住缰绳。来喜见状,追上去想要帮忙控制马车。三人好不容易稳住马车,回到原地的时候,丁香被人捆绑在地,昏迷不醒,而夏堇已经不见踪影。三人全都慌了神,最后决定由杏红陪着丁香在原地等着,而车夫载着来喜去找江世霖求救。 江世霖分别听完三人的叙述,命人把来喜和杏红带回江家听候发落,独独留下了车夫。车夫见状,匍匐在地上颤抖,连声说,是他没能拉住缰绳,是他失职。他愿意一死谢罪,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江世霖看着他,冷声说:“你叫陆三是吧?你意图谋害主子,就应该想到,一定会连累家人。听说,你的女儿长得挺标致的,虽然没资格在明月楼当姑娘,但卖去ji院,当个下等ji女,应该挺受欢迎的。至于你的儿子,虽然不成器,不过也算长得端正,王二就喜欢这种白净的,我就当送个顺水人情吧。我想,若是他满意,应该不介意帮你儿子还清赌债。” 一听这话,陆三瞬时瘫倒在地,连连坚称是他失职,并不是他蓄意谋害夏堇,他根本不知道马儿为什么会受惊。 “好吧,今儿幸好三奶奶安然无恙,我就让你当一个明白鬼。”江世霖冷哼一声,扬声命人把出事的马车拉了进来。 陆三见江世霖胸有成竹,吓得手脚冰冷。他只是一个卑微的车夫,平日里江世霖根本不会看他一眼,可他把他家里的情况说得那么清楚,定然是早就怀疑他,这才命人查清了他的底细。他额头的冷汗滴滴答答落在滚烫的地砖上,瞬间化成了水汽。若不是江世霖素来心狠,就算他死了也不会饶过他的家人,他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面前。 江世霖瞥了他一眼,高声说:“你是不是觉得,就算事情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也可以推说,有人用石头打伤了马儿,这才让它受惊乱跑,是不是?”江世霖不屑地冷笑,惋惜地说:“其实你们一开始也是这么打算的,可惜来喜命你把马车停在围墙边。围墙那么高,而来喜又在马车的另一边站着,你们根本没办法让马儿受惊……” “不是的三爷,不是的,小的真不知道马为什么受惊,小的没能拉住缰绳,是小的失职……” 江世霖没有理会他,径直命人把马肚子上的一撮毛剃了,随即一把抓住陆三的后领,提溜着他走到马匹旁边,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 陆三绝望地看着马肚子上的伤口。那扁平的伤口明明白白告诉所有人,有人往马肚子上浅浅划了一刀。 就像江世霖说的,他和儿子原本想用弹弓弹出小石头让马受惊,结果来喜命他把马车挨着围墙停下。他们没办法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他亲眼看着儿子匍匐在马匹旁边,用匕首戳伤了马肚子。 “你就坐在马车的左边,你会没看到是谁下手?”江世霖重重一推。陆三“噗通”一声摔倒在地。“来人,先把他女儿卖去ji院。” “三爷,春儿什么都不知道。您把我千刀万剐吧。我给您磕头。”陆三跪在江世霖面前,对着他直磕头。没几下他的额头就肿了。 江世霖根本不为所动,只是冷声说:“把你们全家都杀了,也抵不过三奶奶受的惊吓。”他转头命令一旁的随从:“还不快去!” “三爷,三爷!”陆三痛哭流涕,抓着江世霖的裤脚不放,“都是我那杀千刀的儿子。您把我们都杀了吧,这事和春儿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世霖一脚踢开他,不屑地哼哼:“杀了你,你配吗?”他高声命令:“把他和他的宝贝儿子都关好了,改天让他们亲眼看看,因为他们做的好事,他们的女儿,他们的妹妹是怎么在ji院接客的。”说罢转身而去,只留下陆三像一坨烂泥,瘫软在地上。 离开小院,江世霖立马派人去衙门打探,有没有抓到崔文麒,自己则匆匆忙忙回到池清居。先前他看到夏堇只是外衫被扯开了,这才在外面耽搁这么久。可当他回到池清居,就见吕嬷嬷和丁香在厢房外急得团团转。 “怎么回事?”他上前询问。 两人急忙向江世霖行礼。吕嬷嬷焦急地说:“三爷,三奶奶回来就说要洗澡。可是她已经洗了快一个时辰了,水早就凉了,三奶奶还是不愿意出来。” “你们没在屋里伺候?” 丁香急忙接话:“三奶奶命奴婢取花露。趁着奴婢出门,把房门拴上了。奴婢叫门,三奶奶就说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难道发生过其他事?江世霖心生不好的预感,疾步上前敲门,沉声命令:“是我,开门。” 许久,门内传来轻轻的一声回答:“我在洗澡。”吕嬷嬷在一旁低声补充:“无论奴婢们说什么,三奶奶都只回答这四个字。” 江世霖再次敲门,放低声音说道:“听话,开门,有什么事我们面对面说清楚。”房内没了声息。他等了许久都没听到夏堇的回应。他扬声威胁:“不要逼我把门撞开。”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 夏堇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可江世霖却更担心了。他回头吩咐吕嬷嬷:“把门撞开。” 吕嬷嬷和丁香面面相觑。吕嬷嬷低声说:“三爷,这门是红木,又是从里面拴住了。若是用斧子,老爷太太回来,一定会问的。” 江世霖皱眉。他的父亲已经不喜欢夏堇了。若是让他觉得,她可能曾**于别人,恐怕再难接受她。他皱着眉头在廊下走了几步,试探着推了推窗户。其中一扇窗户居然没拴住。他转头吩咐吕嬷嬷:“你们去准备吃的,这边我来处置。”说罢又把院子里的下人全都遣退了。 不是他“害羞”才把人全都支开,只是想他堂堂的江家三公子,被自己的老婆拒之门外不说,还要在自家的厢房爬窗户。这事若是传出去,他还要不要在外面混了?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悄然环顾四周,一个纵身跃上窗台,猫着腰钻入房间。 “江世霖,混蛋,混蛋!”绿哥儿在窗边扑棱着翅膀,大声嚎叫。 江世霖被它吓了一大跳,猛一抬头,额头撞在了窗框上。“笨鸟,迟早把你油炸了。”他低声咒骂,换来了绿哥儿更惨烈的叫声。 夏堇在浴桶中使劲揉搓着被崔文麒碰过的地方。她总觉得怎么洗都洗不干净。还有他的眼神,只要一想到他看着自己的目光,她就觉得恶心。听到绿哥儿的动静,她狐疑地朝隔断看去,不期然看到江世霖从隔断后面走出来。 “你,你怎么进来的?”她赶忙躲入水中,恨不得把鼻子眼睛也浸入水中。回到江家她才想起,她几乎是一看到他,就冲过去对着他哭诉。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做。明明在卫晨面前她可以很冷静,可是看到他,她的恐惧与委屈喷涌而出。 江世霖见她睁着乌黑的眼眸注视自己,他的心中涌过一阵异样。他急忙掩下情绪,回道:“你不愿意开门,我只能爬窗户进来。”他走到浴桶旁,伸手试了试水温。水已经冰凉了。他不悦地皱眉:“过来。”他伸手想抓她起身,却见她摇着头,故意躲他远远的。 感谢上程宝贝的四张小粉红及三个平安符。感谢熱戀^^同学的平安符。感谢雨夕颜的小粉红,感谢63479871的小粉红,感谢出门刮大风的小粉红。rs 第186章 验伤(半肉,慎) “怎么,又不听话了?”江世霖沿着浴桶的边缘朝夏堇走去。 夏堇一边摇头,一边努力与他保持距离。“你先出去,我很快就洗完了。”她只想拖延时间,她害怕面对他。 “很快是多久?一个时辰?”江世霖沿着浴桶缓步而行。清澈的水波下,她光洁白皙的肌肤隐约可见。他本能地注视水面。 夏堇注意到他的目光,又羞又怒,可她的衣服在屏风上,她根本没什么东西可以遮掩自己。“你快出去!”说罢她整个人缩入水中,只留几缕乌黑的长发漂浮在水面。 “傻蛋,你想淹死自己吗?”江世霖弯腰,从水中抓住她的手臂捞起她。 “你放开我!”夏堇一心推开他。 江世霖只见藕白色的手臂上,水珠在流淌。一双湿漉漉的小手抵住他的胸口,柔软修长的手指沾湿了他的衣裳。顺着她的手臂,她白皙的脖颈,纤细的锁骨,还有那似白馒头一般的胸部…… “你在看什么!”夏堇觉得自己快疯了。她已经够难受了,他还吃她豆腐。“你这个混蛋,快放开我!” “好了,好了,我不看。”江世霖从善如流,缩手把她抱入怀中。“这样我就看不到了。”他解释。湿漉漉的女体,带着凉意与馨香。他的身体马上有了反应。他低咒一声。他很想与她圆房,他必须尽快证明他没有隐疾,可当下实在不是好时节。她需要时间平复。他爱她,所以更应该珍惜她。 “你是自己走出来呢?还是我把你抱出来?”江世霖给出了两个选择。 “我……我自己出来,你……你把边上的衣裳拿给我……还有,叫丁香进来……”夏堇说得结结巴巴。 江世霖很想点头,可是他不甘心,非常不甘。早知道在她心中,他比卫晨重要,他怎么会等到今天。某个傻蛋一口一个先生,一口一个救命之恩,害他凭白无故吃了多少醋。此刻,他正软香温玉抱满怀,他吃不得,难道还抱不得吗?自己的老婆,看一下又怎么样! “我后悔了。”他咕哝一声,弯腰从水中抱起她。 “你,你干什么!”夏堇用力闭上眼睛。她也后悔了。她应该在他叫她开门的时候,就从水里出来的。“你快放开我。” “你确定要我现在放开你?你想摔在地上?” 夏堇急忙勾住他的脖子。江世霖轻笑,抱着她往床铺走去,把她放在**,用被子包裹住她。见她紧紧闭着眼睛,不愿睁眼看他,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轻抚她脸上的五指印。她的皮肤又白又嫩,指印特别明晰。他心疼万分。平日里他都不敢放肆地亲她,就怕“草莓”变瘀伤,崔文麒居然打她。他一定要他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 夏堇双手抓住被子,紧紧包裹住自己。感觉到江世霖的手指抚过脸颊,她慢慢睁开一只眼睛,就见他正凝视着自己的脸颊。“已经上过药,不疼了。” “还有其他的伤吗?” “没有了。”夏堇摇头。 “说实话。”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直视她的眼睛。 夏堇只觉得心脏“噗噗”乱跳。她慌忙垂下眼睑,小声说:“只是手上和脚上有些擦伤,过两天就会好的,不碍事。” “给我看看。” “只是擦伤,不碍事的。”夏堇拒绝,却拗不过江世霖,只能把手肘、膝盖给他看。当江世霖的手指轻轻划过伤口边缘,夏堇总觉得心脏在悸动。她慌忙想把自己藏起来,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这是什么?”江世霖指着她指甲下的血痕。 夏堇低声解释:“我想找石块,没找到,只能用指甲抓些泥土在手中。” 江世霖就着被子一把拥住她。他懊恼,他自责。“以后不会再发生——”他戛然而止。前一日他才对她保证,以后不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才过了一天,他又要说同样苍白的话吗?保护她是他的责任。如果他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他根本没资格说自己喜欢她。 “你先放开我。让丁香进来……” “别说话,让我就这样抱着你。”江世霖轻拍她的背。夏堇想推开他,想了想没有动,只是任由他抱着。不知不觉中,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当她睁开眼睛,只觉得房内一片漆黑,而她饿得难受。她试着坐起身,发现自己被人牢牢抱着。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身边的男人是江世霖。她试着拉开他的手臂,只听他咕哝一声,反而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饿了。”她知道他已经醒了。 “好吧。”江世霖叹息,又一副好心提醒的口吻说:“我唤丫鬟进屋点灯,不过灯亮了,你可别尖叫啊。” 夏堇恍然记得自己睡着前是光着身子的。她惊呼一声,急忙用被子蒙住自己。听到江世霖放肆的大笑,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裳穿得好好的,就连头发也绞干了。“你太过分了。” “我知道,谢谢夸奖。”江世霖说着,起身点亮了烛台,又吩咐丫鬟把厨房的饭菜拿过来,这才转身朝夏堇看去。她洗澡洗了一个多时辰,他还以为崔文麒做过什么,结果吕嬷嬷说,崔文麒只是摸了摸她的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很快,丫鬟们摆上了宵夜。夏堇睡过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不少。吃过东西后,她问江世霖:“抓住崔文麒了吗?”提起他,她还是觉得恶心,恨不得再洗几次手。 “这些事明天再说。”江世霖揭过话题,催促夏堇快去洗漱睡觉。 夏堇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的病才刚好些,我还是去睡厢房吧。” “又不听话了?”江世霖皱眉,“放心,就是睡觉而已。”虽然崔文麒没得逞,但是他不介意再等两天。他猜想,她需要时间平复。 夏堇低头绞着手指。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奇怪了。不止绯红、绮红等人,就连明月楼的绿萝,他都没碰过。他可从来不是柳下惠。难道他真的喜欢她?可是他的喜欢能持续多久?她曾经觉得父亲母亲情深意重,到头来全都是假的…… 夏堇摇头打散思绪,故意转移话题低声说:“在墓地的时候,我看到是二妹打晕我。” 江世霖愣了一下,回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不急。还有,我困了。其他的事明天再说。”他觉得夏堇需要好好睡一觉。 夏堇洗过脸,漱过口,躺在**再难睡着。她不愿去想崔文麒,可是当她静下心,他的样子总是出现在她眼前,还有夏芯的那些话。夏芯居然想找男人**她。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夏堇想着,再次翻了一个身。 “什么都不要想,很快就能睡着的。”江世霖忍不住开口。他是一个正常男人。她就不能别折磨他了吗? “你让我去厢房……” “既然你睡不着,我们就来做些事情。”江世霖说着,用手肘撑起身体,捧住她的脸颊亲吻她。她的右脸颊依然红肿。他无比轻柔地抚摸她的脸颊。 夏堇没有抗拒他的亲吻。当他吻住她的上嘴唇,她瞬时贴合他的下嘴唇。江世霖一下子受了鼓励,轻舔她的牙齿,描绘她的唇线,双手不安分地隔着衣裳抚摸她。 夏堇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手心紧贴他的脖子,手指陷入他的头发。江世霖吸吮她的嘴唇,她也依样画葫芦。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若是在平日,她绝不敢这么做,可是他的亲吻能让她忘记崔文麒,她放下了羞涩,反正在他面前,她从来没有矜持和尊严。 江世霖原本打算浅浅亲两口,她害羞了,就不敢再翻来覆去,搅得他神经**,欲求不满。可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让他的自制力土崩瓦解。在理智与欲望的斗争中,他放缓了进度。 夏堇不满他的退缩,双手从他的脖颈探入他的衣领,纤长的手指划过他的肌肤,一寸一寸细细抚摸。仿佛犹嫌这样的yin*还不够,她反客为主纠缠他的舌头。江世霖受了刺激,一把扯开她的衣襟,狠狠揉捏她的柔软。 “痛,你轻一点。”夏堇气喘吁吁地抗议,声音娇柔地快滴出水了。 “小东西,这次你可别耍我。”江世霖身体紧绷。他的欲望已经彻底被她唤醒,他怕死了临门一脚,她又哭给他看。如果她再折腾几次,他恐怕真的会不举。 夏堇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只能盯着黑暗中的人影。他能让她忘记崔文麒的恶心,忘记白天的一切。她的脑海中只有这个意念。她的手滑向他的脸颊,她捧住他的脸,把他拉向自己。她想亲他的嘴唇,可是她的动作不够娴熟,吻住了他的下巴。她懒得纠正自己的错误,将错就错吸吮他的下巴。他的下巴上有刚冒出来的胡渣,磨得她的嘴唇又麻又痒。她像抗议一般,轻咬他的下巴,又像调皮的小动物,轻轻舔舐自己的齿痕。 江世霖心中的yu火一下燃烧到了顶点。他只觉得血脉喷张。 “宝贝,你会后悔的。”他告诉自己,今晚绝不会再为她的眼泪心软。 有同学不喜欢吻戏肉戏,觉得腻味,以后会在标题中注明。分“半肉”,“肉”及“吻”。(吻特指法式深吻。)rs 第187章 谁扑倒谁(肉) 夏堇不知道江世霖所谓的“后悔”是什么,她只知道,她必须悬着头才能亲他,这样的姿势她很累。她试图翻身把他压在枕头上。 江世霖察觉到她的意图,立马想起上一次,他如何被她按住双手“调戏”。偶尔的时候,他不介意他们角色互换,但今天不行。他急忙把她按回枕头上,一边亲吻她,一边扒拉两人的衣裳,一件件扔出蚊帐外。在他把她从水中捞起来的时候,他就在幻想肌肤相亲会是怎样的**滋味。 他的吻从她的脖颈滑向她的锁骨。他尽可能地让他们的每一寸肌肤都紧密相贴。他爱死了她的柔嫩滑腻。他早已准备好了,但是她还没有。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最美好的。他希望今日之后她再也离不了他。他低头含住她胸前的蓓蕾,他要点燃她所有的热情。 夏堇紧咬下唇,双手不自觉地揪住床单。她浑身发烫,脸颊似火烧一般。她不让自己发出羞人的声音,可是前两次那股难受的感觉再次袭上她的心头。她好难受,她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 “我好难受。”夏堇呜咽。 “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罢手的。”江世霖说得万分艰难。话音刚落,他再次吻住她的唇,与她唇舌纠缠。 夏堇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忽然间感觉到他撑开了自己的双腿,有什么东西入侵自己。她整个人紧绷。 “放轻松,别害怕。”江世霖低声诱哄。她已经动情,可是她连他的一根手指都容不下,恐怕待会儿她一定会不好受。他第一次这么紧张,就怕他们的第一次不够美好,以后她都不想和他同房。“别紧张,放松身体。”江世霖一边劝慰,一边亲吻她,迟迟不敢有进一步的动作。 “我知道会痛的。”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鼓励他。可反过来想,他半途而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主动抬头亲吻他的嘴角。 夏堇的言行看在江世霖眼中,几乎等于在说:你快一点,别磨蹭了。他懊恼又气愤。他爱她才会这么怜惜她。没看到他已经忍得浑身是汗了吗? 他倾情回吻她,分散她的注意力。他本想一鼓作气,让她永远记得疼痛的那一刹那,当他触及那层薄膜的时候,他还是心软了,情不自禁缓下了动作。 夏堇只觉得涨得难受,身体本能地排挤异物的入侵。她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一次会痛”。她轻轻皱眉。“不是很痛,但很难受。”她不知道男人和女人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她更不知道接下去应该怎么办。不要说吕嬷嬷那言语不详的话,就是钱妈妈写给她的书信,也说得不清不楚的。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不自觉地“嘤嘤”一声,又急忙咬住嘴唇。 江世霖浑身是汗,可身下的女人完全没有体会他的苦心。“别乱动,抱紧我。”他哑声命令,随即又马上堵住了她的嘴。他终于明白她所谓的“难受”是什么意思。她不知道自己早已喜欢上他,更不知道她也渴望着他。上次她叫嚷着“难受”的时候,他根本不应该浪费机会。 懊恼与后悔让江世霖更加激动。他突然在她耳边说:“今晚,你会求我的。” 夏堇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只觉得浑身像火烧一般难受。忽然间,她觉得他一下子抱紧了自己。她正想抗议自己快喘不过气了,只觉得一阵锥心的疼痛蔓延至四肢。 “不要了,好痛!”她捶打他的肩膀。 “乖,忍一下,一会儿就不痛了。”江世霖试图亲吻她,缓解她的痛苦,可她一味闪躲推拒,甚至试图从他身下抽离。“你一定是上天派来惩罚我的。”他捧住她的脸颊,吻去她的泪痕,又慢慢地亲吻她的小嘴,与她的小舌缠绵。 夏堇一心推开他,可渐渐的,疼痛感不那么明显了。搁在他肩膀的小手不再推拒他。她情不自禁用掌心感受他的肌肉,用手指描绘他的身体线条。他再可恶,再混蛋,可是他让她觉得安心。在她害怕到极点的时候,她只想看到他。她厌恶崔文麒的碰触,只有他可以帮她驱除心底的恶心。她收紧手臂抱住他,她顺从心底的渴望,尽量让每一寸肌肤都贴近他。 “宝贝,不疼了?是不是更难受了?”江世霖恶意制止她的动作。 “恩。”夏堇轻轻点头。她想要亲近他,可是他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动,他也不再亲吻她了。“你别这样。”她想要抱着他,亲吻他。 “说你喜欢我,我就会让你好受的。”他知道她喜欢他还不够,他要亲耳听她说。他太爱她了,她的羞涩,她的热情,她的纯真。他轻轻动了动身体,手掌从她的肩膀滑向她胸前的蓓蕾。他用手指描绘着她的胸型,却不去真正碰触它。 夏堇情不自禁弓起身体,呻吟逸出嘴角。她慌忙咬住嘴唇。 “是不是又难受,又好受?”江世霖俯身,用鼻头磨蹭她的鼻子,又用脸颊摩挲她的脸颊。他在自虐。欲望快把他折磨疯了,但心底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她终于如他一般,知道了什么是欲求不满。他要让她意识到,先前她就是这样折磨他的。 “快说,你喜欢我,你渴望我。”江世霖故意把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朵上,又坏心地舔了舔她的耳垂。 夏堇很想尖声大叫。她从没有这么奇怪,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她只想让他做些什么。她知道他又在折磨她。他总是说,只有他才可以欺负她。 “快说你喜欢我。”江世霖催促。他的声音又急又快,他快忍不住了。 夏堇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总是欺负她,她不想让他称心如意,可是她又想要他亲她,抱她。不管了!夏堇捧住他的脸,含住他的唇,一鼓作气撬开他的牙齿。她曲起膝盖勾住他,在他身下轻轻扭动。她终于觉得好受些了,可还是觉得不够。她试图抱住他翻滚,她相信一定是因为被他压在下面,她才会这么难受。 江世霖在一秒钟的呆愣后,低吼一声:“你这个小妖精。”再也无法忍耐。他本想怜惜她,让她慢慢适应,可那噬骨的快意让他的理智飞到了九霄云外。他只想一次比一次更深入,他只想完全占有她。她总是不安分地想要反扑,他要她知道,她是属于他的,只能在他身下呻吟求饶。 他抓住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到。他多么希望能够看清楚她,看清楚她每一个表情。他低头亲吻她,却发现她紧抿嘴唇。 “不要压抑自己,我喜欢听你的声音。”江世霖诱哄。感觉到她在摇头,他转头亲吻她的脖颈,用力吸吮。 夏堇终于再也制止不了呻吟逸出嘴角。“爷!”她闭着眼睛呼唤,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变得那么**。她抓紧他的手指,任由汗水一点一滴渗出肌肤。他们已经如此亲密,可是她还想与他更亲近些。她试着迎合他的动作。他亲吻她,她也同样吻他…… 江世霖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她青涩的**似最强烈的*药。他一次比一次深入,一下比一下大力。她柔软的身体缠绕着他,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能感受到她的温软与**。这一刻就算是让他死了,他也甘心,只要有她陪着。 “小妖精,叫我的名字。”他粗哑地命令。 夏堇顺从地唤了一声“三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细碎的呻吟。 “名字!” “江世霖,世霖……”夏堇胡乱叫着。忽然间,她用力抓住他,全身紧绷,就连脚趾头也不由自主卷缩起来了。片刻,两人相拥喘息。夏堇觉得自己就像死过一回一般,她连洗澡穿衣裳的力气都没有,只想就这样睡过去。 “宝贝,还没结束,别睡。”江世霖坐起身,把她抱入怀中。他等了这么久才吃上一回肉,没道理还没吃饱就放过她。 夏堇嘟囔了一句“好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任由他抱着。与刚才的**不同,这一刻她觉得好温暖,好舒服。她伸手环住他的腰,低声祈求:“我想睡觉。” “不许睡。”江世霖轻抚她的背,“我让人备水,我抱你去洗澡。”鸳鸯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不然窗台,桌子都行。不管哪一个,他一定得先点上灯。她的美丽只有他可以欣赏。他越想越兴奋,低头深吻她的肩膀。 夏堇“嘤嘤”一声,找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依偎在他怀中。“别闹了,我想睡觉。”她闪躲他的动作。 江世霖胸闷至极。做人不能这么自私是不是?她是满足了,他还没有。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今天非得一次全补回来不可。 荐书 《朱红》——无名指的束缚——拾旧业重走设计路,小首饰也能有大名堂,“这位爷请自重,本店卖金卖银卖珠宝,不卖女东家!” 另外,小无的旧书《欢天喜地》完结没多久,喜欢种田的可以去订阅,欢迎全订。rs 第188章 一夜七次?(肉) 刺眼的光线让夏堇不得不睁开眼睛。她很累,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她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江世霖正看着她。他们的眼睛正在咫尺。昨晚的记忆像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她一定是疯了,或者她在做梦? 看他的眼神,她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做梦。她慌忙拉起被单蒙住眼睛。她再也没脸面对他了。 “宝贝,这会儿害羞,太迟了吧。”江世霖隔着薄被抱住她,磨蹭她的脸颊。 “不要叫我宝贝。”夏堇的声音闷闷的。 “好吧,那叫你小妖精?”江世霖心神荡漾。他想拉开阻隔在两人间的被子,可夏堇死死抓着不放。他转而揭开另一边,一下子钻了进去。 “你干什么!”夏堇惊呼。 转瞬间,他们已经面对面。江世霖的手指划过她发烫的脸颊。“这么容易就脸红?”他轻笑。她这么害羞,却又那么热情。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该起身了,现在什么时辰了?”夏堇试图转移话题。 江世霖置若罔闻,一径抱着她,暧昧地说:“昨晚我怜惜你实在太累了,这才放过你的。现在你都已经睡够了,是不是应该补偿我?” 夏堇不可思议地瞪他。昨晚她都说了,别闹了,她想睡觉,可他哪里有半点怜惜?他自顾自抱她亲她,一次次侵占她,还逼她叫他的名字,说她喜欢他。最后,她实在累极了,哭着求饶,他反而更用力地抓着她不放,还说,他爱她…… 夏堇的心脏漏跳了半拍。他说,他爱她,这辈子她都属于他。他爱她?夏堇盯着江世霖。他是随口说说的,还是认真的? “你在勾引我吗?” “已经天亮了,我应该去蘅安院请安了。”夏堇躲避他的视线。爱和喜欢是不同的……可无论是爱还是喜欢,能持续多久呢?她的父母是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实际上呢?用钱妈**话,他们之间不过是“冷暖自知”。 她和江世霖,他们的关系本来就很奇怪。虽然她是心甘情愿与他圆房的,不是迫不得已,也不是因为他们是夫妻,但这是喜欢吗?昨晚,她不安又难受,他能让她觉得安心和安全。喜欢是这样的吗? 夏堇糊涂了。江世霖是混蛋,他有很多很多缺点。他喜怒无常,莫名其妙,又爱迁怒于人。他是涿州城出名的纨绔浪子。他的不堪事迹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她绝不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夏堇暗下结论,才回过神就发现他又在亲她,而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勾住了他的脖子。 “昨晚我就在想,你现在的样子一定是最迷人的。”江世霖暧昧地低语。明亮的光线下,她双颊潮红,眼睛水汪汪的,迷蒙地注视着他。她的嘴唇嫣红饱满,正引他采撷。她就像是一朵初承雨露的娇花。他等不及想看她绽放。 江世霖执起她的手,一根一根亲吻她的手指,又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低声请求:“帮我把衣裳脱了。” 夏堇吓得一下子缩回手指,轻轻摇头,“时辰不早了……天亮了……你不要压着我……”她的脸上更透出几分红晕。 江世霖看得心情大好,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你不知道吗?一夜七次郎,这就说,圆房那天,新郎一定要做足七次,这是规矩……” “不可能!”夏堇睁大眼睛瞪他,“你骗我。” “我骗你干什么。”江世霖一本正经,手指已经熟练地挑开了她的衣领。她的身上残留着昨夜欢爱后的痕迹,他心神激荡。昨晚,他帮她擦洗换衣裳的时候,他很想在浴桶中好好爱她。看她累得一点知觉都没有,他才好心放过她。这会儿,外面阳光正盛,他把她的娇羞妩媚看得分明,这一定是好心有好报。他低头亲吻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吻痕。 “江世霖,我们真的该起身了,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样?”不待她回答,他已经吻去了她的声音,双手快速地脱去她的衣裳。 夏堇抓住自己的衣襟,不想让他得逞。白日宣yin是不对的。 “你在和我玩游戏吗?”江世霖眯起眼睛看她。 “不是的。”夏堇摇头,不敢看他。他已经解开了自己的衣裳。她根本无法面对他赤luo的胸膛。她只觉得双颊烧得厉害。她小声恳求:“能不能等晚上……这会儿,外面一定有人侯着……” “晚上是晚上,现在是现在。晚上我还等着和你洗鸳鸯浴呢!” 夏堇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往脑门冲。她绝不会和他一块洗澡的。昨晚被他从浴桶中抱出来已经够丢脸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她控诉。 江世霖一味盯着她看。她的脸颊正冒着热气,她香肩微露,凌乱的中衣下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她的黑发披散在绸缎上,几缕顽皮的发丝勾缠着她的脖子,发梢就落在她的锁骨上。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他就知道,看着她,能让他更加渴望她。 “宝贝,我绝不会放过你的,还不如乖乖听话。”江世霖低声诉说。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让他更想占有她。只要一想到她只属于他,他就莫名兴奋。他握着她的手,拉扯她的衣裳。 “我都说过,别叫我宝贝。”夏堇与他抢夺自己的衣裳。忽然间,只听“哧”一声,衣服被撕裂了。 江世霖一把甩开手中的布条,低吼一声,按住她的肩膀,一口含住她的嘴唇,迫不及待撬开她的牙齿,紧紧绞住她的香舌。他像初尝情事的毛头小伙,双手不断揉捏她胸前的柔软。此刻所有的花俏技巧都是狗屎,他有的只是原始的本能,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她是他的。不止如此,他还要她替他生儿育女。 这个念头才刚闪过,他抓起枕头垫在她的臀下,顶开她的双腿,一下入到最深处。 夏堇闷哼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背。虽然有点痛,但还在她可以承受的范围。她无意识地用脸颊磨蹭他的胸口,不断喘着粗气。她不敢睁开眼睛看他。她居然在光天化日与他做这样的事,可是……她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她只想与他一起沉沦。她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更用力地抱紧他,指尖几乎陷入她的肌肉。 “不要夹这么紧。”江世霖的汗水顺着额头滑下。 “我好难受。”她在他怀中嘤嘤。 “睁开眼睛看着我,看着我,我就让你好受。”江世霖注视着她。目光所及之处,她就像煮熟的虾子,全身都泛着诱人的红色。 “睁开眼睛。”他诱哄着,轻轻动了动身体,惹得她一声轻呼。“口是心非的小妖精。”江世霖慢慢研磨。原本他想痛痛快快做一回,可为什么他又在压抑自己,只为了让她睁开眼睛看他?“小东西,睁开眼睛,看着我。”他再次命令,威胁似的缓缓往后退。 “你太过分了!”夏堇不满地瞪他,惹得他向前重重一击。她轻呼一声,慌忙又想闭上眼睛。 “看着我。”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不让她逃离自己的视线。“感觉到了吗?你是属于我的,属于我一个人的,这辈子只属于我。”他一边宣誓,一边加快了动作。她迷蒙的眼神满是媚惑。她无意识地轻舔嘴唇。他低吼一声含住她的小舌,舌头不断深入她的口腔。 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他,可他还是觉得不够。她在为他呻吟,因他颤抖,但他依然觉得少了点什么。他一次比一次深入,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怎么都不够。他恨不得把她揉碎,让她化入他的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他把碍事的薄被扔出蚊帐外,贪婪地看着身下的女人。她是完美无缺的。此刻的她就像是朝霞中绽放的玫瑰,她的美丽只有他可以看到。他的心头一片火热。他忍着释放的冲动,一次次一遍遍占有她,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一定给我下了降头。” “我没有。”夏堇同样香汗涔涔。她好累,可他就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觉得身体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冲出来。“我好难受。”她呜咽,一口咬住他的肩膀,身体在瞬间紧绷。 江世霖被她一咬一夹,再也忍不住释放的冲动。他搂着她,气喘吁吁地说:“让我歇一会儿,歇会儿再来。”今天他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夏堇深陷**的余韵无法自拔。她任由身边的人抱着她,额头轻轻摩擦他的下巴。她累极了,她想睡觉。他的心跳让她很安心。不管他说了什么,都不重要。无论他说多凶狠的话,他是绝不会伤害她的,她可以放心地把自己交给他。臀下的枕头膈得她很不舒服,她想抽出枕头,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就这样,别拿出来。”江世霖阻止。 夏堇听到他的话,在一瞬间清醒了。钱妈**信上说过,这样更容易怀孕。他希望她替他生孩子? 荐书 《嫡女很忙》作者:雨夕颜 简介:重生嫡女与穿越庶女大pk。左有姨娘,右有庶妹,前有夺嫡,后有渣男。重生之路,嫡女表示鸭梨山大,她真的很忙。 森森觉得自己是写小h文的,我错了,呜呜呜。不过写都写了,就不删了。应该没有未成年人看吧?我是很有道德的。rs 第189章 吃不吃? 夏堇没有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外面已经漆黑一片。她记得她是洗了澡,吃了东西再睡的—— 想到这,她的脸绯红一片。她伸手朝旁边摸去。身边的被子是凉的。她跌回枕头上,仰天躺着,睁大眼睛看着黑漆漆的床顶。 他居然帮她洗澡,喂她吃东西,还骗她说,夫妻就是这样的。他以为她是傻子吗?从昨晚到今晚,正常人大概都会觉得他们太疯狂了。她捂住发烫的脸颊。她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许久,她扬声问:“谁在外面?” “三奶奶,是奴婢。”丁香应声而入,点亮了桌上的烛台。 “三爷呢?”夏堇不敢看丁香。不要说池清居的人,可能整个江家都知道他们“睡”了一天一夜。 “三爷出去了,晚些就会回来。三爷早上就吩咐过,三奶奶受了惊吓,需要好好休息。大家都知道,三爷一早就去明月楼了。” 夏堇不可置信地朝丁香看去,见她的嘴角挂着浅笑。她又羞又怒。江世霖此举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是不是早上出门的,有眼睛的都看到了。 丁香看出她的心思,赶忙解释:“三奶奶,三爷的车子确实是早上出门的。” “你还说!”夏堇恼羞成怒。她全身的骨头就像散了架似的。她艰难地站起身,吩咐道:“你去给我拿些吃的。” 丁香急忙应下。夏堇披了一件衣裳,匆匆行至厢房,点燃蜡烛,在抽屉中取出一个小匣子。打开盖子,她愣愣地看着乌黑的药丸。上午那个枕头极大程度说明,江世霖想要孩子。她应该吃这药丸吗?江世霖说喜欢她,可是他的喜欢会长久吗?一旦他们有了孩子,她就只能是他的妻子。这辈子她都无法摆脱江夏两家的种种。 夏堇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小小的丸子。这一次她大概不会怀孕。她想知道的是以后,是将来。自重生那刻,她就计划着远离一切是非。她动摇过,后来又坚定了信心。现在,江世霖值得她改变当初的计划吗? 江世霖!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使劲捏着小药丸。如果他能一辈子喜欢她,她愿意为他生儿育女。即便他是混蛋,有再多的缺点,至少他能让她安心,她相信他绝不会真正伤害她。可是他从来都是纨绔子弟。这一刻他喜欢她,下一刻呢?他值得她赌上一辈子吗? 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她慌忙扔下药丸。在江世霖推开房门的一刹那,她把小匣子塞入了抽屉中。 “怎么呆在厢房?”江世霖大步走向夏堇,伸手搂住她的腰,又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不要这样。”夏堇紧张地朝门外看去。 “这样就脸红了?”江世霖轻笑,旁若无人地牵着她往正屋走,随口询问:“你在厢房干什么?” “没,没什么。”夏堇心虚地低下头。 “怎么了?”江世霖回头,奇怪地看她。 “我只是去取东西。”夏堇搪塞,转而询问:“抓到崔文麒了吗?我有没有跟你说,打晕我的是夏芯?” 江世霖点头。关于夏家,他另外有打算,而夏芯的行为,决不能原谅。他一定会让她付出代价。 夏堇见他不语,追问:“衙门抓到人了吗?” 江世霖的眼中显出几分忧虑之色。衙门找到了崔文麒,不过是他的尸体。他横尸在他家的某处产业附近。见夏堇看着自己,他故作轻松地说:“他那样对你,我本来还想,要怎么样才能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现在恐怕没机会了。他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夏堇满脸惊愕之色,小声问:“他被人灭口?” “应该不止是灭口。还记得那棵断了树枝的榆树吗?我前两日查知,是他锯下了断枝。恐怕你父亲的死,很可能最后归咎到他身上。” 夏堇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失神地说:“你上次说过,也可能是他谋害父亲……对了!”她抬头朝江世霖看去,问道:“你能派人送吕嬷嬷去见钱妈妈吗?……不,先让吕嬷嬷来见我……崔文麒说,紫鸢是我的亲妹妹……你先把紫鸢关起来,我想见她……” “你别急,一桩一桩事情说。”江世霖安抚夏堇,心中的忧虑越来越甚。他原本以为找出意图谋害他的丫鬟,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指使她的人,弄清楚一切,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无一不说明事情比他想象的复杂很多。 夏堇同样明白,大多的事情纠缠在一起,只会让她越来越混乱。听到江世霖说,他一早已经命人拘禁了紫鸢,她解释道:“听崔文麒的意思,是母亲对不起紫鸢的母亲,不过钱妈妈告诉我,除了黄氏,父亲和母亲之间再无其他女人。我想先问一问吕嬷嬷,看她是否查知黄氏和刘嬷嬷的关系。” 江世霖没有反对。他陪着夏堇用了宵夜,便把吕嬷嬷叫来问话。 吕嬷嬷昨日一早就出门,按照夏堇的吩咐,找夏家的老仆询问刘嬷嬷的过往。其实,吕嬷嬷自认对刘氏十分了解,觉得夏堇有些过分谨慎。不过主子吩咐,此事关系重要,而她自己多多少少也涉入其中,因此不敢怠慢。 夏堇听着吕嬷嬷巨细靡遗的汇报,不甚确定地说:“听钱妈**意思,黄氏很可能出身青楼。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她的主观臆测。”见到吕嬷嬷愣了一下,她追问:“你想到了什么?” “三奶奶,您记得曹大人吗?” 夏堇摇头,朝江世霖看去。见他对着自己咧嘴一笑,她慌忙移开目光。 江世霖原本正忧心崔文麒之死。看夏堇含羞带怯的模样,他心情大好,悄然靠近她,抓住她的手指,一本正经地问吕嬷嬷:“你说的曹大人是不是二十多年前获罪入狱,全家被流放的那人?” 虽然有衣袖的遮挡,但夏堇害怕吕嬷嬷看到,她努力想挣脱,却被他越抓越紧,最后索性十指紧扣。她恼怒地瞪他,又被他的话语吸引,这才想到曹大人是谁。 说起来,夏家的环境越来越差,与这位曹大人多多少少也有些关系。据说,她的祖父满心以为夏家可以依靠这位曹大人,结果他们与他攀上交情没多久,他就获罪了。她的祖父花了大笔银子,才把家族从这件事中摘出来。至此,夏家也就更拮据了。 当下,夏堇询问吕嬷嬷:“这位曹大人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奴婢记得,刘氏有一个姐姐,被老太爷送给了曹大人。刘氏当时很是得意,得罪了不少人,后来曹大人获罪,她被人嘲笑了许久,这才渐渐沉寂。” “你是说,黄氏可能是刘氏的姐姐和曹大人的女儿?”夏堇一边说,一边摇头。“即便如此,整件事和紫鸢也没关系,再说,曹大人获罪,与祖父压根没有关系,更不要说父亲、母亲了。”她再次朝江世霖看去,询问他的意思。 江世霖遣退了吕嬷嬷,这才对夏堇说:“其实,你二叔父这些日子诸事不顺,与我有些关系。” 夏堇并不觉得惊讶,只是看着他,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你母亲家的过去,或许我比你知道得更清楚。” “然后呢?”夏堇一脸期待。 “没有然后了。”江世霖摇头,“我只是想告诉你,曹大人和黄氏的关系,大半已经无法查证,我们得从其他方面着手。” 夏堇失望地坐回椅子上。江世霖跟着坐下,问道:“你不在乎我去揭你家的底?”他以为她会不高兴。没人愿意把自家的不光彩事摊在台面上。 夏堇轻轻摇头。江世霖低头凝视她。她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娘家,甚至不希望母亲回去夏家。“你还在为我们成亲那会儿的事生气?” 夏堇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江世霖轻轻蹙眉。他昏迷的时候,她曾经无数次表达过她的怨恨。“不管以前怎么样,以后我都会补偿你的。”他不能改变过去,但是可以给她未来。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世霖问:“你不想岳母回去吗?你二叔父做过的事,你想就这么算了?”他问得十分紧张。他一直知道,她想带着母亲离开涿州。 夏堇陈述事实:“母亲想在百年之后葬在父亲身边。” 江世霖高兴地抱住她,重重亲了亲她的脸颊。 “你干什么!”夏堇紧张地朝门外看去,又心虚地垂下眼眸。她的母亲想回夏家,不等于她会永远留在涿州。她或许已经渐渐喜欢他,但是她看不到他们的未来。现在,他大概真的喜欢她,可将来呢?也许,在他不再喜欢她的那天,就是她永远离开的日子。 不同于夏堇的心情沉重,江世霖满心喜悦。他与卫晨,她毫不犹豫选择了他,如今她又亲口告诉他,她放弃了原本的打算。他终于苦尽甘来,守得云开见月明了。见她一味低着头不敢看他,他心神激荡,早前的旖旎画面尽数涌入他的脑海。氤氲的水汽中,她就像朝露中的莲花。 “我吩咐她们备水给你洗澡。”江世霖的眼中闪着热切的光芒。 “可是我才刚起床。” “天色已经晚了。如果你睡不着,我们可以做些其他事情的。”他笑得暧昧。今晚,他非要和她好好洗个鸳鸯浴不可。 荐书 峨嵋的《乘龙》新鲜完结,速度开宰吧!书号:2380445——你就是真龙天子,也要给本姑娘盘着!rs 第190章 温存 夏堇不想这么早睡,但她全身酸痛,想着泡个热水澡也好。可惜,她刚刚在浴桶中闭上眼睛,突然感觉到热水源源不断涌出了浴桶。她慌忙睁开眼睛,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江世霖已经抱住了她。“你——”她才说出一个字,就被他堵住了嘴巴。 从浴桶到窗台,再到**,她累得不行,可他根本不知疲倦。她哀求他放过她,他说,只要她说,她喜欢他,他可以考虑。她实在累极了,他要她说什么都行。可她说了她喜欢他,他却变本加厉折腾她。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听到屋外窸窸窣窣的动静,夏堇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蚊帐外隐约可见阳光的影子。她懊恼地闭上眼睛。她又睡过头了。恐怕江家的每个人都已知道,他们日日纵欲过度。她恼怒地转头看去。 江世霖睡得很安稳,很平静。他的眉毛比她浓,他的鼻梁比她高挺,他的嘴唇比她薄。她对他的睡颜太熟悉了。睡着的他就像是无辜的孩子。夏堇的心一下子软化了。 她对着昏迷的他半年有余。初时,她怨恨他,她常常暗中“折磨”他,可渐渐的,看着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消瘦,她心软了。那时候,她认定他不会醒来。眼睁睁看着他慢慢走向死亡,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夏堇目不转睛看着沉睡中的江世霖。即便她对他的评价都是负面的,可她已经开始喜欢他了。她怯怯地伸手,用手掌贴着他的脸颊。他的脸颊是温热的,他的下巴有刚刚冒出来的胡渣,扎得她的掌跟痒痒的。眼见着他的睫毛动了动,她慌忙缩回手掌,却被他抓住了手背。 “我不介意你再摸一会儿。”江世霖说着,抓着她的手指,亲吻她的手背。她的眼神,她的动作都说明她也喜欢他,甚至爱上了他。他有些飘飘然。 “该起来了,今天还有好些事。”夏堇抓住腰际蠢蠢欲动的大手“昨晚你说话不算话,所以现在该起身了。” “又想和我谈判?”江世霖轻笑,暧昧地说:“昨晚,有人说,不可以在浴桶里抱你,不可以在窗台上爱上,最后是谁抱着我不放?” “江世霖,你不要太过分了。” “有人恼羞成怒了。”江世霖倾身压住她“来,亲一下。亲一下就不生气了。”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你就一定要一大早就戏弄我吗?”她瞪他。 江世霖满眼笑意。他突然舔了舔嘴上的小手,吓得夏堇赶忙缩手。“真可爱,我就爱看你生气。” “你够了,我起来了。”夏堇才想坐起身,又被江世霖压回了枕头上。 江世霖看着她酡红的脸颊,暗暗叹息。他很想像昨天那样,一整天都和她呆在**,可就像她说的,今天有很多事需要处理。他只能安慰自己,他们来日方长。等一切结束了,他一定要带着她去山清水秀的地方住几个月,日日与她耳鬓厮磨。 带着满心的不甘,他低头在她的脖子上种下一颗草莓。 夏堇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只是和她闹着玩,可她就是忍不住生气。这会儿见他一副欲求不满的痛苦模样,她又心软了。她忍着羞意,结结巴巴地说:“你别这样,反正……反正……还有……晚上……” 江世霖轻笑,又急忙忍住笑,假意用妥协的语气地说:“这样吧,只要你把爷伺候高兴了,爷就准许你起床。”说罢指了指自己,示意夏堇主动过去亲他。 夏堇怒目圆睁瞪他。他可恶又可恨,从来都没有正经,做的事情又那么出格,还总爱欺负她。反正,他的劣迹一大堆,几个时辰都数不完,可是她似乎真的开始喜欢他了。她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 “快点,别磨蹭。”江世霖催促。他猜想夏堇一定会敷衍地轻啄他的嘴唇,结果她却张开手臂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还像小猫似的蹭了蹭。 “我想这样抱着你。” 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江世霖把每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他的心中又酸又软,赶忙紧紧拥住她,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你想怎么样都行。”他在她耳边喃喃。 夏堇轻轻点头,静静听着他的心跳,时间就像静止了一般。她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更努力地靠近他。不管将来如何,这一刻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她闭上眼睛。他没有乱动,只是紧紧抱着她。她喜欢这样的温存,仿佛她是他最重要的宝贝。她“嘤嘤”一声,放松了精神。 江世霖感觉到怀中的人儿呼吸越来越轻浅,他狐疑地皱眉。“你不会睡着了吧?”他轻声询问,没人回答他。他稍稍放开她,惹来她不悦的抗议,一径往他怀里钻。他无奈地叹息,说了句:“天大的事也可以晚些再说。”索性闭上了眼睛。 池清居的下人不敢唤两人起床。江光辉和小潘氏对江世霖是否因受伤而不举将信将疑,生怕他又在欲盖弥彰,让他面子过不去,因此只当不知道。两人一直睡到午时,才因饥肠辘辘,不得不睁开眼睛。夏堇满心懊恼,可这事是她起的头,她不能嗔怪江世霖,只能一边洗漱,一边警告自己,不可以有下一次。 幸好,吕嬷嬷在前一晚已经得了命令,所以一早就去见钱妈妈了。钱妈妈诅咒发誓,除了黄氏,夏知翰和冯氏之间再无旁人。另外,黄氏的绝嗣汤药是她亲自端去给她,亲眼看着她喝下去了。她不可能怀孕。 午餐桌上,夏堇告之江世霖此事,又对他说,关于紫鸢是她妹妹一事,她觉得崔文麒不像说谎。江世霖见她愁眉不展,想了想说,他有一个极简单的方法令紫鸢说真话,让她不要着急,很快他就会安排妥当。 夏堇只当他在安慰自己,并没放在心上,只说等他弄清楚崔文麒的死因,是否能让她和紫鸢当面对质。江世霖点头应下,用完午膳就出门了。 夏堇送了他离开,独自在房间思量夏家的种种。她父亲的死很可能和她的三叔有关,而她的二叔又害死了她的弟弟。前一日,夏芯那恶毒的心思,不要说姐妹之情,她根本就没有人性。 他们如此对她,而她的母亲又想回夏家,如此一来,还不如像江世霖说的,把一切都夺过来。不过她们孤儿寡母,要想名正言顺,她的母亲必须有一个儿子。以她对夏佥的了解,他最重视血缘。即便他勉强答应过继,也一定会选择夏知瑜或者夏知贤的儿子。这不是她要的结果。 夏堇思量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厢房,从抽屉中拿出了那个沉甸甸的匣子。她从没料到自己会喜欢上江世霖。他从来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一心想嫁父亲那样正直端方的君子。想着他以前的种种事迹,她有预感,将来的某天,他一定会伤她的心,所以她决不能太过喜欢他。可是喜欢不喜欢,有多喜欢,不是她主观可以控制的。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谁都不要喜欢。 她缓缓打开匣子,拿出一颗药丸,久久凝视,慢慢放入嘴里。苦涩的味道从她的嘴里蔓延至全身。将来,就算江世霖厌弃她了,她大概仍旧会喜欢他。在她主动拥抱他的那刻她已经知道,她对他的喜欢,和对卫晨及崔文麒是不同的。她对他,就好比她明知道这是一个坑,还是一脚踩了下去。 夏堇在厢房枯坐许久,这才吩咐丁香随她去蘅安院请安。忽然间她发现,她从昨日开始就没见过杏红。“杏红呢?三爷吩咐她去办事了?” 丁香心中讶异,赶忙回道:“杏红和长顺都被三爷关起来了,等候发落。听说,车夫一家也被抓了。三爷还要把车夫的女儿卖去青楼。” 夏堇呆愣许久,不解地问:“到底怎么回事?” 丁香摇头。“具体的奴婢也不知道。还有人谣传,车夫已经被三爷杀了。” “不会的。”夏堇摇头。她听说过江世霖的很多“事迹”但并不包括草菅人命。另外,杏红不是他最信任的人吗?他真要治她的罪?又或者,他其实只是摆一个姿态? 夏堇疑惑不解的时候,桃红正在自己的房间遥望正屋的方向。她刚刚命人把江世霖正与夏堇如胶似漆的消息送了出去。这次的“绑架”他们安排了很久,目的之一是让夏堇和江世霖反目成仇。只要让江世霖目睹夏堇和卫晨情意绵绵,他绝对会不择手段对付他们。若卫晨是普通人,他和夏堇一定会被江世霖整得很惨,可卫晨是卫家三公子。就算他脾气再好,再正人君子,面对江世霖的步步紧逼,他不会一味忍让。最后他们一定会两败俱伤。 这些日子,她一步都没离开自己的房间。她无从知道他们的人蓄意引着卫晨救下夏堇后发生了什么,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江世霖对夏堇的迷恋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而夏堇呢?到底是她太会演戏,还是她“眼光独到”舍弃完美无缺的卫晨,选择了声名狼藉的江世霖? 荐书推荐超萌可爱的卫幽新书《丹凰》,重生在硝烟弥漫的三十年前,与宿敌站在同一起跑线上,颜筝逆世重生,素手颠覆天下。 其实设定夏堇对江世霖的感情,当时想的是“学习委员大多爱坏学生”大家知道这个定律吧?额,下一本书其实可以考虑“班长和团支书,不得不说的故事”。(未完待续 第191章 辞行 江世霖离开江家,第一件事便是打探崔文麒之死的调查进展。令他目瞪口呆的是,他不过是“一响贪欢”,与自己的老婆多温存了一会儿,衙差居然找到了证人,看到在崔文麒死前没多久,一个酷似他的人影在附近出现过。 伍师爷见江世霖不屑地冷笑,连声说,他懂得怎么做。就算他人微言轻,掐不下这件事,以冯大人和他家的交情,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告上公堂。 江世霖懒得辩驳,冷声说:“若是我要杀他,用得着自己动手吗?再说,他死了只是便宜了他。” 伍师爷怔了一下。的确,江世霖从来不会要人性命。得罪他的人,轻则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重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三爷,我一定会查清楚的。”他的神情多了几分凝重。无论是绮梦的死,还是崔文麒的身亡,无不说明有人在针对江世霖。他小心翼翼地问:“三爷,你最近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 “就算我不得罪人,也会有人盯着我。暂时,你先好好审一审那个所谓的证人。”江世霖说罢,起身往外头。他看过崔文麒的尸首。一刀毙命,没有半丝挣扎抵抗的痕迹。这样看来,杀他的人不是趁其不备,就是崔文麒认识他。鉴于伤口在正面,恐怕后一种可能性更高。既然夏堇说,夏芯也参与了整件事,恐怕得“找”她问一问。 离开伍师爷后,江世霖又去了明月楼。绮梦的死,他一早发现店里的一个小二有可疑。本来他想逼他招供,可崔文麒的死愈加让他意识到,他的对手不惜杀人灭口。他虽然不是什么善长人翁,但也不希望再发生命案,就当是为了将来的子女积福。 想到“子女”二字,他的表情瞬间变柔和了。张婆子说,夏堇的身体很好,一般情况,半年内一定会有动静。这两天他如此辛苦,说不定很快就有好消息了。不过一旦她怀孕,好不容易吃了两口肉的他,又得开始吃素,这为免太折磨人了。 这般想着,他突然很想看到她,哪怕只是抱一抱她也好。他没听清春娘说了什么,扔下一句:“你看着办就行了。”急匆匆跨出了房门。 明月楼离江家并不远。一路上,江世霖不耐烦与人打招呼,径直往家赶,却又在金铺停下了脚步。上次,他送她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结果连一句“谢谢”都没换来。他知道她不在乎这些,可是他想送她东西。 亲自选了两件首饰,江世霖一心想着就算她不稀罕,他怎么都得讨一个香吻。他疾步往池清居走,在自家的二门外被卫晨拦住了脚步。 之前的两天,卫晨已经把找到夏堇的过程详详细细思量了几遍,也一一核查过,结果真正提供他线索的人在一夕间全都人间蒸发了。很明显的,他能及时找到夏堇根本就是计划的一部分。这一点他在前一晚已经转告江世霖了。 江世霖见卫晨脸色不好,多看了他一眼,问道:“卫大夫找我有事?” “我刚刚见过江老爷。”卫晨说着,信步走在回廊。 江世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二门,迟疑了一下,跟上卫晨的脚步问道:“所以你已经告诉父亲,我没有隐疾?” 见江世霖早已明白,是他为了留在江家,蓄意误导江光辉,卫晨心中羞愧,可是他说不出道歉的话。江世霖此刻的心平气和,甚至是和颜悦色,全因他是赢家。夏堇尊重他,感激他,却爱上了江世霖。他想不认输都不行。 “你可以驱逐我离开江家,但是你不能赶我出城。我想,就算你再生气,也不可能给我和她扣上私通的帽子。”卫晨叹息。 江世霖有些不高兴。不过他大人有大量,不想和他计较。他看了眼天边的晚霞,催促:“卫大夫,时辰不早了,如果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本来我打算把银票还你的。你应该知道,你我都不缺银子。不过,现在我会收下。她选择了你,她的事就是你的事,你应该替她还银子的。她一早就说过,她会还我银子。”卫晨说着这些话,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夏堇是那个帮着他走出前世阴霾的人,可她不爱他。 “她对我一直只有感激。”卫晨这话不知道是对江世霖说,还是对着自己说的。他驻足廊下,看着回巢的鸟儿。他也该回家了。就算全世界都对不起他,就算那些所谓的亲人都在谋算他的银子,至少他的祖父没有对不起他。他是时候面对现实了。 “她一直认为,我让她不要弄脏自己的手,是我心地善良。”卫晨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他想改变夏堇的命运,结果她的命运只因江世霖而改变。他重生了,但他没能改变任何事情。 江世霖真心不认为他和卫晨是可以谈心事的关系。他不耐烦地催促:“卫大夫,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明天就走了。在走之前,我想见一见她。” “卫大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世霖冷哼。 “不要急着拒绝我。”卫晨苦笑,“那日在破庙,她对着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冷静地催促我去追捕崔文麒。可是当她看到你,她只是一味埋怨你去得迟了。她虽然埋怨你,却紧挨着你,不愿离开你分毫。你觉得,我与她说上几句话,就能改变这一切吗?还是你对自己没信心?”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还有,她对我如何,不需要你提醒。”江世霖承认自己小气。可卫晨不是普通人。就连他都觉得夏堇应该选择他,而不是选择自己。 “江公子,寿阳离涿州不算远,我在这里也有不少产业,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觉得你能让她一辈子不出门。或者,你能无时无刻都陪着她?” “你可以试试看。我最不喜欢受人威胁。”江世霖说完,头也没回往,急匆匆往池清居而去。 池清居内,夏堇见江世霖天没黑就回来了,急忙迎上前问:“是不是有线索了?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你别紧张。”江世霖拉着她回到正屋。他不想她担心,因此没有告诉她,有人意图诬陷他杀害崔文麒,只是含糊其辞地说,衙门还没有进一步的线索。 夏堇心中失望,转而又问:“杏红和来喜,你想怎么处置他们?还有车夫和他的女儿……” “你也觉得我一怒之下杀了他?” “没有,不是,我想你不会杀人的……” “真聪明。”江世霖捏了捏夏堇的脸颊,掏出一个锦盒摆在她面前,“来,奖励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夏堇打开锦盒,里面摆着一支蝶形的簪子。簪子做得很精致,蝴蝶就像会飞一般,不过与他上次命掌柜的送来那些不同,这支轻便了不少。掌柜曾对她说,江世霖的原则,送人的金子最重要有分量。“你要送我?”她转头看他。 江世霖点头,把簪子拿在手中。“不管你喜不喜欢,我送你的,你都得戴上。”说罢起身为她簪上,又对着簪子左看看右瞧瞧。 夏堇没有动,由着他摆弄,脸上慢慢染上了笑容。她正想说,她去拿铜镜过来,就听江世霖问她,小猫最喜欢哪三件事。她不解地看他。她从未养过猫,他为何提起? 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深,片刻又一本正经地说:“不知道?很简单,小猫最喜欢挠人,撒娇,还有扑蝴蝶——” “你又消遣我。”夏堇气恼地拔下簪子,一把扔在他身上。 江世霖把簪子拿在手上把玩,笑道:“现在可不就是扑蝴蝶!”他看到这支簪子就想起早上她不断往他怀里拱的情景。 “江世霖,你不要太过分了!”夏堇气得想捶他。其实江世霖说她像小猫,并不算侮辱,可是他得意洋洋的笑脸让她怒意难平。她转身不想看到他。 江世霖急忙上前,从身后抱住她。夏堇用力想推开他,他在她耳边嘟囔:“我不会放手的,这辈子都不会。” 夏堇一下子心软了,但还是气呼呼地说:“你干嘛老喜欢招惹我?” “哪里是招惹,其实那是赞美的话。我就喜欢你拿爪子挠我,再对着我撒娇。你不知道,上午你在我怀里磨蹭的时候,我有多高兴……” “大白天的,不要说这些奇怪的话。” “大白天不能说,那是不是晚上就可以说?”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屋外,“你看,天都已经黑了。” “天黑了。”夏堇回过神,“刚才的事我们还没说完。杏红,来喜还有车夫,你决定怎么处置?” 江世霖微微蹙眉。“来喜和车夫很简单,一个的确不知道,一个为了银子被人收买。至于杏红,若她说的是真话,和来喜一样,小惩大诫就是。可是——” “可是什么?” “她坐在车子的右边,我亲自试过,可能就像她说的,她什么都没看到,也有可能她看到了异动,却假装不知道。” “你怀疑她?”夏堇惊讶,“你不是说,她是最忠心的吗?”她以为他怀疑所有人,也不会怀疑杏红的忠心。 荐书 书名:我的修真夫婿 简介:萝莉和大叔,不一样的修真故事rs 第192章 招惹 “我自然知道她对我是忠心的。不过我的怀疑也是合理的。”江世霖就事论事。他亲自试验过。车夫一定可以看到是谁刺了马肚子,至于杏红,如果她没有像她自己说的,一直看着夏堇,那么她极有可能同样看到了。 江世霖向夏堇解释着当时的情况,没有说出另一层忧心。他怀疑杏红对他已经超越了主仆间的感情。女人的嫉妒心是很可怕的。杏红可能比夏堇更清楚,他有多爱她。 夏堇思量着江世霖的话,又抬头问他:“那天,你回来晚了,就是去验证这件事?” 江世霖点点头,假意叹息:“若是我知道有人没我陪着,洗澡洗了几个时辰,我定然会放下所有的事情,寸步不离守着她。” 夏堇垂下眼眸。虽然她不会总想着崔文麒对她的侮辱,但她总觉得被他碰过的地方很脏,怎么都洗不干净。她独处的时候,想到那时的情景,她依旧会害怕。 江世霖看着她的样子,心中涌过一阵不舍。“听我说。”他勾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要说崔文麒什么都没做……” “他拉过我的手,碰过我的脸,还扯开了我的衣裳……” “你都洗了几个时辰,什么都洗干净了。” “不是的,怎么都洗不干净,我只要一想到那时的情景,就觉得恶心。”夏堇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别哭。”江世霖轻抚她的脸颊,“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我不会让你有危险的。你觉得难受就对我说。你觉得恶心,我帮你忘记。”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右脸颊。她的脸颊已经消肿了,但她心中的伤口仍在。他像哄小孩一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看,我擦一下就干净了。以后,不要总想着那件事。慢慢的,你就会不记得了。” “我知道,你让丁香对别人说,她一直跟着我,寸步都没有离开。其实,你介意吗?” “我介意什么?”江世霖失笑,又认真地说:“听清楚,这件事不是你的错。不要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还有,若是说介意,我只介意自己太大意,害得你遇上危险。” “可是……就连我和其他人说话,你都不许……这次……” “那怎么一样?再说,我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江世霖郁闷。卫晨是普通的其他人吗?他明知道她不喜欢他,临走居然还要求见她,脸皮实在太厚了。他恶狠狠地说:“以后不要再想着你的先生了,他明天就回寿阳了。” “先生要回去了?不会又是你驱赶……” “当然不是。”江世霖生气,“是他自己要走的。我都说了好几次,当初他决定留下,也是他自己的意思。” “我还没对他说声谢谢……” “不用了,我已经替你说过了。” 还说自己不小气。夏堇暗自腹诽。 “说回杏红的事。”江世霖转移话题,“我先吓一吓她,看她的反应再说。至于来喜,明天我就放了他,不过他放着你不理,居然去追马车,这事怎么都要惩戒一番。陆三一家,我已经查清楚了,是他儿子欠下了赌债,才会逼着他做这件事。我已经命人砍了他两根手指,他已经指认,是崔文麒收买他。等我查清楚细节,若是没问题,就让你做一个顺水人情。” “我不明白。” “来喜到底是父亲派给我的。福茂也只是替我办事。你只有吕嬷嬷和丁香两人,着实不方便。陆三一家很合你用。陆三可以给你赶个车,他儿子和他的老婆可以替你跑个腿,至于他女儿,性子懦弱些,但做事很勤快,也没有多余的小心思,可以给丁香打个下手。当然,如果你觉得他们终究是害过你的人,我可以把他们一家送去矿上做苦力。如果你觉得还是不解气,把他们一家子卖去蛮地也行……” “所以,你故意说,要把他女儿卖去青楼?” 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眼中的感动。他故作认真地说:“我没有虚张声势,我真把他女儿卖去青楼了,还嘱咐老鸨好好**。” “你不该这样做!他女儿是无辜的。” “放心,暂时不会让她接客的。”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只有真正经历了恐惧,她才会感念你的恩情。我不介意做恶人的。” 夏堇呆呆地看着江世霖。他真的那么喜欢她吗?喜欢得愿意为她安排一切?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江世霖用完早膳就出门了,临走叮嘱夏堇,不要见无谓的人,不要惹他生气。 夏堇知道,他指的是卫晨。她想请求他,让她派人和卫晨道别,可江世霖不由分说就走了。她思量再三,还是让吕嬷嬷去找卫晨,结果她根本没见到人。雅安居的下人把吕嬷嬷拒之门外了。 得信,夏堇气急。她不过想让吕嬷嬷谢谢卫晨,并告诉他,她欠他的银子,她会想办法还他。“小肚鸡肠的男人!”她咒骂了无数次,可她不想把事情闹大,只能告诉自己,以后她会想办法把银子还给卫晨的。 因为江世霖答应,下午安排她和紫鸢见面。临近中午的时候,夏堇正想着早些用完午膳,江世霖就回来了,拉着她就往外走,嘴里说,要带她出去吃饭。 马车上,夏堇气呼呼地说:“上午,我命吕嬷嬷去雅安居,结果她被挡在了院子外面。” “然后呢?”江世霖不以为意。 “你还说你不小气!我只是让吕嬷嬷去道别。” “还有呢?”江世霖执起夏堇的手。早前他已经放了来喜。他从来喜口中得知,吕嬷嬷曾去牙行打听过卫家宅子附近那几间院落的价格。 “还有什么?” “你打听那几座宅子的价格干什么?”江世霖询问。听到她说,她想把买宅子的钱,连同诊金一起还给卫晨,他嘴角上翘。不用看她的样子,他就知道,她一定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他故意说:“既然你没银子,看到他又如何?” 夏堇一下子蔫了,嘟囔着:“可是我总该谢谢他的。” “你忘了,我最不缺的是什么?”江世霖一副“你怎么不来求我的表情。” 夏堇转头不理他。她想过找他借,但这几天的事情让她眼花缭t乱,一时忘了这件事。最重要的,虽说丈夫给妻子银子是天经地义的,但他们之间,他对她的喜欢可能随时就不见了,而她,她不想自己像其他女人那样,因为喜欢,所以向他索要好处。 “怎么,不想求我?”江世霖上前搂住她的肩膀。 “反正,我自己会想办法还他的。” “这样的话,在你筹到那么多银子前,岂不是要日夜惦记着他?” “你这人怎么这样!”夏堇一下子怒了,“你不让吕嬷嬷替我说一声谢谢,我已经不说什么了,现在又说这样的话。世上还有比你更小气的人吗?” “对,我就是小气。”江世霖攥着她的手指,“往后的每一时每一刻,你都只能惦记着我。” 夏堇转头不理他。 “怎么,这样就生气了?” “没有。爷说得是,您是我的夫君,是我的天,我只能想着您,惦着您。这样行了吧?”夏堇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惹她生气,偏偏,她每次都上他的当。她相信,过一会儿他又会哄她,很快她又不生气了。 出乎夏堇的意料,这次江世霖没有凑上前哄她。直至马车停下,他都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 须臾,两人上了酒楼的雅间。掌柜的见到江世霖,殷勤地伺候左右,惹得夏堇极不自在。待到掌柜的离开,她依旧低头不理他,却忍不住朝四周打量。这是一间很精致的雅间,窗外绿竹点点,屋内青烟袅袅。她不喜欢熏香,但屋内的熏香味道很淡,泛着浅浅的花香。一旁的小几上摆着盛开的鲜花。他要她在这里见紫鸢?她的目光悄悄朝他瞥去。 四目相接的瞬间,看到江世霖对着自己轻轻一笑,她恼怒地瞪他一眼,赶忙收回视线。她到底为什么喜欢他,又喜欢他哪一点? 少顷,小二陆续上菜,江世霖却不动筷子,只是自顾自饮茶。 “你到底想怎么样!”夏堇忍不住了。她压根没见他点菜,所以这一切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看桌上的菜色,大半是她没见过的,就连碗碟都是上好的白瓷。 “我还以为你能再坚持一会儿。”江世霖放下茶杯,“我想怎么样,待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走到夏堇身边,挨着她坐下,“我不要听感激的话。若你真心想谢谢我,晚上你知道怎么做的……” “你又胡说八道。”夏堇一下子涨红了脸。 “没听过只羡鸳鸯不羡仙吗?夫妻恩爱那是天经地义的……” “江世霖!” “你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有多招人。”江世霖一脸惋惜,“若不是马上要见客,我真想……” “住嘴!”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静默的瞬间,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了。rs 第193章 践行 卫晨没想到房门推开的瞬间,就看到江世霖一手搂着夏堇的腰,一手抓着她的手腕。而夏堇正捂着他的嘴,满脸红晕。他们亲密无间地挤在同一把椅子上。他尴尬地轻咳一声。 夏堇看到卫晨,一下子慌了神。私底下,她无力阻止江世霖的种种放浪行径。她虽然觉得不应该,但既然没人知道那些私**,她也就听之任之,可是他们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动手动脚!她恼怒地瞪了他一眼,慌忙抽回手腕,恨不得踩他一脚。她相信他一定是有预谋的。 江世霖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上前与卫晨打招呼,把夏堇挡在了身后。 卫晨在早上才收到江世霖的口信,约他在这里见面。既然他不愿让他见夏堇最后一面,他还以为他找他是为了崔文麒的事。这会儿他终于明白,他想让他对夏堇彻底死心。他的目光情不自禁越过江世霖的肩膀,朝夏堇看去。她的身体隐没在江世霖的背后,他只能看到她乌黑的发丝,但是他的脑海中满是她含羞带怒瞪视江世霖的眼神。过去的半年,他从未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她总是冷静自持的,就算偶尔的情绪失控,她也不会用那样的目光看他。 他早就对夏堇死心了。他该鄙视江世霖的多此一举,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江世霖让他更加清楚地认清了现实。 “不知江公子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事?”卫晨的语气略显尖锐。任谁处在他的立场都不会和颜悦色,兴高采烈地接受这样的安排。 江世霖只当没感受到他的不悦,笑眯眯地说:“今日我们是替卫大夫践行的。用木槿的话,你是我们两夫妻的恩人。”说罢引着卫晨坐下。 夏堇心中暗恼。她想和卫晨道别,但不是以这样的方式。江世霖是什么意思?试探他们,看他们见面后的反应? 她顺着江世霖的话,正式向卫晨道谢。话毕,她正想找个借口回避,却被江世霖拉住了。 “爷,既然您和先生有话要说,我在车上等您也是一样。”夏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眼中的警告意味。他咧嘴一笑,回道:“其实是卫大夫有话对你说。因为家里不方便,我只能带你来这里。”他多委屈,多体贴啊! 听到这话,卫晨脸上一阵发烧。他一心想与夏堇见最后一面,却忘了若是因此传出闲话,就是他害了夏堇。是他太不谨慎了。再说,对着别人的丈夫说,他喜欢他的妻子,他想要见她,这怎么都是一件不应该的事情。 短暂的沉默中,夏堇朝卫晨看去。见他迟迟不说话,她低语:“先生,关于先前……” “先前的事三奶奶无需三番两次道谢。诊金和其他的费用,在下已经收了三爷一万两银子。我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分内事。”他和江世霖都知道,彼此压根不在乎区区一万两,但他们亦明白,这张银票代表过去的一切画上了句号。江世霖这是在提醒他,他必须坚定决心。 夏堇同样觉得自己明白了江世霖的意图。她趁着卫晨不注意,狠狠拧了一下江世霖的手臂。江世霖吃痛,差点惊呼出声,只能无奈地转头看她。 虽然桌上的菜色精致又考究,但三人很少动筷子,特别是卫晨,几乎食难下咽。过去的半年多,他就当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江世霖已经是赢家了,却仍旧步步紧逼。他和夏堇,前世无缘,这世也是同样,不过他们怎么都算相识一场。既然无缘成为夫妻,兄妹也行,不能让江世霖太得意。 他放下茶杯,清了清喉咙,对着夏堇说:“虽说寿阳与涿州之间,快马也要一两天,其实并不算太远。你若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大可以请世熙派人通知我,或者找人给我带信也可以。” 江世霖重重咳嗽了一声,用警告的眼神看了看卫晨。“卫大夫不必担心,木槿自有我这个相公照顾,不需要旁人费心。” 看着江世霖的紧张,卫晨身心愉悦,笑道:“我知道三公子和三奶奶鹣鲽情深,但嘴唇和牙齿都有吵架的时候,更何况是夫妻……” “我想,这些事不用卫大夫担心。”江世霖暗暗磨牙。他看得出,卫晨已经放下了夏堇,但他在警告他。一旦他对夏堇不好,寿阳和涿州只有一两天的路程。 “不用我担心最好。”卫晨轻轻一笑,又对夏堇说:“万一有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找我。我医治夏夫人那么长时间,她就是我的长辈,明白吗?” 夏堇很感动,而江世霖十分胸闷。他就知道,卫晨是个麻烦,他就不该让他们见面。他在懊恼中送走了卫晨,迫不及待叫来小二,为他们重新上菜。 夏堇知道自己不再欠着卫晨,又当面向他道了谢,她的心情很好。“没想到先生这么大度。” “他,大度?”江世霖冷哼。他分明是故意气他。他严肃地命令夏堇:“先说好,以后不许你去找他,更不许想着他。还有——”他举起手臂,“你看,都淤青了,你这是为了外人,想要谋杀亲夫吗?” “我看看,淤青在哪里?”夏堇作势查看他的手臂。江世霖一把抱住她。两人间的气氛瞬时变了。 “谢谢你。我不想总觉得自己欠了先生。”夏堇低声道谢。特别是当她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江世霖之后,她总觉得对不起卫晨。可今天之后,她依然感激卫晨,但她如释重负。 江世霖听着她的话,心中的郁闷渐渐散去。消灭情敌的感觉很好。他正暗暗得意,就听夏堇说,一万两银子,她会还他。他们是夫妻,她有必要算这么清楚吗?难道他就差这么点银子?他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问道:“先说说,你打算怎么还。” 夏堇语塞。她的很多想法,其实都是空想。 江世霖轻笑,戏谑地问:“不如……钱债肉偿吧!” “你又胡说!”夏堇重重一拳打在江世霖的肩膀上,吓得刚准备上菜的小二差点摔烂手中的盘子。他在这里干了四五年了,从没见东家挨了女人一拳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 没了卫晨,江世霖觉得桌上的菜肴可口多了,连连给夏堇夹菜。两人很快用完了午膳。稍稍休息片刻,夏堇跟着江世霖来到楼下的某个房间。相比先前的雅间,现在这间屋子狭小很多,除了座椅,几乎没有多余的摆设。 “你要带紫鸢过来?会不会……”夏堇朝门外张望,“这里毕竟是酒楼,人多口杂。” “放心,外面已经没人了。爷最不缺的就是银子,包个场子算什么。”江世霖说得豪气万分。事实上,酒楼是他的,他不过是少赚一天银子。 夏堇哪里知道这些。她虽不赞成这种暴发户的行径,但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她只能听之任之。 小半盏茶之后,来喜押着紫鸢进了房间。紫鸢看到夏堇,立马怒目圆睁,恨不得亲手把夏堇杀了。 “我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夏堇的话音未落,紫鸢重重“呸”了一声,怒道:“成王败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吕嬷嬷早就得了江世霖的指示。她上前一步,劈头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沉声说:“三奶奶将你买下,你就是三奶奶的奴婢。你对主子不忠,又出言不逊……” “你别在这里得意。你不过是夏家的一条狗,不,你就连狗都不如!” 吕嬷嬷仿佛压根没听到她的辱骂,平板地命令:“还不快向三爷、三奶奶认错!”见紫鸢不为所动,只是瞪着自己骂骂咧咧,她又是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吕嬷嬷手上并没留劲,顷刻间紫鸢的脸肿了,嘴角渗出血丝。 她“呸”一声吐出脓血,怒视着吕嬷嬷就要撞过去,却被身后的来喜抓住了。她像疯了似的,回头朝来喜咬去。来喜看着消瘦,但毕竟是男子,很快便制服了紫鸢,押着她的肩膀,强迫她跪在地上。 夏堇看着紫鸢的狼狈,一时五味陈杂。与崔文麒一样,此刻的她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地。这个世上,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她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悄悄握住夏堇的手,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吕嬷嬷上前两步,居高临下斜睨着紫鸢,厉声喝问:“你和姓刘的婆子到底什么关系?” 紫鸢撇过头,并不理会她。吕嬷嬷蹲在地上,一把捏住紫鸢的下巴,恶狠狠地问:“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吧?你很想步她的后尘?” “落在你们手上,我压根没打算活着。告诉你——”她抬头朝夏堇看去,一字一句咬牙切地说:“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不会放过夏家的每一个人……” “啪!”吕嬷嬷又是重重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若不是来喜押着她的肩膀,恐怕她已经扑倒在地上。 “算了,她到底跟了我那么多年。”夏堇并不是怜惜她。她只是觉得奇怪,紫鸢到底背负了怎么样的仇恨,能让她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rs 第194章 滴血认亲 前两天都是三更,今天这是第四更了,大家有点表示哇,哪怕写个“加油”,投个推荐票,呜呜 “既然你说算了,那就算了吧。”江世霖点头,又吩咐吕嬷嬷:“你把东西拿进来。” “是。”吕嬷嬷点头而去,很快拿了一个盛着清水的小碗进来。 紫鸢跪在地上等着江世霖和夏堇,眼中满是怨恨。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们。”江世霖不屑地冷笑,“你和崔文麒,从头到尾都被利用了。确切地说,你自以为控制了崔文麒,其实你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刚才的那几个巴掌,不过是治你对主子的不敬。现在,就让你临死做个明白鬼。” “你不用在这里虚张声势。”紫鸢不甘示弱,指着夏堇说:“你知道她是怎么样的人吗?她和她母亲一样……” 紫鸢尚未说完,江世霖扫了一眼吕嬷嬷。吕嬷嬷一掌打落了紫鸢的两颗牙齿。紫鸢恨极,可是她被来喜抓着,根本动弹不得。她怨恨地看着江世霖。她知道崔文麒已经死了,是江世霖把他杀了。“你这个杀人凶手!”她尖声大叫。 “啪!”吕嬷嬷又是一巴掌劈过去。 “不管我是不是杀人凶手,我只知道,你若是再说出一句不敬的话,我就命人把你的牙齿一颗一颗拔下来。”江世霖的声音森冷,仿佛能让空气结冰。 夏堇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仿佛又看到了明月楼后巷的他。自他从昏迷中醒来,他再没用这样的面目对他。 江世霖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转头对紫鸢说:“你觉得是岳母容不下你们母女,害得你们流离失所,尝尽人世的艰辛。你做了一出‘卖身葬母’的戏码潜伏在木槿身边,伺机报复他们一家。事实上,你真以为自己姓夏吗?”他冷笑,“从头到尾,你就是一个笑话。” “既然落在你们手上,我就没打算活着。” “我也没打算让你活着!”江世霖指了指桌上的小碗,“你听说过滴血认亲吧。三奶奶念在你跟了她多年,好心让你死个明白。” “我不会上你们的当!”紫鸢凄声大叫。吕嬷嬷一把抓住她的手背,一刀割下去。一滴殷红的血液滴落在了清水中。 吕嬷嬷端着小碗走到夏堇面前。夏堇用一根银针扎破手指,挤了一滴鲜血在清水中。 “拿去给她看清楚。”江世霖不耐烦地挥挥手。 夏堇紧张地看着吕嬷嬷手中的小碗。虽然种种证据都显示,她和紫鸢不是姐妹,紫鸢不是黄氏的女儿,江世霖也再三保证,她们的鲜血绝不会相溶,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若她的父母还有什么事瞒着她……她不敢往下想。她早就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相比之下,紫鸢比夏堇更紧张。既然江世霖打算杀了她,就没必要骗她。他敢当众让她们滴血认亲,就表示他胸有成竹。可是从她懂事那天,她就知道,她是夏知翰的女儿,是夏堇的妹妹。是冯氏诬陷她的母亲,是夏知翰始乱终弃。她和母亲的苦难都是夏家加诸在她们身上的。 在“卖身葬母”之前,她无数次看到夏知翰对夏堇的疼宠。夏堇穿着华衣美服,父母把她捧在手心,她要什么有什么,可是她呢?她有的只是半疯癫的母亲,猪狗不如的生活。在卖身入夏家之前,她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她忍辱负重只为复仇。复仇是她唯一的信念。 她瞪着水中的两滴鲜血。她已经分不清哪滴血是自己的,哪滴是夏堇的。她只看到两滴血在水中打转,却怎么都无法融合。 “不,这不是真的!”紫鸢尖声大叫,不断摇头,“是你!”她瞪着夏堇,“一定是你做了手脚。” “我们并不需要你的认同。”江世霖不屑地冷哼,“你信与不信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相公,还是让我把事实告诉她吧。”夏堇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紫鸢说:“若是把你的母亲找来,我相信你们的血也是不相容的。因为她根本不可能怀孕。你只是她捡回来,报复我们的工具。” “你说谎!” “欺骗你与我有什么好处?”夏堇轻笑,“那么多年,我不相信你全然没有半点怀疑。” 紫鸢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她的母亲一会儿说是夏知翰始乱终弃,一会儿又说是冯氏善妒。她以为她只是一时记错了。 夏堇看得出,紫鸢已经相信了。她叹息道:“好了,既然你已经明白了,我言尽于此。虽然我也想放过你,但是你做了太多的错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过的事负责。我会好好安葬你的。” “等一下!” 随着紫鸢的这一声大叫,夏堇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以紫鸢的那股恨意,就算她和江世霖严刑逼供,她也一定不会说出真相,甚至会故意误导他们,因此他们只能诱她说出事实。滴血认亲不过是让紫鸢彻底相信,她们不是姐妹。 她回头对紫鸢说:“你想临死再见一见你的母亲?我不是不想答应你,但是你要知道,若是我见到了她,就不能容她活在世上。她做了太多罪不可恕的事。” “你知道她还活着?”紫鸢追问。 “你知道的远远比你多。你母亲、刘氏、务农的黄氏夫妇,还有或许连你都不知道的曹大人等等。不管怎么样,你都唤她母亲那么多年了,你真要她为你陪葬?” “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恨意再次涌上紫鸢的心头。 “原来你知道曹大人。”夏堇胸有成竹地浅笑,“想来你也知道你外祖母的事吧,不对,确切地说,其实她并不是你的外祖母。”她摇摇头,“我不想和你多说了。我留你一个全尸,白绫和毒酒,你自己选吧。” “我不信你这么好心,会放过我的母亲。你一定在做戏。” “听说如果是吊死的话,死后舌头伸得很长,样子很难看。就毒酒吧。”夏堇的声音盖住了紫鸢的,她吩咐吕嬷嬷:“我们走了之后,你把酒壶拿给她。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好好安葬她。当年我就是用这些银子买下她,如今也用这些银子送她走。至于她所谓的母亲,就让她自生自灭吧。”说罢,她作势往外走。 “我若是死了,她也活不了多久。我带你们去见她。不过我要和她滴血认亲。”紫鸢的眼睛一下子失去了神彩。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犹记得夏堇哀求夏知翰把她买下的情形。她恨,她怨,她不平,但是她在大太阳底下跪了整整一天多,只有夏堇为她停下了脚步。 夏堇和江世霖没有随着紫鸢等人去接她的母亲。两人回到池清居,夏堇越等越不安。眼见着太阳快下山了,她不安地问:“你说,紫鸢的母亲,到底是不是黄氏?” “十之八九吧。”江世霖看着她在屋里子来来回回踱步,轻轻摇头,“你再着急,他们也不可能那么快回来。” “我知道路上需要时间,可是以祖父的脾气,他若是下决心杀了黄氏,黄氏定然是活不了的。还有,二叔父为什么杀了刘嬷嬷,却让紫鸢活着?事实证明,崔文麒压根没去找紫鸢……很多事情还是说不通。” 时至今日,关于夏知瑜为何饶过紫鸢,江世霖也不明白。眼下的趋势,崔文麒绝对会成为杀害夏知翰的凶手,那紫鸢呢?她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夏堇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丁香来报,来喜和吕嬷嬷一起回来了。江世霖一听这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喜这么晚进来回话,就表示事情很不顺利。 不出他的所料,来喜和吕嬷嬷进屋就告诉两人,他们载着紫鸢出城去接她的母亲,去到目的地就发现早已人去楼空,院子里长满了杂草,屋子里一片狼藉。 闻言,夏堇一下子跌坐回椅子上。紫鸢知道的仅仅是她的“母亲”编造的谎话。她若是想知道真相,唯有找到她的母亲,结果她又迟了一步。到底是谁捷足先登?难道真相真要石城大海? “紫鸢的母亲是黄氏吗?”夏堇失神地询问吕嬷嬷。 吕嬷嬷点点头,回道:“奴婢见过她。一路上听紫鸢的描述,应该是她没错。” “她在路上都对你说了什么?”夏堇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回三奶奶,她只是说了一些小时候和母亲相依为命的细节。”吕嬷嬷说得十分婉转,事实上,紫鸢的语气满是愤恨,听起来像是黄氏故意引她嫉妒夏堇,继而憎恨整个夏家。她想了想,觉得不能隐瞒,又补充道:“三奶奶,依奴婢看,黄氏对您的事知道得很清楚,经常说给紫鸢听,或许有些是她胡诌,但好些事听起来都是真的。” “你的意思,有人与她里应外合?”江世霖插嘴。 “如果真是这样,反倒说得通了。”夏堇缓缓点头,“有人里应外合,才能解释为何黄氏还活着。”她看着江世霖,眼神仿佛在问:你觉得会是夏知瑜夫妻吗?rs 第195章 钱债肉偿?(肉) 黄氏的失踪让夏堇颇为失落,不过由此基本可以确定紫鸢的动机和目的,如今只待确认黄氏的身份,以及她和刘嬷嬷的身份。不过夏家的人,到底是谁和她里应外合,还需进一步查证。不管怎么样,夏知瑜夫妻谋害冯氏是事实,至于夏知贤,夏堇很想知道他和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联。 吕嬷嬷、来喜离开后,江世霖见夏堇愁眉不展,突然就开始脱衣裳。夏堇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钱债肉偿啊。”江世霖回答得理直气壮,“过来。”他对她招手,“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既然你说,你要还我银子,今晚我们先把利息算一算。”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夏堇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以为抓到黄氏,紫鸢的事就能告一段落,结果——” “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江世霖大步走向她,打横抱起她,惹得夏堇惊呼一声。 “你别老想着那件事行不行!难道你一点都不担心崔文麒的死?这事根本就是蓄意诬陷你。”夏堇的话音未落,已经被江世霖放在了**。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又被他压在枕头上。 “爷都不怕,你怕什么。”江世霖拍了拍她的脸颊,故作张狂地说:“不就是死个把人嘛,就算真是爷把人杀了,爷有的是银子……” 夏堇很无语。她知道他只是故意逗她。“我们在说正事呢!我总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就好像有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这些事不是你躺在**想一想,就会有结果的。与其如此,还不如放轻松些。明日我会去黄氏住过的小院瞧一眼。好了,现在该你还债了。”说罢,他抱住夏堇,朝床内侧滚去。 夏堇被他转得头晕眼花,握紧拳头捶了他胸口一下。江世霖握住她的小手,低头亲吻她的小嘴。初时夏堇还略有抗拒,很快就气喘吁吁,再无力反抗,只是催促他去关门吹灯。 江世霖原本只是想告诉她,夫妻不用分得那么清楚,她说还银子什么的,很伤他的心。可是他才亲了两下,马上被她勾起了欲念。“不过才隔了昨天一晚,我怎么就这么想你呢?”他很无奈。纵欲过度会影响将来的受孕,可是他无法压抑心中的渴望。他在她耳边喃喃:“你也很想要我,是不是?” “你不要说这么露骨的话。”夏堇觉得就连自己的脚趾头也一定红透了。 “我们是夫妻,没什么不能说的。”江世霖一边说,一边脱她的衣裳。 明亮的烛火下,夏堇不敢看他,闭着眼睛说:“你去把灯吹了。” 江世霖低头亲吻她的眼睑。“睁开眼睛,我喜欢你看着我。”他也喜欢看着她。见她摇头,他恶意咬住她的耳垂,在她耳边说:“你现在还债,得听我的。再说,我们在白天都做过几回了,有什么没看过……我喜欢看你情难自制,我喜欢听你的呻吟……” 夏堇想阻止他说下去,可是她连说话的精神都没有,只是无意识地抱住他,两只手不断抚摸着他背上的肌肉。她一早发现,每当他轻咬她的耳垂,把温热潮湿的气息灌入她的耳朵,她的身体就会涌过一阵阵酥麻。 她转头亲吻他的脸颊,很快堵住了他的声音。她的皮肤越来越敏锐,能感受到他们之间每一寸的肌肤摩擦。她觉得自己全身都快起火了。不过几天时间,她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江世霖被她撩拨得yu火难耐。他顾不得她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一下入到最深处。她的呻吟与喘息不断刺激着他。他一遍遍,一次次占有她,直至同时攀上欲望的巅峰,才激动地抱住她。 夏堇深陷高*潮的余韵无法自拔。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缓缓睁开眼睛,侧头看着不远处的翩翩烛火。男女之事只为传宗接代,只有欢场女子才会用自己的身体取悦男人,可他们之间,她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是谁取悦了谁。他说,他恨不得与她一起醉死在欢爱的快意缠绵间,她何尝不是。她不该是这样的。 “你在想什么?”江世霖贪婪地看着她依旧泛着红潮的脸颊。她的身体比她诚实多了。他在衡量,等她歇够了,他是不是应该换个姿势再来一次。 夏堇摇摇头,依旧不敢看他,只是低声说:“我们穿上衣裳再说话。” “你的声音真好听,就像在勾引我一般。”江世霖稍稍侧过身,欣赏着她的身体曲线。夏堇慌忙抓起被子包裹住自己。“别遮。”江世霖抓住被子的一角,不让她得逞。 夏堇摇头,脸颊红得发紫。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江世霖没再与她拉扯被子,手臂钻入被子底下,慢慢用手掌及手指描绘她的身体曲线。 夏堇只觉得浑身一颤,顾不得被子,急忙去抓他的手掌。“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说话。” “说什么?说你有多爱我吗?” “你不要老是这样。”夏堇的声音快拧出水了。她不用看就能感受到他热辣辣的目光。 夏堇的娇羞令江世霖心火骤升。他一下揭开薄被,再次贴上她柔嫩的肌肤,低声感慨:“现在的你,和刚才那只热情的小野猫简直判若两人……” “别说!” “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的?” “不是,这样是不对的。”夏堇连连摇头。 “有什么不对?” “夫妻……其实是为了生儿育女……” “对,生儿育女。”江世霖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小腹,“等你怀孕的时候,我大概会过得很辛苦,所以,不如再来一次,这次我会很温柔的……”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你再说这样的话,我要生气了。” 江世霖一把抓下她的手指,摇头道:“你真是一点都不明白什么是夫妻。”他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夫妻是世上最亲密的两个人,是相伴一生的人。等到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依然会牵着你的手,和你同床共枕。” 夏堇听得动容,眼泪情不自禁涌上了眼眶,他会和她一起变老?这是她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除此之外,夫妻就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水**融,缠绵悱恻……” “你够了!”夏堇的感动消失殆尽。 “我说认真的。”江世霖近距离看着她的眼睛:“我想要你,怎么都不够,这是很正常,很美好的事情。我知道,你也想要我……” “你不要说了!” “你应该知道,自我醒来之后,你是我唯一的女人。我只想要你,每时每刻都想亲你,抱你……” “不是你说的这样!夫妻应该是相敬如宾……” “那是做给外人看的。私底下,你应该像我这么坦诚又直接。我们之间,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江世霖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感觉到我的心跳了吗?它是因为你,才会跳得这么快。” 夏堇感受着他的心跳。她一直觉得,他的心跳能让她安心。这一刻,听着他的话,她觉得烫手。她想抽回手指,可她抓得很紧。她不安地垂下眼眸。 “看着我。”江世霖低声命令。 夏堇缓缓摇头,低声说:“你不用说这些甜言蜜语哄我。” “这不是甜言蜜语,我只是想清楚明白地告诉你,你是属于我的,同样的,我也属于你,我整个人,就连我的心跳都是属于你的,更不要说银子那些身外物。” “你想告诉我,卫大夫的一万两银子,我不用还你?” “怎么这么笨!”江世霖叹息,“我在说,我们是一体的,不止是那些银子,其他的所有事,都只有我们。我们,懂吗?” 夏堇一味摇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是他的妻子,她是属于他的,但是他怎么可能是属于她的?她已经很喜欢他了,他还说这样的话,分明是想诱她把整颗心都交给他。如果她喜欢他,喜欢得失去了自我,将来,他突然间不喜欢她了,那她怎么办? “你太坏了,你就一定要弄哭我吗?”夏堇仰头抱住他的脖子,任由眼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在他的肩膀上。 江世霖索性抱着她坐起身。“你怎么不说,是你太爱哭了。”他轻拍她的背,“从这一刻开始,你要牢牢记住,我们是密不可分的,你不需要在我面前掩饰自己。”他一边说,一边调整两人的姿势,扶着她的腿,盘上他的腰。“感觉到了吗?我又想要你了。” 发觉他正一点一滴进入自己,夏堇一阵心慌。他的动作很慢,她的感觉特别清晰。她一下抱紧他的脖子。 “想要我继续吗?”江世霖停下了动作。 夏堇不敢回答。虽然才刚刚**过,但没有**,她有些不舒服,可她想要他继续,偏偏他只顾着抚摸她的肌肤。她不安地动了动,他却仿佛压根没明白她的暗示。“你别停下。”她艰难地吐出四个字,整个人像煮熟的虾子,全身都泛着红潮。 江世霖正等着她这句话。她扶着她的腰,轻轻一使力,两人已经紧密无间。 夏堇轻呼一声,喘息着说:“我喜欢你。在我最害怕的时候,我满脑子只有你。”rs 第196章 接踵而至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如前一晚所说,一大早便让来喜带着他去了黄氏住过的小院查看。夏堇在早饭后独自在厢房枯坐许久。她依旧不敢确信,江世霖会喜欢她多久,她也不敢奢望,在他们白发苍苍的时候,他仍然会牵着她的手,但她终究还是把那匣子药丸倒了,把空匣子锁在了抽屉的最底层。 回到正屋,她换了衣裳便带着丁香去了蘅安院请安。对于先前两天,她未能按时请安,小潘氏面上没有表现出不悦,但夏堇知道,她很不高兴,只是碍于江光辉对江世霖的宠溺,这才没有数落她。 见到大潘氏也在,夏堇低头向两人行礼,照例想站到一旁给两人端茶递水,就听大潘氏问她,身体可好些了,江世霖说她被吓到,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堇来不及回答,小潘氏率先说,是她思念父亲,所以去夏知翰的墓前祭拜。因为遇到乞讨的叫花子,她一时害怕,带着丁香躲了起来。来喜和杏红情急之下以为她被绑架了,差点把事情闹大。幸好江世霖到了墓地就找到了他们,总算是虚惊一场云云。 大潘氏听着连连点头,安慰了夏堇几句,随即对着小潘氏感慨,涿州城的叫花子越来越多。很快两人就商议起了入冬后赠米施粥的事,又说起她们前两天去上香,应该多添一些香油钱之类的琐事。 小潘氏没有命夏堇离开,夏堇只能在一旁伺候着。她能明显感觉到,有大潘氏在,小潘氏对自己的态度亲热了不少。 远远看到尤姨娘正从回廊往这边走,夏堇恍然想起了绯红,悄悄朝小潘氏看去。她尚不知道小潘氏决定如何处置绯红一家。前世,绯红是她的棋子。在她爬上江光辉的床之后,光假怀孕及假流产两件事,就让江家后院不得安宁。不得不说,绯红虽不像桃红等人那么伶俐,但她在床底间极会哄男人,不管江光辉是不是贪图新鲜,那期间,他对她有求必应、深信不疑是事实。 很快,小尤氏进了屋子。大潘氏看了她一眼,没有理会,她与小潘氏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临走叮嘱夏堇,以后出门多带些随从,不要让家里的大人担心。 大潘氏前脚刚走,小潘氏脸上的笑容立马隐去了。她对着小尤氏说:“老爷说你身体不适,让你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太太,我吃了两剂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尤氏笑着回答,瞥了一眼夏堇,暗示小潘氏把她遣走。 小潘氏只当没看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短暂的沉默中,小尤氏对着夏堇说:“听世霖说,你出去拜祭父亲的时候,被叫花子吓到了。怎么不在屋子里好好休息?” 夏堇微笑着说,自己喝了几剂定惊茶,已经无碍了。她谢过小尤氏,正想向小潘氏告别,小潘氏率先支走了小尤氏。 小尤氏深深看了夏堇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屋子。小潘氏命竹青关上房门,压低声音说:“现在屋子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对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夏堇的心“咯噔”一声往下沉。崔文麒没有得逞,但整件事若是被旁人知道,她哪里解释得清楚?她慌忙垂下眼睑。 “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和你父亲,都只是担心世霖罢了。他是男人,碍着他的面子,我不能直接问他。”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夏堇暗暗吁了一口气,脸颊染上了几分红晕,轻轻点了点头。 小潘氏看着她,眼神闪了闪,如释重负地说:“你的意思,你们已经圆房了?这样我和你父亲也就放心了。”她上下打量夏堇,又问:“既然他的身体早已康复,先前又是怎么回事?” “回母亲,相公说什么相士,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这是江世霖交待她的说辞,对外一律说,相士要他修身养性,不可贪恋女色,否则又会有血光之灾。这说辞除了江光辉将信将疑,恐怕没人会相信。 “有些事的确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小潘氏感慨一句,遣了夏堇离开,随即招来竹青问道:“你打听得如何,他们可是真的圆房了?” 竹青低头答道:“太太,杏红被三爷拘禁着,池清居的事,大半都是三奶奶的丫鬟丁香做主。奴婢只打听到,三爷和三奶奶这几天都起晚了,白天和夜里分别要了几次水,看起来像是圆房了,不过先前三奶奶也在夜里要过水。” 小潘氏微微蹙眉。站在她的立场,若他们只是欲盖弥彰,那么江家迟早落在江世雲手中。若他们果真圆房了,江世霖对夏堇恐怕非一般的喜欢。无论是那种情况,对她都是不利的。 “太太。”竹青跪在小潘氏的脚边,低声说:“这次的事,尤姨娘如此有恃无恐,无非是仗着有六少爷倚靠。太太,您还年轻……再不然,像尤姨娘那般……” “别说无谓的话。”小潘氏不悦地打断了竹青,问道:“五小姐还在抄书?依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 竹青点头,不敢多言。她们无数次劝过主子,想办法生一个儿子,再不然让屋里人生一个,养在自己名下。这样也不用眼睁睁看到小尤氏得意猖狂。可小潘氏就是听不进去,她们做奴婢的又能如何? 蘅安院外,小尤氏拦住了夏堇的去路。夏堇见她一味上下打量自己,客气地问:“姨娘在这里等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听说你受了惊吓,本来我想去池清居探你的,结果她们说你在休息?”小尤氏的语气带着几分不满。她两次派了石青打探消息,两次吃了闭门羹。绯红言之灼灼,江世霖不行,绮红也说,他根本不受撩拨,外面的女人众口一词,三爷只是找她们陪酒唱曲。这样难道还不是他不行?只要江世霖生不出儿子,江家迟早是他们母子的。 夏堇客气地回一句,是大夫让她静养。说罢就想告辞,又被小尤氏拦住。她好声好气地问“不知姨娘还有什么事?” “卫大夫昨日回寿阳了?” “我也听说了。”夏堇撇清。 “不知道是回去探亲,还是……”小尤氏的目光紧盯着夏堇。她相信卫晨滞留江家多日,为的就是治疗江世霖的隐疾。她越想越觉得上天对她的儿子不薄。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姨娘,不如等三爷回来,你亲自问他吧。” 想到江世霖三番两次敷衍自己,小尤氏不悦地说:“我不过是关心你们,才会多问几句。这世上,除了老爷,就数我和世霖最亲。可惜,我一片好人,却被人当成驴肝肺。” 小尤氏这话分明是指责江世霖不识好人心。夏堇心中不悦,压着声音说:“我和相公自然知道姨娘是向着我们的,所以我也好心提醒姨娘一句,小心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姨娘毕竟不年轻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小尤氏瞬间满脸阴霾。 “姨娘,您应该听过过河拆桥这句话。现在,六叔是相公唯一的兄弟。将来,若不是了呢?” “这事不用你担心!”小尤氏冷哼一声。 “姨娘,我从来不是多事的人。先前我知道了什么事,也都假装不知道,我只是希望,能和姨娘好好相处……” 不待夏堇说完,小尤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夏堇看了看她的背影,低声问丁香:“我都忘了问,绯红如何了?母亲决定怎么处置?” 丁香回道:“太太革了他们一家人的差事,说是让他们等候发落。不过奴婢听说,瞧他们一家人有恃无恐的样子,恐怕老爷会收了绯红。” 夏堇微微蹙眉。看来她必须和江世霖谈一谈这件事。她不希望绯红像前世那样,挑起小潘氏和小尤氏之间的战争。 两人一路无话回到池清居,就见一个十五六的丫鬟上前向夏堇行礼。夏堇对她没有任何印象,朝一旁的婆子看去。婆子来不及介绍,只听那个丫鬟口齿伶俐地说:“三奶奶,奴婢名唤茯苓,是大爷得知三奶奶身体不适,命奴婢过来问安的。” “大伯有心了。”夏堇敷衍了一句,心中颇为奇怪。江世霖对外宣称她受了惊吓,这事已经过了三天,江世澈怎么会在今日派个丫鬟过来问安? 茯苓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接着又道:“三奶奶一定觉得奴婢的名字奇怪。其实这名字是在大爷接手药铺之后,才替奴婢改的。” 夏堇愣了一下,问道:“这话是大爷让你对我说的?” “是。”茯苓毫不犹豫地点头。 夏堇一下子呆住了。江世澈分明是话中有话。可是有什么事会和药铺有关?难道钱妈妈找避子药,找到江世澈的铺子去了?可这事过去快一个月了,他怎么会在今日突然提起? 夏堇不便细问,只能命丁香送走茯苓,暗示她探一探她的目的。很快,丁香折回屋子告诉夏堇,茯苓只告诉她,她说的每一句都是江世澈交代的。 一听这话,夏堇的心一下子悬到了嗓子口。若江世澈果真知道避子药的事,就等于抓住了她的把柄。江世霖那么希望她怀孕,他一定会很生气的。rs 第197章 鬼神之事 夏堇忐忑又不安,但她不能直接去问江世澈,更不明白他的意图。 中午时分,江世霖风尘仆仆回到池清居,满头是汗。夏堇急忙吩咐丫鬟给他准备洗脸水,又亲自替他拿来换洗衣裳。江世霖见她终于有了为**子的自觉,抱住她狠狠亲了一口。 夏堇的脸颊沾上了他的汗水,急忙拿手绢擦拭。江世霖大叫着:“你居然嫌弃我。”抱着她又亲了一口,故意用满是汗水的额头蹭她。 初时夏堇有些气恼,可看着他孩子般的笑脸,又一下子心软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及了她的心灵最深处。前世今生,她活得太沉重,太压抑了,而他能让她宣泄出积压在心中的情绪。他的喜怒无常、莫名其妙难道是他的优点?夏堇笑着摇头,情不自禁伸手环住他的腰。 “你笑什么?”江世霖凝视着她。如果让他用一句话形容这几天的生活,他一定会选:幸福来得如此突如其然。 “没什么。你快去梳洗一下,等你出来就可以用午膳了。” “不如……”江世霖笑得暧昧,“不如我们一起去洗个澡。反正天气这么热。” 夏堇重重捶了一下江世霖的肩膀,把他赶去洗脸换衣裳了。 饭后,夏堇问起黄氏居住的小院情况如何,江世霖告诉她,以他的观察,那里至少两个月没住过人了。这就是说,自黄氏最后一次见过紫鸢,便没再回去。若她没有遭遇不测,她如何知道紫鸢不会回去找她?或者,她知道紫鸢的一举一动? 江世霖决定下午再去问一问紫鸢。他见夏堇愁眉不展,安慰道:“你不用着急,事情一定会水落石出的。” 夏堇点点头,含糊其辞地说,江世澈派了丫鬟过来探病,终究没有说出心中的不安。江世霖虽觉得奇怪,但想着江世澈一贯都是这般,永远以江氏族长的继承人自居,也就没再多问。用完午膳,他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出门了。 对茯苓的那些话,夏堇越想越不安。她不能去东府找江世澈问清楚,更不能告诉他,她已经没再吃避子药了。她本想让吕嬷嬷去找江世澈留在门上的小丫鬟,又怕江世霖发现。她想让江敏惠去传个话,又怕不小心让小潘氏得悉。百般犹豫之下,她只能作罢。 如何处置紫鸢,得在找到黄氏后再决定,而夏芯那边,崔文麒已死,江世霖又对夏知瑜另有打算,一时间夏堇没什么可做的,她只能找来丁香和吕嬷嬷,询问她们十几年前,江家闹鬼到底怎么回事。 这段日子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丁香和吕嬷嬷一直在暗中打探这件事。按照她们得来的消息,除了江世霖经常半夜惊醒,大潘氏等人经常听到江姚氏母子的哭声之外,江光辉曾看到过鬼影,更有人私下对吕嬷嬷说,在兴建娄兰阁之前,鬼影想要掐死江光辉。因为厉鬼的怨气太重,和尚道士都收服不了,江光辉终日惶惶不安,最后终于找到一位高人,把厉鬼困在了娄兰阁。 鬼神之说,夏堇虽然并非全然不信,但既然娄兰阁闹鬼是假,那么所谓的“镇压”自然不是真的。她问吕嬷嬷:“你可有打听到,那位高人是谁?” 吕嬷嬷摇头道:“奴婢打听了许久,都不知道她们说的高人姓甚名谁,只知道是从京里重金聘来的。” “又是京城!”夏堇低声喃喃。当时,她母亲中的毒,据说也是京城才有的。江夏两家,能和京城扯上关系的,只有大小潘氏和江世霖的三叔江光煌。不过,他们和夏家没有关系。论动机,小潘氏知道娄兰阁闹鬼的真相,她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谋夺她家的矿山。至于江光煌,他仕途顺利,江光辉对兄弟从不吝啬,他应该不至于放着好好的朝廷命官不做,想回涿州经营煤矿。 “关于厉鬼想掐死老爷,你们可有打听到,是真的掐住了脖子,还是老爷做梦?”夏堇追问。 吕嬷嬷一听这话,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回道:“三奶奶,这事传得可邪乎了。听说,老爷脖子上的确有掐痕。” “老爷那时候是一个人睡的?” 吕嬷嬷点头答道:“那时候故去的太太还在世,因为她病着,老爷就一个人睡在书房。守夜的婆子听到老爷的惨叫,就跑去书房外查看。因她没资格进屋,直到太太派了大丫鬟过去,才进屋唤醒了老爷。听说,老爷那时候已经两眼翻白。有人用筷子夹住了他的中指,这才让他缓过气。” “你是想告诉我,守夜的婆子一直守在门口,没有人进出,所以是厉鬼无疑?”夏堇一边问,一边思量。 吕嬷嬷再次点头,说道:“三奶奶,奴婢听您说,娄兰阁闹鬼是假,原本也觉得根本就是有人装神弄鬼,可这件事,太真了。若不是真的有鬼,很难解释的。”她一脸戚戚。 夏堇转头问丁香:“你怎么看?” “三奶奶,能和奴婢说上话的,都是丫鬟或者年轻的媳妇子。她们大多没有亲身经历过早前的那些事,不过她们都知道娄兰阁闹鬼事关江姚氏母子。因老爷早已下了禁令,平日里根本没人说起娄兰阁,可就算是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也知道娄兰阁和江姚氏。虽说她们都有家人,可谁会在家里,闲来无事把这些事说给儿女听?” “你是说,大家都知道娄兰阁和江姚氏,却又秘而不宣,是有人刻意为之?”夏堇说着,又把目光投向吕嬷嬷。 吕嬷嬷转头问丁香:“若是有人故意装神弄鬼,那老爷脖子上的伤痕如何解释?” 丁香对着夏堇说:“三奶奶,奴婢觉得闹鬼的事纯粹是因为大家越传越邪乎,才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续而闹得人心惶惶。再加上老爷不许任何人提及,摆明是心虚。大家也就愈加笃定了。” “三奶奶,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吕嬷嬷原本也是不信闹鬼之说的,但她听到了那么多事,容不得她不信。 夏堇见两人起了意见分歧,没有命令吕嬷嬷改变立场,只是问她:“先前你说的那个守夜婆子,如今何在?不会已经死了吧?” “这倒没有。”吕嬷嬷摇头。她知道夏堇是站在丁香那边的,低头回道:“当时,大老爷不相信家里闹鬼。眼见着老爷被吓得生病了,就在老爷的院子,问了守门的婆子几句。守门的婆子诅咒发誓,她一直守着书房的大门,不是她与人合谋,意图谋害老爷。大老爷不信,又喝问了两句。那婆子一头撞在了石阶上,醒来后一直疯疯癫癫的,有时还像鬼附身一般。她虽是在这边当差,但大老爷对当日的事很是后悔,替她请了不少大夫。时至今日,依然会按月拿银子给她。” “你去见过那婆子吗?” 吕嬷嬷摇头,解释道:“那婆子虽然有儿有女,但她疯癫得厉害,前几年大老爷吩咐,把她送去了镇上的善堂,有专人照顾。因善堂是大老爷开的,奴婢怕被东府的人认出来,就没有去。” “你这样做是对的,毕竟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不能打草惊蛇。”夏堇轻轻点头,暗暗叹息。吕嬷嬷和丁香能够查知这么多事,已经很不容易了。其实这一切的困难全因江光辉的做贼心虚,又一味逃避。可就算是江世霖也无法劝服江光辉,她又能如何?再加上时间久远,江家又历经了小潘氏和小尤氏的内斗,很多老仆都不在了,往事就更难追查了。 丁香见夏堇愁眉不展,对着她说道:“三奶奶,今日去蘅安院请安的时候,奴婢听院子里的丫鬟说,过些日子就是中秋节,往年大夫人都会亲自去善堂发月饼。若是太太也一起去,说不定会让您伺候左右。” “中秋的时候,太太另有安排。”夏堇摇头。 丁香和吕嬷嬷面面相觑。她们都没听说小潘氏有什么安排。夏堇没有解释,只是令两人退下。 按照前世的经验,大小潘氏虽然一向同出同进,但每到中秋节,小潘氏必然会去庙里还愿,而大潘氏要配合江光耀在城里做善事。 江光耀在涿州城的声望无人能及,无论他是在沽名钓誉,亦或者出于真心,他办族学,开善堂,铺桥修路都是事实,有什么灾荒,他带头施粥赠米是一向的惯例,拿出来的都是真金白银。夏堇没有怀疑他意图侵吞庶弟的家财,也是因为前世的他,在江光辉家破人亡之后,把他所有的财产都捐赠出来,说是为庶弟一家积福。 夏堇坐在椅子上,轻揉着太阳穴。江家十几年闹鬼之事,追查到这里,她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可做的。可事情不能停滞不前。她必须找一个突破口,而桃红也不能一直软禁在池清居内。 夏堇没能想出结果,江世霖从外面回来了。他从紫鸢那边证实了夏堇的猜测。当初,紫鸢发现了崔文麒的不对劲,以此要挟他与她合作。当日,她故意把夏堇引去明月楼的后巷,其实是为了让他们见面。rs 第198章 噩梦 听着江世霖的话,夏堇奇怪地看着他,问道:“紫鸢为什么要引我去明月楼?” 江世霖脸色古怪,敷衍道:“她说,她想让你对我更加反感,续而加深对我们婚事的厌恶。另外,她说她只是按照黄氏的吩咐行事,至于岳父的死,她完全不知情。” “你相信她的话?” 江世霖点点头。“我告诉她,黄氏住过的院子,看起来两个月没住过人了。她说,两个月前,是她告诉黄氏,我一定会派人盯着你母亲家,盯着她,她短期内不能再递信给她了……” “不对!”夏堇连连摇头,“我们刚成亲那会儿,老爷和太太压根不让我出门,就算我想离开未明阁或者娄兰阁都很难,她如何能出府探望黄氏?听你刚才的意思,她分明是近两个月才不能见黄氏的。” “其实……”江世霖拉住夏堇的手,叹息道:“明月楼的后巷,我没有对你怎么样,而岳父又过世了,她知道你必嫁我无疑,所以……” “什么叫没有怎么样?”夏堇蹙眉。当初的情形,江世霖对她丝毫没有留情。那时他给她的感觉唯有冷彻心骨可以形容。这样还叫“没怎么样”? “你不会还在记恨那天的事吧?”江世霖捏了捏夏堇的下巴。按照紫鸢的说辞,她激怒他,又挑唆夏堇,是为了让他**她。哪怕没有成事,一旦她被他强行拉入明月楼,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夏堇抬头凝视江世霖。现在他的手是暖的,他的眼神带着笑意,可那个时候,他的眼中只有阴霾和冰冷。她失神地问:“你一点都不记得那天的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江世霖挑眉。 “我只是觉得,你和那时候不一样了。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夏堇垂下眼眸。难道是因为她在他的床边守了半年,所以在他醒来之后,她就不怕他了? “嗨!”江世霖重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夏堇抬眼看他。 江世霖捧着她的脸,懊恼地说:“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我无时无刻都想亲你,抱你,爱你……” 夏堇一下子羞红了脸,恼怒地说:“你够了!”见江世霖得意地笑,她轻轻捶了捶他的肩膀,问道:“你还没说,紫鸢是如何见到黄氏的。” “很简单,在你忙着岳父丧事的时候,她收买了倒夜香的婆子,替她传话、送信给黄氏。刚才我已经核实过她的话了。” “我真的不如她。”夏堇叹息。她被软禁,找不到方法与外面联系,可紫鸢却在几个月前就已猜到,她会失去自由。这种时候,她们能够接触到的,又可以出府的人,只剩下倒夜香的。 江世霖见夏堇情绪低落,安慰了她两句,与她说起了夏家二房的现状。他怕夏堇担心,因此没有告诉她,虽然冯大人和伍师爷一力掩盖,但越来越多的证据显示,是他杀了崔文麒。他得尽快把这件事解决,否则他因妒生恨的罪名坐实,一定会影响夏堇的名声。旁人不知道崔文麒是假冒的,只当他是夏知翰的得意门生,他中意的未来女婿。 夏堇挂心着杏红和桃红的事,又与江世霖说起了吕嬷嬷和丁香打探回来的消息。 说起这些,江世霖不由地想到了父亲的强硬态度。江光辉什么都依着他,可就是不愿告诉他当年的事,也不愿再开启娄兰阁的大门,且严厉禁止他追查。至于杏红,池清居光靠丁香一人的确不行。他决定第二天把杏红叫过来问话,再做决定。 提起杏红,夏堇看得分明,江世霖犹豫了。她心中泛酸。杏红在他眼中到底是不同的。将来他若是想纳她为妾,她能拒绝吗?再说,杏红本来就已经是他的人,而且伺候他很多年了,情分自然不同。她越想越不舒服,推说让丫鬟准备晚膳,结束了话题。 当天夜里,江世霖虽告诉自己,他要节制,她的眼下已经有青影了,她需要好好休息两天。可他才躺在**,大脑还没下达指令,他的手已经抱住了她。 夏堇还在为杏红的事不舒服,故意闪躲。江世霖一下被她激起了征服本能。两人在**滚了几圈,夏堇到底还是屈服了。很快蚊帐内只剩下令人脸红的喘息呻吟之声,旖旎无限。 临了,江世霖拥着夏堇,心满意足地睡去,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世上的事,没什么比夫妻和谐更让男人满足,她仿佛就是为他而生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正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在不安地蠕动。他来不及睁开眼睛,已经听到了她痛苦的呻吟声。 “木槿,怎么了?”他慌忙抓住她的肩膀。借着从窗户透入的月光,他看到她紧拧着眉头,一脸痛苦。“你在做噩梦,快醒来,醒来就没事了。”他焦急地呼唤她。 夏堇只觉得呼吸困难,然后她听到了江世霖的声音。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的确是他,张开双臂抱住他的脖子,戚戚然哭诉:“崔文麒要杀我,他要掐死我。” “没事了,没事了。”江世霖轻拍她的背,“没事,有我在你身边。再说崔文麒已经死了,再也不可能伤害你了。” 夏堇紧搂着他的脖子,依靠在他肩头。她梦到崔文麒掐着她的脖子,恶狠狠地说,他得不到她,谁也别想得到她。一旁,杏红就站在他身边推波助澜。她告诉自己,一切只是她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崔文麒掐着她脖子的感觉是那么明晰,那么真实。在破庙中,崔文麒就是这般,一心想杀了她…… “不对!”夏堇惊呼,“崔文麒想杀我,但是那个人不让他杀我,否则,我早就已经死了。” “没事了,只是做噩梦,不要再想了。”江世霖轻声哄着她,“如果你害怕,我去把灯点上。” “不要。”夏堇抱住江世霖,不让他离开,“你不要走,你听我说。” “我正听着。”江世霖爱怜地抚摸她的长发,心中酥软一片。她这么喜欢他,这么依恋他,他们是如此契合,他大概是世上最幸运的人。 夏堇仔细回想当日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已经快昏厥了。只要崔文麒再使一把力,她一定会当场毙命。结果给他通风报信那人把他拉走了。 “爷,我对您说过,有人给崔文麒通风报信,在卫大夫进屋前,把他拉走了……” “对。”江世霖点头,“我已经把画像交给伍师爷了,衙门也四处张贴了布告,但是他既然知道你看到了他的容貌,应该不会再露面了。” “不是的,我想说的是,崔文麒有机会杀了我的,崔文麒说,他得不到我,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我……” “你怎么从没对我说过这些?”江世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严肃了。 “我不想回忆当时的情景,也不想你不高兴……” “我怎么会不高兴!”江世霖气结。 “反正,那时候崔文麒有机会杀了我,但是那个人把他拉走了。他差一点就掐死我了。” “好了,没事了,不用怕。”江世霖轻抚着夏堇的背。他庆幸崔文麒没有得逞。以后他应该更珍惜她。 夏堇靠着江世霖的肩膀。他的心跳让她慌乱的心渐渐平静。她记得他说过,卫晨能够那么快找到她,是有人故意给他线索。如果整件事的目的根本不是绑架她呢?对方让卫晨先一步找到她一定是有原因的。 “爷,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因为害怕到了极点,对着卫大夫哭,甚至……” 江世霖的心紧紧一揪。那天,他最害怕的就是夏堇对卫晨真情流露。如果她没有走向他,而是向卫晨寻求安慰呢?他不愿往下想。 “爷,如果是那样,你会怎么做?” “我不知道。”江世霖摇头。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反应。“成全你们,这是绝不可能的。”他坚定地摇头。 “君子有成人之美……” “我可不是什么君子。”江世霖用力抱住她,“我只知道,你是属于我的,这辈子只属于我一个人。” 夏堇轻轻动了动身体。感觉到江世霖越抱越紧,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抱着,侧头问:“那你觉得卫大夫会怎么做?” “他——”江世霖紧抿嘴唇。若夏堇对卫晨说一句:带我走,卫晨一定会不惜一切带她离开。到时,他和卫晨之间,恐怕不能善了。突然间,他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 一直以来,绑架夏堇的目的都不是她,而是他和卫晨。确切地说,有人想用卫晨对付他。至于崔文麒,不过是顺带。顺带将他灭口,顺带让他顶下杀害夏知翰的罪名,顺带让他成为被害人。 “我也明白了。”夏堇说完这五个字就沉默了。如果她喜欢的是卫晨,而不是江世霖,一旦他们起了冲突,她一定会站在卫晨那边。到时,说不定她又会走上前世的老路,不择手段对付江家的每一个人,直至鱼死网破。 大家看崔文麒试图杀害小夏那段是不是怪怪的?哈哈哈,伏笔在这里。其实前面至少有两处,有人已经露出了马脚。rs 第199章 酸味 认真计较起来,崔文麒和紫鸢其实都很简单。一个为“骗”,一个为“恨”。他们针对的都是夏家。可绑架夏堇的事,如今看来,目的不是夏家,而是江家,这就说明江夏两家不止有关联,两边的人很可能已经联合。又或者是针对江家的那人,一直在利用夏家。 不管怎么样,江世霖和夏堇都已经下定决心追查到底。既然有人想把夏知翰之死归咎在死人崔文麒身上,那么他们就从夏知翰之死开始。 夏堇记得,有关她和江世霖的婚事,不同于夏知瑜夫妻的极力赞同,夏知贤夫妻虽然一度希望江家能在他春闱及第后提携一二,故而赞同婚事,但曾经有一度,他们动摇过。可不管怎么样,夏知翰和夏知贤都不是兄友弟恭的关系,所以夏知翰遇害那天,夏知贤的行为十分可疑。 除此之外,江世霖一直无法查知,夏知翰去临县做什么,又或者他到底有没有去临县。另一件令他耿耿于怀的事,夏知翰遇害当日天气很差,他不可能徒步出府。可据他所知,当日唯有夏知贤和夏堇使用了夏家的马车。夏堇去了明月楼见他,夏知贤又去了哪里? 第二天早饭后,夏堇和江世霖细细商议了如何才能令夏知贤“主动”说出事实。两人虽很快商议妥当,但调查需要时间,部署也需要时间,江世霖只能命手下加紧行事。 对夏堇在噩梦中惊醒一事,江世霖心中颇不是滋味。是他没有保护好她,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是如果没有发生绑架的事,她绝不会吓成那样。崔文麒已经死了,算是便宜他了,但夏芯还活得好好的,丝毫没有愧疚或者害怕,仍旧像没事人一样。不过她和夏堇毕竟是堂姐妹,他若是想下手,得问问她的意思。 他看了一眼夏堇,问道:“你上次对我说,是你二妹打晕你。你有什么打算?” 夏堇侧目。 江世霖再次重申:“我一早说过,除了我,若是有其他人欺负你,你得十倍百倍还回去,怎么这么没记性?我看,不如这样,我帮你给她一些教训?” “你不是说,你在想办法让母亲回去吗?我怕影响你的计划。” “你是不是念着姐妹之情,心软了?” “当然不是。”夏堇用力摇头,“在他们把我迷晕,塞入花轿的时候,他们就不再是我的家人了。” 江世霖听着她的话,心中涌出种种怪异的情绪。认真算起来,他和他的父亲才是整个逼婚事件的主角。夏知瑜等人,不过是想从他们家捞些好处,这才选择出卖夏堇。他能理解她的心情,但是她恨着夏家的同时,会不会依旧对他心存怨念? “你怨恨我吗?”江世霖搂住了夏堇的腰。 “怨恨过。”夏堇点头。 “不用这么诚实!”江世霖失笑。他告诉自己,她说的是“怨恨过”,这样就够了。 夏堇抬头看他。她多希望他能永远这么喜欢她,注视她。“我会一直对你说实话,你也能对我说实话吗?包括,万一你不喜欢我了……” “说的什么傻话!”江世霖轻笑,“我早就说过,我改变不了过去,但是我能给你未来,所以不要总想着是我逼你嫁给我。” “你不是说,我们的亲事是有人故意诱导老爷吗?” “是。”江世霖点头,“这事我也会查清楚的。”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们又把话题扯远了。关于你的二妹,你怎么打算?” “若是对你的事没有影响,她,能让我自己处理吗?” “我只是在逼你二叔走投无路,主动来求我罢了,没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江世霖一边说,一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夏堇,“我不是不相信你,但她能说出那样的话,不受点大的教训,是不会知道疼的。她的婚事已经那般,若是你不能一次断了她所有的念头,她可能会狗急跳墙,甚至选择鱼死网破。” “我明白的。你等我一下!”夏堇说罢,转身往厢房跑,很快拿着一个匣子折了回来,对着江世霖说:“这是所有的地契、房契,我想,有这些就足够让二叔父走投无路了。” “我知道你母亲家的地契、房契都在你这。”江世霖满脸愉悦的笑容,“原本你二叔父还可以拿着它们抵押或典卖,这会儿嘛……”他捏了捏夏堇的脸颊,“你想象一下,他每日被泼皮追债,又要顾着‘夏二老爷’的面子,家里恐怕连丫鬟的饷银都拿不出了,连带儿子、女儿的婚事都被耽搁了,是不是很解气?” “你是说,他很快就会来求你?” “他早就想找父亲了,也试过找我们,不过父亲、母亲都不想和他们有牵扯。他吃过闭门羹,暂时不会再次找上门,毕竟你二婶娘还有些私房钱。这两**二叔父、三叔父正在闹分家。让他们再闹上几日吧。说不定你三叔父觉得你二叔父故意藏起房契、地契,不想分家产给他。若是他一状告到衙门……”见夏堇皱眉,他急忙收敛了笑容,问道:“你觉得我做得太过分了?” “不是。只是祖父尚在,他们这样子……”夏堇叹了一口气,“我一直怨恨祖父,与他从来都不亲,可很多事都不是我以为的那样。” “其实脓包戳破了,伤口才会好起来了。现在不把你二叔父、三叔父解决了,日后岳母回去了,你会终日担心。我想,你祖父由你母亲照顾,总好过被你二叔父软禁,是不是?” “是,相公说的总是对的。”夏堇虽然心情沉重,但嘴角还是浮现了淡淡的笑容。江世霖替她想得很周到,她应该感动的。桃红等人一早就说过,他对她们很不错。想来他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一向都是很好的。只是,万一哪天他不再喜欢她了呢? 江世霖被她的一声“相公”叫得心情舒畅,一时没注意到她的笑容僵住了,只是高兴地搂住她的肩膀,又豪气地说,他给她一万两银子,她用来惩治夏芯也好,留着当零花钱也罢,随她高兴。夏堇本不想要,见他不高兴了,又想着自己的确需要银子,没再拒绝。 江世霖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索吻机会。夏堇被他缠得没办法,只能踮起脚尖亲了他一口。江世霖一下抱住她,吻得差点擦枪走火,才依依不舍放开她,开玩笑说,以后她若是缺银子,主动亲他一口就成了。世上没有比这更好赚的买卖。 夏堇心知他不过是说说而已,可她的心很不舒服。她想告诉他,她不是外面那些女人,她真的喜欢他,喜欢他的人,并不是他的银子,可是她收了他的银子,受了他的恩惠也是事实。 他早就对她说过,世上的事,都可以看成一场交易,那么在他眼中,是不是他们在床第间的恩爱缠绵,换来他对她的关心?她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怎么了?”江世霖终于发现了夏堇的不对劲。 “没有。”夏堇摇头,“我的头发乱了,我让丁香进屋给我整理一下。你不是要去见杏红吗?” “我差点把这事忘了。”江世霖轻呼一声,掐了一下夏堇的腰,这才转身走了出去。 夏堇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才进了内间。待她整理了头发,收拾心情走出内间,就见杏红低头跪在屋子门口。她转头看去,屋内并不见江世霖的人影。 “三爷呢?”夏堇询问屋子外面的小丫鬟。 待小丫鬟告诉夏堇,江世霖被江光辉叫去了,杏红低声说:“三奶奶,三爷命奴婢在这里听候您的发落。” 夏堇心知,江世霖选择了相信杏红。她问道:“三爷还说了什么?” 杏红毕恭毕敬地跪着,头垂得低低的,双手垂放在膝盖上,两手的拇指和食指相互揉捏,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听到夏堇的话,她低声回禀:“回三奶奶,三爷说,三爷惩罚奴婢,是奴婢辜负了三爷的信任,没能好好照顾三奶奶。奴婢跪在三奶奶面前领罚,不止因为您是奴婢的主母,更因为是奴婢害得您受惊。您要打要罚,哪怕是将奴婢全家发卖,也在情理之中,三爷只会一力赞同。” 夏堇默默听着杏红的话。江世霖已经相信了杏红,她又能说什么?再说,是她自己要求前往父亲的墓地,又没有清楚地提醒他们,可能会有危险,她有什么资格惩罚江家的下人?她的目光直盯着门外的杏红。 她曾经想过,以杏红对江世霖的忠心,待她走了之后,由她打理池清居,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定然是妥当的,因此她才把培养小丫鬟的事交给了杏红。这会儿,想着她和江世霖之间的那份信任,她的心中就像堵了一团棉花。江世霖或许只把杏红看成自己身边的丫鬟,但杏红对他,绝对不仅仅是主仆之情。 她应该如何处置杏红? 大家不要气恼小夏对小江的不信任,毕竟小江有太多的过去,任何一个女人站在小夏的角度,大半都会担心。每个人都有自我保护意识。在一般情况下,有理智的女人不会认为自己可以终结风流纨绔子弟。rs 第200章 过继 200章了,自己撒花庆祝下 夏堇不想为难杏红,但她很想把杏红调离池清居。可是一旦她这么做了,她如何向江世霖解释?犹豫片刻,她不止没有惩罚杏红,反而好言命她回屋休息半日,再回来当差。 杏红千恩万谢地离开后,夏堇叫来了吕嬷嬷,吩咐她出门打探一下,夏芯近日都在干什么。如果可以,希望能探知夏佥的境况。 吕嬷嬷一早已经与夏家的下人搭上线,不过大半日便回来了。她告诉夏堇,夏芯遭遇退婚之后,沉寂了几日,之后像没事人一般,终日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是去庙里上香,就是去胭脂铺、茶楼闲晃,丝毫不在乎旁人的指指点点。夏家的仆役私底下说,夏芯曾与父母吵闹,说是哪怕与人为妾,也不想远嫁。因此他们都觉得,她在街上闲晃,根本就是在找寻“目标”。 夏堇听到这话,万分诧异,问道:“二叔父二婶娘就听之任之吗?” “二老爷日日被人追债,根本顾不上二姑娘。就连齐氏一家的死,二老爷也没再追查了。” “我几乎把这事忘了。”夏堇喃喃,又问吕嬷嬷,可听到了什么消息。吕嬷嬷告诉她,夏知瑜经过一番调查,最后仍旧觉得张氏是幕后主使。但因这段日子,他经常需要张氏用私房钱贴补铺子的亏空,家里的花销用的都是张氏的嫁妆,齐氏一家的死,也就不了了之了。 夏堇听着,暗暗摇头。前世,夏知瑜对齐氏,用他的话,那是“真爱”,现如今呢?转念再想想,为了银子,他连父子兄弟之情都不顾,又怎么会顾念一个女人。 吕嬷嬷垂首立在夏堇面前,悄悄抬眼看了看她,担忧地说:“三奶奶,奴婢听说,前些日子,二太太悄悄遣散了不少奴婢,大半都是老太爷身边的人。原本老太爷身边的下人就不多,这会儿大概只剩下两三个了。”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吕嬷嬷毕竟跟了夏佥大半辈子,小声劝说:“三奶奶,以前老太爷经常念叨,夏家的百年基业,不能毁在他手上。他这一辈子只想着这件事。三位老爷,老太爷最看重的就是大老爷。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大老爷身上。后来,他也是因为大老爷的心痛症,不想他太过劳累……”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到底是我的祖父。但我只是外嫁女,有些事插不上手。再说,若是把二叔父逼急了,指不定他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夏堇的话未说完,吕嬷嬷“噗通”一声就跪下了。“三奶奶,奴婢担心老太爷的身子。先前奴婢尽力打听,都打听不到老太爷现在如何了。” “你放心,祖父把地契、房契交给我保管,一定会等着我把东西交还给他。你不是说,祖父一心只为振兴夏家,他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夏堇说罢,吩咐吕嬷嬷去调查夏芯的每日行踪,特别是她常去的茶楼、店铺,是否与江世澈有关。她怀疑,夏芯的目标一直是江世澈。 吕嬷嬷出去不过两个时辰,便证实了夏堇的猜测。夏芯每日去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和江世澈有关。不过,不知道是江世澈发现了她的意图,故意避着她,又或者是夏芯的运气不好,他们从没遇上,就连擦肩而过都不曾。 吕嬷嬷离开没多久,江世霖回来了,带回了一个五六岁模样的小男孩。男孩骨瘦如柴,衣衫褴褛,见到夏堇,怯怯地低下头,一声不吭站在屋子中央。夏堇用目光询问江世霖,江世霖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对着小男孩沉声说:“你爹娘没教过你规矩吗?” 小男孩骇了一跳,愣了一下才对夏堇行礼,用颤抖的声音说:“见过族姐。” 夏堇瞬时明白了江世霖的意图。他这是要把这个男孩过继给她的母亲。她细细观察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回族姐,我叫夏明辉,今年七岁,家里有父亲,母亲,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 听他口齿清晰,用的称呼是“父亲”、“母亲”,名字也不是普通人家的阿猫阿狗,夏堇诧异地问:“你读过书?”夏家族学早已不复存在,看他的衣着,不可能有银子上私塾。 “哥哥教我念过三字经,父亲有时也会教我写字。”夏明辉神情怯弱,两只小手紧紧抓着衣襟,整个身子都在颤抖,不过他的应对还算流利, 夏堇听到他的话,再次朝江世霖看去。一般人家,若是穷得揭不开锅,大半会选择卖女儿,而非身体健康的儿子。见江世霖笑而不语,她转而追问夏明辉:“你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 “我知道。”他抬头看着夏堇,眼中满是希冀,高声说:“只要族姐愿意当我的大姐,哥哥就可以继续上学堂,我也可以读书,妹妹也有银子抓药。是不是真是这样?” “你要知道,一旦我做了你大姐,你的父亲、母亲就不再是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哥哥、妹妹也不再是你的哥哥、妹妹,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们了。” “我知道。”夏明辉瞬时眼眶含泪,默默低下了头。 夏堇看着不忍,唤了丁香带他去吃东西。江世霖见状,嘲笑道:“这样就舍不得了?还是你觉得他的年纪太大了,怕岳母养不熟?” 夏堇轻轻摇头,问道:“你怎么找到他的?祖父未必会答应的。” “前几天我偶然看到,他的父母要把最小的女儿送去善堂,他们兄弟哀求父母不要丢下妹妹,说是愿意卖身为奴……” “然后呢?” “我可没有大哥那么好心,又是请大夫抓药,又是买包子买米,还要白白扔银子给他们。”江世霖不屑地笑了笑。 “这事和大伯有什么关系?”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听到他们姓夏,就悄悄查了一下。他的父亲早前读过几年多,一直在你二叔父的铺子当账房,本来日子还算过得去。前两年,他的祖父母相继染病去世了,他父亲又是迂腐的人,一定要风光大葬,家里一下子就拮据了。他口中的妹妹生下来就是药罐子,他父母想把她送去善堂,也是因为实在没银子抓药了。这一次,她断断续续病了两个月,再加上你二叔父把他父亲当差的那间铺子关了,他们便过不下去了。” “既是如此,改天你把他送去给母亲瞧瞧。若是母亲喜欢,就是他吧。” 江世霖看着夏堇,轻蹙眉头,问道:“我听着,你好像不在乎?不问我为什么吗?” “能有什么为什么。”夏堇淡淡一笑,说道:“母亲的身体不好,他已经七岁了,不需要时时看着。他父亲既然是迂腐守旧的人,自然明白过继的含义。他们家既然能把生来就是药罐子的女儿养大,心地已经算不错了。七岁虽然大了些,有我们看着,养不熟也没关系。你想说的是不是这些?” 夏堇所言虽然的确是江世霖所想,但他还是不服气地说:“你不觉得他也算聪明伶俐,说不定能帮你祖父完成心愿,为你的娘家光耀门楣……” “这些话你还是留着对祖父说吧。”夏堇打断了他,看着窗外的天空说:“母亲只想百年之后葬在父亲的身体。只要她能完成心愿,我也算尽了孝道。”既然她的母亲从不是软弱可欺的,她又何须担心她。 江世霖见她态度冷淡,满腔热情一下子被浇熄了。他花了不少力气才说服夏明辉的父母。他早就计划好了,先把夏明辉安置在江家的族学。不上课的时候,就让他和冯氏培养感情。至于他的父母,若想完全解除隐忧,就索性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已经决定聘请夏明辉的父亲。 江世霖说了句:“那就先让岳母见过他再说,”转移话题问道:“看你心事重重,有事?” “有关二妹,我已经想到办法了,只是——”夏堇眼巴巴地看着江世霖。 “只是什么?”江世霖的心情瞬间转好了。他就喜欢看她哀求他。 夏堇不好意思地说:“先前我说过,二妹的事我想自己处理,只是我刚刚才发现,我认识的人少,又不知道外面的事……”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张开双臂,示意很明白,我帮你可以,但你得先来一个“投怀送抱”。 夏堇无奈,只能上前两步走向他。她还没有靠近,他已经一把抱住她。她垂下眼眸问道:“我若是告诉你,我想怎么样,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过恶毒?” “我早就说了,我不是君子。你若是真能成为恶妇,我们倒是天生一对,更匹配了……” “你又胡说。”夏堇叹息,把自己的想法细细对江世霖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其他的事我都可以自己想办法,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找一个人。” 江世霖思量着夏堇的计划,许久,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如此安排,是想给你二妹一个教训,还是,你不希望她缠着大哥?”rs 第201章 色诱 夏堇没有犹豫,点头道:“两者都有。” 江世霖心中不悦,冷哼:“你干嘛那么关心他?” “你只是感激他,你为何不高兴?” “我哪有不高兴。”江世霖嘴上这么说,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本大爷很不高兴。在他眼中,才走了一个卫晨,现在又来一个江世澈。她感激全天下的人,怎么就不见她感激他?不过,他也不要她的感激。 夏堇亦是不高兴,一把推开他,侧过身说道:“反正她怎么样我都不在乎,就是不想和她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有,在你没醒的时候,大伯帮了我很多次。我明知道二妹是什么德行,怎么能害他?” 江世霖并不怀疑夏堇对江世澈有特殊感情,可他就是不喜欢她注意其他男人,任何人都不行,最好她的眼中永远只有他一人。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可面对她,他的理智永远无法驾驭感情。 见她真的不高兴了,他赶忙说:“算了,我大人有打量,不屑和你计较。”他一边说,一边上前拉她的手。无论她怎么挣扎,他就是不松手,随即又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想找怎么样的人,我帮你安排就是。来,笑一个!”他伸手捏她的下巴。 夏堇一把拍开他的手。江世霖哪里是会罢休的主,软磨硬泡外加耍无赖,终究还是让夏堇无奈地笑了,由着他亲了两口,才说回正事。 因所有的事千头万绪,两人决定分头行事。 第二天,夏堇迟来的天葵到了。江世霖明知她不可能那么快怀孕,但还是悄悄失落了一番。得知她一早命杏红收拾了厢房,他故意当众说,就算她病了,她也别想赶他去睡厢房,随即把她拦腰抱起,“扔”在了**。 夏堇原本就只是试探他,见他这般反应,便心安理得地没提安排通房的话题。说心里话,她很感动。别说江家这种有钱人家,就算是普通家庭,男人大多觉得女人的葵水很脏,不愿在这种时候同床共枕。 两日后,夏堇刚刚叫来桃红,欲命她搬离池清居,江世霖兴冲冲回来了,对着夏堇说:“走,我带你出去吃饭,顺带看好戏。”他说完这话,才看到桃红两眼泛红站在一旁。 江世霖收回目光,对着夏堇问:“你都对她交代清楚了?”见夏堇点头,他转而吩咐杏红:“你帮她收拾一下。”又指了指丁香:“你跟着伺候。”说罢拉着夏堇往外走。 杏红呆呆地看着江世霖远去的身影,忽听“噗通”一声,转头就见桃红跌坐在了地上,满脸泪痕。“你怎么了?”杏红赶忙上前扶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是。”桃红失神地摇头,又抬头看着杏红,焦急地问:“是不是因为我想离开池清居,所以惹恼了三爷?” “你早就想好了自己将来的路,现在问这话,还有什么意思!”杏红轻轻叹了一口气。 桃红抬手擦去脸颊的泪水,悲泣地说:“不是我早就想好了,是我不得不这么选择。你也看到绮红和绯红的下场了。绯红好歹也算替她出过力,结果呢?她想尽办法,最后好不容易得了老爷的眼,却落得全家被赶去庄子的下场。” 杏红低头不语,只是扶着桃红坐在椅子上。她一早听说,尤姨娘为防绯红怀孕,给她灌了绝嗣药。据说,这些全都是夏堇教尤姨娘的。绯红一家被赶去荒芜的庄子,也是夏堇的意思。 桃红用眼角的余光瞥了杏红一眼,伸手擦干了脸上的泪痕。两人相对无言。小半个时辰后,桃红对着杏红说:“时辰不早了,我该去收拾东西了。”说罢起身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杏红跟上了她的脚步。桃红没有阻拦。待到她默然无语地整理了自己的随身物品,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口,凝视房内的一桌一椅,这才对着杏红说:“我们姐妹一场,你的年纪也不小了,该为自己打算了。有些东西,就算再不舍,也得放手。刚才你也看到了,三爷眼中只有三奶奶。三奶奶看着和善,实际却……” 杏红打断了桃红,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进府第一天,嬷嬷就教过,做丫鬟的首要原则,不能枉议主子。” “是,你说得对。”桃红讥讽地笑了笑,闭上了嘴。直至与杏红分手,她才语重心长地说:“我们一起当差多年,最后劝你一句,不要肖想自己不可能得到的东西。有些事是注定的。我们只能说,三奶奶命好,遇上了三爷,不计前嫌……” “我就送你到这里。你好自为之吧。”杏红生硬地留下两句话,转身折回池清居。桃红远远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她朝四周看了看,伸手捋一捋头发,不疾不徐往前走去。 涿州城的某家酒楼,江世霖一手拉着夏堇,一手指着对街的一家茶楼,侧头问夏堇:“你看,窗边的那个男人,如何?” “什么叫如何?”夏堇一怕对方发现,二怕小二突然进屋,三怕街上的人看到他们,一脸紧张。她匆匆瞥了一眼江世霖指着的人,随口回答:“就是一位等着喝茶的公子。你先放开我。还有,若是让他发现我们偷窥……”她才说到这,就见对面的白衣男人对着他们挥挥手。她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这么笨!他是我向王二借的。长得还算不错吧?”江世霖一边解释,一边对着男人点头示意。 “你是说……”夏堇朝着对街的男人看去,只见他一袭白衣,一柄折扇,唇红齿白,面带笑容。严格说来,男人长得很俊逸,甚至可以称得上漂亮。可江世霖也算是俊美型的,但两人给她的感觉截然不同,她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江世霖见她呆呆地盯着对街,立马吃味了,压低声音说:“你直勾勾看着人家也没用,在他眼中,你没有半点比得上我。” 夏堇一时没回过味,再加上她已经不记得王二是什么人,只是恼怒地说:“是你让我看的,这会儿又说我直勾勾看着他,你到底带我来干什么?……难道!”她惊愕地转头朝对街看去,就见夏芯已经独自入了茶楼,而白衣男子正殷勤地引她入座。“我只是让你……” “如你计划那般,那还有什么趣味!”江世霖一脸兴致怏然,笑眯眯地说:“如果在你二妹非他不嫁的时候,突然发现他是王二的男宠,就连男人都算不上……” “你说什么!”夏堇这才明白江世霖先前的话是什么意思。她又惊又羞,见屋子里没有旁人,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你是说,他就和女人一样?真的有男人只喜欢男人……” “怎么,你想见识一下吗?” “你正经一点。”说话间,夏堇的目光紧盯着对街,就见男人正注视着夏芯,而夏芯低头而坐,显然早已羞红了脸。男人拿起茶壶,把夏芯身前的杯子注满。夏芯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慌忙低下头。男人见状,悄悄挨近了几分,抓住夏芯的手,而夏芯居然没有挣脱,只是把头垂得更低了。 夏堇虽然早已不把夏芯当姐妹,但她觉得这一幕落在江世霖眼中,一定会认为夏家的女子全都不知检点。她看不下去了,转头质问江世霖:“你说过,她的事让我自己处置的。你只是帮我找一个合用的人。” 江世霖见她生气了,顿觉莫名其妙。“你若是觉得不妥当,最多让他收手就是。” 他们才说了两句话,对街的两个人已经双手交握,深情凝视。夏堇气得脸颊泛红,气呼呼地说:“我这就过去骂醒她。” 江世霖急忙拉住她,叹息:“你上次说,早已不把他们当亲人,果然又是口是心非。” “你在试探我?”夏堇愈加生气。 “我没那么有空。”江世霖摇摇头,指了指对街:“王二好不容易才答应把人借我,你真要我半途而废?” 夏堇抿嘴不语,只是生气地看着对街的两人。夏芯不是一向心高气傲吗?她不是一心想嫁江世澈吗?怎么会与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幽会?“到底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你不会问。”江世霖咕哝一句,又讥讽地感慨:“说起来,你二妹挺有意思的。前几日,王二和他——”他指了指对街的男人,“他们……额……出门戏耍……反正,就是他们在街上遇到了你二妹。他对你二妹说了句‘小姐,小心’,又替她捡了一回帕子。之后,大概是又看到了,你二妹就找人打听,他是什么人,为何她从没见过这位‘贵公子’。这些日子,王二对白衣男子正喜欢得紧,有心炫耀,便对你二妹说,他们是表兄弟,他是扬州首富的二公子。那时王二说这话,只是想证明,他的新宠器宇不凡,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结果你二妹居然问他,他成亲了没有。” “然后呢?” “王二告诉她,他刚刚死了嫡妻,是来涿州散心的。大概就是因为这句话,昨日,你二妹在王家大门口撞上了王二的马车,说是扭伤了脚。我也是昨晚才知道这些事,今日是王家的‘表公子’章公子约她在茶楼探病问安的。” 听到这,夏堇的脸上难掩气愤,问道:“昨晚你为什么一句都没提?”rs 第202章 唯一 江世霖不明白夏堇为何生气,只能嬉笑着说:“昨晚我不是不知道你二妹会不会赴约嘛。再说,我们昨晚那么忙,哪里顾得上说这些无谓的事。”俗话说小别胜新婚。昨晚,她的天葵刚结束,他自然要把前几天的“相思之苦”一次性补回来。 夏堇又羞又怒,见对街的房间内,夏芯几乎依偎在那个男人怀中,她更是羞愤,脱口而出:“你,你从来都不尊重我。今日看到二妹这般,以后你定然会更加轻视我……” “我什么时候轻视你,不尊重你了?”江世霖满心委屈。 夏堇恨恨地朝对街看了一眼,垂下眼眸低语:“当日,你既然听到了我和先生的对话,就应该知道,因为老爷要杀我,我才不得不走。可是你把我抓回来之后,不止禁锢我,还把我当成外面那些女人……” “什么叫外面那些女人?”江世霖恨得牙痒痒。难道她要他眼睁睁看着她和卫晨离开涿州? “就是……”夏堇才说了两个字,瞥见夏芯正与人搂搂抱抱,她愤怒地说:“我先去问问她,她知不知道什么是廉耻!” 江世霖一把拉住她,“她不过是无关紧要的人。你先把话说清楚,我如何把你当成‘外面那些女人’了?” “你要亲就亲,要抱就抱。在你心中,我就和她一样。”夏堇手指夏芯。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一早就拜过堂了?难道我亲自己的娘子,还要别人批准,要选个良辰吉日?” “你不要歪曲我的话。正因为我们拜过堂,我是你的妻子,你更要尊重我,而不是只想着那件事。” 江世霖又气又好笑,不过令他欣慰的事,她终于知道,也从心底承认,他们是夫妻。他故意一本正经地问:“所以,你是在告诉我,你希望我去找别人做那件事?” “我……”夏堇语塞。她当然不要他去找别人。 “说实话,你希望我去找其他女人吗?”江世霖逼问。 夏堇低下头,眼眶微红。她不要他有其他女人,可是她不能说这话。若她是贤惠的妻子,就应该主动替他纳妾收通房。 “又嘴硬!”江世霖一边说,一边“顺手”掩上了窗户,展开手臂抱住她。 “你放开我!”夏堇试图推开他。 江世霖收紧手臂,低头在她耳边说:“其实,你也喜欢与我恩爱缠绵……” “江世霖!” “昨晚你可不是这般连名带姓叫我的。昨晚,是你求我快一点……” “你太过分了!”夏堇恼羞成怒,抬腿就想踢他,却被他先一步制住了动作。 江世霖轻笑着叹一口气,低声说:“小野猫,听仔细了,只要你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我,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唯一的女人。” “你说什么?”夏堇觉得自己一定听错了。 “我说,我只喜欢和你做那件事;我只喜欢听你在**哀求我……”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了男人的呼喝声:“什么不能上去?这涿州城还有本大爷不能上去的地方?” 江世霖一听,急忙放开了夏堇,却见她脸颊酡红,两只眼睛水汪汪地看着自己。任何男人看到这样的情景,一定都想一亲芳泽。他低头亲了一下她嫣红的嘴唇,急切地说:“你在这里呆着,别出去,我把外面的人打发走。”不带夏堇反应过来,他已经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掩上了房门。 夏堇手捂胸口,呆呆地坐回椅子上。他说,她会是他唯一的女人。她不敢相信,她从不奢望他会浪子回头。他自己都说,他不是君子,更不是柳下惠。她烦躁地站起身,伸手推开窗户。对街早已没了夏芯的身影。 “夏芯!”夏堇一边默念这两个字,一边朝街上看去,并不见夏芯的踪影。 按照夏堇原本的计划,她只是想在夏芯等待江世澈的时候,找个男人因为想救她,当众搂抱她。之后,即便她什么都不做,夏知贤夫妻也一定会逼得夏知瑜送女儿出家。当时,江世霖嫌弃她的计划不够精彩,说是想找个男人色诱夏芯。她虽然觉得他的做法太过激烈,但想着夏芯居然想找男人**她,她便没有反对。如今,事情的结果应该与他们的预期一样,但过程却不同了。 一想到江世霖把夏芯的丑态全部看在眼里,夏堇心中五味陈杂。她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从江世霖与另一人的对话可以听得出,来人是王二。江世霖带她入酒楼之前,他包下了酒楼的整个二层。王二因此很想进门见她,江世霖正一力阻止。 他们的话语十分随便,就如同上次,她听到他和另外两个纨绔的对话一样。她总是觉得他不正经,说话露骨,可相比现在,他在她面前其实已经有所收敛。夏堇对自己说,这才是真正的他。她无心再听下去,转头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 她没再吃避子药,或许很快就会怀孕。虽然不知道他会喜欢她多久,但她已经有了永远留在他身边的心理准备。她不知道他刚才说的“唯一”是真是假,但她是不是也该为他们共同的未来努力?不管真正的他是怎么样的,不管她是不是经常气他,恼他,怨他,但她的的确确喜欢他。 夏堇胡思乱想间,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江世霖气呼呼地跨入屋子。 “怎么了?”夏堇询问。江世霖摇头,倒了一杯水,一口气饮尽,接着又倒了一杯。 “王公子一定要见我?”夏堇不觉得这件事值得江世霖这么气恼。 江世霖一连喝了三杯茶,这才放下茶壶。“你都听到了?”说罢又摇头,“应该说,你只听到了前面。你一定想不到,你二妹的目标是我。” “你?怎么可能!”夏堇摇头,“她一直喜欢大伯的。” “我骗你干什么。”江世霖冷笑,“她其实是想一箭双雕。” “这么说来……”夏堇朝对街看去。 江世霖点头,“对,她知道我和王二素有交情,所以她刚刚的投怀送抱,其实是想趁机接近我。” “难道她想逼你纳她,让我难受?……不对啊,你如何知道她的计划?一箭双雕又是什么意思?”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扬声命小二上菜,这才对着夏堇说:“我们先吃饱了,再去看戏,之后我再慢慢向你解释。” 夏堇想继续追问,见江世霖似乎气得不轻,只能咽下了嘴边的话。 须臾,小二陆续上菜,两人很快用完了午膳,坐上了马车。夏堇发现马车是新雇的,并不是江家的车子,不禁奇怪地看了看江世霖。江世霖对她笑了笑,让她稍安勿躁,命车夫启程。 马车在城内绕了许久,最后在一条小巷子口停下。江世霖揭开幔帘,幔帘外是另一道帘子。他们能透过帘子隐隐约约看到外面的情景。 “放心,外面的人看不到我们。”江世霖揽住夏堇的肩膀,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茶楼,问道:“知道那里吗?”他自问自答,“里面的陈先生是全城最出名的说书先生,今天,整个涿州城就数这里最热闹。我已经让王二去请大哥过来听说书了。” “你不是说……” “嘘!”江世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车窗外。夏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就见先前的白衣男人与一个面带帷帽的女子并肩而行。夏堇认识那个身影,是夏芯无疑。 帷帽下,夏芯不耐烦地撇撇嘴。她不明白,身边的男人明明是富家公子,怎么会喜欢挤在人群中听说书。 “夏小姐,你是不是走得累了?”男人一脸关切地询问夏芯。 夏芯急忙换上笑脸,轻轻摇头。 “夏小姐放心,我已经命人订下了视野最好的雅间,让掌柜的沏了茶等我们过去。” “章公子想得真周到。”夏芯才说完这句话,眼睛的余光瞥见江世澈正步入茶楼。她心中诧异,正想看清楚,就听一声情真意切的“夏小姐”。她循声看去,一个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正深情注视着她。她很确定,自己并不认识他,可是他挡了他们的去路。 “公子,您认错人了。” “夏二小姐,你不记得我了吗?”男子高声呼唤,引得路人纷纷驻足,就连茶楼门口的江世澈也停下了脚步,往他们这边看过来。 夏芯心知“夏二小姐”必定是指她,但涿州城的有钱公子哥,她虽称不上全都认识,但至少是知道的。眼前的男人看着像有钱人,但十分眼生。她心中疑惑。 “是不是因为他,所以你假装不认识我?”男人手指夏芯身边的白衣男子,一脸愤怒。 被夏芯称作“章公子”的白衣男子对着男人行了一个礼,回道:“这位公子,夏二小姐已经说了,你认错人了。” “怎么会认错,怎么可能认错。”男人激动地大叫,“为了娶你,我刚刚已经把结发妻子休了。”rs 第203章 闹剧 男人的话一出口,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对着夏芯指指点点。 夏芯一下慌了神,大叫:“你胡说!”她下意识朝茶楼门口看去,就见江世澈正远远看着她。她竭斯底里地大喊:“我根本不认识你!” “夏小姐,你不要着急。清者自清,若是有什么误会,总能解释清楚的。”章公子一副保护者的姿态,挺身护在夏芯身前,手肘却“不小心”撞落了她头上的帷帽。 夏芯慌忙想捡起地上的帷帽,挡住自己的脸,却被章公子扶住了手腕。一时间,她只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她。 “我知道了。”男人对着夏芯重重点头,“你想用他试探我的真心。”他上前两步,郑重其事地说:“夏小姐,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说罢,他一下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又一气呵成脱下了裤子。 顿时,四周尖叫声一片。夏芯呆呆地看着白花花的男人**,忘了尖叫,只是直愣愣地呆立在街道上。 男人不给夏芯说话的机会,继续高声嚷嚷:“你说过,最喜欢我的身体。我也喜欢你,只想与你日日**缠绵!”说罢,一把扑向夏芯,光着身子抱住了她。 被称作章公子的白衣公子适时避开了男人的动作,回过头震惊又失望地看着夏芯,高声控诉:“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原来你专门玩弄我们这样的痴心汉。你到底是为了银子,还是为了我们的皮相?”随着他的质问,人群再次炸开了锅。 因为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夏芯等人,江世霖和夏堇根本看不到具体的情形,只能听到一阵又一阵的喧哗声。夏堇的目光一直未离开街上的人群,江世霖的注意力却大半都在茶楼门口。 “爷,先前你不是说,要让王公子的……随从……”夏堇还是很难接受“男色”这回事,不知如何称呼那位“章公子”。 江世霖朝夏芯的方向瞥了一眼,解释道,“你说得没错,她的目标的确是大哥,不过,在那之前,她想利用王二,给我扣个见色起意,**不遂的罪名。” 夏堇惊愕得说不出话,许久才道:“这么说来,刚才在茶楼,她是想透过王公子,找机会与你接触?她就不怕事情闹大,把自己赔进去?”有时候,她真的觉得夏芯的想法和正常人不同。 “她大概知道,崔文麒绑架你的事,我们不会就此罢休,所以她不择手段,只想先下手为强,抓住我的痛脚。她怎么就不想想,凭她的姿色,谁会相信我会对她见色起意?还**不遂!”江世霖觉得,夏芯的计划根本就是对他的侮辱。 夏堇朝着人群中的夏芯看去,目光落在了她的丫鬟身上,继而又问江世霖:“相公,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的?” “王二的人说,夏芯对他不是真心的。另外,她的丫鬟劝了她两句……”江世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问道:“你觉得那个丫鬟有问题?” “我只是奇怪,她就算不找人求救,也该拦着点才是。四周围观的人虽多,但还不至于挤不过去吧。” 江世霖愣了一下,扬声呼唤来喜,隔着车子交待他:“你马上去找王二,这十天半月,让他好好守着他的新宠,别四处招摇。以后我会感谢他的。” 来喜应声而去,江世霖转头对夏堇说:“我先让他们送你回家。我现在过去‘救人’,顺带‘关照’一下那个丫鬟。她是夏家的家生子吗?” 夏堇点点头。江世霖刚想下车,就见人群又是一阵**,又听众人惊呼着“晕过去了,晕过去了”。他朝茶楼门口看去,已经不见了江世澈的身影。两个茶楼的女跑堂挤入人群,扶着晕倒的夏芯进了茶楼。 “大哥果然是热心肠啊。”江世霖哼哼一声。很快,街上的人群随着主角的离开纷纷散去,每个人都一脸兴致盎然。“走吧。”他吩咐车夫启程,又问夏堇:“想不想去清净的地方逛逛?” 夏堇没有闲逛的心情,正想摇头,就感觉到马车停下了,车外传来一个男声:“三爷,大爷请您过去说话。” 江世霖想也没想,答道:“我现在没空,晚上再去找他。若是我晚上也没空,就明日再去听他说教。” “三弟!”江世澈的声音满是无奈。 江世霖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对着夏堇比了一个“不是要出声”的手势,随即跳下了马车,对着江世澈说:“大哥,这么巧啊,你找我有事?” 江世澈遣走了下人,站在马车边上,语重心长地说:“三弟,人家毕竟是姑娘。” 江世霖耸耸肩,“我不明白大哥的意思。若是你没有紧要的事,我车上还有客人呢。” “又是那个绿萝姑娘?”江世霖的语气充满了不赞同,“你应该记得,你已经娶妻了。” “那又如何?” 见江世霖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江世澈深皱眉头,沉着脸说:“既然你有客人,晚上我再去找你。到时,就刚才的事,希望你已经想好怎么善后了。”话毕,转身就走。 江世霖上前一步拦住了江世澈,似笑非笑地说:“大哥,你的消息这么灵通,难道没有听到有关我的传言?” “什么传言?”江世澈轻拧眉头,续而恍悟。他拉着江世霖行至角落,这才说道:“卫大夫临走前,我问过他。你不要怪我多管闲事,我们只是关心你。” “原来是关心。大哥倒是人人都关心,只是大哥既然知道我那小姨子日日都在等着你……” “三弟,夏二小姐喜欢呆在哪里,是她的自由。另外,今日的事,无论你承认与否,只要能妥善善后,我不会对任何人多言半句。弟妹那边,这次希望你能尽量瞒着,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不管她们姐妹感情如何,她娘家都姓夏,她不会喜欢看到今日这样的事。” “大哥,我一早说过,我的事不劳您费心,更不需要您插手。若是您一意孤行,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三弟,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江世澈的脸上显出几分恼怒。 “大哥觉得我在无理取闹,所以故意‘接济’夏家?”江世霖眼见着自己马上就要逼得夏知瑜走投无路了,今天上午,江世澈突然给了夏知瑜一笔大生意。 “就算夏家不是你的岳家,所谓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何必把人逼到绝处?今日的事,王二身边的男人识得的人虽然不多,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难道你就不会稍稍顾着弟妹的感受?” 听着江世澈的义正言辞,江世霖的目光直盯着他。待他说完了,他问:“难道卫大夫没有告诉你,我们夫妻,感情很好,称得上非常好,根本不需要旁人费心?” 江世澈怔了一下,用怀疑的目光看着江世霖。 “大哥,我一直很不明白,你不是最重规矩,最重家声的吗?就算你再怎么同情木槿,怎么会那么糊涂,居然帮着她和卫晨离开。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他们真的走了,父亲不会罢休,卫老太爷更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十有八九会被抓回来。你这不是害了他们吗?” “我早就承认,这事是我有欠考量,但当时的情况,我一心想着,弟妹若是不走,二叔父必定不会饶过她……”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江世霖打断了江世澈,感慨道:“我和大哥之间那些陈年烂谷子的事,若是一桩桩拿出来说,恐怕几天几夜都说不完。”见到江世澈的眉头越皱越紧,他转而道:“既然大哥说,夏家怎么都是我的岳家,大哥又这么喜欢做好人,就麻烦你派人送我的小姨子回家。”说罢,他转身欲折回马车。 “等一下。”江世澈疾步走到江世霖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江世霖心中诧异。他很少看到他如此焦急。他相信他的焦急一定不是为了夏芯。 “三弟!”江世澈清了清喉咙,突然又没了声息。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江世霖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其实的确是我多管闲事……有些事在家里说不方便。”江世澈轻叹,“我只是想对你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你和弟妹已经拜了堂,就是一世的夫妻。你好好对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她会看到的。” “我不明白。”江世霖更加疑惑,“是什么事,让大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大哥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内情?” …… 一旁,夏堇透过车帘,远远看着江世霖和江世澈。无论前世今生,她对江世澈的印象都不错,不过她能感觉到,江世霖并不喜欢他。就像此刻,她虽然听不到他们的对话,但她能感受到江世霖对他的排斥。 待到江世霖沉着脸回到马车上,夏堇忍不住询问:“你不喜欢大伯?我能问原因吗?” 江世霖抬头凝视她,许久才说:“你上次告诉我,你很感激大哥。” “是。”夏堇点头,“有什么不对吗?”她同样看着江世霖,询问,“你在生气?为了什么?”rs 第204章 道歉 “不是生你的气。”江世霖摇头,一边命车夫启程,一边回头看了看江世澈离开的方向。他十分不爽江世澈的态度。 夏堇是他的女人,她好不好,不用别人告诉他。江世澈说什么,只有让她知道,他珍惜她,她才会心甘情愿为他生儿育女,一辈子相伴左右。这话用得着他一个外人说吗? 见夏堇乌黑的眼眸注视着自己,瞳孔中只有自己的倒影,江世霖的心情这才阴转多云,对着她说道:“你不是一直问我,我受伤那天,除了崔文麒之外,曾与谁在一起吗?” “难道是大伯?”夏堇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她一直觉得,崔文麒去找江世霖的时候,与他在同一屋子的男人有很大的嫌疑。她从未怀疑,那人可能是江世澈或者江世熙。见江世霖点头,她追问:“那天的事,你都想起来了吗?” “没有。这些只是听父亲说的。据父亲调查所知,那天大哥和崔文麒在我受伤之前,先后离开了。他们找我,都是劝我把我们的婚事作罢。父亲其实一直知道,崔文麒不是真凶。他只是因为找不到罪魁祸首,这才迁怒于他。”江世霖说着,朝车外看了一眼,见车子快行至明月楼了,他捏了捏夏堇的手,说道:“这事我们晚些再说,你等我一下。我不知道大哥居然这么圣人,我得先找人交待一些事情。” 夏堇点点头,独自坐在马车内,远远看着江世霖叫来几个管事模样的男人,与他们低声说话。 关于先前的避子药,既然江世澈可能已经知道,就表示旁人或许也会得悉。或许,她应该向江世霖坦诚。既然他想要孩子,她先一步解释,总好过他从旁人口中得知,可她应该怎么说?难道告诉他,原本她不想替他生孩子,但现在愿意了? 很快,江世霖折回马车上,见夏堇愁眉紧锁,问道:“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爷,我……”夏堇抬头看着他,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摇头道:“我只是在想大伯。崔文麒应该识得大伯,但当日他对我说,他不知道与你说话的男人是谁。当时,就这件事,他没必要骗我。” “关于这点,我也觉得奇怪。总之,那天的事,前前后后都透着古怪。”江世霖叹了一口。他告诉夏堇,自他醒来之后,他一直在从各方面调查那天的细节,但他只能证实,江世澈和崔文麒离开明月楼的时候,他还好端端的。至于他摔下楼的那一刹那,整个明月楼,活着的人中间,居然没人看清当时的情形。所有人众口一词,都说那时正值表演的**,没人注意楼梯口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听到这,忍不住追问:“你说活着的人,难道明月楼死了不止绮梦一个?” 江世霖点点头。除了绮梦,在他昏迷期间,一个跑堂失足摔死了。那人负责在二楼端茶递水。在绮梦被杀前,江世霖就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他仔细调查了经过,甚至花重金说服小二的家人,把尸骨挖出来验看,结果依旧没有任何线索。他也仔细询问过他的家人和朋友,在他过世前,他从未提及任何奇怪的事,言行也没有异常。 江世霖说着,无奈地叹息:“我一直坚信,人都会犯错。世上的事,不管布局多精密,执行的时候总会有纰漏,可我花了两个月时间,依旧没法查知,是谁想害我。我们的婚事,又有什么鲜为人知的内情。” 看着江世霖的失落,夏堇情不自禁靠近他,伸手握住他的手掌,轻声问:“你经常早出晚归,就是为了追查这些事情?” 江世霖从她眼中看到了关切。他的手指紧扣她的手掌,笑道:“你是不是认为我每天都出去花天酒地,所以又在心中偷偷骂我?” 夏堇被江世霖说中心事,恼羞成怒,恨恨地说:“你就不能有一刻正经,非要拿我开心吗?” 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一下把她揽入怀中。“我没有拿你开心,不过看你生气,我的确很开心。” “你太过分了!”夏堇气恼。 “傻蛋。”江世霖更加用力地抱紧她,轻声感慨:“我知道中午的时候你为什么生气了。我再重申一次,我喜欢抱你,亲你,爱你……” “江世霖!” “不用叫这么大声。街上的人都快听到了。”江世霖放开了她,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从没有轻视你,或者小看你。若是我不喜欢你,就不会请父亲偷偷把你追回来,由着你们在外面自生自灭也行,或者索性把事情闹大也罢,我不需要自找麻烦……” “你醒来那天,明明只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是啊,第二次。”江世霖点头,“我还记得,那时候你就像惊慌的小猫,明明已经吓得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 “你够了!” “对不起。” 江世霖突来的道歉令夏堇沉默了。他总是让她出乎意料。 “不要这样看着我。在我心中,你和夏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所以中午我压根不知道你为何生气。之后王二那句‘她们姐妹’,我才明白过来。” 听到这话,夏堇的态度马上软化了。她低声喃喃:“其实我早就不把她当姐妹了。刚才或许我只是在迁怒于你。我没想到她居然会那样。让你看到那样的场面,我就怕你会觉得,我和她是一样的。” “所以说,你真的很笨。以后若是你心里不舒服,或者对我有什么不满,一定要直接告诉我。其实刚才你应该直接问我,是不是觉得你们是一样的。你自己想想,这回,万一我没遇上王二,你岂不是要气上好几天,而我只会觉得莫名其妙。” “你不要像教训小孩一样教训我。” “你根本就是小孩,连夫妻恩爱都不懂……” “你又来了!” …… 两人在马车内轻声低语,直至马车停下,夏堇才发现他们的目的地根本不是江家。上了酒楼,面对满天的夕阳,她沉醉了。她发现,他永远都知道怎么哄她开心,又或者,他早就把她看透了。这一刻,她觉得就算他对她的喜欢只是划过天际的流星,她也认了。 不多会儿,小二陆续上菜。晚膳后,见江世霖迟迟没有回程的意思,只是一味盯着天际最后的一丝晚霞,夏堇忍不住问:“你在想大伯吗?你觉得他别有所图?” “他……不管怎么样,除了崔文麒,他是最后一个见过我的人。” 听着江世霖凝重的语气,夏堇意识到,他对江世澈的怀疑很深。“你有凭据吗?”无论前世今生,她都无法从江世澈身上看到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 江世霖摇头道:“他太过完美无缺了,简直就是圣人菩萨。” 夏堇“扑哧”轻笑,故意学着他的语气嘲笑他:“其实,你这根本就是嫉妒……” “我用得着嫉妒他?还是你喜欢他看似正人君子的模样?”江世霖伸手去抓夏堇,见她闪躲,他追上前,故意吃醋般说:“不行,今天你一定得说清楚!是了,先前你一直对我说相敬如宾什么的。”话音未落,他已经把夏堇抱了一个满怀。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楼下大堂的客人渐渐多了,就连楼上的雅间,走廊上也满是说话声。断断续续的,夏堇听到外面的人都在议论夏芯,有人说,她因为遭遇退婚,恨嫁得四处勾搭男人。也有人说,夏知瑜因为生意失败,不顾廉耻,帮着女儿钓金龟,根本就是变相卖女儿。还有人说,夏芯勾搭的男人肯定不止今天那两个。她的相貌称不上倾国倾城,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本事,才能让男人为她休妻。甚至还有人说,今天的两个男人长得十分俊美,说不定她不为银子,只是喜欢那个调调。 江世霖听到这些话,对着夏堇解释了两句,见她的确不在意夏芯,这才带着她启程回江家。一路上,他告诉夏堇,找机会把银红和桔红配人,过两天他就带着陆三一家去见她。 想到院子里还潜伏着偷偷给江世霖喂药的人,夏堇轻皱眉头,问道:“关于那个有问题的丫鬟,现在最值得怀疑的就是桃红,可惜什么证据都没有……如果不是她,那人可能还在院子中……” “是啊,处置一个桃红不难,就怕根本不是她。”江世霖感慨。 夏堇看着他的愁虑。她很想替他分忧,她更想找出真相。可这一世她所看到的人事,和前世截然不同。她重生了,却毫无优势,有时候还会被前世的记忆迷惑。她若是想走出困局,就应该透过现象看到本质,可本质是什么,源头又在哪里? “或许我真的很笨。”夏堇失望地垂下眼眸。 江世霖侧目看她。 “爷,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 江世霖的目光情不自禁从她的脸颊移向她的小腹。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可是他总有一种不安。大概是因为之前她离开的决心太过坚定,他总是觉得,唯有他们有了孩子,他才能百分百确信,她不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翩然离开涿州。rs 第205章 不满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江世霖仍旧早饭后就出门了。夏堇交代了吕嬷嬷几件事,正要带着丁香去蘅安院请安,就听丫鬟回报,江世澈急匆匆往这边过来,要找江世霖。 夏堇心知,下人不可能没告诉江世澈,江世霖已经出门了,想到前两日他派茯苓过来说的那几句话,她猜想江世澈可能是过来找她的。而她也有话对他说。 想到这,夏堇在院子内相迎,询问他是否有重要的事,需不需要派人把江世霖叫回来。 江世澈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对着她说,既然江世霖已经出门了,他正巧也要出去,顺路去找他就行了。他仿佛压根不知道江世霖不在池清居。 夏堇心中讶异,但不能直接问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眼见着江世澈正要行礼告辞,夏堇礼貌性地笑了笑,说道:“大伯,前几天你派了茯苓过来问候,多谢你的关心。” 江世霖客气地说了声不用谢,驻足立在夏堇面前,似乎在等待她的下文。 短暂的沉默中,夏堇心中慢慢生出几分紧张。江世霖不相信江世澈。钱妈妈找避子药的事情,江世澈到底知道多少?前前后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她感激江世澈,但江世霖不会凭白无故怀疑他。最重要的,他居然就是崔文麒看到的那个男人。当时崔文麒不可能没认出他,却只告诉她,是一个陌生男人。夏堇越想越糊涂,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江世澈看着夏堇,打破了沉默:“三弟妹,三弟一向吃软不吃硬,不管发生什么事,或是你心中有什么想法,好好与他说就是。”他语重心长,眉头轻蹙。 闻言,夏堇表情一窒。她直觉以为江世澈说的是避子药的事。她正愁不知如何开口,立马顺着他的话言道:“大伯,不瞒您说,其实我一早已经想明白了,东西也扔掉了。我想,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相公经常说,重要的是将来,不是过去。” 江世澈微微一愣,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继而微笑着点点头,欣慰地说:“我也是前两天才无意中得知那件事的,具体如何并不清楚。现在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大家只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话毕,他抬头看了看天空,“时辰不早了,我先去找三弟。” 夏堇送了他离开,细细回味他的话,这才发现江世澈所言“好好与他说”,恐怕不是指避子药的事。“难道他在说昨天的事?”她喃喃自语。 昨日,她只听到江世澈指责江世霖,不该带着绿萝满街溜达。之后他们说了什么,据江世霖说,江世澈发现是他设计夏芯,很不高兴。 “所以,他觉得我会因为夏芯,对江世霖心生不满。他这是在劝我?”夏堇问着自己,想想又觉得不对。他既然认为马车内的是绿萝,那么他应该认为,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什么都不知道,又谈何与江世霖“好好说”? 想到绿萝,还有池清居的杏红,夏堇心中很不舒服。江世霖对她说什么“唯一”,可她哪敢有这样的奢望。杏红的忠心,绿萝的痴情,江世霖就算不爱她们,也一定是感动的。有时候,她很想见一见那位才貌无双的绿萝姑娘。 夏堇暗暗惆怅了一回,带着丁香去向小潘氏请安。 蘅安院内,小潘氏正等着夏堇。先前她已经听说了外面的流言,也见过大潘氏了。不管这件事有什么样的内情,闹出这样的丑事,夏堇应该第一时间向她认错,而她也有生气的权力。 听到竹青说,江世澈去了池清居,没见到江世霖,却和夏堇说了几句话,小潘氏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几分。竹青见状,劝道:“太太,昨日上午,三爷带着三奶奶出门,天黑之后才回府的。听说,三爷先是包下了整个天香楼的所有雅间,后来又特意带着三奶奶去看日落……” “我明白你的意思。”小潘氏不耐烦地打断了她。江光辉有多讨厌夏堇,她很清楚,但为了儿子,他命她不必再准备避子汤。这其中固然有薛子昂的因素在内,但夏堇一旦生下儿子。只要她能抓住江世霖的心,她这个继母又能耐她如何? 若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小潘氏暗暗感慨了一句,重重撂下手中的杯子,吩咐竹青:“你把刚才那些话,找人说给尤姨娘听一听。还有,别忘了提醒她,绿萝对三爷痴心一片。”见到夏堇正往正屋走来,她挥手命竹青赶快去办。 夏堇预料到小潘氏会因为夏芯的事生气,她也记得,她三番两次告诫她,和江世澈、江世熙兄弟保持距离。她行过礼,直接向小潘氏认错,又向她解释,因为江世澈找江世霖有事,她告之他江世霖的去处,这才耽搁了时间。 小潘氏见夏堇态度诚恳,脸色稍稍缓和。夏堇趁机恳求:“母亲,虽然我的父亲不在了,我又是外嫁女,但二妹闹出这样的事,丢脸是其次,我怕,这只是一个开端……” “你想怎么样?”小潘氏打量着夏堇。 “母亲,对二妹的事,我羞愧万分,可二叔父、二婶娘一向疼爱二妹,二妹又惯常喜欢颠倒是非,迁怒他人,永远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所以,不管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其他的堂弟妹,我都想见一见三婶娘。有些事,我不方便插嘴,但三婶娘是可以的。” “我明白你的担心,也很清楚你此刻的心情,但你在这时候与你的三婶娘见面,以后发生什么事,旁人一定会联想到你。我看,这种时候,你使个丫鬟悄悄走一趟就行了。” “母亲!”夏堇轻唤一声,又看了看四周的丫鬟。 小潘氏稍一迟疑,挥退了四周的丫鬟,目光落在了夏堇的脸上。 夏堇定了定神,上前一步说道:“不瞒母亲,这次的事情让我明白,我虽然已经成亲了,但娘家到底姓夏。很多事情我是逃避不了的。以后的日子还很长,我不想再被别人连累。” 小潘氏愣了一下。江光辉昨晚才对她说,江世霖想让冯氏过继一个夏家的旁系子弟,人都已经选好了。虽说此举能让薛子昂相信,他们的的确确在为冯氏的将来打算,但此事真正得益的是夏堇母女。江世霖为妻子、岳母打算得很周到,而夏堇说的这几句话足以证明,他们夫妻其实早就商议好了。 小潘氏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微凉,她满嘴苦涩。她的女儿迟早是要嫁人的。小尤氏至少还有江世雲,她呢? “母亲。”夏堇再次上前半步,“此刻我若是不能抢先一步,我怕,二婶娘他们,很快又会再生事端。” 小潘氏放下茶杯,轻轻笑了笑,不咸不淡地说:“其实你想出门,想和什么人见面,与世霖说一声就行了……” “母亲恕罪。”夏堇屈膝跪在了小潘氏脚边,“昨日相公只是临时起意,想去天香楼吃饭,是我们不知轻重了。我们应该向您请示过后再出门的……”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小潘氏弯腰扶起夏堇,“我只是想说,我同意让你去找你的三婶娘,这事就成了我的意思,甚至是我们两家的决定。可事实上,你不过是想与你的三婶娘闲话家常,不是吗?” 夏堇明白过来了,小潘氏不止是在“教训”她,同时也明白地表示,她想置身事外。先前她就摆出了不愿与夏家有所往来的态度。她有这样的决定也在情理之中。 站在夏堇的角度,女子没有娘家的支持,或者娘家没能力成为女儿的后盾,女子在夫家定然会过得比一般人艰难。小潘氏几次三番把夏家的人拒之门外,外人一定觉得,她在夫家过得不容易。此刻小潘氏大概是想让她澄清这件事。其实,一旦她的母亲带着夏明辉回到夏家,外人自然会相信,江家是站在她这边的。 想到这,夏堇一口应下了小潘氏的话,又说她怕时间长了,事情有变,所以想立马给王氏送帖子。小潘氏点头,又交待了她几句。 夏堇一一应下,正要回池清居准备,竹青急匆匆来了,气喘吁吁地说:“太太,三奶奶,夏二太太来了,此刻就在大门外。”她抬眼看了看夏堇,低声说:“夏二太太正在大门口埋怨三奶奶……” 小潘氏蹭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得可怕,不悦地说:“你们都是死人吗?不会让她进门再说吗?” 竹青低头回答:“夏二太太虽然是坐着轿子过来的,但是奴婢听人说,她早在半路就拉起了轿帘,一路哭,一路说。待到她下了轿子,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 听到这话,小潘氏的脸色更难看了,追问竹青:“她都说了些什么?” 竹青婉转地说:“夏二太太一直在埋怨三奶奶自小就容不下夏二小姐。还有其他一些话,意思都差不多,只是遣词比较难听。”rs 第206章 反诬陷(上) 按照江世霖的估计,夏知瑜夫妻碍于自家的生意岌岌可危,是不敢明着与他们叫板的。如今赵氏此举,分明是准备和夏堇一拍两散,死磕到底。夏芯的名声已经毁得不能再毁了,他们这么做,值得吗? 小潘氏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冷声命令:“不管用什么方法,现在就去请夏二太太进门,哪怕是用求的,用跪的。”最后的半句话,她是看着夏堇说的。 “母亲。”夏堇不疾不徐地唤了一声,镇定地说:“母亲,昨日,二妹发生的事,此刻已经街知巷闻。是非曲直,很快就会有结果。这会儿,若是去请二婶娘进门,她肯定不愿意,而且还会一味哭闹,一心把事情闹大,若是她叫嚷着自己磕着碰着了,恐怕就更难处置了。” 小潘氏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她那些话只是说给夏堇听的而已。至于到底应该如何处理,当然是把张氏直接“扶”进江家,决不能让她在外面胡言乱语,丢了江家的脸面。眼下,听到夏堇这么说,她侧目看她,问道:“此刻老爷和世霖都不在府中,依你的意思,应当如何?” “母亲,她是儿媳的二婶娘,不如把这事交给儿媳处置吧。”夏堇自动请缨。 小潘氏看了她两眼,稍一沉吟,点头应下了。 夏堇向小潘氏借了竹青,吩咐道:“竹青姐姐,能不能麻烦你好言请二婶娘进门,就说是母亲说,若是大家有什么误会,应该当面说清楚。我猜想,她定然不会搭理你,你再好言劝上几句。她若想污你推撞她,你一定要先一步摔倒,告诉所有人,你只是一个奴婢,她这是在为难你……” 小潘氏在一旁听着,不屑地撇了撇嘴。在她看来,即便张氏说的都是假的,但世人多半只论八卦,不求事实。她由着张氏胡说,只会损及自己的名声,根本就是不智之举。 夏堇知小潘氏所想,没有辩驳。待竹青离开,她告了一声罪,走到了屋子外面,对着丁香说:“你先去找来喜,让他去找三爷,就说请三爷安排说书先生,把昨日的‘亲眼所见’,隐去姓名,好好说上几日,务必要说得精彩,让人听得入迷。”人都是健忘的。张氏的那张嘴再厉害,又哪里及得上说书先生? 待丁香去找来喜,夏堇又叫来吕嬷嬷,吩咐了几件事。 夏堇安排诸事的当口,江家的大门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人群的中央,竹青从地上爬起身,眼眶含泪,哽咽着说:“亲家二太太,奴婢只是个下人,是奉了我们太太的命令,请您进屋把误会解释清楚。您就算再生气,也犯不着拿奴婢撒气。奴婢跟着太太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了,太太从没打骂过奴婢半句。”说着,她的眼泪簌簌直下。 赵氏见状,恨得几乎咬碎满口的牙齿。她上前靠近竹青,是为了控诉江家打人,结果竹青先她一步摔倒在地,反咬她一口。竹青虽称不上大美人,但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她眼泪婆娑的模样,颇惹人怜惜。 赵氏见围观的人已经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她心中的怒火更盛,一下嚎啕大哭了起来,大声嚷嚷:“我知道,你嫁了有钱人家,就恨不得我们死。我的芯儿啊,我们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如此陷害我们,一定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她越哭越大声,早已不顾形象,最后索性像市井泼妇那样,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竹青回头走了两步,站在大门口的石阶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朝赵氏看去,眼中满是鄙夷。她按照夏堇的吩咐,扬声说:“既然亲家二太太执意要在大门口说话,奴婢不能,也不敢强行拉着您进去。但这大太阳底下,您若是有什么万一,奴婢可担待不起。”说罢吩咐身后的小丫鬟:“去给亲家太太搬一把椅子,再准备茶水点心,对了,还有解暑的酸梅汤。”紧接着又对一旁的门子说:“去把大夫请来侯着。若是亲家太太热着了,伤着了,不至于手忙脚乱。”说罢转身而去。 众人眼见婆子们陆续搬出了藤椅,茶几,小丫鬟们又是上茶,又是上点心,四周一片嬉闹声,大家更是看得津津有味,纷纷交头接耳。 张氏今日抱着豁出一切的决心,这才选择在江家门口大闹。只要有人靠近她,试图把她拉入江家,她就一头撞在门前的石狮子上,控诉夏堇唆使下人意图谋杀长辈。可惜,江家的下人就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 想着女儿,想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债主,她看了看江家门前的台阶。她早有受伤的心理准备,在这台阶之上,她不是第一个自杀的人。她相信很多人都没有忘记江姚氏,包括江光辉。 张氏站起身,擦了擦眼泪,正准备来个“一头撞死”,春桃和秋桐一下子从门后窜出,一左一右抱住张氏的两条腿,跪在她身前大声哭叫:“二太太,求你放过大小姐吧。老爷已经过世了,夫人一直病着,大半年都没有下过床。大小姐已经够可怜了,她都不住在家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像以前那样,追着大小姐欺负呢?”说罢放声大哭了起来。她们故意称呼夏堇“大小姐”,是为了让旁边的人知道,她们是夏堇的陪嫁。 见众人对两个小女孩投去同情的目光,张氏恨不得一脚踢开她们。可她的两条腿被她们死死抱着,她根本动弹不得。她对着自己的随从,歇斯底里地大叫:“你们是死人吗?还不拉开她们!” 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春桃、秋桐快被张氏的人抓住的时候,吕嬷嬷慌慌张张跑了出来。她眼眶红肿,头发凌乱,对着她们厉声呵斥:“谁让你们偷偷出来的?还不快进去!” 春桃和秋桐瑟缩了一下,放开了张氏,连连后退,怯生生地解释:“嬷嬷,我们只是看到您和三奶奶哭得那么伤心……是您说,二太太这般,一定会被天打雷劈的……” “别胡说,还不快进去!”吕嬷嬷呵斥。 张氏几步上前,一把抓住春桃的衣领,冷笑着说:“你们别做戏了,分明是那个贱丫头,对当日的事怀恨在心……” “不能骂三奶奶……”春桃嚎啕大哭,在张氏手中不断挣扎,嘴里还不停控诉夏芯。不过一会的功夫,她的衣服头发全都散开了。 张氏恨到了极点。她几乎忘了此行的目的,只是觉得夏堇身边,居然连一个十岁的小丫鬟都敢对付她。听到春桃叫嚷着,每次夏芯犯错,她就拿夏堇出气,她一时脑子发热,重重把春桃摔在地上,抬腿就往她身上踢去。 吕嬷嬷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一步上前,趴在地上护住春桃,生生受下了张氏的那一脚,顺势倒在了地上。 春桃是未留头的小丫鬟,吕嬷嬷又上了年纪,看热闹的人瞧着张氏的眼神瞬时不同了。丁香躲在门口,对着来喜的父亲全叔点点头。全叔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对着张氏说:“亲家二太太,您是主子,但她们既然是三奶奶的陪嫁,就已经是江家的下人。就算她们做错了什么,也自有三爷、三奶奶教训……” “我不和你们这些下人说话!”张氏这才意识到,她已经骑虎难下。她转身想走,可人群把她团团围住了。她呵斥自己的随从:“还不快把他们赶走!”她手指全叔等人。 “亲家二太太,这里姓江,不姓夏!”随着全叔的这句话,门上的仆役纷纷上前,站在了他身后。顷刻间,两方的下人形成了对峙之势,把张氏、吕嬷嬷和春桃夹在了中间。 吕嬷嬷艰难地爬起身,把吓得依旧在啜泣的春桃交给全叔,低声说了句:“谢谢,麻烦照顾她。”又回头怒视张氏,续而怅然一笑,高声说:“老婆子我七岁就在夏家当差,无儿无女,活了这大半辈子也够了……” “你,你想干什么!”张氏吓得直往后躲。 “我想干什么?”吕嬷嬷冷笑,“老奴今日就拿自己的性命说上几句心里话……” “我不和你们这些奴才说话!”张氏看着江家的那一排下人,心生畏惧,转身想走。 吕嬷嬷大步上前,一下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声质问:“二太太,当日大老爷尸骨未寒,夫人重病卧床,三奶奶如何上的花轿,你心知肚明!你摸着良心问一问自己,若是三奶奶没有上花轿,二老爷的那些债都是怎么还的……” “你胡说!我们没收江家一分钱……” “哈哈哈!”吕嬷嬷仰天大笑,“没收一分钱?二太太,你的脸皮堪比铜墙铁壁……” “你们还不快把她抓起来!”张氏歇斯底里。她是来诬陷夏堇的,这会儿却反而被她诬陷,“快,堵上她的嘴,别让她胡说八道!” “谁敢动一下!”吕嬷嬷目露凶光,手指夏家的下人。江家的下人顺势而上,挡住了夏家的下人。眼见着双方的冲突一触即发,人群开始叫嚣:让她说,让她说! 张氏不顾一切扑上前,伸手就去揪扯吕嬷嬷的头发,嘴里不断叫骂。吕嬷嬷没有还手,只是一味闪躲。张氏心中恨极。今日是夏芯的最后一个机会,若是她把事情办砸了,女儿大概只能常伴青灯古佛。她不断追打吕嬷嬷,揪完头发又拉扯她的衣服,心中早已乱了分寸。rs 第207章 反诬陷(下) 在吕嬷嬷眼中,夏知瑜夫妻勾结刘氏,软禁夏佥,又害死了丁香的母亲,她恨透了他们。今日张氏在江家门口大闹,分明就是陷害夏堇,想让她不容于江家。 她虽恨不得回过头,狠狠扇张氏**掌,但她记着夏堇的叮嘱,千万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手,她除了逼张氏陷入疯狂,还要让他们没有退路,让夏芯不能再四处蹦跶。 见张氏气喘吁吁,四肢无力,吕嬷嬷故意放慢了脚步,挺直腰杆,任由张氏殴打自己,嘴里说着:“二太太,你们不顾夫人的安危,把夫人送去荒郊野外,三奶奶忍了。你们见三爷病危,对三奶奶爱理不理,三奶奶也忍了。三奶奶咬着牙,一日一日撑着,只盼着三爷能够醒来,夫人尽快康复。幸好,老天垂怜,夫人的病有了起色,三爷也醒了。你们见三爷醒了,不替三奶奶高兴也就算了,还一次次伸手向三奶奶要银子……” “你一派胡言,你这个疯婆子。”张氏伸手去抓吕嬷嬷的脸,在她的脖颈上留下了一条血痕。 吕嬷嬷仿佛压根不觉得痛,继续叫骂:“你们根本不知廉耻,可三爷说了,你们怎么都是三奶奶的娘家人,将来夫人年纪大了,还要靠你们照应,只是长贫难顾,更不能看着你们的胃口一天天变大,所以三爷特意求了大爷,请他给了你们一大笔生意。结果呢,你们不止不知道感恩,还在背后埋怨三爷、三奶奶!” 张氏平日里不用自己干活,若不是胸中憋着一股怨气,外加满腔的恨意,这会儿早就瘫软在地上了。她叫嚷了几句,可她的声音哪里及得上终日干活的吕嬷嬷。她转而走到吕嬷嬷身前,“啪啪啪”就是几个耳光,控诉她诬陷主子,嚷嚷着她一定是受夏堇指使。 吕嬷嬷不闪不躲,更没有反驳,只是高声说:“以前,二小姐在家里横行霸道,终日欺负三奶奶,你们只当看不到。这会儿终于闹出事了吧,这根本就是你们咎由自取,不好好管教女儿的报应……” “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张氏两只眼睛血红,几乎喷出愤怒的火焰。 “老婆子我今日就没打算活着!”吕嬷嬷冷笑,“我今日索性就说个痛快!”她揉了揉被张氏打得红肿的脸颊,“呸”一声吐了一口痰,抬头对着四周的人说:“各位乡亲,你们一定不知道,昨日闹出了那样的丑事,有人居然说,要三爷娶平妻。平妻,我呸!” 一瞬间,人群瞬时炸开了锅。虽然没人知道夏芯招惹的那两个有钱公子是谁,但光是她让人休妻再娶,就已经足够被人唾弃了。从昨日到今天,街头巷尾每个人都在谈论夏芯被一个光着身子的男人抱过的事情。大家都在猜测,夏芯是出家,还是病故,甚至还有人开了赌盘。如今爆出“平妻”这样的事,所有人都激动了,甚至是激愤。不少人叫嚷着,像夏芯这种朝三暮四,勾三搭四的女人,就算是送给他们,最多就是小妾,当个玩物。还有人讥笑着说,江世霖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根本不可能拣人家的破鞋。 张氏听着四面八方涌向她的流言,手脚冰冷,整个人失去了知觉,脑子更是空空如也。按计划,若是夏堇出现,她要当着她的面质问她崔文麒和卫晨的事。若是江的下人碰她一下,她立马会撞在石狮子上,控诉江家杀人。若是没人搭理她,她会当众撞在石阶上,顺口提及死在江家门前的江姚氏。可惜,她怎么都没想到,夏堇居然指使吕嬷嬷反过来诬陷她,诬陷夏芯。如今这一闹,她的女儿唯有死路一条,这让她如何甘心! 一旁,吕嬷嬷接着先前的话,继续控诉:“今日,你趁着老爷和三爷都不在家,摆出这样的阵仗,分明就想趁机逼迫三奶奶答应。告诉你,三奶奶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小姐。太太是明事理的人,更不会中了你们的奸计……”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张氏突然间发狂般大叫,“是那个贱丫头要逼死我们,逼死我们母女,一切都是她设计的,是她,都是她!”她朝四周看去,继续嚷嚷:“她既然不想让我们活,我就死在她面前,我做鬼都不会放过她!” 这一刻,她真的想寻死。他们谋划多年,小心翼翼,甚至不惜做出大逆不道,杀人放火的事,可是他们得到了什么?他们想要整个夏家,想要儿女有更好的将来,可是夏家的房产田契不知所踪,儿女的婚姻大事也全都赔上了。她的嫁妆已经花得差不多了,家里除了债务,再无银钱。若是可以,她很想抱着夏堇一起死。可惜,求生艰难,求死也不容易。她被人群一层又一层围着,她除了跳脚,连寻死的能力都没有。 吕嬷嬷没料到张氏在一夕间陷入绝望。她原本以为她会继续追打她。她放下了强硬的态度,哭着对围观的人群说:“各位叔伯大婶,老婆子只是一个下人,不该说这些话的,但老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老爷自小就有心痛症,夫人一向身子弱。他们都是好人,哪怕明明是长房嫡子,却被人赶去偏院居住,也一直教育大小姐要尊敬长辈,爱护弟妹。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有些人得了好处,就想得寸进尺……” 在吕嬷嬷的哭诉声中,张氏“噗通”一声跌坐在地。听到吕嬷嬷句句替夏堇叫屈,想着夏堇对他们的种种逼迫,她挣扎着站起身,尖声大叫:“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她几次差点与人私奔……” “二太太,你说这些,可真是诛心啊诛心!”吕嬷嬷捶胸顿足,呲牙咧嘴,一脸愤恨,“你说这样的话,就不怕死了,全家下地狱吗?” “什么事这么吵!”江光耀威严的声音镇住了全场。江家的下人一下子全退开了,低头向他行礼。张氏带来的人急忙过去扶起她。 “江大老爷!” “大老爷!” 吕嬷嬷越过张氏,直挺挺跪在江光耀脚边,低头说:“大老爷,是奴婢顶撞了二太太,请大老爷责罚。” 江光耀看了一眼身边的人,那人立马告诉他,吕嬷嬷是夏堇的陪房。他的目光扫过吕嬷嬷,落在张氏身上,客气地说:“亲家二太太,有什么话不如进去再说?” “亲家大老爷!亲家大老爷!”远远传来了王氏的声音。众人看得津津有味的同时,马上给王氏让出了一条道。 江光耀趁着这个间隙,低声吩咐随从:“把她带进去交给二太太。” 吕嬷嬷没有挣扎,任由江光耀的人把她押入了大门。张氏看在眼中,恶狠狠瞪着吕嬷嬷的背影。 不多会儿,王氏站在了江光耀的面前,一边亲热地扶住张氏,一边说:“亲家大老爷,这些日子二嫂有些不舒服,我正四处找她,没想到她在这里。”短短一句话,张氏几次想推开王氏,都被她抓住了手腕。 王氏几乎是一得到夏堇派人送来的消息,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夏家二房和三房闹僵之后,夏知贤和王氏想得很明白,唯有江世霖和夏堇能为他们带来好处。他们一直在找机会巴结他们,只可惜他们连江家的大门都进不去。 眼见王氏再次抓住了自己,张氏愤怒地推开她,对着江光耀说:“亲家大老爷,我是来见亲家太太的,你命人请她出来见我吧。” 江光耀一脸为难,客气地说:“亲家二太太,不如进屋再说。” “怎么,她见不得人吗?还是你们有什么见不光的事。” “二嫂,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快跟我回去吧。二伯正等着你呢。”王氏说罢,不待张氏反应过来,高声吩咐自己的丫鬟过来搀扶张氏。张氏的随从没了江家人的阻挠,上前拦住了王氏的丫鬟。 江光耀看得直皱眉。他转头吩咐自己的随从:“请二太太出来。还有,二老爷去了哪里?” 他的话音刚落,小潘氏红着眼睛跨出了大门。不待她向三人行礼,张氏立马就想扑上去,却被王氏拉住了,只能激愤地嚷嚷:“你派几个奴婢出来胡言乱语是什么意思?” 王氏赶忙对着小潘氏说:“亲家太太,二嫂这是病糊涂了,都是被昨天的事气得……”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 张氏一句话没有说完,就想去揪王氏的头发。王氏早有防备,再加上丫鬟的帮忙,一下便制住了张氏。 江光耀和小潘氏见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便动起了手,脸上皆有恼意。江光耀什么都没说,只是吩咐手下驱散围观的人群。小潘氏则上前送王氏和张氏上马车。张氏根本不想罢休,可王氏得了夏堇的话,早有准备,再加上张氏刚刚与吕嬷嬷闹了一场,哪里还有半分力气,很快就被王氏押上了马车。 知道四周都有人看着自己,小潘氏在马车前关切的交待了几句,这才折回大门内。待到大门关上,她回头朝夏家的方向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想到大潘氏和夏堇正在蘅安院等着自己,她脸上的笑意又浓了几分,加快脚步往二门走去。rs 第208章 认错 蘅安院内,夏堇低头跪在屋子中央,大潘氏沉着脸坐在一旁。四周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夏堇知道,大门外的动静一定会传至东府,不过她没料到大潘氏来得这么快。幸好小潘氏拖延了一会儿,不过她无法肯定王氏是否能及时赶来“带走”赵氏。直至看到只有吕嬷嬷一人被带回蘅安院,她才暗暗吁了一口气。 不多会儿,小潘氏匆匆折回。她才刚刚对大潘氏唤了一声“大姐”,大潘氏已经怒气冲冲地说:“这么多年,我和老爷从来没有这么丢脸。”她气得浑身颤抖。 “大姐,我也是因为从来没有遇上这样的事……” “难道我就遇上过?”大潘氏横了夏堇一眼,再次责备小潘氏:“你既然不知道怎么办,为什么不使人通知我和老爷,由着一个下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胡言乱语?” “大伯母,这事全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不是。”夏堇连连认错。大潘氏虽在责备小潘氏,但那些话更是说给她听的。 大潘氏再次横了夏堇一眼,压根不搭理她,继续责备小潘氏:“即便那个婆子是你媳妇的陪嫁,但既然她已经嫁入江家,就是江家的人,代表的就是整个江氏一族,你到底是怎么当家的?” 小潘氏低头不语,短暂的沉默过后,大潘氏不悦地询问:“二叔和世霖呢?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到底怎么回事?简直没有一刻安生!”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回事。”小潘氏一脸为难,解释道:“据亲家三太太说,亲家二太太是因为犯了病,所以才胡言乱语……” 大潘氏的冷笑声打断了小潘氏的解释。她低头盯着夏堇。夏堇同样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发现大潘氏的目光。 又是一阵炙人的沉默。夏堇暗暗在心中盘算着后续。她估摸着江世霖快回来了。果不其然,她思量间,竹青已经行至正屋门前禀告此事。与江世霖同行的还有江世澈。 两人依次向大小潘氏行过礼。江世霖尚不及开口,江世澈已经先一步请大潘氏回东府。大潘氏坚持要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弄清楚。江世澈劝了几句,母子两人才离开蘅安院。 待到屋中只剩下夏堇等三人,她对着小潘氏说:“母亲,先前的事,多谢您。若不是您,恐怕吕嬷嬷不能把那些话说完。”是小潘氏拖住了大潘氏的脚步,否则门前的闹剧早就结束了。 江世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小潘氏的目光掠过二人,轻轻笑了笑,用中指轻按太阳穴,闭着眼睛说:“今天的事,不管是你们父亲那边,又或者是东府,我都不会说什么。不过你的嬷嬷,怎么都要小惩大诫一番,还有那两个小丫鬟。一个家,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是。”夏堇点头。小潘氏声称自己累了,把江世霖和夏堇赶走了,独留下吕嬷嬷,跪在蘅安院的院子内,之后又派人去池清居训斥了春桃和秋桐,命夏堇严加管束,随即又把凡是在大门口出现过的下人,分别叫至蘅安院问话。有份参与,或者插嘴说话的,多多少少都受了处罚。 惩处下人这些都是后话。当下,江世霖和夏堇前脚刚跨出蘅安院,竹青后脚就进了小潘氏的屋子,把夏堇的安排,门口发生的事,张氏和吕嬷嬷之间的对话,巨细靡遗复述了一遍,担忧地说:“太太,三奶奶看着绵软和善,可她教吕嬷嬷说的那些话……”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绵软和善了?”小潘氏看着门外的天空,轻轻勾起嘴角,似自言自语般说:“老爷原本是想留下绯红的,最后为什么改变主意了?不要说绮红,桃红等人,就是娄兰阁那件事……”她站起身,行至窗前凝立,暗自沉吟。 小潘氏衡量夏堇的同时,夏堇正与江世霖走在回池清居的路上。她转头问江世霖:“太太和大伯母,是不是有心结?” “今天,她帮了你?”江世霖不答反问。 “算是吧。”夏堇点头,简略地陈述了经过。 在夏堇看来,大潘氏虽然跋扈,凡事都爱插一手,但江光耀和江光辉分家十几年了,大潘氏最多作为长姐,叮嘱小潘氏几句,不能明着插手西府的家务事,因此她以为大潘氏不会来得那么快,结果,吕嬷嬷刚刚往大门而去,大潘氏就来了。 当时,夏堇没信心小潘氏会怎么做,但她还是立马跪下了,连连认错,懊恼自责自己的娘家人让小潘氏难做。那时候,若小潘氏顺着大潘氏的心思,立马命人把吕嬷嬷抓回来,把张氏“请”进门,夏堇毫无办法。结果,小潘氏不止在大潘氏面前安慰了夏堇,还帮着她向大潘氏解释。三人你来我往,说了好一会儿话,直至丫鬟来报,江光耀去了大门外,小潘氏这才匆匆赶去大门口。 江世霖一边听着夏堇的陈述,一边思量,摇头道:“她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过去,恐怕就连父亲和大伯父都不知道。其实呢……”江世霖冲着夏堇轻笑。 “其实什么?”夏堇追问。 “其实,人与人之间哪有那么多推心置腹,生死不弃。”他一边说,一边抓住了夏堇的手指。 夏堇回头看了一眼远远跟着他们的丁香,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没再做无谓的反抗。 江世霖得寸进尺,索性与她十指紧扣,轻声感慨:“她们不过是姐妹,若她没有嫁来涿州,感情再好,也只有十几年的相处时间。真要说起来,夫妻才是相伴一辈子的人,所以我才是你应该讨好的人,明白吗?” 夏堇无奈地撇撇嘴。最近这段日子,江世霖无论说什么都能绕回这句话,每时每刻都不忘提醒她,他们要过一辈子。她脱口而出:“谁说夫妻一定会过一辈子?难道你不知道生老病死,休妻和离?除此之外,虚情假意,同床异梦,相看两厌……” “我是不是对你太好了?”江世霖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背,“真是越来越不乖,越来越会顶嘴了。” “我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 “还说!”江世霖上前一步挡住夏堇的去路,一把捏住她的下巴。 四目相接的瞬间,夏堇只觉得呼吸一窒,紧接着心脏“嘭嘭”乱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一点都不怕他了。他总喜欢无故招惹她,而她也学会了“反击”。就像刚才,她故意气他,因为她笃定他不会把她怎么样。她垂下眼眸,抓住下巴上的手掌,低声说:“你快放手,大家都看着你。” 江世霖轻咳一声,沉声对着一旁的丫鬟们说:“你们先回去。” 随着四周只剩下他们两人,夏堇愈加心慌,急促地说:“爷,您还没说,太太和大伯母的关系到底如何?”前世她觉得大小潘氏感情极好,这一世又觉得她们早有疙瘩,所谓的“姐妹情深”只是表面。 江世霖一径盯着夏堇酡红的脸颊,摇头道:“我不记得特别的事,但,怎么说呢,其实她们就是长姐和庶妹的关系吧……” “那你知不知道,太太嫁给老爷,到底是大伯母的意思,还是太太自己的意思?” “应该说,是潘家需要银子,而父亲需要人脉。至于大伯母扮演了什么角色,大概是穿针引线的作用吧。据说大伯父是不赞成的。”江世霖说得并不肯定。当时他年纪还小,再加上自受伤醒来,他记得一些事情,又不记得另一些事情,不敢百分百肯定。 夏堇可以理解江光耀为何不赞成。两姐妹嫁两兄弟,对普通人家来说,并不算什么,但对江氏这样的大家族,怎么都不太光彩。她想了想,又问江世霖:“对了,说书先生的事……你见到来喜了吗?” “我待会儿就找人去办。先前大哥一直与我在一起,唠叨个没完,我一上午都没做成任何事。还有父亲那边,我也得当面对他说……”江世霖一边嘀咕,一边思量。 夏堇默默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听起来,江世澈已经知道,他们故意把夏芯的丑事传得沸沸扬扬。他觉得他们做得太狠绝了?他希望江世霖能够做出补偿?她怔怔地看着江世霖。她应该告诉他,她原本打算吃避子药,而江世澈发现她在偷偷找药丸,今天还特意至池清居找她。她应该向他坦白吗? “干嘛这样看着我?”后续如何,江世霖已经有了主意。 夏堇回答了一句“没什么”,再次垂下了眼帘。 江世霖没有追问,只是交待夏堇:“待会儿我会请父亲准备一张帖子,然后派人送去给你二叔父,明天我和你一起回你母亲家一趟。夏明辉先前我已经带他去见过岳母了,岳母没有反对,我会尽快把这事办妥的。” 夏堇点点头,又问:“你怕横生枝节,所以想快刀斩乱麻?” 江世霖跟着点点头,答道:“今日的事,有些古怪,你二婶娘的目的……很难说……”rs 第209章 装醉 夏堇十分赞同江世霖的想法。张氏在江家门前大闹一通,对夏芯没有任何帮助。难道他们想抱着她一起死? 江世霖见她愁眉紧锁,拍了拍她的脸颊,示意她不要担心,又问道:“对了,听说大哥早上找你了,为了什么事?” “不是找我,是找你。二妹的事,他好像怕我生你的气……” “不用理会他。”江世霖悄悄上前一小步,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低声问:“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接下去我可是要把你的二叔父一家赶出涿州……” “当然不会。若不是他们,现在我会有一个亲弟弟。” “这就乖了。”江世霖赞许地点头,眼睛的余光朝四周看去。见四下无人,他低头亲吻她。初时他不过想浅啄一下,惹她脸红娇嗔。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遇上她,他的理智永远战胜不了感情。 另一厢,看到他的五官不断放大,夏堇的脑海中只有八个字:光天化日,大庭广众。只是她一如既往无法抗拒他的索取,总是情不自禁地回应他。 池清居的大门口,杏红站在门后,远远看着他们。今日闹出了这么大的丑事,她自认有责任向主子客观地陈述经过。看到丁香等人回来,她正奇怪怎么不见主子,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他们拥吻的画面。 在她还是二等丫鬟的时候,她就在池清居当差了。她一直知道主子喜欢女人,但不喜欢和女人亲嘴。她犹记得自己的第一夜过得多么痛苦,第二天几乎下不了床。而她也亲眼看到主子对夏堇是多么温柔,抱她洗澡,喂她喝药。 她知道自己只是下人,没有资格嫉妒,但她止不住自己的伤心。绮红,桃红,哪怕是后来的银红,桔红,她们都曾受过宠,可她呢?她只是在他喝醉的那晚,成了他的女人。 眼见着江世霖牵着夏堇往这边走来,她急忙后退了几步,深呼吸掩饰情绪。待她转过身迎向大门,就见夏堇站在门口,正目送江世霖离开。 原来主子只是送她回来。杏红同样看着江世霖的背影。 夏堇感觉到身后有人。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杏红呆呆地看着江世霖离开的方向。“你有事?”她一边问,一边跨入了池清居的大门。 杏红急忙跟上她的脚步,问道:“三奶奶,春桃和秋桐都吓到了,要不要另外找两个小丫鬟去厨房帮忙?” “不用了。”夏堇摇头,“今晚不用准备三爷的晚膳,让王婆子随便做些就成了。” “是。”杏红恭顺地应下,“奴婢这就去厨房说一声。”说罢转身往厨房走去。夏堇看着她离开,心中五味陈杂。杏红对江世霖,那是一个女人看着一个男人的眼神。而江世霖呢?他让她把银红和桔红配人,却用行动告诉她,他选择相信杏红。 夏堇轻轻叹了一口气,举步往正屋走去。她告诉自己,既然她不奢望江世霖的喜欢会天长地久,又何必悲春伤秋。眼下,最重要的是夏知瑜、夏知贤他们。即便她对母亲再失望,终究是生她养她的母亲。母亲想要葬在父亲身边,这只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愿望。她必须为母亲达成心愿。 当天夜里,江世霖直至亥时才回到池清居。夏堇见他脚步虚浮,急忙上前扶他,又吩咐丫鬟们准备解酒汤,拧热毛巾。 江世霖根本没有喝醉,可是见夏堇服侍周全,他索性借酒耍赖,一会儿叫嚷着口渴,要夏堇喂他喝水,一会儿又说热,毫无顾忌地拉扯完自己的衣裳,又去扯夏堇的。 夏知翰并不饮酒,因此夏堇连喝醉酒的男人都没见过,哪里分得他是真醉还是假醉,更不知道如何照顾他。一番折腾下,她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江世霖却依旧抓着她不放,死活都不愿意让丫鬟帮他洗脸。她想着或许应该先让他睡一觉,遂吩咐杏红帮她扶江世霖上床。 江世霖一听这话,踉跄着站起身,指着杏红大喊:“不许过来!”又对屋里的丫鬟们说:“都给爷出去,别在这里杵着晃眼!” 不要说杏红这种跟着江世霖几年的大丫鬟,就是端水递毛巾的小丫鬟们也看得主子压根没有醉得不省人事。可她们是奴婢,哪有说话的资格,只能依次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夏堇见她们宁愿听一个醉汉的,恼怒之余只能低声嘀咕:“你把她们都赶走了,待会儿我可不伺候你洗澡换衣裳。” “你不伺候我怎么行,待会儿我们还要洗鸳鸯浴呢!”江世霖一声抗议,上前就是一个熊抱。 夏堇推了他一下,见他纹丝不动,只能好声好气地劝说:“你先去睡一会儿,等你的酒醒了,我还有正事与你商议。” “好吧,娘子,我们去睡觉。”江世霖说得暧昧,话音未落已经弯腰抱起她。 夏堇吓得尖叫,急忙搂住他的脖子。“你醉得站都站不稳,哪里能抱住她!还不快放我下来。”她警告他,又不敢太用力挣扎,生怕两人一起摔得鼻青脸肿。很快,她发现他走得很稳,还有条不紊地吹熄了四周的烛火,独留了床边的那一盏。 “你根本就在装醉!”夏堇控诉。 江世霖笑而不语,低头看了看红彤彤的烛火,又朝窗外望了望。他喜欢在欢爱时看清楚她的反应,烛火下的她,每一个表情都是动人的。今晚他是踏着月光回来的,或许月光下的她更加娇美。他弯腰吹熄最后一盏蜡烛,抱着她往窗口走去。 “江世霖,你又想干什么!”夏堇的心快跳出嗓子口了,脸颊几乎可以烫熟鸡蛋。她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他永远有出格的要求,令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还是在期待。 江世霖在窗边把她放下,把窗户打开了一条缝。顷刻间,皎洁的月光顺着窗户的缝隙倾泻而入,她整个人笼罩在银白透亮的光晕中。他抬起她的下巴,拔下她的发簪。乌黑的秀发垂落在她的肩膀,似丝绸般柔顺,泛着淡淡的花香。 “真美。”他捧住她的脸颊,凝视她的眼眸。她的美丽只属于他一个人。他的心头一阵激荡。 隐约中,夏堇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她觉得自己快疯了。若是被人发现……她不敢往下想。“我们……我们还是去里面……” “宝贝,你看,外面有人,所以我们要轻一点,懂吗?” “江世霖,你不要太过分了!” “嘘!”江世霖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低头在她耳边说:“我保证,只要你不出声,不会有人发现的。” 夏堇的心跳得更快了。她的背正抵着窗框,而他紧紧贴着她。外面随时会有人经过让她精神紧张,呼吸困难。“不要在这里。”她小声哀求。 “做人要勇于尝试。”江世霖隔着衣裳描绘她身体的曲线,又小声警告:“不要发出声音哦!”其实丫鬟们在退出去的时候就心知肚明,他们紧接着会干什么,根本不可能有人靠近正房。他不过故意吓她罢了。 夏堇一半的注意力都在倾听外面的动静。可能是因为紧张,他的碰触让她全身轻颤,两腿发软。“求你,我们去**。” “我最喜欢你小奶猫似的求饶表情。”他一边说,一边解开她的衣襟。 “你不要太过分了。”夏堇恼羞成怒,抓着他的手,阻止他脱她的衣裳。 江世霖轻笑。“就连生气的表情都这么勾人。”他轻咬她的脸颊。她侧头闪躲,脑袋不小心磕在了窗框上。“傻蛋!”他轻揉她的额头。 夏堇看着他,有些生气,又有些沉醉。很多时候,她莫名其妙就会觉得他很温柔,很体贴,可转瞬间他又会变回可恶的纨绔公子哥。有时候他会让她觉得,他很珍惜她,可他又总是喜欢勉强她。就像此刻,若是被其他人看到他们,她这辈子就不用做人了。可他一味心心念念那件事,全然不为她考虑。“你太可恶了!”她控诉。 “我怎么可恶了?像这样吗?”他的手探入她的中衣,解开了肚兜的带子。 “别,有人会看到的。” “只要我们轻一点,没人会知道的。”江世霖细细抚摸她的后背,感受肌肤的滑腻,“你看,外面的月亮多美。” 夏堇哪里有心情欣赏月色,又忍不住想看看外面是不是有人。 “专心点,你只能看着我。”江世霖掰过她的头,低头问她:“你为什么让吕嬷嬷说那些话?说得我很委屈似的。”上午他回来的时候,因为之前一直和江世澈在一起,因此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他在下午才得知吕嬷嬷在大门口说的话。“你知不知道,那些话会有损我的威名。”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连连摇头。他的手抚摸过的地方,肌肤就像快着火一般。她害怕被人看到,这种紧张让她愈加**,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小心肝“噗噗”直到。感觉到他的手渐渐往上游离,几乎触及她的胸口,她哀声恳求:“你饶过我吧,会被人发现的。” “只要我们不出声,不会被人发现的。”江世霖说着,变本加厉,又把窗户推开了少许。rs 第210章 月下(肉) 随着窗户的“吱呀”声,杏红吓得慌忙躲在廊柱后。她知道主子压根没醉,她也知道,他为何借故把她们全部赶走。她是尽责的奴婢,所以她命所有的丫鬟婆子都回自己的屋子,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站在了回廊上。 这些日子,她经常站在这里朝正屋看去。她知道,每当屋内只点着一盏烛火的时候,就表示他们正在恩爱。她听不到,更看不到屋内的动静,但她每次都会呆呆地看着昏暗的烛光,有时候一站就是大半个时辰。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她只是觉得心痛。 每一日,她都努力告诉自己,不要看,不要想就不会难过。她只是一个奴婢,她没有资格心痛。她想无视他们的恩爱,可是每天早上,屋子内散落一地的衣物,浴桶旁满地的水渍,打落的花瓶等等都在明明白白告诉,他们的欢*爱有多激烈。 她紧张地看着黑漆漆的房间,还有那扇半掩半遮的窗户。月光很明亮,屋子内漆黑一片,她看不到他们,但窗户上隐约的黑影证明他们就在窗子后面。她呼吸困难,她希望自己马上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悄悄上前,侧耳倾听。 “宝贝,我最喜欢听你哀求我。你若是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 江世霖的声音低沉而暧昧。杏红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巴,转身想走。她才走了两步,又慢慢回过头,紧贴墙壁而站,悄悄朝窗户靠近。 房间内,夏堇一心离开窗边。他们还没开始,他甚至都没亲她,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发软。她知道以他的恶劣,就算她求他,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但是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爷,我求你……不要……”她一声惊呼,本能地夹紧双腿。 “不要什么?不要进去,还是不要停?”江世霖同样呼吸粗重。 “不要在这里。” “你会喜欢这里的。”江世霖一边说,一边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同时吻住了她的小嘴。 夏堇被他亲得迷迷糊糊,却又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手指正在自己身体内肆虐。她想要推开他,又忍不住迎合他。她害怕被人发现,又觉得分外刺激。他们虽然都穿着衣服,但衣襟早已散开。她的肌肤滑过他的,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 感觉到体内的空虚,又觉得有什么东西快喷涌而出,她不安地扭动身体,紧紧抱住他。可是无论她抱得多用力,却怎么都无法缓解身体的难受。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她已经顾不得会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只是不顾一切地绞住他的舌头,用力吸吮,舒缓心中的欲念。 江世霖被她吸得yu火难耐,用力抬高她的腿,狠狠进入了她。他还来不及动一下,就感觉一股热液冲向他,把他烫得浑身颤抖。“小妖精,你是想要我的命吗?”他低吼一声,把她压在窗框上,一下入到最深处。 夏堇趴在他的肩膀上,深陷**的余韵无法自拔。她全身无力,任由他抱着自己缓缓律动。她好害怕被人发现,可是她不要他停下。她不能发出声音,又很想大叫。她吻住他的脖子,不让自己发出呻吟。 江世霖虽然如愿看到了月光下的她,但现在的姿势,他不能入到最深处。他一次比一次用力,可是怎么都不够畅快。“来,勾住我的腰,我会抱住你的。”见她迟迟没有动作,他一下抱起她,停下了动作。 夏堇茫然不知他为什么不动了。“不要停。”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顺应着身体原始的本能。 “勾住我的腰,用力夹紧。”江世霖命令。他已经知道了吕嬷嬷对张氏说的每一句话。她知道他一心想和她天长地久吗?感觉到她顺从了自己的命令,整个人完完全全攀附着他,他把她夹在自己和墙壁间,一次又一次地深入浅出,震得窗户都在晃动。 “你轻一点。”夏堇觉得自己快疯了。她的指甲已经嵌入他的肌肉,可是她恨不得自己能和他合二为一。 “你真的要我轻一点吗?”江世霖轻笑,放慢了动作。 夏堇被他的慢动作磨得心慌意乱。“你不要折磨我了。”她低声抗议,身体缠绕着他,用力夹紧他。 “你这个小妖精!”江世霖低吼一声,一下撞入最深处,又完全退出,再彻底占有她。 夏堇再也无法抑制呻吟,也忘了他们正在半敞开的窗户边。她被他抱着,根本无法动弹,但她的感觉是那么清晰,就连她的指尖就能感受到那份**。 江世霖在噬骨的快意中吻住了她的唇,一下勾住她的香舌。这一次虽然很畅快,但他还想要更多。他轻抚她的背,在她耳边问:“你想去**继续,还是我们先去洗澡?”他喜欢鸳鸯浴,但是马上洗澡不利于受孕。 “好累。”夏堇无意识地咕哝一声。她喜欢在欢爱后被他抱着。 “好累,是吧?”江世霖笑得奸猾,“那我们歇会儿。” “恩。”夏堇点点头,安心地靠在他的肩头。不知过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才刚刚闭上眼睛,他就不停在她耳边说话。“别吵。”她低声抗议。 “宝贝,你已经睡了很久了。” 夏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白光,她闭上眼睛低声咕哝:“已经天亮了吗?这么快?”她垂下头靠在他的胸口,忽然发现不对劲。他们的床不会这么窄,而她,下面涨得难受。她吓得惊醒过来,脸颊立马像火烧似的。 “宝贝,我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的,可是你把它唤醒了,它想要你。” “你太过分了!”夏堇觉得自己快疯了。他们居然在躺椅上。他正半躺着,而她跨坐在他身上。她的身上虽然穿着衣裳,但下面凉凉的。“你,你,你!”夏堇又羞又怒,闭上眼睛不想看他。她那么信任他,他却这样对她。更让她觉得羞耻的,她能感觉到,他的确想要她,而她的心头也升起异样。“我,我要去睡了!”她想要离开。 江世霖急忙抱住。“宝贝,如果你不愿意,我绝不勉强你。”他轻抚她的背,低声承诺:“没有你的允许,我绝不乱动……” “你还说!” “好,好,好,我不说。”江世霖低头亲吻她的脖子,又慢慢滑向她的锁骨。 夏堇很想尖叫。这样的坐姿,特别深入,而它还在不断变大。她能清楚地感觉到那种变化。她决不能让他得寸进尺。“你放开我!”她才稍稍动了一下,身体马上就有了感觉。她要疯了! 江世霖压抑着本能的冲动,低声说:“你别乱动,不然我可不保证……” “江世霖,你怎么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我们可是正经的夫妻,拜过堂的,全涿州的人都可以证明。” 夏堇咬着牙,紧闭双目不敢看他。她不敢动,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江世霖捧着她的脸,手指慢慢滑过她的脸颊。“宝贝,睁开眼睛看着我。”他仰头亲吻她的眼睑,“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这样的事是很美好的。刚才,你也觉得很舒服,不是吗?”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你怎么什么都敢说!”她埋怨。 “怎么,只许做,不许说吗?”江世霖轻笑,抓住她的手指,舔舐她的指腹,吸吮她的指尖。 夏堇想要抽回手指,可他抓得很紧。拉扯之间,肌肤与肌肤慢慢摩擦。她不自觉地呻吟一声,又见他表情扭曲,恨不得立马把她扑倒。 “你是在折磨我吗?”江世霖哑声控诉。 夏堇的脸颊更红了,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对她说:“快告诉他,你也要他,这样你们都解脱了。”她恨不得立马压着他亲吻,可是看着他欲求不满的痛苦表情,她又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等等,看!她怎么会“看到”,屋里根本没有点蜡烛。 夏堇猛然回头,就见原本半掩的窗户已经完全打开,明晃晃的月亮正高挂在半空。他们完全被笼罩在月光下。 “别紧张,我看过,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江世霖急忙解释。他可不想已经到嘴的肥肉,吃一半突然飞了。 夏堇压根没听到他的话。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双手紧紧抓住衣领。 江世霖稍稍坐起身,抓住她的小拳头,低声诱哄:“别害怕,不会有人看到的,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除了我,没人可以看到你的身体。” “你就一定要这样羞辱我吗?” “怎么是羞辱,是我爱你,喜欢你,懂吗?”江世霖掰开她的手指,亲吻她的手背,“你不知道,你有多美,我每时每刻都想要你……” “别说!” “好,不说。”江世霖点头,凝神注视着她。 “别看!” “好,不看。”江世霖伸手抱住她,让她依偎在自己肩膀上,在她耳边低语:“我刚刚就说了,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我不勉强你。” “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是每次都失言。” “我有吗?”江世霖摇头。他绝不会承认的。“对了,如果你还没准备好,不如我们来说些其他事。”他一早就打算和她好好谈一谈的。rs 第211章 反扑(肉) 眼下的状态,江世霖居然还要和她“说些其他事”?夏堇直觉就是他又想戏弄她。他说什么,如果她不愿意,他不会勉强她,根本就是放屁。他的确不会勉强她,他只会yin*她,折磨她,逼着她说,她喜欢他,她想要他。 夏堇浑身燥热,胸中憋着一口气。他说院子里没人,定然就是没人的。再说以往都是他压着她,今天她就让他尝尝被压在下面的滋味。 想到这,夏堇顾不得紧张、羞涩、愤怒等等情绪,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哪怕他有再多的缺点,她也喜欢他。她从不讨厌和他坦诚相对。就像他说的,这其实是一件好美好的事情。 她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推。江世霖措不及防,一下跌靠在椅背上。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已经低头堵住了他的嘴,生生把他的闷哼声压回了他的喉咙中。 她的动作太猛,江世霖只觉得胸口一沉,自己的分身快被她夹得一泄如注。他根本无法思考眼下的状态,他只知道她的舌头在他嘴里乱窜。他很想缠住它,与它相濡以沫,抵死纠缠,可是它不断闪躲,好似与他捉迷藏一般。他伸手扣住她的后颈,从根本上与她完全贴合,再慢慢品尝她的甜美。 在两舌交缠的瞬间,夏堇只觉得心跳如雷,呼吸困难。以前他戏弄她的时候,她怎么就没想到反客为主,化被动为主动呢?她的双手从他的肩膀滑至他的胸口。以往,他几乎每天都会扯坏她一个肚兜。今天终于到她报仇了。她隔着衣裳抚摸他的胸肌。顺着他的领口,她抓住他的中衣,两手用力,试图扯断绳结。可惜,领口虽然敞开了一大半,但绳结丝毫未动。 太过分了!夏堇心中委屈。她不过是想报一回仇,学他一般“凌虐”他,可是就连他的中衣都和她作对。 江世霖以为她只是因为扯不开他的衣服而懊恼。他气喘吁吁地安慰:“别急,慢慢来。”说着就想帮她解开自己的衣服,结果却发现原本的活结被她那么一扯,已经变成死结了。他很想骂脏话。 他做了那么多事,准备了那么多,只是想看着她在月光下一件一件脱去自己的衣裳,然后他再狠狠爱她。她真的太美了。光是想象她在柔美的月光下为他脱去衣裳,露出洁白无瑕的胴体,他就已经血脉喷张。 “宝贝……” “你别说话!”夏堇双手抓住衣襟的两端,使尽全力往两边一扯,只听“嘶”一声,他的衣裳终于被她扯破了。她满意地轻笑,手指从他赤luo的胸肌滑向他的腹肌,再一点一滴顺着他身侧的线条慢慢往上。 江世霖用力咽了一口口水,喉结快速上下滚动。他终于知道她在干什么了,她根本什么都不会,只是在模仿他。“我来教你。”就算只是为了自己,他也不会吝惜,一定会倾囊相授。 “你别说话,别乱动。”夏堇低声命令,侧头吻住他的脖子。他喜欢给她种草莓,明天他就能和她一样,尝尝高领衣服的滋味。 江世霖不知她在“报仇”。他熟练地扯开她的衣裳,双手揉捏着她的柔软,续而抚摸她的背,又沿着背部线条滑向她的腰部,臀部。她吻得越用力,他越激动。感觉到她柔软的唇吻住了他的喉结,他抓住她的臀,使劲把她摁向自己。“快,动一下,上下左右都行。”他哑着声音命令,他快受不了了。 “这样吗?”夏堇慢慢在他身上蠕动,牙齿轻轻咬住了他的下巴。 “快一点,快,用力!”江世霖扶着她的腰,一心只想协助她,满足他身体的渴望。可惜,夏堇仿佛压根没发现他的迫不及待。她压在他身上,让两人一点一滴慢慢体会什么叫“厮磨”。她一会儿亲吻他的喉结,一会儿又俯身移向他的胸口。她顺从地任由他脱去她的衣裳,可就是不给他一个痛快。 “你到底在干什么!”江世霖无奈地低吼。难得由她主动,这感觉太美妙,太**了,可光是现在这样是到不了快乐的顶点的。他抓着她的臀,试图让她上下套弄他的分身。可是没有她的配合,那小幅度的缓慢动作只会让他更渴望她。 他迫切需要把她压在身下狠狠爱她,可是他被她压得死死的,而她还在慢条斯理地**他。月光下,她的脸颊红得像火焰,她全身的肌肤都泛着红光,似最美的玉石。她的喘息声刺激着他的听觉。她身上散发的馨香让他浑身的每个细胞都渴望着她。可她就是不愿彻底满足他。“乖,别玩了,我投降。”他屈服了。只要让他痛快地爱她,他愿意答应她的任何条件。 “你别说话。”夏堇再次吻住了他的嘴。她很享受主动的感觉。矜持什么的,等天亮之后再说。 江世霖快疯了。早知道她会有样学样,他绝对会教她一些别的。其实她并不重,若他们不是在躺椅上,他只要一个转身就能拿回主动权,可是这又窄又小的椅子限制了他的动作,他根本就等于被她禁锢了。“你想怎么样,我全都答应。”他彻底投降了。 夏堇哪里是为了和他谈条件。以前的每一天,都是她被他“欺负”,现在难得有机会让他动弹不了,她怎么能错过报仇的机会。她的双手沿着他的手臂滑下,抓住他的手掌,与他十指紧扣。他惯常都是这样,把她的双手扣在枕头边,逼她说她喜欢他,她想要他。鉴于现在没有枕头,她只能把他的双手按在他的胸口,学着他的口吻说:“说你喜欢我,以后再不会欺负我,戏弄我。” 江世霖看着她,眼睛深邃而明亮,眼中满是渴望。他爱她,已经爱入骨髓。过了今晚,他只会更爱她。此刻的她才是他的小妖精。 “快说,你再不会戏弄我。”夏堇催促。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江世霖轻笑。 夏堇从他眼中读到了危险气息。她今晚的行为太过惊世骇俗,她应该见好就收,可是她笃定他不会把她怎么样,最多就是私底下逼她求饶。她低头在他耳边说:“当然不会后悔。”说罢,学着他轻咬他的耳垂。 “真是小傻蛋,连触类旁通都不懂。”江世霖叹息。耳垂是她的敏*感*带,不是他的。 “你快说……” 夏堇才说了三个字,江世霖已经挣脱她的双手,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他身体一使力,夏堇只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是“嘭嘭”两声,躺椅倒了,而他们摔在了地砖上。 有江世霖垫着,夏堇并没有摔疼,可还是吓了一大跳。当她回过神,就见他们正躺在地上,而她仍旧趴在他的胸口。 “你……啊!” 夏堇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在她的惊呼声中,江世霖抱着她,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当夏堇再次回过神,就觉得背后一阵冰凉,他又像以往一样压着她。 “小妖精,以为我治不了你吗?”江世霖得意地笑。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机会,抬起她的长腿,一下入到最深处。他早就迫不及待了。 夏堇轻呼一声,呻吟紧接着逸出嘴角。她**戏弄他的同时,她也没有满足。他的火热与地板的冰凉给了她双重刺激。她搂住他的脖子,双手揉着他的头发。他的每一下都那么深入,那么用力,她快承受不住了。“你轻一点。”她的声音娇弱无力,夹杂着呻吟喘息。 “我刚才就说了,你会后悔的。”江世霖咬牙切齿。今天,他一定要让她哭着求饶。 窗户外,杏红震惊地站着,只露出半个脸。她一直都在窗外,从站到蹲,再到坐。她一直木然地听着那些令人耳红心跳的声响。 她永远记得她和主子的唯一一次。那天他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怒气冲冲的。她小心翼翼地服侍他换衣裳,他一下就把她推倒在**。她不敢挣扎,甚至不敢出声。他们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她痛得快晕过去了,可他只顾着发**望,根本没看她一眼。最后他只对她说了三个字:你走吧。 她是奴婢,是没资格睡在少爷**的。她只能忍着痛,安排其他人服侍他洗澡换衣裳,之后才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间。那晚,桃红给她拿来了药膏,告诉她第一次是这样的。她们是奴婢,不能奢望主子在床第间的怜惜与疼宠。以后她服侍得多了,就会明白什么是男女之事的趣味等等。 今晚,她终于知道什么是“床第间的怜惜与疼宠”,什么是“男女之事的趣味”。她亲耳听到他们吻得难解难分,亲耳听到夏堇激动地叫着主子的名字。她亲耳听到主子由着她睡在他身上,在她耳边说,他喜欢她,他爱她,他会让她再也离不开他。 她不知道自己在墙角蹲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她听到她威胁主子,也听到主子哀求她。哀求,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她相信,就算面对老爷,主子也不会低声下气哀求。她跟随主子多年。他从来都是骄傲而强硬的。他怎么会哀求她,一个差点和别人私奔的女人。rs 第212章 给我生个孩子 杏红清楚地知道,她这样躲着偷听,一旦被主子发现,以他的脾气,不是发卖就是丢命。可即便如此,当她听到屋内“嘭嘭”两声巨响,还是情不自禁站起身朝他们看去。她原本以为是躺椅终于承受不住两人的折腾,结果—— 她面红耳赤地蹲下,抱紧膝盖,江世霖的低吼传入她的耳膜。 “小妖精,你说爱我,离不了我,说你后悔了。” 杏红没有听到夏堇回了什么。她的脑海中只有江世霖的声音。“小妖精,宝贝儿,傻蛋”,这些亲昵的称呼,即便是绮红、桃红等人,主子也不曾这么称呼她们。一定是她用色相迷惑了主子。以色事人是低贱的女人才会做的事。她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江世霖怎么都没想到,他所信任的杏红居然躲在窗外偷听。他可是确认了院子里没人,这才打开窗户的。 当下,他的眼中只有身下沉溺在**中的女人。说实话,他对自己有些失望。他本想好好爱她,结果没多久就被她弄得情不自禁。他不能在她心中留下这个污点,他不甘心。他俯身对她说:“宝贝儿,地上凉,我抱你去**,我们重新来过。” 还来!夏堇惊恐地看他,小声说:“爷,一天不能过两次,这是您说的。今天已经两次了……” “今天例外。再说,是你先招惹我的。”他不想他们纵欲过度,只是希望她能尽快怀上健康的孩子。今天就当是放纵一次。他弯腰抱起她,大步往床榻走去。 夏堇搂住他的脖子,小声示弱:“爷,您只是要我哀求你。现在我求你,今晚放过我吧,我真的累了……” “现在求我?晚了,刚才我给过你机会的。再说,你有精神说话,就说明我还不够努力。”江世霖把她放在**,一把扑了上去。夏堇朝床内侧躲去,他立刻把她抓了回来。她想推开他,他就笑嘻嘻地搂抱她。两人闹了好一会儿,江世霖拥着她,正色说:“今天上午,你反咬一口,做得很好。这几天大概就能把这件事解决了。” “你……不觉得我太狠心了?”夏堇垂下眼帘,“说书先生那么一说,恐怕所有人的婚事都会受影响。”夏芯活该,但二房、三房还有其他子女。 “你又忘了我的话?若是有人让你不好受,你得十倍百倍还回去,明白吗?” 夏堇轻轻点头。夏家“知”字辈早就没指望了,至于夏知瑜和夏知贤的儿子,所谓有其父必有其子,他们觉得夏家还是涿州望族。或许逼迫他们从零开始,让他们认清楚夏家早就只剩下空壳子,才是最好的一条路。至于她,或许是她自私,但她唯一要做的就是完成母亲的心愿,让她百年之后可以长眠在父亲身边。 “在想什么?”江世霖注视着她的眼睛。 “没什么。”夏堇摇头,抬头问道:“你想与我说什么?” 江世霖一径看着她,回忆着吕嬷嬷说过的那些话,故作轻松地问:“你把我形容得那么冤大头……难道你希望我是那样的人?” 夏堇奇怪地看他,回道:“真真假假,不过是说给旁人听的,哪里来的希望不希望?” 江世霖仍旧只是盯着她看,沉吟片刻才道:“我知道那些是说给旁人听的。其实我想知道,在你心中,我是怎么样的?” “你是怎么样的?”夏堇微微蹙眉。难道她要告诉他,她觉得他可恶,恶劣,喜怒无常,喜欢欺负她戏弄她之类的。至于其他的,她没有想过。她只知道自己喜欢他。 “不要想,我只想知道你的第一个反应。” “我不明白。” 江世霖想了想,回道:“这么说吧,人其实很奇怪,有时候事实摆在眼前,却只会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只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 “你说我,自欺欺人?” “不是。”江世霖摇头,“今天你让吕嬷嬷说的那些话,你根本没时间深思。很多时候,脱口而出的话往往才是最真实的……” “你想说,我把你看成吕嬷嬷口中的‘江三爷’。我喜欢那个‘江三爷’,事实上,你不是那个人?”夏堇勾起嘴角,眼中染上了笑意。她忽然觉得很高兴,因为她感觉到了江世霖的忐忑。他希望她喜欢真正的他。他能这么想,就是真心喜欢她的。至少在这一刻是真心喜欢她的。 “你笑什么。”江世霖有些恼怒,仿佛被她看穿了心事。 “没有。”夏堇摇头,“刚才,你问我,你是怎么样的,我不敢回答,因为我觉得你霸道、无聊、可恨,有时候凶神恶煞,总是喜欢欺凌弱小……” “什么时候你成弱小?刚才还那么得意!”江世霖用体重的优势压制她。 “你看,你现在就在欺凌弱小。” “还说,我现在就欺凌给你看。”江世霖一把扯开阻隔在两人间的薄被,抓住她的手摁在床头,故作凶恶地命令:“快说,本大爷是什么样的人,本大爷只听好话。” 夏堇抿嘴轻笑,笑靥如花,摇头道:“大爷,妾身觉得刚才那些就是好话。其他的,妾身不会说。” 江世霖一时看呆了。直至夏堇疑惑地唤了一声“三爷”,他才回过神,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说:“不会说,是吧?”他放开了她的手腕,转而捏住她的下巴,“既然不会说,那就好好伺候本大爷,若是伺候得大爷高兴了,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爷,妾身能问问,是什么好处吗?我想知道值不值得。”夏堇一边笑,一边抓住他的手腕。四目相接的瞬间,她的笑容凝固了。两人间的气氛徒然生变。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认真。她不由自主地紧张。 两人对视许久,江世霖突然说:“木槿,给我生一个孩子吧。” 夏堇慌忙垂下眼睑。 “不论男女,我们生一个孩子吧。”江世霖重复。 夏堇不知道说什么。她没有偷偷吃避子药,江光辉和小潘氏也没再给她送避子汤,所以要不要孩子,这不是很明显吗? “木槿,看着我,回答我。” “我……”夏堇结结巴巴,“这事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你的意思……”才说了四个字,江世霖马上明白过来了。他追着她确认:“所以你是愿意的?” 夏堇轻轻点头。 “不是有了孩子,不得不生下来?” 夏堇再次点头,不敢抬眼看他。若她不想生,她就不会把那匣子药全部倒掉,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毕竟她在重生那刻就坚定了离开的决心,而他,他从来都不是好丈夫人选。他们两家有太多太多的问题。若是她留下,她不得不面对那些问题。 不同于夏堇的忧虑,江世霖满心喜悦。他问出了他想问的,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他激动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说:“我想听你亲口说。” “你别得寸进尺!” “我哪里得寸,又哪里进尺了?”江世霖用拇指摩挲她的脸颊,低声命令:“看着我,不要总是一副心虚的模样。” “我哪里心虚了!”夏堇不满地抬起眼睑,在触及他目光那刻,她又一阵心慌。她又有那种感觉了,觉得他很温柔,很体贴。她情不自禁伸出手,用手心贴着他的脸颊,一字一句说:“我想要我们的孩子。” “好,我们来生孩子。”江世霖满心欢喜。她想要,与她不得不生是完全不同的。她清楚地告诉他,她想替他生孩子。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他们之间不是他一厢情愿。其实,在她舍下卫晨,跑向他的时候,她就已经选择了他,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他怎么会这么没自信? 江世霖凝视着她。她的脸上依旧残留着欢爱后的红潮,她的眼睛水汪汪地注视着他,眼中只有他。他抓住脸颊的小手,认真地说:“这辈子,我都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要说一辈子,太远了。”夏堇有种想哭的冲动。 “傻蛋,干嘛这样的表情。” “不知道。”夏堇摇头,“我……我想……亲你……” 江世霖抚摸她的脸颊,低头亲吻她。不同于先前的激烈与**,他吻得很轻,很温柔,好似生怕自己太用力,会把她碰碎一般。 夏堇闭着眼睛感受着他的缓慢。她想要他快一点,又不想错过此刻的缱绻。她抱住他,用指腹与掌心慢慢摩挲他的背。不同于她的柔软,他的肌肉是坚硬的。她的手心慢慢滑向他的胸口。他的心与她一样,跳得很快,她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她搂住他的脖子,指尖埋入他的头发…… “小东西,越来越会**我了。” 夏堇茫然地看着他,迷蒙的眼睛仿佛在说,你为什么停下。 江世霖抓住她的手,一根一根亲吻她的手指,随即又拉着她的手,贴着他的腰慢慢往下移动。“它想要你,感觉到了吗?”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整个人快着火了。她慌忙垂下眼睑,避开他的视线。 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不许她躲避他的目光,“刚才的小野猫去哪里了?”他用拇指抚摸她的嘴唇。虽然女上式不易受孕,但刚才实在太刺激了。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现在,我来教你好不好?”rs 第213章 激烈(肉) 听姜氏说得暧昧,夏堇直觉一定不是什么好事。她摇头。 “刚才,你不是很喜欢在上面吗?” “没有!”夏堇的脑子“嗡嗡”直响。先前她居然做出那么大胆的事。回想刚才的情景,她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开始沸腾。那些记忆是那么明晰。她越来越难受,又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她张嘴含住唇上的拇指,把它当成他的舌头那般吸吮。 江世霖怔了一下,再也无心诱哄她。他抬起她的腿,环住他的腰,再次与她亲密无间。夏堇呻吟一声,紧紧抱住他的背,抬起头把发烫的脸颊紧贴在他胸口。 江世霖满头是汗。他不是初尝情事的二愣子,却被毫无经验的她折腾得够呛。想着她在月光下的**模样,他无法压抑心中的渴望。他抱住她往床内侧滚去。 “你干什么!”夏堇惊呼。她回过神就见自己正趴在他身上。 “来,自己动一下。我会帮你的。”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扶住她的臀部。 夏堇心慌意乱,连连摇头,紧闭着眼睛抱住他不放。刚才,她疯了才会那么做。她绝不重蹈覆辙。他为什么总喜欢折磨她! “宝贝儿,乖,听话,动一下。”江世霖的话语断断续续。 “不要。”夏堇一径摇头。他一直在爱抚她,她越来越难受。“你太过分了。”她控诉。 “就这一次。”江世霖低声下气哀求,“听我的话,一会儿你就不难受了。” 夏堇再次摇头,试图主动亲吻他的嘴,缓解心中的欲念。可是他一味闪躲她的动作,就是不让她得逞。 江世霖抱着她,稍稍坐起身,含住了她胸口的蓓蕾。夏堇轻呼一声,无意识地揉着他的头发。她能清楚地感觉他舌头的每一个动作。她的呻吟逸出嘴角。她低头胡乱亲吻他的头发。随着他的牙齿轻咬她的蓓蕾,她再也忍不住了。“你不要这样折磨我。”她大叫。 “乖,用力坐下去你就不难受了。” 夏堇依旧只是摇头。江世霖扶着她的腰,引导她直起身子。夏堇想要抗拒,可是理智抵不过心中的本能渴望。她只能紧紧闭上眼睛,可是感觉又变得越来越清晰。 江世霖的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她的脸上满是情*欲。那是她喜欢他的证明。她浓密乌黑的头发垂落在她胸前,把她的肌肤反衬得更加雪白透亮。他用双手抚摸她的脸颊,又顺着脖颈滑向她的胸口,慢慢顺着腰线往下。他用双手包裹她的纤腰,上下抚弄。他的手指停留在她的腰窝,慢慢画圈。 他还没有亲眼欣赏过他的腰窝,明天他一定要试试后入式。江世霖越想越兴奋,握着她的腰肢不断耸动。他并不喜欢被女人压在身下,可眼前的她实在太美了。他情不自禁揉捏她胸前的柔软。 夏堇失去了他的双手支撑,急忙抓着他的肩膀稳住身体。她全身绵软无力,不过一会儿已经香汗淋漓。当下的感觉和以往完全不同。她可以控制节奏,他也很配合,可是她好累,任凭她怎么努力,都达不到某个顶点。 她的发丝划过他的胸口,让他心头发痒。他抚摸她的脸颊,用指尖描绘她的眉眼。他们急促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渐渐觉得不满足了。“宝贝,快一点,用力。” “我好累。”夏堇气喘吁吁地抱怨。 “来,睁开眼睛看着我。” 夏堇摇头。 “你不是累了吗?听话。” 夏堇怯怯地睁开眼睛。他让她几乎不认识自己了。 江世霖展开手臂抱住她,在**滚了一圈。“看清楚我是怎么爱你的。”他已经忍受不了她的缓慢与轻柔,决定拿回主导权。 夏堇直觉想要闭上眼睛,可是以往的时候,每当她闭上眼睛,他就恶劣地不动了。现在的她好难受。她忍着羞意注视他。他的目光让她觉得自己快化成一池春水,消融在他身下。 “只有我,能看到你现在的模样。”江世霖低吼一声,重重一下撞击,惹得夏堇惊呼一声,整个人向前滑去。 “你轻一点。”她倒抽一口冷气。他又是一下全出全入,她只能用双手攀附他。 “又在勾引我,你一定是想要我的命。”江世霖体内的原始兽性完全被激发。无论是她的反抗,还是她的柔顺,都让他更想占有她。他从没有如此沉迷女色。他恨不得把她揉压在自己体内,永远与她不分离。 夏堇在他不知疲惫的律动中很快达到了**。她终于知道自己想要的顶点是什么。原来夫妻之事,女人不是配合,更不是忍受。她又累又困,她想抱着他安安稳稳睡觉。可是经验告诉她,他还没有满足,她就算哀求他也没用。 反正在他面前,再羞耻的事情她也做过了,现在没什么可怕的。她自暴自弃地想着,抬头亲吻他的脖子,轻咬他的喉结,指甲早已深深陷入他的手臂中。 “我真是要疯了。”江世霖低吼。她的出现大概是上天为了折磨他。“抱紧我。”他命令,抱着她坐起身,“勾住我的腰,用力。”他一边说,一边朝四周看去。这张床实在太小了,他明天就找人做个大的。现在,他需要找一个支点。他抱着她走向博古架。 “你干什么!”夏堇慌了神。他怎么能就这样抱着她走路。她又开始觉得难受了。 江世霖把她夹在自己和架子中间。“你要把我逼疯了。”他狠狠吻住她的嘴,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夏堇暗暗叹息。上一次他们在这里打翻了花瓶,扯落了画轴,还差点把架子推倒。他不是想再来一次吧? 很快,她再也没心思叹息,也听不到东西摔落的声音。她所有的意思只能感觉到他。他的粗鲁,他的温柔,他的不顾一切。他说,她快把他逼疯了,他又何尝不是。 她不记得一切是怎么结束的,她只记得自己大叫着他的名字,眼前似有一道白光闪过,之后她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他说,他要她永远离不开他。她跟着他说,她这辈子都会在他身边。他说,他爱她。她跟着他说,她也爱他。 …… 当夏堇在疲累中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她转头看去,他依旧沉睡着,一只大手正紧贴着她的侧腰。他们昨晚真的太疯狂了。她猛然涨红了脸,贪婪地看着他的睡颜。她怎么能那么喜欢他,喜欢得任他为所欲为。 “你会喜欢我多久?”她轻轻叹息。 “你说什么?”江世霖闭着眼睛抱紧她。 “我说,我们该起了。” “要不是今天一定得去你母亲家,真想和你重温一下昨晚……” “快起来了。”夏堇心慌意乱地催促。 江世霖哪里肯就这么罢手。“来,亲一下。”他摁着她的肩膀,胡乱亲吻她的脸颊。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江世霖才不情不愿地起床穿衣。 夏堇看到打翻的躺椅,又见博古架旁东西摔了一地,脸蛋儿更红了。她制止江世霖唤丫鬟进屋,急忙过去收拾。 “你真会自欺欺人。”江世霖叹息,拉起她,又把她推至梳妆台,替她叫了丁香和吕嬷嬷进屋帮她梳头洗脸。池清居的每个人都知道他们有多恩爱,可他的父亲就是担心他的身体有问题,江家可能无后。他很希望她能在薛子昂抵达涿州前就怀孕。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只要是他们的孩子,他都喜欢。 杏红带着小丫鬟们,低头踏入房间。她面无表情,利索地指挥小丫鬟干活。昨晚,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离开的。亲眼看到江世霖对夏堇的怜惜宠溺。她心痛万分。她告诉自己,如果夏堇没有意图与卫晨私奔,如果她是配得上主子的女人,她一定不会这么难受。可是夏堇呢?她差点和崔文麒订婚,不过半年多的时间,卫晨、江世澈等人一个个护着她,根本就是她勾三搭四,水性杨花。她是主子的妻子,应该端庄贤惠,在家相夫教子,可是她尽学那些下溅女人的伎俩,用女色yin*控制男人。她根本不配成为江家三奶奶。 杏红弯腰扶起摔倒在地的藤椅,又看了一眼青灰色的地砖。她亲眼看到他们在这里交*欢。一直以来,从来都只有女人取悦他,可她却看到他处处迁就夏堇。她到底有什么能耐?杏红朝内间看去,却见江世霖走了过去。 “怎么,没有中意的簪子?”江世霖看到了夏堇手中的蝴蝶簪子,悄悄冲着丁香和吕嬷嬷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 夏堇摇摇头,抬头问他:“经过昨天的事,二叔父他们算不算穷巷中的恶犬?我们要不要多带些人回去?”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江世霖说着,拿过她手中的簪子,在她头发上比划了两下,就想往下插。 “你别把我的头发弄乱了。”她欲夺回簪子。那支蝴蝶簪太活泼了,不适合今天戴。先前,她只是记起这是他亲自选的,这才拿在手上把玩。 “你竟敢嫌弃我!”他故作生气,捏住了她的下巴。 夏堇无奈地说:“好吧,那你簪吧。” 江世霖满意地点头,拔下了她头上的如意双凤簪,插上蝴蝶簪。 夏堇瞥了他一眼,“扑哧”轻笑。“现在高兴了?”她的眼中满是笑意。 “高兴,当然高兴。”江世霖低头轻啄她的嘴唇。 一旁,杏红震惊地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rs 第214章 下马威 江世霖和夏堇在早饭后辞了江光辉及小潘氏,坐着马车往夏家而去。马车上,两人商议完之后的细节,夏堇对着江世霖说:“你大概已经知道,昨日我让吕嬷嬷当众说,大伯给二叔父生意,是你的要求……” “我明白,你想试探大哥的反应。” 夏堇点头轻叹:“其实,我们两家都不算人口复杂。若我家和你家早有联系,除了大伯父一家,没有其他可能,总不至于是你远在京城的三叔父。” “我早就想过这种可能,先前也暗中查探过。若说两家的关系,除了二哥认识岳父的几个学生,其他人没有任何往来。这次,大哥接济你二叔父,可能真是因为他的‘好心’吧。” “你似乎对大伯颇不以为然。” “不是不以为然,是他让我郁闷。”江世霖一脸不爽,“若不是大哥给了他那么大一笔生意,今**二叔父一家就该赶着来求我了,昨**二婶娘根本不敢闹那么一出。” “对了,昨日大伯急着找你,到底为了什么事?” “除了教训我,不该对你二妹斩尽杀绝,还能为了什么。”江世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其实在我看来,现在根本就是便宜了她。” “你的意思,她大半会出家?”夏堇同样觉得夏知瑜夫妻不会选择杀了夏芯。他们也不好真逼着他们杀女。见到江世霖点头,她喃喃:“我在想,大伯给二叔父很大一笔生意吗?二婶娘昨日摆明是想诬陷我,至少是找我算账的。先前他们忍了很多久,不敢和我们真正撕破脸。这会儿,她哪里来的底气?她选择在大门口闹事,就该料到事情不可能善了。” “其实,我若是不再对他们穷追猛打,不惜一本伤人,他们确实可以喘口气。昨日,你二婶娘那么做,或许是大哥对他们承诺了什么。总之,不管是什么原因,待会儿就能知道一个大概。”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思量江世澈的动机。对于赵氏的所做所为,他也觉得不可理解。 这些日子,江世澈对他说的话,一句未提及夏堇,却事事与她有关。就拿昨天来说,他气急败坏地找他,严命任何人不许打扰他们,只为再次提醒他,他应该对她的娘家人客气些,适当的时候多多提携他们。这样才能让她知道他对她的重视,提升他们的夫妻感情。那一刻,他几乎觉得,他给夏知瑜那么大笔生意,其实全都为了夏堇。 鉴于江世澈一向喜欢用大哥的身份教育他,插手他的事,所以他在醒来没多久就警告他,不要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可即便如此,他对夏堇还是太过关注了。如果说,他没醒的时候,他很同情她,那么现在呢?卫晨应该已经告诉他们,他们夫妻和睦才是。 江世霖越想越不爽。他的女人,任何人都不能觊觎。“总之,以后你离大哥远点,最好不要和他见面。”他脱口而出。 夏堇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冒出这句。她就事论事:“就我看来,大伯对任何人都很好,可能他就是这样的人,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怎么,你觉得他很好,比我好?”江世霖磨牙。 夏堇抿嘴轻笑。 “你还笑。”江世霖作势掐她的脸。 “你别闹了。”夏堇抓住他的手掌。 江世霖反手将她的手指捏在掌心。说实话,他心里酸得要命。他知道江世澈在夏堇心中也就是“大伯”的身份,可她怎么能当着他的面说其他男人好呢!在她心中,他才应该是最好的那个。他倾身在她耳边说:“既然敢说别的男人好,晚上回去,看我怎么惩治你。” 夏堇呆了一下,脸颊马上布满红晕。 “这样就脸红了?”江世霖心情大好,暧昧地说:“昨晚上,是谁……” “你疯了吗?会被人听到的。”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 “那是不是没人听到的时候,我就可以……”两人的说话声慢慢变成了窃窃私语,不多会儿就没了声响。 马车外,杏红的脑海中不断出现江世霖当众替夏堇插簪子,又低头亲吻她的画面。她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以前他经常说,女人不过是玩物,是用来取悦男人的。就算是妻子,也不过是生儿育女的工具。她转头朝车厢看去。 车厢的隔音很好,她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她只知道主子一向喜欢骑马,不耐烦坐马车,可现在,他的身体早已完全康复,可每次出门,他都陪着她坐马车。她对他到底有怎么样的魔力? 在车轮的“咕咕”声中,马车驶近了夏家的大门。漆黑的大门前,伍师爷领着两个官差,趾高气扬地站着。夏知瑜弯腰解释:“师爷,只是一场误会,内人最近身体不好,才会胡言乱语。” “夏二老爷,如果夏二太太身体不好,你就应该把她拘在府内。这一次我们奉了冯大人的命令前来问话,只是因为夏二太太阻了街道。若不是因为冯大人和江二老爷颇有几分交情,你们又是亲家,夏二太太的扰民之罪定然是脱不了身的。” 夏知瑜心中暗恨,却只能卑躬屈膝,点头称是,嘴里还要说着感激江光辉的话。在他眼中,若不是夏家一夕潦倒了,若不是江世霖明里暗里针对他,他哪里会被一个小小的师爷侮辱。 伍师爷就赵氏阻街的事又不咸不淡地指责了几句,紧接着说道:“对了,夏二老爷,你饱读诗书,应该知道无中生有,诬陷他人是会被人告上公堂,要坐牢的。” 闻言,夏知瑜的表情瞬时阴沉了几分。昨日分明是夏堇派人诬陷他们,夏芯的遭遇也是他们一手设计的,结果他们却反过来找了衙门的狗腿子威胁他。他们简直欺人太甚! “夏二老爷,难道你不知道?”伍师爷似笑非笑,紧接着又感叹道:“幸好,这次没有苦主,否则夏二太太恐怕要去公堂走一遭了。” “多谢师爷的提点。”夏知瑜恨到了极点。除了这句话,他实在憋不出其他的话语。 “好说,好说。”伍师爷随口应了一句。眼见江家的马车已然靠近,他急忙迎了上去。夏知瑜见状,愣在了门口。昨天,江世霖通知他们,夏堇要回娘家探亲。他们当然知道,探亲是假,算账是真。赵氏差点气得吐血。他马上派人回绝,结果他们居然如期而至,这是要对他们斩尽杀绝吗?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江世霖跳下车子,与伍师爷打了招呼。伍师爷得知夏堇在车内,在车子旁施了礼,唤了一声“三奶奶”。 夏知瑜看在眼中,心中更是气得要命。就在片刻之前,伍师爷对着他,把下巴抬得高高的,可是才一转身,就对着夏堇的马车弯腰屈膝。夏堇算什么,不过是江世霖的玩物,而江世霖呢?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他们小人得志,他失意落魄,全都是银子闹的! 夏知瑜正愤愤不平,夏堇清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膜。她居然问伍师爷,他是不是来找夏佥喝茶的。他诧异地朝伍师爷看去。 夏知瑜知道,软禁自己的父亲是他大逆不道,但他也是迫不得已的。这些日子,他从没有虐待父亲。自那日之后,父亲对他没再说过一句话,更没有闹腾,只是死活不愿意把地契房契交出来。他从不知道父亲和伍师爷有交情。 他敢做出那样的事,因为他笃定,父亲为了家声,绝不会状告他,但衙门若是主动插手这件事。不孝可是重罪! 夏知瑜一下子慌了神。先前他怎么没想到,江家和衙门一向官商勾结。就算他没有软禁自己的父亲,只要江世霖愿意,一样可以给他扣一顶大帽子。在此之前,江世霖和夏堇根本就是故意不提这件事,让他麻痹大意,他们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二叔父,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江世霖似笑非笑看着夏知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难道是不想看到我们夫妻?” “今天确实有些不方便。”夏知瑜生硬地回了一句。他已经知道,当众侮辱女儿的两个男人都是江世霖安排的。“昨日我已经使人通知你们了,难道你们没收到信?” “收到了。”江世霖点头,“其实若是二叔父没空,我们和伍师爷一起,找祖父喝茶也是一样。” “其实我说的不方便,正是因为父亲身体不适,再加上你们二婶娘也不舒服,所以不能招呼你们。”他相信夏堇知道夏佥的脾气。没凭没据,夏堇一个外嫁女,凭什么管夏家的事? “二叔父,祖父身体不适吗?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听三婶娘提起?”夏堇扬声询问夏知瑜。她在告诉夏知瑜,就算夏佥不愿指证他,还有三房。 夏知瑜心里很清楚,夏知贤夫妻认为家里还有金山银山,一直在等着分财产。他们绝对会帮着夏堇对付他们。难道真的不得不走最后一步?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夏知瑜低声质问江世霖。rs 第215章 心思 随着夏知瑜的一声质问,马车旁的伍师爷朝他看去。夏知瑜瞬时明白了,伍师爷先前说的话根本就是威胁,是江世霖给他的下马威。今日,他若是把他们拒之门外,或者让他们有丝毫不快,赵氏立马就会被伍师爷带回公堂审问。他的一张老脸立马涨成了猪肝色。 江世霖似笑非笑地看着夏知瑜,说道:“二叔父,上次我重伤未愈,双腿不方便,这才没有给祖父磕头。如今我既然已经康复了,是时候给他老人家行礼了。” 一个多月前,夏堇不明白那时的江世霖为什么要装瘸子,这会儿她只能坐在车内抿嘴轻笑。听到他说,既然祖父病着,他们就更应该赶快进去探望,她顺着他的话说:“二叔父,您不让我们见祖父,难道有什么特别原因?” 随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夏知瑜的脸色愈加难看,眼底更多了几分阴沉。江世霖看在眼中,暗暗惊讶。他正要说话,夏知贤一家急匆匆走了出来,热情地招呼他们进门。王氏更是亲自站到马车旁,殷勤地询问夏堇热不热,累不累,把夏知瑜挤到了一旁。 江世霖与夏知贤寒暄了几句,又转头对夏知瑜说:“二叔父,如果你有事要忙,就不用招呼我们了。” “是啊,是啊。”夏知贤赶忙附和:“二哥,你去忙你的吧,世霖和堇丫头有我们招呼就行了。” 所有人都以为夏知瑜一定会防着江世霖与三房联合起来对付他。出乎他们的意料,他居然同意了,由着夏知贤把江世霖和夏堇迎去了三房的院子。江世霖愈加觉得奇怪,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须臾,一行人行至三房的院子,王氏拉着夏堇的手说:“堇丫头,我直到现在才算认清你二婶娘的真面目,以前我都被她蒙骗了,你不会怪我吧?” “三婶娘,您怎么会这么想。我若是怪你,昨天就不会派人给您递消息。说起来,昨日的事,我还没有谢过三婶娘。”夏堇说着,作势给王氏行礼。 王氏急忙拉起她,恨恨地说:“以前我怎么会那么糊涂,居然受她撺掇。你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们是怎么排挤我们的。还有,你三妹、三弟的婚事,也都被夏芯那丫头毁了。我现在是万分后悔,应该一早就和他们划清界限的……” 王氏拉着夏堇,“噼里啪啦”说了大半盏茶时间,句句都是埋怨二房,口口声声自己后悔了,他们只是受二房蒙蔽云云。 夏堇静静听着,心中渐渐生出不耐烦。她绝不会忘记,当初三房是如何附和二房欺凌他们母女的。她更知道夏知贤夫妻对他们并不是真心的。他们只是想利用江家捞些好处。这就是自诩为“涿州望族”的夏家。夏家的根早已腐烂,壳也快保不住了。 待到王氏终于说得累了,夏堇问道:“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一家人。不知道二婶娘和二妹,现在可好?我想去探望她们,又怕她们不想见我。”她也看到夏知瑜急匆匆走了。她怕二房会不惜一切做最后一搏。 王氏心知夏堇这是在打探消息。她回道:“昨日,我好不容易把她拉上马车。初时她还大声骂我,恨不得咬我两口,你看——”她伸出手臂,“我在车上被她狠狠掐了两下。” 夏堇说了句“为难三婶娘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王氏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张氏如何气恼,如何耍泼,又如何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动不动地坐在车内,由着她把她送回二房。至于夏芯,她被江世澈派人送回来之后,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没有半点声息。 夏堇听罢,假意担忧地问:“二妹不会想不开吧?” “呸!”王氏重重吐了口口水,恨恨地说:“她能做出那样的丑事,她有什么想不开的?”她咬牙切齿,很快红了眼眶,哀声说:“我可怜的女儿啊!那个贱人自甘下溅也就罢了,这会儿连累了所有人,她有什么脸想不开?我要是她,早就一根白绫吊死了……” 王氏骂得起劲。夏堇知道,此刻的她的的确确很生气。难道三房没有丝毫怀疑,那两个男人根本不是夏芯招去的?另外,以她对夏芯的了解,她不可能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居然闹都不闹,安安静静躲在房内。 “三婶娘,不瞒你说,今日我和相公回来,目的之一也是为了二妹。依你看,二叔父、二婶娘有什么打算?”她总觉得整件事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你这么说,我也觉得奇怪。”王氏低头沉吟,又抬头对夏堇说:“其实早在几天前,我就提醒过你二婶娘,不要让你二妹天天往外跑。你二婶娘不止没领会我的好心,还要我少管二房的事。” “三婶娘,您这么说,莫非二婶娘故意让二妹出门散心?” “什么散心,我看,根本就是让她出门找男人的,现在终于闹出事情了吧!”王氏一脸愤恨,续而又压低声音说:“我看,她们很可能心心念念想着江大公子。” “不管她们有什么打算,事到如今……”夏堇深深叹了一口气,心情愈加沉重。按照江世霖所说,夏芯不止想成为江世澈的妾室,更想诬陷他。二房已经穷途末路,是什么让夏芯有如此大的“计划”?她还记得,当初夏芯拦下她的马车那件事。那件事若没有江家的人做内应,是绝不可能成事的。更让她担心的是,那天她是偷偷出门,又在路上饶了那么大的圈子,就算是江家的人,想知道她的行踪也不容易。事情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堇丫头。”王氏亲昵地唤了一声,唤回了夏堇的思绪,又急不可待地问:“你们今日前来……昨日送信的人说得不清不楚……”她满眼期待。 夏堇对着她笑了笑,回道:“我是早已出嫁的女儿,有些事不好说。其实就像相公说的,今日我们主要是回来拜见祖父的。” “是!是!是!”王氏连连点头,“大姑爷也是时候拜见你们祖父了。其实我和你二叔也有话对你们祖父说。事到如今,这个家有他们就没有我们,有我们就没有他们!”她希望夏堇能够明确表态支持三房。 “三婶娘,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祖父那边,还得好好说,慢慢说,祖父毕竟年纪大了。” 听到这话,王氏十分失望。夏堇轻轻握住她的手,为难地说:“其实我也有我的难处……母亲有家归不得……” 闻言,王氏心中一阵激动。昨夜,她和夏知贤合计了一夜。按他们想来,冯氏肯定是想回夏家的。如今夏知翰死了,冯氏只有夏堇一个女儿,身体又不好,最好的出路便是过继一个儿子。夏堇恨透了二房,定然想除之而后快,这样一来,他们的儿子就有希望了。冯氏一个病秧子,就算名义上过继了,儿子还是他们的。若是他们把这事办得漂漂亮亮的,说不定还能从江家额外捞些好处。 想到夏家很快就是他们的,她兴奋莫名,可想到儿女的婚事被夏芯毁了,她的脸上又难掩忧虑。她强压下各种情绪,对着夏堇说:“什么有家归不得,大嫂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你放心,大嫂回来之后,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夏堇哪会不知道三房在打什么主意。一旦三房知道他们想让夏明辉过继到大房名下,以夏知贤夫妻的现实,虽然不至于立马给他们脸色看,但好好照顾她的母亲定然是做不到的,甚至很可能铤而走险,破坏过继一事。 想到这,夏堇礼貌地笑了笑,谢过王氏,转头朝门外看了看,低声咕哝:“也不知道相公和三叔父说得如何了。我想快些去探望祖父。” “我这就使人问一声。”王氏瞅着夏堇,暧昧轻笑,低声打趣:“才这么会儿就念着姑爷了?想来,这些日子大姑爷对我们家大姑娘是极好的。”她是过来人,自然看得出夏堇身上的变化。无论是眼神,还是体态,她的身上都多了几分**的韵味。 在王氏看来,男人嘛,不在外面折腾,肯定是家里藏着更好的。她终于相信,外面那些传闻或许是真的。不过江世霖这种出了名的纨绔,女人对他,也就贪图个新鲜。这会儿他迷恋夏堇,才会觉得她和外面那些女人不同。所以他们一定要好好把握当下的机会,多捞些好处才行。至于将来,夏堇若一直是江家三少奶奶,他们定然得巴结着她。若是她没这个能耐,至少夏家已经在他们手上了。 想着三房的美好将来,王氏笑得更欢了,拉着夏堇的手,亲热地说:“刚才,看大姑爷对你体贴入微,三婶娘别提多高兴了。其实,只要他对你好,这就足够了。将来,你替江来开枝散叶,好日子才算开始。” “三婶娘,您是长辈,怎么能这样笑话我。” “这哪里是笑话,我是替你高兴,想来你母亲也能放心了。” …… 两人你来我往应酬着。王氏自认马屁拍得极好,夏堇心中却是一片清明。等他们先处理了二房,再来仔细查一查,三房和她父亲的死到底有什么关系。rs 第216章 鬼胎 夏堇应酬王氏的当口,江世霖正与夏知贤说话。夏知贤的主题与王氏差不多,江世霖与他周旋了一会儿,便提出和夏堇一起正式拜见夏佥。 夏知贤为难地告诉他,就算是他,也很久没见到夏佥了。江世霖一脸惊讶地问为什么。夏知贤叹了一口气,担忧地说:“其实具体怎么样,我们也不知道。现在是你们的二叔父、二婶娘当家,他们说你们祖父病了,自然就是病了,哪容得了我们多嘴。” “既然祖父病了,应该请大夫才是。不知道二叔父请了哪几位大夫替祖父诊治?” “对了,请大夫!”夏知贤连连点头,“父亲都病了几个月了,一直没见好,身为儿子,自然应该再请大夫过来诊脉。我这就命人请大夫。” “三叔父,我们还是先去探望祖父,看他的病情是否有所好转,再决定是否另请大夫。” “对,对,对。”夏知贤谄笑着点头,亲自走到门外安排,故意大声吩咐下人,让他转告夏知瑜,他们今日若是见不到夏佥,不是去请大夫,就是去请衙门的人。 江世霖听到这话,眯着眼睛打量夏知贤。来喜趁着夏知贤不注意,低声禀告江世霖,夏知瑜从大门离开后,直接回了二房的院子,这会儿已经去见夏佥了。至于二房那边,他们先前收买的人使了银子打听,并没发现特别的事情。这两日也并没见夏知瑜夫妻与什么人偷偷见面。江世霖稍一沉吟,低声吩咐了来喜几句。 片刻,夏知贤回屋继续与江世霖说话。很快,王氏派人来问,夏堇想知道什么时候去见夏佥。又过了一会儿,夏知瑜派人请他们去见夏佥。 一路上,江世霖和夏堇都觉得奇怪。就算伍师爷吓住了夏知瑜,他也没道理这么配合。两人对视一眼,夏堇低声说:“或许,我应该先见一见二妹。”夏芯不同以往的安静让她忧心。 江世霖摇头表示不赞同,压低声音说:“即便你二叔父已经说服你祖父,家丑不可外扬,他也再难相信二房。他们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怕只怕,他们想玉石俱焚。”夏堇满眼忧虑。前世她就是凭着必死的决心,才能让江家家破人亡。她知道这种决心的可怕。现在,她有了牵挂,再难做出那样的事情,可二房已经陷入绝境了。 “若是如此,你就更不能见她。”江世霖坚定地摇头。 夏知贤夫妻在前面引路。两人同样正窃窃私语。原本他们想从江世霖和夏堇口中讨一句承诺,结果他们都失望了。王氏见丈夫眉头轻蹙,低声安慰:“不管怎样,二房昨日那么一闹,这会儿是彻底没戏了。大嫂没有儿子,只能过继我们的儿子。这个家,迟早是我们的。还好先前没有闹上公堂,这会儿可算是峰回路转了……” 四人各怀心思,先后踏入了夏佥的住处。夏堇看着满院的杂草,心中不禁凄然。因为母亲,她一向与祖父不亲近,不过她对这个院子再熟悉不过。她知道夏佥最重视整齐,以前就连墙角都不会有一株杂草。 正屋内,夏佥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道袍,闭着眼睛坐在太师椅上。夏知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见四人走了过来,他低头与夏佥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夏佥没有理会他,只是正襟危坐,似老僧入定一般。 夏知瑜无奈,转身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深深看了江世霖和夏堇一眼。江世霖上前一步,挡在夏堇身前,对着夏知瑜挑衅地一笑。夏知瑜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续而又越过他的肩膀,看着他身后的人影。江世霖心生警惕,迎着他的目光上前,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说:“看起来,二叔父很关心我的妻子。” “大家都是一家人,关心是应该的。”夏知瑜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江世霖看得出,他比先前镇定了很多,想来一定和赵氏商议出了对策。他冷声回了一句:“二叔父放心,木槿自有我关心,若是有人让她少一根头发,我定然会替她百倍、千倍讨回来。”他的声音不高,但屋内的夏佥等人听得清清楚楚。 自夏知瑜打开房门,夏知贤和王氏早就一步上前跪在夏佥面前痛哭流涕,痛陈他们的担忧与关切。夏佥从始至终只是闭着眼睛端坐。这会儿,听到江世霖的话,他才睁开眼睛打量他。 夏佥从未见过江世霖,却听过他的不少传闻。他刚才的那句话杀气很重。据说,他小小年纪处事却比江光辉更狠绝。另外,他生活奢靡,喜好女色也是出了名的。 先前,当他得知江世霖醒了,就一直在想,夏堇为何不赶快带他过来见他。江家在江世霖病重时强娶夏堇,摆明是为了出一口气。他得罪不起江家,只能由着夏知瑜把她绑上花轿。内心深处,他一直希望江世霖赶快醒来。在他看来,不管江家逼婚的原因、过程如何,只要是喜欢女人的男人,一定会喜欢夏堇。一旦江世霖喜欢上夏堇,夏堇一定不会不理冯氏,对夏家的事置之不理。事到如今,他们是夏家唯一的希望了。 四目相接的瞬间,夏佥知道自己是无法驾驭江世霖的,但值得高兴的,他对夏堇一直是保护者的姿态。他的目光落在孙女的身上。几个月未见,她出落得更漂亮了。他们站在他面前,简直就是一对金童yu女。 沉默的瞬间,夏知贤与王氏跪在地上对视一眼。他们意识到,夏佥恐怕不会轻易原谅他们。他们必须把不孝的罪名全部推给二房。 一旁,夏知瑜的目光一直未离开夏佥。自他软禁父亲,父亲就再没与他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此刻他终于相信,父亲从没有放弃大房。即便夏知翰已经死了,他转而把希望寄托在了夏堇身上。他的目光徒然冷冽了几分。夏堇不过是出嫁的女儿,有什么资格回娘家指手画脚? 江世霖上前两步,弯腰对着夏佥行礼。他知道夏佥的意图。既然他喜欢夏堇,有些事即便他不情愿,他也躲不过。他唤了一声“祖父”,等待夏堇上前,与他一起向夏佥磕头敬茶。 夏佥端坐着受了他们的礼,满是褶皱的老脸终于有了些许笑意。他注意到,他们起身的时候,江世霖扶了夏堇一下,动作极为娴熟。夏堇没有半丝抵触与抗拒。这明显就是习惯动作,他们不是在做戏。 沉默中,夏佥慢慢放下了茶杯。王氏最先沉不住气,说道:“父亲,堇丫头这次回来,有重要的话对您说。” 夏知贤立马横了王氏一眼,示意她别说话。王氏急切地朝夏堇看去。夏堇慢条斯理地说:“三婶娘,我是晚辈,有什么话也是长辈先说才是。不知道二叔父有没有话对祖父说?” 随着这话,众人的目光聚焦在了夏知瑜身上。夏知瑜低着头,上前两步跪在夏佥面前。江世霖当着夏佥的面,不屑地冷笑一声。夏知贤的眼睛转了一圈,对着夏佥说,他们知道他病了,一直很想探望他,但都被夏知瑜拦住了云云。 夏佥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心中除了失望还是失望。他的三个儿子,大儿子最像他,从小聪颖好学,却患上了心痛症,之后又为了一个女人拂逆他。二儿子不是读书的料,他希望他能脚踏实地,结果他却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小儿子凡事都喜欢耍小聪明,好高骛远,急于求成。他活了大半辈子,眼见着家族一天一天败落,他死后如何面对夏家的列祖列宗?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夏堇忧虑着夏芯的悄无声息。上前一步说道:“祖父,其实自从您生病静养之后,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有些甚至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说起来,我和二妹好些日子没见了。不如请她过来,向祖父请个安,我正好有事,当着大家的面问她。” 闻言,江世霖转头看了夏堇一眼。这不是他们的计划。难道——他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朝着跪在地上的夏知瑜看去。 夏知瑜低着头,轻轻扯动嘴角哀泣:“父亲,是儿子教女无方……” “二叔,你那仅仅是教女无方吗?”王氏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她一个人,毁了所有人的亲事,夏家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到底怎么回事?”夏佥高声斥问。 “父亲,我说不出口!”王氏的表情,恨不得上前踹夏知瑜一脚。 夏知瑜对着夏佥重重磕了一个头,哽咽着说:“父亲,很多事情现在根本就说不清楚了,其实芯丫头早就知道错了,所以昨日就已经去庵堂出家了。” 一听“昨日”二字,江世霖看着夏知瑜的背影,表情凝重。这几天,他一直派人注意着夏家。昨日除了赵氏和王氏的马车,夏家根本没有人出府。说起来,若不是江世澈喋喋不休地教训他,赵氏根本没有机会在他家大门口闹事。rs 第217章 丑态 夏知瑜的话令夏堇忧虑万分。她顺着他的话说:“二叔父,如此说来,二婶娘昨日在街上犯病,惊动了官府,就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犯病,什么惊动官府?”夏佥质问夏知瑜。他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先前夏知瑜一把鼻涕一把泪向他认错,口口声声“家丑不可外扬”,他以为是江世霖把他逼急了。“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父亲,二伯瞒着您的事可多了。”王氏不阴不阳地开口,“总之,我们全家都被他们害惨了!” “父亲,不如请二哥一五一十向您禀告清楚。”夏知贤附和。 夏知贤的话音未落,夏知瑜抢着开口:“父亲,这些日子确实发生了不少事情,但很多事都是有原因的……” “原因,什么原因?”王氏冷笑,“难道当街勾引男人也是迫不得已的?” “三弟妹,有些话不可以信口开河……” “谁信口开河?芯丫头的丑事,全涿州都知道……” …… 三人你一言我一句,吵成一团。夏堇悄然拉了拉江世霖的衣袖,暗表自己的担忧。江世霖亦觉得夏知瑜像是在拖延时间。他给了夏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在三人说话的间隙,扬声说:“祖父,您身体刚刚康复,我们本不该让您劳神,只是我和木槿有两件事,不得不问一问二婶娘和木槿的二妹。” 夏知瑜生硬地回答:“我刚刚就说了,芯儿昨日就去了庵堂,你们二婶娘这几日一直病着。若是为了昨日的事,我代她向你们赔不是。” 江世霖冷哼一声,“二叔父轻描淡写一句‘赔不是’,就想抹去一切?” “芯儿已经落得今日这般下场,你们还想怎么样?”夏知瑜一副受害者的表情。 “行了。”夏佥一声呵斥,对着夏知瑜说:“如果你还把我当成你的父亲,现在就派人把芯丫头接回来。” 夏知瑜稍一迟疑,点头应下。夏堇越想越不安,低声对着王氏说:“三婶娘,您不是说,前天至现在,二妹一直在自己的房间吗?”见王氏点头,她抬头对夏佥说:“祖父,二婶娘病着,我想和三婶娘去探望一下。” 夏佥一心想与江世霖单独谈一谈,正要答应,江世霖抢先说道:“祖父,我得陪着木槿一起去。这些日子,只要她离了我的眼,就会遇到危险。我实在不放心。”说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院子内夏知瑜的背影。 夏佥怔了一下,一为江世霖口中的“木槿”二字,二为他的言下之意。难道他的儿子为了银子,真的丧心病狂到杀害亲人? 短暂的沉默中,一个小厮匆匆跑入院门,气喘吁吁地大叫:“二老爷,不好了,二小姐被贼人掳劫了。” 江世霖和夏堇听得分明,对视一眼。 屋内的众人听不到夏知瑜说了什么,只见赵氏披头散发,踉跄着跑入院子,才走两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随即索性坐在地上,一味嚎哭,口口声声控诉,一定是有人想加害夏芯。 江世霖猜测,夏知瑜夫妻大概是想牺牲夏芯,以求自己脱身。只是夏芯到底是何时出门的,他们具体又想怎么做?他轻蹙眉头,对着夏佥说:“祖父,我与衙门的人熟悉,不如我去找冯大人说说,让他派官差帮着一起找找。若真是被贼人掳劫……” “不用你猫哭耗子假慈悲!”赵氏哭嚎着跑入屋子,上前两步就想抓江世霖的衣领。 “二嫂,你这是干什么!”王氏急忙拉住了赵氏。赵氏像疯了一般,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在王氏的脸上。王氏只为讨好江世霖和夏堇,这才拉住赵氏,心中早就恨透了她。看她先动手了,她一把揪住赵氏的头发,又抓住她的衣领,嘴里说着:“二嫂,你的疯病又犯了吗?”说罢重重踢了赵氏一脚。 夏佥见两个媳妇当众扭打成一团,脸色由红转黑,恨不得一掌劈死她们。夏知瑜、夏知贤急忙去拉自己的老婆。王氏一径骂骂咧咧。赵氏的目标并不是王氏,她对着江世霖骂道:“你们好狠的心,毁了我芯儿的名誉还不止,这会儿还要她的命,我和你们拼了!”她奋力挣扎,两眼血红。 江世霖用身体护着夏堇,心中已经了然。他素有心狠手辣之名,夏知瑜夫妻大概就是想利用这点。或许他们已经发现他找人盯着夏家,昨日赵氏上他家大门口闹事,其实是为了偷渡夏芯出府。他转头对着夏佥说:“祖父,若不是木槿一直劝我息事宁人,今日我就不会把证人带来这里,而是直接送去衙门了!” “什么证人?”随着夏佥的一声提问,赵氏和王氏也停止了吵闹。 夏知瑜急忙给赵氏使了一个眼色。赵氏再次嚎哭了起来,大声叫骂:“前天,你找了两个不三不四的男人侮辱芯儿,你们好狠的心!以前就算两个丫头有什么争执,那些都是小事……” “二婶娘,话不可以乱说。”夏堇走到江世霖身前,对着赵氏说:“若你们想要倒打一耙,今日大家索性把以前的帐一起算一算,就从我如何没有弟弟开始,如何?”她不愿江世霖为了她,陷入这些婆婆妈**事情中。 “你又想诬陷我什么?”赵氏歇斯底里,“你一定要斩尽杀绝,今日我就和你同归于尽!”说罢张开双臂扑向夏堇。夏知瑜适时放手,由着赵氏扑向夏堇。 江世霖急忙把夏堇拉至自己身后。不过赵氏是女人,又是长辈,他不能在众目睽睽下反击,正犹豫着是闪躲,还是推开她,一心求表现的王氏再次拉住了赵氏。 赵氏恨极。在她心中,是江世霖和夏堇逼得他们牺牲夏芯,他们就是罪魁祸首。她本想着就算不能抓花夏堇的脸,也要让她受些皮肉之苦,一解心中的怨气,结果王氏三番两次坏她的好事。她不顾一切揪扯王氏。王氏自然不会由着她殴打自己。两人再次扭打成一团。 “够了!”夏佥拿起桌上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随着“嘭”的一声,杯子裂成了碎片,屋子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宁静。“把她们给我拉开。”他阴沉着脸命令夏知瑜和夏知贤兄弟。 夏知瑜顾不得赵氏,一下跪倒在地,用膝盖行至夏佥脚边,哽咽着说:“父亲,芯儿怎么都是您的孙女,就算她做错过什么,也罪不至死啊,您一定要替她做主。” “二叔父,现在不是应该把事情的经过问清楚,尽快把二妹找回来吗?”夏堇插嘴。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可夏知瑜那话分明在暗示,夏芯已经遭遇了不测。他们真的那么狠心?她情不自禁朝江世霖看去。崔文麒的死,分明是有人诬陷他。这会儿虽然被官府压着,但若是再加上夏芯的死,难免会有人怀疑,真的是他做的。江世霖可恶归可恶,可他一定不会杀人放火。很多时候,他就是嘴上说说罢了。 江世霖见夏堇满眼担忧,对着她轻轻笑了笑。事情的发展虽然出乎他的意料,但并没有完全脱轨。只是,他还是低估了整件事的复杂性。 夏佥瞥见两人的眼神交汇,闭上眼睛说:“堇丫头说得是。先想办法把人找回来。其他的事,等找到人再说。”他停顿了一下又道:“世霖,你刚刚说,你和衙门的人熟识……” “父亲,万万不可啊!”夏知瑜痛心疾首,眼中的阴霾一闪而过。他擦了擦眼角,悲声说:“一旦事情闹开,芯儿这辈子就毁了……” “二伯,事到如今,难道你以为芯丫头还能嫁人吗?”王氏冷声讥讽。 赵氏一个眼刀扫向王氏。王氏立马狠狠瞪了回去。 夏堇看着,不禁觉得好笑。当初赵氏和王氏合伙对付他们的时候,好得就像穿着连裆裤一样,现在呢?两人就像乌眼鸡。人与人的关系,果真就像江世霖说的,并没有那么多推心置腹。大多数时候都是利益结盟罢了。 夏堇暗暗感慨间,夏佥叫了报信的小厮进屋回话。江世霖借口找衙门帮忙,转身退了出去。夏堇对着夏佥行了礼,追着他走出了屋子。 江世霖回头看她,安慰道:“不用担心,他们想诬陷我,没有那么容易的。” “我只是怕他们会狗急跳墙,你千万小心。”夏堇满眼担忧。 江世霖笑了笑,低声说:“傻蛋,我哪里都不去,不过找来喜交代几件事。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他暗示性地朝四周看了看,“你应该发现了,祖父已经没有亲信。若你二叔父真的狗急跳墙……” “不会的……应该不会吧?”弑父,这是一般人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他示意夏堇回屋等着,又见一个管事模样的人一脸凝重跑向正房。他们情不自禁跟上前,就听他站在夏佥等人面前说,已经在破庙找到了夏芯,她被人轮*奸后,羞愤难当,自杀了。rs 第218章 带走 听到这话,夏堇下意识想起,夏芯对崔文麒说,要找最粗鄙不堪的男人轮*奸自己。这会儿,她算是自食恶果,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事更像是她在报复夏芯。她看了看一脸震惊的夏知瑜以及像烂泥似瘫倒在地的赵氏。夏芯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竟然这么狠心? 夏堇呆愣间,江世霖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往大门走,低声交待:“从这一刻开始,不要离开我半步。”夏知瑜夫妻的无底线,夏佥的昏庸都让他担心。 夏堇看着他的侧脸,抿嘴轻笑。这种时候,她应该严阵以待,而不是想着儿女情长,可是他的语气,他的神情让她忍不住想微笑。“你知道吗?小时候上街,父亲也总是对我说,一定要牵着他的手,不可以离开他半步。” “你真是……”江世霖叹息,“我可不是你父亲。”哪有人这么正大光明地把自己的男人和父亲作比较的。“我说过的,不许想着其他男人。” 夏堇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爱一个人就会因他笑,为他哭?她快走一步,用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背。江世霖诧异地回头看她。 “谢谢你。”夏堇轻声道谢。将来,即便他不再喜欢她了,至少现在这一刻,他们是喜欢彼此的。她会永远记得,曾经,他拉着她的手,想要保护她。 江世霖朝四周看了看,放慢脚步,低声说:“我不要你的感激,只要你在晚上的时候……” “你别不正经。他们指不定会使什么手段。我们还有很多事需要准备。你都看到了,三叔父和三婶娘正打着他们的小算盘。他们一旦知道夏明辉的存在,说不定立马就会和我们翻脸。”见到他们已经行至院子门口,她止了话题,挣脱江世霖的手腕,静静站在他身后。 江世霖朝四周看了看,询问一旁的下人:“来喜呢?不是让他在这里侯着吗?” “回三爷,先前有人鬼鬼祟祟离开。来喜找人跟过去看看。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应该快回来了。”说话的是江世霖带来的小厮。一旁,隐约可见夏家的下人探头探脑。 江世霖等不及来喜回来,低声交代了他几件事,又命他传话给来喜。 待到江世霖和夏堇回到正屋,他们还不及跨入门槛,赵氏表情狰狞,直直朝夏堇扑来。江世霖搂住夏堇转了一个身。赵氏打了一个趔趄,伸手就想掐夏堇的脖子。 江世霖没再闪躲,一把抓住赵氏的手腕,重重一甩手。赵氏“嘭”一声,摔倒在了门框上。 “我可是你们的长辈!”赵氏歇斯底里地大叫。 “那也要你有长辈的样子!”江世霖冷哼。 “你们不要欺人太甚!”夏知瑜脸红脖子粗。 “够了!”夏佥一声呵斥,“全都不要再说了。” “父亲!” 夏知瑜和赵氏异口同声,一前一后走向夏佥。赵氏气愤地控诉:“是他们谋害我的芯儿,今日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善罢甘休……” 夏堇打断了她,说道:“二婶娘,不久之前衙门的伍师爷才对二叔父说过,话不可以乱说。诬陷他人是要坐牢的。”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夏知瑜斥责夏堇,“如今大哥不在了,我是你叔父,就可以代替你父亲教训你……” “你是不是忘了,是你亲手把木槿送上花轿的。从那天开始,她就是我江家的人,轮不到你指手画脚。”江世霖俯视夏知瑜。他比夏知瑜高出许久,平日里摆惯了趾高气扬的公子哥气派。他冷冷说着这话,一时间更反衬得夏知瑜猥琐又矮小。 夏知瑜一口咬定是江世霖和夏堇害死夏芯。江世霖不耐烦与他们做口舌之争,只说过了句,他瞧着他们一点都不关心女儿,便不再理会他们。 夏佥看着似疯狗似的夏知瑜及赵氏,心如刀绞。他们如此大逆不孝,他应该把他们逐出家门,甚至杀了他们。可是在此刻之前,他还想着,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就算他不念着儿子,也要念着孙子孙女。可事实上,院子的大门虽然打开了,他们依旧“软禁”着他。如果有机会,他不能再心慈手软了。他转头朝夏知贤和王氏看去,暗暗叹了一口气。 先前,他们明着暗着巴结江世霖和夏堇,刚刚,夏知瑜的几句话,他们立马动摇了。他们就是两个蠢货,一心只想占小便宜。 在夏知瑜和赵氏瓜噪的叫嚷声中,院子门口再次传来一阵嘈杂声。紧接着,伍师爷带着几个身穿制服的衙差走了进来。夏知瑜见状,脸色变了变,但马上恢复了正常。 江世霖瞥了夏知瑜一眼,对着夏佥说:“祖父,按着木槿的意思,家事没必要闹上公堂。即便有人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只要没有下次,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可惜,从今日的情形看,若不是我们早有准备,恐怕今天根本走不出这个大门。” 江世霖话音刚落,伍师爷已经迈入正屋。他与夏佥打过招呼,说了声自己有公务在身,转头对夏知瑜和赵氏说,有一桩绑架案,有人指证他们是幕后唆使者,要带他们去衙门问话。另外,他要把夏芯一并带去衙门。 赵氏一听衙差要把他们带走,立马慌了神,朝夏知瑜看去。夏知瑜冲她点点头,她突然间坐在地上耍泼,控诉女儿被人害死了。 伍师爷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吩咐手下把赵氏拉走。她若是不配合,可以堵上她的嘴,或者直接打晕她。 闻言,赵氏的哭闹声轻了,而夏知瑜眼中的阴戾之色更重,但他的神情依旧镇定。他呵斥衙差不许动他,又对夏佥说,分明是有人故意诬陷他。 夏佥只当没听到他的话,慢慢闭上了眼睛。他心中很清楚,江世霖这么做,完全是因为二房控制夏家太久。夏家急需一次大清理,可是一旦夏知瑜夫妻去了衙门,他的老脸算是丢尽了。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私下杀了这个逆子。可是他有选择吗? 夏知贤夫妻完全被伍师爷吓到了。不用夏佥催促,两人慌慌张张走了,临走还不忘深深看了江世霖和夏堇一眼。 待到屋内只剩下夏堇,江世霖及夏佥三人,夏堇上前说道:“祖父,我和相公只有半日的时间。您身边想留下哪些人,或者您希望丁香和吕嬷嬷能够回来伺候您,请对孙女直说。人牙子已经在外面侯着了。二叔父、三叔父房里的人,我暂时不会动,但其他的人,我不希望母亲回家之后遇上危险。” 夏佥的心中一阵悲凉。夏堇只是在通知他,并不是请示他。他不答反问:“你们的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等二叔父、三叔父搬出去之后。”夏堇的语气不容置疑。 夏佥瞪大眼睛看她,怒道:“我还没死。”父母活着,兄弟不能分家,这是规矩。 夏堇低头道:“我原本是有一个弟弟的。我不希望没了父亲,没了弟弟,再失去母亲。若祖父舍不得两位叔父,我和相公马上就走。我会替母亲在城内自立门户……” “你!”夏佥怒视夏堇,老脸涨得通红,“你们做得太狠了。”他朝一直没说话的江世霖看去。他纵容妻子插手娘家的事,说出去总是不好听。 江世霖明白他的意思,轻笑道:“祖父,你把木槿嫁给我,不就是想看到今日吗?至于狠不狠,其实按照我的意思,在他们绑架木槿那日,就算没有把所有人投入大牢,也该让他们尝尝什么是恐惧,什么是后悔。” “他们绑架过你?他们是谁?” 夏堇轻轻扯了扯嘴角。夏佥并未问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吓到。她如实回答:“二妹在父亲的坟前亲手打晕了我。她对崔文麒说,要找最粗鄙,最不堪的男人侮辱我……” “所以,你们——”夏佥的目光从夏堇的脸上移至江世霖身上。 江世霖不屑地轻笑。他看到夏堇垂下了眼睑。夏佥的态度令她受伤了。只有在乎,才会受伤,其实她还是在乎的。他清了清喉咙,对着夏佥说:“祖父,你不觉得二叔父、二婶娘太急切了吗?女儿遇到那样的事,他们如何能这么快就接受?就算他们没心思马上派人查证,也应该想办法见一见女儿吧?” 夏佥摇头喃喃:“虎毒不食子。” 夏堇愈加失望。她不愿继续解释,只是追问:“祖父,我只问你一句,你是希望母亲回家,还是想让她在外面自立门户?” “你这是什么态度!”夏佥生气。 夏堇拉住正欲说话的江世霖,对着夏佥平静地说;“祖父,您应该知道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道理。现在这样的情况,难道你还想粉饰太平吗?”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就在你三叔父的几个儿子中选一个过继给你母亲吧。” “关于这事,孙女正想告诉祖父,母亲已经过继了一个儿子,是族中一位叔父的二儿子,今年七岁。” “你们这是先斩后奏?”夏佥愈加生气。rs 第219章 逼迫 夏佥把夏家的房契地契交给夏堇,那是孤注一掷。自从得知江世霖醒了,他一直在期盼,他觉得自己看到了希望。但此时此刻他才发现,江世霖不是他可以驾驭的,而夏堇变了,变得更倔强,更强硬了。他冷着脸说:“我什么事都可以答应,唯独过继,事关重要,我不会让步。” “既然祖父这么说,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夏堇浅笑,“我早已出嫁,本来就不该管娘家的事。母亲只有我一个女儿,我会好好侍奉她,不过她既然是夏家长媳,她的汤药费自然应该由家里支付,更何况祖父心知肚明,母亲是因为二叔父才会‘重病’。前几天,我向相公借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卫大夫。另外,我粗粗算了一下,如果加上二叔父在生意上的亏空,即便把祖父交给我的房产、铺子全卖了,大概还差五六千俩。虽然相公不会催促您还钱,但一码归一码,祖父打算怎么归还那些银子?何时归还?” 夏佥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堇,江世霖却直想笑。一向一板一眼的她已经被他带坏了。他太有成就感了。今晚回家一定要好好奖励她。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佥无力地靠在椅背上,缓和语气劝说:“你们年纪轻,有些事情还感觉不到。很多时候,有没有血缘关系是截然不同的……” “祖父,我只知道,若是过继了哪位堂弟,无论是哪一个,都会觉得是我和母亲拆散了他的家……” “你过继其他人,也是一样。” “不一样。至少明辉善良淳朴,懂得感恩。”夏堇态度坚决。见夏佥闭着眼睛不说话,她转头看了一眼天空,催促:“祖父,时辰已经不早了。” “你就这么恨我?”夏佥神情疲惫。事到如今,他别无选择。以前,夏堇虽然也会为了她的母亲惹他不快,但那时候她哪敢这么说话,现在,夏家不得不依靠江家,而江世霖摆明宠着她,护着她,她自然更加有恃无恐。 夏堇没有回答夏佥,只是对着他说:“祖父,请您明明白白告诉我,您的决定。” 夏佥虽然不情愿,但他不得不答应夏明辉过继给冯氏。夏堇立马按照她和江世霖事前的商议,趁着二房不在,一次性铲除夏知瑜和赵氏的心腹。 虽然她一早就有准备,吕嬷嬷又对府中盘根错节的关系十分清楚,但夏堇深知,一旦她有什么错漏,以后可能危及母亲和夏明辉。另外,因她毕竟是已经出嫁的女儿,虽有夏佥的命令,但有些事还是需要王氏出面。 王氏与丈夫离开夏佥的屋子内,夫妻俩一定已经商议过了。她多次试探夏堇,希望她给一个承诺,让他们吃一颗定心丸。 若不是夏知贤可能与父亲的死有关,夏堇早已逼着夏佥,今日就提与三房分家的事。此刻她只能告诉王氏,其实她和江世霖也不希望夏家闹出丑闻,所以他们只是请伍师爷帮忙,把夏知瑜和赵氏带走,方便清理府中的下人,并不是真的把他们送上公堂。今日她和江世霖走后,家里大大小小的琐事还要靠她和夏知贤处置。 王氏一听,欢欢喜喜地应了。不过她也注意到,无论是厨房,还是门房,都是吕嬷嬷在安排,她根本插不上手。她担忧自己和丈夫会成为夏堇的傀儡,不过江世霖既然能使唤衙门的伍师爷,暂时他们只能夹着尾巴做人,只等着儿子快快过继给冯氏。 江世霖生怕夏堇有危险,原本想亲自陪着她,可她出面处置夏家的下人,已经名不正言不顺,他就女婿,是外人,更加不能插手。因此,他只能按计划留在夏佥跟前。 对夏佥,虽然他本来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可这会儿他只能说,他很失望。不过从另一个角度,夏知瑜怎么都是他的亲生儿子,他这等心慈手软,从人性的角度,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有些话他必须说清楚。他从来不介意做恶人,更不愿成为夏家的踏板。 江世霖思量间,夏佥正打量他。撇开那些不堪的传言,江世霖仪表堂堂,风流俊俏。小姑娘被他看上两眼,定然会脸红心跳。他暗暗点头,在心中感慨他能醒来,是夏家祖上积德,是夏家的希望。 他清了清喉咙,指着一旁的椅子说:“你不用拘禁,坐下说话吧。” 江世霖说了句:“多谢祖父。”走过去坐下。 夏佥见他全无讨好之意,更没半点紧张恭敬,只能低头苦笑,客气地说,夏堇自小娇生惯养,被爹娘宠坏了云云。 江世霖不置可否地听着,待他说完了,他才回道:“祖父,我与你实话实说,我从来就不是多事的人,也不喜欢当冤大头。这些日子,我做的事,全都是为了木槿。若是她求我,我自然会应,至于其他的人或者事,我没必要应酬。” 听到这话,夏佥脸上的笑容差点挂不住。他根本就在明明白白警告他,不要拿夏家的事烦他。他只在乎夏堇。他刚想舔着脸说,他是他的孙女婿,大家都是一家人,就听江世霖又道:“我知道木槿一向心软。不过她也知道的,我不喜欢得寸进尺的人。若是她惹得我心烦了……”他没有说完,只是拿起桌上的杯子,作势抿了一口,抬起头不耐烦地看着门外。 夏佥脸上的微笑瞬时僵住了。江世霖分明在说,别有事没事就去求夏堇,他并不是事事都顺着她的。他甚至在暗示,若是他不喜欢夏堇了,夏家的事与他没有半分关系。 夏佥一早听说江世霖行事乖张,翻脸不认人,对女人更是喜新厌旧。将来夏堇若是失了他的欢心,那夏家怎么办?他低头拿起茶杯,用喝茶的动作掩饰情绪。 炙人的沉默中,江世霖伸了一个懒腰,走到门口向外张望,不咸不淡地说;“我受伤那会儿,木槿照顾了我半年有余。不管以后如何,我都会念着这份情,一定会护着她和她在乎的人。” 若夏家还有几十年前的风光,若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江世霖,夏佥一定马上把人轰出去。先前人多,江世霖的态度还算收敛,可这会儿,他对他全无半点面对长辈的尊重,仿佛他只是夏堇的附属品,他根本不耐烦应酬他。 夏佥掩下不悦,客气地问:“你父亲母亲可好?我年纪大了,好久没出过门了。” “他们都很好。父亲比较忙,母亲一向深居简出,不喜欢见生人。”江世霖一句话,拍熄了夏佥想和他父母见面的念头。 又是一阵沉默。江世霖百无聊赖地坐回椅子上,转头对夏佥说:“对了,祖父,刚才二叔父他们一定对你说了,木槿二妹的名声都是被我害的。其实她若是能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根本不能奈她如何。另外我并不否认,茶楼外的那两个男人都是我安排的。我想,她既然能绑架木槿,又生出了那么恶毒的心思,就应该受些教训。若不是木槿拦着,我做的事恐怕远远不止这些。” 夏佥诧异地听着江世霖的叙述。他早已猜到了这些事情,但听他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他怎么能不惊讶。 江世霖朝着夏佥看了一眼,接着说道:“祖父,你现在定然在想,我做了那么恶毒的事,怎么全无半点心虚。其实我用得着心虚吗?木槿二妹的心思,比我更恶毒,她只是没能成事罢了。” 随着这话,夏佥颓然地靠在椅子上。若夏芯果真想找男人侮辱夏堇,那她的确是咎由自取。他暗暗吸一口气,问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你答我一句实话,她被人掳劫……又自杀,这事真与你无关?” “若果真是我做的,我不怕承认。”江世霖说得斩钉截铁。 夏佥更加绝望,颓然地问:“这会儿,他们是在大牢?” 江世霖点头。“晚些时候他们就会回来。之后如何,还请祖父定夺。” 夏佥背靠椅背,没有接口。夏堇把余下的事交给吕嬷嬷和王氏,折回来就见夏佥脸色青灰。她朝江世霖看去,就见江世霖对她笑了笑。她上前向夏佥行礼,大致交代了外面的情况,最后问道:“祖父,其实我还有一事相询。” 夏佥疲惫地点点头。 “祖父,您应该还记得黄氏吧。” 听到这话,夏佥一下子坐直了身体,惊讶地看着夏堇。夏堇接着说道:“祖父,我不是想追究以前的事,我只想问一句,当日您是怎么处置她的,最后她都与谁接触过。” “她早就死了。”夏佥说得万分肯定。 夏堇摇头,“她还活着。紫鸢和刘嬷嬷都是她安排的……” “不可能!”夏佥皱起眉头,“当日她向我讨了银子,说是奉养养父母。她给你父亲留了书信后,是自愿就死的。那封书信我看过,确是我要求的内容。她的养父母也的的确确得到了一笔银子。” “她养父母得到的银子是父亲给他们的。”夏堇叹息,接着又问夏佥:“祖父,她从您的眼皮子底下顺利脱身,家里一定有人暗中帮她。您觉得那个人是谁?”rs 第220章 生变 夏佥的第一反应就是刘嬷嬷,夏堇直觉摇头,把已知的事实叙述了一遍,说道:“那时候刘嬷嬷并不得势,想要暗中助她金蝉脱壳,若是没有其他人相助,一定做不到。祖父,请您好好想一想当天的情形。” 夏佥沉吟许久,忽然间一脸诧异与不可置信。 “祖父,您想到了谁?”夏堇的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 “是你的三叔父。”夏佥慢慢吐出这句话。 夏堇和江世霖对视一眼。他们相信,既然夏佥已经怀疑夏知贤,必定是他无疑。现在的问题,夏知贤在后续的一系列事件中涉入有多深。他只是在十几年前对黄氏见色起意,又或者一直以来他都表里不一? 当下,若是他们直接去问夏知贤,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他一定什么都不会承认。另外,夏知翰的死很可能与他有关。夏堇和江世霖稍一思量,决定暂时按下这事,后续依旧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行事。 不多会儿,来喜匆匆来报,夏芯的尸体正由官差运去衙门。江世霖走出门外询问细节。夏佥趁机询问夏堇:“外面的事都办妥了?”见她点头,他又问:“你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这几日的身体时好时坏。虽说在家里休养比较适合,但我想等她的病情稍稍稳定,再让车子送她回来。这些日子,有明辉陪着她,她不会觉得无聊。”夏堇对着夏佥推脱。冯氏何时回夏家,得等他们查清了夏知贤和王氏再说。 夏佥瞥了一眼门外的江世霖,低声问:“他对你好吗?” 闻言,夏堇立马双颊通红。 夏佥心中了然,目光落在了她头上的蝴蝶簪子。虽然他不懂得细分,但夏堇身上的衣裳是昂贵的杭绸,她的耳环头面看着素净,都是顶级的好玉镶嵌而成。这些东西,夏家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相较之下,那支纤巧的蝴蝶簪子显得不伦不类。 夏堇注意到夏佥的目光,急忙拔下了蝴蝶簪,藏在衣袖中。早上,她由着江世霖为她簪上,本想着出门后再拿下来,结果却忘记了。 “你身上,大概只有那支簪子是你的陪嫁吧。”夏佥叹息。 夏堇愣了一下,马上明白夏佥误会了。她不想解释,只是低头而立。她居然没注意到,自从江世霖醒来,她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全都是他新买的。她已经完完全全成了他圈养的女人。 “有些话我不该说,但还是不得不提醒你,无论他现在多喜欢你,男人本质上都是喜新厌旧的。他送你再多的东西,也及不上一个儿子,你明白吗?” “多谢祖父的教诲。”夏堇低声应了一句,又忍不住补充:”不过,就算我生下儿子,他姓江,不姓夏。” 夏佥眼中的愠色一闪而过,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黄氏,就应该清楚,你母亲做过什么……” “子不言父母之过。总之,等母亲回来,希望祖父能把明辉视作自己的亲孙。” “你也要记得,这里是你的娘家,我是你的祖父。” 夏堇想笑,但还是忍住了。待到江世霖回屋,两人正要辞别夏佥回江家,来喜慌慌张张跑进院子,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冯大人刚送来消息,钦差大人微服来到涿州,恰巧遇上夏芯的尸体运入衙门。因为尸体惨不忍睹,钦差斥责了冯大人几句,决定亲审此案,声称一定要拿住真凶。 所有人都呆住了。江世霖心知,崔文麒的死恐怕会再次被提及。他原本还在想,夏知瑜的笃定,夏芯的牺牲一定有深层原因,原来在这里等着他。现在,只要拿住几个不怕死的人,一口咬定是他指使他们**夏芯,他有口难辩。 夏堇情不自禁抓住了江世霖的手,抬头朝他看去。此时此刻她满心懊恼,她对着来喜问:“这位大人姓甚名谁,是什么来历?” “回三奶奶,小的只知道他姓朱,据说年纪很轻。” “相公,‘朱’是国姓。”夏堇提醒。前世这位朱大人也曾出现,差不多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说起来,这位朱大人还帮过前世的她,否则江光辉可能在江世霖咽气的第一时间就把她杀了,给他陪葬。她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不过夏知瑜等人是如何知道朱大人会在今天出现在衙门附近,还正巧看到夏芯的尸首? 江世霖反手握住夏堇的手指,低声说:“你不用担心。我先让他们送你回家,其他的事我会安排。”说罢转头对夏佥说:“祖父,你都看到了,夏二小姐是别人对付我的工具。二叔父他们不可能控制钦差大人的行踪。这事意味着什么,我想大家心知肚明。” 夏佥虽然曾怀疑,是江世霖找人**夏芯,但江世霖那番话虽然让他十分不爽,却也告诉了他,他不屑对他说谎。他点头表示明白了他的意思,必要的时候,他懂得如何选择。 江世霖和夏堇并肩走出夏家的二门。江世霖本想骑马先行,赶在朱大人抓他问话之前稍适准备,夏堇拉着他坐上马车,对着他说:“相公,朱大人很可能是皇亲国戚。他年纪轻,一定自视甚高,您可千万要收敛了脾气,不要惹他不高兴。” “你拉我上车,就为了说这些?”江世霖勾起嘴角。她的关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你别笑!”夏堇气恼,“我们直到此刻都闹不明白是什么人针对我们,有什么目的。你要知道,不是人人都知道朱大人的行踪。我真的很担心。” “傻蛋,你只需要在家里等着我就行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没用。”看着她的焦急,江世霖的心快化了。 “你不要总是这样。”夏堇重重捶了他一下,眼泪立马涌上了眼眶,低声喃喃:“崔文麒和夏芯就算死了也是罪有应得。你若是因为他们受了伤,我会很难过的。”她用力吸了吸鼻子,顾不得江世霖会不会怀疑,努力搜索前世有关朱大人的讯息,说道:“我猜想,朱大人定然是从京城一路往南,微服私访。虽说是微服私访,但涿州有人知道他的行踪,其他地方定然也有人知道……”她断断续续说了很久,就怕自己漏了什么。 一路上,江世霖只是静静听着,没有插话。直至马车在江家二门口停下,他对着夏堇耳语了一句,这才跳下马车,骑马离开了江家。 夏堇揭开车帘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五味陈杂。直至他的身影消失不见,她才下车回到池清居,第一时间叫来王婆子。她猜想,前世,有关这位朱大人的消息,都是王婆子透露给她的。 王婆子听夏堇问她,认不认识姓朱的大人,她诧异地摇头,连连说她只是大潘氏的陪嫁,不可能认识朝廷的大官。 夏堇不死心,追问:“不一定是认识,只是知道也可以。或许你在什么地方听说过这位大人,现在任何的细节可能都是关键。我们要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 王婆子想了很久,仍旧只是迷惑地摇头,续而焦急地问:“三奶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不是三爷有危险?” 夏堇看得出,她的的确确很着急,她根本不知道“朱大人”这么个人。 难道前世不是王婆子给她送消息? 夏堇马上否认了这种可能性。如此一来只有一个解释,前世,王婆子给她送信也在什么人的计划中。那时候,所有人,所有事都被一只躲在暗处的黑手控制着。她重活一世仍旧看不清真相。 遣走了王婆子,夏堇在池清居急得团团转。前世,江家家破人亡,没一个活口,根本就是有人恨透了江家。到底是什么人? 夏堇思来想去都不得要领。犹豫片刻,她叫来丁香,陪着她一块去蘅安院。 蘅安院内,江光辉尚未归家,小潘氏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听到夏堇说,夏芯死了,可能有人想用此事诬陷江世霖,她急忙叫来竹青,命她把江光辉找回来。 夏堇朝着屋内的下人看了一眼,待到小潘氏把下人们遣走,她哀声说:“母亲,相公虽然对我说,他早有准备,我不用担心,可事出突然,他能有什么准备?还有崔文麒的死,相公说,他已经证明,证人看到的不是他,但谁知道会不会横生枝节。我真的很担心。” “你想我怎么样?” “母亲,这两件事看着都是因我而起,但是从相公受伤开始,针对的都是我们两家……”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等老爷回来,我会帮你解释的。” “不是的。”夏堇连连摇头,“我不是想让母亲帮我在父亲面前说好话。我只是想知道,外面正发生什么事。我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但——”她哽咽了。 小潘氏无言地看着夏堇。她也是女人,她明白夏堇的心情,同时她看得出,夏堇喜欢上江世霖了。这不是妻子对丈夫的依赖,这是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的眼神。封尘在她心底的某些记忆突然被唤醒了。她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会使人去打探,是哪位朱大人。晚些我让竹青通知你。”rs 第221章 不安 夏堇直到此刻才想起,大小潘氏来自京城,虽然她们出嫁多年,但多多少少总会与娘家有往来。即便不认识这位“朱大人”,或许知道他的来历。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竹青至池清居告诉夏堇,朱大人是永安伯世子的嫡长子。他如何成为钦差大人的,想来一定有特殊的原因,否则以他的年纪,以他的经历,就算伯府再受恩宠,也不可能给他这么个职位。除此之外,竹青告诉夏堇,小潘氏已经把自己所知,派人通知江世霖了。 夏堇谢过竹青,又让她代为感谢小潘氏,独坐桌前发呆。前世的她真的太蠢了,森森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把江家害得家破人亡。时至今日她依然不知道那个“别人”是谁。 时间在等待中慢慢流逝。期间竹青派小丫鬟告诉她,江光辉回来了,得知夏家又生事端,十分不高兴。小半个时辰后,竹青亲自告诉夏堇,朱大人找上了伍师爷。伍师爷没办法,只能把夏知瑜和赵氏正式收监。明天很可能唤夏佥上公堂问话。 王婆子担心江世霖,趁着送晚膳的机会,进屋询问情况。夏堇没有隐瞒,命丁香把她们所知告诉了她。晚膳后,依旧不见江世霖回来,蘅安院也没有任何消息。杏红借口家里有事,向夏堇请一天假。夏堇许了。 戌末,江世霖派人回来送信,只说他很好,今晚不回来了。 江光辉一听这话就炸了,立马就要命人把儿子找回来。按竹青先前告诉夏堇的话,江世霖肯定已经找过父亲,否则以江光辉的脾气,不可能呆在家中坐以待毙。 夏堇心知,就算她再焦急也没用。她应该相信江世霖。先前他对伍师爷说的那些话,一早证明他对刑律十分熟悉。只要这位朱大人不是刻意针对江世霖,他就一定有办法自证清白。可是反过来想,若这位朱大人听信传言,先入为主地认为江世霖是个不学无术,草菅人命的纨绔,那么就算江世霖拿出再多的证据,他也不会相信。 夏堇在忐忑中等待着。亥时三刻,蘅安院传来消息,小尤氏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传闻,正对着江光辉哭诉,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救救江世霖,不能让他被夏堇连累。 子时,江光耀等人找上了江光辉。夏堇本想去蘅安院看看情况,但想到江光辉一向不待见自己,再加上小尤氏在一旁煽风点火,只会让江光辉更加烦乱。 夏堇勉强自己睡了一会儿,天刚亮就得到消息,因江光辉找不到江世霖,决定和江光耀一起去县衙。夏堇匆匆洗漱完,带着丁香去了蘅安院。 小潘氏见到她,第一次问她有没有用早膳,命下人给她盛了一碗白粥。在小潘氏转身的间隙,江敏惠小声对夏堇说:“三嫂,您不用担心,大哥说,只要三哥什么都没做过,就不会有事的。” 夏堇勉强对她笑了笑,点了点头。饭后,小潘氏让下人带走了江敏惠,安慰夏堇:“你不用太过担心。老爷和大伯去找冯大人,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夏堇来不及回应,小尤氏在丫鬟的簇拥下,风风火火进了院子,还没走到门口,就高声询问小潘氏,是否有江世霖的消息。 小潘氏才说了一句,让她稍安勿躁,小尤氏扯着帕子就哭了起来,直嚷着是夏家害了江世霖。夏堇被她哭得厌烦,很想说一句:相公一定不会有事,最后还是忍下了。 小尤氏哭了小半盏茶时间,小潘氏冷声说了句:“你闹够了没有。”才让她止了哭嚎,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目光不时瞟向夏堇。 夏堇虽然仍旧担心着江世霖,但经过昨晚,她已经慢慢冷静下来。回过头想想,从崔文麒和夏芯绑架她开始,诬陷江世霖杀人的计划就已经在执行中了。这样算来,计划这件事的人在那个时候就知道“朱大人”会出现。朱大人既然是微服私访,一路行来定然不会敲锣打鼓。这就是说,那人很可能在京城就得到了消息,一早知道朱大人的巡查路线。如此一来,这件事和害她母亲流产的未明毒药都转到了同一个点:京城。 夏堇悄然朝小潘氏看去。从昨晚到当下,小潘氏对她算是不错,有什么消息都马上通知她。她是在做戏吗?东府那边,似乎也没有异常,大潘氏并没有特别的举动。 细细过滤前前后后的每一个细节,夏堇越想越心惊。策划这一切的人不止知道朱大人会出现,同时他完完全全控制了夏知瑜和赵氏等人。他许了他们什么好处,居然能让他们牺牲自己的亲生女儿?若事情败露,夏知瑜和赵氏会不会被灭口? 想到这,夏堇急匆匆辞了小潘氏。回到池清居,她命丁香去门上看看,来喜或者福茂等人,是否有人在家侯着。平日里,江世霖都会把这两个人留给她用。 丁香很快折回池清居告诉夏堇,他们都不在,都是昨日跟着江世霖出门后再没回来。夏堇暗暗焦急。东西两府,她唯一可以确定的,定然不是江光辉谋害江世霖。大小潘氏,江光耀等人,再加上江世澈,江世熙,一个都不可以相信。 夏堇思量再三,让丁香找了一个小丫鬟去夏家送信,告诉夏佥,即便夏知瑜和赵氏做过再多的错事,也不能死在外人手中。她希望夏佥有办法保证他们的安全。 吩咐完这事,夏堇依旧觉得不安心。听说大潘氏去了蘅安院,她正想过去探一探究竟,来喜回来了。他告诉夏堇,江世霖没事,过两天就会回来。 一听“过两天”,夏堇立马就急了,问道:“怎么是过两天?三爷现在何处?你有没有亲眼看到他?” 来喜担忧地摇头,回道:“三奶奶,小的在昨日之后就没见过三爷。三爷临走交代小的,好好看守陆三一家。小的一整晚都守着他们。一个时辰前,福茂爷把陆三一家带走了,交代小的回家伺候三奶奶,还说,若是有旁人问起三爷如何了,现在何处,哪怕是老爷问起,小的一概只能说不知道。” 来喜说这话的当口,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担心。若江光辉问起,“不知道”三字定然是过不了关的。其实他也想说些别的,可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见夏堇愁眉紧锁,来喜急忙说:“三奶奶,福茂爷特意交代小的,告诉您三爷没事,就是不想您担心。三爷说他没事,定然就是没事。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 夏堇打断他问道:“你最后见到三爷是什么时候?” 来喜如实回答:“昨日三爷送了三奶奶回家,小的就陪三爷去见陆三了。三爷和他说了几句话。后来太太派人至明月楼给三爷送口信。三爷去了明月楼之后,小的再没见过三爷。” 按时间计算,小潘氏派人去明月楼,应该是通知江世霖,朱大人是什么样的人。她追问来喜:“你没有询问江福茂吗?” 来喜点头答道:“小的问了,但福茂爷说,小的只需要告诉三奶奶,不需为三爷担心。” 夏堇还想再问问细节,竹青过来告诉她,江光辉从衙门回来了,命来喜过去回话。夏堇只能让竹青带着他离开。命丁香去蘅安院打听事情的进展。 小半个时辰后,丁香告诉夏堇,江光辉和江光耀回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好。来喜被叫过去问话之后,在院子门口就能听到江光辉的叫骂声。之后来喜就跪在了廊下。这会儿江光耀和大潘氏已经回东府了。 丁香这么说,就意味着冯大人拿朱大人没辙,江光辉和江光耀的一趟衙门之行很不顺利。夏堇更加焦急。江世霖特意命来喜让她不要着急,到底是他真的没事,还是在安慰她? 辰末,丁香从蘅安院得回消息,江世霖被朱大人抓去问话了,地点不是衙门,而是朱大人暂住的客栈。据说,朱大人认为江家和衙门官商勾结,这次的案子,他不许衙门的人插手。冯大人已经赶去客栈了。 夏堇一听这消息,只觉得心脏“噗噗”直跳。她害怕朱大人在踏入涿州之前就已经根深蒂固地认定了“官商勾结”四个字。说不定策划这次事情的人并不仅仅想给江世霖扣一顶杀人的帽子。他的目标是整个江家。 夏堇思量再三,决定去蘅安院再问一问小潘氏,朱大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东西摔破的声响,紧接着是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虽然竹青说,老爷太太在说紧要的话,不想有人打扰,但夏堇仍旧一步步上前。 差不多行至廊下,她听到小潘氏带着哭腔的声音:“老爷,朱大人出身伯府,怎么会在乎银子。您去送银子,只会让他觉得我们心虚……” 小潘氏尚未说完,江光辉气呼呼地叫骂:“我知道,世霖不是你生的,你舍不得银子。你一直撺掇我巴结薛家,实际也是为了银子。放心,敏慧的嫁妆,一分都不会少,世霖我也一定要救。我就不信,世上还有人嫌弃银子太多。”rs 第222章 苦劝 江光辉一向信奉银子是万能的,可这一次,就像小潘氏说的,这会儿去给朱大人送银子,只会弄巧成拙。不管小潘氏有没有异心,江光辉对她说的这几句话,实在太伤人了。 夏堇深知自己在江光辉面前,就连丫鬟都不如,可事关江世霖,她不能只当不知道。她命丁香等人在廊下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正房,这才上前敲门。 江光辉一听夏堇的声音,顿时怒从心生。他亲自打开房门,劈头就是一句:“你居然还有脸见我!” “老爷,不管怎么样,三爷是我的相公……” “把她给我关起来!”江光辉回头命令小潘氏,又怒气冲冲地对夏堇说:“等世霖回来了,再好好和你算账!” 夏堇已经看到桌上整整三盒子的黄金。因为有钱,江光辉在涿州横行惯了,可伯府的嫡长孙,即便他喜欢黄金,又哪里会卖江光辉面子。江光辉在气头上,这会儿与他说理,根本就说不通,只会火上浇油。夏堇想了想,低头跪在地上说:“父亲,我想去对朱大人说,是我命人杀害二妹,这事相公一点都不知情,完全与相公无关。” 江光辉和小潘氏全都愣住了。江光辉不是没想过找人顶罪,可朱大人不是傻子。“你以为世上就你最聪明?”他重重甩下衣袖。 “老爷,朱大人的确不会相信妾身,但是只要证据确凿,有人一力指证妾身,再加上妾身确实有动机,就算他不相信,也得接受事实。” 江光辉深深看着夏堇。他从来没相信过她。若不是儿子一时迷恋她的女色,再加上薛子昂,他一早就容不下她了。他从不相信她对儿子是真心的。 “老爷,您可以派您信得过的人跟着妾身。若是妾身被朱大人治了罪,您再送银子过去也不迟。” 小潘氏急忙跟着劝说:“是啊,老爷,她说得没错,不如让她去试一试。况且大伯也说了,贿赂朝廷命官……” “儿子不是他的,他当然不会心疼。”江光辉一句话截断了小潘氏,又压着声音质问夏堇:“你为什么这么做?告诉你,就算你真替世霖顶了罪,也不会有人感激你。” “老爷,我早就说过,若相公不在人世,我不会独活。” 江光辉哼哼一声。夏堇接着说道:“老爷,这次的事,是有人设了圈套谋害三爷。昨日虽然没有抓到行凶的人,今日一定会抓到行凶者,到时他们一口咬定是相公指使他们,说不定朱大人会先斩后奏。因此,我们必须抢在这之前,让朱大人先入为主。” “是啊,老爷,让堇儿先去试一试也无妨。若是不成,妾身绝不拦着您去见朱大人。”小潘氏附和。 夏堇见江光辉表情松动,复又哀求了几句。江光辉勉强应下,叫来心腹送夏堇去朱大人落脚的客栈,又严厉地警告了她几句。 夏堇根本不是去“自首”,但只能唯唯应下。不过半个时辰,江光辉就找来了三个愿意为钱卖命的男人。夏堇当着江光辉和小潘氏的面,把自己如何唆使他们,他们又是如何“作案”的细节交代了一遍。江光辉这才稍稍安心,把夏堇送出了江家。 夏堇不知道江世霖到底有什么打算,更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能不能奏效。在她的忐忑中,马车驶入了涿州城最大的客栈。 客栈的三楼,江世霖正与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饮茶。此人正是众人口中的朱大人,朱云奇。听到属下回禀,夏堇求见,他命夏堇等着,笑看着江世霖说道:“你不是说,第一个前来的定然是你的父亲吗?而且他至少会奉上三箱黄金。” 江世霖微微皱眉。他已经通知夏堇,让她在家安心等着,他不会有事,她怎么会冒然前来? 朱云奇见江世霖愁眉紧锁,大笑一声,高兴地说:“你总算有一件事情算错了,而且算错的还是自己的夫人。”他的语气颇有幸灾乐祸的意味。 “朱大人,我想,她一定是想力证我的清白。” “她?”朱大人不屑地撇撇嘴,“说不定她是来哀求我放过你,又或者——”他手持折扇拍打掌心,笑眯眯地说:“我可听说了,是你逼婚于她。她的父亲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就把自己的岳丈杀了。之后她还在热孝之中,宁死都不愿上花轿,你父亲便让人把她绑上花轿。你醒了之后,软禁了她的母亲,逼她就范。说不定,她恨透了你,这会儿是过来求我,让你们和离的。甚至,她可能连状纸都准备好了。” 江世霖坚定地摇头,说道:“我虽不敢肯定她想做什么,但她要求与我和离是断然不可能的,更不要说状告我了。” “是吗?”朱云奇目光灼灼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心知这是要他解释的意思。眼前的男人看似单纯无害,实际他在踏入涿州前就发现有人想利用他。他在衙门附近看到夏芯的尸体,勃然大怒,声称亲审此案,还说什么最见不得官商勾结,其实不过是在将计就计。 先前他在客栈侯着朱云奇,想方设法证明有人在陷害他,看在朱云奇眼中,他大概就如同跳梁小丑一般。江世霖暗暗叹息,低头说道:“朱大人,一年前,父亲确实找了媒人上门,而岳父的确不同意这桩婚事,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然称不上君子,但真心想娶她为妻。之后我受伤昏迷,父亲要求婚礼如期举行,除了有冲喜之意,也是为了了却我的愿望。我们的婚事,三媒六礼,大红花轿,是完全符合规矩的。”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喜欢她,所以才强娶她?”朱云奇的语气颇有“强扭的瓜不甜,所以她定然想趁机和离”的意味。 江世霖不知道朱云奇到底知道多少,想干什么,心中犯难。说起来,他相信夏堇是喜欢他的,但他们的开始太过糟糕,而他的确不是夏堇的理想丈夫人选,他不自信她为何喜欢他,又喜欢他多少。仿佛前一日她还很讨厌他,可经历了绑架,她突然就喜欢上他了。 “怎么,被我说中了?”朱云奇催促。 “其实,一开始也称不上多喜欢她。”江世霖缓慢地回答:“她很少出门,我们并没有交集。她的外貌,远看也就是端庄秀丽,远不及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一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她和其他人不同。” “后来呢?” “后来,我醒来看到她,她已经是我的妻子。我想,希望自己的妻子喜欢自己,这是人之常情吧?” “这么说来,是你喜欢她多一点,这算是浪子回头?” 江世霖愣了一下。似乎当他意识到自己喜欢她的时候,就一直是他喜欢她多一些。为了她,他竟然瞧其他女人都不顺眼。他暗自叹息,摇头道:“朱大人,夫妻相处,没有谁更喜欢谁一说。我十分肯定,她定然是过来告诉你,我是无辜的。她找您,绝不是为了与我和离。关于强娶之说,婚事既然是双方同意的,又如何称得上逼婚?” 朱云奇笑眯眯地打量江世霖,沉吟片刻才道:“我虽然相信有人在陷害你,但逼婚之事,显然是你们江家仗势欺人。平素我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弱小,这样吧,我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她若是不想要你们的婚事,你不得有异议。” 江世霖想也没想就摇头,回道:“朱大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辈子都是。您这么说,难道不是以大欺小?” “江世霖,你好大的胆子!”朱云奇猛然站起身,厉声指责:“本官早就查得清清楚楚,所有的事,起因分明就是你家向夏家逼婚,你敢不承认?” “表面的原因确实如此,但事到如今,她是我的妻子,也是事实。”江世霖不吭不卑。他相信朱云奇只是试探他罢了。 朱云奇眯起眼睛打量江世霖。他既然决定将计就计,看看谁那么大胆,居然试图利用他借刀杀人,就不会什么都不做。他也是男人,江世霖这种把女人当玩物的纨绔,怎么可能在一夕间转性。他看不透江世霖。 江世霖低垂眼睑,心中五味陈杂。这些日子,他一直沉浸在幸福中。他爱她已经到无可救药的地位,昨晚她亲口告诉他,愿意为他生孩子。他们是如此契合,可是她的转变太快了。他急忙打散思绪,对着朱云奇说:“朱大人,我喜欢自己的妻子,这并没有错。您是钦差大人,查的应该是地方上的大事,而非我们这种升斗小民的日常琐事。” “你果然好大的胆子!”朱云奇冷笑,“其实,我就是喜欢多管闲事。”他扬声命令:“来人,把他带去隔壁屋子,不许他发出声音。我倒要看看,这逼婚之说,到底怎么回事。”待到他的手下把江世霖扣住,他又对他说:“但凡你刚才的话有半句谎言,我一定会治你的罪,还她自由。”rs 第223章 试探 江世霖没料到朱云奇说翻脸就翻脸。先前,他去见了陆三一家,之后得了小潘氏的口信,又去了夏芯出事的地方查看,连夜在客栈等着朱云奇。他本以为自己想要说服他得费不少口舌,结果他很快就相信了他的话。今日,他们特意放出假消息,说他被朱云奇收押,其实是为了引蛇出洞。可惜,第一个引来的居然是夏堇。 原本,江世霖深信夏堇很喜欢他,这会儿听了朱云奇的话,他不禁开始思量。夏堇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又有多喜欢他? 楼梯上,夏堇由江光辉的心腹陪着,一步步走向三楼的雅间。在侍卫的指引下,她跨入房间,就见一位神情严肃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桌前。她上前行礼。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问道:“你就是夏家大小姐?” “是,民妇娘家姓夏,夫家姓江。” 朱云奇拿着杯盖的手微微一动,再次抬头打量夏堇。片刻,他沉声说:“今日,你若不来见我,改日等我得闲了,也会去找你的。” 一听这话,夏堇惊愕得差点倒抽一口冷气。严格说来,前世的她也是接触过这位朱大人的。他曾派人问她,是想回夏家,还是留在江家。为了复仇,她当然选择留在江家。当时她以为是他得悉了她的遭遇,同情她,简单说了句话保住她的性命。如果事实压根不像她臆测的这样呢? 她定了定神,问道:“不知大人找民妇,所为何事?” “你先说说,你找我是为了什么事。”朱云奇再次打量夏堇。 夏堇觉得朱云奇的态度很是奇怪,但她无暇深思。江世霖到底只是一个富家公子哥,若朱云奇缉拿了他之后,马上严刑逼供,她怕他受不住。她低头问道:“朱大人,关于我娘家二妹被人施暴,不知您是否找到凶徒了?” “找到如何,没找到又如何?”朱云奇反问。 “若是大人已经找到了凶徒,他们供认是相公唆使他们,那么民妇是来自首的。如果大人没找到凶徒,那么民妇是来替相公喊冤的。” “夏小姐这话说得有趣。”朱云奇眼中多了几分兴味,又朝着门外看了看。江光辉派来监视夏堇的心腹被他的侍卫挡在了门外。他朝着侍卫暗暗点头。侍卫一个手刀劈向那人的脖子。那人顷刻间倒在了地上。 夏堇听到门外的响动,回头看了一眼,说道:“朱大人,民妇并未受人威胁。” “你就当,是我不喜欢有人在门外碍眼。”朱云奇扔下手中的扇子,毫不顾忌地上下打量夏堇,说道:“乍一看果然是端庄秀丽,不过还称不上千娇百媚。” 夏堇微微皱眉。他的语气太过轻薄了。她正色说:“大人,请问您找到凶徒了吗?”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我先来问你,你想留在江家,还是回夏家?” 夏堇怔了一下。前世他问的就是这句话,她回答:“大人,民妇既然已经嫁入江家,自然是留在江家。” “若是我说,我能够令江世霖与你和离呢?” “大人,民妇不明白。”夏堇愈加诧异。她家不可能与伯府有关联,官府不该插手百姓的家务事。 “我听说,是江家仗势欺人,逼婚于你。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的。” “大人,民妇已经是相公的妻子,民妇并不想和离。” “我来问你,逼婚是否属实?你是不是计划逃离江家,离开涿州?”朱云奇逼问。 夏堇怎么都想不明白,朱云奇为什么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他们是陌生人,她如何向他承认,她喜欢上了逼她成亲的江世霖?她斟酌着说:“大人,民妇和相公的亲事初初被提及的时候,家父确实不同意。但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今日我冒然前来,只是想告诉大人,相公是清白的。若大人认定是相公唆使别人对二妹施暴,民妇唯有替相公顶罪。” “顶罪?你可知道,替人顶罪也是要坐牢的。” “若是如此,我宁愿和相公一起坐牢。” 朱云奇没有说话,只是凝视夏堇。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觉得不可思议。江世霖被陷害,这与他逼婚夏堇是两桩事。许久,他说道:“你不用担心和离之后无处可去,我会把你安置妥当的。” “我并不是担心自己无处可去。我已经说了,我愿意和相公一起坐牢。”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说说吧,你打算怎么顶罪。”朱云奇若有所思。 夏堇回道:“朱大人,民妇已经带来了对二妹施暴的三个男人。他们会亲口描述整个过程,然后告诉大人,因为我憎恨二妹,所以用银子收买了他们。若大人喜好严刑逼供,那么这会是他们对大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另外,我已经把他们的家人安置妥当了。说完那些,我想请大人从窗口往下看,您会看到两对夫妻在街上吵架,判断他们孰是孰非……” “你想告诉我,看事情不可以看表面?”朱云奇扯了扯嘴角。先前,江世霖在客栈中等他,首先向他证实的也是这一点。 “大人,您不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太巧合了吗?仿佛有人正等着您进城,发现相公的‘恶行’。”夏堇一声反问,续而又把自己的怀疑简略地说了一遍,最后说道:“大人,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为了找到真凶。难道您不想把这些疑点都弄清楚吗?若大人果真如此昏庸,那民女唯有在公堂上一力承担下所有的罪名。大人找到了‘凶徒’指证相公,我也有‘凶徒’指证我。大人觉得相公有动机,我的动机比相公更明确……” “你好大的胆子!”朱云奇一掌打在桌子上,怒视夏堇。 夏堇急忙屈膝跪在了地上,低头说:“大人恕罪,民妇只是救夫心切。” “救夫心切?”朱云奇冷笑,“你倒是十分健忘。难道你已经不记得,你是因为谁,才被你的叔父绑上喜堂。你现在是怎么样?认命了吗?” “是,民妇认命了。与情,与法,与礼,民妇都是相公明媒正娶的妻子。” “好一个与情,与法,与礼!看来是我们多管闲事了。” 夏堇心中愈加糊涂,试探着问:“敢问大人,是否认识薛子昂,薛大人。”见朱云奇不答,她低头道:“如果民妇记得不错,薛大人曾写信给相公。他希望我和相公能够白头偕老。” “行了,出来吧。”朱云奇苦笑,“我确实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随着朱云奇的一句话,江世霖从隔壁屋子走了过来。他听到了他们的每一句话。虽然知道她说“一起坐牢”只是为了替他脱罪,但她到底还是说了这句话。他不该揣测她到底有多喜欢他。 夏堇见江世霖衣着整齐,神清气爽,整个人依旧玉树临风,她暗暗吁了一口气,随即又红了眼眶。 “你自己解释吧。”朱云奇说着后退两步,立在窗前背对他们。 江世霖行至夏堇身旁,低声说:“傻蛋,哭什么。我不是让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吗?” “你只说你过两天就回来,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能不担心?”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抑制眼泪。前世她在大牢呆过,亲眼见过那些严刑逼供的手段。她压着声音说:“我好怕你会受不了酷刑。”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朱云奇瞪了夏堇一眼,又催促江世霖:“别说废话了,你解释清楚。” 若不是有陌生人在跟前,江世霖很想用力抱一抱她。他解释道:“其实朱大人早就明察秋毫,知道我被人陷害。为了让陷害我的人自投罗网,他这才假意缉拿我。因为衙门人多口杂。朱大人就包下了整家客栈,明面上说,怕我们和冯大人官商勾结……” “不是我,是你,是你包下了整家客栈。”随着朱云奇的这句话,屋内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夏堇转头瞪了江世霖一眼,眼神仿佛在说: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清楚。 江世霖委屈地解释:“这件事我就连父亲都没说,你根本不会做戏,我怎么能告诉你呢?还有,我不是让来喜告诉你,不用担心了吗?” “来喜对我说话的时候,自己都快担心得哭了,我怎么能放心?”夏堇说着,又把江光辉想送金子给朱云奇的事叙述了一遍,问道:“我接下去应该怎么做?” 江世霖不希望夏堇有危险,自然希望她能回去池清居,可她不会做戏,他又怕她回去露出马脚。他朝朱云奇看去。 朱云奇稍一沉吟说道:“这里只有我的人,你暂时就留下吧。我把送你过来的那些人放回来,他们自会认为是你触怒了我。” 江世霖虽不愿让其他男人保护夏堇,但眼下只有这样做才是最安全的。他点头应下,又谢过朱云奇。 夏堇想到自己的忧虑,对着两人说:“朱大人,相公,我想,二婶娘、二叔父一定知道是谁指使他们。若那人怕他们供出他,会不会……” 未待她说完,朱云奇马上命人把夏知瑜、赵氏押来客栈。大半个时辰后,他的随从回来禀告,他们已经死在了狱中。在他们咽气之前,只有伍师爷见过他们。rs 第224章 商议 夏知瑜与赵氏的死令所有人心情沉重。夏堇忽然想起,先前她害怕他们会被灭口,又找不到江世霖,所以派人通知夏佥。当时她说的是,夏家的人不能死在别人的手上。会不会是夏佥会错了她的意,命伍师爷在他们过堂之前把他们杀了? 有朱云奇在,伍师爷无论如何是不会承认自己杀人的。夏堇想派人去找夏佥,又怕惊动了幕后之人。两厢权衡之下,他们只能按兵不动,由朱云奇派人看守牢房,不允许任何人进出,保护现场。 随着午时临近,街面上的流言越来越热闹。如果说夏芯被裸男当街搂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那么江家与县令官商勾结,欺压良善就是足以激起民愤的舆论。江光辉仗着自己有钱,四处横行,江世霖生活奢靡,行事荒唐,这些一直是仇富之人攻击他们的理据。 按照某些人的逻辑,不管夏芯做过什么,有什么目的,一个女人被人**后自杀,她就是受害者。哪怕不是江世霖指使别人这么做,江家也要为这事负责。甚至还有人说,其实根本就是江世霖因奸不遂,这才恼羞成怒,把夏芯一不做二不休了。 这些流言令夏堇气愤难当,反倒是江世霖和朱云奇较为冷静。朱云奇开玩笑般对江世霖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不动声色引导众人的言论,他得罪的人很不简单。江世霖只能无奈地苦笑。他相信那人的真正目标根本不是他。 江光辉并不知道江世霖安然无恙。当他得知夏堇被扣留在客栈,立马就想拿着黄金贿赂朱云奇。小潘氏苦苦相劝,他才同意找江光耀和大潘氏过府商议。 江光耀和大潘氏一盏茶之后便到了蘅安院。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特别是大潘氏,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小潘氏见状,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说道:“大姐,我记得您和永安伯府的四小姐关系很好,算起来她是朱大人的亲姑姑,不知道……” 大潘氏摇头道:“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她出嫁之后,我们便没有往来了。再说这其中的内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小潘氏自然知道,当年是大潘氏巴结永安伯的四小姐,她们说不上有多少交情。她病急乱投医,只因江世霖是江光辉的**。 江光辉并不清楚这些内情,一听大潘氏认识朱云奇的家人,急切地说:“大嫂,这次你一定要救救世霖……” “二叔,不是我不想帮忙,只是这都已经闹出人命了……” “大嫂,人命……好说,我找人顶罪就是,只要那位朱大人愿意抬抬手……” “二弟!”江光耀脸有愠色,沉声说:“当年的事,你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包括小潘氏在内,所有人都知道他所谓的“当年的事”是指江姚氏。一时间,书房陷入了炙人的沉默。片刻,江光辉梗着脖子说:“不管怎么样,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世霖坐牢!” “二弟,现在不是坐牢不坐牢的问题。现在可是三条人命!” “怎么会是三条人命?”小潘氏脸色煞白。 “我们也是刚刚得到消息,夏芯的父母死了。”大潘氏阴沉着脸解释。 江光耀和小潘氏急忙朝江光辉看去。江光耀问道:“二弟,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你老实回答我,这事和你有关吗?” “大哥,这都什么时候了!”江光辉重重一拍桌子,气呼呼地说:“若是杀了他们,能救世霖,我绝不会犹豫……” “二弟!”江光耀被江光辉气得老脸通红。 江光辉握紧拳头,恨恨地说:“这些事全都因夏家而起。早知道我就应该杀了那个贱人……” “老爷!”小潘氏紧皱眉头,朝着大潘氏看去。大潘氏低着头,只当没看到她的目光。 江光耀在一旁看着姐妹两人。片刻,他转而对江光辉说:“二弟,以前就算世霖再胡闹,也不会伤人性命……” “这次他也没有伤人性命。夏芯是自杀的。”大潘氏补充。 江光耀横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二弟,冯大人的态度,你都看到了。既然朱大人一心严惩,不如我们把事情弄清楚,再好好想个应对……或许能求个轻判……不管怎么样都是世霖有错在先……” “不行!”江光辉断然摇头,“我宁可自己坐牢,也不会让世霖受苦。我答应过他的亲娘,一定会好好照顾他。” 小潘氏轻抿嘴唇,低下了头。大潘氏抬眼看了看她,转头对江光辉说:“二叔,大家都不希望世霖有事。可是就像老爷说的,就算是求情,也要弄清楚来龙去脉……”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世霖分明是受夏家那个贱人撺掇……” 江光耀着实有些火了,一字一句说:“她和世霖拜过堂,就是你的媳妇……” “什么媳妇,我可从来没喝过她的茶……” “二叔,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 “大嫂,你就说一句,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客栈,帮世霖说句话!”江光辉目光灼灼地看着大潘氏。 “二叔,那也要我能够说上话才行。”大潘氏一脸为难。 “好,好,好!”夏光辉猛然站起身,“你们不去,我一个人去。儿子是我的,无论怎么样我都不会让他受苦。”说罢已经疾步走向房门。 江光耀急忙摁住房门,怒道:“二弟,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改你的脾气?你这样冒冒然跑去,说不定连人都见不到。若朱大人再给你扣一个贿赂朝廷命官的罪名,难道你想和世霖在大牢相聚?” “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知道,其实你心里不知道多想我们父子出事……” “老爷!”小潘氏急忙阻止江光辉继续往下说。 江光耀的脸一下憋成绛紫色。他瞪着江光辉,说了一个“你!”,重重一甩衣袖,转身打开大门,扔下一句:“随你想怎么样!”跨出了房门。 小潘氏急忙上前解释:“大伯,老爷只是一时情急,您知道的,他一向有口无心……” “让他走,让他走,我就当没这个大哥……” “老爷!”小潘氏想回头去劝江光辉,又怕江光耀走远了。“大姐。”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大潘氏。 大潘氏一直跟在江光耀身后。见状,她紧皱眉头,又看了看小潘氏,这才上前拉住江光耀的衣袖劝道:“老爷,世霖是你的亲侄儿,你是看着他长大的,就算不是为了二叔,我们也得替世霖想想,他哪里受得了大牢那种地方……” 一旁,小潘氏立在江光辉身边,轻声劝说:“老爷,大伯德高望重,认识的人也比我们多。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大姐时常去永安伯府,就算朱大人不认识她,朱家的老仆肯定识得她……您就当是为了世霖,好好求一求大伯和大嫂……有他们出面,比我们强多了……” 江光辉也正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后悔。想着儿子,他推开小潘氏,上前对着江光耀作揖,低头说:“大哥,我因为担心世霖,才会口不择言。” 江光耀冷哼一声,脸色和缓了不少。 “大哥,世霖是我的**。”江光辉急切地抓住江光耀的手腕,“这次你一定要救救她。你一向主意多,人脉广……不管花多少代价,世霖都不能坐牢……哪怕让我去顶罪……” “二弟,我若是不心疼世霖,就不会站在这里。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你若是真正爱护他,就该好好教导他,而不是由着他在外面胡闹……” “老爷。”大潘氏对着江光耀轻轻摇头。 江光耀也知道,江光辉最不喜欢听到这些话。他转而陈述:“先前我已经找人查探,朱大人找到了哪些证据。晚些应该就会有消息。本来,我们是打算得了消息再过来找你们的。” 江光辉立马热泪盈眶。江光耀叹了一口气,拍了怕他的手,说道:“世霖是我的侄儿,我自然不会不顾他,但这次的事太过突然。看朱大人的态度,恐怕……”他担忧地摇头。 “大哥,就像我刚才说的,我愿意用自己去换世霖。他姓朱的不过是瞧我们不顺眼,想要杀鸡给猴看……” “二弟,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你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才能谋划对策。” “是啊,二叔。”大潘氏附和,“世霖怎么会和那个夏芯扯上关系?先前,侄儿媳妇去客栈是为了求情?结果如何?” “她说,她要替世霖顶罪,结果被姓朱的扣留了。”江光辉没好气地回答。 江光耀和大潘氏对视一眼。江光耀皱眉道:“你们怎么不拦着她?现在这种时候,做什么都要谨慎。” “我就说,姓夏的都是祸害!”江光辉冷哼,又一脸期待地看着江光耀,说道:“大哥,你要银子,还是要人,尽管说,只要能够救世霖出来,不管让我做什么都成。” “你先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江光耀再次叹息。 江光辉和小潘氏一五一十把自己所知叙述了一遍。江光耀夫妻听完,对视一眼。大潘氏惊讶地问:“你们不知道,她曾被崔文麒绑架,失踪了几个时辰?” 荐书 小无开新书了,《朱红》,一听名字就是高端上档次的好书,无喵出品,就是质量的保证。rs 第225章 胶着 江光辉和小潘氏闻言,面面相觑。他们只知道夏堇受了惊吓,从不知道她曾失踪几个时辰。江光辉冷着脸说:“这么说来,那天她单独和崔文麒呆过几个时辰?” 大潘氏惊觉自己的失言,急忙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和老爷听到消息,先前崔文麒的死,有人指证是世霖所为。另外,有人说,绑架的事,夏芯也有份。世霖这是在报复他们。” 江光耀紧接着追问:“世霖有没有说过,这两件事到底怎么回事?” 江光辉脸如白纸。江世霖一力护着夏堇,他是知道的。以他的脾气,若她受了侮辱,他定然不会轻饶凶徒。“怪不得她要去顶罪。”他一字一句吐出这八个字。 “老爷,现在下定论,为时过早。”小潘氏柔声劝说,又对江光辉和大潘氏说:“据我所知,崔文麒死的那天,世霖直至傍晚才出门。” “不对。”大潘氏摇头,“据说有不少人看到,他一早去了明月楼,就连门房都说,他早上就出门了。” “具体如何我不知道,但早上的时候,只是他的马车离开。他直到傍晚才离开池清居。” 听小潘氏说得万分肯定,大潘氏朝江光耀看去。 江光耀沉吟片刻,说道:“现在崔文麒的死不是重点,最紧要的是解决夏芯一家的事。”他看着江光辉说:“二弟,你老实告诉我,夏芯父母的死,和你有关吗?” “当然没关系!”江光辉斩钉截铁。 …… 四人商议了好一会儿,江光耀派去客栈查探消息的人回来禀告,朱云奇抓住了**夏芯的男人,他们声称是受江世霖指使,每人收了两百两银子。他们把江世霖指使他们的细节说得清清楚楚,银子也已经交给朱云奇了。 小潘氏听到这,迫不及待地问:“他们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 江光耀闻言,立马让人查探这几人的底细。大潘氏低声问:“老爷,你觉得夏芯的事,不是世霖做的?” 江光耀摇头答道:“暂时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是,大伯说得是。”小潘氏连连点头,又转头安慰江光辉:“老爷,自世霖受伤醒来,脾气性子看着和以前一样,但他做事变得有分寸了。您仔细想想,这几个月,其实他没有闹出任何事,需要我们帮着善后。” 大潘氏不屑地笑了笑,表情仿佛在说,眼下难道不是他们全家帮着他善后? 四人又说了小半个时辰,江世澈和江世熙来了。他们眉头紧锁,表情凝重。待他们行过礼,江世澈率先开口,问道:“听说三弟妹也被朱大人扣押……” “这些事你们不需要理会。”江光耀打断了他,冲着两人挥挥手,吩咐道:“你们一个回去管着铺子,一个回家读书,家里的事自有我和你们的叔父处置。” 两兄弟还想说什么,在江光耀的目光下,两人只能咽下已经到嘴边的话,行礼退下。他们跨出屋子后,大潘氏追上前低声交代了他们几句。 客栈内,江世霖等人正耐心等待着。午时,朱云奇的手下至客栈回禀,江家正在调查**夏芯的那几个男人,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核实,他们是如何掳劫夏芯,又是如何知道夏芯去处的。 江世霖听到这,急问那人:“是谁在调查。” 来人愣了一下。朱云奇轻笑,补充道:“江三爷是问你,是他的父亲在调查,还是他的伯父。” “这个属下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是江家的人。” 闻言,江世霖很失望。夏堇看得出,他是想确认到底是不是江家大房在谋算他。其实,在她看来,就算是江光耀派人追查,也可能是做戏。她劝道:“相公,我们还是应该静观其变。” “你说得对,是我太着急了。”江世霖叹息,“只是——”他轻蹙眉头,言道:“朱大人抓到的那三人,无儿无女,无根无基,连个住处都没有。他连这样的人都找得到,着实很不简单。” “朱大人,相公,其实我一直在想,好死不如赖活着。他们认下这样的罪名,很可能丢了性命。若是为了家人,还可以理解,可他们连家人都没有,为什么要寻死?那人到底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江世霖和朱云奇一听,猛然惊醒。他们自小生活的环境,下人的性命根本不值钱。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他们想收买几个人卖命是极为容易的。夏堇的一番话让他们意识到,若那几个人果真没什么在乎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就算是乞讨度日,也比丢了性命强。 朱云奇急忙命人再次调查那三人的来历。江世霖在边上提醒,或许还应该查一查已经处死,或者即将处死的死囚。 朱云奇点头表示赞同。想到自己对涿州的衙门不熟悉,他命伍师爷暗中查访,务必要核对每一个死囚的身份,但不能让冯大人知道。 午饭过后,趁着夏堇去泡茶,朱云奇对着江世霖说:“看起来子昂兄多虑了。其实若不是你截了他的书信,他定然不会找我帮这样的忙。”他这是替薛子昂解释,也是在告诉他,自己多管闲事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我明白的。薛大人也是一番好意。”江世霖礼貌性地笑了笑。朱云奇平易待人,并不代表他可以与他称兄道弟。 朱云奇微笑着打量江世霖。一整天的接触,他觉得江世霖和传闻根本就是两个人。最重要的,一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可能懂得那么多刑律断案的事?“我问句不该问的,你一早就怀疑自己的大伯一家,所以故意装成游手好闲,贪杯恋色?” 江世霖微微一愣,摇摇头,又点点头,答道:“其实并不是‘装’,我平日里没什么事,只能喝喝酒,听听曲儿。至于怀疑什么的,除了父亲和木槿,我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没办法,谁让那人藏得太好,手段又那么狠毒卑鄙。” 江世霖答了等于没答。朱云奇一径微笑,感叹道:“就像你说的,人都有先入为主的习惯。其实若不是你的对手做得太过火,让我起了疑心,我不可能轻易相信你。” “是大人明察秋毫。” “放心,你不说这话,我也不会半途撂挑子走人的。”朱云奇哈哈一笑,再次打量江世霖。瞥见夏堇正往这边走来,他笑道:“其实子昂让我关心一下你们,只是碍着师恩,他是重情义的人。她既然已经做了选择,事情便到此为止了。你不用觉得不自在。”很少有男人愿意把外面的事与女人商议。他觉得在他们说话时,江世霖没有要求夏堇回避,是碍着他和薛子昂的关系。 江世霖一时没会过意,只说他从薛子昂的书信中便已明白,薛子昂一直记得师恩,这才给他写信。他擅自以夏堇的名义给他回信,是他考虑不周,才会让薛子昂误会。 朱云奇原本觉得江世霖的脾气很合自己胃口,话语间不知不觉多了几分亲近。但见江世霖回答得十分客气,也就没再继续往下说。不多会儿,夏堇送茶进来,他笑着说,事到如今,不止是他们,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谁兜那么大的圈子谋算他们。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朱云奇的手下回禀,江家的人求见。得知江光耀夫妻和江光辉都来了,江世霖和夏堇去了隔壁房间。 朱云奇没有立时召见他们。江世霖趁着这个间隙,悄悄抓住夏堇的手。夏堇下意识试图挣脱,委屈之情却在顷刻间涌上心头。“昨晚,我真的很担心。”她鼻头酸涩。 “傻蛋,你今日错过了好机会。这辈子你都不可能摆脱我了。”江世霖故作惋惜。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夏堇假装不明白。 江世霖紧紧攥着她的手,认真地说:“以后,我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我保证。” “我已经后悔了!”夏堇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腕,抬头控诉:“你只说让我不要担心,却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能不担心?” “你想知道什么?”江世霖得寸进尺,揽住她的肩膀。 夏堇紧张地朝外看了看,小声问:“真的会没事吗?朱大人……可靠吗?”说实话,薛子昂于她,也不过是陌生人,更不要说这个朱云奇了。 “针对我们的人用崔文麒和夏芯设了一个连环局。或许黄氏也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不过那人应该没有能力摆布永安伯的嫡长孙,所以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可是……”夏堇一脸担忧,“二叔父、二婶娘的死让我很不安。若不是祖父授意伍师爷,我怕……” “暂时我们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不要总是担心这,担心那,我们会没事的。待会儿看大伯,大伯母是什么态度,或许能瞧出一些端倪。”江世霖思来想去都觉得,无论是动机还是行事能力,全涿州唯有他大伯父一家最可疑。 两人说话间,只听朱云奇的随从对着他说:“大人,江大夫人说,她与四姑奶奶是手帕交,她参加过您的满月礼。”rs 第226章 求情 “参加过满月礼的宾客何止百人,她不会认为,我记得她吧?” 朱云奇的一句回答,令门外的大潘氏等人心情沉重。三人跨入屋子,朱云奇率先开口:“你们若是找我说情的,就不用开口了。” “大人!”江光辉一步上前,被江光耀拉住了。 “大人,不知能否让我们见一见世霖?”江光耀客气地请求。 朱云奇一口拒绝:“现在事情还没查清楚。他不能见任何人。” 江光辉又急又气,强忍着脾气,一脸讨好地说:“朱大人,我们只是想给世霖送一些日常所需。” “怎么,你们这是怕我屈打成招?”朱云奇的目光落在了江光耀的脸上,只见他满脸担心,一边制止江光辉,一边努力维持镇定。他的身旁,大潘氏垂首而立,欲言又止。 江光耀对着朱云奇连称“不敢”,直说是他误会了,接着又不着痕迹地赞美了朱云奇几句。朱云奇拿起茶杯,慢慢吹着茶叶沫子,并不看他们一眼。江光辉急得火急火燎,却又无计可施,一直拿眼睛去瞟大潘氏。 大潘氏悄悄看了他一眼,微微摇头,表情仿佛在说:不是我不想替世霖求情,朱云奇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我实在无能为力。 江光辉见状更是焦急。他不顾江光耀的阻拦,再次上前,对着朱云奇说:“朱大人,那些事绝不是世霖做的。就算是他,这其中一定有内情。”话音未落,他已经跪倒在地。 朱云奇急忙起身,避开他的动作。他跪着上前两步,一把扯住朱云奇的裤子,哀声说:“朱大人,我求求你……” “二弟,你这是干什么。”江光耀急忙去拉江光辉,低声说:“你快起来,不要惹恼了朱大人。”说罢又扬声恳求:“朱大人,请您念在二弟一片慈父之心……” “你们真是不知所谓!”朱云奇满脸恼怒,“本官都说了,一定会查明真相……” 江光辉一把推开江光耀,抬起头大声说:“朱大人,一定是有人看我不顺眼,故意栽赃世霖,我愿意去坐牢,只要你放了世霖……” “二弟!”江光耀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死死抓住江光辉的手腕。 “你放开我!”江光辉一味只想推开江光耀,口不择言:“朱大人,所有的事都和世霖无关……是夏家,都是姓夏的……” “你们闹够了没有!”朱云奇重重撂下杯子,扬声命令:“来人,送客!” 他的话音刚落,侍卫进屋拉起江光辉。江光辉又急又气,挣扎着欲扑向朱云奇。江光耀脸色铁青,一力阻止他。 众人纠缠间,大潘氏看着江光辉,叹了一口气。她行至朱云奇身旁,跪在地上低声说:“朱大人,我是看着世霖长大的,就像自己的儿子一般。这两日天气凉了。我想给他送两件衣裳,求大人开恩。”说罢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听到这话,江光辉停止了挣扎,殷殷看着朱云奇。朱云奇面无表情地回答:“不是我不想让你们见他,只是如今已经牵扯三条人命……” “朱大人,民妇不懂断案,但夏芯是自杀的,还有她的父母……” “案子的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朱大人,二十多年前……” “江夫人,你是想说,你与本官的四姑姑曾经有过交情,本官就该卖你这个人情?”朱云奇不屑地冷哼一声,说道:“四姑姑待人和善,不懂得拒绝别人,与很多人都有往来,难道本官都要卖他们人情?”说罢,举步走了出去。 另一厢,江世霖透过窗户的缝隙,眼睁睁看着侍卫把江光辉拉了出去。他第一次看到他对着别人下跪,也是第一次看到他低声下气。 “相公?”夏堇低声呼唤。 “没事。”江世霖摇头,“以后我会向父亲解释清楚,请求他的原谅。” 夏堇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她一直不喜欢江光辉,但经过这次的事,她不得不说,江光辉有再多的不是,至少对儿子是全心全意的。恐怕只要朱云奇同意,他一定会毫不犹豫代替儿子坐牢。她看得出,江世霖很内疚。她低声说:“看起来大伯父、大伯母并没有什么可疑。” “看看他们有什么进一步举动再说。”江世霖回头坐在桌前沉思。 房间外,眼见着自己即将被侍卫押下楼,江光辉急得上火。却又无计可施。江光耀气恼地责备了江光辉几句,也是满脸忧愁。大潘氏歉意地对江光辉说:“二叔,你都看到了,这位朱大人根本不念旧情……” “你们先去车上等着。我再找朱大人谈一谈。”江光耀说着,回头请侍卫通报,塞了一锭银子给他。不多会儿,侍卫带着他,复又站在了朱云奇面前。朱云奇凉凉地说:“江老爷,该说的话我刚才都说过了。” “朱大人,舍弟一向耿直……” “我知道,他只是救子心切。他若是到此为止,我不会治他的罪。” “大人!”江光耀疾呼一声,“这次的事有太多的蹊跷……” “我都说了,我一定会查清楚来龙去脉,你们还想怎么样!”朱云奇的语气满是不耐烦。 “大人,据在下所知,侮辱夏芯的男人,全都没儿没女,没家没室,这不是很奇怪吗?再说,世霖根本不认识他们。另外,夏知瑜夫妻死在衙门的大牢。不要说他们死的时候世霖一直在客栈。就算他没有被朱大人请来问话,也不可能去大牢杀人……” “江老爷,我敬你在乡里德高望重,这才与你坐在这里说话。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江世霖以前都做过些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你敢拍胸脯说,这次的事与他无关?” 江光耀呆住了。 “江老爷,他只是你的侄儿。为了包庇他,赔上你的名望,值得吗?” “朱大人,不管世霖是不是我的侄儿,我都要说句公道话。所有的事情太过蹊跷,就像是有人在陷害他。” “好吧。”朱云奇无奈地点头,“那你告诉我,是谁陷害他?谁有这个本事?” 江光耀语塞。他低头沉吟,又抬头道:“大人,就算不是陷害,也是诱导。世霖有时候虽然行事荒唐,但他从不会闹出人命。大人,请您一定要明察秋毫。” “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是陷害,亦或是你说的诱导,总要有个怀疑对象。你告诉我,我该怀疑谁?” 江光耀再次沉默,许久才道:“大人,在下就事论事,世霖根本不可能知道夏芯人在哪里。” “你是说,夏家设了苦肉计,牺牲夏芯诬害江世霖?”朱云奇一边说,一边摇头,“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据说夏家大房和二房的关系一向不好。现在夏知瑜和赵氏死在了大牢,你不会想说,他们这是自杀,想抱着江世霖一块死吧?”他的语气明明白白告诉江光耀,他不相信这样的假设。 随着朱云奇的这番外,江光耀的表情由严肃变得凝重,目光直视着桌上的杯子,仿佛在思量某种可能性。 “江老爷,你在想什么?” “没有。”江光耀摇头,“我相信世霖是无辜的……” 朱云奇哈哈一笑,讥讽道:“我相信,这个世上,只有江二老爷才真的相信江世霖是无辜的。” 江光耀的脸上尽显尴尬之色。他沉声恳求:“朱大人,请您务必一定要查清楚事实。”说罢竟然跪在了朱云奇面前。 他的举动,不止是朱云奇,江世霖和夏堇同样十分惊讶。在江世霖的印象中,除了逢年过节在祖先面前,江光耀从未向任何人下跪。他到底是演技太好,还是他的确和整件事无关? 江光耀离开朱云奇之后,朱云奇的手下向他回禀,在江光耀与他说话期间,江光辉哀求他的师爷收下了三箱黄金,求他告诉他江世霖现在可好,案子有什么进展。师爷什么都没说,江光辉不止没有恼怒,依旧要他收下金子,只求他在可行的范围内多多照顾江世霖,不要让他受皮肉之苦。 与此同时,大潘氏找到了朱家的老仆,除了给她一百两银子,又当场送了她一个玉镯。她所求与江光辉差不多,希望老仆能够对江世霖的饮食起居照顾一二。除此之外,她还问起了夏堇的情况。得知夏堇也被关了起来,她又从头上拔下一支簪子交给她,希望她同样照顾夏堇。 朱云奇查看过东西之后,命人把黄金,簪子,玉镯送了回去,同时命人斥责了他们几句,严正告诫他们,若是再有下次,就治他们贿赂朝廷命官之罪。 江家,江光辉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般。无论其他人在边上说什么,他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小潘氏忧虑万分,在晚饭后去了东府,求江光耀和大潘氏想办法营救江世霖。江光耀虽没有直接回绝她,但他的表情告诉小潘氏,他根本没有办法。 小潘氏回到蘅安院,在卧室枯坐一整晚。第二天一早,她没有告之江光辉,独自至客栈求见朱云奇。rs 第227章 威胁 对小潘氏的突然求见,包括朱云奇在内,所有人都十分惊讶。朱云奇没有让她久等,直接派人把她带上了楼。 小潘氏进了屋,对着朱云奇行过礼,暗示他屏退左右。朱云奇好奇地看她,如她所求命手下离开。小潘氏什么都没说,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了桌上。朱云奇朝信封望了一眼,抬头看她。 “朱大人,相信您认得信上的字迹。”小潘氏的声音很轻。她从始至终都低着头。 江世霖在另一边看得很清楚,随着朱云奇打开书信,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两天的接触,他从未看到他如此失态。“事情超出了预期。”他对着夏堇低语。 朱云奇没有把书信看完,重重把信纸压在了掌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示意小潘氏离开。 小潘氏不知道江世霖和夏堇就在门外,她压着声音说:“朱大人,民妇什么都不懂,只知道世霖是老爷的长子,是民妇以后的依靠……” “我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朱云奇一字一句说出这几个字,扬声吩咐手下带小潘氏离开。 小潘氏不解地看着他,急道:“大人……” “闭嘴!”朱云奇把信纸紧紧攥在掌心,又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另一厢,江世霖和夏堇的脸色也变了。很明显,小潘氏的那封信与朱家有关。朱云奇生怕他们知道,这才急着把她赶走。 小潘氏离开后不久,朱云奇也走了。夏堇忧心忡忡地对江世霖说:“太太交给朱大人的,恐怕是一封十分紧要的书信。将来,朱大人会不会……” 江世霖自责地接话:“她能把朱家的情况说得那么清楚,我应该一早警惕。如今只能盼她是深思熟虑之后,才把书信拿出来的。”他的言下之意,希望小潘氏交给朱云奇的东西,不会令朱云奇对江家起杀心。 夏堇思量着朱云奇当时的反应,缓缓摇头,说道:“看朱大人的反应,在此之前他应该不知道书信的存在。” “也有可能他一直在演戏。他如何成为钦差大人,如何来到涿州,本身就不合常理。他插手我与你之间的事,虽说是受薛大人拜托,但这只是他的一面之词。” 夏堇慢慢点头。从她的母亲流产开始,一切都指向京城。“看起来,等眼下的事情结束之后,我们得派人去一趟京城。不过,冒冒然前去,恐怕打听不出什么。”她低头沉吟。虽说薛子昂和她父亲的关系看起来不错。但时至今日,很多事情就算是她亲眼所见,她也已经不敢相信了。 朱云奇在小半个时辰后才回到客栈。他见到江世霖和夏堇,只字未提小潘氏,仿佛她压根没出现过。江世霖和夏堇不敢主动提及,只问了他衙门和外面的情形。 朱云奇告诉他们,伍师爷已经送消息过来。他发现力证江世霖是主谋的三人之中,有一个人的体貌特征很像前些日子病死的死囚。他亲自核实此事。但因为死囚死了近一个月,他怕尸体已经无法辨认。不过那个死囚是有家人的。等他确认过尸首的情况。若是有可疑,他会秘密审问他的家人。 这消息对夏堇和江世霖而言无疑是好消息。一旦证实诬陷他的人是本该已经成为白骨的死囚,不但他的罪名能马上洗脱,说不定还能顺藤摸瓜找出是谁指使他,幕后之人也就呼之欲出了。 他们还来不及高兴,朱云奇的手下汇报,冯大人有急事求见。江世霖和夏堇才刚刚走去隔壁屋子,楼梯上立马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步履声又急又快。 见江世霖嘴角微翘,夏堇小声问:“你知道冯大人出现,所为何事?”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指了指窗外。夏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冯大人行色匆匆,满头是汗,见到朱云奇,他行了一个礼,未待起身便急道:“大人英明,下官果然被江世霖蒙蔽了。幸好大人来得及时。” 闻言,江世霖轻笑。 “你还笑!”夏堇低声埋怨,一颗心吊到了嗓子口。县令冯大人虽然称不上大奸大恶之徒,但也绝非什么清廉好官。 江世霖对着夏堇比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指,低声说:“既然朱云奇相信我们,我当然要趁着这个机会看一看,冯大人会不会趁火打劫。” 夏堇不明所以,只能朝外看去,就见冯大人压低了声音对朱云奇说:“大人,先前崔文麒的死,有人看到是江世霖所为。后来那人又说自己看错了。早上,那人到衙门自首,自称他被江世霖收买。这几天他因为良心受谴责,因此决定说出真相。” “有这样的事?”朱云奇一下坐直了身体。 冯大人连连点头,痛心疾首地说:“大人,这件事是下官失察,不过……”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朱云奇的脸色,讪笑着说:“说起来,江世霖的名声虽不太好,但都是些小事,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这次下官一时大意,多半是因为先前他从未伤人性命……依下官想来,他亲手杀害崔文麒,可能是有内情的。” 江世霖透过窗户看着门外的冯大人。他这番话虽是推卸责任,但隐含为他说情之意。原本他觉得,除了他的大伯父一家,县令是最有可能布局的人。 朱云奇冷眼看着冯大人,阴沉脸问:“你收了江家多少银子?” “下官不敢!”冯大人“噗通”一声跪下了,“下官只是实话实说,大人可以派人查证的,江世霖行事荒唐,但他真的从没有杀人……” “够了。”朱云奇打断了他,命他把证人带上来,他要亲自审问。 冯大人立马命衙差把证人王奎带到了朱云奇面前,催促他把经过陈述一遍。 王奎的年纪大约三十岁上下,下巴满是胡渣,体型消瘦,衣服松松垮垮的,但还算干净。他低头跪在地上,口齿清晰地告诉朱云奇,发现崔文麒尸体的那天上午,他刚送了妻子儿子去岳母家,在回来的路上看到江世霖的身影闪过自己眼前。当时他并没有在意,事后得知崔文麒就死在巷子的转角处,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自己看到的人影就是江世霖,这才找上了官差。两天后,他以为这件事已经结束了,江世霖却找上了他,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要他告诉官府,他并没有看清楚人影到底是不是江世霖。 王奎说到这,冯大人命手下奉上了一个盖着绸布的托盘。托盘下是一百两银子。王奎立刻趴在地上说:“大人,这两天小的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后悔,所以压根不敢动这些银子。大人,小的所言句句属实……” “你居然敢说句句属实!”朱云奇的声音满是压迫感。他抬头看了看冯大人,沉声说:“崔文麒死的那日,江世霖直至傍晚才出门。” “不可能!”王奎大叫。冯大人吁了一口气,又疑惑地朝朱云奇看去。在他看来,江世霖一直未澄清自己是何时出门的,想来的确是早上就离开了江家。 朱云奇没有理会冯大人,只是喝问王奎:“你还不说实话吗?诬陷他人,可是重罪。” “大人,草民说的句句属实。若他不是心虚,为什么要拿一百两银子给我?” “你是觉得,银子没有刻字,就可以随便诬陷人是吧?”朱云奇一声诘问,不待王奎反应过来,他已经命侍卫进屋,把王奎拉去院子打十个打板。 一旁的屋子内,夏堇忍不住问江世霖:“他说的一百两银子,不是你给他的?” “是我给他的。”江世霖点头。 “你如何知道,他不是看错了?可能有人身形像你,正巧在他面前走过……” “我当然想过这个可能,但是他的妻子儿子刚巧在那天去了他岳父家,为免太巧合了。我怕有人监视着他,所以没有逼问他,只是将计就计。他毫不犹豫收下了我的银子,但是他儿子、妻子并没有归家,那时我就知道事情一定会有后续,只是没想到,崔文麒的死根本不是重点……” “或许控制王奎的人早就发现,你已经怀疑他,所以他也在将计就计。” “确实有这个可能。”江世霖叹息,“不管王奎扮演什么角色,他至少接触过某个人。暂时只能希望他知道如何联络那人,让我们有机会顺藤摸瓜。” 江世霖与夏堇说话间,楼下不停传来王奎的惨叫声。冯大人听得心惊胆颤。他知道朱云奇是什么人。虽然崔文麒死后的一桩桩事情,他并没有“官商勾结”,顶多只能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朱云奇想要他的乌纱帽,甚至要他的项上人头都是轻而易举的。他小心翼翼地问:“朱大人,崔文麒死的那天,江公子直至傍晚才离开江家?” “冯大人,这么重要的事,难道你没有查证?这会儿居然有脸询问本官!” “大人,并非下官玩忽职守。”冯大人急忙点头哈腰,“江家的人全都说,江公子早晨就去明月楼了,很多人都看到他的马车出府了。” “江家的人?很多人?你问案从来都这么不清不楚的吗?” 随着朱云奇的冷哼,江世霖一阵紧张。他从没承认自己一早出门,是谁误导了冯大人?rs 第228章 追查 冯大人被朱云奇吓得心肝乱颤。关于崔文麒之死突然冒出来的证人,他第一时间让伍师爷透露消息给江家。之后既然江世霖说他自己解决,他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当然,在通知江世霖之前,应该做的事情他都做了。 听到朱云奇质问自己,是否连江世霖当日的行踪都没有盘查,冯大人急忙说:“大人,下官记得江公子成婚当日,崔文麒曾大闹婚礼,所以在王奎自首之前,下官已经查知,江公子的马车早上就出门了,直接去了明月楼。不止江家的门房、车夫可以证明,就连江家大公子也是这么说的。” “你是说江世澈?你去找他问话了?”朱云奇追问,目光不自觉地朝江世霖站立的方向瞥去。 冯大人一径低着头,答道:“回大人,下官只是在酒楼遇到他,他顺口提起,说是崔文麒死的那天,江三公子一整天都在明月楼。” “你就没去明月楼查证?” 冯大人表情一窒,避重就轻地说:“后来,王奎找上衙门,下官派人找江三公子核实,他并没有说,他一整天都在江家,直至傍晚才离开。”他的言下之意,江世霖没有主动提供不在场证明,就是他不能自证清白。说到这,他自然而然觉得奇怪。江世霖只要说一声,他没离开过江家,他立马就能治王奎的罪,可他偏偏不说,还大费周章贿赂王奎。难道……他的神情立马多了几分谨慎。 朱云奇和江世霖本来就是故意想让冯大人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见他已然发现疑点,朱云奇冷声讽刺他“果真尽忠职守”,便不再与他说话,命人把王奎带上楼。 王奎受了十个板子,又惊又怕,跪在地上直打哆嗦。听到朱云奇问他,是不是愿意说真话了,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咬着牙说,他看到的人影真的很像江世霖,一百两银子也是江世霖亲手给他的。 朱云奇哼哼一声,沉声说:“念在你的邻里都说你是好人,你也从来没做过作奸犯科的事,本官再给你一个晚上想清楚。明日,你若是仍旧满口胡言,就别怪我把你收监治罪。”说罢,直接命手下把他拖了出去。 夏堇听到这,忍不住低声问江世霖:“相公,看他的样子,定然是受不住严刑逼供的,为什么要放他走?明明可以继续审问的。” “他的妻儿都在控制他的人手中。朱大人不想伤及无辜。”江世霖一边回答,一边注意着低头立在朱云奇面前的冯大人。先前,他没有向任何人解释,崔文麒死的那天,他从早到晚都在池清居。江世澈告诉冯大人,他一整天都在明月楼,看着是在帮他解释,但事实上,他并不在明月楼。这话很容易被拆穿。若说江世澈真的以为他在明月楼,以他谨慎周到的脾气,不是应该先找他问清楚吗? 夏堇站在一旁凝视江世霖。在她眼中,他嘴上说,是朱大人不想伤及无辜,事实上呢?他能三言两语唬住陆三,把陆三一家治得服服帖帖,可针对王奎,他却如此迂回曲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他的妻儿吧? “干嘛这么看着我?”江世霖低头朝夏堇看去。 “没什么。”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你给王奎送银子的时候,朱大人还没有踏入涿州城。” “所以呢?”江世霖假作不解。 “有时候,我觉得你根本只是假装凶狠……” “怎么,在你眼中,我很凶恶吗?” “嘘!”夏堇急忙捂住江世霖的嘴,“朱大人和冯大人还在外面呢!” 江世霖低头凝视夏堇,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他拉下她的手指,攥在掌心,倾身在她耳边说:“我很高兴,你能像现在这样,陪在我身边……” “你正经一点!” “我很正经啊。”他搂住她,轻声感慨:“那天,若不是我们缠绵了一整天,我一定会像往日一样,一早就去明月楼,然后再偷偷去明月楼后面的小院。如此一来,整件事就会变成,我去了明月楼,然后为了亲手杀死崔文麒,悄悄离开了……” “所以,那个人对你的行踪、习惯很了解。由此你才会怀疑大伯一家?”其实夏堇也怀疑针对他们的人对江家了如指掌,不然他上次出门,就不会被夏芯拦截马车。 江世霖点点头,接着又道:“若不是你太害羞,怕别人背后议论,我怎么会吩咐来喜,假扮我前往明月楼。如此看来,我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你为免太乐观了。”夏堇轻皱眉头,“时至今日我们都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什么目的。另外,太太交给朱大人的书信……我总觉得是一个隐忧。”听她提起这件事,江世霖亦是担心,可他们没有主动权,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冯大人离开没多久,伍师爷亲自至客栈汇报,他去找了死囚的尸体,但因为尸体已经腐烂,他实在无法判断,死囚是否被人李代桃僵。江世霖和朱云奇得悉皆失望。江世霖忍不住问:“伍师爷,那个死囚,有没有曾经摔断腿,折了手,或者掉了牙齿?” “江三爷,您的意思是?” “我想,死人的面容虽然已经无法辨认,但骨头上的伤是掩饰不了的。我想,仵作和大夫都有能力辨认,他以前是否受过伤。” 伍师爷惊讶之余赶忙回去确认。朱云奇抿了一口茶,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转而说道:“你大伯一家,还有冯大人,虽然不能说完全没疑点,但他们的反应都在情理之中。” “是。”江世霖点头,停顿片刻又道:“我想,针对我的人一心污我杀人,只要王奎把我不可能杀害崔文麒的事透露给对方,对方不可能毫无应对。” “若对方选择收手呢?” 江世霖微微一愣。对方为了自保,很有可能选择湮灭证据。他想了想,问道:“朱大人,不知道夏知瑜夫妻的死,可有什么进展?” “暂时看来,他们像是服毒自杀。” 夏堇跨入屋子就听到这一句。她直觉摇头,很肯定地说:“他们不可能是自杀的。若他们一早发现有危险,宁愿跪在祖父面前苦苦哀求,也不会选择铤而走险。另外,我甚至觉得二妹也不是自杀的。” “你是说,他们一家因为没有利用价值了,又知道得太多,所以被灭口?”朱云奇询问,接着又向他们解释。一开始的时候,他也觉得夏知瑜夫妻被灭口了,但仵作证实,他们中的是砒霜之毒,肯定是立时发作的。在药性发作之前,他们没有接触过任何人,所以不可能是别人逼他们吃下砒霜。 朱云奇说到这,江世霖忍不住插嘴:“大人,即使是砒霜,也不一定吃完就会发作。” “砒霜药性霸道……”朱云奇直觉摇头,又惊讶地问:“你有什么想法?” “砒霜是剧毒,只要一点就可以致命。若是砒霜包裹在什么东西内,就像是装在口袋中那样,让人服下,只有等口袋破了,毒性才会发作。” 朱云奇和夏堇都觉得江世霖的说法太过匪夷所思。夏知瑜和赵氏怎么可能连着“口袋”吞下砒霜。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朱云奇还是命人把送饭的差役抓来问话。 小半个时辰后,差役交待,那天他因为闹肚子,让手下的一个杂役送饭食进去。说到这,他信誓旦旦地说,夏知瑜夫妻的死绝对与他的饭菜无关,因为他们不会用牢里的饭食,一向都是夏家的人送来饭菜,他们再送进去。拿进去之前,他都检查过,饭菜是无毒的。 朱云奇急忙命他把杂役的姓名,夏家下人的体貌说清楚,命自己的手下把人抓来审问。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朱云奇的手下回禀,当日送饭菜的杂役,自昨天晚饭之后就再没有人见过她了。至于夏家的下人,夏家一力否认,压根就没有这样一个人。 这消息令所有人的表情更凝重了。他们不得不深思,如此大费周章地把夏知瑜夫妻灭口,这其中会不会有更大的阴谋? 这一厢,江世霖和夏堇等人不得其解,另一厢,王奎坐立难安。抓走他妻儿的人说得很清楚,他若是不按照她的吩咐行事,就等着给妻儿收尸。可朱云奇的态度也很明确,他怕自己再挨十板子就会一命呜呼。 隐约听到门外的官差似在议论什么,他悄悄走过去,贴在门板上侧耳倾听,只听其中一人说:“这个王奎,居然两面都收了银子,简直是想银子想疯了,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 一听这话,王奎的心“嘭嘭”直跳,又听另一人说:“江三爷也真是的,明明自己一整天就在江家,哪里都没有去,为什么要给王奎一百两银子,这个封口费,也太奇怪了吧?” “谁知道呢!反正上头让我们在这里守着,我们就在这里守着。晚些时候,从王奎的衣柜中搜出银子,把他带回去就是。横竖他的诬告敲诈罪名是脱不的。江老爷知道他诬陷自己的儿子……”说话的男人“啧啧”咂嘴,仿佛已经看到了王奎的惨状。 因为不是刑侦推理文,所以犯罪手法什么的,相对就简单一点了。这桩事马上就要结束了。透剧说,其实案情动机什么的,都不复杂的。事情看着繁乱,是因为小江和小夏除了面对对手,还有另外的人介入。rs 第229章 毒计 一想到江光辉和江世霖在涿州横行的种种劣迹,王奎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他懵懵懂懂回到屋子,打开衣柜伸手一抹,两锭烫手的银子已经在他手中。 这怎么可能! 王奎直愣愣地看着白花花的银子。她根本没给他银子,只是告诉他,无论江世霖给他多少银子,银子都属于他。江世霖给他的一百两银子他已经交给衙门的人了,这一百两又是哪里来的?难道是江世霖要给他按一个诬告敲诈的罪名?又或者是她陷害他? 王奎又急又乱,根本没办法冷静思考。片刻,他拴上房门,打开窗户,艰难地爬出了窗户,一瘸一拐往小巷深处走去。他的身后,乔装打扮过的官差正远远跟着他。 小半个时辰后,王奎左顾右盼,用力拍打一扇破旧的黑漆大门。门内悄无声息。他扯开嗓子大叫:“大嫂子,大嫂子,快开门!”他叫嚷了三四声,大门才打开了一条缝。 “你怎么来了?”门后的女人大约三四十岁,只露出小半个脸。 “大嫂子,你听我说。”眼见女人想要把门关上,王奎伸脚卡住了门板,哀声说:“大嫂子,求求你告诉我,琦儿到底在哪里,我求你了……” “你若是不想他们有事……” “大嫂子,杀人的根本不是江世霖。”王奎一边说,一边伸头往院子内张望。 大约一个月前,他的妻子在街上遇到了眼前的女人。一来二去大家成了熟人。他们只知道眼前的女人是个寡妇,有一个女儿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女人经常送他们一些小东西。他们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让她随意进出他们家。 突然有一天,她带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进来,二话不说就把他绑了起来,带走了他的妻儿。那天,很多官差在他家附近盘查。那天晚上,他们告诉他,他若是想和妻儿团聚,就得按她说的做,指证江世霖杀人。他原本是不肯的,也不知道怎么应付官差的盘问。她教了他一天一夜,并且告诉他,她也是迫于无奈。只要他一步步按她说的做,不止他的妻儿安然无恙,他也能得到大笔银子。 见院子内一片荒芜,不要说人影,就连杂草都没有一株,王奎一个用力推开了门板,把女人推得打了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他什么都顾不上,一颠一颠走向屋子,一间房一间房查看,寻找妻儿的踪影。女人冷眼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嘴角挂着讥讽的笑意。她转身朝大门外看了看,确认并没有人跟着王奎,这才拴上了大门。 王奎发现整个院子只有女人一个人在,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女人身前,一把抓住她的裙摆哀求:“大嫂子,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事情已经暴露了,江家的人要把我抓去坐牢。那个朱大人根本不相信我的话……” “你求我也没用,你也看到了,人根本不在我这。” “大嫂子,我求你,求求你!”王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趴在她的脚背上,哭着说:“崔文麒死的那天,江世霖一直在自己家里,他根本没去明月楼。很多人都可以证明这件事。朱大人也相信了。若是我再诬陷他,一定会被抓去坐大牢的。今天我已经被打了十个大板……” 女人一脚踢开王奎,冷声说:“当初,若不是你们贪图小便宜,我又怎么能和你们做朋友呢?” 王奎满心的懊恼。是他们自己引狼入室。他们哪里知道,看着绵软善良的寡妇,居然如此心狠手辣。他跪在地上,不断哀求她,不断重复他们无冤无仇,求她放过他们。 王奎不知道自己求了她多久,他只知道自己的声音哑了,可女人丝毫不为所动。他无可奈何,只能狠下心肠,慢慢站起身,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一把抵住女人的脖子,压着声音说:“你若是不告诉我,琦儿他们在哪里,今天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女人冷笑,一字一句说:“你杀吧,我不会眨一下眼睛。十多年前我就死了,今日再死一回又何妨?” 王奎愣了一下,匕首慢慢滑过女人的脖子。眼见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森白的刀刃,女人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仿佛压根不觉得痛。王奎被她的眼神吓到,一把扔下手中的匕首,一连后退了三步。 女人慢条斯理地拿出洁白的帕子,捂住了脖子上的伤口。她看着王奎,一字一句说:“本来,若是你成功诬陷江世霖杀人,你就能够和家人团聚。既然你把事情办砸了,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你死,要么你的儿子死。” “原本你不是这样说的!”王奎不由自主再次后退了一小步。女人的表情太吓人,仿佛会吃人一般。 女人再次冷笑,重复一声:“你死,还是你的儿子死?”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 “我们的确无冤无仇,但是你不知道吗?江世霖赞过你女人风韵犹存……” “你就是为了这个找上我们?”王奎尖声大叫,“他只是路过的时候随口一说,根本没有拿正眼瞧她……等等,你是怎么知道的?”那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若不是她提起,他几乎已经忘记那件事了。当时江世霖并不是真心赞美他的女人,他只是对自己的伯母说,他的女人虽然也算风韵犹存,但是和大潘氏比,大潘氏反而显得更年轻。那时候江世澈还叫他不要胡言乱语。 女人并没有回答王奎的问题,只是冷冷地说:“现在就能知道,你是真的疼儿子,还是假的。你可要记得,你们是三代单传,你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王奎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直到此刻他才注意到,女人穿着崭新的衣裳,头发一丝不苟,眉毛,眼睛,嘴唇全都仔仔细细画过。“你根本一早就打算抱着我一起死?” “没有,我刚刚就说了,若是江世霖被判杀人,你我谁都不用死。可惜,是你把事情办砸了。” “是你,是你根本不知道,江世霖压根没出门!”王奎尖叫,“我只是按照你教我的说,是你自己把事情弄砸了……” 女人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王奎差点摔倒在地。她恨恨地说:“是他们运气太好,是老天太不公平!” “你和江家到底有什么血海深仇?” “没有,我和江家无冤无仇。” “那你为什么……” “怪只怪,他娶了夏家的女人。”女人咬牙切齿。 王奎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他小心翼翼地说:“就算江世霖入了罪,他的女人顶多就是守寡……” “这些不是你应该理会的。”女人打断了他,再次逼问:“你到底是选你儿子,还是选你自己?” “应该我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王奎捡起匕首,紧紧抓在手中。 女人轻轻一笑,说道:“你可以杀了我。可是杀了我,你必须死,你的儿子也活不了。不过,你若是在公堂上当众承认,你之所以诬陷江世霖,是因为他们父子先后**了你的女人,然后在朱云奇面前自杀,你断气之后,你的儿子就能得到一千两银子。一千两银子,已经足够他们母子一辈子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 “我不相信你。” “你若是贪生怕死,也很简单,只要你抱着你儿子的尸体上公堂,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他是江世霖同母异父的兄弟,而江世霖**了他的母亲……” “你太阴毒了,你就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我阴毒?”女人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你知道夏家是怎么对我的吗?我只是把这些全数还给他们罢了!” “你也说了,对不起你的是夏家。江世霖和你无冤无仇……” “闭嘴!”女人歇斯底里地大叫。 “你这个疯婆子!”王奎冲上前,一拳打在女人的脸上。女人伸手就去抓他的脸。他又是一拳打在女人的胸口。女人像发了疯似的,抓住王奎的手臂,一口咬下去。王奎大叫一声,甩脱女人的嘴,用另一只手揪扯女人的头发,嘴里大叫着,他的儿子在哪里,还他儿子。 男人先天的体力优势,女人很快落了下风,嘴角渗出了鲜血。王奎掐住女人的脖子,不断重复:“快说,琦儿在哪里,在哪里!” 女人几乎喘不过气。她的双手,双脚不断挣扎,她快厥过去了,但眼中的恨意却丝毫没有消退。渐渐的,她的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她看到了夏知翰,看到了冯氏,看到了夏知翰牵着年幼的夏堇走在街头。她曾是官家小姐,却流落ji院。她一心报复见死不救的仇敌,却爱上了仇人。她放下了仇恨,只想与他白头到老,却遭遇了**,险些丧命。她隐忍了十多年,她一步一步实施着自己的复仇计划。她快要成功了,她不能就这样死了。她不能死,她要夏家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女人猛然睁开眼睛,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掰开了王奎的手腕。 大家已经知道这个女人是谁了吧?rs 第230章 喜忧参半 王奎还没回过神,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眼见着不知何时掉在地上的匕首,正朝自己扎过来,他赶忙后退了两步,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你想干什么!”他屁股着地,用双手支撑身体,不断往后退。眼前的女人已经疯了。 “既然你不想死在公堂上,我现在就把你杀了!”女人说罢,一刀就往王奎的胸口扎去。 王奎躲过了刀锋,吓得直冒冷汗,结结巴巴说:“就算江世霖死了,夏家也不会受半分影响……” “我杀了你,就说是受江世霖指使。”女人一边大叫,一边凄厉地大笑,刀子不断朝王奎砍去,逼得王奎不断闪躲。 院子外面,两个身着便服的官差立在墙角侧耳倾听。其中一人低声说:“听动静,快闹出人命了。我们得进去抓人。朱大人交代过,若王奎确实是被胁迫的,不能让他伤了性命。” 另一人想了想回道:“可是朱大人也说了,我们得知道他的妻儿被人藏在哪里。” “说不定就在院子的哪个角落。” “听着不像。” …… 两个官差轻声商议间,院子内的两人忽然听到后巷传来一个男声:“两位官爷,你们这是去哪里?” 一听这话,女人脸色骤变,猛然停住脚步,转身就往后门跑去。王奎虽然被女人的气势吓到,但儿子是他的**,他顾不上其他,急匆匆追了上去。 门外的官差发现院子里没了声响,对视一眼,赶忙上前敲门,大叫着让院子里的人赶快开门。听到院子里悄无声息,两人退后几步,使尽全力朝院门撞去。在“嘭”一声巨响后,两扇陈旧的大门“哗啦”一声散了架,歪歪扭扭倒在地上。他们朝院内看去,已经不见了王奎的身影,只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站在院子中央。 女人看到他们,轻轻一笑,随即放声大叫:“来人啊,杀人了,抢劫啊!”两个官差回过神,正要上前阻止,已有邻居拿着扁担锄头出现在了院子门口。女人一下子坐在地上,大声嚎哭:“强盗打人了,欺负我一个孤苦无依的寡妇。” …… 两个官差颇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女人带回了客栈,根本没办法追缉王奎。 江世霖等人在大半个时辰后才从两个官差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经辨认,官差带回的女人就是当年的黄氏,也是差役口中“夏家的下人”。黄氏抵达客栈后,任何人问她话,她都不回答,只是一味看着夏堇微笑,笑得人毛骨悚然。 朱云奇已经加派人手寻找王奎,奈何一直没有消息。江世霖等人虽不知道黄氏是如何与王奎一家扯上关系的,但他们怀疑,黄氏之所以等着被抓,一定还有旁人协助她控制王奎。一旦朱云奇开堂审理崔文麒、夏芯之死,王奎就会出现。 依着江世霖的想法,他们父子的名声本来就不好,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洗白,他只希望事情能尽快落幕,赶快向父亲解释清楚,免得他担惊受怕。不过朱云奇和夏堇都不赞同。他们都觉得王奎可能只是计划的一环。一旦开堂,会有其他人冒出来。 朱云奇生在伯府,一直是天之骄子,顺风顺水。当他发现自己成了别人算计的目标,激愤之余当众承诺,一定会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在衙门公开审讯这件案子,给所有人一个交代。眼见着事情越来越复杂,他心中颇有骑虎难下的感觉。 正当众人犯愁之际,伍师爷带回了好消息。原来,一个月前病死在狱中的死囚,根本不是真正的死囚,只是一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尸体。指证江世霖授意他们**夏芯的三人之一,才是原本那个死囚。剩下的两人都是街头的流民,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父母或妻儿的温饱生活。 循着这个线索,众人很快便查知收买他们的人正是黄氏。可黄氏有什么目的,是否有其他人参与其中,他们一概不知。从始至终与他们接触的,只有黄氏一人。至于夏芯是如何被绑架的,他们异口同声地说,他们抵达破庙的时候,夏芯已经被绑在破庙内了。 听到这些,夏堇顾不得其他,追问三人是否真的**了夏芯。三人声称,他们早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而且对他们而言,夏芯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平日里最多只能远远看上一眼。这会儿有这么好的机会,就算没有黄氏的指令,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夏芯。更何况黄氏明确地下令,一定要让夏芯伤痕累累,最后再把她杀了。 江世霖、夏堇等人自然不会相信以黄氏一人之力能办成这么多事。可黄氏不愿开口,他们只能从狱卒那边着手,毕竟偷换死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然伍师爷很快找到了被黄氏收买的狱卒,可那人一口咬定,他只与黄氏接触过,而黄氏告诉他,死囚是她的兄长,其他什么都没说。 江世霖等人虽然知道,即便所有的事情都指向黄氏,也绝不可能是她一人所为,可黄氏不愿开口,他们根本拿她没辙。夏堇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黄氏在故意拖延时间。 眼见着又一天即将过去,为了撬开黄氏的嘴,江世霖决定让紫鸢和黄氏见面。即便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相处那么多年,多多少少总有些母女之情。 紫鸢自从知道自己不是黄氏亲生的,她仅仅只是黄氏的复仇工具,一直情绪低落,形同槁木,仿佛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当她被衙差带入客栈,目光触及黄氏的那一刹那,她立马挣脱了衙差的束缚,疯了似的冲向黄氏,不断对着她重复:“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是不是你的女儿!” 黄氏双手被反绑了,坐在屋子的角落,抬头看着紫鸢。她的脸上,除了微笑还是微笑。 夏堇站在屋子外面看着两人,不自觉地朝江世霖靠近。黄氏让她觉得阴森可怖。 “没事的。”江世霖悄然握住夏堇的手,“不要同情紫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我明白的。”夏堇点头,“我只是害怕,黄氏就算开口,也会把一切揽在自己身上。她一直在笑,仿佛早就胸有成竹。一定有人承诺过她什么。” 江世霖亦有同样的感觉。他扬声吩咐:“把她的绳索解开!” 顺着他的声音,黄氏的目光朝他们看过来。她怔怔地看着夏堇,笑容慢慢放开。江世霖急忙揽住夏堇的肩膀。夏堇看着黄氏,低声说:“或许她愿意和我说话。” “不要上她的当。”江世霖断然摇头,“即便她至死都不愿说一句话也没关系。只要针对我们的人有其他举动,我们一样能把他抓出来,不需要急在一时。” 房间内,随着衙差解开紫鸢手上的绳索,她一把掐住黄氏的脖子,嘴里叫嚷着:“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 紫鸢越掐越用力,黄氏很快喘不过气,两眼翻白。夏堇心中一阵着急,被江世霖按捺住了。 “看看再说。”江世霖看着几欲昏厥的黄氏,“她对岳父,或许确有几分真心。已经十几年了……恨的反面是爱。” “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勉强你,我会默默离开。”夏堇低语。 江世霖惊讶地朝夏堇看去。“怎么莫名其妙说这话?” “没什么。我只是没法理解她。” “每个人的想法都不同。”江世霖凝视夏堇。一开始他只想得到她,渐渐的,他开始在乎她的想法。现在,知道她也喜欢自己,他又想要永远。“如果你不喜欢我了,我会把你一辈子禁锢在身边,哪怕你恨我,也不会允许你离我而去。” 夏堇忽然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她的母亲爱着父亲,至少是依附着父亲而生的,可她的父亲真的深爱她的母亲吗?夫妻之间,到底什么才是“爱”。或许母亲对父亲只是独占,或许父亲对母亲只是责任。所谓的美满婚姻,会不会只是镜花水月?她脱口而出:“同床异梦,有意思吗?” “只要我觉得有意思就行了。”江世霖一把抓住夏堇的肩膀。这一刻,他忽然觉得她变得很遥远。直至她抬头看他,他的目光触及她的,他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他不安的心才渐渐安定下来。“我们永远都是夫妻,这辈子,下辈子,都是!” “没人可以承诺永远。或许,是我先不喜欢你了。” “你到底怎么了?”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 “没什么。”夏堇缓缓摇头,“我只是觉得,未来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未来太远了。” “不管未来有多远,你都要记住,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你都是我的女人,明白吗?” 夏堇抓住捏着她下巴的大手,缓缓点头。她依旧觉得,没人可以承诺永远。不管江世霖会喜欢她多久,至少这一刻,他向她承诺了未来。 房间内,紫鸢顺着黄氏的目光朝窗外看去,就见江世霖和夏堇正凝视着彼此。rs 第231章 逼供 “见到了吗?这就是命。她是夏家的大小姐,所以她可以挑剔,可以拒婚。到头来,她还是有正妻的名分。男人还是会喜欢她。”黄氏的声音带着喘息,语气却满是讽刺,一下惊醒了窗外的两人。 紫鸢再次掐住黄氏的脖子,质问:“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儿?”虽然早已认定了〖答〗案,但她要她亲口说。 “你要我如何证明呢?滴血认亲?” 听到“滴血认亲”四个字,紫鸢的眼中一片血红。她恨不得咬黄氏一口,双手却不自觉地放松了对黄氏的钳制。 黄氏转头看了一眼夏堇,又回头看着紫鸢说:“你应该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为什么她什么都有,你却什么都没有。你忘了她穿着绫罗绸缎,你却连粥都喝不上一口吗?” “我到底是谁?”紫鸢后退了一大步,居高临下看着黄氏。 “你是我和夏知翰的女儿。什么君子,大儒,不过是贪恋女色的好色之徒,是他对我们始乱终弃……” 紫鸢无数次听过这话。她的心中翻江倒海。自懂事起,她就生活在憎恨中。可到头来,一切的“恨”都不应该存在。她从头到尾都被欺骗了。“我到底是谁?”她一字一句质问黄氏。 “你是我和夏知翰的女儿。” “啪!”紫鸢一巴掌打在黄氏的脸上。“我听够了你的谎言。我到底是谁?” 黄氏压根不觉得痛。她抬头看着紫鸢,微笑着诉说:“他说,我的字很好看;他说,她的琴声是有感情的;他说,他娶了我,我就可以看书、习字、练琴,做我喜欢做的事情。我对他说,我要替他生孩子,儿子、女儿都要生……” “把她带走!再把她的嘴堵上!”江世霖高声命令。他感觉到夏堇的情绪不对劲。 黄氏在屋子里放声大笑。她一把撞倒紫鸢,跌跌撞撞朝夏堇站立的方向扑去,嘴里叫嚷着:“我和他曾经海誓山盟,紫鸢是我和他的女儿。是你的母亲善妒,容不得我们……” 黄氏疯狂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呜呜呜”的哀叫声。夏堇看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父亲已经死了,真相或许永远都找不回来了。 “别看了。”江世霖一把捂住夏堇的眼睛,把她拉住怀中,顺手关上了窗户。他后悔极了。他明知道她最在乎自己的父亲,他明知道黄氏是一个疯婆子,他明知道她**又爱胡思乱想,他怎么能给黄氏伤害她的机会。“走!”他拉着她离开。 夏堇直到此刻才回过神。“你拉我去哪里?” “去洗耳朵。” “你别闹了!我不会在乎她的话。我知道,她只是想诋毁父亲。” “你真的知道吗?”江世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夏堇点点头。 “你又在躲避我的目光。你只有在心虚说谎的时候才会不敢看我。”江世霖叹息,抬起她的头,无奈地解释:“就算你不相信钱妈**话,滴血认亲是你亲眼看到的。黄氏早就已经疯了。紫鸢是她的女儿,这是一个谎言,一个她欺骗了自己一辈子的谎言,一个连她自己都已经相信的谎言。” “你知道吗?父亲一直对母亲很好,可是我怀疑父亲根本不爱母亲……” “你总是想这些没用的事情。”江世霖叹息,吩咐道:“你先去屋子里呆着。我回去问黄氏几句话。她好不容易开口了,或许我能问出些什么。” 夏堇点点头。她想跟去听听,又怕听到自己不想知道的事情,遂表示自己会在房间等着他。 江世霖折回关押黄氏的房间时,黄氏已经被绑在了柱子上,而紫鸢也被带走了。“我不是来问你问题的,我只是过来告诉你,就算你告诉自己一万遍,紫鸢也不是你的女儿。岳父对你只有同情。同情和喜欢是不同的。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你。过去的那些事,你交代也好,不交代也罢,压根就没有区别。” “呜呜呜!”黄氏的嘴巴被堵着,只能乱叫一通。 江世霖给一旁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下人会意,上前几步,挥手一巴掌打在黄氏脸上。黄氏仍旧对着江世霖“呜呜”直叫。江世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吩咐道:“继续打,打到她不出声为止。” 黄氏怒视着江世霖。自她被官差带来客栈,朱大人虽然审问过她几次,但从未对她用刑。她不相信江世霖对夏堇那么温柔,会眼睁睁看着下人殴打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随着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越来越明晰,黄氏绝望了。她挨了十几个巴掌,可是江世霖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抓来,她不信他会把她活活打死。她继续“呜呜”叫唤,响亮的巴掌声此起彼伏。不多会儿,黄氏只觉得满嘴的血腥味,就连牙齿都松动了。她眼冒金星,再没精神叫唤。 江世霖对着下人挥挥手,示意她退下,这才缓缓说道:“我最不喜欢别人拂逆我的意思,特别是这个别人还是我的阶下囚。先前我不动你,只是不想木槿看到现在的场面。” 听到“木槿”二字,黄氏的睫毛动了动。她听紫鸢说过,这个世上,唯有夏知翰会称呼女儿“木槿”。 “我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也不管你和谁协议,交换着对付彼此的仇人,我只想在你死之前告诉你,夏家和江家都会安然无事。夏知瑜和赵氏死有余辜,至于夏知贤——”他停顿了一下,注意着黄氏的表情,避重就轻地说:“其实他也是同样。” 黄氏勉强抬起头,目光直视着江世霖。 江世霖站起身,负手立在窗边,缓慢地说:“我不是来炫耀的,我只是好心告诉你,王奎没有大闹公堂的机会,而你,到了公堂上,你只会像阶下囚那样跪在地上俯首认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以后,我会找先生好好教育明辉——差点漏了,明辉是木槿的弟弟,虽说不是岳父亲生的,但岳父总算有后了。” 黄氏瞪着江世霖。他分明就是炫耀。 江世霖举步往外走,行至门口又停下脚步,讥讽地冷哼一声,背对黄氏说道:“其实,你从一开始就被利用了,就像你利用紫鸢那般。你觉得等你死了,他会履行承诺吗?他一早就计划让你当替死鬼,因为他失算了。在他的计划中,我不应该活着。他需要一个人承担所有罪名……” “呜呜呜!”黄氏再次挣扎。 “把她嘴里的布条拿出来。”江世霖一声命令。 黄氏喘着粗气,尖声说:“你不用挑拨离间,我不会上你的当。” 对江世霖而言,这话等于间接承认,黄氏和什么人交换对付仇敌。由黄氏对付他家,而另一个人对付夏家。不过,另一方藏得很深。夏知瑜和赵氏的死,也是黄氏动手的。奸污夏芯的男人是黄氏找的。在今日之前,与黄氏做交易的人做过什么?江世霖暗自沉吟。 黄氏被江世霖说得心慌意乱。她难逃一死,可夏佥,冯氏,夏堇等等全都活着。在她死后,那个人会履行承诺吗?她瞪着江世霖,目露凶光。当日,她被一顶小轿抬入夏家,若不是夏堇突然病了,她早就成了夏知翰的妾室,后面的事根本不会发生。 黄氏重重“呸”了一声,吐出嘴里的脓血,恨恨地说:“你当她如珠如宝,可惜,她和她母亲根本就是一个德行,她喜欢的不是你……” 随着江世霖的暗示,一个婆子行至黄氏面前,挥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去了她的声音。 黄氏只觉得眼冒金星,耳朵“嗡嗡”直想。可她的心中只有一个意念,是夏堇突然生病,冯氏才会找男人**她。是夏知翰的薄凉,让会让夏佥谋害她的性命。她即便是死,也绝不会让仇人好过。她抬头朝江世霖看去,哑着声音说:“她和她母亲一样,想要的只是安逸的生活。她对你笑,对你哭,只是因为你能给她想要的东西、” “啪!”婆子又是一个耳光打在黄氏脸上。黄氏再次抬起头,用血红的眼睛看着江世霖,接着说道:“你,崔文麒,又或者是卫晨,甚至江世澈,薛子昂,对她而言根本就没有区别……” “啪!”婆子再次挥手。黄氏没有闪躲。她吐出了嘴里的牙齿,虚弱地说:“我觉得你很可怜……被一个女人玩弄在股掌间……”她的话未说话,头已经无力地垂下。她晕了过去。 江世霖命婆子把她放在椅子上,转头看着外面的天空。他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话。他只是在回忆,过去的种种,哪些事情是黄氏做的,哪些不是。 黄氏不敢出现在夏家人的视线。这就意味着,夏芯离开夏家不是她所为。他曾反复想过,夏芯是如何离开夏家的,唯一最可能的就是,赵氏在她家门口大闹那日,夏芯藏在赵氏的马车上。那一日,赵氏的大闹根本只是掩人耳目。 有什么人,可以让赵氏亲自送女儿去死?他猜想,夏知瑜和赵氏是极信任那个人的。到底是谁?(未完待续。 第232章 质问 江世霖在脑海中一一过滤与夏知瑜、赵氏有接触的人,同时这个人还要和他家有关。他思来想去都找不到答案,正懊恼无奈之际,忽听一阵脚步声。朱云奇的手下告诉他,江世澈求见朱云奇。 按照江世霖的估计,江光耀夫妻定然不愿江世澈、江世熙两兄弟和这次的事扯上关系。江世澈突然出现,唯一的可能,他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过来的。 江世霖心中好奇,让侍卫带着他去“旁听”。行至廊下,他听到江世澈说:“三弟妹只是救夫心切。她终日都在家里,外面发生什么事全然不知情。大人,希望您念在她一介女流……” “她收买证人,做伪证欺骗本官,这些恶行不是‘一介女流’四个字可以概括的。江大公子,你还是请回吧。”朱云奇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任何波澜,但他的态度十分坚定,明明白白告诉江世澈,他不会放了夏堇。 江世澈没有放弃,接着劝说:“朱大人,您若是想治三弟妹的罪,也要在过堂之后,等案子结束了再说。客栈人多口杂,多是男人,三弟妹在这里,着实不方便……” “那你想怎么样?”朱云奇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讽刺意味。 江世澈自然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他习惯性地蹙了蹙眉,低头说:“朱大人,不如先让三弟妹回家。以后,您若是想找她问话,可以随时传话……” “我为什么要冒险?你若是觉得她留在客栈不方便,我可以命人把她关押在大牢。” “大人息怒。”江世澈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缓和了声音说道:“这其实只是草民的一厢情愿。草民作为家里的长兄,有义务照顾底下的弟妹。大人在家的时候亦是长兄,相信您一定明白在下此刻的心情。” …… 江世霖听到这,朝门内看了一眼,只见江世澈弯腰站在朱云奇面前,态度恭顺,神情严肃,表情似乎在说,只要朱云奇愿意放了夏堇,他完全可以彻底放下身段。 夏堇留在客栈,不过是江世霖怕她回到江家会被他的父亲为难。他心知朱云奇不会答应江世澈,也就没再继续往下听。待他行至关押黄氏的房门前,就见夏堇正呆呆站在门口。 “怎么了?”他疾步走向她,看到她正盯着昏迷不醒的黄氏。“她不会死的。”他解释,又忍不住问:“你觉得我太狠心了?”黄氏气息微弱,脸肿得像猪头,衣裳上到处沾着血迹,样子惨不忍睹。 夏堇摇摇头,问道:“她有没有交代什么事情?事情不能一直拖下去。” “我知道,就算我们等得了,朱大人也等不及了。”江世霖叹息,“听她话里的意思,她负责对付我家,而真正恨着我家的那人,去对付你家。不过,还是有许多事情说不通。比如说,果真是你二婶娘亲手送女儿去死?再比如,夏芯又是如何被掳劫等等。”江世霖搂着夏堇,一边走一边说。很多事情他们都想不通,仿佛已经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紫鸢自见过黄氏,整个人都处在焦躁不安中。哪怕她意图杀死黄氏,黄氏的目光一直都在夏堇身上。她从不关心她,她一心想找夏家报仇。她要问清楚,她一定要问清楚! 紫鸢的双手被绑住了。她跳跃着来到门前,用肩膀撞击门板,嘴里大叫:“我要见她,我要见她!” 不多会儿,一个婆子打开了房门,二话没说把她带去了黄氏的房间。看到黄氏虚弱地躺在躺椅上,双目紧闭,她一下扑了过去,对着她嚷嚷:“你不能死,你还没把话说清楚,你不能死!” 黄氏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上眼睛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你没有把话说清楚,我做鬼都不会甘心!”紫鸢以为自己会选择亲手杀了她,可看着她的惨状,她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她们相依为命,在社会的底层苦苦挣扎。不管她的目的是什么,都是她养大了她。她们用“恨”支撑着彼此,这才能够活到今日。 “江世霖知道所有的事情,我们都活不了。”紫鸢悲泣地陈述,看着黄氏问道:“你能不能对我说一句实话?我到底是谁,我的父母又是谁?” “扶我起来。”黄氏虚弱地命令,朝着四周看去。屋内只有她们两人,四周门窗紧闭。“你不要上他们的当,是冯氏容不下我们……” 紫鸢满心失望,怒道:“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愿说实话吗?” 黄氏伸手轻触紫鸢的脸颊,喃喃:“你和他,真像。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一家三口,很快就能到地下相聚了,你高兴吗?” 紫鸢一把甩开黄氏的手,怒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黄氏仿佛压根听不到紫鸢的声音。她只是盯着她,似乎正透过她想象着心中的那个男人。 “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你所有的事,他们都知道了。”紫鸢歇斯底里地大叫。黄氏依旧没有其他情绪,只是怔怔地看着紫鸢,不言不语。 …… 江世霖和夏堇很快得知了两人相处的情形。夏堇不解地问:“黄氏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明白。” “疯子的想法,你不用明白。”江世霖内心很失望。他想知道更多的真相,才留着紫鸢和黄氏对质。若黄氏不是在演戏,她可能的确把紫鸢当成了她和夏知翰的女儿。她不止在欺骗别人,也在欺骗自己 很快,夜幕降临了,又一日即将结束。江世霖从朱云奇的手下口中得到,江光辉再次至客栈求见朱云奇,被拒之门外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两日,但大街小巷都在谈论夏芯的死。事情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尽快有一个了结。 当天夜里,江世霖和朱云奇整整商议了一夜。夏堇在客栈的**辗转反侧。迷迷糊糊间,她梦到了自己的父亲。父亲告诉她,再浓烈的爱情也有变淡的一天。就算是他,同样移情别恋爱上了其他女人。 从梦境中醒来,夏堇发现自己浑身是汗。事到如今,她已经没必要再去见黄氏,更不能相信她的任何一句话,可是她想见她,为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 穿上衣裳,行至关押黄氏的房间外,她遣走了看守的婆子,推开房门。她尚不及点灯,角落传来黄氏的声音:“你终于来了。” 夏堇点亮烛台,循着声音看去,就见黄氏蜷缩在墙角。她身上的伤口已经处理过了,是紫鸢要求的,也是她亲手替她上药。黄氏直至最后都没有告诉紫鸢真相。 夏堇在椅子上坐下,远远看着黄氏,问道:“你至今仍旧喜欢父亲?” 黄氏不屑地冷笑。“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她想要站起身,但她的手脚被绳索捆着,只能无力地跌回墙角。“是你毁了我的一辈子,所以你必须嫁给江世霖。” 夏堇心中诧异。她不觉得黄氏有能力左右江光辉。她重复:“你喜欢过父亲吗?” “你听过狗改不了吃屎这句话吗?”黄氏朝窗户看去。外面黑漆漆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你是夏家大小姐,你只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吧?”她嘲讽地轻笑。 “你之所以遇上黄家那对夫妇,应该是早就知道,他们经常往书院送果蔬。你处心积虑接近父亲,为了报仇?” 黄氏仿佛压根没听到夏堇的话,似自言自语般说:“我原本觉得崔文麒和你的父亲很像。后来紫鸢告诉我,他根本不姓崔,他只是个骗子。在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个道貌岸然的小人,不折不扣的伪君子。至于江世霖,明月楼的女人,就连老鸨春娘,都巴不得爬上他的床。据说,他对女人不止慷慨,在**也比一般男人强……” 夏堇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她说道:“就算父亲真的喜欢过你,他最后还是选择了母亲,这只能说,父亲喜欢母亲胜过你。你没理由恨我。”她的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了春娘的容貌。春娘看起来虽有二十五六了,但的的确确是美人。确切地说,明月楼的女人,就算是扫地的丫鬟,容貌也是十分出挑的。 黄氏压根不搭理夏堇,自顾自说道:“江世霖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从来都是不错的,只可惜,他的喜欢从来维持不了多久。让我想想,最长久的,好像就是一个月吧?还有的,他在第二天早上就不记得了。你觉得他会喜欢你多久?” 黄氏最后那句话触动了夏堇心底的那根弦。她从来不认为江世霖会一直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她告诉自己,她早就有心理准备了,所以黄氏的挑拨影响不了她。 夏堇刻意忽略黄氏的话,接着说道:“你没理由恨我,却处心积虑对付我,你想利用我,让母亲伤心?可惜,相公醒了,你们失算了。” 黄氏冷笑,并没有搭理夏堇,依旧自言自语:“一个女人,无论是遇上崔文麒,还是江世霖,都注定会伤心一辈子。你很像你的母亲。你没有为崔文麒伤心,将来,在江世霖抛弃你的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自鸣得意吗?” 打滚,扭,求评价票,应该有不少人已经有系统送的评价票了,留着票票不会下蛋的,真的,投了吧。rs 第233章 套话 这一刻,夏堇后悔了。她应该听江世霖的,不该独自与黄氏说话。虽然明知道她在挑拨,但她还是受她影响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平静地说:“我还以为你不愿对紫鸢说实话,至少会对我说一说这十几年的感受。既然你想把一切带入棺材,我也不勉强你。” 黄氏再次冷笑,说道:“你不用套我话。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 “我不需要套你的话,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包括你的父亲是谁,你的母亲是谁。你怨恨祖父没有搭救你们母女,你觉得父亲对你始乱终弃。”她不屑地嗤笑“你甚至觉得老天让三叔父保全了你的性命,就是为了让你找我们复仇的。”她仔细观察着黄氏的表情。她看到当她说到“三叔父”三字时,黄氏垂下了眼睑。她接着说道:“你被人利用,正是因为你报仇心切。你落得现在的下场,根本是你咎由自取。” 黄氏抬头打量夏堇。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她的话,只是讽刺道:“你们若是真的知道了一切,此刻你就不会站在我面前。”她咳嗽了两声,用嘲弄的语气说:“其实你最想知道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可是你偏偏不知道。”她得意地笑“这辈子你都不会知道的。”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夏堇反问,在脑海中思量始末,试图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联系起来。 按照她祖父的说法,黄氏之所以能够活着,大半是因为夏知贤。而她父亲过世的那天,夏知贤的举动也很可以。只是这些和那根断了树枝的榆树又有什么关系呢?她本以为父亲是去临县找媒婆的,但江世霖不止一次派人去临县追查。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的父亲去过临县。可张伯又告诉她,父亲倒下的方向,像是匆匆从临县往回赶。整件事有太多的矛盾之处。她一定漏了什么细节。 黄氏注视着夏堇,冷笑一声:“你知道吗?”她的眼神充满挑衅。 “我们在这里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又有什么意思。”夏堇轻轻摇头“此刻你是阶下囚。谁胜谁负已经很明显了。”说罢,她起身欲走。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的二叔父,二婶娘吗?”黄氏突然开口。 夏堇回头看她。黄氏是故意的。她想要掩饰什么? 黄氏高声冷笑,尖声控诉:“你们夏家,自诩为书香世家,其实不过都是些贪杯好色的伪君子。江家二老爷!”她哼哼“他只是个趁火打劫的猥琐小人。”她注视着夏堇,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你三叔,也是一个卑鄙无耻之徒……” “不是让你不要过来吗?”江世霖的轻声责备打断了黄氏的高声谴责。房门也随之被推开了。 夏堇转身朝江世霖走去,意有所指地说:“我本以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会有事情交代,结果……算了。”她轻轻笑了笑“我正要回去找你,至于怎么处置她,朱大人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吧。名义上,她也就是家里的一个下人,还是死了十几年的那种。” 江世霖知道夏堇的这些话是说给黄氏听的。直至两人走远了,他才问:“她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夏堇点头答道:“刚才,我暗示当年是三叔放走了她。她没有反驳,却在我临走前特意暗示我,是她用女色迷惑了二叔。我想,三叔一定有问题。” “等眼下的事情结束了,我们本来就要试探你三叔的。你根本不该过来找她。” 夏堇侧头朝江世霖看去。东方已渐渐泛白。微弱的晨光印在他的侧脸,让他的表情更显得清冷。这些日子,他对她越来越温柔,可他对旁人一向很冷酷,就如同他们第一次相见那次,让人不寒而栗。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将来,他不喜欢她了,是不是就会用他的冷漠面对她? “怎么了?”江世霖低头注视夏堇“我不是责备你,我只是怕你受她影响。” “不会的。”夏堇笑着摇头,迎视他的目光“你好像瘦了。” 江世霖的脸上立马有了笑意。“你刚刚就在研究这个?”他握住她的手。 夏堇笑而不语,任由他牵着。不过两三天的时间,再加上江世霖从来都不是会亏待自己的人,他怎么可能瘦了。她这么说,只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稍稍表现出关心,他就会很高兴,马上忘了追究其他的事情。大概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缺,才会喜欢这种口头上的关切吧!夏堇暗暗叹息,习惯性地靠近他。她应该走在他身后的,可是他却喜欢与她并肩而行…… “你又在发呆了。”江世霖的声音拉回了夏堇的思绪。 “我只是在想三叔,还有父亲。父亲以为祖父真要把黄氏送去江南……父亲压根没去临县找媒婆……你说,父亲出府,会不会是因为黄氏?” 江世霖猛然停下了脚步。夏知翰去临县找媒婆,这一直是夏堇一个人的说辞。夏知翰出事的那条官道的确是通往临县的,但是去黄氏郊外的住处,若是走大路,也会经过那里。他之所以一直没法确认夏知翰当日的行踪,是因为夏知翰出城的时候,是走小路去找黄氏的。但是当他回城的时候,天开始下雪,他不得不走大路。 “我明白了!”江世霖惊呼。 “你明白了什么?”夏堇侧目。 “我……”江世霖犹豫了一下“待我证实之后再告诉你。”在他眼中,夏堇太过多愁善感。他知道她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敬重的父亲对黄氏念念不忘。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说道:“天色还早,你先去睡一个回笼觉。如果一切顺利,今晚我们就能回家了。” “你和朱大人已经商议妥当了吗?”夏堇的一颗心悬到了嗓子口。 江世霖点头答道:“朱大人也不想事情再耽搁下去了。”他没有多言,只是催促夏堇回房休息,自己则下楼去找江福茂,让他重新调查夏知翰出事当日的行踪。之后,他又去请求朱云奇,把黄氏交给他处置。朱云奇爽快地答应了。 辰时,衙门贴出告示,称朱云奇已经把夏芯之死的案情查得清清楚楚,在未时便会开堂公审,所有人都可以听审。 告示才刚刚贴出,好事者奔走告之,不过小半个时辰,衙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全都等着第一时间占个好位置,看个清楚明白。 巳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神色憔悴的男人敲开了衙门的大门。不知道谁大叫了一声,说他就是当中脱光衣裳抱住夏芯不放的那个男人,人群瞬时炸开了锅。听到男人大声说,他要状告夏芯骗婚,骗财,众人更是兴致盎然。有人叫嚷着夏芯已经死了,有人追问男人是哪里来的,是不是真的为了夏芯休弃嫡妻。 眼见着衙差带走了男人,便要把大门关上,人群开始鼓噪,叫嚷着要进去听审。衙差在大门口解释,并不是所有案子皆允许旁听,所以不能放众人进去。人群开始唏嘘吵嚷,有人大叫,钦差大人贴告示通知他们听审,冯大人却把大家关在门外,分明是不把钦差大人放在眼里。 此起彼伏的叫嚷声中,县衙的大门被堵得水泄不通。人群外,王奎焦急地踱步。为了确保朱云奇会唤他作证,他必须现在就挤入人群,出现在众人的视线,然后在堂审之时,死在朱云奇面前,换取妻儿的将来。可这会让他怎么都挤不进去。每每他想大叫,或者冲进去吸引众人的目光,就有人把他推开。他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远处的茶楼上,朱云奇立在窗边,拿着远目镜观察王奎的一举一动。他的手下大多已经换上百姓的衣服,混迹在人群中。推搡王奎,不让他如愿的,正是他的手下。 朱云奇看了一会儿,见四下并没有特别的人,他放下远目镜,调侃江世霖:“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你居然为了王奎的妻儿,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依他的意思,他们直接把王奎抓了便是。他的妻儿是死是活,就看他们的运气如何。毕竟王奎没有报官,官府并没有责任。 江世霖随口说了句,他没有这么好心,凝视观察四周的情形。当日,夏堇被绑架的时候,有一个男人通知崔文麒离开。而官差听到王奎和黄氏的对话中,也有一个男人。他怀疑这个男人才是杀害崔文麒的真凶。黄氏被抓,一定还有一个人控制着王奎。说不定此时此刻,他也正躲在暗处观察。 朱云奇坐到桌前,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他看得出,江世霖对于如何断案,比他的刑名师爷懂得更多。昨夜,他给出了优厚的待遇,希望他能成为他的幕僚,结果他居然直言不讳地告诉他,他不缺银子,他只想把眼下的事情解决了,和夏堇安安稳稳过日子,生几个孩子。 对男人来说,子嗣固然重要,但他说出这样的话,为免太没有雄心壮志了。再说,他不是纨绔吗?哪有纨绔想要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的,他又不是没银子纳妾玩女人。(未完待续 第234章 落幕(上) 朱云奇暗暗观察着江世霖,而江世霖的注意力全都在县衙的大门外。突然间,他注意到茶寮旁的一个男人。“朱大人,那人是不是您的手下?”他急问朱云奇。 朱云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又询问了手下,确认并不是他们的人。 “得把他拿下,他已经起了疑心。”江世霖眉头轻锁。他并不确定监视王奎的只有茶寮旁那人,亦或是还有其他人。 朱云奇见那个男人不止注意着王奎,也在观察人群,马上命手下把他擒住。眼见着王奎在街上左顾右盼,六神无主,朱云奇问:“他怎么办?就这么放着?” “若是还有其他人监视他,一旦大人把他请上来,他的妻儿恐怕就没命了。” “或许他的妻儿早就死了。这都已经这么长时间了。”朱云奇陈述。 江世霖何尝不知道,王奎的儿子只有五岁。这么小的孩子被绑架,若不是人口拐卖,一般情况下,三天就会被杀。此时离崔文麒的死已经半月有余。他对着朱云奇说:“大人,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朱云奇回头打量江世霖,吐出一句:“你,很让人费解。” 江世霖怔了一下,答道:“或许是因为我死过一回吧。” 县衙门口的人群并不知道他们被朱云奇的手下刻意引导,冯大人更不明白钦差大人到底想干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县衙被围得水泄不通,而朱云奇只是警告他,小心行事,又不说到底要他怎么做。听到外面震耳欲聋的叫嚷着,江家又不断派人找他,他心乱如麻,就怕乌纱不保。在师爷的建议下,他硬着头皮走出县衙的大门。 人群看到县令走了出来,鼓噪声此起彼伏,愤愤叫嚷,一定要旁观审讯。若不是钦差大人就在城内,冯大人早就命手下驱散人群了。这会儿他只能好声好气地劝说,因为朱云奇要审夏芯的案子,他暂时已经把击鼓鸣冤的人收监,改日再审。众人自是不依,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吵闹声。 王奎想要挤入人群,可每次都不能如愿。他回头朝茶寮看去,欲请示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却不见了熟悉的人影。他立时慌了神。 酒楼上,朱云奇瞥了一眼刚刚被侍卫带上楼的男人,皮笑肉不笑地说:“但凡我遇上那些拿不懂事的孩子撒气的人,第一件事便是扭断他的手。” 他的话音刚落,男人只觉得手腕一阵剧痛,紧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右手已经耷拉下来了。这一刹那,他不觉得痛,只觉得寒毛直竖。先前,在他突然被人从身后制住的时候,他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上楼看到江世霖好端端站在窗口,他的心凉了。他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即将来临的审讯,结果朱云奇什么不问,直接折了他的手。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他顾不得锥心的疼痛,一下子跪倒在地。 看到男人又惊又恐,全身像没了骨头似的,江世霖满心失望。此人恐怕只是黄氏的棋子。细看他的模样,肯定不是与崔文麒一起绑架夏堇那人。这就是说,楼下的人群中很可能另有其他人监视王奎。 与江世霖估计的一样。男人很快向朱云奇招认了一切,声称自己只是收了黄氏的银子,替他办事的。令人欣慰的是,王奎的妻儿一直由他看守。黄氏也算还有些人性,并没有伤害他们。 眼见着冯大人快镇不住衙门前的民众,而江世霖也找不到人群中是否有其他人监视王奎。折了手的男人也说,一直只有他与王奎接触,朱云奇让江世霖带人找王奎的家人,自己则在侍卫的簇拥下慢慢走出了酒楼。 一行人才刚走到街上,便有人大叫:“钦差大人来了。” 朱云奇一脸和煦的笑容。他一边走,一边与百姓打招呼,不紧不慢走向冯大人。冯大人迫不及待地迎上前,低声禀告,有人想要状告夏芯。 朱云奇惊讶地问:“他不知道夏芯已经被人害死了吗?” 冯大人答道:“据他自己说,他被夏芯害得身无分文,有家归不得,本来去了城外求死,可想想又觉得不甘心,这才连夜进城,击鼓鸣冤。想来,他并不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 朱云奇尚不及回答,王奎在人群中心急如焚。他看不到扣押他的男人,眼见着朱云奇马上就要步入衙门了,他把心一横,直直朝朱云奇冲去。他没有注意到,早有人悄悄为他让出了一条道,正等着他“表演”。 “朱大人!”王奎低头跪在朱云奇脚边,“草民,草民要状告江三公子。” “你要状告江世霖?”朱云奇低头看他,一脸兴味,“本官下午即将审理夏芯之死的案子,结果还没有开堂审讯,一个要状告夏芯,一个要状告江世霖。有趣,很有趣。” “大人。草民愿意说实话,草民全都招了……” “凡事都有一个先来后到。既然状告夏芯的人击鼓鸣冤在先,本官就先审理那件案子……” “大人!” “住嘴!”冯大人呵斥王奎。 朱云奇一边命冯大人先把王奎带进去,等候问话,一边对现场的所有人保证,今天他一定会当众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问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原事情的真相。 随着朱云奇步入县衙大门,衙门立刻被百姓们堵得水泄不通,就连影壁,窗户上都挤满了人头。朱云奇进后衙换了官服才行至堂上。此刻,在乔装打扮的“托儿”的刻意引导下,人群的好奇心被充分激发,不少人已经在心中演绎事情的经过,只等着朱云奇证实各自的猜测。 不待惊堂木响起,聚集了几百人的公堂马上静得鸦雀无声。朱云奇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命衙差把原告带上来。 男人刚刚被押上公堂,便跪在地上哽咽着说:“大人,小人名叫张世强,是淮安县人。三个月前,小人行商路过此地,遇上了夏家二小姐……”他“噼里啪啦”说了一个与夏芯偶遇,一见钟情,甜蜜恩爱的故事,接着又话锋一转,声称夏芯不止拿了他的银子和贵重物品,还唆使他回乡休妻云云。 朱云奇面无表情地听着,百姓们无论是否在茶楼前亲眼所见,多多少少都听说书人讲过这件事。众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无论是对夏芯,还是对张世强,都是满脸鄙夷。 直至张世强说完了,朱云奇才道:“这些不过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有何证据证明?” “大人!”张世强哭得更伤心了,哀声说:“草民知道自己愚笨,被人玩弄在鼓掌间,草民什么都不求,只求她把草民的传家之宝还给草民。” “人都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传家之宝!”不知谁大叫了一声,人群开始鼓噪。 朱云奇示意所有人安静,又问张世强,传家之宝是什么,有什么特征,他如何证明东西是他的。张世强一一回答,口齿清楚,说话流利,描述详细。突然间,他惊问:“大人,什么是‘人都已经死了’?她不是已经看上别人了吗?她是为了别人才不要我的。”说罢,哀哀戚戚地哭了起来。 “男子汉大丈夫,你哭什么!”朱云奇一声呵斥,“你把她如何看上别人的,原原本本说给本官听!” 张世强依照朱云奇事前的吩咐,把茶楼前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朱云奇面无表情地听着,眼睛的余光时不时朝边上瞥去。江世霖能否找到王奎的妻儿,决定了案子接下去该如何“审理”,他只是在用张世强拖延时间。 直至张世强说完了,朱云奇才问:“你可有证据证明你刚才所言?” 张世强哀声说:“大人,当日的情形,很多人都亲眼看到了。”他的话音刚落,门外已经有不少人点头附和。朱云奇装模作样询问了几个目击者,沉吟片刻,他命衙差去夏家搜查,寻找张世强口中的“传家之宝”。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朱云奇眼见着自己再也找不出话题盘问张世强,他正琢磨着下一步,就听公堂外突然有人大叫:“还有一个人呢?当时在茶楼外,可是有两个男人的!” 朱云奇循着声音看去,早已看不到是谁在说话。他暗暗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一个眼色。 当日,在茶楼外坏了夏芯名声的两个男人都是江世霖安排的。眼前的“张世强”,名字是假,身份更是假的。他是江世霖从外地找来的,没人认识他,可另一个假扮富家公子的男人是王二的男宠,一旦被人识破,以王二和江世霖的关系,众人很难不做其他联想。 朱云奇年纪虽然不大,但也不至于因为这么点事慌张。他不紧不慢地询问张世强,是否认识另一个男人。张世强义愤填膺地说,若是让他再见到他,一定认得。 朱云奇正想装模作样追问另一人的身份,人群中又有人大叫一声:“那个男人,王家二公子一定认得。他们经常在一处!”rs 第235章 落幕(下) 这一回,朱云奇虽然仍旧没看到是谁在说话,但他的手下看得分明。他们悄悄挤入人群,扣住说话的人,把他押去后衙审问。公堂上,朱云奇丝毫没有迟疑,马上命手下传王二上堂问话。 经过这一番折腾,派去夏家的官差回来了,带回了一尊玉佛。众人见玉佛与王世强描述得一模一样,全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王世强顿时痛哭流涕,直嚷着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儿子,对不起王家的列祖列宗。 在王世强的哽咽啜泣声中,忽听有人大叫,衙门为何隐瞒夏知瑜、赵氏在大牢被人杀害的事实。 一听这话,人群顿时炸开了锅。朱云奇面色凝重地走下公堂,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沉声问:“你是如何知道他们死在大牢的?请站出来说话。” 众人左顾右盼,没人承认那句话是自己说的。朱云奇的目光扫过众人,扬声说:“众位乡亲,这一次的事情表面看起来是江家仗势欺人,可其中的内情可谓一波三折,不得不令人唏嘘,直呼匪夷所思。本官年轻,经历的事儿少,结果差点被人利用了。幸好本官醒悟得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再次高声询问:“刚才说话的兄台,请你告诉我,我明明已经封锁了消息,你如何得知牢里的情况?” “朱大人,听你这么说,是不是夏家二老爷果真死了?”有人询问。 “是。”朱云奇毫不犹豫地点头,接着又道:“本官和冯大人,以及衙门的仵作都已经确认,他们是服食砒霜自杀的。至于自杀的原因,本官觉得他们是被人逼死的。” “是被什么人逼死的?” “说不定是被女儿气死的!” …… 众人议论纷纷。朱云奇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高声说:“本官之所以封锁了他们的死讯,是想找出逼死他们的凶徒。谁不应该知道他们的死讯,却得悉内情,就说明是他逼死他们的!” “是他!”有人手指一个獐头鼠目的男人。围观的百姓有不少人认识他,知道他是不学无术的闲汉,专事坑蒙拐骗偷。众人瞬时让开了一条道,几百双眼睛聚焦在男人身上。 “来人,把他押到堂前问话!”朱云奇高喝一声,转身往回走,暗暗吁了一口气。眼下的这个小插曲并不在计划中,不过正因为这个小插曲,或许能让接下去的事情更顺利。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闲汉便招认,他在一个半时辰前收了五十两银子,在公堂之上爆出夏知瑜、赵氏已死的消息。其他的事他全然不知。衙差在他身上当场搜出了一锭银子。当被问及是何人收买他,他马上说,是前些日子被官府通缉的男人。 听到这话,朱云奇又是高兴,又是担心。高兴的是,按照他和江世霖的商议,他们原本就要把一切推到那个人身上,从而把黄氏摘出来,以免爆出夏家的丑闻。如今,有了当下这个前奏,后面的事会更加顺理成章,可信度也就更高了。 与此同时,闲汉的话也证实了江世霖的猜测,除了先前在茶寮被抓的男人,还有其他人监视王奎。在他们抓住茶寮中的男人那刻,另一个人很可能已经把王奎的妻儿转移去了其他地方。 此时此刻,朱云奇骑虎难下,只能先把闹事的闲汉收监,又催促手下,为何迟迟不见王二上堂回话,紧接着命张世强在一旁等候。 不多会儿,衙门外突然传来“江世霖来了”的呼喊着。朱云奇这才吁了一口气,高声命令:“来人,把王奎带上堂来!” 王奎自从被朱云奇的手下押入衙门,就一直身处恐惧不安中。为了儿子,他可以豁出性命。他不怕死,只怕朱云奇不相信他,他压根救不了儿子。他迈着沉重的步伐踏入公堂,抬头就见老婆牵着儿子正朝他走来。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双腿酥软,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爹!”小男孩大叫一声,扑向王奎。王奎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他的妻子亦是惊魂未定。见父子俩哭得伤心,她跪在丈夫身边,一边哭,一边说:“相公,是我轻信他人,险些害死琦儿,害死全家!” 所有人被这一番变故弄得莫名其妙,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目光不由自主盯着江世霖。众人只见他跟在官差后面,恭恭敬敬对着朱云奇行礼,又向冯大人打招呼。看他的样子,依旧华衣美服,神清气爽,玉树临风,哪里有半点曾经被审讯的模样。一时间,四周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朱云奇扬手示意众人安静,高声说:“乡亲们,大家都知道,王奎曾指证江家三公子杀害崔文麒。这件事到底如何,大家稍安勿躁,待会儿请王奎自己说明原委。” 王奎听到他的声音,幡然醒悟。他放开儿子,跪在地上对着他连连额头,片刻,又拉着妻儿一起磕头,泣不成声。 朱云奇深深叹了一口气,命手下扶起他们,感慨道:“其实,你最应该感激的人是世霖。若不是他,你们一家三口只能在地下相聚。” 王奎听到这话,又对着江世霖猛磕头。冯大人被朱云奇那声“世霖”震得回不过神。他回忆始末,这才恍然大悟,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得罪江家。他谄媚地笑着,假装不明白,询问朱云奇事情的始末。 朱云奇朝着冯大人赞许地笑了笑,轻咳一声,高声说:“冯大人,先前你不是问我,既然崔文麒死的那天,世霖一整天都在家,王奎压根不可能看到他,他为何没有自证清白,反而拿银子贿赂王奎?” “是是是。”冯大人连连点头,“就这点,下官怎么都想不明白。” “其实很简单。世霖在那时候就知道,王奎的妻儿被抓,他受人要挟,才会诬告他。他不过是将计就计。” “下官明白了。”冯大人再次点头,“江公子是怕他揭出真相,歹人会谋害王奎妻儿的性命,这才不动声色,甘愿受人冤枉。” 王奎听到这,拉着妻儿再次给江世霖磕头。不同于朱云奇和冯大人的做戏,王奎却是真心感激江世霖的。他诬告他,他却反而帮着他救人,这份恩情他就算豁出性命,有生之年也一定会报答他。 江世霖压根没料到朱云奇会把事情闹这么大。他主动请缨,带人找回王奎的妻儿,不过是想叮嘱王奎的妻儿,在公堂上不要提及黄氏,以免牵扯出夏知翰,又让夏堇感伤。他是纨绔公子,一直以来,对着他磕头求饶的大有人在,可真心感激他的压根没有。他尴尬地想拉起王奎,可他们一味跪在地上对他磕头,眼泪哗哗直流。 朱云奇瞥见江世霖的窘态,嘴角染上了几分笑意。他对着王奎语重心长地说:“王奎,你真是糊涂。妻儿被绑架,你大可以报官,你却选择诬陷他人,你这样做不止救不了自己,也会害了别人,你知道吗?” “是,大人说得是。”王奎转而对着朱云奇磕头。 朱云奇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在客栈的时候,我不止一次喝问你,可是你呢?仍旧不愿意说出事实,让官府帮你救出妻儿。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 冯大人立马凑上前说,是王奎运气好,遇到了江世霖和朱云奇,才能转危为安。朱云奇坐回判桌后,重重一拍惊堂木,命王奎一家把事情地始末说清楚。 直到此刻王奎才明白,后衙的时候,衙差命他在堂上不要提及黄氏是什么意思。他一五一十说出了经过。之后他的妻子也当众说出了被绑架后发生了什么事。朱云奇当众拿出了通缉犯的画像让他们辨认。两人想也没想就点头,王奎还声情并茂地描述了他浑身是血跑进他家的情境。旁观的百姓只觉得匪夷所思,峰回路转,不过王奎的邻居都证明,自崔文麒死后,他们的确再也没见过他的妻儿。还有人言之灼灼地说,看到面生的人在王奎家附近打转,现在想来,一定是江世霖或者朱云奇派去保护或者监视他的。 待到衙差把王奎一家带下,朱云奇拿着画像走到旁观的百姓面前,指着画像上的人,慷慨激昂地说:“众位乡亲,此人先是意图杀害江家三奶奶,失败之后,他又使出了下作手段诬陷江三公子。你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没有!” 好像是为了附和他,人群中有人高声问:“朱大人,难道夏家三小姐的死,也和他有关?” “这位小哥说得没错,正是这样。”朱云奇郑重地点头,“夏家三小姐虽然失德在先,但她罪不至死啊!可是他——”他指着画像上的男人,“他不止命人侮辱她,杀害她,还以此威胁她的父母,逼得她的父母在大牢自杀。他的目的就是想让所有人都觉得,是世霖逼死他们。他用心之险恶,手段之毒辣,本官从未见过,甚至听都没听过。各位乡亲,大家一定要认清楚此人的容貌。若是见到他,务必马上报官,切记,切记!”rs 第236章 不满 朱云奇的声情并茂,只为吊起全城百姓的积极性,再加上江世霖当众宣布,他拿出纹银千两悬赏,围观的百姓全都情绪激动,摩拳擦掌,仿佛只要自己抓住这人,就会成为涿州城的大英雄。 饶是没有人再对案情有所怀疑,朱云奇还是将**夏芯的三人带上了公堂,让他们当众陈述自己是如何被收买,又是如何杀害夏芯,嫁祸江世霖的经过。 因朱云奇问得巨细靡遗,时不时还要慷慨陈词一番,直至天完全黑了,审问才算告一段落,此时众人早已忘记了王二,而江家众人也一早得了消息,江光耀和江光辉更是第一时间抵达了县衙。 江光耀见到江世霖,什么都没说,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息。江光辉激动之余,气得脸颊通红,指着江世霖的鼻子骂道:“我是你老子,看着老子急得上火,像龟孙子一下四处求人,你很得意是不是?那什么王奎,比你老子更重要?” “父亲,是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江光辉恨不得上前抽江世霖两个耳刮子,又舍不得伤到儿子。亲眼看到儿子好端端的,他的眼眶一下子红了,梗着脖子怒骂:“我知道,是我上辈子欠了你,这辈子你是来讨债的!” “父亲,您先消消气,听我说,您是知道的,我怎么会去救那个姓王的,我和他压根不认识,我救他干什么!公堂上那些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 江光辉擦了擦眼角,奇怪地看着江世霖。江光耀按耐不住,急问:“世霖,所有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大伯,大家都是自己人,我也就不瞒你们了,其实是有人想害我们。那个通缉犯,只是一颗棋子……” “是谁那么大胆子,居然算计到我们头上!”江光辉狠狠一拍桌子。 江世霖大半的注意力都在江光耀身上。他接着说道:“父亲,大伯,我从明月楼的扶梯上摔下,是整件事的开端。或者早在那之前,已经有人在谋算我们了。反正,那次他们没能害死我,于是设下连环毒计……” “我知道,一定是夏家的人。”包括夏堇在内,江光辉不喜欢夏家的任何一个人。 “父亲,夏家也是受害者。先前我就对您说过,您想让我娶木槿,也在某个人的计划中。”说到这,江世霖微微愣了一下。若说黄氏是在近期才与什么人达成协议,互相交换仇人,那么在那之前呢?他和夏堇的婚事到底是谁促成的?想要谋害他的人肯定一早与夏家的某人有联系。会是夏知瑜夫妻吗? 江世霖不敢肯定,只能对着江光辉、江光耀继续陈述:“我瞒着所有人,让朱大人假意把我羁押,又故意为难大家,其实只是想让针对我们的人以为自己的计划成功了,续而露出狐狸尾巴。可惜,那人太奸猾了,我至今都不知道他是男是女,与我们有什么仇怨。” “世霖,你为什么觉得,有那样一个人在针对我们。或许,所有的事情都是这个人做的。”江光耀一边说,一边指着画像上的男人。 “大伯,此人与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们斩尽杀绝?以那人的狠绝,我相信他与我们一定有很深的仇恨。”江世霖说得万分肯定。 江光耀看着他,追问:“难道你有怀疑对象了?” 江世霖苦笑着摇头,回道:“大伯,我刚才就说了,我连对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但是我怀疑,事情一定和江姚氏有关。” 这话让江光辉和江光耀瞬时变色,特别是江光辉,原本猪肝色的脸颊立马白得像纸片一般。他喝止江世霖:“我不止一次对你说过,那件事早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提及。” “父亲,若果真像您说的,事情早就过去了,娄兰阁又怎么会闹鬼……” “够了!”江光辉一声呵斥,“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不许提及娄兰阁!” “父亲!”江世霖疾呼一声,用恳切地目光看着江光辉,眼睛的余光却丝毫没有离开江光耀。从他被朱云奇“羁押”开始,江光耀的行为、话语没有丝毫异常。为了替他洗清罪名,他向朱云奇提出了所有疑点。虽然他可能在心里觉得,是他找人**夏芯,但他的的确确试图救他。只是除了他们一家,还有谁那么了解他,又有能力安排那么多事情? 这段日子,江世霖不屈不挠提及娄兰阁,江光辉早有不悦。此刻听他再次提及,他的脸由白转青,沉声说:“行了,一切回家再说。我还有很多事情问你。”他不能由着夏堇呆在他身边迷惑他。 江世霖急忙拉住转身欲走的江光辉,说道:“父亲,大伯,这一次多亏了朱大人。若是他不信我,恐怕我的皮肉之苦是免不了的,所以我在天香楼订了酒席,宴请朱大人和冯大人。”他以此为由绊住两人,是为了给夏堇时间,单独和小潘氏说话。 夏堇在江世霖找到王奎的妻儿之后就回到了江家。她回池清居梳洗之后,立马至蘅安院求见小潘氏。这个时候,江光辉已经和江光耀去了衙门。 小潘氏自从得知江世霖一直好端端的,从未被朱云奇怀疑,更没有被严刑逼供,心中的不悦可想而知。可她只是继母,即便再生气也不能摆在脸上,还要反过来劝着江光辉。这会儿看到夏堇毫发无伤站在自己面前,她随口关切了几句,敷衍地说:“这几天你也累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早上不用过来请安了。” “母亲,儿媳有话对你说。”夏堇说罢,抬头看了看小潘氏身后的竹青。 小潘氏只当没有明白她的意思,垂眸盯着桌上的茶杯。江光辉生气,因为江世霖是他的宝贝儿子。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她拿着那封书信哀求朱云奇,不过是她多管闲事。 书信! 小潘氏猛然抬眼朝夏堇看去,吩咐竹青:“你带着她们下去,然后在廊下守着。”待到房门关上,她沉声说:“你现在可以说了。” “母亲,先前我没有明白您的苦心,我想郑重地向您赔个不是。”夏堇不知道书信的内容,不敢主动提及。另外,综合前前后后的事情,小潘氏或许不爱江光辉,与江世霖丝毫没有母子之情,但她是称职的江家二太太。她把“继室”的角色当成了自己的工作。 小潘氏看着夏堇,轻轻一笑,回道:“你的话把我说糊涂了。你有什么事,需要向我赔不是吗?” “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我只是觉得,往后应该与您多亲近。”夏堇停顿了一下。感觉到小潘氏正看着自己,她接着说道:“之前的很多事,我和相公都应该对您说声‘谢谢’。” 小潘氏讥讽地轻笑。江光辉和江世霖从未感激过她。江世霖与她,一向接触不多,而江光辉呢?有些时候他是信任她的,可他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实在很伤人。她早已学会了不在乎。她端起茶杯掩饰情绪,不甚在意地说:“我们都是一家人,说谢谢之类的,就太见外了。” “母亲,这次的事,我是去了客栈才知道,朱大人一早发现有人想诬陷相公。朱大人生怕我坏了他们的事,这才命我留在客栈。” 听到这,小潘氏想说什么,抿了抿嘴,最后只是不声不响地放下茶杯。夏堇接着说道:“相公是在得了母亲的提示,至客栈求见朱大人的时候,才知道朱大人的打算。” “听你这么说,朱大人这是怀疑我和你们的父亲,这才不让你回来的?” “母亲不要误会。”夏堇急忙否认,“老爷和母亲对我们如何,我们自然是知道的。”她抬眼看了看小潘氏,“只是家里人多口杂,最不定哪个小丫鬟会不小心说出什么话,让有心人士听了去,因此我们才没有送信回来。”她再次看了看小潘氏,心中犯愁。朱云奇很清楚,她和江世霖知道小潘氏曾送信给他,但他一句都没有提及。他们必须从小潘氏口中知道,那是一封什么书信。 “我知道了。”小潘氏淡淡地应了一句,同样看了看夏堇。她也想知道,夏堇和江世霖是否知道那封书信。那东西虽然被朱云奇毁了,但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当时她直觉一切都是迫不得己,此刻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你回去歇着吧。”她再次催促夏堇。 夏堇心中焦急,脱口而出:“母亲,先前我害怕老爷容不下我,曾经想永远离开。现在,我只想永远留在相公身边,和他白头到老。”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话?”小潘氏失笑。 “母亲,昨日朱大人很生气,就在您见过他之后。” 闻言,小潘氏立马沉下了脸。“你想暗示什么?”她的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母亲,我和相公都知道,您是去替我们求情的。若不是为了我们,您不会特意把朱大人的为人告诉我们,更不会特意走那一遭。这次是我们让您操心了。其实我们都知道,您处处替我们考虑……” “行了。”小潘氏打断了夏堇,“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打听书信的事,不用拐弯抹角的。”rs 第237章 易孕 夏堇能明显感觉到小潘氏的不悦。她硬着头皮暗示:“母亲,我和相公知道,您是独自去见朱大人的,所以相公现在天香楼陪着朱大人和老爷。” 小潘氏轻轻一笑,片刻的沉默过后说道:“那封信与你们无关,与江家无关,甚至与潘家也没有关系,你们可以放心。” “母亲,您先前就说过,朱大人面上和蔼可亲,但……” “我记得自己说过什么。”小潘氏再一次打断了夏堇,轻声说:“那封信上只写了一件与朱家有关的陈年旧事。信已经毁了,从今往后大家都能安心了。” 听到这话,夏堇的心直往下坠。她试探着问:“母亲,会不会朱大人途径涿州不是偶然。会不会他一早就希望母亲能去求他……” “你想太多了。”小潘氏断然摇头,“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去求见朱大人。我去见他是为了救你们,而不是谋害自己。” 小潘氏把话说到这份上,夏堇不能继续追问。她正想再次谢过小潘氏,表明她和江世霖一定会感念她的情义,就听竹青说,小尤氏来了。 小潘氏闻言,对着夏堇意味深长地轻轻一笑,命竹青打开了房门。 小尤氏三步并做两步跨入房门,不及向小潘氏行礼,目光早已落在了夏堇身上,上下打量她。见她无伤无痛,神色如常,她对着小潘氏唤了一声“大姐”,弯腰行礼。 小潘氏点点头,问道:“你有什么事?我正赶着去东府。” “大姐,我听说三奶奶回来了。我担心世霖,所以过来问问。” 夏堇回道:“多谢尤姨娘关心,相公很好。这次因为有朱大人,才能为相公洗清冤屈,所以相公正在天香楼宴请朱大人。” “阿弥陀佛。”小尤氏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嘴里念念有词:“我就知道,世霖一定会逢凶化吉。这一定是大姐在天之灵保佑世霖。” 小潘氏只当没听到她的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夏堇对着小尤氏说道:“其实这一次相公能够转危为安,除了朱大人明察秋毫,老爷,太太,还有东府的大老爷,大太太,全都费了不少心力。” 夏堇这话除了告诉小潘氏,不管怎么样,她既然去找朱云奇求情了,她和江世霖就会记着这份情。与此同时,她也在警告小尤氏,不要用大尤氏挑拨小潘氏。不过这话听在小尤氏耳中,却有了第三层意思,仿佛是夏堇在控诉她,不关心江世霖。 小尤氏瞥了小潘氏一眼,对着夏堇说:“幸亏你和世霖都没事了,不然我只能请大姐派马车把我送去客栈,向朱大人替你们求情。我知道,我人微言轻,没什么用,但只要能救世霖,哪怕跪在客栈外磕头,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她这是在告诉夏堇,她不是不想帮忙,是小潘氏压根不让她出门。 夏堇顺着她的话说,小尤氏有心了,但朱云奇并不是听旁人求几句情,他便会心软的人。小潘氏放下茶杯,对着小尤氏说:“若是没有其他的事,你们都回去吧。”说罢唤竹青替她换衣裳,准备去东府。 小尤氏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这一次,她满心以为江世霖会遭遇不测,如此一来,她的儿子便是江光辉的独子,将来无论是矿场还是江家大宅,都是他们母子的。可如今,她的人刚刚从外面听到消息,涿州城的百姓都在夸江世霖面硬心软,有情有义。她还听说,朱云奇对江世霖颇为看重。朱云奇可是伯府的嫡长孙,往后不是伯爷,也是侯爷。 她不甘心啊!她的大姐明明已经嫁不出去了,结果又冒出个江光辉对她死心塌地。生个儿子,几次都能逢凶化吉。除了出身,她到底哪里不如她?她的儿子又哪里不如江世霖? “三奶奶。”小尤氏在蘅安院门口叫住了夏堇,“眼见着马上就是八月十五了,世霖能够安然无恙,多亏菩萨保佑。不如,那天请大姐带着我们一起去庙里酬神?” 夏堇知道,每到八月十五,小潘氏都自有安排。小尤氏这么说,分明是挖个坑给她跳。她摇头回道:“八月十五是合家团聚的日子,去庙里酬神,另外安排时间也是一样。” “也是。”小尤氏点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说道:“这几天我x日都在替世霖担心,可我只能在院子里求神拜佛……” “尤姨娘,你对相公的关心,我们都知道。”夏堇敷衍了一句,辞别小尤氏回到了池清居。 池清居的门口,杏红正等着她。“有事吗?”夏堇询问。 “三奶奶,昨天一早,奴婢从家里回来,去客栈找过您。”杏红一边说,一边跟在夏堇身后,往正屋走去。 夏堇点点头。杏红继续说道:“奴婢从客栈出来的时候,看到绿萝姑娘了。她也是去求见朱大人的。” “我知道了。”夏堇再次点头,问道:“我不在的这两天,院子里有什么事吗?” 杏红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夏堇一眼,回禀了几件琐事。待到她离开,丁香小声嘀咕:“三奶奶,她特意说这话,分明就是……” “我心中有数。”夏堇打断了丁香,命她找人回夏家,问一问吕嬷嬷,这两天夏佥和夏知贤有什么动静。 夏知瑜、赵氏的死,已经查知是黄氏把砒霜藏在了糕点中。可很明显的,他们的死是因为他们知道是谁在和黄氏接触,这才被灭口。如今案子虽然已经了结,但仍旧有很多事情没弄明白。 当天夜里,江世霖父子在戌时就回府了,但来喜通知夏堇,江世霖今晚睡在江光辉那边,让她不用等他。 呆在客栈的两天,夏堇虽然没受苛待,但到底不比在家自在,再加上一直悬心案子,精神耗损极大。她睡在**,才想着,原来她已经把池清居当成自己家了,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当她听到床边的“窸窸窣窣”声,睁开眼睛就见江世霖已经脱了外衫。 “天亮了吗?”她无意识问了一句,转头就见天已经蒙蒙亮了。 “还早,再睡一会儿吧。”江世霖说着,已经抱住夏堇,钻入被子了。 扑面而来的清冷微湿气息让夏堇下意识皱眉。 “回来之前我已经洗过澡了。”江世霖嘟囔。他知道她不喜欢他身上沾着酒味。 “都是露水的味道,很凉。” “好啊,你又嫌弃我!”江世霖一声抗议,捧住夏堇的脸,一下子吻住她的唇。 夏堇没有抗拒,用掌心贴着他的脸颊,细细摩挲。江世霖得了她的鼓励,熟练地扯开她的衣襟。 夏堇暗暗叹一口气。天已经亮了,他们实在不应该如此,但她不知道他还会喜欢她多久。所有人都在提醒她,她应该趁着他还喜欢她,尽快怀一个孩子。可是孩子不应该是她留住他的工具……她摒除所有的杂念,用心感受着他的碰触。夫妻恩爱并不像她以前认为的那样,是一件丑陋肮脏的事情,相反的,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疼惜宠溺。她多么希望,他一辈子都能这么爱她。 “宝贝,今天我们换个姿势。”江世霖呼吸沉重。他们已经几天没有欢好了,他很想念她。“前几天我就在想……” “别说。”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她双颊酡红,眼神迷离。她的心脏快跳出胸口了。突然间,她好怕明天他就不喜欢她了。 “怎么了?” 夏堇摇头,用指尖描绘他的五官。她抬头亲吻他的下巴,轻咬他的喉结。她还没有到意乱情迷,不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的地步,但是她想要这么做。 江世霖本想诱哄她转身,他想从她身后爱她,可这会儿,他被她撩拨得气喘吁吁,已经没心思玩花样了。“我来教你。”他抓住她的手,教她如何爱抚他。 夏堇摇头,抽回自己的手掌。“我自己来。”她告诉自己,她要珍惜每一天,把每一天都当成他爱她的最后一天。 “乖,听话。”江世霖诱哄。 他的话音未落,夏堇已经抱着他转了一个身。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把他压在身下。江世霖在一阵错愕后,只看到丝被从她光洁的肩膀滑落,乌黑的长发垂落在他胸口。 “你在玩火。”江世霖低吼一声,抱住她朝床内侧滚去。他急切地撑开她的双腿,曲起她的膝盖。“我等不了。”他完完全全与她亲密无间。 “相公,我好怕。” “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夏堇摇头,凝视着他。 她的目光令江世霖全身紧绷。他们是如此契合。从没有女人让他如此兴奋。她无时无刻不在勾引他,迫使他挑战自己的极限。“小妖精,你迟早会要了我的命。”她总是让他情不自禁,欲求不满。 “你轻点。”夏堇喘息连连。 “你真要我轻一点?”江世霖垫了一个枕头在她臀下,“每次都口是心非。” 夏堇心头一紧。这几天是她容易受孕的日子。她不想利用孩子维希他对她的喜欢,可是她想要他的孩子。 “不要心不在焉。”江世霖控诉,手掌抚过她的小腹。他希望她能尽快怀孕。rs 第238章 忐忑 江世霖原本只是回房补眠,可**过后,他反而睡意全无。晨光中,看着静静依偎在他身旁熟睡的女人,他的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忐忑。 昨晚,他本想告诉父亲,他喜欢夏堇,希望他能试着接受她。可他还没进入正题,父亲就喝醉了,酒后说了很多话,很多出乎他意料的话。他原本以为父亲不喜欢夏堇只是因为以前的那些事,结果父亲却告诉他,他不想让他受伤害。他说,女人是很残忍很现实的。他压根不该促成他和夏堇的婚事,因为他们不是同一类人。以后,就算他对她再好,她也不会真正爱上她。她对他的温柔体贴,柔情蜜意,不是因为她喜欢他,而是她必须依附他而活。 江世霖轻轻抚摸夏堇的脸颊。他知道,父亲说的其实不是他和夏堇,他只是在说他自己。他对父母的婚姻并不了解,但他知道,父亲一直对母亲耿耿于怀。他的父亲深爱着母亲,但他的父母之间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他同样深爱着身边的女人,他们之间是否也有鸿沟?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夏堇的婚姻,和他的父母很像。她迫于无奈嫁给他,他爱上她。而她,为了生存,她必须成为他的妻子,必须喜欢他。 原本他以为,只要她也喜欢他就够了,可父亲却说,一切都是假的。他的父亲直到母亲死的那刻才知道,她只是在扮演妻子的角色,而他这辈子都会记着她,即便他从未触及她的内心深处。 江世霖知道,父亲说的都是醉话,酒醒之后大概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他看到了父亲心中的伤痛。他甚至对他说,他们有的是银子,他可以随便玩女人,只要别爱上任何人。 爱与生理需求是不同的。他爱夏堇,不是因为床榻上的契合,而是——他也说不清楚。他只知道,他在乎她的感受,想知道她的想法,想要她快乐高兴。他害怕失去她,害怕她只是假装喜欢他。 “木槿?”江世霖的手掌紧贴着夏堇的小腹。 “别闹。”夏堇模模糊糊抓住江世霖的手掌。 “我想要孩子……” “你的精神为什么这么好?”夏堇睁开眼睛,用谴责的目光看他,“我们该起身了。”她误会了他的意思。 江世霖直视着她乌黑的眼眸。她的眼中只有他。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自信了?她一直都喜欢他。他怎么会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动摇了。“你这是在暗示我,该做点别的?”他故意用脚丫子勾缠她的脚踝,手掌探入她的衣襟,轻抚她的肌肤。 “我要起身了。”夏堇面红耳赤地坐起身。 “可是我还不想起床。”江世霖把她压回枕头上。两人纠缠了好一会儿,才起床洗漱换衣裳。 待他们用完早膳,江福茂已经在二门等了小半个时辰。根据他昨日的调查,夏知翰出事那天的行踪,正如江世霖估计的那般,他并没有去临县,而是去见黄氏了。 江世霖一听这话,急问:“他是骑马,还是坐车?有人与他同行吗?” 江福茂告诉江世霖,因夏知翰中途停车问路,所以那人记得很清楚,他租了柴记商行的马车,车上只有他一人。 闻言,江世霖摇头道:“我让人查过,那天岳父并没有雇车。”他想命江福茂去柴记商行把雇车人的姓名抄录一份给他,江福茂已经拿出了名单。江世霖细细看过,确定没有熟悉的名字,只能按照夏知翰雇车的时间推算,让江福茂去问一问伙计,是否记得雇车人的容貌。 回到池清居,江世霖把事情的经过简略地叙述一遍,又把名单交给夏堇过目。夏堇一向对父亲敬爱有加,她一直以为当日父亲在为她的婚事奔波,却没想到他居然连夜去探黄氏。她说不清此刻的自己是失望还是伤心。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自己的父母。 江世霖虽然知道希望渺茫,但他的本意只是想让她看一看,单子上是否有夏家家丁的名字。见夏堇神情凝重,愁眉轻蹙,他急忙问:“怎么这样的表情?” “没有。”她轻轻摇头。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江世霖叹息。 “不是。”夏堇放下了手中的单子,“上面的名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或许,租车的人用的是假名。” “我也是这么想。”江世霖点头附和,心中却觉得奇怪。夏知翰不想让家里人知道,他去见黄氏,所以在外面雇车,这点他可以理解。但他只是去见黄氏,用假名字雇车,为免太鬼祟了吧?难道雇车的人知道夏知翰会出事,生怕有人事后追查?另外,夏知翰死后,柴记车行的马车又去了哪里? 夏堇缓步走到窗前,背对江世霖说:“我一直以为,父亲母亲是世上最恩爱的夫妻。虽说父亲得知黄氏活着,想去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也在情理之中,但……”她缓缓摇头,“或许是我对父亲母亲的期望太高,或许这个世上根本没有所谓的恩爱夫妻……” “你说这话,我就太伤心了。”江世霖从身后抱住她,“难道我们不算恩爱夫妻吗?” 夏堇转身看他。她很想问他,他会爱她多久,但是他惯常会用甜言蜜语哄女人,她问了又如何?“相公,我仍旧觉得,黄氏是否活着,三叔是清楚内情的。父亲去见黄氏,他也是知道的。” “你是说,租车的人很可能是他?”江世霖低头思量。夏知贤不可能是控制夏知瑜夫妻的人。难道夏知贤是黄氏的棋子?黄氏为免太神通广大了吧?他知道夏堇有多在乎自己的父亲。他捏住她的下巴说道:“你根本不知道岳父和岳母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该妄自揣测,更不该由此及彼,怀疑我们的感情。” “我没有。父亲已经过世了,追究以前的事根本没有意义。”夏堇抓开江世霖的手,垂下眼眸。 “看着我,听我说。” “你听我说。”夏堇抬头看他,主动揽住他的腰,浅笑着说:“若是在以前,我断不敢想象,有一天我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和自己的相公搂搂抱抱,我也无法想象,让男人牵着我的手走在路上。这些都是不应该的,更不要说……”她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更不要说什么?”江世霖明知故问。 “反正,我到现在才知道,什么是喜欢一个人。”她用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她再次告诉自己,她要把现在的每一天都当成他喜欢她的最后一天。 江世霖彻底放下了心中的大石。他们和他的父母是不同的。他的母亲不爱父亲,才会让他的父亲那么痛苦。只要她喜欢他,其他的事他都可以解决。他收紧手臂,低头亲吻她的发丝。“你刚才好似在说,我教坏了你。今晚,不如我们再接再厉?”他以为她一定会恼羞成怒,结果她只是抬头看着他。“怎么了?”他问。 夏堇摇摇头,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可能是相处久了,她越来越觉得他长得好看。无论是他生气的时候,还是像此刻这般温柔的看着她,他的眼睛总是明亮而黝黑的。以前她为什么认为他是坏人?他除了吃喝玩乐爱女人,根本没做过什么坏事。 “你再这样看我,我可要……”江世霖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她闭上眼见,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靠近他。他受宠若惊。他一直以为她的热情只在意乱情迷的时候,她的主动只为敷衍他的死缠烂打。他顺手关上窗户,低头配合她。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该因为父亲的几句话就怀疑她对他的感情。 午饭过后,江世霖决定去找江光辉。他必须告诉父亲,夏堇是他唯一的妻子,他已经认定了她。 江光辉宿醉刚醒,正由着小尤氏替他揉压太阳穴。关于昨晚,他只记得朱云奇和江光耀离开添香楼之后,他和江世霖喝了不少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他完全不得己了。听到小尤氏不断在自己耳边唠唠叨叨,他不耐烦地说:“行了,你管好自己就够了。” “老爷。”小尤氏的眼眶立马就红了。她走到他跟前,跪在他脚边说:“老爷,大姐只留下世霖一个孩子,若是大姐在世,定然不想看到……” “闭嘴!” 见江光辉动怒了,小尤氏吓得不敢说话,低头跪在地上。 片刻的沉默过后,江光辉问:“你说,昨日她从客栈回来,就去了蘅安院,她们关起门说了很久?” “是。”小尤氏点头,委屈地说:“三奶奶能说会道……我进去的时候,大姐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还有世霖……他是大姐的**,可不能让他受女人迷惑……” “你有什么想法?” 小尤氏心中暗喜,低头说:“老爷,世霖的脾气拗,我们凡事都得顺着他,不能和他硬碰硬。再说,有资格替他生儿育女的女人,得慢慢选。现在,不如先替他纳一房妾室,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那个绿萝,虽然出身不好,但世霖在她身上花了不少银子,想来一定觉得她不错。这种没根没基的女人,将来等世霖正式娶妻的时候,很容易处理。” 夏堇眼中,她的父母一直是完美的,是模范夫妻,可实际上呢?我们根本不了解身边的人。 大家看过英剧《thefall》没?每次看到那个连环杀手和老婆谈琐事,宠爱儿子、女儿,就觉得毛骨悚然,特别是他一边拿着杀人日记,一边和老婆躺在同一张**……这个世界真恐怖。rs 第239章 非她不可 自大尤氏死后,江光辉的女人一个接一个,他也从不管束江世霖在外面的荒唐行径,可是让儿子纳一个欢场女子为妾,他还是心有抵触的。听到下人说,江世霖来了,他对小尤氏说了句:“我自有安排。”把她打发走了。 江世霖在院子里中被小尤氏拉住,说了两句话,这才进屋向江光辉行礼。江光辉随意挥了挥手,示意他坐下,端起桌上的鲍鱼粥喝了两口,皱了皱眉头,扔下勺子问道:“你找我有事?” 江世霖见屋子中并没下人伺候,这才说道:“父亲,昨晚您对我说了很多话……” “不过是一些酒后胡言。”江光辉打断了他,又忍不住问:“我都说了什么?” “其实,以前的事,您对木槿,多有误会。” 江世霖才说了这么一句,江光辉的眼中已经闪过不悦。他问道:“你老实告诉我,先前她是不是被崔文麒绑架,之后与他单独呆了几个时辰?” “父亲,就像我先前告诉您的,崔文麒意图绑架是真,但仅此而已。” “好,这事暂且不论,但先前的事,你一清二楚。我做足了礼数,让媒婆拿着重礼上门,可夏家是怎么对我们的?还有,你没醒的时候,她和卫晨……” “父亲,我对您说过,木槿与卫大夫之间,我听得清清楚楚……” “你不用说了。”江光辉断然摇头,“本来,我早就不想留她。现在,既然你喜欢,暂时就让她留在你身边。至于你未来的妻子,我会慎重选择……” “父亲,她已经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其他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行。另外,你既然花了那么多银子买下绿萝,就把她接入府中吧。” 江世霖知道,江光辉一向把欢场女子当成玩物。他居然要求他把绿萝带回家,这就表示在他心中,夏堇还不如绿萝。绿萝是什么样的女人,他很清楚。他绝不会自找麻烦。“父亲,我已经把她送人了。” “你把她送给谁了?”江光辉压根不信。他甚至觉得,因为夏堇,儿子彻底变了。另外,他是否身有隐疾,他无法肯定。他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桌子。自从“夏堇”两字出现在他的视线,他的生活就没一刻安生。一定是她的八字和江家相冲。他决不能留下这个祸害。 江光辉思量间,江世霖同样在思考。他买下绿萝不过是迫于受伤前的承诺。就算他没有爱上夏堇,他也不会纳绿萝为妾。他本打算把她留在明月楼晾着。待她确认他对她无心,自然会去找其他目标。如今,恐怕他得先下手为强。“父亲,我买下绿萝,是因为她极聪明,又懂得哄人。您不是一直想和京里的人搭上关系吗?到时她有大用处。” 江世霖一会儿说,他已经把绿萝送人了,一会儿又说,是预备以后送人的,江光辉一听便知道这些都是他的推搪之词。他不容质疑地说:“绿萝这样的女人,多得是,以后的事我自会安排。” “父亲,我不是您,木槿也不是母亲……” “你说什么!”江光辉猛然站起身,怒道:“她怎么能和你的母亲比?”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江世霖懊恼自己的失言。 在江光辉心中,即便他对大尤氏有再说的怨恨与不满,也绝不容许旁人说她半句不是,包括他们的儿子。他瞪着江世霖,失望地说:“世霖,自你醒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到底怎么回事?” 江世霖表情一窒,低头回道:“父亲,我喜欢木槿。我,非她不可。我知道,您明白这种感受的。” 江光辉一下跌坐回椅子上,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他的儿子他了解,他并不是开玩笑的。“这才多少时间?”他失笑。当初,他喜欢上大尤氏,不过是惊鸿一瞥。有些事就好像是命中注定的。 “父亲。”江世霖上前两步,半跪在江光辉面前,抬头看着他说:“我从没有这么喜欢一个女人。绿萝再美,再温柔体贴,都比不上木槿。她有很多缺点,她总是口是心非,又喜欢胡思乱想,可我就是喜欢她。在我眼中,哪怕她生气使小性子,也是最美丽的……” “她不会喜欢你的。”江光辉悲从心中。“就算你对她再好,她也不会真心喜欢你。她对你最多就是感激,是依附。她的心是你永远无法触及的。直到她咽气,你也不会知道她在想什么。”江光辉的脸上满是悲戚,似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江世霖在昨晚就听过这些话。他斩钉截铁地说:“我知道,木槿也喜欢我。只要我没有其他女人,她的喜欢是不会变的。” “世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江光辉满脸震惊。他爱大尤氏,但还是接受了她安排的通房。 江世霖郑重地点头,回道:“父亲,您应该比我清楚,外面那些女人,都是一样的。有时候,不要说她们的名字,就算是容貌,我转身就忘了。可是,我第一眼看到她,就记住了她。先前我们迟迟没有圆房,因为我知道她还没有喜欢上我。可即便她不喜欢我,我宁愿回家与她怄气,也不想在外面对着其他女人。父亲,您应该是最理解我的人。” 江光辉依旧只是震惊地看着江世霖。许久,他一字一句说:“我应该一早把她杀了。” “父亲,您说过,妻子只是生儿育女的工具。既是如此,我娶什么人对您而言根本没有区别。您若是为了江家的子孙,她读得书比我多,性格温顺,容貌秀丽,心地善良,是最适合当母亲的人……” “世霖,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她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当初,她为了保住性命,不惜谎称与你早有私情。她为了能够回娘家探望她的母亲,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只为了让世澈同情她。她撺掇卫晨与她私奔,也是为了能够活下去。为了活着,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父亲,您说的事,我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这么说吧,若不是为了岳母,她不会上花轿,也不会努力活在这个世上。”说到这,江世霖的心中一阵抽痛。夏堇为了母亲而活,但她的母亲却让她失望了。她受了太多的伤害。“父亲,我喜欢她,我想保护她。为了我,我希望您能试着接受她。退一万步,就算她不喜欢我了,我也希望她好好活着。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也是最后一个。” 江光辉苦笑。他曾经对自己的父亲说过,大尤氏是他喜欢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女人,他非她不娶。他的父亲屈服了,可最后,她却伤了他的心。“世霖,女人是很固执的。她若是不喜欢你,不管你对她多好,她都不会喜欢你。现在,趁着你对她的感情不深……” “父亲,已经太迟了。”江世霖断然摇头,“退一万步,即便她一辈子都不会喜欢我,我也只喜欢她一人。若是我有子女,只会是她生的。” “你!”江光辉的拳头重重一锤桌子,站起身背对江世霖,“你太让我失望了。” 江世霖不明白,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父亲为什么还是那么固执。他对生母的印象不深,从他记事起,父亲就告诉他,女人只是玩物,不值得喜欢,更不能付出真心。他看着江光辉的背影,昨晚他说的那些话,不断在他脑海中盘旋。他们父子,用涿州百姓的话,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同样的好色荒yin。 “父亲,与母亲成亲,您后悔过吗?若是时间回到二十多年前,您还会坚持娶她吗?”江世霖询问。他知道答案,昨晚江光辉就把答案告诉他了。 江光辉没有回答,只是冲江世霖挥挥手。“你先回去,我头痛,要歇一会儿。” “父亲,我对木槿的喜欢,和您当年对母亲的感情是一样。我相信,我和她经历了这么多事,她也是喜欢我的。我只想和她白头偕老,希望您能成全。”说罢,他对着江光辉行了一个礼,退出了屋子。 江光辉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这才转头朝院子内看去。江世霖和江世雲,他一向偏疼大儿子,因为他的身上有太多大尤氏的影子。他用真心对待大尤氏,但她对他只有虚情假意。可时间若是回到二十年前,他明知道自己会受伤,还是娶她。即便她从没爱过他,她替他留下了一个儿子。可是从另一方面考虑,江世霖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受伤害? 江光辉的眼眶湿润了。每一次,他看着江世霖,就会想到大尤氏。这个世上,他最爱的就是他们母子。可同样是他们,让他一辈子痛苦难受。他们父子不能走上相同的道路。即便江世霖会恨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重复自己的悲剧。 “来人,请太太过来。”他扬声命令。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第240章伤痛 小潘氏行至江光辉面前,见他衣衫不整,正要命竹青替他更衣,就听他说:“我有事交代你。”小潘氏挥手示意竹青带着小丫鬟们退下,给江光辉倒了一杯热茶。 江光辉沉声吩咐:“八月十五,你带她去上香,然后给她一杯毒酒。” 小潘氏险些摔了手中的茶壶。她不可置信地问:“老爷,您是说堇儿?” “对。”江光辉点头,“世霖那边,事后我会对他解释的。” “老爷,妾身不明白。妾身以为您已经改变主意了。”小潘氏的心思千回百转。 “你对她,改变看法?”江光辉冷哼,续而又道:“也对,你们是同一类人,自然会惺惺相惜。” 小潘氏忽略他话语中的讥讽之意,劝道:“老爷,就妾身看来,世霖和堇儿……” 江光辉重重撂下手中的杯子,讥笑着问:“你想告诉我,她也喜欢世霖?” “老爷,人心都是肉长的……” “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问问自己,为何你这么多年都没有身孕。” 小潘氏一下子面如死灰。 江光辉一甩衣袖,行至窗口背对小潘氏,冷声说:“不要以为我是傻子。” 小潘氏的脸色更难看了,她艰难地说:“老爷,子嗣是讲缘分的。妾身只有敏慧一个女儿,是妾身福薄。” 江光辉笑了起来,尖声讽刺:“好一个福薄,果真是大家闺秀。” 小潘氏低头跪在地上。炙人的沉默中,她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青石地砖上。 江光辉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转身看着窗外。大尤氏让他伤心痛苦,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想着她,念着她。小潘氏和大尤氏是同一类人。他虽称不上爱她,但至少是尊重她的。可她和大尤氏一样,从心底看不起他。她们尽心服侍他,照顾他,不过是因为她们是他的妻子。他一直知道,大尤氏生下江世霖,小潘氏生下江敏惠之后,她们便不愿再替他生孩子,甚至不愿与他同房。有她们作为前车之鉴,他怎么会糊涂得替儿子求娶夏堇? 小潘氏低头跪着,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有些事,她无从解释。她很感激江光辉,没有把一切挑明。他虽然粗俗,很多时候根本不讲道理,说话伤人,但至少他的心肠不坏。他的确有理由生她的气。她再怨,再恨,再伤心,都必须扮演好江家二太太的角色。这是她的职责。 小潘氏双拳紧握,压下眼中的泪水,低声劝说:“老爷,妾身明白您的忧虑,但是换一个角度,若世霖的确喜欢堇儿,而她不在了,世霖怨恨我们还在其次,恐怕他会一辈子记着她,念着她。我想,这不是老爷想看到的。” 江光辉依旧没有说话,但不可否认,小潘氏说中了他心底最深的忧虑。他只想儿子高兴,不想他走上他的老路,可江世霖那些话,你二十多年的他一模一样。 “老爷,不管她对世霖是否真心,至少妾身相信,她是真心的,世霖也是这么认为。只要世霖一直相信这份‘真心’,就绝不会伤到他。再说,世霖年纪不小了,家里的事迟早都要交给他。不管是您,还是故去的大姐,都不希望看到他声色犬马过一辈子。这一次,或许是契机。” “我不相信她。”江光辉摇头。 “只要她能让世霖相信她就够了。” “世霖不需要她的虚情假意。”江光辉转身对着小潘氏怒吼。他的儿子值得更好的女人,他的妻子必须真心实意死心塌地对他。 小潘氏眼睛红肿,脸色苍白。她用意志力强撑着,一字一句说:“老爷,妾身以为,您比其他人更理解世霖的心情。” 江光辉再次背过身去。他的儿子居然告诉他,非夏堇不可。他苦笑,对着小潘氏说:“你去警告她,将来她若是让世霖伤心,我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小潘氏点头应下。她行礼退下,才跨出大门,突然打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竹青急忙上前扶住她,急切地问:“太太,您怎么了,是不是身子不舒服?” “我没事。”小潘氏推开竹青,咬着牙一步步往前走。 “太太?”竹青欲上前搀扶她。 “没事。”小潘氏横了竹青一眼,命她退回自己的位置。她抬起头,如往日一般行走,脸色也慢慢恢复了,可她的心却异常苦楚。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也希望儿女绕膝,丈夫疼爱的日子,但是在她第一次踏入涿州城的那刻,她的悲剧人生就已经注定了。 行至蘅安院,她遣退了所有丫鬟,独自跨入屋子。枯坐在桌前,她的目光紧盯着桌上的茶杯,思绪早已飞回了过去。若大潘氏没有嫁给江光耀,若没有那座煤矿,她是绝不会嫁给江光辉的。如果她没有嫁给江光辉,她的人生会不会不同? 想到这,小潘氏突然伸手抓起桌上的茶壶,狠狠摔在地上。看着满地的狼藉,她怅然苦笑,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她咬牙想要止住眼泪,泪水却掉得更凶了。她用双手抓住桌布,用力一扯。茶杯连同茶托、灯盏,全都摔在了地上。 “太太?” 竹青的声音唤醒了小潘氏。她跌坐回椅子上,擦去脸上的泪水。“我没事,你进来吧。”她深吸两口气,正襟端坐。 竹青推门而入,看着满地的狼藉,担忧地朝小潘氏看去。 “你收拾一下。”小潘氏命令,停顿片刻又道:“今日的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特别是东府。” 竹青点头,独自把地上的碎片收拾干净,又换上了干净的桌布。小潘氏呆呆地坐在一旁,直至竹青收拾完了,她才吩咐:“你去打听一下,三爷、三奶奶今日都做了什么。对了,上次让你打听的事,结果如何?” 竹青为难地回答:“前些日子,三奶奶在池清居换了不少下人,她和三爷又一向不喜欢丫鬟时时刻刻在跟前伺候,不过三爷十分喜欢三奶奶应该不假。”说到这,她脸颊微红,小声禀告:“听说,三爷和三奶奶多次一起沐浴。” “那上一次呢?三爷明明一直都在池清居,为什么谎称一大早就去明月楼了?”小潘氏追问。 “回太太,据杏红说,因为三奶奶前一天受了惊吓,所以三爷一整天都在屋里内陪着三奶奶。不过奴婢问过负责浆洗的小丫鬟。奴婢猜想,三爷和三奶奶可能是在那时候圆房的。三爷谎称去了明月楼,大概是三奶奶的意思。” 小潘氏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她又问了几件琐事,便遣退了竹青,依旧一个人坐在屋子内。不知过了多久,听到小丫鬟说,江世霖求见,她检查了妆容,这才命他进屋。 江世霖自辞别江光辉,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先前他的那番话或许能让父亲接受夏堇,也可能迫使他对夏堇下毒手。听说自己走后,父亲立马把小潘氏叫了过去,他急忙过来求见。对着小潘氏行过礼,他说道:“母亲,我来找你,有两件事……不,三件事……” 小潘氏点点头,示意江世霖继续往下去。她没有见过大尤氏,但单看江世霖就能知道,她必定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母亲,前几天,若不是您派人通知我朱大人的脾气秉性……” “感激的话,昨**媳妇已经对我说过了。你直接说第二件事吧。”小潘氏打断了江世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是。”江世霖点头,“另一件事,相信木槿也已经对您说了。”他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看小潘氏,暗示性说:“朱大人后天便会离开涿州。” “我已经告诉你媳妇,我交给朱大人的书信,和大家都没有关系。” “母亲,或许您觉得,朱大人烧毁了书信,反而会比较安心,但事实上,朱大人并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很难不做揣测。至少他一定会想,您是从哪里得来书信的,又有谁看过书信。” 小潘氏愣了一下,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想办法令他安心的。” 江世霖谢过小潘氏,直接问道:“母亲,刚才父亲请您过去,是否为了木槿?” 小潘氏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以前,江光辉怕她虐待江世霖,所以她和江世霖的接触很少。再后来,江世霖年纪大了,他们不适合有太多的接触。因此,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她对他称不上了解。不过即便不了解,她还是隐约觉得,自他从昏迷中醒来,变了很多。别的不说,光就他两个多月没有在外留宿,已经足够不可思议了。 江世霖心中焦急,追问:“母亲,父亲是不是交代了您什么事情?” “你不用紧张,你父亲只是交代八月十五那天的琐事。今年是堇儿第一次与我们一起过节,他吩咐我好生准备。” 听到这话,江世霖暗暗吁了一口气。小潘氏再次打量他。 剧情已经到中后了,大家看出整件事的脉络了吗?本来打算100万完结的,现在已经70万了,估计得奔110万了,~~~~(》_《)~~~~rs 第241章 毒酒 江世霖与小潘氏说话的当口,夏堇正在池清居面见陆三一家。在朱云奇抵达涿州之前,江世霖就曾带她去明月楼后巷的小院见过陆三。此刻,陆三一家对她感恩戴德,只差没有诅咒发誓,这辈子都会效忠于她。 夏堇相信江世霖的判断,不过她担心陆三的儿子陆秉赌瘾再犯。陆秉连连说,他没了两根手指,已经记住了教训。他若是再与人赌钱,哪怕只是打赌,他愿意把两只手都砍下。 话说到这份上,夏堇只能姑且相信他。至于陆三的女儿妞儿,夏堇第一次看到她,感觉她与江世霖形容得差不多。大概是前些日子在青楼吓到了,她跪在父兄身后,低垂着头,一动不敢动。夏堇替她改名春红,命丁香带她下去安顿。 待陆三一家离开,杏红对着夏堇说:“三奶奶,春红年纪小,又没什么经验,恐怕最多就是做些二等丫鬟的活儿。先前院子里一下子去了那么多人,依奴婢看,得再添置一些。” 夏堇看了杏红一样,点头道:“你说得没错,不过这添人的事,得看仔细了,慢慢选,不能急在一时。幸好,院子里只有我和三爷,暂时只能让你和丁香辛苦一些,平日里让春红打个下手。” 杏红碰了一个软钉子,只能点头称是,躬身退了下去。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有股说不明道不白的不舒服。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她此事的感受就好像自己心爱的东西正被杏红觊觎。偏偏江世霖并不属于她,更不是她的玩偶,而他对杏红没有男女之情,却又十分信任她。 不多会儿,丁香回到屋子,夏堇问道:“你觉得春红如何?” 丁香想了想,回道:“现在看起来,是个老实忠厚的,说话处事都十分小心翼翼。” 夏堇点点头,慎重地交待她:“她刚刚过来,你多注意着些,不要让她和杏红有太多的接触。” “三奶奶,您的意思是?”丁香的眼中流露出几分希冀。先前她和吕嬷嬷都不明白,主子为何要她们处处让着杏红。以前虽然是杏红管着院子里的琐事,可现在,主子才是池清居的女主人。 夏堇原本想着,杏红对江世霖十分忠心,她离开之后,杏红定然会用心照顾他的饮食起居。如今,她既然决定留下,这些事自然是她这个做妻子的责任。她交待丁香:“相比其他人,三爷最信任杏红,不过她怎么都是要嫁人的,所以院子里的事,你要多留心,省得将来措手不及。不过她毕竟在这里呆得最久,也是伺候三爷时间最长的,你不要做得太明显,让三爷为难,明白吗?” 丁香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也知道主子终于有了为**子的自觉。她点头应下,连连保证自己会有分寸。 夏堇看她一脸兴奋,急忙叮嘱她:“你不要太过急进,以后的日子长得很。还有,厨房的王婆子以前是跟着过世的太太的,三爷对她,多多少少都有不同的情分。” 丁香急忙表示自己心中有数,也会多多留心新来的几个丫鬟婆子。两人断断续续说了一会儿话,竹青派小丫鬟过来传话,小潘氏请夏堇过去。 先前夏堇去向小潘氏请安,因江光辉急着叫小潘氏过去,两人话说到一半,她只能先行回池清居。这会儿,她以为小潘氏只是找她把未说完的话说完,结果进屋就看到小潘氏一脸凝重,而一旁的桌子上摆着一个酒壶。 “你们全都退下,把门关上。”小潘氏吩咐竹青等人,又命她在廊下守着。 夏堇心生不好的预感,只能小心翼翼地上前向小潘氏行礼。小潘氏没有应她,阴沉着脸询问:“你是不是曾被崔文麒掳劫,与他单独呆过几个时辰?” 夏堇表情一窒,坚定地摇头:“回母亲,崔文麒的确意图掳劫我,但他并未得逞……” “你还狡辩。”夏堇厉声打断了夏堇,“这事是你父亲刚才告诉我的,有证有据。” “母亲,我不知道父亲的证据是什么,但我从未与崔文麒单独相处。这一点丁香可以作证,相公也知道得一清二楚。”夏堇言之灼灼。她并不知道江世霖找过江光辉,她只知道,江光辉一向不喜欢她,她想要和江世霖天长地久,就不能被江光辉抓住把柄。 小潘氏能够明显感觉到夏堇的决心。她的目光紧盯着夏堇,一字一句说:“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公堂,不需要你所谓的证据。你父亲说什么,就是什么。” “母亲,一定是父亲误会了,我可以解释清楚的。” “不必解释了。”小潘氏推了推桌上的酒壶,“你应该知道,女人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这是你父亲的意思,你不要让我为难。” 夏堇瞬时脸色煞白。不用问,酒壶里装的一定是毒酒。江光辉居然想逼她服毒。她深吸一口气,回道:“母亲,我自然知道,对一个女人而言,没什么比名节更重要,所以就算是死,我也必须向相公解释清楚。” 小潘氏的嘴角动了动。她注意到,夏堇不再称呼江世霖“三爷”,她一直称他“相公”。她沉下脸,冷声说:“世霖那边,不需要你去解释。” “母亲,没见到相公,我绝不会饮下此酒。”夏堇态度坚决。 小潘氏心知,夏堇若真要解释,应该找江光辉才对,她口口声声江世霖,无非是因为她心知肚明,唯有江世霖才能救她。她轻咳一声,一字一句说:“你不要逼我动手。” “母亲。”夏堇屈膝跪下,“我想,这壶酒,相公定然是不知情的。我若是真的饮下,他一定会追究原委。父亲一向疼爱相公,到时母亲只会左右为难。” 小潘氏冷笑,“你这是在威胁我?”她表情镇定,心中却很清楚,夏堇说的是事实。她按捺下纷繁的心绪,接着说道:“今日的事是老爷吩咐的。世霖很清楚,我一向都只会按照老爷的吩咐行事。” “就算相公知道,您只是按吩咐行事,但这壶酒终究是您逼我喝下的。若是再加上父亲和相公一向父子情深……”夏堇没有继续往下说,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小潘氏。 小潘氏的心被夏堇的话狠狠撞了一下。江光辉和江世霖是父子,夏堇和江世霖是夫妻,唯有她是外人。在江光辉心中,他的妻子只有大尤氏一人。她有什么?只有一个尚不懂事,终究要出嫁的女儿。她的心中涌过一阵酸涩苦楚。她按捺下各种情绪,面无表情看着夏堇。“我再问你一次,你没有被崔文麒掳劫,也没有被他挟持几个时辰?” “是。”夏堇斩钉截铁。 “那世霖呢?” “媳妇不明白您的意思。” “你一直说,要向世霖解释。因为你们拜过堂,因为他是你的相公?” 夏堇心中疑惑。此刻她人在蘅安院,若小潘氏命人强行给她灌酒,她没有胜算。想到小潘氏是因为她的那句“喜欢”,才将朱云奇的背景告诉她和江世霖,她直觉回答:“我不在乎其他人怎么看,但我不能让相公误会。这个世上,他是我最在乎的人。” 小潘氏审视夏堇,似乎在研究她这话的真假。 “母亲,没有见到相公,这酒我是绝不会喝的。” “我明白,你知道这个时候,只有世霖才能救你。”小潘氏讥讽地轻笑。 夏堇低头不语。小潘氏的态度转变得太快,再说即便大户人家死一两个丫鬟是极平常的事,但她毕竟是江世霖的妻子。难道她只是在试探我?夏堇的思绪千回百转。片刻,她对着小潘氏说:“母亲,我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听来的谣言。我不能忤逆父亲,但是我必须告诉相公,这个世上,我只喜欢他,他是我最在乎的人。他若是不信我,或者他要我以死证清白,我绝无怨言。” “很好。”小潘氏伸手拿起酒壶,把桌上的杯子斟满,问道:“若是我命人强行灌你饮此毒酒呢?” 夏堇几乎可以肯定,小潘氏只是在试探她。她答道:“母亲,若是如此,只能恕媳妇不孝。媳妇无论如何都不能死得不明不白,让相公误会。” 小潘氏轻笑,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对着夏堇说:“原本这只酒壶所盛的确是毒酒。一直以来,世霖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在你父亲心中,他的妻子自然必须是最好,不能有一丁点污迹。所幸,崔文麒已经死了,你二妹也死了,死无对证。其他的,全看你怎么说,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是,媳妇明白,多谢母亲。”夏堇恭声回答,心中却生出一股隐忧。崔文麒和夏芯的确死了,但是与他们一起的男人还活着。他看到崔文麒扯开了她的衣裳。现在全城都在搜捕那个男人。他会不会狗急跳墙? 小潘氏瞥了夏堇一眼,接着说道:“我不管你对世霖的感情有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你必须让所有人相信,你对他完全出于真心。这个‘所有人’包括世霖,包括我,最重要的,包括你的父亲。用他的话。若是你有一丁点辜负了世霖,赐你毒酒,太过便宜你了。他会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你可记住了?” 面对小潘氏的疾言厉色,夏堇只能点头称是。 小潘氏看了她两眼,命她起身,自己则行至一旁,从柜子中拿出一个小匣子,当着夏堇的面打开,问道:“你应该认识里面的东西吧?” 夏堇低头一看,顿时脸色发白。 匣子里是什么呢?猜中的有奖。rs 第242章 警告 小潘氏拿出的小匣子内装着一块被茜草染了色的墙灰。夏堇认得,这块墙灰来自娄兰阁,是她命春桃在墙壁上写下“偿命”二字后,留下的染色墙灰。当时,江光辉看到那两个字,马上命人铲去墙灰。她怎么都没想到,小潘氏居然保留了一块。其实仔细想想,小潘氏不仅仅保留了墙灰,她还在事后让她陪着江敏惠用茜草染红鸡蛋。她早就洞悉了一切。 “母亲,我不明白。”夏堇假作不解。 小潘氏合上匣子,平静地说:“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切到此为止。如今已经雨过天晴,你要做的就是和世霖好好过日子。” 小潘氏这话几乎是威胁。她在告诉夏堇,他们若是不罢手,她就把匣子交给江光辉看。夏堇疑惑地看她。江光辉兴建娄兰阁的时候,小潘氏还未进门,她想掩饰什么?又在为谁掩饰? “你没听懂我的话?”小潘氏目光灼灼地看着夏堇。见她摇头,她接着说道:“先前那壶毒酒,你父亲并不是开玩笑的。”她在暗示夏堇,若不是她,刚才那只酒壶内装的就不会是白水。 “母亲,媳妇还是不明白。”夏堇同样看着小潘氏,隐晦地问:“关于娄兰阁,母亲很清楚内情?” “有些事,你不需要知道。”小潘氏把左手搁在匣子上,意有所指地轻敲了两下,严肃地说:“我再重申一次,事情到此为止。” “母亲,您所说的‘事情’,请您明示,具体指哪些?” 小潘氏眼中闪过不悦,回道:“我说过了,所有的事。” “可是……”夏堇一脸为难“母亲,相公想做什么,不是我劝得了的,另外,先前我一直在池清居,对家里的事并不清楚。娄兰阁那边,我只是偶然发现……” “你发现什么?”小潘氏的声音夹杂着几分急切。 夏堇心中更是疑惑,她避重就轻地说:“那时候,我急欲搬离娄兰阁,偶然发现后厨与东次间相连,这才让春桃在墙上写下‘偿命’二字。我本以为春桃不识字,不会有人怀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想到还是让母亲洞悉了真相。” 小潘氏打量夏堇。她并不相信她的说辞,但并没有质疑,只是说:“据我所知,江姚氏一家早就没人了,就算你们再追查,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只会凭白让老爷想起伤心往事,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另外,你们既然已经为你母亲考虑周详,计划妥当,她的将来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她大可以放心回夏家。如今一切都很好,没必要横生枝节,徒生事端。” “回母亲,媳妇明白您的意思了。”夏堇温顺地点头“我会把您的话转告相公。” 小潘氏知道夏堇只是敷衍她。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父亲的脾气,世霖比我更清楚。若世霖执意打开娄兰阁的大门,即便没有匣子里的东西,你做过什么,老爷也定然会知晓。有些话,多说无益。你回去好好想想,你们到底是想家无宁日,还是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说罢,扬声命令竹青送夏堇回池清居。 夏堇心事重重地回到房间,江世霖尚未回来。她仔仔细细回想小潘氏说过的每一句话,再结合前世,她越来越肯定小潘氏一定知道娄兰阁藏着什么秘密。虽然小潘氏和大潘氏似有嫌隙,但整个江家,她们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会不会是大潘氏告诉她娄兰阁的秘密?建造娄兰阁是江光耀向江光辉提议的,是不是江光耀在暗中盘算什么? 夏堇越想越混乱。前世的江光耀的确没有从庶弟一家的家破人亡中获得任何实质的好处,真是他策划了一切吗? “不行,我不能再被前世羁绊。”夏堇喃喃自语“她到底为什么想要粉饰太平?她到底在掩护谁,又或者她在掩饰什么?”小潘氏越是不想让他们涉足娄兰阁,她越是觉得那里一定藏着他们想要的〖答〗案,可一旦让江光辉发现她曾在娄兰阁装神弄鬼,事情可大可小。 “怎么了?”江世霖推门而入,就见夏堇愁眉不展。 夏堇急忙起身,眉头还是皱得紧紧的。江世霖一把拉住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夏堇把小潘氏用毒酒警告她的事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又把之后的对话仔仔细细复述给他听,最后问道:“相公,你说,她想掩饰什么?” 听到夏堇说,自己的父亲居然想给她灌毒酒,江世霖险些吓出一身冷汗。小潘氏的行为同样令他费解。不过他和夏堇想的一样,娄兰阁一定藏着什么秘密,只是小潘氏手中的那只匣子令他犯愁。他的父亲好不容易勉强接受夏堇,不能再让他对她心生反感。 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脸颊,肯定地说:“你不用担心,娄兰阁的事,我从父亲那边着手。关于她手中的证据,只要父亲不信她,那东西就没有任何用处。” 夏堇知道,江世霖只是在安慰她。他是她的丈夫,她应该听他的话,可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不该由他一个人面对,更何况事情还是因她而起。“相公,其实你有没有觉得,母亲并没有太多的私心。” “你不恨她吗?是她禁锢你,监视你。听说,以前你去请安的时候,经常在寒风中一站就是一个时辰。”江世霖越说越心疼。因为他,她受了很多苦,他应该补偿她,他必须加倍疼惜她。可是他做得并不好。今天差点让她遭遇危险。他满心懊恼,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抱紧她。 “你怎么了?”夏堇轻轻推了他一下,转头朝敞开的大门看了一眼。 江世霖失笑,放开了她。夏堇接着先前的话题说道:“其实我心里没怨言当然不可能,但还不至于恨她,毕竟她有权力那么做。每个媳妇都是这么过来的,她没有要求我x日卯时请安,伺候三餐,有事没事在她身边立规矩,已经很宽容了。” “你就是太善良了。”江世霖叹息,心情却十分愉悦。她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接受了他们是夫妻的事实。将来,等他们有了孩子,就真真正正是完整的小家庭了。他高兴地捏住她的下巴,笑道:“你想怎么做,尽管去做,就算捅出娄子了,还有我替你善后……” “你就这样小看我!”夏堇气呼呼地拍开他的手掌。前世,她虽然是一颗棋子,但很多事都是她一手布置的,只是这一世,她有了牵挂,她的心中只有爱,没有恨,失去了破釜沉舟的气势。想到这,她低头叹息。前后两世的她根本判若两人。 “干嘛叹气?我是开玩笑的。”江世霖急忙解释。 “我知道。”夏堇低头,续而又转头看着窗外,低声咕哝:“为什么我就是想不明白呢?到底是谁,那么神通广大?” “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江世霖只能用这句话安慰她,同时安慰自己。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夏堇想起自己的忧虑。那个向崔文麒通风报信的男人,现在满城都是他的画像。他狗急跳墙,会不会想要抱着她一起死,诬陷她曾被崔文麒侮辱。 关于这事,江世霖亦是担心,不过他担心的是自己的父亲。他相信,针对他们的人很了解他的父亲,也很了解他。事到如今,那人若是想对付他,夏堇无疑是他的软肋。他不想她担忧,回道:“我把黄氏和紫鸢从整件事中摘出来,一是不想牵扯出以前的种种,同时也想让别人误以为她们已经招认……” “你把她们当成诱饵,所以才把她们关在明月楼后巷的小院?真的有人会去灭口吗?” “不知道,看看吧,总归会有人沉不住气的,我有的是耐心。”江世霖低头看着夏堇“你不许再为黄氏耿耿于怀了。世上的事,很多都是没有对错的。你自己也说,岳父最疼爱你,这样难道还不够?” 夏堇低垂眼眸,不敢看他。本来她对婚姻充满期待,她一直羡慕父亲和母亲之间的感情,可事实却证明,她看到的只是假象。既然父母十几年的婚姻都是假的,那么她和江世霖呢? 她摇头打散思绪,抬头看他,说道:“相公,明天我想一早回娘家,先行和祖父谈一谈,你能和我一起吗?祖父为了面子,就算早已对二房失望透顶,怎么都会把丧事办得风风光光的。葬礼如何,我不管,我怕二房的其他人会有想法。”她一边说,一边拉住江世霖的手。 “我也正担心这事。”江世霖微微蹙眉,反手抓住她的手指。待到他们商议了如何安排夏知瑜的子女,他看着夏堇说:“木槿,我真的很高兴,你能像现在这样与我说话……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像此刻这般……你要永远记着,我们是夫妻,我喜欢你,心悦你,我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你……”他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夏堇点头。她也喜欢他,盲目地喜欢他的一切。她贪婪地看着他,用目光描绘他的五官。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如果今天是他们相爱的最后一天,她希望自己永远记得他此刻的模样。 江世霖情不自禁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的眼神快把他熔化了。他低头轻笑:“你若是再这样看着我,我可要以为,你在勾引我……” 江世霖的声音消失了。夏堇踮起脚尖亲吻他。她告诉自己,既然是最后一天,放纵一下又如何? 第243章回夏家第二天一早,江世霖与夏堇先行,前往夏家参加夏知瑜等人的葬礼。马车上,江世霖的目光紧紧黏着夏堇。昨晚,她的热情几乎把他燃烧殆尽。都怪他把她教得太好了,她又十分好学。他也算万huā丛中过,居然会被她**,难以自持。 “你……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夏堇不敢抬头看他。 江世霖倾身在她耳边说:“今晚我一定会报仇雪耻的。” “你别胡说。”夏堇脸颊发烫,就连耳根都红了。 “现在害羞,是不是太迟了?”江世霖低头凝视她“我最喜欢看你脸红的模样。”他的心都快被她融化。他从未料到,自己居然会如此迷恋一个女人。 夏堇垂下眼睑,躲避他的视线,低声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太不庄重?” “傻蛋,端庄什么的,是做给外人看的。我最喜欢你的不庄重。”江世霖语气暧昧“其实我希望你能够更加不庄重,让我一辈子都离不开你。” 江世霖这话不过是调戏夏堇,可她的心却因此狠狠一抽。这些日子,她从各方得悉,池清居的那些女人,真正得他特别偏爱的时间都不长。他通常都是新鲜过一阵子,就把人晾一旁,偶尔想起了,再把人叫过去。至于外面那些女人,据说他经常连她们的名字都记不住,就算是他特别喜欢的,也没人能够跟着他超过一个月。他只爱新鲜,她如何能奢望“一辈子”?她明知道他并非良人,为什么还会爱上他? “怎么了?”对她的沉默,江世霖心中奇怪。他以为她一定会面红耳赤地呵斥他,不要胡说。 “没什么。”夏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她不想利用他们的孩子羁绊他,可是她希望自己已经有了他的孩子。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自寻死路的飞蛾,明知道会被火焰吞噬,还是义无返顾地冲过去。她是不是应该为自己找一条退路?她爱他,但是他注定不会是她人生的全部。 江世霖一味沉浸在两情相悦的幸福感中。他紧紧搂着她,为她缓冲马车的颠簸。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会尽全力保护她不受伤害。她是他唯一的,最爱的女人。 在两人的静静相偎中,马车抵达了夏家。江世霖扶着夏堇下车,夏知贤和王氏等人已经在马车旁等候。一行人行至灵堂,夏知瑜的儿女们在管事的“搀扶”下向他们回礼。他们略略待了一会儿,与族里的人打过招呼,便借口担心夏佥白发人送黑发人,伤心过度,前往他的院子探望他。 一路上,江世霖见夏堇异常沉默,小声安慰:“你不用担心,若他们知道了真相,仍然选择憎恨我们,那也没办法,以后防着他们就是了。我们又不是银子,哪能希望每个人都喜欢我们。” “我不是担心这个。”夏堇摇头“你刚才都看到了,三叔父、三婶娘那么高兴……” “他们只是还不知道明辉的存在罢了。”江世霖不甚在意地回答,又问:“你先前说的事儿,打算什么时候准备?” 江家可以在十多年前闹鬼,夏家也可以。夏堇打算用这个方法诈夏知贤说出事实。她回答:“等他们入了土吧,怎么说都是死者为大。我想,吕嬷嬷这两天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 “不管结果如何,我们见机行事就是。” “恩。”夏堇点头,走了两步突然问:“相公,你记得自己半年前见过什么人吗?” “你的意思,柴记车行的伙计说,租车的人脸上有个大痦子什么的,是个圈套?”江世霖一边问,一边思量。 他没有告诉夏堇,按照江福茂早上所言,伙计之所以记得租车的人,不止因为那颗痦子太显眼,更重要的,那人挑三拣四,还差点与其他客人起了冲突。夏知翰不想让人知道,自己偷偷去见黄氏,这才在车行租马车。按理,租车的人应该低调行事,不是吗? “事情果然有些蹊跷。”他低语“等回去之后,我会找人再查一查细节。现在这种时候,小心一些总是好的。” 夏堇点头附和,又问:“其实明辉的存在,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你说,三叔父、三婶娘的高兴会不会是假的?”她总觉得夏知贤和王氏的表情很僵硬。若针对他们的人已经知道夏明辉,说不定会加以利用。 “若他们果真是假装的,就一定在谋划什么。”江世霖叹息,他借着衣袖的阻挡,悄然握住夏堇的手。他们四面环敌,只能步步为营。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行至夏佥的院子前。吕嬷嬷看到他们,上前行礼,对着夏堇说:“三奶奶,这几天老太爷一直不太高兴。”当日,她迫于无奈才跟着夏堇离开夏家。可惜,她虽一心忠于夏佥,但夏佥却不再信任她。 夏堇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示意吕嬷嬷引路。 进了屋子,江世霖和夏堇依次向夏佥行礼。三人说了几句闲话,夏佥遣退下人,对着夏堇说:“我一直想问你,到底怎么回事。无论怎样,你是不是应该向我交待一下?”他并不相信衙门的结案陈词,更不相信夏知瑜夫妻是被逼自杀的。在夏堇派人询问他,是不是他派人杀了他们之前,他一直在怀疑他们。这两日,他细细琢磨,又觉得夏堇派人问他,根本就是故弄玄虚。对她和江世霖而言,只有夏知瑜夫妻死了,才是一了百了。 夏堇不及回答,江世霖抢先说道:“祖父,上次我们问过你,黄氏是否活着,如今人已经抓到了,她也向朱大人供认不讳,是她毒死二叔父等人。甚至,我们怀疑岳父的死也与她有关。至于朱大人为何没有在公堂上提起她,我想,祖父应该能够明白我们的苦心。我们为了求得朱大人和冯大人的同意,着实huā了不少力气。难道祖父觉得,我们是多管闲事?” 夏佥被江世霖的话噎了一下,脸色顿时有些难看。夏堇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江世霖说这番话,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中。她知道,他一定是看到了祖父对他们的怀疑,这才说得如此直白。虽说子女不言长辈的过错,可黄氏的存在,的的确确是她的父母,她的祖父一手造成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夏佥询问江世霖:“她人在何处?” “祖父,我和木槿不想隐瞒你。二叔父他们虽是被黄氏毒死的,但他们背后还有其他人。您知不知道,他们以前都和什么人有过往来?”江世霖询问,脸上勉强挂着礼貌性的微笑,心中对夏佥的不满更甚。若不是顾着夏堇,他很想直接问问他,如果他和夏堇对夏家不管不顾,他又能怎么样?他有什么资格对夏堇摆脸色?夏家落得今日的窘境,难道不是他的责任? 夏佥自是知道,江世霖这是在维护夏堇。他在庆幸之余,更多的是胸闷。他已经六十多了,又是他们的祖父,居然要看着他的脸色,他不过十七八岁而已。他咽下不悦,只说夏知瑜等人与什么往来,得问问二房的人才能知道。 江世霖见夏佥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正色陈述:“祖父,衙门的大牢不比其他地方,黄氏一早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真正想要毒死二叔父他们的幕后主使呢?我和木槿至今都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是男是女,他却能控制黄氏,唆使二叔父他们把女儿送出府外送死。他们可是她的亲生父母。据木槿说,二叔父他们一向十分疼爱女儿。另外,黄氏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女流之辈,还是见不得光的,若是没有人协助她,她根本没能力做那么多事。” 夏佥听着江世霖的分析,表情慢慢变得严肃了。待他说完,他问道:“你的意思,有人针对我?” 江世霖很想反问夏佥一句,他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觊觎的?他摇头回答:“暂时什么可能性都有,一时不好说。” 夏堇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夏家只剩下一个空壳子,会不会她父亲等人的遭遇,仅仅只是附带伤害。黄氏自以为和对方交换着对付仇人,其实她根本被利用了。仔细想想,前世的她犹如一把刀,她父母的死就是磨刀石,而紫鸢是监视、控制她的工具。夏家如何不是重点,重点是江光辉一家。可反过来想,为什么是她?那人就那么肯定,她会乖乖受紫鸢摆布? 夏堇细细思量前世的种种。那时候,除了紫鸢,王婆子也在暗中推波助澜。王婆子对江家的恨,她可以理解。除了她,还有谁在暗中帮着她毁灭江家? 夏堇思量间,就见夏知贤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告诉他们,江光耀、大潘氏、小潘氏,还有江世澈、江世熙等人马上就要到了。按理,江光辉和小潘氏应该参加葬礼,但江光耀一家,派个代表就是了,结果江光辉不愿出席,来的却是江光耀一家。(未完待续 第244章 驱逐 夏堇本该与江世霖一起去二门迎接江家众人,但夏佥把她叫住了。江世霖虽然不放心,他也有足够的理由把她带走,但有些话只能由夏堇私下对夏佥说。他叮嘱了她几句,随着夏知贤离开了。 江光辉的护短是众人皆知的,这一次夏佥终于深刻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说,他和江世霖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见江世霖已经走远,夏堇依旧看着他的背影,他忍不住提醒:“上次我就对你说过,对女人而言,儿子比男人更可靠,特别是像江家这样的人家。” 夏堇回过神,没有应夏佥的话,只是问道:“祖父,几位堂弟妹,您打算如何安置?” “你大弟年纪不小了,能够自己照顾自己,其他的,暂时先跟着我吧。”夏佥一声叹息,再次问道:“他们死在狱中,果真与你们无关?又或者,是世霖瞒着你……” “祖父,就算你不相信相公,你也应该想到,如果二叔父他们还活着,此刻我就不会烦恼几位堂弟妹的将来。如今,我只担心他们会不会怨恨我和相公。其实,相公最不喜欢多管闲事,现在是我求着他,若是他们把他惹恼了,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连我一起恼了。”夏堇轻蹙眉头,一脸为难。 “那你想怎么样?”夏佥心中不悦。夏堇根本就是在威胁他。 夏堇并不在乎夏佥的态度,她意有所指地说:“祖父,您也说了,大弟年纪不小了,我想,二叔父做过什么,他并非全然不知情,您说是不是?” 夏佥表情一窒。夏知瑜大逆不道,他念着人都死了,不想再追究,可他的子女呢?他们不可能不知情。就算是夏知贤夫妻,他们在他面前哭得声泪俱下,可若不是二房和三房有了利益之争,闹翻了,他们也是乐于看到他被软禁的。 一夕间,夏佥觉得自己老了十岁。这几天,他一直想着如何利用江世霖对夏堇的感情,重振夏家,可重振了夏家又如何,他的儿孙都是不肖子孙,没一个成器的。他心中恼怒,冷声说:“你想告诉我,这个家,我只能交给你们选择的夏明辉?” “祖父,我和相公从没有这个意思。明辉聪明伶俐,我们只是希望他能代替我,陪伴母亲左右。” 夏佥冷哼。他这声冷哼并不是针对夏堇,他只是心中为难,夏家该何去何从?他在百年之后应该如何像夏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夏堇在夏佥面前站了一会儿,主动开口:“祖父,刚才相公顾着您的面子,才没有提及,其实黄氏本不姓黄,她一早就处心积虑接近父亲。”她把黄氏、李嬷嬷和紫鸢等人的关系和盘托出,最后问道:“祖父,二三十年前的事,我不知道原委,我只是在想,所谓树倒猢狲散,那个时候,没有对黄氏的家人出手相救的人不在少数,她为什么独独恨上我们?” 夏佥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当初,他以为黄氏的生父不会轻易倒下,所以在事情没有明确揭发前,他答应过她们母女,若是有事,他会提供庇护。之后,为了夏家,他只能与他们撇清关系。如今看来,黄氏对夏家的恨,全因他给了她们希望,又亲手打破。是他出尔反尔在先。 在此刻之前,夏堇确实不知道当年的事是否有内情。如今,看夏佥的表情,她知道一定是他理亏。她不想追究这些陈年烂谷子的事,她也不在乎夏家的生死存亡,她要做的,不过是保证母亲的安全,满足她的心愿。 “祖父,二叔父他们出事之后,你找大弟他们说过事情的经过吗?还有,二叔父做过的事,您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吗?其实,我们若是害怕伤口溃烂,所以使劲捂着伤口不松手,只会让伤口流脓腐烂,无药可医。与其将来一发不可收拾,还不如趁早忍着刮骨之痛,让伤口显出原形,剜除腐肉。” 夏佥听夏堇说得绝决万分,诧异地看她。“他们还年幼。”他喃喃。 “正因为他们年幼,才要教他们明白是非黑白。二叔父他们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能因为他们死了,就把一切抹平。您的纵容只会让他们以为,他们的父母是对的,错的是我,是您。”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狠心。” “祖父,事情发展到今时今日这个地步,很多事情都是因为您的不忍造成的,您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夏佥重重一拍桌子,怒道:“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祖父,不知您有没有想过,二叔父做那么多事,是为了什么?是谁给了他不该有的奢望?” 夏佥瞪着夏堇,仿佛不认识她一般。以前她也会顶撞他,但每当他发怒,就算她不认错,也不敢继续往下说了。如今,她面不改色,说得不紧不慢,有条不紊,她这完全是仗着有江世霖为她撑腰。他想喝斥她不孝,但是他不能。没了江家,夏家就彻底没希望了。 夏堇看穿了夏佥的心思。她继续往下说:“祖父,父亲不愿纳妾,您心知肚明。你对母亲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都是应该的,但是作为一家主子,您不能听之任之。如果您一早做主,要么命父亲过继一个儿子,要么直接让二叔父接掌家业,就不会弄成今日这个局面。” “够了!”夏佥又恨又怨又后悔。他不是没想过让夏知翰过继夏知瑜或者夏知贤的儿子,可是他怕这事会让他们兄弟不和。说心里话,他一直没放弃让夏知翰纳妾,或者老天开眼,让冯氏生下儿子。结果冯氏确实为夏家怀上了长房嫡孙,结果却被不孝的夏知瑜弄没了。这一切果真是他的错? 夏堇看着年迈又苍老的祖父。先前,她多少次顶撞他,他多少次要将她治罪,最后都不了了之了。她的祖父不是恶人,但夏家确实败在他手上。他太过优柔寡断,没有决断力。她的母亲除了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根本不会其他。她不能时时回家顾着他们,更何况角落中还躲着藏头缩尾的敌人,正伺机对付她和江世霖。 夏堇狠下心肠,一字一句说:“祖父,就算二叔父死了,他也要为他做过的事负责。” “你想怎么样。”夏佥说得虚弱无力。 “二叔父,二婶娘,二妹,不能葬在夏家祖坟。” 夏佥猛然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堇。她这是要把二房逐出家门的意思。 夏堇抬头看着夏佥,继续说道:“另外,您应该亲自向几个堂弟妹说明原委。还有,他们做过的事,也应该让他们的儿女知道。” “死者已矣,难道你不明白?” “我明白。”夏堇点头,“我希望您做这些事,不是因为死了的人,而是为了活着的人。难道您希望几年后家里有另一个‘黄氏’出现?让他们怀着不该有的仇恨生活,还不如让他们看清楚真相。” 夏佥说不出话。所有的事情,错都在夏知瑜他们,可他们的子女不可能对大房没有怨言,特别是夏堇和江世霖。“说到底,你还是为了自己,为了你的母亲。你已经完完全全忘记自己也是夏家的一份子。” 夏堇很想冷笑。若不是因为她答应过父亲,要好好照顾母亲,她根本不屑回夏家。若不是因为她爱上了江世霖,她或许已经不在涿州。夏佥不是要她记住自己的姓氏,他只是想通过她利用江家。她低头回道:“祖父,我在大半年前就出嫁了,女子出嫁从夫,我现在姓江。” “你!”夏佥气得说不出话。夏堇说得没错,她的确已经姓江。他无可反驳。可是按照夏堇的话,他在这时候说,不许夏知瑜葬在夏家祖坟,这不是让全涿州城的人看笑话吗?“罢了。”他挥挥手,“你把先前我寄放在你那里的房契、地契给我,我给他们一些田产,让他们自己过活。” 闻言,夏堇满心失望。事情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她也已经把话说得十分清楚了,她的祖父居然还想着粉饰太平。她回道:“祖父,您忘了吗?上次我就对您说过,就算把所有的田地、铺子变卖,您还差相公五千多两银子。相公不会催着您还银子,但那些地契、房契得留下做个凭证,否则公爹、婆婆那边,我们不好交代。” 这一刻,夏佥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往脑门冲。他双手颤抖,一连“你”了三声,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片刻的喘息后,他瞪着夏堇说:“你这是在威胁我?” “祖父,我不敢,我只想让母亲回家之后能够平平安安。” “若是我不答应呢?”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可以让母亲另立门户,待您百年之后,母亲照样可以葬在父亲身边,这是她唯一的愿望。到时,若是三叔父或者哪位堂弟不答应,那得先看看他有没有能力保住夏家祖坟那块地。” 夏佥又是一阵急促地喘息。他很想骂夏堇不孝,可夏家的一切都在她手中。此时此刻,她正卡着他的喉咙逼迫他。 夏堇怔怔地看着夏佥。毕竟是自己的祖父,她也不想如此逼迫他,可她更不想夏知瑜的子女成为别人手中的利刃,时刻不忘对付她和江世霖。 想到这,夏堇轻叹一口气。她只能狠下心肠。 第245章 夏佥好不容易才止了喘息,就听夏堇说,若是他不答应她的要求,她可以让夏家在顷刻间一无所有。夏佥知道,就算夏堇没有自己交给她的房契、地契,江世霖也能用以本伤人的方法,把夏家逼上绝路。 “我答应你。”夏佥虚弱地闭上眼睛。他到底是替夏家找了救星,还是引狼入室? 夏堇看着祖父,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她定了定神,继续说道:“祖父,您告知堂弟、堂妹这件事的时候,我想在屏风后听着。” “你什么意思?”夏佥一下子坐直身体,“你这是不相信我?” “不是。”夏堇摇头,“即便祖父对他们说的话句句属实,他们不见得会相信。如果他们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我必须未雨绸缪。” “你想怎么样?” “我只希望他们能够认清事实,接受事实。若是他们的想法一时拐不过弯,我只能找人盯着他们,直到他们明白过来。”夏堇不想再刺激夏佥,因此说得十分婉转。她也是昨日和江世霖商议的时候才意识到,对方杀了夏知瑜和赵氏,不止可以灭口,还留下了这么个烂摊子。若是他们对夏知瑜的子女不管不顾,他们或许会成为对付她和江世霖的工具。其实,如果他们够狠心,就该等着幕后之人接触他们,然后顺藤摸瓜,揪出那个藏头露尾的幕后之人。 夏佥复又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没再搭理夏堇。上次的见面,他以为他们已经站在同一战线,今日,夏堇的言行证明,其实是她和江世霖主导一切。他不过是任他们摆布的傀儡。 半盏茶之后,江世霖派人通知夏堇,他们被夏知贤和王氏带去了三房的院子。待来人走后,夏堇催促夏佥:“祖父,为人媳妇,理应在婆母身边伺候。相公这是让我过去,您看,是不是现在就派人请几位堂弟妹过来?” 夏佥不悦地看了一眼夏堇,闷声说:“你急什么。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祖父,不是我着急,只是您总要给大弟一些时间,好让他找一块适合的地方安葬父母。就算二叔父他们有再多的不是,我们也该体谅为人子女的孝心。当然,再多的孝心也该有一个度。二叔父他们不止将您软禁,还令得母亲流产,多番迫害。二妹行差踏错,他们不止没有好生教导她,反而推波助澜……” “够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佥打断了夏堇,命下人把夏知瑜的子女一齐叫过来。 不多会儿,夏榕带着弟妹跪在了夏佥面前。夏佥低头看了看他们稚嫩的脸庞,又朝内间看了一眼。他不喜夏堇的咄咄逼人,但他必须承认,她也有她的道理。 “榕哥儿,如果我没有记错,过完年你就该十六了吧?” 夏榕愣了一下,点点头。 夏佥暗暗叹息,接着说道:“我命管事与你一起,从衙门带回你父母的尸首,只因他们是你们的父母。就算他们有再多的不是,这点都不能改变。但他们先前做的那些事……他们已经不配姓夏……” “祖父!”随着夏榕的一声惊呼,所有人都哭了起来。“祖父,父亲、母亲死得冤枉。”夏榕抱着夏佥的小腿大声哀哭。 夏佥低头看他哭得哀伤,眼角湿润了。他重重推开他,厉声说:“我让他们从家里出殡,已经是最大的让步。我会找人在西山寻一块地……” “祖父,就算父亲、母亲有再多的不是,他们已经用自己的性命偿还了。求您开恩……” “你不必说了,我心意已决。”夏佥闭上眼睛掩饰情绪。 夏榕擦干脸上的眼泪,抬头看他,恨恨地说:“这是不是大姐的意思?是不是她逼你……” “住嘴!”夏佥高声喝斥,“这事与你大姐没有丝毫关系。若不是你的父母被衙门的人带走,这会儿你们早就搬出去了。” 夏榕见夏佥满脸怒容,气势一下就弱了。他哀声恳求:“祖父,以后我们都会好生孝顺您,也会尊敬大伯母,求您,求您不要让父亲、母亲在死后都不得安宁!求您了!”说着,他与自己的弟妹一起,不断对着夏佥磕头。 夏佥擦去眼角的泪痕,一字一句说:“若你们好生接受我的安排,你们还是夏家的子孙。如若不然,此刻你们就带着你们父母的尸首滚出去!” 夏佥把最后三个字说得极用力。房间在一夕间陷入了沉默,空气似凝固了一般。片刻,夏榕红着眼睛说:“我知道,这一定是大姐的主意。他仗着有江家撑腰,先是害死父亲、母亲,现在又来对付我们……” 未待他说完,夏佥重重一脚踢在夏榕的肩膀上,怒道:“你父母做过什么,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他瞪着他。见夏榕心虚地躲避自己的视线,夏佥失望地闭上眼睛,无力地说:“你为你的父母据理力争,你以为这是为人子女的‘孝道’,可你明知他们做过什么,却还在这里说出这样的话,这是愚孝!” “祖父,父亲、母亲已经知道错了,他们早就想改过了……” “知道错?想改过?”夏佥冷笑,“我问你,你二姐明明在自己房里,她是什么时候离开家里,又是怎么离开的?” “祖父,二姐没有错。是大姐坏了她的姻缘,她一心只想嫁一个好人家……一直以来都是大姐谋算她。” “她是这么对你说的?”夏佥冷哼。此刻他深深意识到,夏堇的担心是对的。他扬声对跪在自己面前啜泣的众人说:“你们都仔细想一想,你们大姐是怎么嫁入江家的。她为什么嫁给一只脚已经踏入棺材的人?你们再想想,十多年来,你们大姐主动招惹过你们,招惹过你们二姐吗?”他转头看着夏榕,“你说,她只是想嫁一个好人家,可是想嫁好人家就能够在外面抛头露面,随便与男人结交吗?” 屋子内再次陷入沉默。夏榕低头跪着,心中烦乱,压根没了主意。他只知道,若是父母不能葬在夏家祖坟,就表示他们全都不再姓夏。以后,他带着弟妹应该如何生存?涿州城满是江家的势力,江世霖和夏堇要捏死他们易如反掌。 他越想越担心,越想越害怕,只能不断对着夏佥磕头,一次次重复,夏知瑜和赵氏已经知道错了,请夏佥原谅他们最后一回。他的身后,其他几人亦跟着他磕头。很快,他们的额头全都红肿了。 夏佥看着,心中不忍,可夏堇就在一旁守着。他重重一拍桌子,沉声说:“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们再多说一句,我只能当着所有宾客的面,现在就把你们赶出去!” 所有人都不敢动,齐齐朝夏榕看去。夏榕意识到,夏佥是认真的,他脸上的惧意更甚,眼泪哗哗而下,又不敢哭出声音。 夏佥不忍看他的眼睛,转头别开视线,冷冷地说:“以后的日子,除了冼哥儿年纪太小,其他人都搬去郊外的庄子。那个庄子虽然荒废多年……” “祖父!”所有人都慌了。 夏佥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陈述:“若是你们不愿意去,便自己找住处吧,我不会干涉,只是你们离开的时候,凡是夏家的东西,一样都不许带走。” “祖父,您这是要把我们逼上绝路。”夏榕不可置信地大叫。他们自小都有丫鬟婆子伺候,根本没有受过苦,如何住得惯早已荒废的宅子? 夏佥一阵心痛。若不是江世霖醒了,这会儿他们大概连现在住的宅子都保不住,他们居然还挑三拣四。夏家怎么会教出这样的子孙?他透过窗户望着满是乌云的天空,缓慢地说:“那里有田有地,不会把你们饿死的。” 夏榕瞪着夏佥,想要站起身,拂袖而去,最终还是低下了头,哀声问:“祖父,您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若是你们把庄子经营得好,或许我会派人把你们接回来。”夏佥无力地轻揉额头。 “可是……我是男子,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可四妹的婚事,不能耽搁……” “你二姐闹出那样的事,你以为还有人愿意与你们结亲吗?”夏佥这句话一出口,众人再次哭了起来。他不耐烦地哼哼一声,叫来门外的下人,命人把夏知瑜的几房姨娘叫来。愿意跟着去田庄的,他不反对,不愿意的,可以自谋出路。 安排妥当众人的去处,夏佥又把夏榕等三兄妹,连带他们的两个生母聚集在自己面前,按照夏堇的要求,把夏知瑜和赵氏的所做所为一五一十告之他们,并对他们说,他们去田庄,是替夏知瑜夫妻恕罪的。 待到夏榕等人离开,已经是大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夏堇一直站在后面听着。夏佥的决绝出乎她的意料,但他的小算盘,她也明白。有些话她必须与他说清楚。rs 第246章 解释 夏堇站在夏佥面前,见他表示自己不想说话,她上前一步说道:“祖父,您把冼弟留下,是顾念他年纪小。有他在您身边陪着,您的日子也能热闹些。以后,等明辉和母亲回家,我定然会嘱咐他,好生照顾堂弟。明辉年纪虽小,但很会照顾人,他一定能够尽到长兄的责任。” 夏堇说得诚恳,夏佥却听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他留下夏知瑜的幼子夏冼,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把他记在冯氏名下。夏明辉虽然是夏氏旁支,但夏冼才是他的亲孙。 夏堇知道,夏佥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继续说道:“祖父,孙女说句不该说的,明辉已经是母亲的长子,是我的弟弟,就不能让他觉得我们对他不真心。我们也不能给其他人不切实际的希望。否则,以后依旧会家无宁日。”说罢,她对着夏佥行礼,征得他的允许,退出了房间。 另一厢,江世霖正随着夏知贤迎接江光耀等人,又陪着他们去了灵堂,在客厅说了一会儿话。在他们离开的时候,他看到夏榕等人也随之离开了灵堂,心中明白夏堇正在按计划行事。 因为担心夏堇狠不下心。他中途离开屋子,让来喜去告诉夏堇,他们所有人都在夏知贤的院子,暗示她夏家三房的问题还没弄清楚,不能让二房的其他人横生枝节。 来喜得令而去,江世霖却在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一个男人。对方身着夏家小厮的衣裳,他脸上的黑痦子明明白白告诉江世霖,他就是在柴记车行替夏知翰租车的男人呢。他不由自主跟上了他的脚步,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停下脚步目送他远去。 “三弟,你在看什么?”江世澈站在江世霖身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江世霖回过神,摇头道:“没什么。大哥怎么出来了?” “没有。”江世澈微笑着摇了摇头,欲言又止。 江世霖朝着小厮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问道:“大哥是跟着我出来的?有事?” “其实,昨天我去找过你……我只是想对你说,先前是我们误会你了。”江世澈一脸歉意。 江世霖侧目。他并不知道他昨天找过他。他知道江世澈一定会向他道歉,昨天他还想着,他会在什么时候出现。以他的谨慎,他怎么会在夏家对他说这番话? 江世澈仿佛知道江世霖的想法,他解释:“母亲说,这些日子家里事儿多,明日我会送他去济宁寺上香,来回至少得两天,回来之后便是中秋了。” “原来是这样。”江世霖点头,“大伯母有心了,至于大哥说的误会什么,既然是误会,就不用解释太多。”他一向不喜欢江世澈,敷衍了一句就想回屋。他得好好想一想,痦子男的出现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 江世澈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其实昨天我一直在想,朱大人在一开始就相信你,我们是你的家人,反倒不相信你……” “朱大人并不是相信我。他早在抵达涿州前就觉得事情有蹊跷。” “哦?”这回轮到江世澈侧目了。 江世霖不耐烦解释,笼统地说:“总而言之,事情过去了就算了,大哥不必放在心上。”说罢转身往内走,抬头就见江世熙刚刚走出屋子,正迎面走来。说起来,江世澈经常跟着江光耀出门应酬,江世熙不是去书院,就是在家读书,很少涉足家里的琐事。这一回,他出现在夏家,令江世霖颇为惊讶。 江世熙与江世霖打过招呼,对着江世澈说:“大哥,要不要派丫鬟去母亲那边问一问?母亲早上才吐过一回,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花厅传来王氏的笑声。王氏和大潘氏、小潘氏一直在花厅说话。 三人循着声音看去,江世澈说道:“有二婶娘在,应该没事的。都说你不需要跟过来……” “大伯母身体不适吗?”江世霖询问。先前他并不觉得大潘氏身体有恙,只觉得她的粉比平日厚重,但神情与往日无异。 江世澈回答,大潘氏可能是前一晚吃坏了肚子,让江世霖和江世熙不用担心。说罢又向江世霖道了一声歉,随即示意两人随他回屋,不要让夏知贤和江光耀久等。 江世霖心里想着痦子男,正想借故离开,江光耀已经站在廊下,亲口命他们去灵堂帮忙。江世澈点头应下。江世熙上前与江光耀低语了几句,大概是说,他想留下之类的。江光耀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看起来像是他有话对夏知贤说,因此故意支开他们。 江世霖一行三人来到灵堂,并不见夏榕等人,只有夏知贤的儿子在一旁守着。因夏堇上次回夏家的时候,整顿过夏家的下人,再加上有吕嬷嬷看着,灵堂的下人虽不多,但立马有人迎了他们入屋,引路的引路,奉茶的奉茶。若是有其他客人前来吊唁,也会有人上前照应,表面看起来,一切都井然有序。 大概是江世澈在江家当惯了大哥。他才坐下一会儿,便主动帮着夏知贤的儿子待客,又帮着协调下人。江世熙站在一旁,显得有些局促,小声对江世霖说:“三弟,我们呆在这里,下人们要时刻奉承着,会不会耽误事儿?有没有什么地方……我们可以悄悄坐一会儿?” “今天这样的日子,到哪里都是人。”江世霖一边回答,一边与刚刚进屋的客人点头示意。商场上,他认识的人虽然比江世澈少,但有钱的老爷、公子哥,哪个没去明月楼喝过酒?不多会儿,他也渐渐不耐烦被人瞩目,与人打招呼。 许久不见夏榕等人折返灵堂,也没有夏堇的消息,江世霖越等越心急,随便找了一个借口离开灵堂。行至二门附近,看到夏榕正与几个弟妹在不远处的凉亭说话,他拦下一个小厮,一边注意着远处的动静,一边说:“我刚才找人替我拿东西,这都小半个时辰了,还不回来,你去帮我看看怎么回事。” 来人急忙应下。江世霖趁机朝脸上比了比,问道:“这里有颗痦子的,大概这么高。”他随手一比,“他是府里的小厮吗?” “是的,大姑爷,他原本是三老爷身边的人,现在帮大少爷做事。” 江世霖点点头,挥手命他去江家的马车内取东西,自己则会在原地等着。直至小厮走远,他再次朝凉亭看去,就见夏榕的几个弟妹在哭,他似乎在安慰他们。 不多会儿,江世霖看到一个眼熟的下人,他把他拦下,把先前的话又问了一遍,结果对方告诉他,他在府中从未见过脸上长痦子的小厮。江世霖心中奇怪,同样命他去江家的马车内替他取东西。 又过了半响儿,第一个被他拦下的小厮拿着他要的东西折了回来。江世霖随手赏了他一块银子,说道:“你脚程倒是挺快的,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的?” 小厮高高兴兴收了银子,回道:“禀大姑爷,小的名叫程亮,是在前院当差的,自小就在府里当差。” 江世霖点点头,又问:“那你刚才说,脸上长痦子那人,他叫什么名字?也是自小在府里当差的?” 程亮摇头道:“回大姑爷,小的只听到三老爷唤他三子,是不是自小在府里当差,小的就不知道了。”他看了一眼江世霖,谄笑道:“大姑爷,要不要小的把他找来?小的半个时辰前还见过他的,想来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这才误了您的事。” “我想也是。算了,你走吧。”江世霖看到夏榕等人已经折回灵堂,而夏堇正与吕嬷嬷一边说话,一边朝着他走来。他行至两人面前,询问吕嬷嬷:“府中是否有一个叫程亮的人,在前院当差的?”他把那人的相貌特征略略描述了一下。 吕嬷嬷被他问得微微一愣,想了想,肯定地摇头,答道:“回三爷,据奴婢所知,并没有程亮这个人。” “那脸上长痦子的小厮呢?”江世霖追问。夏堇听到这话,同样朝着吕嬷嬷看去。她已经问过丁香,丁香并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原本她就打算问一问吕嬷嬷的,先前被其他事耽搁了,这才没来得及问。 丁香一早就私下问过吕嬷嬷,府中是否有那样一个小厮,因此吕嬷嬷想也没想就说道:“回三爷,三奶奶,在府中当差的小厮,若是脸上有那么大一个痦子,根本不可能在主子面前伺候,更不要说讨得主子的欢心,办那些私密的事。不过,按丁香的描述,那人的身形相貌,倒是很像二老爷身边的一个人,不过那人的脸上光溜得很。” 吕嬷嬷交代那人名叫夏建新,又说了他的背景,自去办事。待吕嬷嬷离开,夏堇询问江世霖:“你怎么突然急着问起这两人?是不是……” “是。”江世霖点头,“我刚才看到了那两个人,两个根本不存在的。”他轻笑,“看起来,他们是故意想让我看到他们。” 第247章 “你是说,长着黑痦子的人,你也看到了?”夏堇诧异。按照吕嬷嬷的意思,那人很可能是夏知瑜身边的夏建新,贴了一颗假痦子唬弄他们。“那个夏建新不怕被你识破?你没拦下他?” “我只是远远看到。本来我是想追上去的,想想又觉得像是陷阱。不过,即便我想追上去拦截,大哥也会先一步把我拦下。” “你是说,大伯?”夏堇更加惊讶。江世澈和夏知瑜、夏知贤并没接触,更不要说交情了。 “今日的事,古怪得很。”江世霖叹气,“不管怎么样,我们尽量不要一个人行事,更不能多管闲事。我待会儿就让来喜通知守在门外的人,若是有身形似程亮和夏建新的人想离开,我们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他们扣下,等回去后再好好审问。” 夏堇点头应下,低声咕哝:“上一次,我已经仔细筛选过府中的下人,没想到还是有不该出现的人。是我办事不妥当。” 江世霖见四下无人,轻轻捏了捏夏堇的脸,安慰道:“俗话说,百密还有一疏呢,你二婶娘在府中经营了十几年,你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更何况,今天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还不好说,我们静观其变,相信对方很快会有下一步的。” 夏堇点点头,把夏佥那边的情况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失望地说:“祖父还是没有放弃。他看重中了我最小的堂弟夏冼,想把他养在母亲名下,取代明辉。我已经拒绝他了。” “的确应该趁早拒绝。”江世霖点头表示赞同,又问夏堇:“夏榕他们,有什么反应?” “他们对我们,不满、怨恨自然是有的。就像你说的,我们又不奢望他们的感激,只要保证他们不给我们使绊子就够了。”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江世霖赞许地点头。 “对了,三叔父那边,大伯父都与他说了些什么?二叔怎么会跟着过来?” “据他们解释,是大伯母身体不舒服,二哥不放心,这才跟着过来。至于大伯父和你三叔,先前只说了一些客套话。之后大伯父把我们支走了,这会儿他们在说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走到了夏堇原本的住处。与上次的荒芜不同,院子已经被打理过了,没有一棵杂草,花坛中的木槿花树枝也修剪过了。夏堇叹息:“以前,父亲都会亲自修剪,是决不许旁人碰触他的花草的。” “你经常把岳父挂在嘴上,我可要吃醋了。”江世霖假装不悦。 夏堇轻笑。她才想说,自己应该去小潘氏身边伺候,就见江世霖注视着某人方面。“怎么了?”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是那个痦子男,不过他脸上的痦子不见了。他这是去哪里?” “应该是二叔父他们原先的住处,空置了十几年了。”夏堇仔细看着那人,不甚确定地说:“我好像在二叔父身边见过他。吕嬷嬷说得没错。” “我们跟上去看看他偷偷去见谁,或许能听到他们说些什么。”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拉着夏堇跟了上去。 不出夏堇的预料,痦子男夏建新果然躲躲闪闪进了二房原先住过的院子。江世霖说了句:“紧跟着我。”拉着夏堇入了院子。眼见对方直接入了厢房,他犹豫着要不要去隔壁屋子偷听,就听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无暇思量,就近推开了一扇房门,推着夏堇入内。 夏堇恍然回神,就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你去厢房干什么?”她应该是看到厢房的门打开了。 “她是二妹的乳母陈妈妈。”夏堇解释。她的声音在颤抖,整颗心都快跳出嗓子口了。 “没事的,别紧张,我四下看过,不远处有人在扎纸,若是有危险,我们大叫一声,他们一定能听到。再说,他们才两个人而已。” 夏堇不屑地撇嘴,表情仿佛在说,你会打架吗? 江世霖气恼,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指了指外面。 房间外,夏建新已经从厢房走了出来,yin笑着说:“好妹子,我是为你着想,才想找个有床的房间不是。”他说着话,右手已经朝着女人的胸口伸过去。 陈妈妈一下拍开他的手,沉着脸说:“你把事情都办妥了?” “那是自然。”夏建新一脸得意,“江世霖肯定已经相信,是三老爷害死他的岳父。”话音未落,他已经揽住了女人的肩膀。 “你不要光是嘴上说,车行的人你都打点妥当了?”陈妈妈挣扎了一下。很明显,她十分不情愿。 夏建新只当没看到,信誓旦旦地说:“妹子,我办事,你放心。车行的人,江世霖再也找不到他。先前,我特意让他看到我,之后又找人告诉他,我是三老爷身边的人,再加上先前他已经得知,大老爷出事那天,只有三老爷坐府里的马车出去,这会儿,大小姐一定恨死了三老爷。以大小姐的脾气,说不定正在想办法对付三老爷了。” “呸!”陈妈妈重重啐了一口,“什么大小姐,她就是个以色伺人的贱人。” “对,对,对,贱人!”夏建新连声附和,手掌不断抚摸着女人的肩膀,整个人紧挨着她,意图不言而喻。 房间内,夏堇拉住气愤的江世霖,低声说:“看看再说,不急在一时,横竖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是谁。再说,我们这会儿出去,偷听事小,若是以为我们在做其他的事……”她越说声音越小。 江世霖见夏堇一脸窘迫,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去了一大半。他明知故问:“什么其他的事,我怎么听不明白?” 夏堇不想理会他,转头朝外面看去,就见院中的两人已经搂作一团。她急忙别开视线,只盼着他们赶快离开,好让她和江世霖脱身。 院子中,夏建新一连叫了两声“好妹子”,亲了陈妈妈两口,就要拉扯她的衣裳。陈妈妈虽然不情愿,但并没阻止他,只是吩咐:“你先去把院门拴上。” 夏建新屁颠屁颠地朝院门跑去。陈妈妈站在院子中央,环顾四周。她的嘴角挂着笑,眼中满是怅然与决绝,似早已下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江世霖看着她的表情,问道:“她对你二妹很忠心?” 夏堇点点头,迟疑着说:“你觉不觉得……” “事情太顺理成章了?”江世霖沉吟。从他派人去车行调查开始,每件事都一环扣一环,配合得恰到好处。再说今日,他三次看到他们,为免太巧合了,仿佛有人刻意安排。 “会不会是计中计?” “现在还不好说。”江世霖叹息。 门外,夏建新已经把院门栓上了。这就意味着,江世霖和夏堇打开门栓,先一步离开,一定会让夏建新和陈妈妈意识到,有人偷听他们说话。如果陈妈**背后还有其他人,此举无疑就是打草惊蛇。 夏堇也想到了这点,问道:“他们不会是故意困住我们吧?” 江世霖无法确认答案,只能回答:“看那个陈妈妈很不情愿的样子,最多就是小半个时辰吧。横竖你我都在这,祖父也不会有危险,其他人,随便吧。” 江世霖的话音刚落,夏建新已经回到陈妈妈身边,一副急色鬼的模样,伸手抱着她胡乱亲吻。 “不能在院子里。”陈妈妈推开他。 “那去厢房。”夏建新拽着女人往厢房看去。 “不行。”陈妈妈断然摇头,“厢房原本是二小姐的屋子。二小姐乖巧又聪明,是他们硬生生逼死了她……” 夏建新满脸不高兴地打断了她,不悦地质问:“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你想怎么样!这是我们一开始就说好的,你别想出尔反尔。” 陈妈妈瞪了他一眼,随手一指:“就这间吧。这间以前是我值夜的屋子。” 江世霖一听这话,直想骂脏话。他没兴趣偷听这对狗男女苟且**的过程,可就像夏堇说的,他们若是就这样出去,保不定会传出什么不堪入耳的闲话。他是浪荡子,没什么关系,可夏堇与他不同。他不想看到旁人对她指指点点。 江世霖环顾四周。这间屋子是下人用的倒座房,除了角落的一块屏风,他们根本无处藏身。他对着夏堇说:“他们进来了,我们去屏风后面躲一躲。” 夏堇自从看到屋外的两人搂做一团就不敢往外看了。她被江世霖拉至屏风后面,尚未回过神,就听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她吓得不敢动。 江世霖拍了拍她的脸颊,用眼神安抚她。夏堇局促不安,整颗心提到了嗓子口。屏风又窄又小,她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刚进屋的两人想要干什么。“不如,我们索性出去吧?”她用嘴型询问江世霖。 江世霖朝屏风外看了一眼。此刻他若是出其不意将男人打晕,紧接着再制服女人,肯定不会失手。只要把两人灭口,就不会有人知道他和夏堇曾躲在这里。他做得出草菅人命这种事吗? 荐书 书名:《食色生香》 作者:紫苏落葵 简介:作为一个吃货,穿越到调味品都不齐全的古代农村已经很悲剧了, 结果老天还配置了不祥的身份、嗜赌老爹、年迈奶奶,一群年幼的弟弟妹妹,极品邻居外加泼皮未婚夫....... 哟喂,这是分分钟要毁人不倦的节奏咩? 作为吃货,陈秋娘很负责任地决定:带领全家奔小康, 只是在这乱世,她规划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局....... 一段食色生香的风华录,一个魂穿女的智慧与幸福追寻史,一部缔造盛世的女人传奇。rs 第248章 苟合 我发誓,这章是情节,不是h 江世霖见夏堇双颊酡红,一脸局促不安,忍不住轻笑。他们眼下的处境,他不该笑的。他急忙收敛笑意,伸手捂住她的耳朵。 夏堇心中明白,外面的两人一定不是主谋。顺藤摸瓜远远胜过打草惊蛇。可她和江世霖难道真要观摩其他人欢好。她垂下眼睑不敢看他。 屏风外,夏建新关了房门,几步上前,迫不及待把陈妈妈推倒在软榻上。因为屋子长年没人居住,两人的动作又重又猛,屋内立马扬起了灰尘。 江世霖捂住夏堇的口鼻,防止她咳嗽出声。夏堇抬眼看他。幽暗的光线下,两人四目相接。夏堇只看到他的眼睛又黑又亮。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她下意识想要退开,又被他搂住了纤腰。他的动作太用力,他们的身体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她的脸颊烧得厉害,心口“嘭嘭”直跳。 “你猴急什么!” 陈妈**声音惊醒了夏堇。她这才注意到,江世霖虽然抱着她,但他的眼神并无暧昧。他一直在注意外面的动静,又似乎在思量什么事。原来是她想歪了。她愈加窘迫,不知如何是好。 “好妹子,你的**又白又软,就像白馒头。”夏建新说着,把陈妈**胸部亲得“啧啧”作响。 夏堇紧闭眼睛,可男女**的画面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咬紧牙关,努力驱除不断涌入耳膜的声响。 “别玩那些花哨的。”陈妈妈不耐烦地催促,“今天事多,说不定待会儿有人找我。你也不想被人发现我们的事,特别是你婆娘。” “妹子,你不知道,自从看过你的身段,每次干着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你。” “你别妹子长,妹子短的,我可比你大了五六岁。” “妹子这就不知道了,我不爱那些雏儿,就好你这口,知情识趣。”夏建新说罢,捧着陈妈**脸,狠命亲她的嘴。软榻随着他的动作“吱嘎”作响。 江世霖看到两具白花花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又被夏堇身上的馨香刺激着,身体本能地起了反应。感觉到夏堇吓得直往后退缩,他只能硬生生忍住骂脏话的冲动。他渴望她,也喜欢在不同的环境,用不同的姿势爱她,他甚至幻想着在蓝天白云下与她欢好,可那些是夫妻间的情趣。他不希望她因为他的本能反应,又觉得他不尊重她。 夏堇听着男人与女人的呻吟喘息声,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她知道江世霖在努力压抑,他似乎比她更难受。现在,她只希望外面的两人赶快结束。 “妹子,我为你做那些事,可都是豁出性命的。你不是不知道,江世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知道了。”陈妈妈才说了三个字,就听夏建新“嗷”一声叫唤。他的动作愈加猛烈,似乎震得窗户都在颤抖。 夏堇不想倾听外面的动静,可即便江世霖帮她捂着耳朵,她还是能把那些声音听得清清楚楚。除此之外,她能感觉到他剧烈的心跳,越来越紧绷的身体。 对江世霖而言,此刻就是煎熬。他不想看他们,可男女**的画面,让他满脑子都是夏堇在自己身下喘息求饶的情景,偏偏她就在自己怀中,他恨不得立马把她推倒,狠狠爱她,可是他不能。他甚至不敢动一下,就怕自己会忍不住。 不知过了多久,软榻上的男人终于低吼一声,倾身伏在女人身上喘息。江世霖和夏堇暗暗松了一口气,依旧无言相拥,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不小心发出声响,惊动软榻上的两人。 片刻,陈妈妈催促夏建新:“你快起来,我该走了。” “好妹子,帮哥哥舔一舔,我们再干一回。” “你别得寸进尺!”陈妈妈生气地低声呵斥。 夏建新冷笑一声,威胁道:“难道你以为,我帮你做那么多事,会一点好奇心都没有?” “你这话什么意思?”陈妈**声音不自觉高了几分。 “其实你不止想让江世霖和三房鹬蚌相争,你还想……”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陈妈妈急促地打断了夏建新。她深吸一口气,缓和语气说道:“既然我答应了你,就定然会好好伺候你,绝不会反悔。” 夏建新得意地轻笑,粗鲁地捏了捏陈妈**胸部,起身站在软榻前。陈妈妈低下头,脸上满是阴霾,又急忙掩去眼中的杀意。她慢慢挪动身体,赤身**跪在男人身前…… 夏堇背对着他们,又被江世霖搂着,分辨不出两人在干什么,她只知道他把她越抱越紧,她快要窒息了。 江世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去看软榻前的男女,可他的耳朵听到了他们的每一个细微声响。他爱夏堇,自然舍不得要她替他做那样的事,可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他的手不自觉地滑向她的臀部,又急忙止住自己的动作。 大概是夏建新的威胁起了作用,陈妈妈卖力地“伺候”他。不多会儿,夏建新的呼吸变成了粗重的喘息。他命陈妈妈像狗一样跪趴在地上,自己顾不得地上的尘土,半跪在她身后…… 陈妈妈咬着牙,承受着男人一次又一次毫无怜惜的进出。她微微抬头,朝屏风看去。隐隐约约中,她能看到紧紧相依的两人。随着阳光透过门缝渗入房间,她看到江世霖一手环着夏堇的头,捂住她的耳朵,一手搂着她的腰,把她似宝贝般搂在怀中。看着屏风后的人影,她的眼中射出阴狠的光芒。慢慢的,她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好相公,亲相公,你干得我太爽了,用力,快一点……”陈妈妈**地乱叫,不间断地发出呻吟喘息声。 夏建新受了她的鼓励,动作的幅度愈加无所顾忌,嘴里说着更污秽不堪的话。 夏堇哪里遇过这样的事,她恨不得堵上自己的耳朵,可那些声音总是钻入她的耳朵。随着他们越来越**的行径,江世霖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在他受伤之前,更yin秽的场面他都见过。对以前的他而言,这些不过是助兴。可自他醒来,他最多就是当着夏堇的面,故意调戏池清居的那几个红,还要时不时关注她的反应。此刻,美人在怀,又要面对这样的画面,简直就在挑战他的自制力。 屏风外,女人见江世霖全然没有反应,更卖力地勾引身后的男人。大半个时辰后,两人才在喘息中止了动作,伏在地上休息。 小半盏茶之后,两人穿上衣裳,鬼鬼祟祟地离开了房间。夏堇这才敢重重喘一口气。她知道江世霖忍得多辛苦,小声说:“他们走了。我……可以……我帮你的……” 江世霖捧住她的脸,吻去了她的声音。这个当下,就连他也佩服自己的控制力。若是在他身边的是其他女人,或许他不会这么难受,可她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对她的爱包含了尊重。他喜欢四下无人的时候,用言语调戏她,看她脸红心跳的模样,但她不是以前那些供他发**望的女人,她是他的发妻。 江世霖放开她,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对着她说:“我喜欢你。任何时候,你都不需要刻意讨好我。” 夏堇用迷蒙的眼睛看他。 江世霖低头亲吻她的眼睑,他摇头叹息:“你现在的样子,真是见不得人。”他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拍了拍她的脸颊,吩咐:“深吸气,再把头发整理一下,我们得赶快离开。”他总觉得陈妈妈前后的态度很不对劲。他快步走出屏风,走到两人**的位置,抬头看去,就见刚刚从云层透出的阳光晒在屏风上。他能清楚地看到夏堇的身影。 “我们快走!”江世霖疾步走到屏风后,拉起夏堇的手直直往外走,又回过头检视他们有没有拉下东西。确认无误后,才拉着她离开。 夏堇不解地看他。“怎么了?”她还没有缓过神。 江世霖急促地说:“刚才他们在做戏。我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总之我先送你去祖父那边。你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谁问你,先前那段时间,你一直在祖父身边,明白吗?” 夏堇愣了一下。“你是说,他们看到我们了?难道所有的事情都是故意做给我们看的?”她觉得不可思议。 “先不要说了。有没有什么小道,可以直接去祖父那边?” “我来带路。”夏堇行至江世霖身前,领着他往前走。 江世霖和夏堇离开没多久,夏榕由陈妈妈领着,来到了小院前。 “陈妈妈,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夏榕显得有些不耐烦。 陈妈妈低声对夏榕说:“大少爷,您和二小姐都是在这个院子出生的。老爷和太太在这里住了很多年,奴婢想着,兴许这里有什么旧物,应该让老爷夫人带去地下。再说,您和几位少爷小姐马上要被大小姐赶走了,怎么也该回来看一看的。”说罢,她径直推开了院门。在她看来,只要夏榕抓住了夏堇的把柄,就不必离开夏家。这事虽然不在计划中,但对全局并没影响。 第249章哀求 夏榕不想离开夏家。他正为夏佥的决绝而忧虑,对陈妈**话也就愈加不耐烦了。他转身想走,陈妈妈急忙拉住他,低声说:“大少爷,奴婢伺候二小姐十几年了。以前,老太爷最是喜欢二小姐,因此奴婢也比旁人更了解老太爷。这一次,根本就是大小姐想斩尽杀绝……” “难道我不知道吗?还是你有办法令大姐改变主意?”夏榕语气不善。 “大少爷,奴婢对二小姐忠心耿耿。奴婢绝不会让二小姐枉死。”陈妈妈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又急忙掩下,压低声音对夏榕说:“奴婢刚刚不小心看到,大小姐和一个男人鬼鬼祟祟从这里走出去。也不知道她又有什么企图,所以才想让大少爷过来瞧一瞧。” 夏榕狐疑地看她,跟上她的脚步。陈妈妈装模作样在正屋、厢房找了一遍,最后才推开倒座的房门。趁着夏榕不注意,她把一块帕子扔在角落,引着夏榕去捡,又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大小姐的帕子,早上我还看到她拿在手里。”说罢,又“咦”了一声,指着躺椅说:“大少爷,您看,躺椅上的灰尘没了,肯定有人刚刚坐过。这个院落这么偏僻,大小姐和一个男人,来这里干什么?” 夏榕顿时满脸通红。他年纪不大,但对男女之事并非全然不懂,而且他不止一次听到他的母亲和姐姐说,江世霖对夏堇宠爱有加,就是因为她很懂得讨好男人。他从心底瞧不起她。 陈妈妈见夏榕听明白了,又低声说:“大少爷,奴婢已经被大小姐赶出府了,今日若不是借口给老爷、太太、二小姐行礼,奴婢根本连大门都进不来。您可千万别对人说,您在这里见过我。” 夏榕没有深思,点头应下。陈妈妈见他懵懵懂懂的,又交待了他半响,才与他一起离开小院。 来喜得了江世霖的吩咐,一直远远看着他们。直到确认他们已经分道扬镳,才匆匆去向江世霖汇报。 夏佥的院落中,夏堇找了一间屋子梳头洗脸,用冷毛巾敷了脸,才唤吕嬷嬷进屋,问道:“嬷嬷,二妹身边的陈妈妈,你与她有接触吗?如果我记得没错,当日三婶娘不是已经打发她离开了吗?” “是。”吕嬷嬷点头,“当日她的确已经收了银子离开,不过今天早上,她在门房又哭又嚷,说是她一辈子都在服侍二小姐,怎么都要送二小姐最后一程。三太太这才许了她进门。” “你是说,是三婶娘同意她进府的?”夏堇沉吟,又问:“她在府里十几年,先前又是二婶娘当家,总有人欠她人情什么的,我想,她若是想进府与什么人说句话,应该不用闹这么大阵仗吧?” 吕嬷嬷不敢明确地点头或者摇头。这些日子,她虽然对各处守门的门子、婆子严加管束,可他们若是想放个把人进来,并不是完全没可能。“三奶奶,等二老爷他们出门了,奴婢再去各处的门上问一问……” “我明白水清则无鱼的道理。”夏堇安抚吕嬷嬷,“我只是觉得,这个陈妈妈,有些奇怪。她为人如何?” “说起来,她也是可怜人,相公和儿子死后,对二小姐一心一意,对二老爷和二太太也十分忠心。据说,二太太曾经救过她。因为这个原因,奴婢当日才说她一定留不得。” “那她的人品如何?我的意思……”夏堇说得吞吞吐吐,“她品性如何?平日会不会与人不清不楚?二妹的那些事,会不会都是她教的?” 吕嬷嬷怔了一下,坚定地摇头,答道:“先前她经常随着二小姐向老太爷请安,所以奴婢知道,有不少人劝她改嫁,都让她骂了。据说,她和她男人自小一块长大,算是青梅竹马,感情很好。她男人死后,奴婢从没听过她的传言。其实,在小姐们身边当差的,不管是丫鬟还是妈妈,对这方面的要求都很严格。她应该心知肚明,不敢乱来的。” 听着这话,夏堇的表情不由地凝重了几分。陈妈妈对着夏建新屈意承欢,是她亲耳听到的。她的一反常态只能说明她在酝酿某件事,某件可以让她舍弃一切的事情。她接着问道:“那夏建新呢?他又是什么样的人?” 吕嬷嬷摇头表示不知,只说她听下人私下议论,说夏建新经常喜欢盯着漂亮的媳妇子看,有时候会说些不三不四的话调戏她们。 夏堇点点头,没再追问,对着吕嬷嬷说:“陈妈妈应该还在府中,你找个机灵的小丫鬟盯着她,看她都和什么人接触。若是她有什么鬼祟的举动,索性把她悄悄关起来,等丧事结束了,再放她出府。” 吕嬷嬷心中讶异。夏堇从未下过这样的命令。她问道:“三奶奶,陈妈妈是不是有什么不妥?” “先前我看到她和夏建新躲躲闪闪去了二房原先的院子,很久才离开。”夏堇避重就轻地解释。 闻言,吕嬷嬷郑重地说:“三奶奶,奴婢这就去安排。那个夏建新,他仍旧算是在府中当差的,您看,要不要索性把他找来?” “暂时先不要,看看再说。”夏堇不想打草惊蛇。 吕嬷嬷离开没多久,丁香匆匆进屋告诉夏堇,来喜看到陈妈妈带着夏榕去了二房原先住过的院子。听到丁香说,江世霖会找夏榕“谈一谈”,夏堇命丁香告诉江世霖,夏榕由她处置比较妥当。 小半个时辰后,丁香刚刚回到夏堇身边,小丫鬟禀告,夏榕求见。夏堇以不打扰夏佥休息为由,让夏榕在院子内等着,又命丁香先找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在廊下侯着,再随她去见夏榕。 夏榕在一盏茶之前就和陈妈妈分开了。他犹豫了许久,这才鼓起勇气求见夏堇。眼见着夏堇缓步朝自己走来,他紧紧握着衣袖中手帕,暗暗告诉自己,以后能不能有好日子过,全看这一次。他决不能失败。 “大姐。”夏榕对着夏堇施礼。 夏堇点点头,问道:“你找我,有事?” “大姐,我知道祖父因为生气,才要把我们赶出家门。如今父亲、母亲,还有二姐,很快就要入土为安了,以前的一切就当过眼云烟,大家一笔抹去。以后我定然会好好孝顺大伯母。求您念在我们姐弟一场,替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祖父面前说个情。”夏榕说罢,对着夏堇深深作了一个揖。 若夏榕求她,是为了让夏知瑜葬在夏家祖坟,夏堇或许不会鄙视他,可现在,他只字不提父母,只为自己以后能有安逸日子,她从心底看不起他。 “榕弟,你这会儿说,我们姐弟一场,可我被逼上花轿,你大伯母险些丧命的时候,你可有想到,我们是姐弟,是血脉相通的?” 夏榕表情一窒。说实话,对夏堇,他有些惧怕。他知道自己的母亲和姐姐有多恨她,却又拿她无可奈何。他知道母亲早就处心积虑要把她嫁给江世霖。“大姐,大姐夫对您这么好……” “你想说,我这是因祸得福吗?”夏堇冷哼,“万一相公没有醒来,你还会唤我一声大姐吗?” 夏榕语塞。他们全家都认定江世霖不会醒,特别是她的母亲。他曾经不小心听到她对什么人说,江世霖死后,他们逼迫她的第一步,就是逼她立誓守节。 “怎么,说不出话了?”夏堇轻叹一口气,转身欲走。 “大姐!”夏榕挡住了她的去路,“我们一定会把大伯母当做自己的亲生母亲……” “不需要。”夏堇断然摇头,“母亲有我照顾就够了,不劳榕弟费心。” “大姐!”夏榕跪下了,低头说:“如今父亲母亲不在了,我作为大哥,必须照顾底下的弟弟妹妹。他们在郊外的庄子,一定过不惯的。大姐,我们留在家里,只要有口饭吃就成了,绝不会让您为难,惹您厌烦……” “你们去郊外的庄子暂住,这是祖父的意思。其实祖父没有把你们的名字从族谱上划去,已经很客气了。” “大姐,您就这么狠心吗?”夏榕的声音高了几分,“我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 “恻隐之心?”夏堇轻笑,续而高声质问:“你摸着良心说,你对我们母女,对祖父,你有恻隐之心吗?难道你不是一直在等着,盼着二叔父继承家业,以后他再把整个家业传给你?就算是对你的亲姐姐,你若是有半点恻隐之心,你会眼睁睁看着她送死?” “我没有看着她送死!”夏榕大叫。 “你没有吗?”夏堇盯着夏榕的眼睛,一字一句诘问:“她被人退婚之后,四处招摇,上蹿下跳,身为亲弟弟,你劝过她吗?” 夏榕低头避开夏堇的视线。他如何能对夏堇说,他劝过她,是她自己说,她的婚事早就尘埃落定,她的夫君强过江世霖一千倍,一万倍。当初他相信了她的话,现在想来,根本就是她痴心妄想。整个涿州城,条件强过江世霖的男人,难道是江世澈不成?rs 第250章 线索 夏堇不明白夏榕脸上的晦暗不明是什么意思。她质问:“你若是对胞姐都没有恻隐之心,又有什么资格要求我?” “大姐,以前的事,真的不能一笔勾销吗?”夏榕再次恳求。 夏堇摇头,转身想走。 “大姐,你认识这条帕子吗?” 夏堇瞥了一眼夏榕手中的帕子。她还来不及做出反应,夏榕急巴巴又道:“这是我在我们原先住的院子,在倒座的软榻上找到的。” 这一刻,夏堇终于明白过来。帕子看起来像是她的,但今日她并未丢过任何东西。他们离开那间屋子的时候,江世霖仔细检查过。陈妈妈大概觉得她会做贼心虚,受夏榕威胁。她满心失望。这事说明陈妈妈只是愚忠,她根本就是另一颗棋子。 夏榕把夏堇的沉默当成了默认。他略带得意地说:“大姐,我们不过是求一口饭吃。只要您能帮我劝服祖父,我就把帕子还给你,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夏堇轻笑,讥讽地说:“榕弟,你连二妹的东西都认不出来吗?” 夏榕急忙展开手绢,低头查看,一脸不可置信。夏堇慢悠悠地说:“没先到陈妈妈如此不择手段,居然拿二妹的东西忽悠你。她想让你污蔑我什么?与人私会?” 夏榕很想问夏堇,她怎么知道是陈妈妈,但她嘴角那缕若有似无的微笑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他觉得夏堇看他的表情充满了不屑与讥讽,仿佛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笑话。他一下涨红了脸,把帕子紧紧攥在掌心,瞪着夏堇。 “若是榕弟没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夏堇再次转身。 “等一下!”夏榕挡住她的去路。 “你还有其他的事吗?” “我……我可以告诉江家的人,就说……就说你曾和崔文麒私定终身……对,私定终身。”夏榕肯定地点头,“这块帕子就是证据,陈妈妈也可以证明!” 夏堇无奈地叹息,笑道:“其实你可以向朱大人检举我,就说是我指使他人谋杀崔文麒,横竖朱大人已经证明相公不是凶手,真凶也没有落网。就算最后证明我是清白的,我怎么都算是惹上了官非,一定会被江家休了。” 夏榕不可置信地看着夏堇,继而恍然大悟般控诉:“我知道,你好狠的心,居然想害我性命。” “我如何害你性命了?”夏堇摇头。 “你……你们定然早就和衙门串通一气。到时候,我直着走入衙门,一定会横着被人抬出来。” “原来我还可以和官府串通。”夏堇叹息,“如此一来,也不知道你带着弟妹出了城,会不会遭遇强盗匪类。你们住在农庄的日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人打劫,或者掉入河里淹死什么的。” “你!”夏榕后退了一步。他们兄妹没了父母,又失去夏家的庇护,夏堇若要捏死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大房和二叔素有恩怨,之前的确是他的父母令得冯氏失去儿子。他心乱如麻。他不想死,他一直以为自己总有一日能够继承夏家的家业。“你到底想怎么样?”夏榕低声疾呼。 “应该是我问你,你想怎么样!”夏堇冷哼,“你已经十五六了,一直是非不分,善恶不明。今日不止被一个仆妇牵着鼻子走,此刻,你就连我说的是真是假,都分辨不出来,居然妄想威胁我,真真可笑至极!” “我……我可以在朱大人离开涿州的时候,拦轿子告状!”夏榕恼羞成怒。 “就算你能靠近朱大人的轿子,你以为他会给你说话的机会吗?” “我……”夏榕语塞。他根本不知道朱云奇什么时候离开,会经过哪里,更不要说,他根本没有信心诬告夏堇。他暗暗告状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人在屋檐下。他缓和了语气,哀求:“大姐,我们只是想有口饭吃。我代表所有的弟妹求求您……” “你知道你的父母为什么死?因为他们贪心不足,肖想原本就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其心不正,必然会遭报应。就算他们是受人挑唆,但他们做出那些丧尽良心的事情时,并没有人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大姐,他们的确是受人挑唆,遭恶人蒙蔽……” “我说的是‘就算’。难道你说他们受人挑唆,被人蒙蔽,他们就是吗?”夏堇想知道,夏榕是否知道夏知瑜和赵氏与什么人私下往来,“至于你,大家心知肚明,你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你也是因为一个‘贪’字,一直翘首以盼二叔父能够继承家业,不是吗?” 一瞬间,夏榕觉得自己已经被夏堇看透了。他不敢对她说,他从没有不该有的心思。他努力回想过往,与他们父母往来的人之中,据他所知,并没有人憎恨夏堇或者江世霖。他想找出一个人,向夏堇证明他们一家只是受他摆布,可他压根找不到有说服力的人选。 夏堇见夏榕说不出话,接着说道:“本来,你若是安安静静离开,我和相公一定会相信你们已经认命。现在嘛……”她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那个陈妈妈是怜恤你们,还是想害你们。” 夏榕表情一窒,又暗自摇头。他相信陈妈妈对他们是忠心的。 见状,夏堇总结道:“反正,不管怎么样,我会请相公派人护送你们出城,以后也会时不时请人‘关心’你们一二……” “大姐,我曾经听到母亲和一个陌生女人说话。母亲是被人蒙蔽的!” “你是说黄氏吗?”夏堇摇头,“你这是在急病乱投医,还是在信口开河?” “不是,我说的是真的。每逢初一十五,我有时会护送母亲上香还愿。母亲每次都会独自在禅房休息,不让任何人伺候。有一次,我不小心听到她和一个女人说话,后来我被她教训了一通……” “二弟,你不能指认那个人,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夏堇摇头。据她所知,赵氏的确对烧香拜佛很热衷。 “大姐,我没有骗你。”夏榕激动地大叫,“我听过那人的声音,我能认出她的声音。” “那就等你认出她是谁再说吧!”夏堇转身而去,难掩心中的激动。她看得出,夏榕说,他听到赵氏偷偷与一个女人说话,这是事实。若是正常的往来,赵氏根本不必如此遮遮掩掩,鬼鬼祟祟。她停下脚步,回头对夏榕说:“若是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二婶娘只是受人蛊惑,或许我会替你们在祖父面前说几句好话。” 待到夏榕离开,夏堇询问丁香:“三爷在哪里?”虽然仅凭声音很难找到人,但怎么都是一条线索。眼下,他们不能错过任何可能性。 “回三奶奶,先前奴婢去传话的时候,三爷正和福茂爷说话。” 夏堇低头沉吟。依她估计,江世霖应该正和江福茂说柴记车行的事。按照陈妈妈和夏建新所言,这条线索肯定已经断了,除非江福茂抓到指认痦子男的伙计。她赶忙命丁香去问一问,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丁香点头而去,才走出院子,就见陈妈妈跟着夏榕,往回廊的尽头走去。她招来春桃,命她偷偷去听一听,到底怎么回事。 夏榕疾步走在回廊上,尚未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上满是愤怒。走到一个无人的凉亭内,他把手中的帕子狠狠摔在陈妈妈脸上,怒道:“这明明就是二姐的帕子,你居然欺骗我!” 陈妈妈愣了一下。夏堇和夏芯的感情很差,夏堇不可能认得夏芯的手帕。稍一思量,她脸色微变。她满心以为夏堇毕竟是女儿家,一定会做贼心虚,被夏榕威胁。她这么做只是不想他们去郊外的庄子受苦。如今,听夏榕这么说,夏堇他们很可能已经发现,她在设计他们。她打草惊蛇了,甚至,她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想到这,陈妈妈难掩脸上的焦急之色。她绝不能让夏芯一家枉死,她不该节外生枝的! “大少爷,这帕子绝不是二小姐的,奴婢明明看到大小姐拿在手里……” “那好,你与我去找大姐对质!”夏榕说罢,伸手拽住陈妈妈,拉着她就往凉亭外走。 陈妈妈立时慌了,哀求:“大少爷,奴婢已经不是府上的下人,若是让大小姐知道,奴婢四处乱走,一定会治奴婢的罪。” 夏榕没有放开她,依旧拽着她往前,嘴里说着:“我知道,你为二姐抱不平,就利用我找大姐的麻烦……” “大少爷,奴婢冤枉。”陈妈妈跪在了石板上,夏榕不得不放开她的手腕。她不能出现在夏堇面前。今天的好戏才刚开场,她还有很多事需要安排。 夏榕回过头,斜睨着陈妈妈,怒道:“大姐一早已经知道,是你这个奴才诓骗我。我白白被她嘲笑一回。” 闻言,陈妈妈瞬时脸色惨白。她先前叮嘱夏榕,不要提及她,夏堇是如何知道是她指使?她急问夏榕:“大少爷,大小姐是如何知道奴婢与大少爷见过?大小姐与您说了什么?”见夏榕不答,她重重磕了一个头,信誓旦旦地说:“大少爷,奴婢一心为您,日月可鉴!” 第251章 “日月可鉴?”夏榕冷哼,“我看,你一心只想替二姐报仇才是真的!” “大少爷!”陈妈妈哭了起来。她的确想为夏芯报仇雪恨,但她唆使夏榕威胁夏堇,是为了他们弟妹几个能够留在夏家。她满心委屈与不甘。原本,她和夏建新离开后,她赶忙找了夏榕折回去,就是为了当场撞破江世霖和夏堇的“好事”。她像ji女一般,卖力地勾引夏建新,只为yin*江世霖情难自禁。她做尽了不堪的肮脏事,完全是为了报答二房的恩情。她越哭越伤心。她不奢望主子的感激,她只希望他能明白,她一片肝胆忠心。 夏榕居高临下俯视陈妈妈。他越想越觉得,借着上香,和他母亲神神秘秘说话的女人很鬼祟。他想要留在夏家,继续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看夏堇的态度,只要证实是那个女人唆使他的母亲,说不定他们就有救了。 在陈妈**哽咽声中,夏榕询问:“我问你,上次你跟着二姐,随母亲去上香。在吃斋菜前,母亲在禅房和谁说话?” 陈妈妈愣了一下,回道:“回大少爷,二太太素来虔诚,兴许是太太请了大师讲经,又或者是上茶的小沙弥……” “满嘴胡言!”夏榕高声斥责:“我明明听到,和母亲说话的是一个陌生女人。” 陈妈妈肯定地摇头,回道:“大少爷,兴许太太是和屋里的哪个丫鬟说话……” “难道我分辨不出,与母亲说话的是不是她身边的人?”夏榕反诘。 …… 半盏茶之后,夏堇从春桃口中得知了夏榕和陈妈**争执。他们直至离开凉亭,都未能说服对方。虽然暂时无法确认陈妈妈是否刻意隐瞒事实,但夏堇可以肯定,夏榕不知道是谁和赵氏说话,但这个神神秘秘的女人肯定存在。这可能是一条极重要的线索。 夏堇坐在桌前,思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虽然她和江世霖并没在二房先前住过的院子做什么,但今日宾客众多,若夏建新离开后,陈妈妈立马把事情闹开,引人围观,或者与夏榕一起找她对质,说不定她真会受他们威胁。如今,陈妈妈明显不想,或者不能出现在她面前。她既然能够背叛亡夫,在夏建新身下屈意承欢,定然在酝酿什么阴谋。 夏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权衡再三,她一边命丁香去提醒江世霖,一边让吕嬷嬷去找陈妈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她偷偷关押起来。其他的事,等丧事结束,宾客离开后再说。 江世霖从来喜口中得知,夏堇命丁香提醒他小心陈妈妈,已经是一盏茶之后。自从发现陈妈妈能够看到屏风后面的他和夏堇,他就意识到,他们必须谨慎行事。 就在不久之前,他已经从江福茂口中得知,柴记车行指证痦子男的伙计已经辞工回乡了。车行没人知道他的家乡在哪里,只听伙计们私下议论,说他好像突然间发了财,回乡娶媳妇去了。 从暂时掌握的线索来看,江世霖觉得一切都是陈妈妈为了替夏知瑜一家复仇,故意诬陷夏知贤,想让他们与夏家三房互斗,两败俱伤。可仔细想想,很多细节根本说不通,有些事又太刻意了,仿佛根本就想让他们相信,是二房在挑唆他们和三房的关系。 江世霖思量片刻,唤了来喜进屋,对着他说:“你去请三奶奶找人打听一下,陆建新的家人是否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另外,请她切记不要离开祖父的院子,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轻易相信,更不能独自离开。” 来喜赶忙去找丁香传话,半途遇上了江世熙。江世熙向他询问了江世霖的位置,兴冲冲找上他,说道:“三弟,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我找你好一会儿了。” “二哥找我有事?”江世霖不答反问。 江世熙看了江世霖一眼,不甚确定地问:“你去换衣裳了?” “先前不小心弄脏了。”江世霖随口回答,“二哥没有和大哥在一起吗?” “大哥还在灵堂。”江世熙说着,朝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三弟,我和大哥刚刚听说,明日出殡的时候,不是去夏家祖坟……大哥让我问一问,你和三弟妹知道怎么回事吗?” “具体如何,我并不知道,我想,应该是祖父的意思吧。这是他们夏家的事,我想,就算是木槿,也不能过多插手。”江世霖在暗示江世熙,不要管人家的家务事。 江世熙略带尴尬地点点头,喃喃解释:“我和大哥只是觉得奇怪,随口问一问罢了,没有其他意思。”说罢,他转而又道:“母亲自昨晚开始,身体就一直不舒服。这会儿她还在夏三老爷的院子内,不知道三弟妹现在可方便,能否帮我去问一问……” 未待他说完,江世霖一口回绝:“祖父白发人送黑发人,精神很差,几天没有好好用膳了。木槿一直在祖父身边伺候。二哥若是担心大伯母,使个丫鬟去过去伺候就是了。再说,母亲也在一旁陪着,若是有什么事,一定会派人通知我们的。” “既然三弟妹没空就算了。”江世熙讪讪地回答,朝着三房的院子看了一眼,担心地说:“母亲昨晚咳了一整夜,今天声音都哑了。后天又是八月十五,又得从早忙到晚……” “二哥,你若是实在不放心,亲自去问候一声也行,或者索性护送大伯母回家也可以……” “三弟,你既然娶了三弟妹,江夏两家就是一家人。今日二叔父有要事来不了,已经足够让人指指点点了,我们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开?”江世熙说得义正言辞,满脸不赞同。见江世霖盯着某处,并不理会他,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并没见到什么,接着又道:“三弟,你是不是还为了以前的事生气?我和大哥已经解释过很多次,那时候,二叔父容不下三弟妹,我和大哥才会帮着她出城……” “二哥,我说了很多次,过去的事,我已经放下了,为什么你们还是放不下呢?我不喜欢灵堂那边吵吵嚷嚷,才在这里躲清静,我又没说带着木槿回家,你有什么可着急的?” 江世熙一时语塞,片刻又道:“我已经从卫晨那里知道,你和三弟妹感情很好。可夫妻是要过一辈子的,三弟妹并不是你在外面那些女人……” “二哥,你什么时候和大哥一样,这么喜欢教训我?”江世霖回头瞥了一眼江世熙,用略带讽刺的口吻说:“我们三人之中,只有我成亲了,我想,你和大哥都没有资格教我夫妻相处之道吧?” “三弟,你一定要这么尖锐吗?”江世熙有些生气了,“你没醒的时候,三弟妹真的很不容易,大家都看到的……” “二哥,你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吗?” “你……算了,我去问一问母亲的情况,待会就回灵堂,你也早些过去吧,客人们都看着。”江世熙说罢,朝着三房的院子走去。 江世霖没有理会他,继续朝园子内张望。他刚才看到陈妈妈和夏建新的身影一闪而过,先后走入一个拐角。因为隔得远,他看不清夏建新是否在脸上贴了黑痦子,只知道他换回了痦子男的穿着。 “他们想干什么?”江世霖喃喃自语,就见吕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正从不远处走来。他走上前,又见两个婆子手中拿着麻绳。他问:“你们这是去干什么?” “回三爷,三奶奶命奴婢们把陈妈妈暂且关押。奴婢刚刚看到她在这边鬼鬼祟祟,转眼就不见了。”吕嬷嬷焦急地回答。 江世霖想了想,说道:“她和夏建新去了那边。你再带上两个人,把夏建新也扣下。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他们之间有苟且,被你发现了,这才把他们扣押,准备在丧事过后请祖父处置。” 吕嬷嬷立马想到了夏堇之前问她的话。她压低声音说:“三爷,那个陈妈妈,几十年前就在府中伺候,若说她与人通奸,恐怕没人会相信。” “没人相信,你就做到让人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江世霖说得意味深长,接着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我想大多数人都是懂的。” 吕嬷嬷在后宅混到今日,自然明白江世霖的意思,也知道应该怎么做。以她对夏堇的了解,先前她问她那样的问题,恐怕陈妈妈和夏建新之间的确不清不楚。她点头应下,带着婆子们朝江世霖指引的方向走去。 吕嬷嬷一行人离开后,来喜回到江世霖面前说道:“三爷,三奶奶正与夏老太爷说话,小的从丁香姐姐口中知道,夏家的仆妇在私下议论,夏建新一定得了夏二老爷很多好处,不然她的婆娘不会浪费银子,想要送他们的儿子去学堂……” “你是说,他们要送儿子去读书?”江世霖惊问。夏建新是夏家的家生子,他的儿子同样是贱籍,贱籍是不可以考科举的,除非—— “快去把吕嬷嬷她们拦下,那是一个陷阱!”江世霖急忙吩咐来喜。先前“痦子男”和陈妈妈在他眼前一闪而过,恐怕是为了引他入局。若不是夏堇的提醒和江世熙的出现,他很可能已经过去一探究竟了。 一个月又过去了,这个月更新没有20万,也有19万,求赞美,求抚摸。九月开新书了,大家不要抛弃我哦!rs 第252章 命案 江世霖并不确定陈妈妈是否有胆量亲手杀人,但他直觉夏知瑜已经替夏建新一家除了奴籍。某种意义上,从夏建新贴上黑痦子的那刻,他就已经是死人了。 瞥见园子的另一头已经不见了吕嬷嬷等人的踪迹,江世霖叫上呆愣中的来喜,匆匆赶了过去。来到一个破旧的院门前,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他吩咐来喜:“你呆在这里,不许任何人靠近,哪怕是夏家三老爷,也得给我拖着。”说罢疾步入内。 院子内,陈妈妈手持匕首正对着吕嬷嬷几人,她的衣裳裙子上满是血迹。看到江世霖进来,她狞笑着叫嚷:“三爷,您终于来了。奴婢已经按照三奶奶的吩咐,把他杀了……” “把她捆起来,堵住嘴。”江世霖吩咐。 吕嬷嬷听到陈妈**话,脸色大变。她上前欲夺过她手中的匕首,陈妈妈对着她挥舞利刃,不让她靠近,嘴里还叫嚷着,要夏堇履行承诺。她的脚边,夏建新满身是血,直挺挺地躺着。殷红的鲜血已经浸透了地砖。看起来,他死了有一会儿了。陈妈妈一直在等着别人发现他们。 江世霖听到长顺与人说话的声音,又见吕嬷嬷根本无法靠近陈妈妈,而另外两个婆子早就吓得呆住了,动弹不得。他大步走向陈妈妈。 陈妈妈显然没料到江世霖居然不怕她手上的匕首。她后退了两步,回过神大声叫嚷:“三爷,只要您和三奶奶兑现承诺,奴婢……” 江世霖只当没听到,伸手去抓她的手腕。陈妈妈下意识挥刀刺向他的面门。 “三爷小心!”吕嬷嬷吓得腿软。江世霖娇生惯养,只会吃喝玩乐,而陈妈妈孔武有力。他若是有丝毫损伤……她不敢往下想,可面对扑鼻的血腥味,再加上那把闪着寒光,滴着鲜血的凶刀,陈妈妈又是一脸狰狞,她怎么都迈不开脚步。 就在吕嬷嬷觉得呼吸困难,身体难以动弹之际,她只见江世霖一个闪身,陈妈妈手中的匕首划过他的脸颊。吕嬷嬷差点惊呼出声,却见刀刃并未触及江世霖分毫。陈妈妈扑了一个空,转手就把匕首往江世霖胸口插去。吕嬷嬷还没看清怎么回事,江世霖的右手已经扣住了陈妈**手腕。 只听“呯”一声,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没人看清江世霖的动作,只见他一脚踢开地上的匕首,一个转身,陈妈妈已经跪在了地上,一只手被他牢牢扣在身后。 陈妈妈似乎也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她愣了一下,挥舞着另一只手,试图摆脱江世霖的钳制,嘴里叫嚷着:“你们不能出尔反尔……”她尚未说完,江世霖一个手刀劈向她的后脖。她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把她捆起来。”江世霖一边吩咐,一边朝院门看去。 吕嬷嬷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招呼一旁的婆子拿绳子过来。三人合力捆绑陈妈**手脚,但因为她们的手在颤抖,怎么都无法系上绳结。虽说吕嬷嬷也是见过大风浪的,但那么大一滩血水,刺激着他们的嗅觉,再加上夏建新即便死了,眼睛却睁得大大的,仿佛正瞪着他们,让人心底发毛。 江世霖检查身上并没沾上血迹,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夏建新的尸体。他近距离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口,又叫吕嬷嬷帮他把夏建新的尸体反转。他在他的背上发现了一个刀口。他整个背部全都是血,几乎把他的衣裳都浸湿了。看起来陈妈妈很可能是从背后袭击了他,在他倒地之后,又在他的胸口连插几刀。 江世霖没有犹豫,对着吕嬷嬷说:“不管是谁问起,你们就告诉对方,夏建新**陈妈妈,陈妈妈羞愤之下,这才连插了他几刀,令他当场毙命。你们阻止不及,又见她想自杀,所以把她绑起来。现在,先把他们的衣裳撕开些,待会儿找个树枝,卡在她喉咙内,暂时别让她乱说话。”他说罢又问:“在半个时辰前,她和夏建新的确有过首尾,有经验的稳婆能不能验出来?” “应该是可以的。”吕嬷嬷的声音依旧在颤抖。她不由自主偷偷看了看江世霖。虽然涿州城人人都说,江世霖父子仗着有钱,胆大妄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但就算他们再大胆,面对尸体和凶刀,他怎么可能连眼睛都不眨一下,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江世霖注意到吕嬷嬷的目光,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压低声音说:“你刚才也听到了,她这是要诬陷我和三奶奶买通她杀人。我自是不会让木槿有事,但你也不想被她累得三奶奶的名声吧?” 吕嬷嬷触及江世霖脸上那种戏谑的不正经笑容,立马低下头,点头称是。这是江世霖一贯的表情,让良家妇女却步,却又忍不住想多看他一眼。 江世霖朝吕嬷嬷挥挥手,转身往院门走去。他才走了两步,就听来喜为难地说:“大爷,您若是有急事找三爷,还是先由小的替您通报一声。” “三弟到底怎么回事?”江世澈的语气带着淡淡的不悦,“是他吩咐你拦着我?” “不是的……”来喜低着头,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用身体挡住江世澈的去路。 江世霖在心中咕哝一句:来的怎么会是他?他大步跨出院门,对着江世澈说:“大哥,你有事找我?”他一边说,一边示意来喜退下。 江世澈朝着院门看了一眼,轻轻蹙眉,回道:“我本来是去找三弟的,看到你急匆匆往这边走,就跟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江世霖不紧不慢地回答,转而吩咐来喜:“你去找三叔父过来,若是他觉得有需要,可以命人去衙门找伍师爷过来验尸……” “三弟,什么验尸?”江世澈一脸惊愕,眉头皱得更紧了。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看到几个婆子急匆匆往这边走,就带着来喜跟过来看看。”江世霖的话音未落,江世澈已经举步往院门走去。江世霖没有拦他,只是站在他身后说:“大哥,里面,不太好看,你确定要进去?” 江世澈回头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转过院门,看到夏建新衣衫不整地倒在血泊中,他的脸庞一下雪白似纸。 吕嬷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脱下坎肩罩在陈妈妈身上,回头对着江世澈行礼,解释道:“大爷,她的衣裳全都烂了,奴婢怕污了您和三爷的眼睛……” 江世澈点点头,似乎是颇不习惯眼前的场面,他转过身,低声问江世霖:“三弟,这里是夏家,不会是你……” “不会是我什么?”江世霖冷哼,“就算她再美貌,不过是一个半老徐娘,大哥,难道你不知道我的喜好吗?” “三弟,这个时候,你还开玩笑。”江世澈回头看了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 “大哥,这里没有我们什么事,还是让三叔父过来处理吧。你也说了,这里是夏家。”说罢,江世霖率先往外走。 江世澈再次回头看了一眼尸体,又急忙跟上江世霖的脚步。他们的身后,吕嬷嬷轻轻吁了一口气,低声叮嘱身边的几个婆子,又命其中一人去通知夏堇。 江世霖和江世澈离开院子,才走没几步,就见夏知贤迎面走来。随行的是江光耀和江世熙父子。从时间上估算,来喜这会儿还没走到三房的院子。 “世霖,发生了什么事?”夏知贤询问江世霖。江光耀父子的目光同样落在江世霖身上。江光耀的眼中带着不赞同,又深深看了江世澈一眼。江世澈急忙走过去,对着江光耀低语了几句。 在江世澈走向江光耀的时候,江世霖朗声对众人说:“具体如何,我不知道。我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男人浑身是血躺在地上,一个女人吵闹着要自杀,吕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正阻止她。因女人闹得太厉害,吕嬷嬷就把她打晕了。之后大哥来了,我便与大哥一起看了看,这才确认倒在地上的男人已经死了。” “死了?”夏知贤脸色微变,越过江世霖疾步朝小院走去。 江世澈看着江世霖,眼神仿佛在说,你命来喜拦住我,那么长一段时间,你不可能只是在院子内看了看。江世霖感受到他的目光,对着他笑了笑。他的神情看在江世澈眼中,仿佛在说:你若是想揭穿我,请便。 江世澈移开视线,对着江光耀说:“父亲,这怎么都是夏家的事,不如……” 江光耀点点头,对着两个儿子说:“你们母亲不舒服,你们去照顾着些。至于世霖,你去陪着亲家老太爷吧,这边自有亲家三老爷主持大局,我也会看着点的。”他的话音刚落,四人都看到一个女人,牵着两个孩子,正哭哭啼啼往这边跑来。 “大伯父,他们应该就是死掉那个男人的妻儿了。他们来得可真快啊。”江世霖一边感慨,一边目光灼灼地看着江光耀。 又是新的一个月了,这个月还是会在双更的基础上加更,求安慰,求鼓励,求顺毛。rs 第253章 风波再起 江世霖从江光耀脸上只能看到纯然的惊讶和忧虑,好似他这才意识到,事情很不简单。“你们先去吧。”江光耀朝子侄们挥手,看起来他不想让他们沾惹刚刚发生的事。 江世澈闻言,朝江世熙看了一眼,两人对着江光耀行礼,往三房的院子走去。江世霖没有跟上他们的脚步。待他们走远了,他对着江光耀说:“大伯父,我知道您与冯大人素有交情……今日的事,若是需要验尸……”他暗示性地看了看不远处牵着两个孩子的女人,“如果有需要,可以派人请伍师爷和他的女人前来检验。” “你是说,他们是来闹事的?”江光耀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女人。她已经牵着两个孩子跨入了院门,紧接着就是一阵嚎啕大哭,听得江光耀直皱眉。他正色对江世霖说:“虽说这是你媳妇的娘家,有什么事我们不能置之不理,但她已经出嫁,有些事还得掌握分寸。” “是。”江世霖点头。他正要继续往下说,就见先前的女人抱着小女儿冲出院子,嘴里嚷着,他们活不下去了,索性全家一起死。她的儿子紧跟在她身后,三人一路朝着灵堂方向跑去。 夏知贤跟着冲出小院,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快拦住她,快抓住她!”他的话音未落,吕嬷嬷已经追出了院子。女人放下手中的女儿,撒腿就跑。夏知贤大叫:“抓住她,抓住她重重有赏!” 江世霖站在江光耀身后看着这场闹剧。他问:“大伯,您怎么看?” 江光耀皱眉回答:“先抓住人再说。”他的目光落在夏知贤身上,似在观察他的反应。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一早就安排好了,女人跑了五十多米,没遇上任何人阻拦她。吕嬷嬷毕竟年纪大了,与女人的距离越来越大。江世霖看到,江光耀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若有所思。 “那是来喜吧?”江光耀指了指远处的人影。 江世霖点头,对着来喜打了一个手势。他猜想,来喜在三房的院子没找到江光耀等人,这才折回来,结果又与折返的江世澈、江世熙错身而过。 来喜看到江世霖的手势,几步上前撞倒了女人。很快,吕嬷嬷也追了上去。她和另外两个婆子三下两下就制服了摔倒在地的女人。 夏知贤见状,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疾步走向江光耀和江世霖,不好意思地道歉,直说让他们看笑话了,又命令一旁的仆役把哭闹的两个小孩抱走。 江光耀见江世霖没有离开的意图,瞥了他一眼,对着夏知贤说:“既然是家里的下人,弄清楚来龙去脉就是了,我们就不打扰……” “光耀兄,实不相瞒,不久之前,二哥已经除了他们的奴籍。您看,这事……”他眼巴巴地看着江光耀,眼中满是恳求,额头再次渗出了一层细汗。 江世霖因夏知贤的一声“光耀兄”而惊讶。夏知贤看起来六神无主,而江光耀因为他的话惊讶。若他们只是在演戏,那他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演技,简直出神入化。 江光耀稍一沉吟,转头问江世霖:“经过到底是如何的?” “大伯,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既然他们是良民,不如通知衙门……” “不行!”夏知贤断然摇头,“不管怎么样,家里再不能惹上官非。” “那三叔父打算如何?杀人灭口吗?”江世霖瞥了一眼被吕嬷嬷扣押着的女人。那女儿一脸愤恨,脸上丝毫不见慌乱,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一旁,夏知贤讪讪地笑了笑,复又看向江光耀。江光耀对着江世霖说:“你先去陪着你祖父和你媳妇,这边自有我和你三叔父处置……” “大伯,不如先问一问她,是何人告诉她,她的丈夫出事了。”江世霖说着,又抬头问江光耀,“大伯,您和三叔父又是如何知道的?” 江光耀眼中闪过不悦,沉声解释:“我和你三叔父远远看到世澈急匆匆往这边走,又见他和来喜说话,你三叔父这才提议跟过来看看。” “是。”夏知贤点头,转而质问吕嬷嬷手中的妇人,如何知道丈夫的死讯。女人啐了一口,并不回答。江光耀见状,复又朝江世霖看去,目光似在警告他,及早脱身,不要惹祸上身。 江世霖朝吕嬷嬷看去,见她对自己点点头,知道她已经把陈妈妈处置妥当,他向江光耀和夏知贤行过礼,示意来喜跟上他,朝着夏佥的院子走去。 走了大约十几步,江世霖询问来喜:“三奶奶现在何处?” 来喜答道:“回三爷,大太太身体不适,太太把三奶奶叫过去伺候了。小的怕惊扰了三位太太,这才没有进去回禀。” 江世霖点点头,思量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陈妈妈和夏建新先后经过他前面。吕嬷嬷奉夏堇的命令捉拿陈妈妈,因此第一个抵达命案现场。江世熙与他说了几句话,去了三房。江世澈寻找江世熙,前去三房的路上偶然看到他,跟上了他的脚步。江光耀和夏知贤因为看到江世澈,这才跟了过去。前前后后这一系列事情,看似合理紧凑,但未免太巧合了。依他估计,陈妈妈和夏建新故意出现,目标是他,并不是吕嬷嬷。他被江世熙绊住,这才没能第一时间跟过去。这一切的幕后推手到底是谁? 江世霖想不出答案,只能扬声吩咐:“先去见祖父吧。三叔父和大伯是长辈,我插不上话,得找祖父出面。” 江世霖说话的当口,夏堇正在三房的花厅陪伴大小潘氏。早前,夏堇已经向大小潘氏行过礼。如今再见大潘氏,她发现她的精神比先前更差了,整个人萎靡不振。她勉强正襟端坐,不过是在强撑。 趁着大潘氏与王氏说话的当口,夏堇小声对小潘氏说:“母亲,大伯母好像很不舒服。” 小潘氏转头对大潘氏说:“大姐,不如让世熙先送你回家吧。” “是啊。”王氏连声附和,“亲家大太太,您的心意大家都看到了,您身体不适,不用强撑着。” “没事,没事。”大潘氏笑着摇头,身体微微晃了晃,急忙撑着扶手稳住身子。 王氏匆匆站起身,扶着大潘氏的手腕,急切地问:“亲家大太太,您没事吧?您若是不嫌弃,不如先去我的屋子歇会儿。等您身子好些,再让人送您回去。”看她的样子,反倒比小潘氏更焦急。 大潘氏连连婉拒,奈何王氏十分热情,立马招来丫鬟搀扶她。大潘氏皱眉,最终没能推开王氏,任由王氏和她的丫鬟搀扶着,走出了花厅。 小潘氏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慢悠悠地放下,对着夏堇解释:“你父亲今日正巧有要紧的事,适当的时候,你向你祖父解释一声。另外,世霖呢?和世澈、世熙在一块吗?” 夏堇推说自己一直在夏佥处,并不知道江世霖人在哪边。她看得出,小潘氏对王氏撇下她们,不由分说搀着大潘氏离开,心中很不高兴。她不过站在这里小半个时辰,王氏对大潘氏异乎寻常的热情,她同样看在眼里。其实,王氏最应该巴结的是小潘氏,不是吗? 婆媳俩略略坐了一会儿,王氏折了回来。片刻,丫鬟来报,江光辉来了,已经去过灵堂,现在正由小厮引着去夏佥的院子。小潘氏和夏堇皆错愕。她们和王氏一起赶往夏佥那边,就见江光辉正与夏佥说话。夏佥半闭着眼睛,而江光辉的脸上难掩不耐,似在极力克制。见到小潘氏进屋,他问:“世霖呢?” “应该和世澈他们在一块儿。”小潘氏回答,续而又问:“老爷,您今日不是有紧要的事,脱不开身吗?”她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屋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地听到了她的话。 江光辉不耐烦配合小潘氏做戏,只是胡乱“恩”了一声。夏佥跟着解释:“刚才发生了一些事,世霖和他大伯一会儿就会过来了。” “那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江光辉一边说,一边朝院子外面张望。 夏堇看得很清楚,夏佥正极力忍耐。江光辉是什么脾气,对夏家又是什么态度,她很清楚。可想而知,先前他和夏佥一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偏偏夏佥又得依赖江家,发作不得。这一刻,她有些同情夏佥。为了夏家,他也算是忍辱负重了。 尴尬的沉默中,王氏干笑一声,对着小潘氏说,男人的事,自有男人们处置,问她要不要回她那边歇会儿。 夏佥顺着她的话说,江世霖只是帮他处置家里的琐碎小事。言下之意,要王氏把江光辉也带走。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小厮急匆匆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说:“老太爷,三太太,不好了,三小姐落水了。” “蕊儿怎么会落水?现在哪里,有没有事?”王氏三步并作两步跨出屋子,声音又高又尖锐。 夏堇正奇怪王氏虽然问得急,为何丝毫不见惊慌,语气中甚至带着一缕如释重负,就听小厮说,夏蕊已经被正巧路过的江世澈救起,两人都湿了身。rs 第254章 交织 夏蕊是夏知贤的长女,原本已经快定亲了,对方是王氏娘家大嫂的外甥,可夏芯闹出了那样的事,对方便反悔了。为了这桩婚事,王氏与娘家闹得很不愉快,可人家心意已决,王氏也无可奈何,只能把满腔的怨恨转嫁二房。 不同于对夏芯的反感,夏堇对夏蕊并没有太多的好恶,可落水被救这种事,还要正巧发生在江世澈面前,若没有当事人的配合,根本不可能成事。虽说夏蕊想要追求自己的幸福并没有错,可江世澈是江家长房的继承人,三房的野心为免太大了。 此刻夏堇终于明白,为什么王氏对大潘氏那么热情周到,想来他们一定谋划多日。不过令她不解的,江世澈并不是冲动的人,他怎么可能落入这种拙劣的圈套。当初他躲夏芯,那可是滴水不漏,夏芯压根没有看到他的机会。 屋内众人听闻小厮的话,纷纷朝王氏看去。特别是夏佥,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想来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氏顾不得朝夏佥行礼,正要奔出屋子,江光辉突然开口:“世澈是绝不会娶不三不四的女人为妻的。” 顷刻间,屋子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王氏与夏佥一样,脸上一阵白一阵青。片刻,小潘氏尴尬地说:“先去看看两个孩子有没有事。其他的,以后再说。”她一边说,一边对着江光辉暗示性地看了看夏堇,仿佛在对他说,不要让媳妇为难。 江光辉没有理会小潘氏,回头对夏佥说:“夏老太爷,我说句难听的话,若是我家敏慧没了清白,我宁愿亲手掐死她,也不会让她败坏门风。” “江二老爷,现在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没弄清楚,说什么都太早。”夏佥满是皱褶的老脸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 王氏显然没料到江光辉会突然发难。她六神无主地呆立门口。夏堇立在一旁,低头暗自叹息。江光辉的护短早就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他和江光耀虽然经常有小争执。但重要时刻,他绝对会帮着兄长一家,至于江世霖,在他眼中,哪怕他杀人放火,错的也是别人。 小潘氏急忙对着江光辉低声劝说:“老爷,还是先把事情的经过弄清楚再说。还有,大哥、大嫂都在,这事应该由他们做主。”江光辉冷哼一声,没再说话,只是瞪了夏堇一眼,仿佛在警告她,最好认清自己的位置。 夏堇温顺地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即便没有江光辉的反对,夏蕊想要成为江家大*奶,也是痴心妄想。她不担心夏蕊,只想知道陈妈妈和夏建新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王氏前脚刚跨出屋子,夏知贤、江光耀以及江世霖回来了。他们的身后,吕嬷嬷带着两个婆子压着陈妈妈和另一个女人。屋内的几人,除了夏佥,全都不知道夏建新被害的事。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江光辉疾步跨出屋子,想要警示江光耀。江光耀和江世霖看到江光辉都十分惊讶,特别是江世霖。前一晚,他劝过父亲,为了夏堇,他怎么都要在葬礼上露个脸,被断然拒绝。这才隔了一夜而已。 江世霖抢在江光耀之前对江光辉说:“父亲,此事说来话长。我们是过来请示祖父,是否应该请衙门的人验尸……” “又有人死了?”江光辉哼哼,转头对江光耀说:“听说,世澈刚刚在湖里救了夏家三小姐。” “什么!”江光耀呆在了原地。江世澈的妻子将来就是江氏一族的宗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在他的前未婚妻过世后,他们为了慎重,迟迟没有再为他定下婚事。看夏知贤和王氏的德行,他们的女儿那里担得起“宗妇”二字?江光耀勉强与夏佥打过招呼,转身离开了。夏知贤追着他离开了院子。 小潘氏以大潘氏身体不适为由,劝江光辉与她一起去探望,又用眼神暗示江世霖和夏堇跟上。夏堇下意识朝江世霖看去,就见他对着跪在地上的陈妈妈努努嘴。夏堇明白他的意思,以大潘氏需要好好休息,他们不应该打扰为由,留下了。江光辉听到她的话,很是不悦,拂袖而去。江世霖追上去与他低语了两句,折回夏堇身边。 待到江世霖和夏堇回到正屋,夏佥正无力地靠在椅背上,轻揉太阳穴。听到脚步声,他闭着眼睛问:“你们不去看看,你三叔父他们又想干什么?”他这话除了表达满心的失望,同时也是告诉江世霖,夏蕊闹那么一出,他在事前完全不知情。 江世霖答道:“大哥与三姨的事,既然长辈们都去了,自然会协商出一个结果。至于其他的,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 闻言,夏堇回头朝跪在院子内的陈妈妈看去。陈妈妈眼神涣散,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很可能被吕嬷嬷喂过药了。而另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不止被五花大绑,还被堵住了嘴。夏堇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 夏佥先前已经得了江世霖的禀告。因为不放心夏知贤,这才命江世霖把人带过来,他打算亲自问一问来龙去脉。这会儿他已经无心理会夏建新之死,满脑子都是夏蕊和江世澈。他示意江世霖把经过告诉夏堇,自己则闭着眼睛假寐。 江世霖告诉夏堇,夏建新欲**陈妈妈,反被陈妈妈杀了,而吕嬷嬷目睹了整个经过。夏堇心知他所言并不是事实,至少不是事实的全部。在夏佥面前,她不好询问,只能咽下疑问,正想告诉江世霖大潘氏不舒服,而江世澈救了夏蕊等事,门房的小厮来报,江世熙有急事找江世霖和夏堇。 夏佥正愁找不到理由赶走夏堇和江世霖,他好派人问一问江世澈和夏蕊到底怎么回事。听到这话,他冲着两人挥手,示意他们去见江世熙。 江世霖自然也想知道江世澈和夏蕊的事,但相比之下,陈妈妈杀害夏建新一事,一定有更大的玄机。他正想说,不如请伍师爷过来私下问审,吓一吓院中的两个妇人,就感觉到夏堇拉了拉自己。他回头看去,江世熙已经迫不及待闯入了院子。他只能迎了出去。 “三弟,三弟妹,是我一时情急,下水救起夏三小姐……” “你小声一些。”江世霖拉着江世熙走向回廊的转角。夏堇注意到,江世熙的衣裳很不合身,头发湿哒哒的,神情又急又乱,脸色苍白如纸,全然没了平日的闲适优雅。 角落中,江世熙紧紧拉住江世霖的手,语无伦次地说:“我只是一时情急……没想到我才去换了一件衣裳,大哥就说是他救下夏三小姐……我不能让大哥为我背黑锅……这会儿他根本不让我过去解释清楚……” “大哥现在和大伯父、大伯母在三叔父的院子?”江世霖询问。 江世熙重重点头,焦急地说:“大哥命人在院子门口守着,不让我进去。我知道,一定是因为我有婚约在身,他不想影响我的前程,所以才……”江世熙声音哽咽,连连摇头,“是我行事不周,我不能连累大哥……”说到这,他又急急向夏堇解释:“我不是说夏三小姐不好,只是……只是……”他一时语塞。 江世霖和夏堇能够明白江世澈为什么那么做。江世熙将来是要走仕途的。他的未来岳家也算是朝中清贵,他之所以定亲多年没有成亲,因为未婚妻正在守孝。他若是在这时候解除婚约,另娶她人,或者突然间纳一个良妾,于他的前途肯定有影响。今日,不管夏蕊能不能如愿嫁入江家,江家大房即便不至于憎恨夏家,但不满是一定的,除非夏佥破釜沉舟,杀了夏蕊,把事情压下去。 夏堇抬头朝江世霖看去,眼神仿佛在说:夏蕊不是夏芯,她会不会只是受人挑唆,或者遭人陷害? 江世霖明白她的意思,对着江世熙问道:“二哥,你把事情的经过说清楚。”以他的了解,江世熙对女人从来目不斜视,偶尔去明月楼找他,他都躲躲闪闪,至今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 江世熙急得团团转。他颤声说:“我们奉了父亲的命令,正要去找母亲,半道遇上夏家大公子。他似乎有话与大哥说,大哥就让我在水榭等着。我远远看到一个人身形很像大嫂。本来我没想跟上去,可是我看到她站在假山后发呆,他怕她失足落入水中,就想提醒她。没想到我刚一出声,她就摔了下去。我一时情急,又见四下无人,就想先把她拉出来再说。没想到她抓住我的手,一下把我拽入水中……” “家里的荷塘,并不深,淹不死人的。”夏堇插嘴。 “我在落水后才知道水很浅。可是她又慌又乱,抓着我不放。我只能先把她从水里抱出来,刚巧被她的丫鬟看到,说我是登徒浪子,毁了她家小姐的清白。”江世熙越说越小声,最后瓮声瓮气地陈述:“大哥过来之后,就让我先去换衣裳。等我换完衣裳,就变成是他救了三小姐。” 江世霖和夏堇面面相觑,整个经过明显是个局,可诱使江世熙上当并不容易。夏堇问道:“二叔,你说那人身形很像我,是三妹故意换了妇人的装扮吗?”江世熙只见过她的妇人打扮。rs 第255章 谎言 一听夏堇的话,江世熙苍白的脸颊立马涨红了,半湿的头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紧贴他的脖颈。夏堇莫名其妙,转头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盯着江世熙,一字一句说:“二哥,你应该也发现了,整件事并不是偶然。我们只是不想错过任何细节,说不定可以从中找到转机。” 江世熙垂眸躲避江世霖和夏堇的目光,低声说:“她并不是妇人的装扮,不过她穿着一身月牙色的衣裳,裙摆绣着木槿花。我见三弟妹穿过……”他的声音慢慢消失了。 江世霖记得,因为夏堇喜欢木槿花,这身襦裙是他特意找人为她订做的。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线。江世熙不近女色,居然记得夏堇的衣服是什么颜色,什么款式。还有,他心虚的表情又是什么意思? 夏堇自然记得这身衣裳,不过她的注意力在另一桩事情。她成亲半年有余,与江世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二伯,如果我记得没错,那身衣裳,除了池清居的人,没有其他人见过。”夏堇陈述。她的父亲过世不足一年,那身衣裳虽是月牙白为底色,但配上苏绣的木槿花,再加上粉色的滚边,华贵的布料,整个感觉太过明媚华丽。若非那是江世霖亲自拿回来,还献宝似的要她试穿,她根本不会穿给他看。 经夏堇这么一提,江世霖才恍然记起,因他赞她像清晨盛开的鲜花,她恼羞成怒,不愿再穿。从始至终,只有他和丁香看过她穿那身衣裳。他看江世熙的眼神瞬间有些不同,顺着夏堇的话追问:“二哥,你是如何认得那件衣裳的?” 瞬间,江世熙的头垂得更低了,像做错事的小孩。感觉到江世霖逼迫的目光,他压着声音解释:“那天我去池清居寻三弟,看到你们在院子里……后来我就没进去……这才印象特别深刻……”他说得吞吞吐吐,艰难万分。 夏堇立马涨红了脸,又羞又恼,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江世熙亦是同样的表情。相比之下,江世霖仍旧一派闲适,慢悠悠地说:“二哥,就凭一件衣裳,你就上当了?” 江世熙语塞,他想解释,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夏堇转头问江世霖:“看那件衣裳的料子,应该不便宜吧?” 江世霖随意点点头,他从没告诉任何人,衣裳是他专门找人订做的,而且叮嘱了店家,再不许给别人做同样的衣裳。理论上,整个涿州城再没第二件。 江世熙看了看两人,焦急地说:“三弟,三弟妹,我只是想过去解释清楚,整件事和大哥无关。大哥把我拦在门外,我……”他愁眉深锁,“三弟妹,能不能劳烦你请三小姐说出事实?” “这……”夏堇一脸为难,“说实话,在我未出阁之前,与三妹的感情并不好,她恐怕不会听我的。”她抬头看着江世霖,问道:“相公,依你想来,大伯父,还有大伯,他们会如何处置这件事?” “若是大哥心意已决,大概很快就会有结果。而大伯母一心想为大哥娶一位名门闺秀……” “我……我这就去告诉所有人,是我做了有损三小姐名声的事……”江世熙转身就往外跑。 江世霖急忙拦住,问道:“二哥,你想如何处置这件事,你可想好了?若事情闹开,你要用什么理由退亲?就算三叔父他们不求正妻的名分,你要如何向你的未来岳家解释?到时就算你说真话,他们也未必会相信。” 闻言,江世熙一脸恼恨,手足无措,急得团团转。江世霖接着说道:“你过来找我们,是想木槿帮着说情?”他摇头叹息:“不要说木槿与她的二叔父、三叔父两家感情都不好,就算感情再好,你让她怎么说?难道她能要求自己的叔父把堂妹送去庵堂?” 一夕间,江世熙整个人都懵了。夏堇奇怪地朝江世霖看去。若是从她的祖父着手,事情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为什么要吓唬江世熙? 短暂的沉默过后,从院门外走来两个小厮,是江世澈的随从。两人客气地请江世熙过去说话,说是江世澈正在找他。江世熙浑浑噩噩跟着他们走了。江世霖目送三人离开。 “相公,我不明白。”夏堇眼带疑惑。 “按我猜想,大哥这是要把二哥隔离起来……” “大伯难道真会娶三妹?” “应该不会。”江世霖摇头,指着不远处的吕嬷嬷问:“她身上的衣裳,是什么花色,你能看到吗?” 夏堇循着他的手指看去,惊道:“二伯不可能看到裙摆上的木槿花!”当日,她穿着那条裙子在院子内与江世霖说话。他们既然没有发现江世熙,就表示他一直在院门外。他不可能把她的穿着看得那么仔细。想到当时的情形,夏堇再次红了脸,低声埋怨:“就算他没有看到木槿花,定然看到我们当众搂搂抱抱……” “我和自己的娘子,在自己的院子亲热,关别人什么事?” “我们在说正经事。”夏堇看了看江世熙离开的方向,“不如我去探一探三妹?” “也好。”江世霖点头,“我请祖父找伍师爷过来,审一审陈妈妈她们,希望能有收获。”说罢,他又叮嘱夏堇:“你去探她的口风,千万不要表态。如果可以,看一看二哥口中的‘衣裳’,是不是真的与你那件一模一样。还有,带着丁香和吕嬷嬷,不要让她们离开你半步。你若是半个时辰没回来,我会过去找你……” “我知道了。”夏堇轻笑。今日,自他们踏入夏家,事情一桩接一桩,没一刻消停。她很累,心累,但是有他的关切,仿佛一切都是值得的。不管他会爱她多久,此刻的他情真意切,这就够了。 夏堇前往三房之后,江世霖命来喜去成衣铺问问,那身木槿花的襦裙,他们可曾做过第二件,或者有什么人问起过。他交待妥当,这才回到屋子。夏佥依旧面无表情地靠坐在椅子上,双目微闭。 “祖父,在不久之前,二叔父已经替夏建新一家除了奴籍。如今他死在家里,他的女人又不依不饶的,我的意思,还是应该交给衙门处置。”江世霖直言。像夏建新的女人那种妇人,最会耍泼闹事,没有衙门的官差吓一吓她,不知道她会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至于陈妈妈,恐怕她早有必死的决心了。 夏佥微微睁开眼睛,问道:“你三弟来找你,是为了三丫头落水的事?”他已经问过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祖父,那件事具体如何,我并不清楚。”江世霖直接截断了话题。 夏佥惊讶地看他。此刻的夏家正被江世霖掐着脖子。他若是要求将夏蕊送去庵堂,他不得不点头。若说江家二房不想理会大房的事,刚才江光辉就不该是那个态度。他糊涂了。 “祖父,夏建新并非奴籍。”江世霖重申。 “今日家里人多,把那女人弄哑了,全都送去衙门吧。”夏佥知道,江家与衙门的关系很好,朱云奇对江世霖十分欣赏。就算陈妈妈一口咬定是江世霖和夏堇指使她杀害夏建新,也一定不会传出不利于江夏两家的流言。 江世霖并不赞同夏佥的决定。他劝道:“祖父,家里虽然有不少客人,但总不上衙门人多口杂。再说,您不想知道,是谁指使她诬陷我和木槿吗?” 夏佥不想衙门的人出入自己家的大门,但见江世霖态度坚决,他即便不乐意,也只能点头。江世霖得到他的许可,赶忙安排下人去衙门请伍师爷,又命人把陈妈妈带到夏佥面前。 陈妈妈被两个婆子拖入屋子,无力地趴在地上,眼神涣散,脸色发白。江世霖瞧着有些不对,但他猜想,应该是吕嬷嬷陪着夏堇去找夏蕊的时候,生怕她大吵大闹,给她喂了药。他沉声说:“我们知道,你忠心为主,可你也知道,你的二小姐都做过什么。” 陈妈妈紧咬嘴唇,不断摇头,“呜呜呜”直叫。江世霖遣走了屋内的下人,又道:“你的二老爷,二太太做过什么,你也心知肚明。如今死者已矣,你唆使榕弟威胁木槿,也是希望活着的人能有好日子。为了他们,你也该说出,是谁让你诬陷我们。” 陈妈妈依旧“呜呜呜”叫唤。 “她这是怎么了?”夏佥询问。 “回祖父,刚才我怕她胡言乱语,被不相干的人听到,传出闲话,所以找东西卡住了她的喉咙。待会儿把东西拿出来,她就可以说话了。”江世霖解释。 “这里没有旁人,再说伍师爷应该很快就到。听听她想说什么吧。”夏佥说罢,唤了一个婆子进屋,命她把陈妈妈喉咙里的东西取出来。 婆子一把捏住陈妈**下巴,伸手去取她嘴里的东西。哪知道陈妈妈突然发难,挣脱婆子的钳制,同时狠狠咬住她的手指。婆子吃痛,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陈妈妈脸上。陈妈妈“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同时“噗”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倒在地上没了声息。rs 第256章 审问 江世霖急忙上前检视,陈妈妈已然没了呼吸。他扣住她颈部的脉搏。她死得透透的,并不是厥过去。江世霖站起身,盯着地上的黑色脓血,脸色微沉。陈妈妈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在她杀害夏建新之前? 夏佥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到底怎么回事?”他相信不是江世霖杀人灭口,但夏建新死后,陈妈妈一直在他的控制中。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世霖转头对夏佥说:“祖父,人虽然已经死了,事情还是要解决。”他指了指院子内,几乎被捆成粽子的女人,续而又收回目光,盯着地上的陈妈妈。陈妈**确有必死的决心,但她的计划不是诬陷他和夏堇吗?为何突然间就自杀了? 夏佥命人抬走了陈妈**尸体,正要清理污血,被江世霖阻止。夏佥虽不喜那股血腥味,但并没多言,只是点头表示,接下去的事交由江世霖处置。 江世霖心中懊恼陈妈**死,以致于断了一条线索,但好歹还有夏建新的女人。他打起精神,命人把夏建新家的押入屋子。 夏建新家的看到陈妈**尸体被抬出去,吓得不轻,又见屋子内那滩黑红色的血渍,她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怯怯地看了一眼江世霖。她听夏建新说过,江家在涿州只手遮天,明明是江世霖杀了崔文麒,结果他却变成救人英雄。如今,她只是孤儿寡妇,如果斗得过江世霖?她这般想着,气势一下子弱了大半。 若不是想知道,夏建新家的为何来得这么快,江世霖根本不耐烦处理这些婆婆妈**事。他看了一眼半跪在地上的女人,朗声说:“祖父已经派人去请衙门的人了。三叔父、吕嬷嬷等人也可以证实,是你男人贪图陈妈**美色,诱她至偏僻处欲逞凶,被陈妈妈失手杀了。如今,陈妈妈因为害怕衙门的审问,已经在祖父面前自杀。祖父念在你们一家几辈子都在府上服侍,给你一百两丧葬费。你若是老老实实回答我两个问题,并且承诺,不对任何人提及今日的事,这一百两的银票就是你的。”江世霖把银票扔在地上。 夏建新家的看着银票,两眼发光。他们一家在夏家干一辈子,也不可能到赚到这么多银子。况且,自己的男人是什么德行,她心中有数。虽然他不见得有胆子**陈妈妈,但这些日子,他们往来甚密,恐怕早就有了首尾。 “你可想好了?”江世霖喝问。看夏建新家的表情,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女人忙不迭点头。今日,她想大闹一场,为的也是银子。眼下,既然结果是一样的,她省些力气也好。 江世霖取下女人嘴里的白布。女人对着他和夏佥磕了一个头,说道:“老太爷,大姑爷,刚才奴婢得知我家男人死了,一时情急,才会说出那些胡话,求老太爷、大姑爷宽恕。” 夏佥无力地摆摆手,示意江世霖有什么问题赶快问。江世霖对着夏建新家的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如何知道你家男人出事了,带着儿女直奔那个小院?” “是芷兰告诉奴婢的。她说,是我家男人得罪了大姑爷、大姑奶奶,才会……才会……”她悄悄抬眼看了看江世霖,接着说道:“她还告诉奴婢,今日家里的客人多,只要我把事情闹开,一定会有好处……大姑爷家那么多银子……” 夏佥重重一拍桌子。他气恼,不止是他的儿子,就连他家的仆人也钻在钱眼里了。 夏建新家的吓了一跳,对着夏佥连连磕头,不断认错。江世霖接着问道:“我记得,你刚刚是哭着跑过去的。我和木槿根本没理由谋害你的男人,你为什么会深信不疑?你要知道,你们虽然除了奴籍,但还是府中的下人。诬陷主子,这可是重罪。” 闻言,女人的身子抖了一下,哀声说:“是芷兰说,她亲眼看到,我家男人已经断气了,是陈妈妈动的手。陈妈妈是为了让大少爷留在府中,才听从大姑奶奶的安排。奴婢当时只顾着着急,忘了问她,大姑奶奶为何要害我家男人。” 这虽不是江世霖想要的答案,但他看得出,女人说的是真话。夏建新家的以为江世霖不相信,清楚地交代了芷兰的背景和住址,要求和她对质。夏佥遣了两个婆子,去把芷兰押回来审问。 江世霖接着询问夏建新家的:“前些日子,你男人故意在脸上贴一颗大黑痦子。这件事你知道多少,原原本本说给我听。你若是有什么隐瞒,或者蓄意欺骗我,衙门会以为你们鹣鲽情深,你当众殉情。” 女人听明白了江世霖的威胁之意。她面无血色,颤声回答:“大姑爷,那件事到底如何,奴婢真的不知道。奴婢只是在一个月前听他说,那是发财的机会,只要事情成了,我们一辈子都不用干活。奴婢自是不相信世上有这么好的事,但二老爷转身就替我们除了奴籍。那天,我家男人还得意地说,这是天赐良机,不消多少日子,他就是‘老爷’,不再是‘奴才’。” 江世霖暗暗心惊女人说的“一个月”。那时候夏芯的婚事还没告吹。若“痦子男”的出现纯粹只是二房诬陷三房,这是不是说,夏知翰之死,夏知贤真的没有参与其中? 夏佥并不知道江世霖和夏堇依旧在追查夏知翰之死的内情。他虽不知道“痦子男”的出现是为了什么,但听夏建新家的话,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事。他疲累地闭上眼睛,示意江世霖继续审问。 江世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耐烦地用指尖敲击桌面。女人被那一声声“嘟嘟”之音吓得心惊胆颤,以为江世霖不相信她的说辞。她对着他重重磕头,信誓旦旦地说:“大姑爷,奴婢所言句句属实。对了,奴婢曾无意中听到我家男人说‘柴记车行’什么的,还对奴婢说什么,本是同根生,相煎不该太着急……”她抬眼瞧了瞧夏佥,小声说:“奴婢听他的意思,像是二老爷要对付三老爷。” 夏佥闭着眼睛,只当没听到,心中却是万分苦涩。人家都是兄友弟恭,可他的儿子呢?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连下人都懂的道理,他的儿子们却不明白。夏知翰、夏知瑜都死了,如今只剩下一个夏知贤。可他也是一个不长进的,他的孙子们也没一个成器的。不知不觉中,浑浊的眼泪慢慢滑下他的眼角。 江世霖对夏佥一直诸多不满。这会儿,看到他的眼泪,他知道他除了是夏家老太爷,也是一名父亲。作为父亲,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骨肉相残。 沉默中,女人不敢抬头看夏佥或者江世霖。她心中忐忑,努力回想夏建新在世时说过的话。突然间,她高声说:“老太爷,大姑爷,奴婢想起来了,我家男人在喝醉酒之后曾说过,崔文麒是个傻子,他想一箭双雕,其实应该先娶了大小姐,而不是打大老爷的主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江世霖和夏佥异口同声。 夏建新家的一下跪趴在地上,结结巴巴说:“奴婢只听到我家男人喝醉了随口一说。他也是不小心听到二老爷说,大老爷有意让崔文麒娶大小姐,是崔文麒自己拒绝的。崔文麒早就和紫鸢不清不楚,这也是他听到二老爷和二太太私下说的。后来奴婢暗中注意过,崔文麒和紫鸢不像有什么……兴许是二老爷弄错了……” “你还听到什么,一五一十说来。”江世霖又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你若是说得好,这张银票也是你的。你若是有半句假话,待会儿伍师爷来了,我马上请他把你收监,。以后你的一双儿女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听明白了吗?” 女人眼巴巴地看了一眼桌上的银票,摇头道:“奴婢能够想起来的,已经全都说了。我家男人之所以受二老爷看重,就是因为他嘴巴紧。先前那些话,若不是他因为儿子能去学堂读书,一时高兴多喝了两杯,是绝不会对奴婢说的。” “行了,你拿着银票,去耳房侯着。”夏佥沉声吩咐。他早已擦去了眼角的泪花,表情晦暗不明。待到女人被带走,他问江世霖:“她刚才说,崔文麒不该打你岳父的主意,你觉得这话是什么意思?” 江世霖想了想,答道:“我和木槿一直不相信岳父死于意外,不过岳父过世那晚,崔文麒一直在城内,若果真是他谋害岳父,他应该还有同谋。” “你觉得是老2和崔文麒同谋?”夏佥追问。 “暂时不好说。”江世霖不敢妄下断言。他总觉得夏家的事,看起来是二房贪心不足,实际上,无论是夏家还是江家,都是很多事情,很多人纠缠在一起的结果。这些事的根源隐藏在很深的地方。至于夏建新的老婆刚才说的那些话,他相信她没有说谎,但谁也不能保证,夏建新知道的就是事实。 事到如今,大家觉得江世澈、江世熙在所有的事情中扮演什么觉得?rs 第257章 嫉恨 夏佥看了一眼低头沉吟的江世霖,慢慢闭上眼睛。他心力憔悴。“过去的事,不必追查了。待会儿伍师爷来了,让他悄悄把三具尸体带走。所有的事,到此为止。至于将来,看冼哥儿和你们选的明辉,哪个更成器。”他一边说,一边揉压太阳穴。 江世霖自是不愿用“到此为止”四个字,把一切画上句话,至于夏佥所说的“三具尸体”,他亦是不赞同。“祖父,那个女人把该说的都说了。待见过芷兰,证实她的说辞,让她离开涿州便是。关于岳父的死,木槿是我的妻子,我不能坐视不理。”他说得不容置疑。 外面传闻江世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夏佥没料到他居然如此心慈手软,更让他气闷的,他对他根本没有丝毫对长辈的尊重。“崔文麒和老2都死了,你还想怎么样?难道把他们从棺材中拖出来鞭尸?”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不悦。夏家早已成了涿州城的笑话,难道他还要踩上一脚? “他们不过是被人灭口的棋子。若不找出是谁控制他们,我和木槿都会不安。祖父,您的命令,恕我难以从命。至于夏建新的女人,我会让伍师爷把她带走。她也是一条人命,更何况她还有两个孩子需要抚养。我想,木槿也会赞同我的决定。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站在这里与您说话,完全是因为木槿。” 夏佥面红耳赤。他想要喝斥他,又怕他对夏家撒手不管。就连自己的孙女也不是站在他这边的,他又如何能奢望外人听从自己的安排?他没再说话,似老僧入定一般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 江世霖不耐烦与夏佥枯坐,决定去三房找夏堇。夏家处处危机,他们就连幕后之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担心,她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会遇上危险。 三房的院子门口,果真像江世熙所言,江世澈找了自己的随从守候。江世霖进了大门,立马感觉到院子里出奇的安静,安静得诡异。他随手招来一个小丫鬟,让她告诉夏堇,他已经过来了。 小丫鬟不敢怠慢,立马去夏蕊的房间禀告。夏蕊闻讯,对着夏堇阴阳怪气地说:“大姐,大姐夫对你真好,令人羡慕。” 夏堇坐在窗边打量夏蕊。先前,除了去夏佥那边请安,她很少见到她。她尚未及笄,脸颊带着婴儿肥,整个人稍显富态,不过眉眼已经有了女人的风情。前世,她顺利嫁给了自己的表兄。婚后生活是否顺遂,夏堇并不知道。重生之后,她从未见她,此刻只觉得她很陌生。 夏堇没有接夏蕊的话,只是幽幽叹一口气,问道:“你心意已决?”夏蕊在她进门第一刻就斩钉截铁告诉她,是她和夏芯毁了她的一辈子,她必须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她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满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夏蕊毫不犹豫地点头,看了看房门,说道:“大姐,大姐夫还等着你。我的事不牢大姐费心。”她这是下逐客令。 夏堇已经劝了她好一会儿,能说的话都说了。她听不进去,甚至说出了“就算为妾,她也甘愿”的话,她又能说什么?瞥见屏风后露出一角衣裳,她问:“三妹,你也喜欢木槿花吗?”那件衣裳上印染着盛开的木槿花,颜色与江世霖送她那件很像,但料子和做工差得很远。 夏蕊脸上的紧张之色一闪而过,低头回道:“大姐,难道因为你喜欢木槿花,我就不能穿这个花色的衣裳?大姐,你未必太霸道了吧?” “当然不是。”夏堇摇头,“你也说了,我喜欢木槿花。我看这料子不错,你在哪家铺子做的,我也去做一件。”她不由分说走到屏风后拿起衣裳。衣裳湿哒哒的,依旧在滴水,但很明显的,款式的确与她那件一模一样,若是远看,很难分辨质料的不同。 夏蕊一把夺过夏堇手中的衣裳,随手扔进浴桶,对着夏堇说:“大姐,你这身衣裳,至少值十两银子吧?怎么会看得上我买的这些劣等货色?”她抬头看着夏堇头上的簪子,“听说,大姐用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您头上的簪子虽然是银的,可瞧这做工,一定是王师傅亲手打制的吧?我不奢求能有大姐这般的生活,只希望以后能够衣食无忧。大姐,我们好歹是姐妹,难道你忍心看我三餐不继,孤孤单单过一辈子?” 夏堇不喜欢她尖锐的语气。想着她毕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再加上她的婚事确实是被夏芯连累,她好声好气地说:“三妹,你年纪还小。等过两年事情淡了,找一户家境殷实的人家,日子不会差的。” 夏蕊不屑地嗤笑,表情仿佛在说,你每日穿金戴银,而我就只配嫁“家境殷实”的男人? 她的不屑惹恼了夏堇。夏堇沉下脸,冷声说:“三妹,你应该听过偷鸡不成蚀把米这话。世上的事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明明是二伯救了你,你却一口咬定是大伯,这事若是闹将开,你,轻则出家为尼,重则——”她的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夏蕊轻扯嘴角,脸上全无半点担心,不疾不徐地说:“多谢大姐的提醒。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又有什么可怕的?” “你!”夏堇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夏芯。她转身指着夏蕊的贴身丫鬟,对吕嬷嬷说:“把她带去祖父那边好好问话……” “你不能这么做!”夏蕊尖叫。 “就算我不能,祖父总可以问吧?”夏堇再次命令:“把她带走!” 吕嬷嬷说了声:“三小姐,得罪了。”一把扣住丫鬟的手腕。夏蕊伸手就想去推搡吕嬷嬷,被丁香拦住了。她转身扑向夏堇。 夏堇一个闪身,冷冷看着他说:“三妹,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凭什么全家只有你能过好日子?凭什么所有人都要给你让道?当初是二伯父逼你上花轿的,你为什么和我们过不去?若不是你想害我们,我怎么会行此下策?” 夏蕊的叫骂声让夏堇眉头紧蹙。她几乎可以肯定,三房已经知道了夏明辉的存在。这就是说,今天一整天,夏知贤、王氏对他们的热情周到都是做戏。他们处心积虑,一部分原因很可能是为了让夏蕊嫁入江家。 她没有理会夏蕊,只是命吕嬷嬷好好审问她的丫鬟,不止是浴桶中的衣裳,落水的经过,还要弄清楚这些日子她都与什么人往来。 夏蕊听到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夏堇低头看她,许久,慢慢说道:“三妹,你若是愿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我可以向你保证,过个一两年,一定为你寻一户好人家。” 夏蕊一味哭泣,并不理会夏堇。夏堇又问了一遍,见她还是没有反应,她生怕江世霖等急了,只能先行离家,计划等吕嬷嬷问过夏蕊的丫鬟,再回来找她。 夏堇离开厢房,才走没几步,就听正屋传来一阵惊呼,接着就听江光耀沉声说:“先把你母亲送回去。”她急走几步,屋内除了王氏的哭泣声,还有男人们说话的声音。 夏堇脚步略顿,想要听清楚怎么回事,就见江世澈和小潘氏扶着大潘氏跨出门槛。大潘氏整个人软趴趴的,双目紧闭,像是已经厥过去了。他们的身后,江光辉怒气冲冲地走出房门,嘴里骂骂咧咧。相比之下,江光耀虽然脸色阴沉,但他对夏知贤的态度依旧客客气气的,只是脸色黑得像锅底。 “总之,不管是谁,只要是姓江的,就绝不会再娶姓夏的女人,你们若是不乐意,大可以去衙门告状。我就不信,你们还能逼婚不成!”江光辉的声音响彻云霄。 江世霖一脸无奈,低声劝说:“父亲,大哥的婚事理应由伯父伯母做主……” “你根本就是被夏家的女人迷昏了头!” 江世霖没料到江光辉居然连他一起骂。他愣了一下,正想继续劝说,江光辉已经看到了廊下的夏堇,对着她大声说:“你来得正好,一起回去,现在。” 小潘氏回头规劝江光辉:“老爷,大姐身体不舒服,我们先陪着回去。世霖和堇儿即便回去,也应该和亲家老太爷说一声。” 江光辉没有理会小潘氏,只是盯着夏堇,仿佛在警告她,最好马上跟着他们回江家。 江世霖知道,和自己的父亲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上前对他耳语了两句。江光辉深深看了他一眼,说了句“随便你们。”拂袖而去,快步冲出了院门。 夏堇行至江世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朝江光耀及夏知贤看去,就见两人的脸色都很难看。江光耀生硬地拱了拱手,沉声说:“世澈也是一时情急,才从水中救起三小姐。他本是一番好心,决不能为此害他成为不守信用之人。希望夏三老爷能够明白我们的难处。” 夏堇不解地朝江世霖看去。江世澈并没定亲,何来“不守信用”之说?rs 第258章 一意孤行 直至江光耀等人离开夏家,江世霖及夏堇前往夏佥那边的半道上,江世霖才对夏堇解释:“我没有听到具体的经过,但猜想应该是大伯母知道了整件事,便直接对所有人说,大哥快订婚了,只差请媒人上门。之后大伯父他们没有否认。”他的言下之意,江光耀和大潘氏以江世澈即将定亲为由,拒绝迎娶夏蕊。 “那大哥是什么意思?”夏堇询问。江世澈既然顶替江世熙,认下此事,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一早有了打算。 江世霖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回道:“大伯父、大伯母什么想法,大哥怎么会猜不到。整件事就是个圈套,每个人都心知肚明。他做的最坏打算就是纳妾吧,只是这样一来,他的亲事就更难了。” 夏堇记得,前世的江世澈直至她在大牢咽气,都未能订下婚约。现在想想,这事本身就已经够奇怪了。这一次,虽说他是为了江世熙的前程才这么做,但整件事并非只有这一个解决之策。江夏两家,一个繁荣兴盛,一个颓败衰落,以江光耀在涿州的名望,三房用这么拙劣的计谋,一旦事情闹开,大家只会嘲笑夏家。 江世霖见夏堇低头不语,小声解释:“刚才父亲那话不是针对你。他要我们一起回去,就是觉得你已经是我的妻子,并非夏家的姑娘了。” “我明白的。”夏堇知道,大多时候,江光辉其实都是有口无心的。而且他一向有什么说什么,他的话虽然伤人,但并没害人之心。她叹气,“其实也难怪老爷生气。若大伯纳了三妹,我又是你的妻子……这事……” 江世霖悄悄牵了夏堇的手,问道:“你去找你三妹,谈得如何?” “我把能说的话都说了,甚至告诉她,大伯知道整件事的内情,就算她如愿以偿,以后大伯定然不会尊重她,大伯父、大伯母也不会喜欢她,她的日子一定会十分艰难。可她就是听不进去。她让我想到了二妹。”说罢,夏堇把自己和夏蕊的对话简略地复述了一遍。 江世霖静静听着,等她说完了,他叹息道:“既然现在知道大伯父他们是什么态度,也明白了你三叔父一家的意思,不如从祖父着手,让你的三妹去道观住上一段日子。过个一两年,她若是愿意,我们添些嫁妆,给她找一户简简单单的人家。” 夏堇也觉得,以夏蕊对她的嫉恨,她若是真的入了江家,一旦觉得自己过得不如她,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再说,她们是姐妹,嫁给两兄弟,一个为妻,一个为妾,怎么都不太好看。 她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只是这样一来,三叔父一家定然会恨上我们。” “你不是说,他们已经知道明辉的存在。说不定他们早就在心里骂了我们几十遍了。” “也是。”夏堇失笑。从她被押上花轿那刻,就对两位叔父没了亲情,她根本不用在乎他们的想法。她和江世霖搅入夏家的这一桩桩事,不过因为他们想知道是谁躲在幕后。另外,她只是想完成母亲的心愿。夏家的存亡,与她何干? 两人信步而行,江世霖说道:“对了,陈妈妈死了,应该是中毒。” “怎么会!”夏堇错愕,“先前我问过吕嬷嬷,她给她吃的药,只会让她全身乏力罢了。”她停顿了一下,低语:“当初上花轿的时候,二叔父命人给我喂食过这药,大概一个时辰,药力就会褪去。” 江世霖不自觉地握紧夏堇的手掌。 “我早就没事了。”夏堇抬头朝他笑了笑,“我先前就对你说过的。” “我知道。”江世霖点头,稍稍低头,在她耳边说:“每当你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要告诉自己,我对你说过,我们的开始错了,但结局一定是美好的。过去的种种,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夏堇紧张地朝四周看去。若不是有衣袖挡着,她不会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往前走。她心里嫌弃,嘴角却不自觉地往上翘。 毕竟是在夏家,江世霖不敢太放肆。他正色说:“我想来想去,若不是她一早就吃下了毒药,应该是吕嬷嬷去追夏建新的女人那会儿,有人喂了她毒药……” “以吕嬷嬷的谨慎,那时候一定有人看守陈妈妈……待会儿问问她就知道了。” 江世霖点头。两人跨入院门,就见院子里跪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丫鬟,想来应该就是丫鬟芷兰了。 不待江世霖开口,芷兰对着他们连连磕头,嘴里不断求饶,结结巴巴地告诉他们,她只是收了陈妈**钱,整蛊夏建新。 按她的说辞,因为夏建新总是色迷迷地盯着陈妈妈,让陈妈妈防不胜防,所以她就想给他一个教训,让芷兰引着他的老婆,亲眼目睹夏建新勾引陈妈妈。 芷兰说罢,拿出一块碎银子,信誓旦旦地说,稍早之前,陈妈妈贿赂她的时候,有另外两个丫鬟亲眼看到她拿银子给她。她可以立马与她们对质。 江世霖与夏堇都以为整件事陈妈妈早几天就策划好的。两人皆没想到,芷兰居然是被临时收买的。江世霖详细询问了时间与当时的细节。按推算,陈妈妈收买芷兰,应该是在她教唆夏榕威胁夏堇之后,看起来像是临时起意。 两人进屋向夏佥回禀了芷兰所言。夏佥没有表态,只说自己累了,若伍师爷来了,由江世霖接待。说罢他起身就想回内间歇息。 夏堇急忙说:“祖父,我刚刚见过三妹,她似乎和三叔父、三婶娘一样,心意已决。这事您觉得应该怎么处置?” 夏佥回头看了夏堇一眼,表情仿佛在说,家里的事,现在轮得到我做主吗? 见状,江世霖接着说道:“祖父,您也不希望我们两家被人指指点点吧?再说,您也该为三姨的以后着想。现在,她只是年纪太小,一时没想明白罢了。难道您也觉得她应该把一辈子压在一个对她生了厌恶之心的丈夫身上?” 夏佥慢慢坐回椅子上,思量江世霖的话。夏蕊与人为妾,对夏家来说确实没面子,可不得不说,江世澈的人品才干所有人有目共睹。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涿州城,没有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他一直没有定亲,一来是因为先前没了两个未婚妻,二来,他自身条件太好,他的父母才会挑过了头,把婚事耽搁了。夏蕊与他为妾,就算他不喜欢她,也定然不会苛待她。 江世霖和夏堇对视一眼。他们都明白了夏佥的心思。夏堇说道:“祖父,其实我已经承诺了三妹,过个一两年,给她找一户殷实的人家。我想,到时我和相公添些嫁妆,她不会嫁得太差。另外,如果我猜得没错,您想亲自教养冼弟,也是希望他能走仕途吧?” “行了,待会儿我会对你的三叔父,三婶娘说的。”夏佥这算是答应了。其实他早就猜到,江世霖和夏堇会有这样的要求。 夏堇想到夏蕊的决绝,急忙说:“祖父,今日客人多,三叔父那边进进出出都是人,三妹又受了惊吓,不如让她在您这里住上两天?”她怕夏蕊会故意把事情闹开。 夏佥点头,吩咐院中的婆子把夏蕊带过来,再让夏知贤和王氏叫过来见他。 夏堇瞥见吕嬷嬷已经站在了廊下,出门问道:“怎么样,三妹的丫鬟说了什么?” “回三奶奶,她坚称三小姐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有一次,跟着三太太去庙里上香。” “又是庙里上香!”夏堇立马想到了夏榕口中的“女人声音”。她追问吕嬷嬷:“你有没有问一问上香的情形?” 吕嬷嬷点头答道:“她只是说,三小姐陪着三太太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就去客房等着用斋菜,听起来并没什么特别。” 夏堇低头沉吟,片刻又问:“那衣裳的事呢?是哪里来的?是在上香前,还是在上香后买的?” “据她所说,是在上香回来的路上买的,买的是成衣。”吕嬷嬷把成衣铺子的名字告诉了夏堇,之后又对她说,夏蕊的丫鬟声称,那家铺子做了不少那个式样的衣裳。 夏堇一边听,一边摇头。夏蕊从她手中夺过衣裳的动作太突兀,明显是心虚,不想她看到那件衣裳。这其中一定有鬼。她对吕嬷嬷说:“你再去问问她,三妹和三婶娘在客房等着用斋菜的时候,可有下人在屋内服侍。另外,你去追夏建新的老婆那会儿,有人守着陈妈妈吗?” 吕嬷嬷已经知道陈妈妈已死的事实。她很肯定地点头,直说她不止把她的手脚都绑了,从始至终都有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夏堇点头表示知道了,示意吕嬷嬷再去询问夏蕊的丫鬟。夏堇看着她离开,正要转身折回屋子,就见先前被夏佥派去三房的下人急匆匆跑回来,气喘吁吁地说,夏蕊自杀了。 这两天在看加拿大的《穿越时间线》,穿越什么的,就是一个悖论啊,永远是一个死循环。如果女主没有穿越,那么未来的她还是那个她吗?如果过去生下他们的人死了,那么未来的他们还存在吗?我看得脑子打结了。rs 第259章 闹剧 夏堇自然不相信夏蕊真的会自杀,但王氏的娘家嫂子,再加上城内的两名乡绅夫人等等,全都亲眼看到她三尺白绫悬挂在房梁上。先前,夏堇离开三房时特意留下了丁香,就是因为她觉得夏蕊不会善罢甘休,结果丁香被王氏算计了。 当夏堇匆忙赶至三房的时候,夏蕊正在自己的屋子与王氏抱头痛哭,四周站满了人。两人一边哭,一边说,她感激江世澈救了她,但是她情愿他从未救她。她自知配不上江世澈,更不想让家人为难,只有她死了,才能解决所有问题,才不会惹得夏堇心烦…… 母女俩谁也没有直接说夏堇的不是,但听者都明白,她们在控诉夏堇从中阻挠,逼得夏蕊自杀。夏堇不愿意像她们那般,如泼妇一般坐在地上哭闹,只能立在门边委屈地说,她只是江家的新媳妇,更何况江光耀和江光辉早在十几年前就分家了。 众人一听,又觉得这话并没有错。再说,夏蕊在自己家失足落水,凑巧四周再没其他人,结合夏家眼下的境况,没人相信其中没有猫腻。 夏蕊见情形不对,推开王氏,转身就往一旁的柱子撞去。夏堇本想上前拦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她撞倒,再委屈地哭一回,把大家的注意力引开。可她和江世霖那么恩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怀上孩子。她可不想为了夏蕊,让自己有什么损伤。 夏堇这么一犹豫,动作明显慢了半拍。四周虽有王氏的娘家嫂子等人,可为了夏蕊的婚事,她们和王氏早就有了心结。至于其他人,多半觉得夏家三房一早居心不良,没人真心实意去拉夏蕊。 夏蕊始料不及,一下子收不住身子,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木柱子上。瞬间,她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紧接着额头的刺痛蔓延至全身。她心中慌乱。她若是破了相,以后怎么讨江世澈欢心? 夏蕊尚未回过神,夏堇上前扶着她的肩膀,一边哭一边说:“三妹,你这是何苦呢?我知道你心中委屈,可不管是祖父还是大伯,都很为难。大伯父一家一向重承诺。大伯不能悔婚再娶你,也是有原因的……” “大姐,我从来不是贪心不足的人……现在,我只求一死……”夏蕊说罢,再次朝柱子撞去。 这次夏堇的确是想抓住她的,可她的手太滑,眼睁睁看着夏蕊的衣袖掠过她的指尖。“咚”一声,夏蕊立时晕了过去。王氏一边哭,一边爬到女儿身边,抱着她痛哭流涕,直说她若是死了,她也活不下去了。 伍师爷夫妻得了江世霖的口信来到夏家,本是为了带走夏建新的尸首。但他进了二门,直接被下人带至三房。伍师爷的老婆在衙门是为女囚检查身体的,有时候也负责检查女尸,所以略通医术。她本来是应江世霖的要求,过来替陈妈妈验身的,见夏蕊晕了过去,只得上前检视。 夏堇看到他们,心中明白三房即便先前是清白的,当下也一定和幕后之人搭上了关系。伍师爷虽然是她和江世霖请来的,但这事一早就在幕后之人的算计中。她不知道江世霖那边的情况如何,当务之急,她不能让事态继续扩大。 “大人。”夏堇对着伍师爷行礼,“三妹的情况如何?是不是需要好好休息?祖父一直在等着您。” 伍师爷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给自己的老婆使了一个眼色。他的老婆急忙说,夏蕊需要安静地休息。她的话还没说完,王氏已经嚎啕大哭了起来,抓着她的领子说,夏蕊如果有危险,她也不想活了。场面一下变得混乱不堪。 伍师爷面对一屋子的女眷,其中又有乡绅夫人,不能命衙差把她们强行拉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这场闹剧。 院子门口,夏家的几位族亲被下人带过来面见夏知贤,在下人的议论声中,他们很快知道夏蕊落水被江世澈所救,但江家不愿娶她。 夏堇站在伍师爷身边远远看着。眼下里里外外都是三房的人,三房为了这一刻必定筹谋已久。今日之后,大街小巷都知道江世澈从水中救起夏蕊。三房这是破釜沉舟,不成功便成仁的节奏。为了夏蕊,夏知贤夫妻就不顾自己的儿子了吗? 夏堇思量间,夏知贤快步冲出正屋,一把拉起王氏,痛心疾首地说:“哭有什么用!既然人家不愿意娶,我们就当没生过这个女儿!如今夏家虽然今非昔比,但骨气还是有的……” “老爷,蕊儿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怎么能就这样被人毁了,她才十四岁……” “啪!”夏知贤重重一巴掌打在王氏脸上。王氏一下摔倒在地,不可置信地盯着夏知贤。 众人急忙去拉夏知贤。夏知贤奋力甩开众人的手,指着赵氏责骂:“难道蕊儿不是我的女儿吗?谁让你没有好好看着她。她失足落水是江家的错吗?江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岂是我们可以高攀的?”他说着,眼泪滚滚而下。 赵氏爬着跪在夏知贤脚边哀求:“老爷,您怎么能说出就当没生过蕊儿这样的话。她从小就乖巧懂事,从没做错过任何事。家里就那么一个小河塘,又有栏杆围着,蕊儿怎么可能失足落水。就算真是不小心失足,那水才多深?能淹死人吗?再说,家里那么多下人,他为何不叫人,偏偏要亲自下水?他这分明就是想毁了蕊儿的清白……” 直至王氏快说完了,夏知贤才大喝一声:“住嘴!” 夏堇在见过江世熙之后就一直在想,他到底是一时情急,没有考虑周详,还是故意去救夏蕊。这会儿看夏知贤夫妻的“表演”,她觉得多半是江世熙不小心入了圈套。她看了伍师爷一眼。 伍师爷会意,一边命手下驱散院子门口围观的人,一边去“扶”夏知贤,想把他搀回正房。夏知贤奋力推搡伍师爷,气急败坏地说:“你还有脸说!今日人来客往的,你为什么没有守着蕊儿?”说罢抬腿就往王氏的肩膀踹去。 夏堇不得不说,夏知贤夫妻的演技太好了。四周的人原本都觉得是三房想高攀江家,可这会儿全都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 不管怎么样,夏堇不能让别人看到她冷眼旁观。她上前搀扶王氏。王氏借着推拒的动作,狠狠掐住夏堇的手臂。夏堇吃痛,下意识朝王氏看去。她从她眼中看到了恨。 在夏堇的印象中,王氏一直都是赵氏的跟屁虫,对赵氏言听计从。严格说来,她们与三房并没有太多直接矛盾。可这会儿,王氏眼中那一闪而过的恨意是那么明显。她以为王氏并不是心机深沉的人,可她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可以酝酿而成的。难道大房和三房有什么她不知道的恩怨? 夏堇一闪神的功夫,夏蕊推开伍师爷的老婆,从地上站了起来。她紧紧抱住王氏,哭着说:“母亲,您不要为难大姐,是女儿命薄,女儿唯有一死,才能保住家族的名声……” “蕊儿,我们为什么这么命苦!”王氏转身抱住夏蕊 夏蕊一边抱着王氏痛哭,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夏堇从夏蕊脸上看到了得意的浅笑。她满脸眼泪,但在她低头的瞬间,她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一瞬间,夏堇只觉得毛骨悚然。夏蕊居然胸有成竹!夏堇不明白她的笃定从何而来。夏蕊应该知道,就算全城的人都同情她,给江家施加舆论压力,但只要夏佥一句话,她依然不能如愿。 夏堇的心重重一沉。事到如今,她和江世霖已经来不及细思,只能按原计划进行。她用眼睛的余光朝院门看去。不多会儿,江世霖搀扶着夏佥,在几个老仆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夏佥一边走,一边向众人致歉,命小丫鬟领着他们离开。与此同时,他又命吕嬷嬷把三房的下人全都赶去倒座关起来。 夏知贤看到夏佥,急忙上前行礼,一把跪倒在她他脚边痛哭流涕。夏堇亦跟上前对夏佥行礼。夏佥点点头,挥舞拐杖狠狠打了夏知贤几下。 屋内的夏蕊见状,推开王氏奔至夏佥面前,跪在他脚边抓着他的拐杖哀求:“祖父,所有的事都是孙女的错,和父亲母亲无关。您要罚就罚孙女吧!” “的确是你的错!”夏佥一脚踢开夏蕊,“还有你们!”他的目光扫过夏知贤,又落在跟着夏蕊跪在地上的赵氏身上。他狠狠瞪着他们,又环顾整个院子,见四周再无外人,他喝问夏蕊:“我问你,到底是谁救你出水的!” “是,是江家大公子!” 夏佥一拐杖打在夏知贤肩膀上,再次喝问:“我再问你一次,是谁救你出水的!” “祖父,所有的事都和父亲母亲无关!” “无关?”夏佥冷哼,“和他们无关,那是谁遣走荷花池旁边的下人,又是谁给你通风报信?” “父亲,蕊儿的一辈子,是被芯丫头害的!”王氏控诉。 “你们几个,连脸面都不要了吗?”夏佥气得浑身颤抖。 一旁江世霖给夏堇使了一个眼色。先前他已经拿出了足够的证据摆在夏佥面前。夏佥决定立马让夏蕊出家为尼。夏堇收到他的暗示,暗暗吁了一口气。 短暂的沉默中,一个小厮在院子外面回禀,江世澈来了。rs 第260章 摇摆 大半个时辰前,因为大潘氏受了刺激,一下厥过去了,江家众人一齐离开了夏家。按时间推算,江世澈这么快折回来,显然不可能往返江家。江世霖和夏堇对视一眼,皆不明白江世澈的意图。 夏佥命夏知贤等人在院子内好好跪着,亲自至院子门口迎接。江世澈看到他,急忙上前行礼。未待夏佥说话,他率先开口:“老太爷,我是奉了父亲之命回来的,不知能够借一步说话?”他的态度十分谦和有礼,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 江世霖看着他,微微蹙眉,目送他和夏佥离开。夏堇行至江世霖身边,低声问:“相公,大伯不会是……” “很有可能。”江世霖点头。 “可是……他尚未娶妻,怎么能先纳良妾……再说,我和三妹毕竟是姐妹……大伯父、大伯母怎么可能答应!”夏堇觉得不可思议,但她看江世澈的表情,又觉得他心意已决。转念再想想,就算他再怎么谦和仁厚,兄友弟恭,也不该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江世熙曾经从水中抱起夏蕊,江世澈真这么伟大? 江世霖烦躁地揉了揉额头,低声说:“他应该已经说服了大伯父、大伯母,这会儿是来谈判的。一旦父亲知道这事,今晚我们回去之后,他对你一定没有好脸色。” 夏堇并不担心江光辉。她回头看着低头跪在地上的夏知贤一家,喃喃:“刚才,我觉得三妹一直胸有成竹……他们不可能没想到,祖父一句话,婚事立马成不了,除非他们知道,大伯一定会出现……” “糟糕!”江世霖一声惊呼。夏佥对他言听计从,因为他把夏家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能够在夏佥面前大声说话,因为夏佥只能依靠他。可若是夏佥攀上了他的大伯一家,恐怕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在涿州,人人都知道,江光辉一家只有钱,而江光耀就不同了。他有名望,有地位,是众人眼中的大善人,真君子。 “我再去劝一劝大哥。若大哥执意要纳你三妹,必须在她十六岁之后。另外,你要让祖父明白,有些事我愿意做,不等于大伯父、大哥也愿意。他们最重lun理孝义。”江世霖压着声音交待夏堇。他一定要在事情尘埃落定前问一问江世澈,何以这么快折回来,又是如何说服他父母的。 夏佥的房门外,两个管事拦住了江世霖和夏堇,声称是夏佥吩咐,谁也不许进去打扰。江世霖一把推开他们,对着紧闭的房门高声说:“大哥,不管是娶妻还是纳妾,都得父母同意。你这般私下做承诺,就不怕把大伯母气得一病不起?” 片刻,江世澈打开房门,对着江世霖说:“三弟,我自然是征得了父亲、母亲同意的。” “大哥,我们借一步说话。”江世霖说着,一把拉住江世澈的手腕,拉着他往外走。 “三弟!”江世澈满脸不赞同,回过头对着夏佥歉意的颔首,又转过头,略带恼怒地斥责江世霖:“三弟,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刚才就已经说了,父亲、母亲知道我回来的。” 江世霖没有立时回答,待他们行至院子的角落,他才询问:“大哥,你是如何说服大伯父、大伯母的?大伯母一向对你希望甚高,你若是纳一良妾,如何对得起你未来的妻子?大伯父经常说,家声清誉高于一切,你不要忘了,她是木槿的三妹!” “三弟,你希望我怎么做?一力否认所有的事情,让人家说我们江家为富不仁,逼死良家妇女?我担不起这个罪名。” “我可以证明,二哥是受害者。” “你证明了又如何?你能让所有人都相信你,你能堵得住悠悠众口?你希望我们走在路上,被别人指指点点?”江世澈一脸三句诘问,脸色铁青。显然他早就意识到,一切都是夏家三房布局。他是在权衡得失之后,才做出纳妾的决定。主观意愿上,他并不愿意纳夏蕊为妾。 江世霖打量着江世澈。“大哥,有时候我很佩服你,你就一点没考虑过自己?” “我不明白你想说什么!”江世澈抬头望着天空。 “大哥,即便您大公无私,你是怎么说服大伯母的?”江世霖追问。 江世澈回头看了江世霖一眼,一字一句说:“我只是告诉母亲,二弟的婚事退不得。” 江世霖没有说话,这个理由的确足够说服大潘氏了。他缓和了语气说道:“大哥,其实我和木槿已经说服祖父,把三姨送去出家。祖父会把事情压下去。过个一年半载,没人会记得今日的事。” “三弟,你说我心慈手软也好,妇人之仁也罢,她才十四五岁,你忍心看她一辈子常伴青灯古佛?” “既然你不忍心,何不娶她为妻?”江世霖的语气略带讥讽,“难道你想享齐人之福?” 江世澈脸上的不悦之色更重,他冷声说:“不管你说什么,我心意已决。待我娶妻之后,就会接她入门。” “大哥,难道你就没考虑过我和木槿的立场?将来,你让她们如何相处?” “这……”江世澈满脸为难之色,沉吟片刻才道:“让三弟妹无故受牵连,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她。但眼下的结果,是我仔细思量之后,得出的最好结果,希望你们能够谅解。我不能让家族蒙羞,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若不是夏堇说,夏蕊一早笃定自己一定能够嫁江世澈,江世霖或许会被他感动,可现在,他只觉得迷惑。夏家三房设了整个局,但江世澈、江世熙到底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误入圈套,还是他们明知是圈套,仍旧一脚踩下去? 江世霖和江世澈说话的当口,夏堇入了夏佥的房间,就见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 夏佥没有注意到夏堇。他满脑子都是江世澈对他说的话。 刚才,江世澈告诉他,他代表他的父亲转告他,江家愿意负责,纳夏蕊为妾,唯一的条件,她不能先于他的嫡妻入门,且今日之后,会有人教导夏蕊女红针织以及江家的规矩。 江世澈的后半句话明明白白告诉他,江光耀等人清楚地知道事情的始末。以他了解的江家大房,他们认定夏蕊德行有亏,她进门之后,恐怕很难讨得相公、公婆的欢心,日子一定不好过。这样一来,江世澈不见得愿意像江世霖那样扶持夏家。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考量,就算他不计较江世霖的傲慢态度,他是众所周知的纨绔子弟,他能喜欢夏堇多久?一旦他喜欢上了其他女人,一定会把夏堇扔在一边,到时他还能理会夏家的死活吗? 夏佥在心中权衡着。在他看来,几个孙女之中,夏堇容貌秀丽端庄,颜色是最美的,但她脾气硬,又被父亲宠坏了,只爱读书种花,论起讨男人欢心,一定比不上其他人。夏蕊年纪小,五官精致,若是好好教导,说不定过两年就入了江世澈的眼……夏佥想着想着,仿佛看到了希望,眉眼慢慢舒展开了。 夏堇不明白夏佥在高兴什么。“祖父。”她低唤一声。 夏佥吓了一大跳,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已经有一会儿了。”夏堇敷衍,接着说道:“祖父,关于三妹落水的经过,相信您和相公已经把整件事的始末弄清楚了。你的决心,不会改变吧?” “世澈已经说了,他会负责。” 夏堇一怔。夏佥的语气过于坚定,仿佛早已下了决心。他的态度居然变得这么快,她始料未及。“祖父,我是相公的妻子,大伯和相公是兄弟。三妹若是为妾,以后我与她见了面,应该如何称呼?您不怕全涿州的人都笑话我们吗?” “你不能只想着自己。”夏佥摇头,“既然事情还有转寰的余地,作为祖父,我不希望你三妹孤苦一辈子。所谓血浓于水,我想,你们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姐妹之情吧?” 夏堇听着这话直想笑。她相信夏佥的态度转变得这么快,多半因为他觉得对于夏家的未来,江世澈强过江世霖不知道多少倍。夏佥从小不喜欢她,偏心夏芯等人也就算了,谁让她不懂得讨他欢心,可这些日子,江世霖为夏家做了多少事?他如何能因为江世澈的出现,就抹去江世霖付出的一切?即便江世霖从没要求夏佥或者她感激他,但这对他太不公平了。 想到这,夏堇抬起头,一字一句说:“祖父,您觉得我应该对三妹有姐妹之情,可同样的,她做出那样的事,对我有半分姐妹之情吗?您似乎忘了,以前为了二妹,您是如何教训我的,结果呢?” “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是,长辈的话总是对的。”夏堇的语气满是不屑,“您一直都是对的,可是您知不知道,相公花了多少心血,才能让朱大人和冯大人隐瞒下黄氏的存在?我想,您总不会忘了,黄氏为什么会对我家恨之入骨吧?说起来,在这件事上面,父亲和母亲都是受害人……” “你!”夏佥手指夏堇。他想要骂她不孝,却因为气得剧烈咳嗽,一个字都说不出口。rs 第261章 愠怒 夏堇因夏佥的话气愤难当,出言顶撞他。可看着衰老的他,她咽下了后面的话。她早就对夏家冷了心,可眼前的老人毕竟是她父亲的父亲。这个世上,父亲是她最敬爱的人。她低头不语。 夏佥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喘着粗气说:“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是你父亲教你的?” 夏堇咬着嘴唇摇头,缓缓说:“祖父,在你心中,大伯胜过相公千倍百倍,可就算大伯再优秀,再完美,这辈子,只有相公才会称呼你一声‘祖父’。” 随着夏堇的话,夏佥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跌靠在椅背上。夏堇说中了最重要的事实,夏蕊只是给江世澈做妾。夏家并不是江世澈的岳家。若是在几十年前,他的孙女怎么可能与人为妾?可如今,就算是做妾,也被人家嫌弃。 在祖孙俩的沉默中,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江世澈、江世霖先后踏入屋子。江世澈对着夏佥行了礼,恭敬地说,因为今日事情闹得太大,他建议先让夏蕊去城外住上几日,省得被闲言碎语困扰。 夏佥一听,睁大眼睛看他,好似生怕他突然反悔一般。江世澈急忙说,他一向信守承诺,他父母也同意夏蕊进门,这两点绝不会因为有了阻力,续而发生改变。但是如果夏家改变主意,他们也会接受。他这话分明在暗示,是江世霖从中阻挠。 江世澈走后,夏佥吩咐管事通知三房,明天一早就把夏蕊送去庵堂思过,随即告诉夏堇及江世霖,他累了,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转身去了内堂。 夏堇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人心都是不知足的,她的祖父也是同样。他已然知道夏蕊落水的全部内情,却因为江世澈,选择假装不知道。这对其他人无异是鼓励。而夏蕊呢?为了她的私欲,将来的她说不定会变本加厉。 她抬头问江世霖:“大伯的意思,他一定要纳三妹为妾?他打算什么时候?” “你刚才听到了,除非你三妹后悔了,否则他不会主动毁约,至于什么时候,听他话里的意思,是等他娶妻之后。” “我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生的。”夏堇语气坚定。 “不要担心,大哥的婚事一时半会儿成不了。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肩膀。 夏堇再次抬头,勉强笑了笑。 “我们也回去吧。”发生了这么多事,江世霖觉得疲累,他相信夏堇比他更累。“明日我一个人过来露个脸就行了。” “我还有事情没做完。”夏堇转头望着窗外,“还有,我相信三婶娘很快就会过来找我们算账。” 江世霖虽然担心她的身体承受不住,但他尊重她的决定。他告诉她,他先去灵堂那边待会儿,看看夏榕他们有什么动静。她若是有什么事,可以马上派人去叫他。 夏堇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唤了吕嬷嬷和丁香进屋。丁香看到她,强忍着眼泪,跪在她脚边说:“三奶奶,是奴婢辜负了您的嘱托……” “不关你的事,三婶娘是我的长辈,你不能违抗她的命令。”夏堇安慰了她一句,转头问吕嬷嬷:“祖父院子里的管事、婆子,在祖父面前有几分体面的,你能叫得动吗?” “若借着老太爷的名头,有几个应该是可以的。” “你叫上几个辈分高的,再加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待会儿跟我去三叔父那边。” 吕嬷嬷和丁香被夏堇脸上的绝然吓了一跳。“三奶奶,您怎么都是三老爷的晚辈,又是已经出嫁的姑娘。” “我知道。”夏堇点头,吩咐丁香:“你找个小丫鬟去传话,就说祖父要见三叔父、三婶娘,命他们马上过来。”说罢,她挥挥手,命吕嬷嬷和丁香自去安排。 不消半盏茶的功夫,夏知贤和王氏急匆匆赶到。夏堇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至院子内迎接二人,对着他们屈膝行了礼,恭声说:“三叔父,三婶娘,祖父进去了,马上就出来见你们。” 夏知贤夫妻对视一眼,眼中难掩惊喜。王氏压低声音询问夏堇:“堇丫头,你可知道,你祖父找我们是为了什么事?” 夏堇的目光掠过二人的脸庞。从他们进门那刻的轻松神色,她相信他们已经知道江世澈所言。她讶然道:“三叔父、三婶娘还不知道吗?其实我应该恭喜三妹……” “不过是做妾,有什么可恭喜的。” 夏堇审视夏知贤。她可没有说江世澈说过什么,刚才他的祖父也只是吩咐管事通知他们,第二天把夏蕊送去庵堂。他们的消息可真灵通! 夏堇没有多言,只是示意夏知贤和王氏进屋。待到两人踏入房间,她转身走了出去,随手关上房门,把房间落锁,对着门内说:“三叔父,三婶娘,祖父就在里面小睡,他命你们在这里好好等着,待他睡醒了,就会找你们说话。” “堇丫头,你这是干什么!”夏知贤使劲拍打门板。 “堇丫头,你敢把我们软禁……你敢把你的祖父锁起来!”王氏厉声大叫。 夏堇只当没听到,带着吕嬷嬷及丁香等人,往三房的院子走去。吕嬷嬷看着夏堇的侧脸,心中直叹息。如果主子真的不在乎夏家,此刻就该随着江世霖离开,再也不理会夏佥。若她真的放弃了夏家,就不会这么生气。 三房的院子内,夏蕊侧身躺在自己的**。她眼睛红肿,额头的伤口虽然已经上过药,但仍旧隐隐作痛。对她而言,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事,她终于可以嫁入江家了,涿州城最有名望的家族。虽然只是妾室,但就像她母亲说的,只要她生下儿子,地位就会不同。她这是因祸得福。 听到院子内的吵闹声,她赶忙闭上眼睛,收敛脸上的笑意。 “大姑奶奶,三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 “把她绑起来,押去院子内跪着。”夏堇手指阻拦她的丫鬟,又问一旁的婆子,“还有一个二等丫鬟呢?另外,把三妹的乳娘也抓来,押去院子里绑着,等候发落。” 夏蕊一下从**跳起来,跑到门口高声说:“大姐,你不能处置我的人!” “衣衫不整就跑出卧房,这是谁教你的?”夏堇厉声责备。 夏蕊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已经看到,夏堇身边的下人都是夏佥的人,其中几个,就算是她的父母见了,也得客客气气的。她瞪了一眼吕嬷嬷。她知道,一定是这个婆子搞的鬼。 “丁香,既然三小姐醒了,看起来身体无恙,去伺候三小姐更衣。”夏堇吩咐。 夏蕊瞥见自己的丫鬟们已经被堵了嘴,绑在院子中。“大姐,你想干什么?”她慌了神。这是三房的院子,夏堇凭什么插手?她寻找父母的身影,可整个院子只有下人跑来跑去,众人皆是人心惶惶的样子。 夏堇没有理会夏蕊,转头对吕嬷嬷说:“院门一早就落了锁,她们一定就在院子里,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大姐,你想找谁?” “你今日不是险些淹死吗?我在找对主子见死不救的下人,应该是三婶娘身边的陈妈妈和陆婆子吧?我知道,你年纪小,拿不了主意,又怕惹你母亲伤心,放心,大姐会替你做主的!” 夏蕊急忙抓住门框,稳住身体。是陈妈妈通知她江世熙的位置,而陆婆子负责把守出入口,不让闲杂人等靠近。“大姐,她们是母亲的陪嫁。” “就算是三婶娘的陪嫁,入了夏家的大门,就是夏家的仆役,祖父自然管得。” 夏蕊心慌意乱地看着院中的鸡飞狗跳。她不明白夏堇是如何知道陈妈妈和陆婆子的。她们一直很小心地行事。 夏堇瞥了她一眼,缓缓吐出一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在她“欣赏”夏知贤等三人演戏的时候,江世霖一直在追查夏蕊落水的细节,之后明明白白把一切摊在夏佥面前。原本夏佥是过来惩治三房的,结果江世澈一出现,夏佥又把一切不了了之了。 夏蕊看到自己的乳母也被夏堇堵住嘴,扔在院子里中,她再也控制不了情绪,激动地大叫:“母亲在哪里?我要找母亲……不,我要见祖父……” “丁香,还不快扶三妹进去更衣,这样披头散发的,成何体统!” 夏堇的话音刚落,丁香已经和另一个婆子,一左一右扣住夏蕊的手腕,把她带入她的卧室。夏堇转头朝院子内看去。就算她尚未出嫁,也不能插手三房的家务事,但她今日就要越俎代庖一回。这个家,已经从骨子里开始腐烂了,她何必在乎所谓的“规矩”,至于名声什么的,夏家早就是全城的笑柄,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不一会儿,吕嬷嬷低声对夏堇说,她要找的人已经全部绑在院子内了。夏堇点点头,回过头对着夏蕊的房间扬声说:“丁香,带三妹出来,我要教她如何管教自己的丫鬟。”rs 第262章 行刑 夏蕊被丁香“扶着”走出房门。她站在夏堇身旁,远远看着自己的丫鬟及母亲的陪房。在房内的时候,丁香已经对她说得很清楚,这些下人已经向她的祖父招认了一切。为了她,夏堇不会当众揭示真相,但她若是不配合,就只能等着身败名裂。 夏堇深知,夏知贤和王氏关不了多久。她侧头对夏蕊说:“三妹,你的丫鬟玩忽职守,害你跌落水中,我现在命人打她们二十板子,你觉得重吗?” “不重。”夏蕊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很好。”夏堇点头,“另外两个是你母亲的陪房,我就不问你了,但你落水的时候,她们明明就在附近,却见死不救,可恶至极。她们这样害你,本来就算把她们发卖了,也是她们罪有应得,如今念在她们都是自小服侍三婶娘的,就同样杖责二十吧。”她一边说,一边朝夏蕊看去。 夏蕊明白,夏堇这是要所有人都看到,她根本保不了自己身边的人。她眼眶含泪,艰难地点点头。 夏堇举步走到院子内,对着夏蕊的奶娘说:“三妹落水,你事前是否知情,只有你心中明白。不管怎么样,三妹身边的丫鬟,你有责任教导她们。三妹年纪轻,所言所行若是有不妥的地方,就算你劝诫不了,也该禀告长辈。你是她乳母,她若是行差踏错,你的责任最大,所以在二十板子的基础上,你得再加十板子,听清楚我的话了吗?” 众人全都被绑着手脚,堵住了嘴,没有人能说半个“不”字。夏堇站在院子内,旁观吕嬷嬷监督婆子们行刑。呜咽哀嚎声,再加上弥散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让她很不舒服,但她还是没有退却半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们行刑。 一旁的回廊下,夏蕊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若她不是走投无路,怎么会配合母亲的计划?就算她做的事再不对,那是她的父母,是怎么都不会害她的。即便是她错了,夏堇凭什么在她家的院子指手画脚?她有什么?她有的不过是嫁了一个好相公,若是在以前,家里的事哪有大房说话的份。 夏蕊越想越气愤。她恨不得上前与夏堇理论,可是她不敢。院子里里外外都是夏佥的人,她拿她的狐假虎威没辙,只能任她欺凌。 院子中央,直至最后一板子落下,夏堇才扬声说:“从来就没有不是的主子,若是主子有什么损伤,或者做错了什么事,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你们没有好生服侍。今日我不过是代替祖父,给你们一个小小的教训。将来若是还有类似的事情,到时可没有今日这么便宜!” “大姐!”夏蕊再也抑制不止心中的愤怒与委屈。她大步走向夏堇,没走几步就被丁香拦下了。 夏堇命人把受伤的仆役拖走,走夏蕊面前问道:“三妹,你觉得我说的话不对?还是你觉得祖父没资格处置你的丫鬟?” “我是受害者!是你和二姐害了我!” 夏堇一把拽住夏蕊的手腕,拉着她往屋内走去。进了屋,她冷笑着说:“我什么时候害过你?至于二妹,你想去地下与她理论吗?” “若不是你们,我不会出此下策!是你们让我走投无路……” “你居然有脸说这话!”夏堇愠怒,“我不知道你和三婶娘是受了谁的蛊惑,我只想奉劝你一句,二妹落得那样的下场,就是因为她贪心不足。此刻的你根本就在走她的老路!” “我不是她!” “你不是她?”夏堇嗤笑,“你的目标本来就是大伯吧?有人告诉你们,二伯不可能退婚,所以大伯一定会挺身而出?”见夏蕊心虚地垂下眼眸,夏堇暗暗吃惊。她一直觉得夏蕊胸有成竹,如今看来,果然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中,包括江世熙出现在夏家,包括江世澈突然折回来。 “三妹,你告诉我,你和二妹到底有什么不同?” “我……”夏蕊语塞。 “你一心只为嫁给大伯,她也是。她不择手段,你也是同样。唯一的差别,她绞尽脑汁想见大伯,终是不能如愿,而你,你在二伯面前落水,穿着那件印染木槿花的衣裳。我想,若是大伯在场,他一定会想到,女子的名节比性命更重要……你是如何知道,二伯会一同出现?” 夏堇一边问,一边皱眉。按江世霖所说,因为大潘氏不舒服,江世熙担忧母亲,才会跟着过来。若大潘氏没有不舒服,夏蕊会如何执行她的计划?她是如何确信江世熙一定会出现,一定会落单? 夏堇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见夏蕊沉默不语,她喝问:“二妹,你好似懂得未卜先知?” “我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总之我没有做错,我不过是为自己的未来争取。” 夏堇的目光紧盯着夏蕊。短暂的沉默后,她突然高声喝问:“你们在庙里见过谁?” 夏蕊浑身一震,往后退了一小步,摇头道:“我不知道大姐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夏堇掐住夏蕊的下巴,“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查不出来吗?今日,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你落水的前前后后,我们就查得清清楚楚……” “我只是陪着母亲去吃斋,什么人都没见过!”夏蕊不敢看夏堇的眼睛。 夏堇可以百分百确信,夏蕊落水的经过和她们在庙里见的人有关。她突然很想知道,大潘氏到底是真的生病,还是在装病。可反过来想,江世澈纳夏蕊为妾,与江家大房并没有好处。她更加糊涂了。 夏蕊握住夏堇的手腕,想要掰开她的手指。夏堇重重一推,夏蕊的身体“嘭”一声撞在了门板上。“你最好记得,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大姐。别说惩治几个奴婢,就算是你,我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教训你!”说罢转身往外。她已经听到,夏知贤和王氏正在外面敲门。 夏堇亲手打开了院门。王氏不顾一切冲入院子,见夏蕊好端端地站在不远处,她暗暗吁了一口气。夏知贤站在院子门口怒视夏堇。他和王氏是从窗口爬出来的。他们大叫开门,可院子里压根没人理会他们,而夏佥一直躲在房内,对夏堇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堇丫头,你居然敢软禁我和你三婶娘!”夏知贤冷哼,“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底气?江世霖?” 夏知贤的态度,分明是想和她撕破脸了。果然,他们先前对她和江世霖的巴结讨好,只是为了让夏蕊顺利落水续而被江世熙所救。夏堇缓缓回答:“三叔父,我若是将您软禁了,此刻你还能站在这里与我说话吗?” “堇丫头,你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王氏歇斯底里,“你以为你母亲认了一个儿子就了不起?我告诉你,别人的儿子,怎么都养不熟,她注定没人送……” “三婶娘,这是长辈应该说的话吗?”夏堇打断了她,暗暗在心中叹息:他们果然已经知道夏明辉的存在。 王氏一脸不屑,厉声反问:“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你若是有长辈的样子,我定然会敬你……” “行了,别和一个小丫头逞口舌之快。”夏知贤催促王氏回屋。他的目光掠过夏堇时,嘴角扬起一抹笃定又略带讥讽的笑容,仿佛他们早已胜券在握。 王氏推开夏知贤,对着夏堇叫嚣:“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我的陪嫁?你以为你嫁入江家就了不起?也不知道你这个‘江家三奶奶’的名分能保住多久。以后,你别哭着回来求我们收留……” “闭嘴!”夏知贤厉声呵斥,阻止王氏继续往下说。可是他的神情分明告诉夏堇,他很赞同王氏的话。夏堇的心重重一沉。不管幕后之人是如何做到的,他已经让夏家三房走上了二房的老路。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出夏榕口中的“女人”,另外还要确认,王氏和夏蕊在庙里见过谁。即便她们死都不会说出,是谁指使她们,她也一定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夏堇没再与三房纠缠,直接去了灵堂找江世霖。 关于那件令江世熙误会的衣裳,来喜已经从街上打探回来了。原来,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江世霖为夏堇定制的衣裳首饰,已经成了涿州城的流行风尚。就拿那套木槿花色的襦裙来说,如今很多成衣铺子都在卖那件衣裳。虽然料子手工与夏堇那件不可同日而语,但远远看着,做得的确似模似样。 夏堇直到此刻才知道,原来江世霖拿回来的衣裳首饰都是独一份的。虽然她并不在乎是否有人和她用一样的东西,但突然听说这事,说不感动是骗人的。 江世霖见她直盯着自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头问来喜:“那件衣裳做了有些时日了,外面是何时开始卖的?” 来喜急忙回答:“爷,小的仔仔细细打听过了,听说给三奶奶做衣服的那间铺子得了您的叮嘱,不愿意说出衣裳是什么式样的,很多人使了银子,他们还是缄口不言。后来,其中一家铺子不知道哪里得了消息,一夜间就挂出了几十件……”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世霖追问。那件衣裳看起来和整件事无关,但他不相信巧合,他们更不能遗漏任何可能性。rs 第263章 不合 按照来喜打探得来的消息,那件木槿花花色的衣裳出现在市面上,是夏芯在茶楼门口被裸男抱过之后的三四天。 江世霖不相信巧合,他怀疑幕后之人是在那时候决定舍弃夏芯一家,由夏家三房顶替他们,成为对付江家的棋子。如果事实果真如此,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全都是幕后之人刻意为之,包括夏知瑜夫妻之死。 他拿了一张银票给来喜,命他去成衣铺打听,他们是从何人口中知道那件衣裳的式样。夏堇见他表情凝重,在来喜离开后,试探着问:“你……是不是觉得,二伯看到我穿那件衣裳,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世霖轻轻点头。那天,夏堇因为害羞,把伺候的丫鬟全都赶走了,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以幕后之人的谨慎周全,定然确信江世熙看到了他们。除了江世熙与幕后之人有联系,否则幕后之人如何知道那时的情景? 看江世霖的表情,夏堇知道他在怀疑江世熙。她明白这种怀疑亲人的感觉不好受,可今天一整天,围绕着江光耀一家,发生了太多的巧合。 江世霖见四下无人,轻拍夏堇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我没事,横竖那人一定是认识我们的人,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对了,夏榕一直忙进忙出的,好像在找什么人……” “他有没有收获?”夏堇询问。见江世霖摇头,她不由地失望,顺口把自己从夏蕊那里打听来的消息向江世霖陈述了一遍。江世霖当即表示,既然知道她们是哪天去上香的,他晚些就让江福茂查一查,他们认识的人,还有谁在同一天去庙里上香。他嘴上说“他们认识的人”,心里早已有了目标,他要重点查一查大潘氏及她身边的人。 夏堇点头表示赞同,叹息道:“我们去和祖父说一声,然后就回去吧。回去之后,还要向父亲、母亲赔一个不是。我想,这会儿老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大哥打算纳三妹为妾的事。” “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我会解释的。不过他说的那些话,你可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 …… 两人边走边说,慢慢朝夏佥的院子走去。 夏佥自夏知贤夫妻离开,就起床回到了正屋。他已经知道夏堇做了什么,他不能说她的出发点是错的,但他不赞同她的行为,她目无长辈,又胆大妄为。得知他们过来辞行,他叮嘱了他们几句,就放他们离开了。 夏榕对他们提前离开,表现得特别着急,恨不得直接要求夏堇再等一会儿,他一定能找出是谁和他的母亲秘密会晤。 马车一路回到江家已经时近傍晚。他们刚进大门,就有小厮侯着,急巴巴告诉他们,江光辉得知江世澈打算纳夏蕊为妾,找江光耀理论去了。小潘氏拦不住他,让江世霖回家后马上去东府。 江世霖知道父亲的脾气,急忙赶去江光耀那边。夏堇下了马车,在池清居换了衣裳,洗了脸,前往蘅安院请安。她一只脚才跨入大门,就发现小潘氏眼眶红肿。“母亲,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小潘氏示意夏堇坐下。夏堇谢过她,坐在她下手的位置。小潘氏看了她一眼,问道:“在你的娘家,世澈是怎么说的?” 夏堇把江世澈对夏佥说的话如实复述了一遍。小潘氏无言地听着,在她说完后,劝了一句:“这件事,无论是你大伯父,还是你父亲,都有各自的立场。你大伯母更是,她对世澈的希望很高,一时很难接受这件事。以后恐怕对你会有想法。” 听到这话,夏堇知道小潘氏红了眼睛,大概是在东府受了气。先前她和江世霖都觉得整件事不可能有那么多巧合,江光耀一家必定有人在事发之前就知道内情。可听了小潘氏的话,她又觉得幕后之人像是在离间两家的关系。如果她记得没错,江家的矿场名义上是江光辉的,但江光耀和江光煌有人脉与官府的关系,他们负责运输和贩卖。若是他们反目,对江家的影响很大。说起来,前世的江光辉死后,江光耀不止没有获得好处,反而在不同程度上蒙受了损失。难道江光耀一家才是真正目标? 夏堇越想越糊涂,但前世的她死在了大牢,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死后又发生了什么事,无从判断江光耀一家是不是受害者。偏偏,她这些怀疑不能和江世霖商议。 从蘅安院回到池清居,丁香趁着没人的时候对夏堇说:“三奶奶,听吕嬷嬷的意思,在二老爷的头七之后,她想回来您身边当差。” “她让你对我说的?”夏堇侧目。她知道吕嬷嬷对夏佥的忠心,这才把她留在夏家。说实话。发生了这么多事,她已经无法完全信任母亲身边的钱妈妈。确切地说,她知道钱妈妈对她的母亲是忠心的,但正因为这种过分的忠心,她无法相信她。吕嬷嬷虽然忠心于夏佥,某些时候行事比钱妈妈更狠绝,但她留在夏家,她比较放心。 丁香急忙解释,据吕嬷嬷说,夏佥对她极好,但因为她离开的时间久了,很多事情都已经不熟悉了,留在那里也没什么用处。 丁香这是在告诉夏堇,吕嬷嬷被夏佥架空了。这事儿夏堇觉得夏佥有不对的地方,但吕嬷嬷既然是自己要求回去的,就不该让丁香回来对她说这些。她点头表示知道了,命丁香去厨房吩咐王婆子准备晚膳。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找人告诉夏堇,他和江光辉已经从东府回来。两人直接去了江光辉的书房。江光辉的脸色很难看。之前他和江光耀吵了起来。大潘氏吐了几回,又开始咳嗽,已经连着请了两个大夫。江世澈、江世熙等人一直在病榻前伺候。东府的气氛很凝重。 江世霖在大半个时辰后才回到池清居。与他估计的一样,他的父亲果然迁怒夏堇。他好不容易才劝住他。至于东府那边,江光耀虽然没有明着埋怨江光辉,但他十分不愿意夏蕊入门,言语中隐约暗示,若不是江光辉不听他的劝道,执意让江世霖迎娶夏堇,今日的事就绝不会发生。 夏堇听到这,忍不住对江世霖说:“相公,这次的事,真正的目的会不会就是为了父亲和大伯父,让他们心生嫌隙。” “是有这个可能。可仔细想想,我总觉得大哥和二哥太过配合了,仿佛故意踩入圈套一般。”江世霖说着,轻蹙眉头。在离开东府之前,他去探望了大潘氏。他亲眼确认,她并不是装病。 两人草草用了晚膳,来喜回来告诉江世霖,夏堇那套绣着木槿花的襦裙式样,是江家的一个丫鬟花二十两卖给他们的。他们怎么都不愿意说出那个丫鬟是谁,他只能先回来复命。 夏堇没有知识产权的概念,也不懂抄袭、山寨之类的概念,只是觉得有趣,居然衣服的式样也能卖钱。她听到江世霖怒气冲冲地命令来喜,回去告诉铺子的掌柜,他们若是执迷不悟,他就找衙门的人封铺子,她急忙对江世霖说:“人家只是混口饭吃。我不介意和别人穿同样的衣服,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再说,既然知道是我们身边的丫鬟,找出来就是,横竖见过那件衣裳的丫鬟不多,待会儿我就一个个问清楚。” “那个丫鬟自然要找出来,但那件衣裳是我特意找人做的,特地请了最好的苏绣师傅,日夜赶工做出来的,如今被他们弄得不伦不类,我能不生气吗?”江世霖越说越气恼,转头对来喜说:“明日,等各处的铺子开门了,你去仔仔细细找找,还有哪些东西被人糟蹋了……” “相公!” “这事你别管。你是我的女人,东西又是我特意送你的,自然要独一无二。” 夏堇看江世霖态度坚决,只有由着他。不多会儿,江世霖被江光辉叫走,她趁机叫来丁香和杏红,询问她们院子里有哪些人见过那件衣裳。如果她记得没错,应该只有她们见过。 两人听到这话,皆露出不解的神情,直言夏堇的衣裳,她们从来不敢假手她人,再加上她几乎没怎么穿过,应该没有其他人见过。 夏堇看她们说得坦然,更加觉得不像是她们,又问她们会不会有人偷偷进出她的房间。丁香听到这,不甚确定地说,衣裳拿回来之后浆洗过,负责洗衣裳的小丫鬟肯定也见过。杏红立时附和她的话,直言衣裳放在外面晾晒的时候,也会有人看到。话毕又问夏堇,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事。 夏堇摇头,命丁香去把洗衣裳的小丫鬟叫进来回话。 丁香才跨出屋子,春红急匆匆跑至廊下。她告诉夏堇,桃红被她的父兄押回来了。这些日子,江世霖生怕有人杀黄氏和紫鸢灭口,所以让春红的父兄秘密看守她们。 本来打算这两天开新书的,因为有些事情,暂时不开了。另外,求个票啊,粉红票,评价票,推荐票神马的。rs 第264章 负伤+密谋 桃红自离开池清居之后,一直在别处当差。初时夏堇吩咐丁香注意她的动向。之后见她老实本分,夏堇偶尔才会问一问她的情况。前两天,她从客栈回来当日,问过她的动向,并没任何不妥。 这一次桃红被春红的父兄抓住,夏堇虽略有惊讶,但并不觉得意外。当初,她和江世霖想把她调去娄兰阁,就是因为对她起了疑心。这会儿她被押回来,夏堇急忙使人通知江世霖。 小半盏茶之后,夏堇左等右等都不见江世霖,就连桃红及春红的父兄也不见踪影,只能命丁香出去问问,这才得知江世霖听到她的口信,匆匆忙忙带着春红的父兄离开了。至于桃红,此刻正关在倒座的杂物房。 夏堇猜想,江世霖大概觉得桃红是声东击西的诱饵,这才没来得及说一声就离开了。仔细想想,黄氏和紫鸢先前虽然有必死的决心,但江世霖对她说过,人都有求生的本能,而自杀需要极大的勇气和毅力,她们已经过了冲动期。若她们不想死,桃红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杀不了她们。 夏堇本想先去见一见桃红,又想着江世霖很快就会回来,到时与他一起去也不迟。她坐在窗前等着,一个时辰,两个时辰,直至过了子时,依然不见他回来,只是中途见过他派回来传话的下人。 眼见着已经丑时了,夏堇的心越跳越快,总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她再也按耐不住担心,决定亲自去二门等候。她才走到池清居门口,就见来喜正由远及近跑过来。见到她,他喘着粗气,结结巴巴地说:“三奶奶……三爷回来了……受伤了……”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全身的血液像是被抽干了一般。她颤声说:“到底怎么回事?是回来了,还是受伤了?” “三爷受伤了,这会儿快到二门口……”来喜还没说完,夏堇已经往二门跑去。来喜跟在她身后说:“三奶奶,三爷吩咐,不要惊动府中其他人,特别是老爷……” 夏堇压根听不到来喜说了什么,她满脑子都是“江世霖受伤了”这件事。她害怕看到浑身是血的他。她从没想过,他会遇上危险。平日里他进进出出,总有不少人跟着,她以为他不可能受伤。 远远看到江世霖由江福茂搀着,缓缓朝她走来,夏堇这才吁了一口气。可是当她看到他满身是血,她瞬间觉得呼吸困难。“你伤在哪里了?”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才能勉强忍住眼泪。 “过来!”江世霖伸出右手,示意夏堇扶他。 夏堇担忧地看着他的左肩。她发现那里的血迹最深。“请大夫了吗?为什么不直接去大夫那里?” “没事,一点皮外伤而已,待会儿上一些止血的伤药就行了……” “不行!”夏堇用力摇头。 “我让来喜先去通知你,是怕你突然看到我衣裳上的血迹,会吓到。你看,若果真伤得很严重,我能走着回来?” 夏堇一味摇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想狠狠骂他,可他都已经这样了,她怎么能怨他?“不管怎么样,还是应该请大夫过来诊治……” 江世霖轻笑。这种时候他不该笑的,可她的关切与紧张让他莫名高兴。 “你还笑!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夏堇怒了,“你身边难道没人陪着?怎么任由你受伤?还有,你答应过我,凡事都会小心的。”她哽咽了。 江世霖的右手紧握夏堇的左手。“傻蛋,我真的没事,这些血迹只是看着可怕而已。”他解释。 在江福茂、来喜面前,夏堇不好再说什么。她只能努力压抑情绪,不让眼泪落下。江世霖压低声音,正色吩咐:“待会儿回到池清居,你把丫鬟都遣走。除了丁香和杏红,不能让其他人知道我受伤了。父亲那边,也得瞒着。”他并非害怕江光辉担心,而是江光辉根深蒂固地认为,他身上发生的一切,皆因夏堇而起。如果知道他受伤,他肯定会迁怒夏堇。 夏堇点头应下。因为时间晚了。江福茂和来喜没有跟着回池清居。在二门口,江世霖披着来喜拿来的干净衣裳,遮盖血迹。夏堇告诉所有人,他只是喝醉了。 先前江世霖经常喝醉,日日直到早上才回来,守门的婆子并没起疑心。回到池清居,夏堇唤了丁香和杏红过来,吩咐他们不可乱说话,又让她们烧水,找伤药,准备纱布替江世霖清洗伤口。 夏堇并不懂得包扎,只能在一旁看着江世霖吩咐杏红把衣裳剪开。江世霖怕吓到夏堇,不想让她看伤口,可夏堇看到杏红的脸瞬间惨白,情不自禁几步上前,就见他的后肩血肉模糊。 “你明明说不严重的,可是……” “别看。”江世霖伸手拉住夏堇。情急之下他伸出了左手,伤口被他不小心牵动。他痛得呲牙咧嘴,又马上恢复镇定,对着夏堇笑了笑,说道:“只是看着可怕而已,没几天就能恢复的。” 夏堇又气又怨,可她说什么都不能改变他已经受伤的事实。江世霖见她眼眶又红了,对着她保证:“你放心,若是明天早上发烧了,我定然马上就请大夫。” 夏堇点点头,对着杏红说:“不如让我来吧,你去看看丁香,热水准备好了吗?” “让她做吧,你陪我坐着。”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 夏堇没再反对。她抬头看去,就见杏红脸白如纸,牙齿紧咬下唇,正用微微颤抖的手捏着夹子,夹子上是沾了烈酒的纱布。她一点一滴,专注地擦拭江世霖的伤口,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周围的一切全都不存在。 夏堇心知,这种时候她不该吃醋,可杏红的表情,仿佛她才是江世霖的妻子。 “三爷,三奶奶。”丁香端着热水进屋。 “外面没什么事吧?”夏堇询问。 丁香摇头答道:“回三奶奶,奴婢烧水的时候,有几个小丫鬟被吵醒了。奴婢按您的吩咐告诉她们,是三爷喝醉了。她们没有起疑心,已经回去睡了。” 夏堇与丁香说话的当口,杏红悄悄转过头,擦去了眼角的泪水。她跟随江世霖多年,除了上次从楼梯上摔下,他从未受这么重的伤。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低头深吸两口气,努力不让自己的手继续颤抖,生怕弄痛了江世霖。 杏红和丁香清洗完伤口,上了药,再替江世霖绑上绷带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眼见着快要天亮了。两人退出屋子,夏堇这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是我太不小心,忘了穷寇莫追的道理。”江世霖一脸懊恼,见夏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知道她没有得到答案是不会死心的,只能把经过叙述了一遍。 原来,江世霖在江光辉那边听到夏堇派人送去的消息,本来他想马上审问桃红,却发现为了送她回来,黄氏和紫鸢那边只剩守门的人。他急忙带着众人折回去,结果已经迟了一步。守门的人被打晕了,而黄氏和紫鸢不见了。 “他们不是去灭口的吗?”夏堇觉得奇怪,忍不住插嘴。 “我也不知道。”江世霖摇头,“或许黄氏和紫鸢对他们还有用处,或许他们根本就是为了引我上当,总之,当时的我一心想弄清楚是谁劫走了她们,跟着现场留下的线索就带人追了过去。”说到这,他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低估了幕后之人的能力,更没料到他们居然如此大胆。 夏堇看他这般,追问:“怎么了?他们埋伏着,就等你追过去?” “不全是。”江世霖说着,眼底晃过几缕疑惑,回道:“一开始,他们只是想带着黄氏和紫鸢逃出城去,但是——你还记得和崔文麒一起的那个男人吗?他大概是被逼急了,一心想杀我。后来又来了几个人,催促着他们赶快走。我一时性急,就去追那个男人。因为其他人没来得及跟上,我被他砍了一刀。”他说得轻描淡写,但当时的情形,若不是有人催着那个男人快走,他很有机会杀了他。此刻想来,江世霖心有余悸。是他太莽撞,太焦急了。 夏堇听着江世霖的话,只觉得心惊胆颤,忍不住埋怨:“你为什么要追过去,你就不想想,我会担心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江世霖说着,就去揽夏堇的肩膀。夏堇一拳打在他肩膀上。江世霖装模作样捂着肩膀大叫:“好痛,你这是谋杀亲夫啊!” 夏堇白了他一眼。“你伤的是左肩,我打的是右肩膀,你哪里就这么痛了?” “我受了伤,你居然狠心打我,我的心能不痛吗?”江世霖笑嘻嘻地捏着夏堇的手指,续而又恍然大悟般说:“我知道了,打是亲骂是爱,你这是在告诉我,你有多爱我?” “你正经一点!”夏堇无奈地叹气,又问:“黄氏和紫鸢是不是被他们带走了?” “没有。”江世霖摇头,轻蹙眉头,“不过经过这次的事,她们更不会交代内情。就算她们交代了什么,我们也不能完全相信。暂时只能把她们分别关押。” 第265章密谋 夏堇与江世霖说话的当口,杏红一直在院子的角落远远看着。看到主子的伤口,她只觉得呼吸困难,喉咙干涩,心脏一纠一纠地疼。可是她必须极力掩饰情绪,因为她只是一个奴婢。 眼见着正屋的灯灭了,她抬头看看天空。天快亮了。以前,江世霖经常天亮才回来,每一次,她都会像此刻这般坐在廊下等着。那时候的主子过得顺遂而肆意,从来没有任何不如意的事,更不会受伤。可自从夏堇这个名字出现在江家,她带给他的只有伤害。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因她而受伤。她相信江世霖不愿请大夫,执意隐瞒夏堇,根本就是怕江光辉知道真相,为难夏堇。杏红越想越难过,越想越觉得只要夏堇留在主子身边一日,她就是一个祸害。 杏红不知道自己在廊下坐了多久,直到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开始清扫院子,她才幡然惊醒。眼下这种时候,她不能去见桃红,可是她有话与她说。就算冒险,她也要一试。她知道江世霖虽然不喜欢她,但他信任她。她只是一个奴婢,能得到他的信任,她就必须时时处处为他考虑,哪怕粉身碎骨也是值得的。就算主子一时不满,将来他一定会明白,她是对的。 小半个时辰后,杏红提着食盒去了关押桃红的屋子前。负责看守桃红的小厮自然不愿放她进去,但江家上下都知道,杏红是跟在江世霖身边最久的丫鬟。在夏堇进门后,池清居的几个“红”,除了她,全都被清走了,可见杏红对江世霖而言是不同的。 杏红费了一番口舌,才让小厮替她开了门。桃红听到开门声,慌忙朝门口看去。见到来人是杏红,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焦急地问:“好姐姐,你告诉我,三爷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我做错了什么?昨天一整晚都有人守着,为什么会这样?我……”她的眼中满是害怕。 杏红审视桃红,问道:“你为什么去找紫鸢?” 桃红不答反问:“为了这事,所以把我关押起来,是三奶奶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紫鸢被关在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内?”杏红追问。 “我是前一天才听到小丫鬟们轻声议论,说是三奶奶心狠手辣,连自己的贴身丫鬟都不放过。我想着自己曾受过紫鸢的恩,就想趁三爷三奶奶不在,偷偷去见一见她,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杏红听着这话,将信将疑,直说她从来不知道紫鸢于她有恩。桃红信誓旦旦地回答:“姐姐,我说的都是真的,若是有半句假话,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你受过紫鸢什么好处,让你愿意这般冒险?”杏红仍旧不信。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自三奶奶进门后,我一直明哲保身,不敢像绯红那般,轻信三奶奶的承诺,最后落个不得善终的下场,就是因为我一早得了紫鸢的指点。听说,紫鸢获罪,是因为夏老太爷有意让三奶奶替紫鸢开脸。姐姐,我还是先前那句话,你若是有后路,也该及早替自己打算打算,省得不知道哪一天就成了三奶奶的眼中钉。” 桃红的话听着合情合理,实际上漏洞百出。只要杏红稍稍思量,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可此时的杏红深陷单恋无法自拔,一心认定夏堇只会害了江世霖,哪里还有理智。她放下食盒,失神地坐在椅子上,越想越觉得桃红的话是对的。 这些日子,她亲眼看到夏堇是如何对江世霖使性子,可江世霖对她根本就是予取予求,有时候她不得不怀疑,是不是夏堇对主子下了降头,否则原本的主子是何等风流倜傥,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桃红看着杏红的表情,不屑的轻笑。她知道杏红上当了,而她想要脱身,她不想死。江世霖从来都心狠手辣,若是他知道了那些事情,她只有死路一条。而另一边呢?若是他们没有达到目的,是绝不会放手的。她根本就是在夹缝中求生存。 “姐姐。”桃红拉住杏红的手,在她身边坐下,低声说:“如今三爷只听三奶奶的,压根就不会相信奴婢的解释。三奶奶知道三爷曾喜欢过奴婢,一定不会放过奴婢。姐姐,我这次必死无疑,可是我真的是冤枉的……” “你不用姐姐长,姐姐短的。我只会听三爷的吩咐。哪怕你去找紫鸢的的确确没有不轨,三爷若是想要处置你,那是天经地义的,根本不喜欢理由。” “听杏红姐姐的意思,哪怕三爷无缘无故命姐姐自尽,姐姐也会眉头不皱一下?” 杏红毫不犹豫的点头。桃红看着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你真的太傻了。不对,是你的运气太差了,遇到三奶奶这样的主母。”她一副替杏红惋惜的表情。 杏红沉着脸,双拳紧握,一声不吭。许久,她对着桃红说:“既然你感念紫鸢的情义,认真算起来,我也曾帮过你……” “姐姐真是会说笑。我被关在这里,生死未卜,哪里还能帮你做什么事。” “你可以的。”杏红点头,附在桃红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桃红一听杏红的话,脸色微变,诧异地看她,不解地问:“你不是说,你对三爷是百分百忠心……你不怕三爷知道以后……” “我刚才就说过了,若是三爷要我死,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桃红久久凝视一脸绝决的杏红。事情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了,但俗话说错有错着,这次或许是她的机会。沉默片刻,她摇头,“这事不是我不想帮你,是我实在无能为力。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能帮你……” “谁?”杏红追问,“你应该知道,如今我在池清居,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已经不像从前那般……” “这个我自然知道。”桃红一脸同情,又道:“只要你愿意替我送个信,我保证,你的事一定能办成。” “你先说,你口中的‘那人’是谁。” …… 杏红和桃红在屋子里嘀嘀咕咕大半个时辰,前者才回到池清居。她自知一早见过桃红的事瞒不了其他人,她如往常一般,把院子里的事情都吩咐妥当了,径自跪在了正屋门前。 房间内,夏堇哪里睡得着。她害怕自己压着江世霖的伤口,本想去厢房睡的,可江世霖就是不肯。结果他嚷了一会儿伤口痛,自顾自睡着了,她却怎么都不敢闭上眼睛,生怕她一眨眼的功夫,会不小心伤到他,或者他会开始发烧。 眼见着天亮了,院子里渐渐有了声息,夏堇时不时抚摸江世霖的额头。她睡得全身僵硬,可是她不敢起身,生怕吵醒他。近距离看,她越来越觉得他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他醒着的时候,无论是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冷着脸不说话的漠然,都会让女人不自觉多看几眼。可是他睡着的时候,表情是如此平静宁和,就像孩子一般。 隐隐约约听到房间外有说话声,夏堇下意识回头。睡梦中的江世霖感觉到身边的动静,不悦地嘟囔一声,习惯性伸手搂住夏堇,却因手臂牵动了伤口,疼得哀嚎一声,睁开了眼睛。 “没事,我没有发烧。”江世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他看到夏堇正注视着自己。他最喜欢她专注的眼神。 夏堇点点头,试探着说:“你受了伤,不如我们找个理由,今天你就别去送葬了。” “我知道,你一刻都不想和我分开。可是我就算不去你母亲家,今日朱大人离开涿州,我一定要去送他的。”江世霖说着,不顾手臂的疼痛,硬是抱住了夏堇。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不敢推开他。 江世霖发现得寸进尺的机会,哀声说:“我都受伤了,你总该安慰我一下吧。” “我跟你说正经的,待会儿让我帮你换药吧。” “你不怕吗?”江世霖怕吓到她,先前才让杏红处理伤口。见夏堇低低“恩”了一声,垂下眼睑躲避他的视线,他恍然大悟般说:“我明白了,你这是吃醋了,不想其他女人看到我**身体……” “江世霖,你认真一点行不行。”夏堇恼羞成怒。对杏红看着江世霖的眼神,她很不舒服,即便她明知道江世霖对杏红没有丝毫男女之情。杏红给她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男人被别人觊觎了。她十分不喜欢这样,可是理智又告诉她,即便江世霖真的喜欢上其他女人,她也没资格生气。他说的“一生一世”,不过是哄她开心的甜言蜜语。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一定早就说惯了这样的话。 江世霖见夏堇怒目圆睁,忍不住轻笑出声。昨晚,有那么一刹那,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在那一刻,他只有一个想法:他不能死,他死了,她一定活不了。就算只是为了她,他也决不能让自己有事。rs 第266章 疙瘩 在夏堇的坚持下,江世霖想着肩膀的伤口应该没有昨晚那么可怕,便答应了以后都由她替他换药。说实话,她提出这样的要求,他很高兴。确切地说,她越是在乎他,他越是愉悦。如果她已经怀上他的孩子,他会更高兴。 这般想着,他转头看着刚刚下床的她,上前两步从身后抱住她。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提醒。 “没事的。”江世霖的手掌紧贴着她的小腹。他知道自己太着急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在他们的关系中,他爱她更多,这让他很不安,仿佛唯有他们有了孩子,他才能肯定,这辈子她都只属于他,不会在哪一天突然离他而去。 “外面好像有人。”夏堇隐约看到了门外的人影。 “别管那些。”江世霖不悦,续而又叹息,“有时候,我都快不认识自己了。”他从来都不是没自信的人,“或许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他喃喃。 “是我欠你才对。”夏堇回头看他,“外面本该没有交集。在明月楼后巷第一次见面之前,我真的不记得我们曾经见过……” “我不记得了。”江世霖打断了她,“不管我们谁欠谁,总之就算你不爱我了,我也绝不会允许你离开我半步的。” 夏堇失笑。没人相信他的爱情会持久,包括她在内。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将来,但这一刻他是世上最好的情人。她看着他说:“你不是说,朱大人那边,你不得不去送他吗?时辰已经不早了……” “你就不会顺着我的话说,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半步吗?”江世霖像小孩一般咕哝,似有万分的委屈。 “没人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一辈子,太长了。” “木槿!” “好了,我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行了吧。”夏堇无奈地叹息,转身朝房门走去。 门外,杏红低头跪在地上。她虽听不清屋内的对话,但她知道江世霖和夏堇已经醒了。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难掩紧张之色。听到开门声,她的头垂得更低了。她有的不过是主子的信任,她不能让江世霖对自己心生反感,她不会让主子执迷不悟下去的。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夏堇诧异地看着杏红。 “三奶奶,奴婢未得您和三爷的许可,擅自给桃红送了早膳。” “怎么了?”江世霖走到夏堇身后。看到杏红,他微微皱眉。 夏堇下示意去看江世霖的表情。丁香发现这边的动静,急忙过来解释,她曾试图拉起杏红,但杏红执意跪在门前请罪。 江世霖本想让夏堇处置,可他到底对杏红存了一份愧疚。即便先前他曾怀疑过她,但他知道,杏红对自己绝对是忠心的。他沉着脸说:“有什么事,晚些再说,一大早跪在这里,别人不知道,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 “是。”杏红急忙点头。 夏堇看了江世霖一眼,深深失望。在她看来,他这话分明是告诉杏红,无论什么事,等他有空了,单独告诉他。她跟着江世霖的脚步入内,想对他说,杏红去见桃红了,又觉得或许江世霖已经听到了。她转而命丁香端水递毛巾。 待到丁香和杏红离开,江世霖问夏堇:“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置杏红?”他有些犯难。 “我不明白爷的意思。”夏堇垂下眼眸。先前银红、桔红她们,他都是一句话就把她们打发了。若他有心将她配人,用不着这么问她。若他要她主动开口替杏红开脸,她做不到。 “算了,待会儿你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吧。”江世霖说到这,丁香已经带着丫鬟们端水进屋了。夏堇见他只要自己“问清楚”,心中更是失望。 不多会儿,两人洗了脸,净了手,夏堇替江世霖上药。看到他的伤口,她又是生气,又是后怕。若是对方下手再狠绝一些,说不定他的手臂就废了。虽然她也很想知道,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可有什么事比性命更重要? “你就不能小心一些?”她低声埋怨,“以后可不要再逞强了。” “知道了。”江世霖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嘴角却微微上翘,被杏红影响的心情瞬时明亮了几分。 待到江世霖离开池清居,丁香进屋对夏堇说:“三奶奶,早上的时候,奴婢觉得,杏红分明是故意跪在门口……” “我知道。”夏堇打断了她,叫了春红入屋,郑重地对两人说:“以后有关杏红的事,我不希望从你们嘴里听到半句。你们记住,整个池清居,哪怕是整个江家,杏红都是三爷最信任的丫鬟。我不要你们巴结她,但必须对她客客气气的,明白吗?” 春红对池清居的一切并不熟悉,不敢多加揣测,只能唯唯称是。丁香跟着夏堇多时,听到这话,不觉愣了一下。她能够感觉到,江世霖对杏红是不同的。这种时候,主子不是应该趁早把杏红打发掉吗?难道她和江世霖已经有了共识,将来要把杏红收房? 丁香越想越觉得可能真是这个原因。杏红容貌一般,对江世霖十分忠心,又在他身边伺候多年,平日做事十分认真周到,夏堇选她,似乎也是最合适的。想到这,她急忙说,自己明白了。 夏堇主仆三人说话的当口,桃红正在杂物房踱步。她刚刚得到指示,只有两个字:收手。这个命令让她愈加焦急。他们决定收手,并不表示江世霖和夏堇愿意就此罢手。这句“收手”包含了太多的含义。她很清楚,为了让江世霖没办法继续追查,他们一定会湮灭所有的线索。是什么令他们决定“收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不同于桃红的焦急,杏红见江世霖并没责罚自己,甚至没有追问半句,暗暗庆幸。她独自在房中思量许久,联系前前后后的种种,心中慢慢有了主意。远远看到丁香和春红离开了夏堇的房间,她举步往外,命小丫鬟通报夏堇,她有事求见。 这两天杂事很多,先上2k,晚些还有一更。这章是过渡啊过渡。rs 第267章 暗示+叔嫂+夫妻 夏堇叫了杏红入屋。江世霖没说让她审问桃红,却命她问清楚杏红,为何一大早跪在门前。见杏红对她行了礼,便屈膝跪在屋子中央,她叫了她起身,问道:“你为何去见桃红?你在三爷身边这么些年,应该知道,他最不喜欢其他人擅作主张。” “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这么做辜负了您和三爷的信任,但桃红与奴婢多年的姐妹,奴婢很想问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你问清楚了吗?”夏堇打量低眉顺目的杏红。 杏红摇摇头,又点点头,回道:“她只是告诉奴婢,她是去探望紫鸢的,奴婢问她,何以知道紫鸢在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内,她不愿回答。奴婢已经告诉了她,早上是我最后一次送膳食给她。我那么做,仅仅是为了全了我和她的姐妹情分。”说罢,她对着夏堇重重磕了一个头,低声说:“三奶奶,奴婢知道,奴婢是三爷……三爷和您的人,在大是大非上,奴婢分得很清楚。奴婢只会忠心于您和三爷。” “你们只说了这些?” 杏红缓缓摇头,“回三奶奶,奴婢们还说了一些以前的旧事,都是陈年的琐事。” “我问你,你是如何知道桃红因何事关在杂物房的?又是如何知道紫鸢在明月楼的后巷?” 杏红愣了一下。她是女人,她能感觉到夏堇对自己的戒备,她清楚地知道,夏堇不再像以前那样,把自己当成池清居的看客。在不久之前,院子里大大小小琐事大多她说了算,仆妇丫鬟也都是她选的,多多少少都会听她,可现在,就连桔红她们也被夏堇打发了。新来的丫鬟,不要春红,就是其他几个小的,也都只会听夏堇的,或者按丁香的吩咐行事。迟早有一天,她会被夏堇完全架空。或许她应该赌一把? 杏红用眼角地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她垂下眼眸,低声说:“昨晚,三奶奶派人给三爷传话的时候,奴婢就知道桃红被关在杂物房。至于紫鸢在明月楼的后巷,是奴婢听三爷说的。”她赌夏堇不会向江世霖求证,可她心中还是略有担心,补充道:“奴婢知道,三爷把紫鸢关在那边是有原因的,因此才会迫不及待去质问桃红。”说到这,她再次对着夏堇磕头,信誓旦旦地说:“三奶奶,这一次真的是奴婢最后一次见桃红。以后无论她发生什么事,奴婢都不会过问。奴婢一直很清楚,奴婢的主子只有三爷和三奶奶。” “行了,我知道了,你自去忙你的吧。”夏堇挥手示意杏红退下。 “三奶奶,这次是奴婢做错了,请三奶奶责罚。”杏红的声音哽咽了,哀声说:“奴婢自小服侍三爷,请您不要赶奴婢离开,奴婢一定会尽心服侍您,一辈子都尽心服侍您,不敢有半点痴心妄想。” 听着这话,又见杏红满脸泪痕,夏堇的心狠狠一抽。她这根本就是赤luo裸地告诉她,她喜欢江世霖,她只求留在他身边。这一刻,她真想直接把她撵走,可是撵走了杏红,她要如何向江世霖交待?先前她已经赶走了那么多人,若是再加一个杏红,就算她不在乎别人说她善妒,也一定会惹得江光辉和小潘氏对她有意见。 杏红似乎嫌这样还不够,她接着说道:“三奶奶,奴婢跟着三爷时间最久,奴婢知道自己的位置,绝不会像其他人那般……” “其他人如何?”夏堇冷声询问。 “三奶奶,是奴婢失言。”杏红再次磕了一个头,捏着手绢擦拭不断滚落的泪珠。 夏堇看她这般,觉得有些不对劲,追问:“桃红到底与你说什么?” “没有,真的没说什么。”杏红连连摇头。 “你若是不愿意说,我大可以去问桃红。” “她只是劝我,花无百日红,让她早些为自己打算。”杏红说得艰难万分,随即又赌咒发誓,她的眼中只有江世霖和夏堇,绝没有“自己”,她正是因为这句话,才决定与桃红割袍断义的。 夏堇没有多言,更没有追问,只是命杏红离开。待到房门关上,她不断念叨着杏红那句“花无百日红”。 自从江世霖说他喜欢她,他对她极好,可这样的日子不足百日。虽然他说,他要与她一生一世,可是没有人相信。她的母亲,她的祖父,所有的人都在告诫她,趁着他还喜欢她,马上生一个孩子保障将来的生活。没有人相信他们能够相守一辈子,包括她自己。将来或许有千千万万的女人,一个杏红又算得了什么? 夏堇独自在房内呆坐了小半个时辰,不断告诉自己,她早已决定把每一天都当成江世霖喜欢自己的最后一天,所以她不需要想太多,只要知道当下的他是喜欢她的,这就够了。 她唤了丁香进屋,帮自己换了衣裳,带着她去蘅安院请安。见小潘氏的心情比前一日好多了,她问候了几句,又主动告诉她,因为江世霖前一晚喝醉了回来,所以她来得晚了。 小潘氏不置可否地应了,与她闲话了几句,并未提及东府的情况。正当夏堇踌躇着要不要主动问一问,小尤氏来了 夏堇心知,按照往日的习惯,这会儿小尤氏应该早就亲过安了。她应该是过来找她的。 果然,小尤氏进屋不多会儿,就对着小潘氏说,江光辉的心情如何如何糟糕,又说江世霖先前去请安,也被他骂了几句,最后又暗示性地说,将来江世雲娶媳妇,小潘氏一定要好好把关,不然娶错一个媳妇,就等于害了一家人。 夏堇知道她这是指桑骂槐,只当没听懂,把自己当成花瓶摆设,默默立在一旁。 小尤氏见她没有反应,瞥了她一眼,拿出一个香囊问小潘氏:“太太,您看,这做工如何?” 小潘氏拿起香囊看了两眼,不咸不淡地赞了一句。小尤氏立马高兴地说:“太太,您一定猜不到,这香囊是谁的。” 小潘氏自然看得出,小尤氏根本就是蓄意针对夏堇。她没心情与她做戏,也不想把夏堇逼得太紧,又怕她是得了江光辉的指示故意为之。因为江世澈决意纳夏蕊为妾,江光辉已经对她没有好脸色了,她不想再惹他不悦,随口问:“是谁做的?” “是绿萝姑娘。”小尤氏兴奋地回答。 小潘氏立刻沉下了脸,表情仿佛在说,这种不三不四的东西,你居然拿回家,还献宝似的拿出来。 小尤氏对着小潘氏笑了笑,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又道:“太太,上午的时候,老爷也夸这香囊做得精致。说起来,绿萝也是个可怜人,原本是官家小姐,琴棋诗画,针织女红无一不精……”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若不是遇上世霖,此刻恐怕早已沦落花街柳巷……” “行了,我累了。”小潘氏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小尤氏,“你们都去吧,下午就不用过来了。记得明日一早要去上香。我会让马车在二门侯着。” 夏堇点头应下,忍不住看了一眼小尤氏手中的香囊。绿萝,她闻名已久,但一直未见其人。按吕嬷嬷先前的说法,她首先要提防的就是绿萝。可江世霖若是真的喜欢上她,她防得了吗? 步出蘅安院,小尤氏没再提及绿萝,只是以江世霖姨母的身份告诫了她两句,意思不外乎是夏家令得江家陷入窘境,她应该好好反省之类的。 夏堇还来不及回应,江光辉派了小丫鬟叫夏堇去书房见他。小尤氏见状,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夏堇的心脏“咯噔”一声,胸中涌过一阵不安。这个时间,江世霖已经出府,江光辉会不会找她麻烦? 怀着忐忑,夏堇站在了江光辉面前。她没有通知江世霖。有些事情她重要学会面对,不能时时刻刻依赖他。 江光辉坐在太师椅上,上下打量夏堇。片刻,他问:“昨晚,世霖为什么那么晚回来?” 夏堇按照江世霖的说辞回道:“据相公说,他遇到故人,多喝了几杯。” “他说故人,你便相信了?” 夏堇不知如何接话。江世霖似乎很肯定,江光辉不会知道他受伤了。 “算了。”江光辉一副不欲多谈的模样,继而又道:“你母亲家的事,真实到底如何,你应该很清楚。我想,不管是为了你自己,还是为了这个家,你都应该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 “老爷,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夏堇的确糊涂了。按江世霖的说法,江光辉生气归生气,但已经接受了江世澈很可能纳夏蕊为妾的事。更何况,江世澈说的是,在他娶妻后再纳妾……难道江光辉在暗示她,破坏这件事?虽然她的确不会眼睁睁看着这件事发现,但她也不能向江光辉保证什么。 “为**子,就应该时时刻刻对丈夫考虑,你应该牢牢记住,你姓江,不姓夏。”江光辉的语气重了几分。 夏堇含糊其辞地回答:“媳妇谨遵老爷的教诲。”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江光辉的脸上显出几分愠怒,声音也不由自主高了几分。 “是,媳妇明白,为**子,定当以丈夫为天……” “我是说你的三妹,你打算怎么办?”江光辉喝问。 “昨日祖父已经命三叔父把三妹送去庵堂了。” “所以呢?”江光辉重重撂下手中的杯子,“你想让江家成为全涿州的笑话吗?” 夏堇无言以对。若不是江世澈突然出现,又何来纳妾之说? “有些话我们不能对你祖父说,但是你可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江光辉说得意味深长,片刻又道:“若你果真像你自己所说,愿意为世霖做任何事,你自己动手,也是一样。” 夏堇骇了一跳。江光辉的意思,分明要她杀了夏蕊。他居然说得如此直接了当,如此坦然。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怎么,你不愿意?”江光辉冷哼。 “媳妇明白老爷的意思了。”夏堇避重就轻。 江光辉审视夏堇,似乎在等待她明确表态。夏堇自不回答,也不会反驳江光辉。静默的僵持中,门外传来了小厮请示,江世澈来了,要求面见江光辉。 江光辉不悦地看了一眼夏堇,挥手命她离开。夏堇行礼退下,在廊下与江世澈擦肩而过。江世澈什么都没说,只是礼貌性地朝夏堇笑了笑,欠身进了屋子。夏堇与他打过招呼,径自往池清居而去,却在回廊的转角被江世澈的小厮叫住,请她稍等片刻,江世澈有话与她说。 看到夏堇面有难色,似乎想拒绝,小厮急忙说,江世澈只想与她在院子中光明正大说几句话,不会令她为难。夏堇想着,即便她拒绝了,若江世澈坚持,一样可以去池清居找她,便点头答应了。 她在院子里走了几步,忽见丁香指了指某处。她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两个半大的丫鬟掠过假山后。这一世她并没见过这两个丫鬟,但前世却是认得的。她们是小尤氏的人。她甚至曾经怀疑,江敏惠病故,是她们在她的汤药中做了手脚。 “三奶奶,她们好像想吸引您的注意。”丁香低声禀告。 “既是如今,你就去听一听,她们想做什么。” 丁香点头而去。不一会儿,她回到夏堇身边,小声说:“三奶奶,她们说,昨晚三爷一直在明月楼和绿萝喝酒,她们在替您担心。”她的嘴角掠过一丝讥讽的笑,惋惜地说:“奴婢听不出她们是哪房的,三奶奶,您看,要不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用了。”夏堇摇头。她终于明白小尤氏为什么无端拿出一个香囊,江光辉又说什么“他说故人,你便相信了?”原来他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如此一来,也就是说,在江光辉心中,她连明月楼的绿萝都不如。他宁愿儿子喜欢一个歌姬? 夏堇摇头叹息。不过扪心自问,如果不是她清楚地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她会上他们的当吗?关于绿萝,她应该直接问一问江世霖吗? 第268章叔嫂 夏堇大约站了一盏茶时间,江世澈迎面想她走来。她上前行礼。江世澈还了一礼,客气地说:“三弟妹,关于三小姐的事,我已经向二叔父解释了。他也知道,我希望向你说对不起。此事与你,与三弟都没有关系。二叔父会明白的。” “大伯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吗?”夏堇心中讶异。她以为他们在夏家的时候已经说清楚了。 江世澈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其实——”他抬眼看了看夏堇,低头道:“其实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伯请说。” “是这样的,能够请你和三弟永远不要对别人提及,三小姐的事与二弟有关?” “这是自然。”夏堇点头。 “我的意思,希望三弟妹能与三弟说一说。” 夏堇心中诧异。关于这些事,江世澈找江世霖,不是更加直接了当吗?他却说希望她转达。 江世澈似乎明白她的疑惑,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你和三弟仍旧不赞同这件事,而二弟心思单纯,一心只知道读书。为了他的前程,他的婚事不能有半点差池,所以……”他用目光恳求夏堇。 夏堇心中略带不悦。江世澈的言下之意,他是君子,而江世熙心思纯良,他怕江世霖一心反对夏蕊入江家,所以不择手段,破坏江世熙的好姻缘。“大伯,您的话,我自会转达相公,但请恕我多嘴说一句,您当众说,愿意纳三妹为妾,是不想被人指指点点,可如今依旧无法堵住悠悠众口。” 江世澈愣了一下。片刻,他的脸颊微微泛红。他不理会夏蕊,众人只会议论他,最多搭上他家,可如今,江光辉一家也被牵累。他想解释,嘴角动了动,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而说:“昨日是我太冲动了,刚才我也是这般对二叔父说的。但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事情慢慢淡下去,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夏堇见他态度诚恳,礼貌性的笑了笑。“大伯的出发点,我和相公都明白。您刚才的话,我会对相公说的。”她想告辞离去。虽然江世澈说,他已经向江光辉报备过他们的见面,但谁知道江光辉什么时候会翻出来骂她。他一向都是口不择言的。 江世澈见她想走,眼中显出几分急色,匆匆说:“三弟妹,我虽有冲动之处,行事也有欠谨慎,但无论是昨日还是今日,我所言都是出于真心。作为兄长,我自然不希望二弟毁了前程,作为长子,我更不希望发生有辱家声的事。我知道,以后三小姐进门,会让你和她无法相处,我很抱歉,但是我定然会尽量把伤害降至最低。我只希望尽自己的努力做到最好,希望你和三弟能够谅解。” 夏堇越听越糊涂。江世澈向她道歉?“大伯,三妹做出那样的事,理应我代替她道歉才是……” “三弟妹,我说的并不是客套话。” “大伯,我也是真心的。” 江世澈轻蹙眉头。见状,夏堇只得说:“大伯,您有话不妨直说。” “我……”江世澈再次看了一眼夏堇,低头道:“我希望这次的事到此为止,一切都画上句话。等过个一两年,若三小姐没有改变主意,我定然会履行承诺。但在此之前,大家都不要再纠缠于这件事了。” “大伯,我听明白你的话了,但……我还是不明白。” 江世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抬头看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夏堇看了他的为难与忧愁,他的神色中满是疲惫。 短暂的注视,江世澈赶忙移开视线,言道:“昨晚,我派人过来请三弟,得知他去了明月楼。我赶去明月楼见他,春娘却推说他不在……早上的时候,我派人在二门等着三弟,结果他又有急事出门了……” 夏堇心中一紧。昨晚江世霖根本不在明月楼,江世澈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偷偷打量他,就见他愁眉不展,似走投无路,才对她说出这些话。她解释:“大伯,相公并不是故意不见你……” “我知道或许三弟不是故意的。但二弟昨晚见过三弟之后,三弟对我说,他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 听到这句话,夏堇终于觉得自己明白江世澈的目的了。“大伯是希望我把上面的话,全都转述给相公听?”她的语气愈加疏离,“您觉得,昨晚相公对二弟说了不该说的话?” “三弟说的或许是事实……” “是二伯对你说,因为相公的劝说,所以她希望一人做事一人当?”夏堇抢白。 江世澈又是一怔,缓缓摇头,“这倒不是。” “那大伯为何一厢情愿地认为,此事因相公而起?” 江世澈语塞。“或许是我误会了。”他脸上的窘迫之色更重。” 夏堇不想表现得咄咄逼人。她笑了笑说:“我会把大伯的意思转告相公的。其实我们也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三弟妹,实在抱歉,今日是我唐突了。” “是大伯责任心太强了。” 江世澈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忽然感叹:“其实我冒昧找上三弟妹,实因这些日子,三弟因三弟妹改变了不少。我觉得他会听你的劝,才会……”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弟妹,请您不要见怪,我……”他再次叹了一口气,“其实父亲一直说,若三弟愿意专心学业,或许有大成就。” 听到这话,夏堇不禁好奇。江世霖的确有很多令她意外的地方。不止是她,就是伍师爷和朱云奇对他深为惊叹。可江世霖不爱看书也是事实,遇上艰涩的字,经常还会问她,这样的他可以专心学业,还能有大成就? “三弟妹不相信?”江世澈抬头望着天空,“我记得小的时候,三弟与我们是一起启蒙的,先生都夸他聪敏,后来……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三叔父就没再督促他上学。说起来,他小时候还学过拳的,不过是很短的时候,后来大概就荒废了。” “他学过拳?”夏堇更加觉得意外。江世霖的力气是比她大,但不是说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大吗?见江世澈点头,她叹息:“我从来没有听相公说过,他也不像是练拳的人。” “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那时候二叔父还开玩笑说,以后我管家,二弟习文,三弟习武,家里便什么都不缺了。父亲对二叔父说,不如请一个拳脚功夫先生正正经经教三弟,将来或许还能考一个武状元。”他似乎陷入了回忆,眼中染上笑意。 恍惚中,夏堇觉得,此刻的江世澈才是真正的江世澈。前世他给她的印象就是这样的,还有她进门第一天,是他替她准备了日常所需。或许昨日他真的只是一时情急? “对不起。”江世澈自会议中回神,不好意思地道歉,“是我浪费了三弟妹的时间。” 夏季急忙说没有,再次承诺一定会把他刚才的话转告江世霖。江世澈急忙说,或许真是他误会了。两人歉让片刻,夏堇又问了大潘氏的病情,这才分道扬镳。 回池清居的路上,夏堇忽然觉得自己太不了解江世霖了。至于江世澈吞吞吐吐地说,“后来家里出了一点事”,她相信他指的是江家闹鬼,把江世霖吓病的事。难道这件事是江世霖的人生转折点,可练武又是怎么回事,她一点都不觉得他像武师游侠之类的人物,江光辉也不可能让宝贝儿子受练舞之苦。其他的事,江世霖貌似会审案倒是真的,可真要说起来,他又并不通晓刑律,只是很感兴趣,又看不明白伍师爷给他的律法书。 夏堇越想越觉得奇怪。她信步往回走,丁香突然指着不远处的一个人影说:“三奶奶,您看,那个应该是刚才说话的丫鬟。” 夏堇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就见一个丫鬟欢欢喜喜入了蘅安院。 “三奶奶,那些话是太太让她们故意说给你听的?” “那倒未必。”夏堇摇头,忽然间脸色微变。按时间算,江敏惠差不多该生病了,难道她并不是生病,所以大夫压根治不好?前世她以为是她的挑拨,令得小尤氏算计小潘氏…… “不行!” “三奶奶,什么不行?” 夏堇抿嘴看着蘅安院的大门。江敏惠只是一个孩子,对所有人都心存善念,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事。“丁香,你应该认得那个丫鬟吧?” “是。” “你去找竹青,就说你看到那个丫鬟在竹林里不知道与什么人说话,让她多加注意。” “三奶奶,若是竹青质问她,她会不会说出什么,让太太发现,三爷昨晚压根没有喝醉?” “没事的。”夏堇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容,“你自去办就是了,太太是谨慎的人,不会打草惊蛇的。”说到这,夏堇停顿了一下。若说小潘氏是谨慎的人,又十分疼爱女儿,前世怎么会让女儿死于非命?她记得那个丫鬟是小尤氏的人,她真是吗? 其实应该叫弟妹与伯父的,但感觉怪怪的,就叫叔嫂吧。 第269章 夏堇一时理不清头绪,只得让丁香先去找竹青。她不希望江敏惠发生任何不幸。 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经是午膳时间。杏红请示她是否马上摆膳。得到肯定地答案后,春桃和秋桐送来了午膳。因只有夏堇一个人在,午膳做得相对简单。夏堇心绪烦乱,胡乱用了几口,就让人把饭菜撤下了。 她洗了手,簌了口,正犹豫着是否不等江世霖回来,独自去审一审桃红。她想着,想着,歪在软榻上迷迷糊糊睡着了。前两天,她觉得是因为她在客栈认床,所以总也睡不醒,也回来之后还是这样,总觉得很累。丁香见主子睡熟了,给她盖了毯子,悄悄退了出去。 夏堇睡得很沉,很累。她觉得自己在做梦,又抓不住梦境。她很希望有人叫醒自己,却怎么都醒不过来。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身边有轻浅的呼吸声。她难受地嘤嘤一声。 “木槿,你怎么了?”江世霖轻声唤她,把手掌覆在了她的额头。 感觉到他的掌温,夏堇这才安静下来。她伸手握住他的手指,慢慢睁开眼睛。“你回来了?”她想要坐起身,又觉得头晕目眩。 “你怎么在榻上睡了一下午?为什么不去**睡觉?”江世霖忽然发现,这几天她的脸色很难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可能是太累了。”夏堇回了一句,朝窗口望去。外面已经全黑了。“已经这么晚了,本来我还打算请示母亲,是不是应该去东府探望大伯母。”她扬声唤丁香打水给她洗脸,又问江世霖有没有用过晚膳。 须臾,丫鬟们一边伺候夏堇洗脸,一边帮着江世霖换衣裳。夏堇担心他的伤口,替他换了药,才命丫鬟们摆膳。她的胃口还是不好,但见江世霖不断替她夹菜,她不想逆了他的善意,勉强多吃了几口。 晚饭过后夏堇才知道,在她睡着的时候,江世霖已经去见过桃红了。桃红的说辞与杏红对夏堇说的差不多,坚称她只是念在相识一场,这才去探望紫鸢,没有任何不良企图。江世霖自然不相信这话,可对着跪在地上哭得快昏厥的女人,他如何能严刑逼供? 夏堇顺着江世霖的话说:“你走了之后,我问过杏红了。”她把杏红早上交代的事情一五一十叙述了一遍,说道:“相公,她说以后再也不会去见桃红了。” “所以你想就这么算了?” 江世霖这是疑问句,夏堇觉得他似乎倾向于就这么算了,顺从地点点头。江世霖见她点头,想着他们都无法证明桃红有什么不良企图,又如何能定杏红的罪?再加上他的确相信杏红对自己的忠心,便没再反对。 与此同时,他又觉得杏红和王婆子是一样的,她们只忠于他,对夏堇就未必了。他提醒她:“你身边有丁香和春红,以后就让杏红管着院子里的事吧。至于将来……等我们把所有的事情弄清楚再说。”他倾向于把杏红配人,可怎么说呢,那天晚上他的确给了杏红不小的难堪。如果她心怀叵测,他还可以理直气壮,偏偏她处处为他着想,甚至愿意为他死。 夏堇侧头看了看江世霖,点点头,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她问:“二叔父安葬在西山了?”见他点头,她又问:“榕弟呢?他见到你有没有说什么?” “他没有说什么,好像很失望的样子。”江世霖陈述事实,把夏堇先前的沉默看在眼中,“听祖父的意思,过了头七一定会送他们离开。你三妹已经被送去庵堂了。你三叔父一家好似完全忘了昨天的事,也不管别人的议论纷纷,一直忙前忙后,对我也殷勤有加。” “你的意思,他们不觉得明辉是他们的威胁?” “是啊。”江世霖点头。他觉得这事挺奇怪的。 夏堇亦是如此觉得,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只能对江世霖说,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 夏堇说完这话,房间中又是一阵沉默。看她的表情,江世霖隐约觉得,当下的气氛和杏红有关,可他对杏红的确没有半丝男女之情。他不想夏堇猜忌,遂说道:“若是你不喜欢杏红,我去禀了母亲,找个小厮与她成亲就是。” “你怎么突然说这话?”夏堇愣了一下。不过不得不说,她的心里是高兴的。 “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对我说,不要让我猜你的心思。万一猜错了,你不痛快,我更莫名其妙。” “我没有什么想法。”夏堇摇头,“杏红的事,就按你先前说的,等所有的事情结束了再说。先前我刚刚把桔红她们配人,这会儿把杏红也打发走,先前你的丫鬟就一个都不剩了……” “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只要你乐意,不要说把她们配人,就是送人或者卖了,但凭你做主。你只要记得一件事,我只喜欢你一人。”说着他展开手臂,示意夏堇过去抱他。 夏堇明知道他的话半真半假,还是被他哄得很高兴。她抿嘴轻笑,假装给他倒茶,没看到他的意图。 “过来。”江世霖伸手抓她。夏堇轻轻一闪身,对着他直笑。江世霖假装哀怨,嘴里嘟囔:“我还受着伤呢,今日坐在朱大人的马车上,被颠了好几下,疼得我只冒冷汗……” “你没事吧?刚刚换药的时候,伤口明明没有裂开啊。”夏堇急忙走向他,想要检查他的伤势。 江世霖一把抱住她,得意地笑:“还不抓到你!” “让我担心,很好玩吗?”夏堇轻轻打了一下他的肩膀。 “谁让你不听话的!”江世霖搂住她坐下,“老实说,刚刚你是不是因为杏红不高兴?” “没有。” “你希望我惩罚她?” “不是。”夏堇摇头,“我知道你只把她当成普通的丫鬟,可是……” “可是什么?” “没什么。”她怎么能说,她不喜欢别人喜欢他,哪怕别人多看他一眼,她都会觉得不舒服。她不该这样的,以后他不喜欢她了,她该怎么办? “怎么突然间眼泪汪汪的,我都说了,若是你心里觉得不舒服……” “不是她,是绿萝。” “她又怎么了?”江世霖一阵头痛。他知道绿萝不安分。“我发誓,这几天我压根没见过她。今天,我本来打算把她送给朱大人算了,可惜他拒绝了。后来,我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妥当。” “其实是这样的。尤姨娘先是拿了一个香囊,在我和母亲面前夸奖绿萝,然后父亲又说……” “父亲找过你?他没说什么吧?”江世霖一阵紧张。 “没有。总之事情就是,尤姨娘和父亲想让我觉得,昨天一晚上,你都和绿萝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 “我知道不是,可是我不喜欢你被别人惦记着。”夏堇脱口而出,又马上后悔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若是我不知道昨晚的实情……” 江世霖看着夏堇又窘迫又懊恼的模样,心情大好。爱情是自私的,真正喜欢一个人,眼里容不得沙子。“就算你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也要相信我,明白?” “可是你重金买下绿萝,也是事实。”夏堇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她听过绿萝的名字太多次了。 “那是我受伤前当众做出的承诺,很多人都能证明,我迫于无奈才履行承诺。再说,我买下她的时候,你对我就像仇人一般……” “我什么时候对你像仇人一般了?” “你想抵赖?”江世霖一把扣住她的纤腰,“当初我想亲你一下,都得费九牛二虎之力,这才几个月,你就不记得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他转身就想压住她强吻。 “小心你的伤口!”夏堇急忙扶着他的肩膀,防止他牵动伤口。 江世霖认真地看着她。过去的一切仍旧历历在目。当初发现自己喜欢上她的时候,他挣扎了很久。他对她不知所措,不知道如何让她爱上自己。可是她突然间就投入了他的怀抱,承认她也喜欢他,至今仍旧让他有一种不真实感。 “木槿,你的葵水是不是还没到?” “你……你问这个干什么!”夏堇一下子涨红了脸。 “你又想歪了!”江世霖叹息,“我的右手根本使不出力,此刻有心无力,不能满足你的要求,除非……” “江世霖,你又胡说八道!” “哪里胡说啊,我真的受伤了。你若是可怜我,不如……”他附在她耳边低语。 夏堇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她飞快地寻找话题,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对了,今天大伯特意找过我。” “他,找你?”江世霖收敛了玩笑的表情,“他找你说什么?” “听他的意思,他觉得是你让二伯站出来,说什么,他想要一人做事一人当。还有,他说,你以前练过武……” “我练过武?他具体是怎么说的?”江世霖的表情有些难看。 一万字,可以求奖励吗?rs 第270章 流产+伤心 夏堇奇怪地看着江世霖。他的表情太过凝重。“相公,有什么不对吗?”见他不答,她又问:“以前的事,你仍旧一点都不记得?” 江世霖凝视夏堇,欲言又止,许久才缓缓摇头,追问:“他到底是怎么说的?你们怎么会说起这些?” “其实,一开始他只是为了二伯,后来好像是无意中说起你们小的时候。”夏堇大致复述了一遍她和江世澈的对话。见江世霖若有所思,她问:“相公,大伯说,家里出了一点事,是不是……闹鬼那件事?” “应该是的。”江世霖点头,“至于他说的的练武,实际根本没这件事,那时我只是让护院教我比划比划,一时贪玩罢了。” 夏堇并没起疑,却见江世霖一脸严肃,脸上丝毫不见玩笑之色,她奇怪地问:“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对大哥,以后我们说话都要谨慎些。” 夏堇愣了一下。江世霖这是在埋怨她?她并没对江世澈说什么,不是吗? 江世霖急忙解释:“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不过,大哥怎么会无缘无故提及小时候的事?” “看起来他只是一时感触。或许是我们误会他了。我先前告诉过你,我们成亲那天,是他送了日常所需给我,还准备伤药,后来他帮了我很多次。这回,他执意要纳三妹,是很奇怪,但今天他都解释了,也道歉了……” “所以,你现在站在他那边?”江世霖审视夏堇。 “当然不是。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夏堇埋怨。 “是你太容易轻信他人了,被他三言两语就哄了去。” “哪有!我只是觉得,他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怎么说呢……” “不知道怎么说,那就别想了。”江世霖抱住她,在她耳边喃喃:“你说,我们会不会已经有儿女了。” 夏堇这才明白,他问她月事什么时候,是想知道她有没有怀孕。不止是他,所有人都在关注这事。只有她生下儿子,她的母亲、祖父才能安心,江光辉大概也会对她和颜悦色。凭着这个孩子,就算他不再喜欢她,她也永远是他的嫡妻,他孩子的母亲。可是她的孩子不是工具。 感觉到夏堇的沉默,江世霖再次解释:“我不是想给你压力,我就这么随口一说……如果这个月没有,就下个月,反正日子还很长……” “我知道的。再说这种事只能顺其自然。”夏堇嘴上这么说,但心里不可能没想法。入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一个小男孩控诉她不是真心想要他,所以他也不想要她了。她急切地想叫住小男孩,被江世霖唤醒了。 这个梦让夏堇再难入眠。第二天一早,她只觉得头重脚轻,下腹有莫名的垂坠感,仿佛月事快到了,可按时间算,再过几日才是她的小日子。她的月事一向很有规律。 因一早要去上香,夏堇无暇多思,只是吩咐丁香把东西准备妥当。江世霖见夏堇噩梦连连,精神很差,劝她称病,不要跟着去上香了。夏堇一心想与小潘氏打好关系,又挂念着昨日见到的那个丫鬟,生怕江敏惠有什么闪失,便没有答应。江世霖心中亦十分清楚,这个家并不是只有他和夏堇两人,于是决定护送她们去寺庙。 小潘氏、小尤氏得知此事皆十分惊讶,特别是小尤氏,看到江世霖落在夏堇身上的目光,笑容越来越僵硬。 一行人浩浩荡荡抵达城外的寺庙,夏堇由丁香扶着下车,脚才沾地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江世霖早就在马车旁注意着她,急忙伸手扶她。她对他摇摇头,跟上了小潘氏的脚步。 夏堇原想忍着,可月事到了,不可以参拜菩萨,她只能对小潘氏直言。不同于小尤氏的冷嘲热讽,小潘氏只是点点头,命丁香扶着她进后院休息,她们拜了菩萨,添了香油钱,便去后面与她汇合。 夏堇在屋子里歇息片刻,身子越来越难受,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再联系昨晚那个梦,她隐约有了不祥的预感,可她身边的丁香和春红都是未成亲的姑娘,她连一个可以询问的人都没有。 江世霖发现夏堇没有跟着小潘氏等人,急忙找小沙弥带他去找她。从窗口看到她捂着肚子,一副难受到极点的模样,不由分说命丫鬟们备车,决定先行带她回城看大夫。 马车上,夏堇紧抿嘴唇,一言不发。她怕,怕自己原本有了孩子,而今却已经没了。昨日她还在想,她不该利用孩子挽留他,这一刻她意识到,孩子与他爱不爱她,爱她多久无关,那是她的孩子,即便他厌倦了她,孩子永远是她的。 江世霖见夏堇不止两颊发白,就连嘴唇也毫无血色,他忍不住埋怨:“既然这么不舒服,就不该逞强……” “其实我没那么难受……” “还说没有!我早就告诉过你,不需要刻意讨好她们。早知道你这么难受,我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让你出门的。” 夏堇抬头看他。如果他永远能对她这般就好了。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只是那个来了,所以有些不舒服罢了。” 江世霖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他们圆房没多久,没怀上也属正常。见她情绪低落,他安慰道:“来了就来了,我们下个月再努力就是。” 夏堇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掩饰自己的情绪。江世霖直觉说出这话,若是事实像她怀疑的那样,他一定很失望。一夕间,她只觉得胸口堵得慌,她宁愿这次只是月事提早了,但女人的直觉又告诉她,她正在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江世霖只当她因为没能怀上孩子而失望。他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她。她对他的依恋,他不该怀疑他们的感情,可是她对他的喜欢来得如此突然,而他们的开始只能用“一个接一个的错误”来形容。 两人各怀心事回到江家,江世霖原本想立马唤李医婆过来诊脉,被夏堇阻止。她知道他多期盼她怀孕,如果真是滑胎,她更不想让他知道。她不是怕他责怪她不小心,而是不想看到他明明很失望,还要假装没事安慰她。 夏堇喝了红糖水歇下,在**辗转反侧,怎么都止不住胡思乱想。丁香看她醒着,小声说:“三奶奶,不如就听三爷的,请朱医婆过来瞧瞧。”她服侍夏堇的时间并不长,不知道是不是真像主子说的,她因为太累了,月事才会像现在这般,不止日子提前了,量也比平日多。见夏堇不说话,她劝道:“三奶奶,女人的事,可大可小,若是现在不瞧清楚,奴婢说句不好听,说不定会影响将来。” 丁香这话一下触动了夏堇。她应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该拖着的。“朱医婆应该在母亲那边。你找个小丫鬟过来传话,就说因为今日是八月十五,母亲一个人特别难受,让我过去瞧瞧她……” “三奶奶,三爷就在外面,他不会答应的。”她不明白,夏堇为何故意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你照办就行了,三爷那边,我会说服他的。”夏堇说着,朝丁香挥挥手。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得知夏堇想去探望母亲,自是不许。夏堇软磨硬泡,掉了几滴眼泪,才勉强让他答应,由他送她过去。 马车上,江世霖见她依偎着自己,明明没有睡着,却闭眼眼睛不敢看他,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他失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不该答应你的,但既然我们已经出门了,就不会半路折回去。你不用这般扮可怜,博我同情。”他一定是太宠她了,才会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越来越没原则了。 “她只是担心母亲。”夏堇悄声回答,依旧不愿睁开眼睛。她怕他发现她说谎。“以往,母亲身边有父亲,有我。对她来说,夏家才是她的家。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有家归不得……” “再过几日岳母就能回去了。再说,她现在不止有你,还有明辉,你不用这么担心。有我们在,明辉一定会好好对待母亲……” “有些事是不一样的。”夏堇叹息,低声恳求:“相公,如果母亲很想念父亲,我能留下陪她几日吗?”她怕自己若真是流产,她需要时间调养身子。 听到这话,江世霖心中千百个不愿意。习惯了软玉温香抱满怀,谁会喜欢孤枕难眠?可是她想陪伴母亲,他不该拒绝的。“你不是身子不舒服吗?等你身体好些,再照顾岳母也不迟。” “我又不是生病。再说,朱医婆一直在,正好让她帮我调养身子。我也希望我们能早些如愿。” 夏堇的后半句话说得江世霖极为高兴。想想这段日子发生了那么多事,让夏堇清清静静修养几日也不错,他还可以趁机和江世澈好好谈谈,探一探他为何突然提及“练武”的话题。 马车很快抵达冯氏居住的小院。冯氏确实如夏堇所言,自前一日收到女儿送来的节礼后,情绪一直不高,时不时滴下几滴眼泪。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一个人过中秋。见女儿和女婿一起来了,她立马擦干眼泪,命丫鬟迎他们入屋。 夏堇记挂着请朱医婆诊脉,找了机会单独与她说话。朱医婆把了脉之后证实,她确实是流产的脉象。 本想找医生问一问,古代怀孕十几二十天,是否能够确诊流产,被母上大人瞪了之后,只能问度娘。度娘说,一个月左右的流产,比较好的情况会类似大姨妈,但还是会伤身子,差的情况,要药物清宫。我查了许久,也不知道古代能不能确诊,会怎么处理。现在就这么写着吧,若错了,很抱歉。 第271章伤心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夏堇一听朱医婆的话就懵了,续而只觉得胸口疼得无法呼吸。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她知道江世霖比她更期待这个孩子,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为什么会这样?”夏堇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朱医婆叹了一口气,细细问了症状,这才答道:“依三奶奶的脉象,您身体虚弱,思虑过重,这些都会影响胎儿。另外,一些寒凉的食物,夫妻**频繁,或许仅仅只是被人撞了一下,都可能导致滑胎。”因为夏堇怀孕时日尚短,她无法百分百确诊。 夏堇细细回忆近期的生活。她本来就不爱寒凉的食物,根本没吃过不该吃的东西,至于**,先前他们住在客栈,根本没有同房,回来之后又发生了那么多事,虽然江世霖逮到机会就喜欢用言语调戏她,可“频繁”两字实在说不上。 “所以是我身体太差,才会保不住孩子?”夏堇发现自己的手脚都是麻的,想哭却哭不出来。 朱医婆见多识广,自然知道夏堇的镇定都是装的,实际已经伤心到了极点。她劝慰:“听三奶奶的描述,坐胎不过十几天,现在没了,调养几日就没事了。老身今晚就跟着您回去,只要确定清干净了,过几个月说不定又能怀上……” “今天我会留下……您觉得我大概需要休息几日?还有,之后我是否不能与相公同房?” “三奶奶,这事您不能瞒着三爷。” “他很想要孩子,若是知道了这事,一定会很失望的。” 李医婆叹了一口气。自她做了医婆,越来越清楚女人有多难。怀不上孩子是女人的错,保不住孩子更是女人的错。生不出儿子是女人的错,生出来的儿子不够聪明伶俐,也是女人的错。女人大着肚子还要替男人安排通房。生下孩子又会被男人嫌弃身材,嫌弃肚子上的褶皱,甚至嫌弃身子不再紧致。 “婆婆,今日的事,除了你我,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母亲和丁香。” “三奶奶,三爷不像是会怪你的人,他对您……”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让他失望。” 在夏堇期盼的目光下,李医婆点头答应,她会告诉其他人,她只是身体虚弱,月事才会提前。夏堇问了几个注意事项,便想去找江世霖。李医婆拦住她劝道:“三奶奶,我知道您伤心,您不能憋在心里,对身体不好。” “我知道的。”夏堇点点头。她本以为自己能够一直忍着,直到江世霖离开,可是当她看到他,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江世霖被她哭得手忙脚乱。他以为她放不下冯氏,急忙说,他先前就答应她,过一天两就送她回来,到时她爱住多少日子,就住多少日子。 夏堇压根没听到他的话,她只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她连原因都不知道。她甚至觉得,一定是孩子觉得她不是真心想要他,所以才离她而去。李医婆说,滑胎是小月子,她不能哭,会伤了眼睛,可是她怎么能不伤心?她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连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江世霖被夏堇哭得心都乱了。他不是想阻拦她留下,但今日是八月十五,他的父亲一向很在乎今晚这餐饭。见夏堇哭了许久,眼泪依旧止也止不住,他无奈地问:“不管怎样,你总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这么伤心吧?” 夏堇哭过一场,心里终于好受多了。她也明白,今天日子特殊,但李医婆说了,她必须好好休息,好好调养,否则下次很可能依旧保不住孩子。她不会再认为自己不该用孩子羁绊他。无论他们的爱情何去何从,孩子都是她的。 “相公,母亲从没有一个人过中秋。”她眼巴巴地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看她眼眶红肿,头发都乱了,一下子心软了。“不要用小狗般的眼神看我。”他觉得自己快不认识自己了。他居然想答应她的一切要求。“现在的你真是又脏又丑。”他用指腹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夏堇握住他的手掌,怔怔地看着。有那么一刹那她很想直接告诉他,他们的孩子没了,她才会这么伤心。可是她清楚地知道,他比她更想要这个孩子。他知道了会有什么反应? “相公,我刚才问过李医婆,她说大概是我前些日子太累了……所以我想趁机让她帮我调理一下身子。”她用五指紧紧握住江世霖的大拇指,抓着他的手掌紧贴胸口,“以后我会小心身体,我想尽快怀孕。” “怎么突然说这话?”江世霖觉得她的态度很奇怪,“我刚才不是说了吗?顺其自然,将来的日子还长得很……” “不是。”她又想哭了,“反正我想留下住几天,求你了。” “好吧。”江世霖不舍地点头。 得了江世霖的许可,夏堇本该马上卧床休息,但她喝了药,还是折回了冯氏的房间。冯氏已经知道,江世霖回去了,又见女儿眼眶红红的,忍不住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我没事,你不用在这里陪着我的。” “没有,我们很好。”夏堇在冯氏的床边坐下,“我的月事突然提前了,所以趁机想让李医婆帮我调理一下。” “堇儿,你终于想明白了?”冯氏的脸上显出几分惊喜。她一直觉得女儿不是很渴望怀孕。 夏堇点点头。 冯氏一下坐直身体,握着夏堇的手说,“对女人来说,相公对我们再好,也及不上自己的儿子。”说到这,她惊觉自己的失言,急忙改口,“我知道,你一直觉得你的父亲比我更疼你,等你做了母亲就能明白,子女都是母亲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哪有母亲不疼自己的孩子。”她说着,眼眶慢慢红了,“这辈子,我注定只有你一个女儿,我一直害怕,若是别人替你父亲生下儿子,他再也不像以前那般疼你……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女人这辈子只能依靠身边的男人……父亲,相公,儿子,最可靠的是儿子,其次是父亲,最后才是男人……男人,前一刻还说着喜欢你的话,后一刻马上就可能变心……我不是指你的父亲……”说到最后,她的眼泪滚滚而下。 夏堇对母亲确实颇有怨言,一度觉得自己压根不认识她,可是她有再多的不是,到底还是自己的母亲。她替冯氏擦了擦眼泪,转移话题说道:“母亲,再过几日您就能带着明辉回家了。您大概还不知道,二叔父和二婶娘过世了,祖父已经把他们一家逐出家门了。” “怎么会这样!”冯氏诧异。她住在这个小院,几乎与世隔绝,只有夏明辉会在下学后讲些学堂的琐事给她听,替她解闷。 “事情很复杂,以后我再慢慢讲给您听,总之祖父已经知道您会带着明辉回家。以后明辉就是夏家的长子嫡孙。” “这是……世霖逼着你祖父应下的?”冯氏了解夏佥的脾气。 夏堇没有心情与冯氏细说,只是胡乱点点头,欲安置冯氏躺下。冯氏一把抓住夏堇的手,问道:“堇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以前的事?” “我不明白母亲说的哪一桩。” 冯氏看着夏堇,悠悠叹了一口气,慢慢说道:“钱妈妈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想瞒你了,你父亲的确是因为黄氏与我生分了。但若是事情重来一次,我仍旧会那么做。若她如你父亲所说,只是一个普通的村姑,我会接受她,可是她那般处心积虑接近你父亲,将来一旦替你父亲生下儿子,我们母女便再没有立足之地。你祖父骂我自私,你父亲觉得我狠毒,可是那又怎么样?你父亲这辈子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是他唯一的女儿。” 夏堇无言以对。许久,她劝慰:“母亲,父亲一直对您很好。” “因为他是一个好人。”冯氏凄然惨笑,“在遇上黄氏前,他的确对我一心一意,但在那之后……男人一旦变了心,是永远无法挽回的。” 夏堇彻底呆住了。她父亲的真爱是黄氏?所以他才会冒着严寒出城见她?她越来越不明白了。 冯氏伸手摸了摸夏堇的脸,低声说:“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那就是一辈子,可男人变心只需要一瞬间……大家都说,女儿的命运大多随母亲,我只想告诉你,这辈子我都爱着你的父亲,所以死也要葬在他身边,用妻子的身份。但是等你有了孩子,你就能明白,对一个女人来说,母亲的身份永远重于妻子。” 夏堇听明白了冯氏的话。母亲知道她爱上了江世霖,母亲也觉得江世霖一定会变心。母亲多次劝她尽快怀孕,不是为了她自己,更不是为了夏家,而是为了她。她的母亲一早明白,当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的爱,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这很可悲,却是事实。rs 第272章 打探 夏堇躺在**,反反复复思量母亲说的那些话。父亲已逝,很多事无从追究,也无从分辨。她唯一知道的,当她得知孩子没了,那种锥心的痛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这或许就是女人的母爱天性? 大概因为汤药令她犯困,她迷迷糊糊睡着了,睁眼已经是晚上了。丁香服侍她洗脸换衣裳,她和冯氏、夏明辉一起用了晚膳。这回冯氏没再提感伤的话题,饭后还让她打开窗户,看了会儿月亮。夏明辉为了哄她们高兴,说了很多学堂的趣事,还装模作样学着夫子的架势背了几首应景的诗。 夏堇看得出,夏明辉在刻意讨好她们。她不由的心酸。据她的观察,夏明辉确实如江世霖所言,心地善良又聪颖好学。只要好生教导,将来定会孝顺长辈,替夏家支撑门户。她唯一要做的,在他年幼的时候,保护他和母亲,清除夏家的隐患。 夏堇记着朱医婆的叮嘱,她需要多多卧床休息,遂在戌时便回房休息了。她看到钱妈妈似有话对她说,但被丁香拦下了。她猜到她想说什么,便假装没看到,径自回房睡觉。 大概是下午睡得多了,她躺在**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画面。不得不说,短短几个月,她已经习惯了与江世霖同床共枕。先前她埋怨他睡相不好,如今只觉得床榻又大又空旷。 夏堇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醒来时天已经蒙蒙亮。因夏明辉上学需要早起,外面已经有丫鬟婆子在准备早膳。她在**用了早膳,喝了汤药,才歇一会儿,丁香进屋回禀,钱妈妈求见。 与夏堇估计的一样,钱妈妈果然是找她解释,她为何把黄氏的事告诉她的母亲。夏堇淡淡地说了句,她只是尽本分,没再多言便推说自己累了,遣走了她。 中午的时候,朱医婆不仅亲自为夏堇煎了药,又为她做了药膳。她知道夏堇过两天就必须回江家,索性把方子交给了丁香。冯氏见朱医婆如此慎重,起了疑心,问了夏堇几句。夏堇搪塞了过去。 趁着夏堇午睡,冯氏叫了钱妈妈入屋,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堇儿有些不对劲?” 钱妈妈劝慰:“夫人,您不用担心,大小姐大概只是累着了。先前姑爷如何对大小姐的,您都看到了……” “堇儿和她父亲一样,都是死心眼。昨日她分明是过来找朱医婆的,你悄悄去看一看,朱医婆煎的是什么药。还有,不要让丁香或者其他人知道。” 钱妈妈亦觉得朱医婆神神秘秘的,点头应下,自去找中午的药渣。 如此又过了一日,江世霖在江家孤枕难眠,忍无可忍,一大早坐马车赶来。夏堇见到他,讶然问:“相公,是不是家里有事?”先前他同意让她多住几日。 江世霖不好意思说自己后悔了,想要出尔反尔,他一本正经地说:“前天晚膳的时候,父亲知你回来陪伴岳母,十分不高兴,不如我们今天就回去吧?”江光辉确实不高兴,但并不像他说得这么严重。至于其他人,只有小尤氏说了几句风凉话。 夏堇看他说得认真,信以为真。想着朱医婆说,她身体底子好,这次的意外,因为胎儿月份小,不用药物就已经完全清干净了,只要仔细调养一段日子就没事了,便点头答应了。 江世霖见状,小声解释:“其实父亲也没有那么生气,你若是放不下岳母,过两天我再带你过来探望她。” “我不是放不下母亲,只是……”她抬头看着江世霖,“回去之后,我得睡厢房。” “为什么?”江世霖立马不乐意了。 “你听我说,朱医婆说了,为了以后,我得再吃半个月的药,这期间我们不能同房……” “不能就不能,不就半个月吗?反正在我这里,没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将来就算我们吵架,你也休想撇下我去睡厢房。” …… 钱妈妈偷偷躲在窗外听着两人的对话。至房内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微不可闻,她悄悄去了冯氏的房间。 冯氏看到她,压低声音问:“怎么样,到底怎么回事?”先前钱妈妈已经告诉她,朱医婆给夏堇煎的药,像是小产后调理身子的。因为守门的人是江世霖找来的,她怕节外生枝,不敢把药渣拿去药铺问,因此并不确实夏堇是否小产。 钱妈妈关了门窗,在才站在冯氏的床边说:“听姑爷和大小姐的对话,姑爷好似什么都不知道。至于大小姐,像是在躲着姑爷。” 冯氏一听这话,眼泪簌簌而下,哽咽着问:“你瞧着,她没了孩子,是故意的,还是意外?” 钱妈妈愣了一下,摇摇头,“奴婢不敢妄加揣测。中午的时候,奴婢试探过丁香,她好似什么都不知道。” 冯氏没再说话,只是一个劲抹眼泪。钱妈妈小声劝说:“夫人,您不用太过担心。依奴婢看,姑爷对大小姐,那是捧在心尖尖的……” “那只是现在,他们在一起才几个月……男人要变心,是怎么都拦不住的……堇儿又是那样的脾气,和她父亲一样……”冯氏越哭越伤心。 钱妈妈在一旁劝着,亦是悲从心生。夫妻之间的事,都是冷暖自知。江家若是普通人家也就算了,可江世霖早就花名在外,对他投怀送抱的女人不胜枚举。若夏堇不想要孩子,江世霖的新鲜感能持续多久? 冯氏哭了一会儿,听到夏堇在门外求见,她急忙擦干了眼泪,命钱妈妈开门。 夏堇本是过来辞行的,见母亲眼睛红肿,讶然问:“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沙子迷了眼睛罢了。”冯氏勉强笑了笑,拉着夏堇在床边坐下,问道:“世霖是过来接你回去的?你不用担心我,我在这里好好的,倒是你,嫁了人就不能再任性,得好好为将来计划,你的一辈子还很长,做什么事都不能意气用事……” 夏堇听着母亲语重心长的劝说,慢慢红了眼眶。在她听来,母亲的每一句都在说,江世霖总有一天会不喜欢她。她的心很难受。就在刚才,短暂分离后的乍然相见,她才意识到她有多思念他。母亲的出发点或许是为了她,但她的话很残忍。她想捂住耳朵不听,却又不得不承认,她说的都是事实。 上了马车,夏堇主动坐在江世霖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江世霖受宠若惊。一直以来都是他黏着她。他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紧扣,低声在她耳边说:“父亲那边,你不用担心。还有,那件木槿花色的衣裳,是桃红把式样透露给成衣铺子的掌柜。据她自己说,是她看到小丫鬟晾晒的时候,默默记在心中的。我已经让母亲把她打发去庄子了。”小潘氏的意思,既然他那么厌恶桃红,把她卖了就是了,可考虑到她的背后可能还有别人,他还是选择了把她送去庄子。 见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低头看她。原本他并不觉得她的容貌多让人惊艳,现在,他只觉得所有的女人在她面前都会黯然失色。他用掌心紧贴她的脸颊。她的小脸还没他的手掌大,她的眼睫毛又长又卷,原本嫣红的嘴唇因为身体不适,这会儿显得有些苍白。他的拇指不自觉地划过她的嘴唇,被她抓住了手腕。 “你肩膀的伤,好些了吗?”夏堇闭着眼睛询问。 “你终于想起关心我了。”江世霖一脸哀怨,却难掩嘴角的笑意。他搂着她,尽量为她缓冲马车的颠簸。 夏堇没有应他的话,只是伸手环着他的腰。她不该与他如此缠绵,大家闺秀应该端庄贤淑。她暗暗叹了一口气,却依旧依靠着他。 江世霖凝视着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想到前一日与江世澈、江世熙两兄弟的对话,他的笑容慢慢隐去了。按江世澈所言,他只是觉得,他们兄弟三人再不像小时候那般亲密,才会特别怀念小的时候,不由自主在夏堇面前感慨了几句。至于江世熙,他坚称,因为夏蕊的衣裳,他以为她是夏堇,这才过去相救。等看清她是谁,他觉得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施以援手。 在江世霖看来,若夏堇遇险,他又恰巧不在她身边,他自然不希望别人碍着男女之别不救她。真正让他不舒服的是江世熙的态度,仿佛他很注意夏堇,甚至是在意。当然,他并没有忘记,以江世熙初见夏蕊的距离,不可能像他描述的那般,看到她裙摆上的木槿花。 夏堇因江世霖的沉默抬头看他。四目相接的瞬间,她心虚地垂下眼睑。 “干什么一脸心虚?你在岳母面前说我坏话了?”江世霖说了一句玩笑话。 夏堇一阵紧张,急忙掩饰情绪,低声说:“现在时辰还早,能让我见一见黄氏吗?” “为什么想见她?朱医婆不是说,这半个月你都不能劳神吗?” 不要骂我是后妈,我真心是亲妈。爱情经历过磨难才会情比金坚。我对天发誓,一定是he,皆大欢喜的结局,恶人一定会有恶报。rs 第273章 爱情 夏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见黄氏。她低声感慨:“我们不能总是关着她们。可是不关着她们,又不能把她们怎么样?” 江世霖轻蹙眉头。他不会心慈手软放了她们,但他不喜欢屈打成招。确切地说,紫鸢知道得不多,而黄氏抵死都不愿说出真相。她对夏家的恨太深了。他用指尖抚平夏堇眉头的褶皱,说道:“你不要想太多,十几年的时间,她的四周不可能毫无蛛丝马迹,我会细细查探线索。另外,你二婶娘曾经和陌生女人密谈的事,我已经让福茂去跟进了。不过每逢初一十五,寺庙进出的人极多,恐怕需要一些时日才会有结果。总之,外面的事我自会处置,你不用忧心。” “我想见黄氏,不是为了线索。” “那是为了什么?”江世霖奇怪地看着夏堇。 夏堇轻轻叹了一口,这才回道:“早前我一直对你坚称,那天父亲是去临县找媒婆的。可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去见黄氏的……” “你又在胡思乱想。现在追究这件事还有意义吗?不管岳父岳母的感情如何,岳父对你如何,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样还不够吗?” “不是够不够,而是我原本一直认为,父亲母亲是世上少有的恩爱夫妻……现在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才是夫妻。” 江世霖一阵头痛。“你又开始了。我早就说过,夫妻其实很简单,就是像我们这般,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个人离开几天,另一个人就会不习惯。”发现自己说漏嘴了,他捏住她的下巴,故作恶声恶气地说:“总之,你就是因为想太多了,才会自寻烦恼。” 夏堇因江世霖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莞尔。她早就发现,他根本就是纸老虎。有时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全涿州的人都觉得他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怎么就没人看穿他的真面目呢?她抓着他的手臂,笑着问:“所以你是因为不习惯,这才特意接我回家?” 江世霖心中掠过一丝心虚,马上理直气壮地说:“我们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我喜欢抱着你睡觉,这有什么不对?再说,你敢说,这几天你没有想我?” “你怎么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这样就害羞了?”江世霖张开手臂抱紧她,在她耳边说:“其实刚才我就想告诉你,宝贝儿,这几晚,我夜夜都在想你,实在孤枕难眠,做梦都想与你缠绵……” “江世霖,你够了!” “你看,你又来了,只许做,不许说,是吧?”他的手隔着衣裳描绘她的身体曲线。 “你别太过分了!”夏堇急忙抓住他的手掌。 江世霖看她俏脸通红,心情大好。他得意地笑,反手扣住她的手指,抓着她的手背亲了一口,用胜利者的姿态说:“敢嘲笑我,你还太嫩了。” 夏堇气结,恨不得打他两拳,他根本就吃定她了。江世霖见她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急忙揽住她的肩膀,好声好气地说:“我与你开玩笑的。你若是真生气了,就打我两下,我绝不还手。”说罢抓住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捶去。 “你真是……”夏堇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她狠狠抽回自己的右手,胸中突然涌过一阵感伤。他们的孩子没了,都怪她太不小心。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比她更难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告诉他一切,她更想对他说,下次她一定会小心的。她已经明白,孩子不会是他们之间的羁绊,更不是谁绑住谁的工具。 江世霖见夏堇一副快哭了的模样,马上低声下气地说:“我真的只是开玩笑,绝没有半点不尊重你的意思,我喜欢你都来不及……” “你让我去见黄氏吧。我只是想问她,她和父亲之间的事,或许她会说的。”夏堇恳求。 江世霖见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乌黑的眼眸闪着泪光,整颗心都快化了。他狠下心肠说:“你自己说的,为了以后,这半个月你不能劳神,不能掉眼泪。”说话间,他的手掌已经不由自主捧住了她的脸颊。 夏堇抓住他的手腕,软声说:“我知道老爷一定生气了,最近我们都不能偷偷出门。所以现在让我见一见黄氏吧。我保证,无论她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更不会激动。求你了!” “你……”江世霖一声叹息。他不是想阻挠她,他只是担心她。她一脸倦容,他如何能不心疼她?“你一定是故意的,知道我无法拒绝你。”他无力地控诉,闭上眼睛说:“最多一盏茶时间,还有,我和你一起进去。她若是说出什么过分的话,你得马上跟我离开。” 夏堇点点头,低头用额头抵着江世霖的肩膀。她使劲咬住嘴唇,不让自己掉下眼泪。他对她越好,她就越内疚。原本她以为自己已经调整了心情,不会在他面前失控,此刻她才发现,或许这份内疚会跟随她一辈子。有那么一瞬间,她宁愿自己生活在前世,除了恨,什么感情都没有,更没有任何牵挂。 江世霖轻拍夏堇的背,扬声吩咐车夫掉头。他暗暗告诉自己,今天之后,他一定坚持原则,绝不会因为她的一声哀求就改变立场。 马车来到明月楼后巷的小院,江世霖陪着夏堇入了黄氏的屋子。黄氏瞥了他们一眼,复又闭上眼睛。自从她们被江世霖抓回来,她没再说过一个字。 夏堇打量黄氏。虽然她已经是半老徐娘,但她的五官难掩年轻时的姿容。按她母亲所言,她父亲的的确确喜欢黄氏。她这才容不下黄氏。 夏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今日过来,不是找你问话的。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想明白了,我知道你至今仍旧坚信,紫鸢是你和父亲的女儿。你并没有欺骗其他人,你只是在欺骗自己。” 不止是黄氏,就连江世霖也诧异地看着夏堇。 夏堇回头朝江世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又转头对黄氏说:“站在你的立场,我知道你有多恨我,你一直觉得,若不是我病了,你就能如愿以偿。你在喜欢上父亲那一刻,就决定放下仇恨,与他生儿育女。这么多年来,你最恨的一直是我……” 黄氏不屑地冷笑一声,复又闭上眼睛。夏堇接着说道:“那一天,父亲放下我的婚事不顾,深夜去荒郊野外见你,你一定很高兴吧?当年他为了我,舍弃了你,十几年后,他却因为你舍弃了我。那天,他选择了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他说,只有你们,才是他的妻女!”黄氏怒目圆睁,歇斯底里地大叫。 “所以果真是你杀了他?” 黄氏幡然醒悟,不再言语,表情仿佛在说:我不会再上你的当。 夏堇面上镇定,心中却颇为震惊。从黄氏的态度,她可以想象,不管她的父亲是否爱过黄氏,那天晚上他一定对她说,只有她的母亲才是他的结发妻子。这话触怒了黄氏。 夏堇走到黄氏的正对面,居高临下观察她。“紫鸢跟随我多年,我就当是为以后积福,不想为难她。你与她把话说清楚,我会给她一些银两,放她离开。她虽不是你生的,但她一直把你当成亲生母亲,你也不想看着她为你陪葬吧?” “她是我和你父亲的女儿!”黄氏尖声大叫,“早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怀上了紫鸢。她是你的亲妹妹!” “你到底要欺骗自己到什么时候?”夏堇叹息,“即便父亲喜欢过你,但他从来都是君子。你我心中都很清楚,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你更加知道,你一辈子不可能有子女……” “紫鸢是我的女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黄氏突然像疯了似的欲冲向夏堇。幸好在他们进屋前,江世霖已经吩咐下人把她绑在了椅子上。可饶是如此,她还是撞翻了一旁的茶几,连人带椅子摔倒在地上,吓得江世霖急忙搂住夏堇,把她护在身后。 黄氏匍匐在地上,头颅被椅背卡着,身子整个被椅子压住了,狼狈不堪。她的脸颊贴着地,目光平视着远方,瞳孔早已失去了焦距,嘴里喃喃自语:“你是木槿,她是紫鸢。他说过,我就像一株紫色的鸢尾花,虽命运坎坷,却华丽,优雅,多才多艺。我一直记着这话,他却早就忘了……” 夏堇恍然想起,紫鸢卖身葬母那日,曾对着她的父亲说,她叫紫鸢,紫色的鸢尾花。当时她还天真地对父亲说,家里的丫鬟都是以花草命名,他们若是买下紫鸢,可以让她用原来的名字。她已经记不清父亲当时的反应,但黄氏这般,她的父亲定然是说过那些话的。 她一直以为父亲是世上最专情如一的君子。结果他却在她的母亲怀着她的时候,喜欢上了其他女人。可是,在那之后的十几年,他为何还要摆出深情不悔的样子?他一直在缅怀黄氏吗?那她的母亲又算什么?这就是男人的爱情?男人的爱情就这么廉价吗? 大家有没有曾经觉得,身边某个很熟悉的人,突然间就像不认识一般,仿佛从来都不曾了解过ta?rs 第274章 闹腾 江世霖原本以为夏堇会趁着黄氏的心理防线被击溃,继续追问,却发现她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此刻是审问黄氏的好时机,可是没什么比他身边的女人更重要。他扶着夏堇往外走。 “父亲到底是什么样的人?”马车上,这是夏堇唯一说过的一句话。江世霖深深懊恼。他不该心软的。 回到江家,夏堇不顾江世霖的阻拦,强撑着精神给江光辉和小潘氏请了安,回到池清居就躺下了。她睡得昏昏沉沉,待她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吃过午饭,喝了药,夏堇带着丁香去池清居请安。原本她打算问一问大潘氏的病情,再请示小潘氏,自己是否应该备了礼物去东府探望。她还没开口,就从小潘氏嘴里得知,江世雲病了,已经三四天了。 初时夏堇并未在意。江世雲只有八岁,小孩子生病很正常,再加上小尤氏对儿子的事总是一惊一乍,说不定只是偶感风寒罢了。可当他听到小潘氏说,江世雲精神不济,日渐消瘦,吃了几天的药却丝毫不见好转,她暗暗心惊。 前世,她并不知江敏惠的确切病征,但日渐虚弱是她亲眼所见。如果她记得没错,江敏惠差不多就是在这个时候生病的。当时,包括小潘氏在内,大家都觉得是她身子底子差,才会在换季之时突然生病。初时谁也没想到,她会因此一命呜呼。之后,小潘氏因女儿的死彻底变了。 夏堇有强烈的预感,这事很不对劲。她定了定神,对着小潘氏说:“母亲,这两天天气凉了,六叔突然间就病了,女孩比男孩娇贵,五妹的饮食起居得更加小心才是。” 话音未落,小潘氏奇怪地看了看夏堇,说道:“你五妹倒是还好,只是——”她的话音未落,院子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立马沉下了脸,扬声吩咐:“竹青,去看看怎么回事。” 竹青应声而去,不多会儿,院子门口的喧哗声更大了,夏堇隐隐约约能听到小尤氏的哭闹声。小潘氏的脸色愈加难看。她吩咐夏堇在屋子内等着,自己行至廊下,低声吩咐了几句。 夏堇远远看到两个婆子去了院子门口。小潘氏一言不发,直至喧闹声消失,她对着夏堇说:“你身体不适,回去歇着吧,下午不用过来了。” 夏堇行礼退下,行至门外,她问丁香:“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 “三奶奶恕罪。”丁香急忙认错,一五一十说,江世雲在八月十五那晚开始生病。那天全家都去烧香了,夏堇和江世霖提早回江家,之后夏堇又匆匆忙忙离府而去。小尤氏怀疑是他们令得留在家中的江世雲生病。他不敢在江光辉面前说江世霖的不是,只能把一切推在夏堇身上。小潘氏一直压着这事,但小尤氏昨晚得知夏堇回来了,已经哭闹过一回。此刻知道夏堇在蘅安院,便跟着过来了,被守门的婆子拦下了。 丁香告诉夏堇,她在昨夜就知晓了这事的经过,但江世霖说,今日他便会把这事彻底解决,因此命她不用禀告,省得夏堇听了心烦。 夏堇听罢,询问丁香:“前几日,我让你去找竹青,她当时有什么反应?” 丁香摇头答道:“她只说蘅安院是有那么一个丫鬟,但只是干粗活的小丫鬟,以后她会留心。之后奴婢见过她几次,她并未提及那个丫鬟。” “你再去找她,问一问那丫鬟家里的情况,再仔细打探一下,她和尤姨娘那边的下人是不是走得很近。”待丁香折回蘅安院,夏堇又问春红:“三爷去了哪里?”春红急忙告诉她,江世霖一早就出门了,没说去哪里,但交待了,晚饭之前一定会回来。 夏堇想了想,吩咐春红找小丫鬟去二门侯着,一旦江世霖回来,马上通知她。 她才说了这两句话,丁香和竹青已经朝着她走来。竹青对着她行了礼,说道:“三奶奶,太太请您过去说话。” 夏堇点点头,跟着她回到蘅安院的正屋。先前她提起的那个丫鬟,已经跪在了屋子正中央,吓得瑟瑟发抖。夏堇对着小潘氏行过礼,站到了她身边。 “堇儿,你是不是有话问她?”小潘氏打量夏堇。 “母亲,八月十四那日,我看到她在父亲的书房外面鬼鬼祟祟,之后又见她躲躲闪闪入了院子……” “三奶奶,奴婢那日只是恰巧经过老爷的书房……” “三奶奶问你话了吗?”小潘氏冷着脸呵斥。小丫鬟立马吓得不敢说话了。 夏堇上前一步,对着小潘氏说:“母亲,或许她真的只是恰巧经过父亲的书房外,但我想问她的是,她如何知道相公前一晚在明月楼与绿萝姑娘对饮,她为何要故意说给我听。还有……” “三奶奶,奴婢……奴婢是听旁人说的……” 小潘氏皱眉,对着竹青使了一个眼色。竹青上前一步,打了小丫鬟一个耳光,斥责她不该在主子说话的时候插嘴。小丫鬟连连认错,随即趴在地上不敢言语。 夏堇对着小潘氏继续言道:“母亲,另外,与她说话的另一个丫鬟,我当时看着眼生,后来又看到那个丫鬟往尤姨娘那边去了。” 小潘氏一言不发听着夏堇的话。许久,她低头对小丫鬟说:“三奶奶说的,你都听到了。我给你一个说实话的机会,想好了再回答。” 小丫鬟一下子吓哭了,呜呜咽咽说,是丹珍用两个香囊贿赂了她,让她故意在夏堇面前说,江世霖在明月楼和绿萝寻欢作乐。 夏堇满心以为小潘氏一定会追问眼前的小丫鬟,谁是丹珍,她们为何那么做,结果小潘氏居然命她回池清居休息,又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一定会查清楚。 离了蘅安院,夏堇吩咐丁香:“你去悄悄打探一下,那个丹珍是哪里的丫鬟,有什么背景。” 一盏茶之后,丁香告诉夏堇,丹珍是小尤氏身边的丫鬟,一向与先前那个丫鬟交好。她们离开蘅安院之后,小潘氏带着那个丫鬟去了小尤氏的住处。竹青没有跟着同去,关了蘅安院的大门,叫了几个婆子进去问话。那几个婆子平日都是负责教导小丫鬟的。 夏堇心知,小潘氏大概是不想激化她和小尤氏之间的矛盾,所以才命她回来休息。这番折腾之后,她确实有些精神不济,遂命丁香注意着蘅安院和小尤氏那边的动静,自己回卧室午睡。 她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就听丁香在床边唤她。她睁开眼睛问:“怎么了?尤姨娘向老爷告我的状了?” 丁香摇头答道:“三奶奶,小半个时辰前,三爷请了大夫回府替六少爷诊脉。那时候太太正在尤姨娘那边。奴婢没打听出来,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三爷进去不过一盏茶时间,尤姨娘就哭着跑了出来,一路去了老爷的书房。老爷恰巧不在,尤姨娘不知道听说了什么,嚷着要在老爷的书房悬梁自尽。太太跟过去劝她,尤姨娘说了几句气话,惹恼了太太,太太命人把尤姨娘关了起来。” 夏堇揉了揉额头,闭着眼睛问:“这会儿太太和三爷呢?” “太太原本已经回蘅安院了,后来被三爷请了过去。这会儿太太和三爷都在六少爷那边,大夫也在。” “三爷请了哪位大夫?”夏堇追问。 “是城西的李大夫。” 夏堇知道李大夫。在涿州城,他专门替孩童看病,很受欢迎。只不过他们应该找的或许不是看病的大夫。她想了想,对着丁香说:“你过去问一问六叔的情况,再找机会对三爷说,我身体不舒服,请他早些回来。” 小半盏茶之后,江世霖匆匆回到池清居,见夏堇穿戴整齐,正与春红说话。“你怎么不在**躺着?我已经使人去请大夫了。” 夏堇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遣退了春红,随即又关上门,对着江世霖说:“六叔的病,李大夫是不是找不出病因?” “你怎么知道?”江世霖诧异。他看得出,夏堇并没有身体不适。他叹了一口气。小尤氏已经闹腾几天了,可在他看来,江世雲只是没什么精神,根本不算什么大事,或许只是吃坏了东西。 “如果我说,六叔根本不是生病呢?” “你也觉得他们这是故意的?”江世霖倒了一杯水,一口气饮下。小尤氏的语气,认定是他们谋害她的儿子。幸好他的父亲并不信她。可就算他的父亲再怎么相信他,有些事情被小尤氏说得多了,一定会影响他们的父子感情。他再次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气呼呼地说:“本来不想让你烦心,才没有告诉你。其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八月十五那日,无论是我,还是你,都没有见过六弟。别说是那日,就是之后的两天,我也没见过他,更不要说你了。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再说,就算六弟出了事,与我们又有什么好处?” 夏堇接着他的话说:“确实没有好处,可六叔是尤姨娘的**。人一旦钻入牛角尖,是很难走出来的。”rs 第275章 妄想症+故人+坦白 ***明天再修改错别字,顶不住了*** 江世霖见夏堇说得肯定,侧目审视她。“你想到什么,不妨与我直说。”他被小尤氏嚎嚷得太阳穴隐隐作痛。原本他以为这是一件极简单的事,这才没有告知夏堇。 夏堇看他皱着眉头,又去倒第三杯水,急忙拦他,嘴里嘟囔:“每次生气都猛灌自己喝水……幸好不是灌酒……” “我也想借酒浇愁,这不是怕你嫌弃我满身酒气,不让我上床嘛!” “我找你回来,是说正经事的。”夏堇拿走他手中的杯子,抬头说道:“就连李大夫都查不出病因,六叔很可能不是生病。你想一想,若是六弟有什么意外,尤姨娘会怎么样?”她相信江世霖听明白她的话了,但是她不明白,前世“生病”的是江敏惠,并不是江世雲,这一世为什么会有不同? 江世霖思量夏堇的话。先前小尤氏用绿萝挑拨他和夏堇的关系,因此他本来以为,这次根本就是小尤氏授意儿子装病,是为了栽赃他和夏堇。可如今看来,小尤氏的急切的确不像是装的。他越想越不对劲。若江世雲果真是中毒,恐怕神仙都难救。父亲再怎么相信他,江世雲同样是他的儿子。“你有什么线索?”他急问夏堇,又疑惑地说:“你知道这件事不过几个时辰,为什么这么笃定?” “我不过是猜测罢了。这会儿最重要的是六弟。你说,此事会不会与你昏迷的时候,病情突生变有共通之处?” 经夏堇这么一提醒,江世霖马上想到,当初卫晨说过,那时候他也是突然间就变得虚弱不堪,而他清楚地感觉到。有人喂他吃了什么东西。“我明日就去一趟寿阳。”他神情肃穆。 “如果那人的目的,就是要你出城呢?”夏堇不安地假设,“你肩膀的伤还没复原,不如找人快马送信过去。再说,你若是走了,万一再有什么事情发生,没人劝得了他。” “你担心我,直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呢。”江世霖严肃的表情中染上了丝丝笑意。 夏堇想要反驳,就见他突然低头亲了一下她的额头。匆匆说,他去安排后续,晚上等他一起用晚膳。话毕不由分说就走了。夏堇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暗自摇头。有时候她觉得他越来越像孩子,让她无可奈何,心中却又夹杂异样情愫。 江世霖离开没多久,小潘氏派竹青传话。小丫鬟丹珍供述,是小尤氏让她们把江世霖和绿萝在明月楼饮酒作乐的事透露给夏堇。小尤氏给了丹珍二两银子作为报酬。 夏堇一早猜到这样的结果,并不觉得惊讶。眼下江世雲正病着,小潘氏自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处罚小尤氏。等再过些日子,事情淡了,小潘氏大概也就是责备小尤氏一两句了事。 夏堇讪讪地回到房间躺下。她强迫自己休息。可接二连三的事情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出。当初,是谁趁着她和卫晨不在,毒害江世霖。虽然他们一早怀疑桃红,但至今没有定论。 她想着想着,正迷迷糊糊之际,外面传来了说话声。听得出,是竹青和丁香说话。她没有起身。不多会儿。丁香进屋回禀,小潘氏遣了竹青问她。需不需要请大夫。除此之外,竹青还告诉她,江光辉回来了,第一时间把江世霖叫了过去。 一听这话,夏堇一下从**坐起身,问道:“在老爷回来之前,三爷人在哪里?”她以为江世霖赶着离开,是想赶在小尤氏向江光辉告状之前,先一步向父亲交待事情的始末。 江世霖自然知道“先入为主”的道理,但他得知江光辉在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遂先去见了小潘氏。池清居内有人对他下毒,而江世雲身边亦有可能存在这么一个人。他以小尤氏居然知道他曾见过绿萝为由,要求小潘氏将他院子里的下人,和江世霖身边的丫鬟、婆子做比对,看看是否有人往来甚密。 这是江世霖第一次正正经经恳求小潘氏,小潘氏心中颇为惊讶。因为江光辉对他的偏疼,先前一向都是她和小尤氏讨好他。小尤氏为何深受江光辉喜好,大半也是因为江光辉。 江世霖的要求对小潘氏而言轻而易举。小潘氏并未刁难他,直接命竹青照办。江世霖接着说道:“母亲,六弟本来就病着,尤姨娘情绪如此激动,恐怕对六弟的病情无益。” 小潘氏立马明白了江世霖的言下之意。她摇头道:“世雲的饮食起居一向都是尤姨娘照顾,别说现在他正病着,就算是平时,一下子换了环境,他肯定会不习惯。”别说江世雲已经大了,就算是他小的时候,她也没想过把江世霖养在自己身边。 “母亲的考量我明白。”江世霖点头,“我只是觉得,他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跟着父亲学些有用的东西,否则他终日接触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与他的将来不好。”见小潘氏并未露出赞同的神色,他补充:“等父亲回来,我会与他细说。我只是希望母亲能够赞同我的想法。” “男孩不同于女孩,确实不能终日留在母亲身边。”小潘氏点头,看着江世霖的眼神带着几分打量。 昨日她去见大潘氏,无意间听到东府的丫鬟说,有人亲眼看到江世霖徒手制服手持匕首的男人,比衙门的捕快更厉害。江世霖一向娇生惯养,这是断不可能的,可那两个丫鬟说得有板有眼。仔细想想,自他从昏睡中醒来,表面看着和以往没什么不同,可隐隐约约中她又觉得,他和以前不同了,可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来。 江世霖注意到小潘氏的目光,正思量其意,丫鬟回报,江光辉回来了,请他过去。 另一厢。小尤氏正急得火急火燎。她的确想用绿萝让江世霖和夏堇生出嫌隙。她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识破的,可他们居然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害她的雲儿。她就算拼了性命,也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她不知道江光辉什么时候回来,只能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听到外面有响动,她靠在门板上,使劲拍打,一边哭,一边嚎叫:“老爷,救救世雲!”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就在她恨不得破门而出的前一刻,门锁打开了。江光辉的随从领着她去了他的书房。想着儿子越来越虚弱的模样,她疾步跨入屋子。跪在江光辉的脚边,紧抱着他的小腿嚎哭。她知道江光辉一向偏心江世霖,任何人都不能说他半句不是。她很到了极点,但理智尚存,流着泪说:“老爷。您救救世雲吧,他连话都说不出了,你再不去见他,恐怕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了……” “别在这里胡说八道!”江光辉朝着一旁的江世霖看了一眼,老脸有些挂不住。他知道小尤氏有私心,但大多时候都相信她。可是关于小儿子的病情。他刚刚与江世霖一起探望过他,他虽然看着虚弱,但能站能说话。小尤氏说什么最后一面。根本就是信口雌黄。 小尤氏依旧没有发现江世霖。她心中愤愤。江世霖和江世雲同样是江光辉的儿子,可他的偏心不止一点点。她泪流满面,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江光辉。看他眼带恼怒,她哭得更伤心了。想着江光辉一定见过小潘氏,知道是她指使丫鬟说谎。这才生气的。 她急忙后退了一步,趴在地上一连磕了几个头。懊恼地说:“老爷,绿萝的事,是我不对,但我的出发点全都为了世霖啊!就算绿萝是青楼女子又如何?总比她强……她真真是——最毒妇人心,她居然想害世雲……” “你先起来再说,不要在世霖面前丢人现眼。”江光辉气得脸颊涨成了猪肝色。 小尤氏这才看到一旁的江世霖。他虽然目不斜视,脸上亦无嘲笑之色,但小尤氏只觉得胸中血气翻腾,嘴里满是血腥味。 一定是他们联合起来迫害他们母子。现实夏堇想要害死她的儿子,紧接着小潘氏把她关起来,好让江世霖在江光辉面前说她坏话。他们的心肠比墨还黑! “老爷!”小尤氏满脸哀求。她再恨,再怨,再气,但他们母子的一切全都在江光辉一人身上。“老爷,妾身只是一时心急,妾身只是担心世雲……” “我已经去看过世雲了,大夫说他没事,你不要总是疑神疑鬼的……” “不是的。”小尤氏连连摇头,“这些天他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着……” “他是你儿子,难道就不是我儿子?”江光辉冷哼一声。见小尤氏终于闭上了嘴,他不容置疑地说:“我把你叫来,是告诉你,世雲年纪不小了,也该一个人生活了。自今日开始,他先搬来我这里,暂时就住在厢房。” 江光辉的话音未落,小尤氏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这消息对她而言犹如晴天霹雳。江光辉见她这般,冷声说:“怎么,难道你觉得我会害了他不成?” 第276章小尤氏自然不敢点头,可是让江世雲离开她的视线,她千百个不愿意。如今有她看着,夏堇都能害他,若是没有她在一旁守着,他们指不定会怎么对付他。“老爷,世雲如今正病着……” “行了,这事就这么定了。”江光辉不悦地打断了小尤氏。他倒不是对小尤氏多生气,他能理解她的爱子亲切,只是她的言行让他在江世霖面前没面子。他扬声吩咐:“来人,送尤姨娘回去!” 一听这话,小尤氏心急如焚。此刻她已经顾不得江世霖就在一旁。她跪着上前,一把抓住江光辉的裤管,苦苦哀求:“老爷,求您不要把我们母子分开,求您了!” 江光辉恨不得把她一脚踢开。他恶声恶气地说:“难道我还能害了他不成?” 小尤氏几乎脱口而出,他偏心江世霖,但终究不敢说出口,只是抱着江光辉的腿嚎哭。江光辉忍无可忍,唤了婆子把小尤氏拉了出去。 小尤氏一路挣扎着回到自己的院子,还未回过神,江世雲已经扑向她。紧紧抱住她,哭着问:“姨娘,父亲有没有为难您?父亲终于肯放您回来了吗?” 小尤氏俯身抱住儿子。想到以后不能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想到儿子会被小潘氏和夏堇折磨,她泣不成声。可恨她只是一个姨娘,可恨江光辉从来都是个偏心的混蛋。想当年,他占了她的清白,亲口承诺一定会娶她为妻,结果呢?他一转身就娶了小潘氏。这辈子都是他负她! 江世雲见母亲哭得伤心,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旁的仆人们虽然是受命替江世雲整理随身物品的。但他们知道小尤氏一向受宠,不敢催促他们,悄悄退了出去。 母子俩好不容易止了眼泪。江世雲断断续续地说:“姨娘,只要我听父亲和三哥的话,父亲就不会惩罚你,所以你不用担心。” “这话是谁对你说的?对了,你为什么会下床?我不会是让你躺着吗?” “是三哥说的。他说姨娘被父亲关了起来。我唯有乖乖起床,好生应答父亲的话,好生吃饭、喝药,父亲才会把姨娘放了。他还说,以后我跟在父亲身边,必须听话。若是我不听话,父亲就会把你关起来……” 听着儿子的陈述,小尤氏几乎咬碎满口的牙齿。她的儿子明明那么虚弱。江世霖居然一点亲情都不认,如此诓骗自己的兄弟,逼他在他们的父亲面前做戏。他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和儿子一定要小心他们,小心府里的每一个人。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经是晚膳时间。得知夏堇仍旧睡着,他进卧室唤她起床。就见她即便睡着了,仍旧皱着眉头。他的心中涌过一阵不舍。伸手抚平她的额头。 “你回来了?什么时辰了?”夏堇睁开眼睛,握住他的手掌。 江世霖不答反问:“你是不是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先前他也让朱医婆给她调理过身体,没见她这般苍白虚弱。 “我真的没事。”夏堇坐起身,朝窗外看了看,说道:“你先去换衣裳吧,我也该起来了。” 江世霖见她睡意朦胧,别有一番慵懒娇媚之色,与她腻歪了好一会儿,才唤了丁香进屋伺候。晚饭后,他告诉夏堇,江世雲已经搬去了外院的厢房。他的饮食由蘅安院送过去,他居住的厢房,可能接触的东西,他都已经仔细检查过。与此同时,他已经派人送信给卫晨了。 说到卫晨,江世霖忍不住朝夏堇看去。他是小气又自私,可卫晨对她绝对是有心的。甚至于江世澈和江世熙,他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但他们十分注意她也是事实。有时候,他真想把她藏起来。 夏堇得知小尤氏被江光辉派人押回去之后才睡着的。她好奇地问:“你是如何说服父亲的?六叔可是尤姨娘的**,她怎么会答应的?”她敢这么说,因为她知道江世霖并不把尤姨娘当成“姨母”。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回道:“我告诉父亲,朱大人在临走那天说,一个家就该有规有矩,家里有女主人,就不该把儿子交给姨娘教养。”说到这,他又叹了一口气,“若不是父亲从不怀疑我,他一定会想到,朱大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你也是为了六弟的将来。”夏堇安慰了他一句。 江世霖摇摇头。他并不担心江世雲。既然卫晨能治好他,就一定能治好江世雲。他只是在想,幕后之人想干什么。先前他肩膀上的伤,若不是侥幸,说不定他已经死了,现在又轮到江世雲了。虽然他可以说服父亲请家丁,请护院,但是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连对方的动机都不知道。隐约中,他甚至觉得对方已经改变初衷,正不择手段地湮灭线索。一旦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对方又潜伏在暗中不动,他们就更加举步维艰了。 夏堇见江世霖沉默不语,知道他担心,却不知用什么话安慰他。 第二天早上,夏堇和江世霖才起床没多久,丁香进屋告诉他们,小尤氏一早跪在了江光辉的门前。闻言,夏堇急忙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对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担心。他自然知道小尤氏不会坦然接受儿子离开她的事实,因此早就对父亲打了预防针。 小半个时辰后,丁香告诉他们,小尤氏已经被江光辉赶了回去,她送去给江世雲的食物也被江光辉打翻了。 夏堇想着,只要等卫晨到了,江世雲恢复健康,小尤氏应该就能冷静下来,便放下了这事。她没想到,江世霖离家没多久。小尤氏怒气冲冲闯入池清居,不顾守门婆子的阻拦,推开丁香等人。直冲她的卧室。 夏堇听到院子内的动静便亦下床。她还来不及穿上褂子,小尤氏站在房门冲着她怒骂:“你这个狠毒的女人,一定是你撺掇世霖,离间他们兄弟的关系。我和拼了。”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冲向夏堇。伸手就要掐她的脖子。 幸好,丁香和春红一左一右抱住了小尤氏,杏红也阻拦在了两人中间,劝小尤氏离开。 小尤氏哪里肯听,挥手就朝丁香打去,嘴里不断怒骂夏堇。浑然市井的泼妇。夏堇并不在乎小尤氏的话,本来懒得浪费精神搭理她,但见她对着她的丫鬟拳打脚踢。她一边命小丫鬟去请小潘氏,一边冷声说:“尤姨娘,你若是不出去,我只能命人把你请出去。” 小尤氏一径控诉夏堇令他们母子分离,根本不理会其他。满院子都是她的嚎叫声。 夏堇至门口唤了两个婆子。帮着丁香等人把小尤氏“搀扶”出去。小尤氏大概真是被逼急了。她奋力抵抗,四个人都压不住她。 小潘氏从蘅安院赶来。才进池清居的院门,就见小尤氏头发、衣服全散开了,坐在地上又哭又叫。她脸色微沉,对着竹青点点头。 竹青上前,不知道在小尤氏耳边说了句什么,小尤氏立马停了哭闹,任由丁香等人把她扶了起来。 夏堇迎上小潘氏,向她行了礼。在小尤氏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她低声对她说:“尤姨娘,你若是得空的时候,就仔细想想,但凡我和相公,有一丁点你口中的那些‘心思”相公昨日就不会请老爷那么细心地安排六叔的生活起居,更不会连夜派人送信给卫大夫。” 不止是小尤氏,小潘氏听到此事亦十分惊讶。小尤氏想说什么,嘴角动了动,最终只是冷冷“哼”了一声,疾步走出了池清居。小潘氏同样什么都没说。她交待夏堇好好休息,亦离开了池清居。 回到房间,夏堇忍不住想,小尤氏如此笃定,是她谋害她的儿子。这种笃定就像是前世的她,坚信是江家害得她父死母亡。前世的她成了别人手中的利刃,那么这一世的小尤氏会不会是别人对付她的棋子? 想到这种可能性,夏堇急忙坐起身。单纯从江世雲“生病”这件事来看,一切的起点在八月十五的上香。夏榕曾对她说过,他听到她的母亲在上香的时候,和一个陌生女人关着门说话……若小尤氏的笃定也是源自这个女人呢? 夏堇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但这种可能性并非完全没有。她急忙唤了丁香入屋,让她想办法打听一下,八月十五那日,在江世霖与她先行回城之后,小潘氏、小尤氏等人在寺庙中的行程。她们可否有落单的时候,是否和陌生人说过话。 午饭过后,丁香告诉夏堇,从跨下马车,到拜完菩萨,吃了斋菜回到马车上,小尤氏一直跟在小潘氏左右,从未离开半步。至于她们是否与陌生人说话,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只能慢慢打听。 听到这个答案,夏堇不由地失望。听江世霖说,自见过她之后,夏榕很努力想要找出与他母亲说话的女人,可单凭声音,哪里有这么容易的事。江福茂去庙里查探,也是茫无头绪。难道这个女人会就此消失? 第277章当天下午,当江世霖得知,他安排的婆子没能阻拦小尤氏,令她在池清居闹了一回,很是自责。夏堇劝了他一会儿,他见夏堇果真对小尤氏的话浑不在意,这才稍稍减轻了内疚感。 又过了一日,卫晨从寿阳来到江家,替江世雲诊了脉。他对江世霖直言,他和其他大夫一样,并不觉得江世雲有中毒的迹象。但他脉象虚浮。脾虚气弱,完全不像八岁的少年,反倒似久病的人。这一点与当初的江世霖很像。那时他没有揭出江世霖可能中毒一事,也是因为他的脉象并不似中毒,但综合其他的情况,他才觉得他可能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他这一番话并没有瞒着江光辉和小潘氏。当然,这是江世霖的意思。他不想再隐瞒他们,一直有人针对他们一事。希望他们能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江光辉听到江世霖说,曾经有人在深夜偷偷给昏迷中的他喂食,立马气炸了。不顾卫晨在场,脱口而出这件事一定与夏堇有关。江世霖只能暗自叹息,又向父亲解释。那个时间,夏堇人在娄兰阁,不可能出现在他身边。 卫晨听着父子俩的对话,不由自主用谴责的目光看了看江世霖。这几个月,他在寿阳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夏堇对他仅仅是感激,而他对夏堇,他就像是刚刚破壳而出的小鸟,把她当成了感情慰藉。不管这种感情算不算爱情,到底有多深,事实是夏堇帮他走出了前世的阴霾。她感激他。而他更应该感谢她。 当然,作为男人,再见江世霖。他心中也不是全然没有异样的,毕竟是夏堇当着他的面选择了江世霖。这无关爱情,纯粹是自尊。 除此之外,他很意外江世霖居然会给他写信求助。以江世霖的骄傲与小气,他以为他们应该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 一旁。小潘氏同样在听着江世霖和江光辉的对话。她很诧异,江世霖居然会让她知道这些事。近十年的夫妻。她很清楚江光耀的脾气,短时间内很难扭转他对夏堇的看法。她趁着父子俩说话的间隙,插嘴道:“世霖,你让我把桃红送去郊外的庄子看管,就是因为你一直没有找到当晚那个丫鬟?” 江世霖点点头,转头对江光辉说:“父亲,如今的当务之急,是请卫大夫帮忙调养六弟的身体。不知道卫大夫意下如何?”他朝卫晨看去。 儿子擅自请来卫晨,江光辉心中是有些不乐意的。宝贝儿子喜欢夏堇,他已经退了一大步,尽量把她当成江家的媳妇,可夏堇和卫晨那些事的的确确发生过。如何能让卫晨日日在他们眼前晃? 当然,若江世雲的性命只有卫晨能救,他不会这么婆婆妈妈,可谁知道卫晨那些话是真是假。其他大夫都诊断不出什么,世上就他医术最好? 众人各怀心事。小潘氏看得出,卫晨没有明确表态是走是留,是想和江世霖单独谈一谈。她找了一个理由与江光辉离开。 待到屋内只剩下两人,卫晨对着江世霖说:“江公子,我此番从寿阳赶来,纯粹是因为好奇。当日,如果你确是中毒,那毒药一点都不简单……” “我知道,卫大夫早就说过,那是医者的好奇心。”江世霖隐约觉得,卫晨是愿意留下的。但是他想与他谈条件。难道他又想见木槿?他的胃中立马涌出一股酸味,偏偏卫晨还是一脸坦然。“卫大夫,我知道你不在乎诊金。而我想说,我只有这一个兄弟,希望你本着医者的仁心……” “我并没有说,我不愿意帮忙,只是——如果我记得没错,几个月前江公子曾说过,你会说服你的父母,不会让自己的娘子受委屈,可今日看来,你似乎食言了。” 江世霖心中一阵羞愧,无言以对。他朝卫晨看去。他还是原来的“卫大夫”,可现在的他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我会做到的。”暂时他只能回答这五个字。 “这就好。”卫晨点点头,没有要求面对夏堇,甚至没有提及她,只是让江世霖准备笔墨,派人抓药,又问他江世熙是否在家。 卫晨在江世雲的隔壁屋子住下,又替他细细把过脉,仔细研究了药方,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让小厮带着他去见江世熙。 卫晨并不知道夏家发生的事,咋见江世熙瘦了一圈,吓了一大跳。“世熙,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伯母的病?” 江世熙一早知道卫晨来了江家。他勉强笑了笑,摇摇头,说道:“几个月不见,子晨好像也变了。”子晨是卫晨的字。 “我只是学会了放下执念。” “执念?”江世熙喃喃着这两个字。 “世熙。你怎么了?不是说伯母已经没事了吗?” “是我做错了一件事,不是,两件事。”江世熙起身走到窗口,背对卫晨,抬头眺望着天空。片刻的沉默过后,他低声说:“如果你不过来,我正想给你写信。虽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但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只要一想到又要让大哥替我背黑锅,我就觉得很难受。偏偏我没有三弟的勇气,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他……有时候我在想,三弟妹对他……是不是因为他的真实与肆意……” 卫晨看着江世熙的侧脸。因为逆光的关系。他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仿佛江世熙是以前的他,深陷执念无法自拔的他。说实话,他不清楚原委。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他能够感觉到他的无奈和痛苦。 “你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吗?”江世熙苦笑。 “你若是想说,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想说,我不该勉强你。” “你有没有试过,一个原本与你无关的人。突然间变得很重要?”江世熙回头看着卫晨。 卫晨不敢冒然回答,心中却有了不好的预感。 “算了。”江世熙苦笑,“我应该学习。放下执念。” “其实,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只在于你想不想。”卫晨上前拍了拍江世熙的肩膀。 “很多事不是想不想,而是必须,不得不。”江世熙再次苦笑。“直到发生这次的事,我才知道大哥有多不容易。” 又是一阵沉默。卫晨侧头看着江世熙。据他所知。江世熙的生活圈子很简单,甚少与人交际应酬。江家除了他母亲生病,他大哥可能纳妾……难道是这事?他暗暗吃惊。 卫晨已经听说,江世澈将纳夏家三小姐为妾。他直觉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便以为是误传。难道是真的?两家的家长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世熙,难道你指的是你大哥纳妾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是我太冲动了!”江世熙的声音高了几分。他看着卫晨,又急忙转过头,躲避他的目光。 卫晨看到,江世熙的眼中闪着泪光。他惊讶得说不出话。片刻,他不甚确定地问:“世熙,你刚才说……两件事?” “是两件事。一桩是我太冲动……另一桩,是我莫名其妙!” 卫晨依旧看着江世熙,忽然记起他刚才说,原本与他无关的人,突然变得很重要。江世熙的周围,哪个人称得上无关?难道是…… 卫晨又惊又愕。“世熙,你不要告诉我,你说的这些,都是为了江家三奶奶!” 江世熙艰难地点头。卫晨猛然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知道,此刻你一定在心中鄙视我。”江世熙无力地靠在窗框上,“我还记得当初我是怎么劝你的,结果我却连自己都劝不了。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反反复复地想,到底是为什么?我怎么都想不明白。” “你和她见面不过几次。”卫晨陈述事实。 “我知道。”江世熙点头,“我一直都知道,她是我的三弟妹。从她被她的叔父塞入花轿的那一刻,我对她只有怜悯。我一直都这么认为,直到前几天,我看到她一个人站在水边。我以为她会寻短见……” “你怎么会以为她会寻短见?”卫晨不解。在他回寿阳前,他告诉江世熙,他之所以选择离开,是因为夏堇和江世霖两情相悦。江世霖也承诺,他会善待夏堇。就算是江世霖和夏堇拌嘴,江世熙就认为她想自杀,为免太武断了。据他所知,江世熙并不是莽撞的人。 江世熙失神地摇头,喃喃:“我也想不明白,我想了很久都不明白,我为什么会那么认为,但那一刻我就是这么想的。确切地说,我根本没有想,就直接冲了过去……” “然后呢?” “她跌入了荷花池。” “她落水,然后你下水救了她?”卫晨已经无法用语言描绘此刻的心情,“你应该知道,你三弟的占有欲有多强……” “不是三弟妹,落水的是夏家三小姐,我认错人了。” 卫晨再次愣住了,也终于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联系起来了。他没有见过夏蕊,但是不管她和夏堇有多么相像,若江世熙真的喜欢夏堇,是绝不会把两人认错的。想到这,他如释重负,对着江世熙说:“你只是想太多,钻入牛角尖了。” “大哥也这么说。他说我只是可怜她,但我知道不是的。” “世澈知道这件事?”卫晨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了。他从很早之前就发现,江世澈对夏堇过分关心。 卫晨一早就觉得,江世澈看着和善热心,实际很冷情。对家人、朋友以外的人,他从不会付出真心。以他的标准,夏堇只是隔房的弟媳,就算他和江世霖,感情也称不上“好”。他不该关心夏堇的,但是据他所知,江世澈为她做了很多事,从她第一天踏入江家开始。 看到江世熙点头,卫晨追问:“除此之外,世澈还说了什么?” ***** 裸奔太久,又没人理我,点击推荐也可怜,因此决定从昨天开始单更,等有推荐了再双更,结果今天有桃花扇和小粉红,所以把写的都奉上吧,我是好人吧。 话说今天真是黑色星期五,上海大暴雨,某人在路上堵了三小时,我等吃饭等得抓狂。他这个三小时还是弃车换地铁后的成果。 住遥远的乡下真不方便,~~~~(>_)~~~~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想吃个蛋挞,肯德基告诉我,超出送货范围,人家不送! 第278章 揭破+拒绝+爬床(肉汤) 江世熙告诉卫晨,得知他下水救出夏蕊的经过后,江世澈已经猜到了原因。他劝过他,也警告过他。 卫晨浑浑噩噩地告别江世熙。他此番来到涿州,除了因为他先前说的“医者的好奇”想弄清楚昏迷中的江世霖到底被喂食过什么,同时也是为了向江世霖证明,他已经彻底放下了夏堇,省得他们夫妻因为他心存疙瘩。 他相信夏堇对江世熙没有一丁点异样情愫,更不曾勾引**他。可这事若是让江世霖或者其他人知道,一定会惹出轩然大波。如今,他只希望江世熙能像他一样彻底想明白,然后放下一切,继续在人生路上往前走。 卫晨暗暗叹息了一回。晚上,他正替江世雲准备第二天的药材,忽听隐隐约约中传来了说话声。他循着声音细听,就听两个小厮悄声议论,说是东府发生了大事,江世澈和江世熙吵架了。江世熙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东府正在到处找人。 一听这话,卫晨直觉想去帮着找人,稍一思量,他又改变了主意。眼下,江世熙需要的是冷静思考的空间。 江世霖先于卫晨知道江世澈与江世熙的争执。夏堇劝他过去看一看怎么回事,他想了想,决定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入夜,江世霖已经睡下,忽听院门被敲得“嘭嘭”作响。他披了衣服下床,从下人口中得知,江世熙在明月楼喝酒,这会儿已经喝醉了。他不悦地说:“既是喝醉了,送他回来就是,再不然,让大哥派人把他接回来就是。” 来人看江世霖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说:“三爷,大爷已经过去了。是他命小的传话。请您过去一趟。” 江世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丑时了。他回屋穿了衣裳,又向夏堇交代了一声,往明月楼而去。 如往日一般,此时的明月楼正值一天中最热闹的时间。江世霖偷偷从后门进入,径直上了三楼的雅间。推开房门,他看到江世澈正黑着脸坐在桌前,绿萝带着两个丫鬟,低头跪在地上。他心生不好的预感,问道:“大哥。不是说二哥喝醉了吗?人呢?” “他在里面,刚刚喝了解酒茶,等他酒醒了。我会带他回去。”江世澈平淡地回答。 江世霖看得出,他虽然在努力克制,但他的情绪已经在迸发的边缘。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绿萝,问道:“是二哥让你进屋伺候的?”江世熙一向洁身自爱,不可能找女人陪酒。 绿萝垂着头说:“回三爷。二爷一个人在屋子内喝酒。奴婢见二爷不胜酒力,便擅自入内……” “行了。”江世霖打断了她,吩咐小二把春娘找来,带着绿萝主仆三人去他的房间等候。待房门关上,他对江世澈说:“大哥,夜已深了。你有话不妨直说。” 江世澈的脸色依旧不好看。他沉声说:“我想替绿萝赎身,还有她的两个丫鬟。今晚就带她们走。” “为什么?”江世霖在桌边坐下“大哥应该知道的。想替绿萝赎身的人不在少数,大半都是她自己拒绝的。” “我正是因为知道这点,这才找你过来。你放心,我会好好安置她们。” “大哥,您这是想告诉我。您想再纳一房妾室?” “三弟,我不是与你开玩笑。”江世澈抿嘴看着江世霖。“据我说知,你买下绿萝,仅仅是为了兑现承诺。若是你与她说清楚了,她会愿意跟我走的。” “我也不是开玩笑的。大哥,只要你亲口对我说,你喜欢绿萝,我可以直接把她送给你。”见江世澈不语,他继续说道:“若大哥深夜把我叫来,并不是因为突然喜欢上绿萝,那么您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你就当我喜欢上绿萝了。” “大哥,就算你不怕自己惹得大伯、大伯母生气,我可不想凭白无故被扣上始作俑者之名。另外,大哥若是不想说,我猜,绿萝应该愿意告诉我。” 江世澈沉默许久,一字一句说:“是你二哥说了一些醉话。” “就这样?”江世霖觉得不可思议。 “总之,你huā多少银子买下绿萝,我……” 江世澈的话音未落,内间传来一阵呕吐声,他急忙进去扶住江世熙,拿了一旁的杯子凑近他嘴边。 江世熙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推开杯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嘴里不知道嘟囔着什么。江世澈从未照顾过别人,一阵手忙脚乱,急于把江世熙按回榻上。江世熙早已醉得不省人事,一径推搡江世澈,嘴里叫嚷着,放开他,他要继续喝酒,一醉解千愁之类的话。 江世霖看两人狼狈不堪,想要上前帮忙,但他肩膀的伤尚未完全康复,不想江世澈发现异样,建议道:“大哥,我们都没有服侍过喝醉的人,不如我找两个丫鬟进来……” “不行!”江世澈声音拒绝,续而又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地说:“我的意思,你让人再送一碗解酒汤过来。我不想二弟就这样回去,让母亲担忧。母亲的身子至今尚未完全康复。” 江世霖想说,这个时间,你们偷偷回去,大潘氏怎么可能发现。就算知道他们晚回,也是第二天早上的事了。他不想与江世澈辩驳,转身至门外命人准备解酒茶。 当他吩咐妥当,又命春娘不许任何人与绿萝主仆三人接触,随即折回内间,只见江世熙正抱着江世澈哭泣,嘴里不断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他走到桌前看了看,酒壶已经空了。江世熙喝的只是温和的米酒。 江世澈一边安抚江世熙,一边对江世霖说:“三弟,你先去外面等会儿。二弟一定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 “大哥,你到底想隐瞒我什么事?就算你此刻不说,迟早我还是会知道的。”江世霖说话间,江世熙已经抱着江世澈呜呜咽咽哭了出来,不断重复“对不起”三个字。 江世澈被他又拉又扯。脸色愈加难看。他皱着眉头对江世霖说:“三弟,二弟这般,你还猜不到是为了什么事吗?一个绿萝姑娘,与你而言根本可有可无,甚至,你早就想与她撇清关系……” “大哥,我知道她是三弟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想着她……” “二弟,你喝醉了!”江世澈脸色微变,急忙把江世熙摁在软榻上“你别说话。过一会儿就没事了。” “不,我好难受……为什么我总是连累你……”江世熙话音未落“哇”一声开始呕吐。江世澈急忙拍着他的背。又拿清水给他。 江世霖立在桌子旁看着他们。虽然只是短短的一句话,但绿萝她们到底听到了什么,事实已经很清楚了。其实早在江世熙因为一件木槿huā色的衣裳,下水救起夏蕊那刻,很多事情已经不言而喻了。 江世澈好不容易安抚了江世熙。抬头就见江世霖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急忙解释:“三弟,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觉得我是怎么想的?”江世霖反问。 江世澈站起身,压着声音说:“世霖,就当我求你,把绿萝她们交给我。今晚的一切,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大哥想要绿萝。无非是不希望二哥刚才说的那些话,被外人知道。你放心,我会办妥的……” “世霖。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哥不必揣度我是怎么想的,我也不想知道二哥那些话是什么意思。等一会自会有人给二哥送解酒茶。等二哥清醒一些,大哥就带他回去吧。”江世霖说罢,转身往外走。 “等一下!”江世澈一下拉住江世霖“三弟。你不要胡思乱想……” “大哥为何觉得我在胡思乱想?” “不是……我的意思……”江世澈吞吞吐吐,低垂眼睑不敢看向江世霖。“反正,事实不像你想的那样。世熙心地善良又心思单纯,他亲眼看到三弟妹是如何上huā轿的……他不过是同情她罢了……你不该因为这事心生不快,更不能误会……至于三弟妹,她什么都不知道……你应该很清楚,三弟妹与世熙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说得断断续续。 江世霖审视江世澈,慢慢掰开他的手指,不冷不热地说:“大哥希望我说什么?谢谢二哥同情木槿?还是谢谢他为了木槿借酒浇愁?” “三弟,我刚才不想对你说这事,就是怕你会有现在的反应。”江世澈一脸懊恼“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我应该明白什么?” “世熙会想明白的。你不需要为此心生不快。” “大哥说来说去都是这两句话。你说得不烦,我听得也烦了。” “世霖!” “你听我说!”江世霖后退两步,拉开自己与江世澈地距离,冷静地陈述:“大哥要做的,带着二哥回家。希望自今日之后,有些话不会从你们嘴里说出去。至于绿萝她们,我会处置。我也会问清楚,除了绿萝,二哥今晚另外与哪些人接触过。”他停顿了一下,又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木槿是我的妻子,她为人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会容许任何人伤害她。”说罢,不顾江世澈的震惊,他转身走了出去。 第279章 拒绝江世霖行至门外,顺手关上了房门。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盯着房门。今晚的事看着正常,但又透着古怪。夏蕊落水当日,他就与夏堇说过,江世熙根本看不清她裙摆上的木槿huā。眼下这事,若说江世澈、江世熙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看着又不像。难道他们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让他心里不痛快? 说句心里话,虽然他并不怀疑夏堇,但他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不舒服的,他甚至很想揍江世熙一拳。就算他真的喜欢夏堇,他把这事到处宣扬是想怎么样?他这根本不是喜欢她,而是害她! 想到还有一个绿萝等着他,他又是一阵头痛。他无法承诺,这辈子永远会像现在这般爱着夏堇。但他绝不会背叛她。他买下绿萝,不过是兑现一个承诺。别说他压根不喜欢她的心机深沉,就算他真有一丁点喜欢她,就算夏堇主动要求,他也绝不会带个女人回去给自己添堵。 推开房门,见绿萝跪在屋子〖中〗央,江世霖不自觉地皱眉。“不用跪着,起来说话。”他走到桌边坐下。楼下的丝竹声夹杂着女人的娇笑声不断涌入他的耳膜。他烦躁地拿起茶壶,却发现茶壶是空的。他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多天没有过来了。 绿萝看到他的动作。急忙说:“爷,奴家这就命人送酒水过来。” “不必了!”江世霖摇头,指了指一旁的椅子。“我说几句话就走。” 绿萝低眉顺目退至一旁,又抬头悄悄看了看江世霖,低头咬住嘴唇,欲言又止。她的双手交握在身前,食指交缠。拇指交叠,一副紧张到极点的模样。 江世霖打量了她两眼,平静地说:“大哥刚才告诉我,他想替你赎身。你照例问一问你的意思……” “爷。”绿萝再次跪下了,眼眶含泪,低泣出声:“奴家生是您的人。死是您的鬼。” 江世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有时候他忍不住想,若不是绿萝怕承受不住后果,说不定会直接给他下**。不过他并不觉得她有多喜欢自己。有些人。算计得多了,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感情。 “爷,请您不要赶奴家离开。”绿萝泣不成声,哭得梨huā带雨,哀怨缠绵。 江世霖食指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满心不耐烦。他冷声说:“我不喜欢哭哭啼啼的女人。” 绿萝不敢哭泣,只是跪在地上默默流泪。江世霖低头看她。绿萝确是美人。她又懂得打扮,知道在男人面前展现最美的一面。如若不然,也不可能惹得全涿州的纨绔子弟都想一亲芳泽。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与你拐弯抹角了。你想什么,我很清楚,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会纳你为妾,也不会收你做外室。不止是你,别人也是一样。” 听闻这话,绿萝心中的震惊无以复加。世上的男人,有哪一个不贪恋美色?就算是庄稼汉,地里的收成多了,转脚就想买个小妾犒劳自己。虽然江世霖拒绝了她很多次,但这是第一次,他把话说得如此清楚明白。这就表示,今日,她无论如何都会有一个结果? 一瞬间,绿萝只觉得呼吸困难,一颗心快跳到嗓子口了。难道他真的喜欢上自己的妻子,到了非卿不要的地步?她不敢抬头看江世霖,心中掠过无数的念头。 江世霖被外面的乐鼓声吵得不耐烦,一心想快些了事。他接着说道:“明日明月楼再没有绿萝姑娘,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让大哥替你赎身。不过你应该很清楚,大哥在吃穿上不会亏待了你,但是你永远入不了江家的大门。你觉得怎么样?” 绿萝摇头,再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又不敢哭出声音,只能低声说:“三爷,大爷替奴家赎身,是为了其他原因。大爷只是不希望……” “我知道来龙去脉。我现在只问你,你愿意让他替你赎身吗?” 绿萝摇头,牙齿紧紧咬着下唇。 “好,第二个选择,我送你离开涿州,你可以在其他地方开始新生活……” “不,三爷……”绿萝惊恐地摇头,抬头看着江世霖,眼中满是哀求。她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滚落。见江世霖只是冷眼看着自己,她跪着上前,在江世霖脚边可怜兮兮地看他,悲泣地恳求:“三爷,奴家可以当您的奴婢,一辈子伺候您……” “然后呢?”江世霖冷笑,倾身捏住绿萝的下巴“然后想方设法让木槿接受你,让她默默伤心,有苦难言?”眼见着她的眼泪即将落在他的手指上,他一把推开她,擦了擦手指,说道:“木槿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我不会让你出现在她面前。” 一瞬间,绿萝脸色煞白。他们之间,江世霖从来没有把话说得这么明白。先前他留着她,恐怕是把她当成挡箭牌了。他果真决意浪子回头?一时间。绿萝心乱如麻。先前,她以为这次是一个好机会,没想到却把自己送上了绝路。“爷……”她说不出话,任何的辩驳在江世霖了然的目光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江世霖等得不耐烦,语气不善地说:“我再完整地说一次,你要么跟着大哥,要么离开涿州。我想,这些年你应该存了不少银子,足以在任何地方买一个小院落,衣食无忧过一辈子。” 绿萝依旧流着泪。眼巴巴看着江世霖,表情仿佛在说,我对你是真爱。 江世霖愈加不耐烦。猛地站起身,问道:“若我不是父亲的儿子,或者江家家道中落了,你还会像此刻这般执着吗?若不是你觉得王家不够稳当,我会结识你吗?若不是你有意为之。众人会为你争风吃醋,对你趋之若鹜吗?有些事我不说,不等于我不知道。” 绿萝又羞又恼。江世霖说得分毫不差,但是她在他身上huā费的不仅仅是心血与青春。她早就认定他是她最后的归宿,她为他做了很多事。在朱云奇把他抓起来的时候,她也为他四处奔波。 绿萝一时激愤。脱口而出:“三爷,三奶奶嫁给您,也是因为您是江三爷。将来。若是您不再是现在的江三爷,她还会一如既往对您吗?” “你有什么资格与她比?”江世霖厉声斥责,继而又叹了一口气,缓和语气说道:“你还是没有明白。这么说吧,若是她喜欢奴仆成群。喜欢穿金戴银,喜欢用燕窝漱口。我一定会让她如愿。你和她的区别不是你们想要什么,你们的追求是否相同,或者你们是不是同一类人。你们唯一的不同,我喜欢她,愿意给她一切,满足她的所有愿望。而你,在你公开表示对我一往情深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我的累赘。” 绿萝一下子瘫倒在地。江世霖的话说得清清楚楚,可是在他生死未卜的那半年多,她一直等着她,她赌他会醒来,她用自己的一辈子下了这个赌注。她赌赢了,他却彻底变了。她犹记得他没有受伤之前,他一心只想得到她。那时的他霸道,狂妄,不择手段。她见过不少的纨绔子弟,但从没有人可以像他那般让人又爱又怕。自从认识他,她就把他看做人生最大的挑战。她赢了,最后又输了。 “你变了。你一直都说,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玩物……” “若是上面两条路你都不想选,那么你还有第三条路,死。”江世霖的声音冰冷无情。 这一刻,绿萝只觉得冷彻心骨。突然间,她笑了。他还是原来的他,他从来都是残酷无情的。他不喜欢死缠烂打的女人。她伸手擦干脸上的泪痕,跪直身体,低头说:“三爷,奴家一直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四季如春。” “很好。”江世霖坐回椅子上“现在告诉我,先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绿萝依旧低着头,一五一十说:“奴家不知道二爷是什么时候来的。奴家听小丫鬟说,二爷一个人在喝酒,就拿了一壶米酒上楼。奴家本想打探一下,三爷为何多日没来,但二爷把奴家赶了出来。大概半个多时辰后,待奴家再去找二爷的时候,二爷已经喝醉了。她把奴家错认成了别人……” “大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奴家本想让春妈妈请三爷过来,半途遇上大爷。大爷听到二爷的胡话后,他问奴家,二爷的醉话还有什么人听过。因二爷说,不希望被人打扰,所以奴家在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命小红她们在门口守着。除了奴家和奴家的两个丫鬟,二爷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 “很好。”江世霖点头“今日时间晚了,明天我会安排你的去处。” “是。”绿萝温顺地点头。见江世霖转身想走,绿萝红着脸,双手绞着手帕,低声说:“三爷,奴家已经明白您的意思,不会再有任何非分之想。您huā重金买下奴家,奴家一直对您敬重、感恩,还有仰慕……”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奴家一直仰慕三爷……奴家还是完璧之身……三爷,今晚请让奴家伺候您……” 第280章 爬床江世霖回头朝绿萝看去。这几个月,绿萝不是没勾引过他。不过从没有说得如此**裸。她能从官婢一路走到今日,十分不容易。她既然知道自己不可能再从他身上获得更多好处,就没必要把清白给他。她在风尘中打滚,想要保住自己的清白很不容易。她应该用她的完璧之身,换取更高的利益才是。 绿萝被江世霖看得浑身不自在。她几乎把手中的帕子拧成了麻huā,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三爷,奴家知道您是怎么看奴家的,奴家不敢再有任何奢望,但奴家也是女人……只想把第一次献给自己喜欢的男人……” 看绿萝这般,江世霖暗笑自己的疑神疑鬼。他回了一句:“不是你想给。我就必须得要。”转身走了出去。 得知江世澈已经扶着江世熙离开,江世霖悄然行至后院,正想从后门离开。就见江世澈在他的马车旁等待。“大哥,时间已经很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他一心回家睡觉。 “三弟,我只有几句话。”江世澈说着,比了比小巷的尽头。江世霖虽不情愿。但还是跟上了他的脚步。 “三弟,世熙刚才说的……” “大哥若是想说这件事,大可不必了。二哥心里怎么想,我管不着,也不想管。我只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今日的事。至于绿萝,我刚刚已经与她谈妥。明日就送她离开涿州。” “此事因世熙而起……” “大哥若想说什么赎身银子,大可不必了。她替我赚了不少银子,就算没有今日的事。用不了多久,我也会还她〖自〗由。”江世霖再次抢白。 黑暗中,江世澈凝视着江世霖。天上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他只能隐约看到他的轮廓。他的眼中带着万分不解。“我记得,你好不容易才买下绿萝……你曾经说过……” “她的美貌天下无双是吧?”江世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我早就说了,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她不过是个女人。大哥若是觉得可惜,不如我把她送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变了很多。” 江世霖打了一个哈气,双手抱胸,苦恼地说:“大哥,你到底想我怎么样?把绿萝带回家?与二哥生气吵架?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像以前那样,每晚与不同的女人醉生梦死?” 江世澈一时语塞,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又语重心长地说:“我当然希望你和三弟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 “既然这样就行了。总之,今晚的事,大家就当没发生过。明月楼这边我来处置,至于二哥那边,希望大哥劝一劝他,至少不要让大伯母担心。”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往马车走去。 江世澈侧头看他,见他表情平静,似乎真的不介意江世熙说的那几句话,他如释重负般笑了笑,再三保证,等江世熙的酒醒了,他一定会好好与他谈一谈。 江世霖把江世澈送上车,正要回自己的马车,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骂道:“你们想吓人也不是这样。”他的伤口虽然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被男人大力打一下,刀口仍旧很痛。 众纨绔七嘴八舌,有的说很久没见到江世霖,有的埋怨他来了也不和他们打个招呼,还有的要求他把绿萝叫出来陪酒。江世霖耐着性子与他们应酬,又问他们如何知道他来了。 马车上,江世澈看着江世霖站在灯笼下与众人说话。他看得出,他一心想回家,不似以往那般,恨不得以明月楼为家,日日醉卧温柔乡。 江世霖被以前的狐朋狗友耽搁了好一会儿,回到池清居差不多已经寅时二刻了。见夏堇睡得安稳,他脱了衣裳,轻手轻脚爬上床,想想又觉得不甘心。 夏堇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嘤嘤一声,转身背对他。江世霖更加郁闷,伸手抱住她。 “你回来了?”夏堇无意识问了一句,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觉。他的身上带着深夜的冷风,微凉的气息让她抓紧被子包裹自己。 “你这是嫌弃我的意思吗?”江世霖不满地抗议,用力把她抱入怀中。什么时候她也能软声求他一回?他不需要她像其他女人那般曲意讨好他,只要她能让他感觉到,她也如他一般深爱着他,看不到彼此以外的其他人。 夏堇被江世霖的蛮力压得喘不过气。不得不睁开眼睛。“什么时辰了?” “我们好久没亲热了。”江世霖说着,手掌已经抚上了她的纤腰,掌心并着五指,慢慢摩挲她的中衣。她的体温透过丝绸,一丝一缕传入他的身体,令他心头发热,心痒难耐。 夏堇立马清醒过来,急忙抓住他的手,轻声说:“相公,你答应过我的……” “我知道。我们还是像上次那样……”他一边说。一边把自己的身体紧贴着她。她的柔软馨香令他舒服又痛苦地闷哼一声。“宝贝儿,帮我把衣裳脱了。” 夏堇不知道应该顺从他,还是拒绝他。他说。当妻子不能与相公行周公之礼的时候,为了相公的身心健康,就应该那样。还说什么,等她怀孕的时候,这事会变成家常便饭。他们现在只不过是预先演练一下。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忽悠她。 “别磨蹭。”江世霖一声催促,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 夏堇感觉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涨红了脸。他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唇,正诱她张嘴接纳他。他的小腿慢慢摩擦她的脚丫。她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 夏堇闭着眼睛。他的吻温柔而急促。他总是这么急性子,仿佛想把她一口吞下去。她的手指滑入他的衣襟,慢慢抚摸他的胸肌。他的心跳让她觉得安心。仿佛有他在身边,她就什么都不用怕。 “用力一点!”江世霖不满地抗议。 “怎么用力?”夏堇也是不满。难道他要她像他这么粗鲁? 江世霖不知如何回答。对着绿萝,他提不起丝毫的兴趣。可他明明已经与她这么亲密了,他还是觉得不够。他一把扯落两人身上的薄被,拉开她的衣襟,扯断了肚兜的系带。“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他精力旺盛,他欲求不满。这些全都因为她。他揉捏她胸口的柔软,用力吸吮她白皙的脖颈。 微微的刺痛让夏堇情不自禁逸出呻吟。他全身坚硬如铁。又热烫如炭,他的欲望早就苏醒了。他的热情让夏堇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江世霖抱着她坐起身,脱去她的衣裳。天还没有亮,他只能看到她的轮廓,但是他的美丽早已深深映入他的脑海。他甩开自己的衣裳,大力抱住她,上下左右磨蹭,让每一寸肌肤都能感受她的美好。 夏堇心软了。“你若是很想要……” “我更想要我们的孩子。”江世霖抱着她走下床榻“朱医婆说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把她压在床架上“来,我上次教过你的。”他牵引她的手握住自己的欲望。她手指的柔软让他情不自禁轻呼一声。 夏堇把头靠着他的肩膀,心中说不出的酸涩。他想要孩子,可是他们才刚刚失去第一个孩子,他甚至完全不知情。 “怎么了?”江世霖感觉到她的反常“如果你不愿意……” “不是的。”夏堇抬头亲吻他的下巴。他要她用力一些。她用牙齿轻咬他的下巴。她的舌头能感觉到他刚刚冒出的胡渣。 江世霖低头迁就她的身高,一手紧扣她的后脑。 夏堇不顾一切吸吮他的嘴唇。她已经接受了流产的事实,她也知道沉溺在过去的痛苦对将来没有任何帮助,可是她很难受。不止是失去孩子的难受,还有不得不对他隐瞒事实的内疚。她失控地咬住他的嘴角,直至舌头尝到淡淡的咸味,她才恍然醒悟。 “小东西,不是这样用力。”深陷欲望中,江世霖并不觉得痛,只是觉得异样的刺激。他一向喜欢她突如其来的热情。他喜欢这样的惊喜。 夏堇懊恼地轻舔自己在他嘴角留下的牙齿印。江世霖一下勾住她的舌头,恨不得把她吞入腹中。 秋日的天气已经带着凉意,可是他们只觉得热,全身细汗涔涔,房间的温度也随着两人的热情不断攀升。 直至纾解了欲望,江世霖依旧不愿放开她。他抱起她,把她置于锦被上,一遍遍亲吻她的每一寸肌肤。 夏堇被他一时的温柔,一时的粗鲁弄得气喘吁吁,手足无措。她慢慢忘了心中的伤痛与内疚,只是无意识地听从他的指挥。她已经不在乎他是否诓骗他,她只知道他不会伤害她。即便他有再多的缺点,但在这一刻,他是世上最完美的情人。 时间在两人的缠绵中慢慢流逝,直至东方渐渐泛白,他们依旧毫无睡意。 明月楼中,绿萝在自己的屋子枯坐一整夜。直至忙碌一整夜的姑娘们全都歇下,她听到敲门声,上前打开了房门。 第281章 线索 直至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射入房间,江世霖才搂着夏堇沉沉睡去。待他们被饿醒差不多已经是午时了。两人洗漱完毕,夏堇正要命丁香准备摆膳,来喜匆匆而至,拿了一封书信,说是明月楼的小二送来的,有急事。 江世霖展开信纸细看,脸色越来越凝重。信是绿萝写的,告之他,她一早已经离开涿州。信上说,她知道江世霖是怎么看她的,她的确处心积虑嫁他为妾,曾为此不择手段,但与此同时,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昨夜她希望他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一半也是出自真心。 至于她的不辞而别,她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他,昨日她知道江世熙来了明月楼,并不是偶然。几天前,她见过正被衙门通缉的男人。他们当天就谈妥,他提供信息及必要的协助,助她踏入江家。作为交换条件,她离间他和夏堇的夫妻感情,令他们夫妻反目。 至于昨夜,江世熙并没认错她,也没有对她说出不该说的话。她对江世澈所言,全都是那个男人预先告诉她的。他还告诉她,昨夜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必须诱他上床。 信末,绿萝留下了一个地址,又告诉江世霖,为了稳住那个男人,她对他谎称,他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男人给了她一块玉佩,让她今日中午去找江光耀,并告诉他,江世熙与夏堇早就有暧昧。 看到这,江世霖果真从信封中找到一块玉佩。玉佩的确是他的,但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掉了。 夏堇见江世霖神色肃穆,急问:“相公,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回头看她。“没事。”他把信纸揪成一团,攥在掌心。 夏堇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她以为他们之间是坦诚的。她认得他手中的玉佩,她曾问过他。是不是掉了,他说不记得了。 “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晚些再向你解释。”他不知道绿萝信上所言是真是假,也不想让夏堇知道,江世熙为她借酒浇愁。 夏堇见江世霖转身就走,疾走两步拉住他。“相公,你的伤还没康复。还有,不要涉险,没什么东西值得你冒险……我会害怕……” “我知道。”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就在夏堇说话之前。他本想亲自去绿萝写下的地址,亲自去抓那个男人。那一夜,是此人砍伤了他的肩膀。他想告诉他。若不是他们人多,他又从背后偷袭,他不会受伤。可看到夏堇担忧地望着自己,男人的面子与自尊忽然变得不重要了。“我只是去东府找二哥。”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我不会让自己有危险的。” 夏堇想要问他。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不多会儿,丁香带着小丫鬟摆上了午膳。夏堇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她吩咐丁香:“你去问一问来喜,刚才的信是谁写的。还有,三爷昨晚去了哪里。什么时辰出门,什么时辰离开。”江世霖离开前虽向她交代过,但她睡得迷迷糊糊。压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至于刚才的书信,她怀疑是绿萝写的。她从未见过这位绿萝姑娘,却听过她太多的事迹。 小半个时辰后,丁香告诉夏堇,来喜不知道书信是谁写的。只知是明月楼送来的。至于昨晚,江世霖是去明月楼接江世澈和江世熙的。本来他是和江世澈一块回来的。但他被几位昔日“好友”拉回去之后,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才出来。 夏堇见问不出什么,只能暂时放下这事。想着江世霖昨晚的左右“折腾”,百般“不满足”,她让来喜去接朱医婆。这些日子,她都有按时喝药,丁香也把朱医婆教她的药膳,教给了厨房的王婆子。她想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已经康复了。 另一厢,江世霖找人通知伍师爷,带着衙差去抓通缉犯,随即去了东府找江世熙。 江世熙很少饮酒,一个上午都在宿醉的痛楚中。看到江世霖没有敲门,直接闯了进来,他急忙上前解释:“三弟,昨晚的事……” “你们全都出去。” 下人们听到江世霖的命令,全都朝江世熙看去。见主子点头,他们才依次退出去,关上了房门。 江世熙脸色苍白,不敢抬头看江世霖,只是低头道歉:“三弟,你若是恨我,可以打我……” “二哥,我问你,昨晚你为什么去明月楼?又是如何去明月楼的?” “我……”江世熙愣住了,续而喃喃解释:“我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是怎么过去的?” “我也不知道。”江世熙一脸疑惑,“有什么不对吗?还是大哥有事没告诉我?” “你把昨日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给我听。”江世霖一脸肃穆。 江世熙被他的认真吓到了,再加上自己的心虚,他只是看着江世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澈在屋外敲门。江世霖上前打开房门。江世澈见江世熙没事,转而对江世霖说:“三弟,昨夜的事,我已经与二弟谈过了。就像我们先前说的,昨晚的一切,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以后绝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 “大哥,昨日二哥与你起了争执,负气离家,以你的谨慎,不可能让二哥一个人在街上乱逛。” “大哥,三弟,到底怎么回事?” “的确。”江世澈点头,“昨日三弟离家之后,我生怕他出事,一直派人跟着他。他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转入一家小酒馆。我想,既然他想喝酒,明月楼比其他地方安全,若是他有什么事,立马就有人向我们回禀,因此我命人故意把他带去了明月楼。” 相比江世霖的镇定,江世熙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世澈,问道:“大哥,如果三弟不说,这件事你永远不会告诉我?”他似乎在生气,续而又苦笑,“就算你再生气,仍旧记得派人跟着我。” 江世霖和江世澈都没有回应他的话,两人审视着对方。按照绿萝所言,江世熙出现在明月楼并非偶然。不止如此,他与江世澈争执,负气离家,都在某人的计划中。而这个某人知道江世熙对夏堇有异样情愫。从暂时的情况看,此人非江世澈莫属。 江世霖的目光移向江世熙。他是完全无辜的吗?虽然爱情是没有道理可言的,但是他对夏堇所谓的感情,实在太突兀了。 “三弟,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江世澈询问。 “大哥,你知道二哥一向不喝酒,为什么不带他回家?”江世霖虽然怀疑,却没有证据指证他。 江世熙慢慢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说:“三弟,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的不是……从小我们都让大哥背黑锅,一直以来都是他替我们善后……” 江世澈一径看着江世霖,忽然间惊问:“三弟,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不对劲?”江世熙同样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不答反问:“大哥先告诉我,昨日你和三弟为何争执?” 江世澈、江世熙两兄弟对视一眼。江世熙见江世澈点头,低头说:“这事是我不谨慎。大哥早就警告过我,不可以对任何提及我从水里救起夏三小姐。可这些日子,我实在太难受了。昨日我见到子晨,不知道为什么,就把一切都告诉他了……” “你把事情告诉了卫晨?”江世霖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放心,我和子晨相交多年,他绝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这不是你们相交多少年的问题。”江世霖气恼,“除了他,你有没有对其他人提及?” “没有了……除了大哥说,昨夜我说了很多醉话……大哥,三弟,此刻之后,我再不会给你们惹麻烦,我一定会谨言慎行……” 对江世熙的保证,江世霖不置可否。他依旧怀疑江世澈,可是他毫无线索。 江世澈见江世熙只差没有赌咒发誓,帮着他向江世霖解释,一再强调,昨日的事,大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至于绿萝,既然江世霖决定送她离开涿州,希望能由他支付路费。若是绿萝有什么要求,他也可以尽量满足,只希望她能兑现承诺,把一切忘掉。 说到这,他再次询问江世霖:“三弟,你匆匆忙忙赶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想了想,一字一句说:“绿萝刚刚已经向我招认,她一早知道二哥会去明月楼喝酒……” “什么!”江世澈、江世熙异口同声惊呼。江世澈摇头道:“不可能!我和二弟争执只是偶然,我决意让他去明月楼一个人想清楚,也是临时起意,不可能有旁人知道……”说到这,他脸色微变,续而握紧拳头,转身对着门外扬声吩咐:“马上叫管二过来见我!” “大哥,发生了什么事?”江世霖、江世熙都觉得莫名。 江世澈没有理会他们,一把拉开房门,催促院子里的手下,马上把管二带来,随即才回头解释,是管二通知他,江世熙与卫晨见面,又暗示他,他们一向交情深厚,什么话都说。至于让江世熙一个人静一静,明月楼是不错的选择,也是管二的建议。 **** **oos绝对不会是突然冒出来的人。 第282章 抓捕 若江世澈所言都是事实,那么的确是这个管二操纵了整件事。但江世霖依旧没有消除心中的怀疑。林林总总这么多事,不是一个小小的管事可以安排的,再说,江世澈也不可能轻易被人控制。 江世霖等待间,猛然想起一件事,脱口而出:“这个管二,是不是有一个妹妹或者姐姐,在尤姨娘身边当差?” 闻言,江世熙茫然地朝江世澈看去。江世澈皱着眉头思量片刻,缓缓点头,说他只知道管二有一个妹妹,但并不知道她是否在尤姨娘身边当差。 江世霖追问:“这个管二,是二十多年前入府的,原本在大伯父身边,后来大哥接管了几家铺子,大伯父才把他给了大哥?” “你为何知道得这么清楚?”江世澈侧目。 “我晚些再解释!”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行至院子门口,他停下脚步,留了一个随从在原地守候,自己直接往尤姨娘的院子跑去。 自从江世雲搬去外院,尤姨娘多次向江光辉求情,都被无情的拒绝了。她日日在屋子里诅咒夏堇和江世霖,恨不得天天扎小人。听到小丫鬟说,江世霖闯入院子,她的怒火“蹭”一下熊熊燃起,又急忙压下。她大步迎上江世霖,说道:“世霖,今天怎么想到过来瞧我?”她虽然极力克制,但她的声音十分僵硬。 “姨娘。”江世霖草草打过招呼,朝小尤氏身后看去,问道:“管大娘呢?我有话问她。” 小尤氏朝着自己的丫鬟看了一眼,回头对江世霖说:“你找她有事吗?如果有紧要的事,我把她叫过来。不过她只是个干粗活的……” 江世霖心知,小尤氏不止不会帮他找人,说不定还会从中阻挠。他烦透了这些事,也不耐烦再与她周旋,直接对着小尤氏说:“尤姨娘,远的那些事,如明月楼从何而来,诸如此类暂且不提,我们先说说近的。你为何千方百计让木槿误会,以为我和绿萝往来甚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小尤氏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续而又苦口婆心地说:“世霖,我可是你的姨母,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姐姐。我是为了你,才嫁与你父亲为妾的……” “尤姨娘,事到如今,你仍旧把我当傻子吗?”江世霖冷笑一声,“我对你诸多容忍,不过是看在六弟的份上,今**若是有心包庇谋害六弟的真凶,我们之间便再无情面可讲……” “你说什么!” “若是我和木槿想害六弟,就不会请求父亲严密地保护六弟,更不会千里迢迢请卫大夫替他医治。你身边的管大娘,才是真正谋害他的人。” “不可能!我那么信任她……” “她人在哪里?” “不可能!”小尤氏一味摇头,又问一旁的丫鬟:“管大娘呢?她去了哪里?为什么一上午都不见人影?” 丫鬟们摇头说,她们自昨晚就没见过她。江世霖心生不好的预感,急问:“她的房间在哪里?” 小尤氏相信管大娘,但对于儿子的安危,她宁可错杀一百,也不会放过任何可能性。江世霖话音未落,她已经率先走出了房间。 来到院子的倒座,江世霖一步上前,越过尤姨娘推开房门。屋子很干净,很整洁,因为是向北的倒座,房间幽暗而潮湿。江世霖阻止众人进入,站在门口观察,之后又对尤姨娘说,屋子内可能藏有毒害世雲的毒药,你让丫鬟仔细搜查。 小尤氏将信将疑,但还是命丫鬟们仔细搜查。不多会儿,一个丫鬟在枕头的夹层中找到一个白色的纸包,里面是无色无味的药粉。 江世霖一边命人把药粉交给卫晨,一边又向小尤氏要了管大娘在府外的住处。小尤氏已经完全懵了。江世霖说什么,就是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带着四五个家丁,找到了管大娘的住处。在大门口,他遇上了江世澈。显然,江世澈没能在江家找到管二。 江世霖推了一下院门。门是由内拴住的。他命家丁撞开大门,自己朝四周看了看。管家所处位置是一条极幽静的小巷。院子的围墙是用石头砌成的,比江世霖高出一个头。 江世澈欲阻止江世霖撞门,院门已经倒在了地上。江世霖一步踏入院门,迎面扑来一阵桂花的香味。他抬头看去,院子内长着两棵高大的桂花树,看起来至少有十几年的树龄。院子四周种了不少花木。江世霖不认识那些花草,只看到红红绿绿一片。 他举步往内走,径直走到房门前,伸手推了推。房门同样拴住了。他示意手下上前把门撞开。 江世澈急忙上前劝道:“三弟,这里怎么都是别人的家……” “是又如何?”江世霖的话音刚落,房门“嘭”一声被撞开了,众人只见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直挺挺悬挂在房梁上。 江世霖转头朝江世澈看去,只见他脸色灰白,情不自禁后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子。江世霖转身入内,伸手碰了碰尸体。尸体已经僵硬了。 “世霖,她已经死了。”江世澈的声音在颤抖,言下之意死人晦气,让江世霖不要碰。见江世霖不为所动,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环顾四周,他催促:“我们还是走吧。我命人通知冯大人……” “大哥,死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活人。”江世霖随口回答。据他观察,屋子与江家的倒座房一样,打扫得很干净,很整齐。窗边的架子上放着一盆绿油油的植物,一旁的柜子旁整整齐齐叠着一摞衣服。“看家具摆设,他们过得很不错。” “世霖,房门和院门都是拴住的,想来应该是自杀……” “大哥,那边的窗户只是虚掩着。”江世霖陈述事实。 江世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皱了皱眉,回道:“管二不在院子里,我派人去他常去的地方找一找。等找到他,就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 江世霖没再反驳,跟着江世澈走出了房门,又命自己的手下去找伍师爷过来验尸,临走叮嘱小厮,务必请伍师爷尽快去池清居见他。 对江世霖的安排,江世澈并没异议。他吩咐自己的手下,尽全力去找管二。 须臾,江世澈与江世霖一同骑马回江家。江世霖问:“大哥,你觉得管二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江世澈摇头,“他跟了我很多年。先前在父亲身边时,他也十分尽忠职守,并没有任何不妥。我很不明白。” “知人知面不知心。”江世霖抬头看着红彤彤的夕阳,“大哥,你很信任他?” “为什么这么问?”江世澈同样眺望着夕阳。 “卫大夫和二哥是至交好友。他们见面本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你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质询二哥……” “是我太过轻信于人。不过,你刚才说了,管大娘可能不是自杀,那么管二也可能是无辜的。一切等找到他再说。如果实在找不到,只能报官。” “大哥,你就没好奇过他们兄妹的来历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们已经在家里服侍了十几年了。”江世澈转头看着江世霖。 “可是他们没有家人,一直都是兄妹俩相依为命。他们一直没有成亲,这不是很奇怪吗?” 江世澈蹙眉,轻轻点头。“听你这么说,的确有些奇怪。”他叹了一口气,见随从们离得远,四周又没有行人,他压低声音问:“被这件事一打岔,我差点忘了,你见过绿萝了?她的事你办妥了吗?若她乱说话,与二弟和三弟妹都会有很大的影响。” 江世霖看了江世澈一眼,点点头,没有说话。 江世澈也没有追问,转而又道:“对了,你怎么会对管二和管大娘怎么熟悉?” “不瞒大哥,先前我查过所有能够与六弟有接触的下人,才会对她有印象。‘管’并不是多见的姓氏。” “原来如此。”江世澈点头。 …… 两人边走边说,很快回到了江家。江世霖下了马,立马有小厮告诉他,夏榕来找他。得知他不在家,他又说自己有紧要的事求见夏堇。这会儿已经有人领着他去池清居了。 江世霖点点头,大步朝二门走去。他瞥见朱医婆从角门往外走,想着大概是夏堇找她把脉,并没在意。很快,他回到池清居,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夏榕激动地说:“大姐,上次说的那个女人,我找到证据了,这是她约母亲见面的书信。” “什么书信?”江世霖跨入屋子。 “大姐夫,您回来了。”夏榕一脸兴奋,急巴巴把手上的信纸交给江世霖,“这是我在母亲的遗物中找到的。我记得这天,四月十五,就是这天,她和母亲见面!” 江世霖低头朝信纸看去。信上没有抬头,也没有落款,只说希望赵氏准时赴约。江世霖捏着信纸仔细端详片刻,说道:“这封信,什么都证明不了,更不知道是谁写的。” “我知道是谁写的。”夏榕殷切地看着江世霖和夏堇。 熱戀^^同学,你回来了,前两天以为你抛弃我了,伤心了好久。rs 第283章 患得患失 按照夏榕的说辞,他找到书信之后,便审问了母亲身边的丫鬟婆子。起初她们什么都不愿说,在他的再三逼迫下,终于有人承认,十几年来,主子经常在初一或者十五与一个女人见面。之后经他诸方核实查证,得知那个女人大约四五十岁,看上去像是有钱人家的仆妇,有人称呼她管大娘。 夏堇询问夏榕,是否查到管大娘的身份。夏榕欲言又止,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夏堇和江世霖。 从始至终江世霖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夏榕,暗自思量。见夏榕盯着自己,他扯了扯嘴角,问道:“有人告诉你,这个管大娘是我家的下人?” 这话一出口,不止是夏榕,就连夏堇也奇怪地看着江世霖。夏榕迟疑地点头,又告诉他们,指认管大娘的人不是夏家的仆人,而是寺庙中的扫地婆子。他也是诸方调查核实,再三确认了管大娘的身份,这才过来向他们禀告。说到这,他又问江世霖,可否把管大娘叫出来。他已经把所有的知情人都带来了,可以与管大娘当面对质。 江世霖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让夏榕把“知情人”全都叫来,他想亲自问一问她们。夏榕没有迟疑,急忙点头应下。 不多会儿,一个丫鬟和两个妇人被带到了众人面前。夏堇认识,其中二人确实是服侍张氏的,另一个做出家人大打扮,想来应该就是指认管大娘身份的人。 江世霖细细问过三人,核实了每一个细节,便让夏榕带着她们离开了。夏榕不敢质疑,只是一脸期盼地看着夏堇,表情仿佛在说,他的父母已经被驱除出夏家,如今他和弟妹只希望能够留在涿州城内残喘度日。 江世霖生怕夏堇心软。抢在她之前说道:“事到如今,只能证明你的母亲和她们口中的管大娘见过面。到底是谁指使谁,不得而知,管大娘又是谁,我们也不知道。最重要的,你们就算是出城暂住,对外仍旧是夏家的子孙。想想你们父母做过的事,木槿对你们已经足够宽宏大量了。” 夏榕不敢直接说,你们把管大娘叫出来与我对质,只能婉转地表示。他只想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云云。他的话尚未说完,江世霖已经扬声命来喜送客。 待到屋内再无其他人,夏堇问:“相公。你知道管大娘是谁?你去了那么长时间,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点头,凝重地说:“管大娘死了,我刚刚看过她的尸首。” 夏堇一下愣住了,失神地问:“如何死的?她到底是谁?” “表面看起来是畏罪自杀。至于她是谁。我在姨娘身边发现这人的时候,就觉得她的来历有蹊跷。”江世霖把管二和管大娘的关系,以及之前发生的事复述了一边。他一边说,一边思量,越想越觉得整件事太过合情合理,仿佛经过细致安排。他低声感慨:“我猜想。若是继续追查下去,他们大概就会发现,他们和黄氏也有关联。” “相公。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相信,管二和管大娘是幕后主使?” “很有可能。”江世霖点头“暂时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凡事小心谨慎。世上的事。只要是刻意为之,就一定会有破绽……” “可是又死了一个人……” “你又在多愁善感了。”江世霖伸手搂住夏堇。“姓管的兄妹二人,十几年前突然冒出来。他们没有过去,很少与人往来。十几年间,两人都没有成亲。我在几天前就注意这个管大娘了,什么消息都查不到。这样的两个人,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他们并非全然无辜。” “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堇轻轻点头“我怕,大伯找到管二,也是一具尸体。” “未必。” “为什么?” 江世霖一边思量,一边回答:“还有很多解释不了的事情,需要借管二的口告诉我们。我猜想,最大的可能性,他会在我面前自杀。” 夏堇越听越觉得可怕。幕后之人图谋的到底是什么? 两人正说着话,来喜禀告,卫晨请江世霖过去。一听这话,夏堇急忙说:“从管大娘屋子里搜到的药粉,可能有线索了,你快去看看。” “你不想一起去?”江世霖轻笑“我能写信请他过来,就不会阻拦你去见他。” 夏堇很想对他说,你是不会阻拦,只会在心里不高兴,晚上再折腾我。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小心眼的男人。她想了想,还是咽下了这话,只是摇头道:“你去问清楚了,回来再告诉我,也是一样。” “你是不是又在心里腹诽我?”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从卫晨的态度判断,他的确已经放下夏堇了,只要有他一起,他真不介意他们见面。可转念再想想,他才解决一个卫晨,现在又冒出一个江世熙,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夏堇见江世霖又皱起眉头,暗暗叹了一口气。若是他能永远像现在这般爱她,她不介意一辈子只看着他,不见任何男人。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催促他赶快去见卫晨。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又忍不住想,老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不应该只为他而活。他爱她,她应该珍惜。他不爱她了,她更应该珍惜自己……只是他还会爱她多久? 江世霖从池清居径直去找卫晨。卫晨的房间内,他正蹲在地上观察一只耷拉着脑袋的母鸡。见江世霖进屋,他站起身问道:“江公子,药粉只有这一包吗?”他的神情很是急切。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药粉?” 卫晨点头,懊恼地说:“我甚至不知道这其中有哪几喂药材。” 江世霖看了看脚边的母鸡。他猜想,自己之所以能够得到这包药粉,大概是因为幕后之人有信心,卫晨无法查知其中的成分。“不如,我找人抓几只老鼠试药吧?” “虽然老鼠的体型较母鸡小,但……”卫晨把小纸包摊在掌心。为难地说:“只有这么点药粉了,从暂时的情况看,恐怕个头再小的老鼠,也无济于事……” “你能肯定,这是慢性毒药?” 卫晨点头,回道:“自我拿到药粉,不敢有丝毫浪费,只用这只母鸡试验。已经两个多时辰了,它至今没有明显的中毒症状。” “所以,你的意思。若是相同的毒药,当初就算我的身体再虚弱,也不可能被人喂食一次。身体的情况就急转直下?” 卫晨愣了一下,点头,又摇头,很肯定地说:“我很清楚后院的那些伎俩,所以一直很小心。不管是你的药汤。还是食物,我都派了小厮在一旁监督。你的茶水,所用餐具,都是三奶奶准备的。你总不会怀疑她吧?” 江世霖苦笑。夏堇的确不曾试图谋害他,她只会在受了委屈之后掐他的手,再不然就是狠命替他洗脸。仿佛要把他洗得脱层皮,有时还会趁着〖房〗中没人,当着他的面骂他。欺负他不能反驳她。 等等! 江世霖突然想到一件事。在他昏迷的时候,夏堇喂他吃饭,替他洗脸插手,但他从未在擦身洗澡的时候听过她的声音。想来以她的害羞,那时候必定不敢面对他的裸|体。 “卫大夫。若是把药粉混在水中,擦在身上会如何?” 卫晨再次愣住了。当初他的确发现江世霖手肘的皮肤起皱。他以为是他躺得久了。又或者是擦身的时候,水温太高之类造成的。他提醒过杏红等人。几天后症状消失,他便没有在意此事。 江世霖看到卫晨的表情,便知道曾经发生过可疑的事。他说道:“暂时先不要打草惊蛇。我命人偷偷送两只老鼠给你,你把它们分别浸泡在药水和温水中,看它们有什么异常。” 他嘴上说不要打草惊蛇,但是回池清居的一路上,他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而最有可能下手的人非桃红莫属。他从半道折回卫晨的屋子,叮嘱他此事只有他们两人知道。在没有结果之前,他连夏堇都不会提及,而卫晨也不能把这事告诉任何人,包括江世熙。 卫晨虽觉得奇怪,但还是点头应下了。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在院子门口遇上了江世澈派来的小厮。对方告诉他,他们找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没有找到管二。江世澈已经把管二列为逃奴,要求冯大人帮忙追捕,且他愿意私下拿银子出来,作为赏银,给能够提供线索的人。 江世霖点头表示知道了,遣走了传话的人,又急匆匆叫了来喜,命他亲自带人去郊外的庄子,把桃红偷偷押解回城。 来喜领命而去,江世霖回到正屋,才喝了一口茶,伍师爷来了。江世霖见他满头是汗,惊问:“又发生了什么事?没有抓到人吗?” 伍师爷一边擦汗,一边告诉江世霖,他带着衙差找去他给他们的地址,就看到一个人影闪过。他急忙冲入屋子,发现通缉犯已经被人割断了脖子。他赶忙带人追缉先前的人影,但对方有人接应,他们追了大半个时辰,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 闻言,江世霖心中暗恨。被人割喉的男人是砍了他一刀的那人。他对幕后之人十分忠心,就算被抓,也不可能招供。为何要冒险把他灭。? “那个人影,你看清楚了吗?”他问伍师爷。 伍师爷肯定地回答:“虽然没见到他的脸,但若是再看到他的背影,应该能够认出他。” 江世霖想了想,突然间恍然大悟。他低声吩咐了伍师爷几句,又问他:“管大娘的尸体,你见到了吗?” “是。”伍师爷点头“我检查过她的脖颈,和明月楼的那个丫鬟不同。她的脖颈上只有一条向上的勒痕。另外,凳子的高度我也检查过了,这次一定是自杀无疑。” 对伍师爷的言之灼灼,江世霖淡淡地笑了笑,问道:“伍师爷,一个女人知道自己和家人难逃一死,她决定自杀,没有好好打扮自己,却仔仔细细把衣裳叠好,认认真真给盆栽浇水,厨房还有切好的菜,正等着下锅。这合理吗?” ***** 解释一下,为什么昨天只有3k。 前几天趁着卓越288-100买书,被母上骂了,说我总是买不正常的书,还说我光买不看。我一怒之下随手拿了一本看。拿到的是《自私的基因》,然后入迷了,看完之后整个人处于阴暗状态,全身充满负能量…………那可是一本生物学的“科教书”啊,算是讲遗传基因的,可看完之后,真的会觉得人类就是自私,残忍,贪恋的生物~~~~(>_)~~~~ 晚上还有ise。 第284章 重伤+暗处 被江世霖这么一说,伍师爷一脸愧色,而夏堇更是难掩眼中的惊讶。他说得很有道理,管大娘或许会因为女人天**整洁,把屋子收拾干净再自杀,但绝不可能切菜切一半回房间上吊。 江世霖接着对伍师爷说:“若管大娘不是自杀,那么她脖颈上的勒痕就有另外一层含义了。” “三爷是说,杀死管大娘的人,听到您在明月楼对在下说的话?您怀疑,有人收买了衙差?” “我不知道是衙差被收买,还是其他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总之事实到底如何,还要依赖您帮我们查出真相。” 伍师爷从未遇上过这么复杂的事,但看在江世霖给赏银十分大方,自然是他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他一边听他的吩咐,一边点头,很快带着手下离开了。 夏堇在一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待到伍师爷走了,她对着江世霖说:“相公,那人为什么要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而且很多事全都前后矛盾。” “不是前后矛盾,应该说,压根没有矛盾,因为……我猜想,压根不是同一个人。” “不是同一个人?”夏堇眼中的疑惑更重了,“我不明白。” “你仔细想想,当下发生的事,是不是为了把一切推给管二?” “是。”夏堇点头。 “那以前呢?” “我不知道。”夏堇摇头,“我只觉得那人像黄氏一般,与我们似有深仇大恨,一心想置我们于死地,而且她惯会借刀杀人,自己则像毒蛇一般躲在幕后……你是说,现在这人,和以前是两个人?现在这人……是在善后?”夏堇一边说,一边摇头,续而又道:“也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是我们已经抓住了他的把柄而不自知。他发现之后,想要不择手段湮灭一切。” “你说的也有可能。暂时我们只能将计就计,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堇再次点头,犹豫片刻又忍不住问:“关于绿萝……” “你吃醋了?”江世霖轻笑,“她已经离开涿州,再不会回来。老实说,你是不是吃醋了?”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夏堇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 “日子总要过的,不是吗?”江世霖叹息,“我们只能苦中作乐,凡事往好的方面想。” 被江世霖这么一说,夏堇更觉得难受。这一世若是没有江世霖,恐怕她还是会被利用而不自知。前世,她对不起他,更对不起整个江家。“好吧,我是吃醋了。先前我还偷偷打探过绿萝,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 不久之前,她见过朱医婆。朱医婆说,她可以和江世霖同房,但最近两三个月,尽量不要在她易于受孕的日子同房。这是为了孩子,也是为了她。她当然希望他们的孩子健健康康,可这样一来,她觉得对不住他的同时,又害怕他对她的爱根本延续不了两三个月。她不该患得患失,可她又情不自禁。自从知道他们的孩子没了,她对他更加依恋了。 因为事情牵扯上衙门,自然不可能瞒着家里的长辈。小尤氏得知管大娘死了,第一时间找上了江光辉,要他为他们母子做主,甚至暗示江光辉,是小潘氏谋害江世雲,因为管大娘是从东府介绍过来的,是大潘氏和小潘氏合谋。 小潘氏懒得与她辩驳。她得知管大娘死了,即刻去了东府,与大潘氏谈了大半个时辰。之后江光耀和大潘氏一起找到江光辉,又同时见了卫晨。 江世霖和夏堇不知道江光耀、江光辉说了什么,只是从卫晨口中得知,江光耀希望他能尽一切可能找出药粉的来源。与此同时,江光耀取走了一小部分药粉,派人去涿州城所有的药铺,一家一家询问。 卫晨得了江世霖的嘱咐,并没有把老鼠试验告诉任何人,只说他已经给母鸡喂食,正等着最后的结果。 大概是因为大病初愈,大潘氏回去之后又病倒了。江世霖和夏堇在当晚得到消息,因为家里事情太多,江世澈希望母亲能够静养,因此建议由江世熙陪她去庄子暂住。这到底是提议还是决定,他们不得而知。因为时间太晚了,他们没有去蘅安院求证,等着第二天早上再做打算。 除此之外,江世霖一直担心来喜。按时间计算,他差不多应该带着桃红回府了。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该派人送信回来才是。 江世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怕夏堇担心,没有向她提及这件事,只能假装没事。夏堇看到他的焦躁,想要询问,可一想到中午的时候,他把信纸揪在手中的动作,只能作罢。 戌时二刻,他们正要睡下,小丫鬟来报,来喜回来了,身负重伤。江世霖闻言,大步冲出屋子。待夏堇跟着他的脚步来到二门,就见来喜躺在马车内,浑身是血。他气喘吁吁地对江世霖说:“……小的看得很清楚,管二杀死桃红……”他才说了这几个字,便昏了过去。 江世霖赶忙命小丫鬟去请卫晨,又喝问其他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来喜随行的小厮叙述,他们按照江世霖的吩咐,抵达庄子之后,来喜直接要求带走桃红。庄头告之他们,已经有人来找桃红,自称奉了江世霖的命令。来喜一听就急了,循着庄头的指示冲去桃红的屋子。待小厮们追上去,就见桃红挂在房梁上,而管二正拿着匕首追砍已经受伤的来喜。众人一拥而上,擒住了管二。 因为庄子内没有大夫,来喜又伤势严重,他们只能先用马车送来喜回城。至于管二,他已经被结结实实绑住,正由庄子上的牛车慢慢送回来。 江世霖听完,吩咐他们暂时不用报官,又转头问卫晨,来喜的伤势如何。卫晨面色凝重,只是摇头。他简单地替他止了血,命人用担架把他送去他的屋子,又让人准备纱布酒精等等。 一旁的小厮见状,急急对江世霖说,只有来喜一人受伤,除了他是第一个进屋的人,更因为管二从始至终只攻击来喜一人,似乎非要他的性命不可。 江世霖没有表态,只是命马车马上去接管二,接着往卫晨的住处去了。夏堇见状,命余下的人先去倒座等着。若是管二到了,马上通知他们。众人纷纷点头,其中一人询问夏堇,管二毕竟是江世澈的手下,是否应该通知东府。夏堇想了想,推说时间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话毕跟上了江世霖的脚步。 与以往一样,卫晨依旧不许旁人在屋内影响他救治病人。夏堇见江世霖站在门外,上前安慰:“相公,有卫大夫在,来喜会没事的。” “我知道。”江世霖勉强笑了笑,“没事,管二令来喜受伤,大概就是为了让我失去冷静。我不会让他得逞的。”说到这,他又紧张地按住夏堇的肩膀,急切地说:“这几天,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走,也不要吃来历不明的东西,更不能去幽静的地方……” “我知道。”夏堇握住江世霖的手,“管二的事,果然被你料中了。” “接下去他一定会告诉我们,他和管大娘出现在江家,就是为了复仇。”江世霖叹了一口气,反手握住夏堇的手指。 “你在担心?”夏堇抬头看他。他觉得对江世霖而言,来喜不过是一个小厮。先前他处置绮红等人,全没有半点犹豫或者不舍。相比那几个“红”,来喜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先前他曾对她说,来喜是他父亲给他的,某些程度上,他等于是他父亲的眼线。 “我的确在担心。”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房门,“若是管二死了,恐怕所有的事情都会不了了之,我们再难知道,先前到底是谁迫害我们……” “你的意思,那人会就此罢手?” “若真的就此罢手也算是结局,怕只怕,他会躲在暗处酝酿更可怕的阴谋,而我们——”江世霖低头凝视夏堇。女人怀孕生子本来就是极凶险的,小孩子更是毫无抵御能力。若不能尽快找到真正的主谋,他一定会寝食难安。 “怎么了?”夏堇不明白他为什么用满是忧虑的眼神看她。 “没有。我只是在想,怎么撬开管二的嘴。”江世霖说到这,突然恍然大悟般放开夏堇,行至院子门口,吩咐手下去明月楼后巷的院子好生看守紫鸢和黄氏。 夏堇看他这般焦急,心中不舍。她明明拥有前世的记忆,却什么忙都帮不上。仔细想想,这一世虽然很多事情都偏离了前世的轨道,但所有人的本心都没变。她到底忽略了什么,才会让自己对一切都茫无头绪? 夏堇思量间,卫晨推开了房门。江世霖急忙上前询问来喜的情况。卫晨摇摇头,只说他流了太多的血,若是能熬过今晚,或许还有希望。 一听这话,江世霖的表情更沉重了。卫晨瞥了他一眼,对着他说:“刚才我替来喜施针的时候,他不断喃喃着一句话。” 第285章暗处 “什么话?”江世霖和夏堇异口同声。 “他不断重复,‘他在哭’三个字,可能与他受伤无关,也可能是他最后看到了什么。我试着问‘他’是谁,他没有回答。”卫晨说完就走了,只是吩咐自己的随从守着来喜,若是有什么情况再去唤他。 夏堇见江世霖似在自责,悄悄握住他的手,低声说:“不如我们回去歇一会儿,待会儿管二到了……” “你知道来喜为什么这么拼命吗?因为他觉得我不信任他……确实是我不够信任他,总认为他是父亲派来监视我的眼线。” “相公,是你告诉我,有人死了,有人被利用,全都不是我们的错,是幕后之人造成的。我们不该用别人的错惩罚自己。” “你倒是记得清楚。”江世霖紧紧抓住她的小手。当下确不是感怀的时候,管二是他们所剩不多的线索。想到这,他停下脚步,命丁香送夏堇回池清居休息,自己折去了卫晨的屋子。 夏堇站在原地看他,想要跟上去,又止住了脚步。夫妻相处应该是怎样的?她越来越想知道他的每一件事,又怕会惹他反感。他说让她不要多想,凭心行事,他们是最亲近的人,不应该向彼此掩饰自己。可是她真的可以吗?如果真的可以凭心行事,她很想上前抱住他,对着他说,不要难过,不要自责,不管怎么样,都有她在他身边。就算这次的线索断了也不要紧,将来总还有机会的…… 江世霖快步走向卫晨的房间,不敢朝来喜的病房看去。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到死人,来喜也仅仅是受伤,但当下却是他最难过的一次。他伸手敲了敲房门,唤了一声:“卫大夫。” 卫晨刚换了衣裳。他打开房门奇怪地看着江世霖。“有事吗?若是为了来喜,现在我没什么可做的。” “不是为了他。”江世霖摇头,“我怕管二已经服毒,准备自杀。待会儿他到了,你能不能给他诊治,尽量保住他的命?” “这个我恐怕不能保证。” “若是实在为难,能不能……”江世霖压低声音与卫晨说话。 卫晨静静听着,目光时不时朝江世霖瞥去。待到江世霖说完了,他淡淡地说:“我以为,无论是来喜还是管二,对你而言都只是下人罢了。” “下人也分很多种。”江世霖应了一声,向卫晨告辞,只说等管二到了,他马上派人过来请他。 夏堇由丁香陪着回到池清居,呆呆在桌前坐了许久。她看得出,江世霖的情绪不对劲。她想安慰他,为他做些什么,但她不知道应该办,只能反反复复思量前世今生。突然间,她想到一件事,几乎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急匆匆对丁香说:“我们快去找三爷。” 丁香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夏堇已经走出了屋子,她只能跟上她的脚步。想着来喜受那么重的伤,江家地广人稀,花园又多是灌木假山,她急忙向春红招手,又唤上了两个孔武有力的婆子。 夏堇不知道江世霖人在何处,只能沿着回廊,穿过花园往二门走去。她一心想着脑海中的事情,并未注意四周,忽听身后的春红“啊”一声尖叫。 “怎么了?”丁香询问。众人只见春红脸色发白,惊恐地盯着假山后的灌木丛。 春红听到丁香的喝问,哆哆嗦嗦回答:“奴婢,奴婢看到一个鬼脸……” “别胡说。”丁香朝夏堇看去。 夏堇顺着春红的目光看去,只见树枝在微风下晃动。“只是影子罢了,你看错了。”她转身欲继续往前走。 春红不敢辩驳,只是抖着身子躲在一个婆子身后。丁香见状,小声对夏堇说:“三奶奶,还是查仔细些,省得这个丫鬟老是疑神疑鬼。” “也好。”夏堇点头。丁香拉住春红护在夏堇身边,命令两个婆子拎着灯笼去假山后查看。 黑暗中,一个穿着夜行衣,带着鬼面具的人正悄悄往后退,意图把自己隐没在黑暗中。眼见着灯笼离自己越来越近,她恨不得把自己与假山合二为一。 两个婆子虽然胆子大,但到底还是害怕的。其中一人说:“这四周都看过了,不如回去吧。” 另一人回道:“既然丁香姑娘吩咐了,我们还是查仔细些。若是真有什么东西吓到三奶奶,三奶奶不惩罚我们,三爷也会把我们剥层皮。” 戴着鬼面具的人一听这话,正犹豫是否扑出去,夺路而逃,就听不远处传来“喵喵”两声,紧接着一只黑猫一跃而下,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两个婆子捂住胸口,双双吁了一口气,回去向夏堇复命。 戴着鬼面具的人见她们走远了,这才从暗处走出。很快,黑暗中又走出一人,低声埋怨:“不是早就说了,所有事情都作罢吗?你怎么擅自行动?若不是……” 鬼面人不悦地说:“我也是照吩咐办事。刚才的黑猫是你放的?” 来人点点头,又道:“朱医婆来了,不等于三奶奶怀上了……就算真的怀上了,暂时也不能动她。三爷的脾气,刚才你若是真把她吓到了,他能把东西两府都翻过来!” “那怎么办?真的作罢?” “我又不是主子,怎么知道?不过依我看,三爷一向没定性。现在他对三奶奶好,恐怕只是因为以前没遇上三奶奶这样的,一时新鲜罢了,等时间长了,他自然就厌了。” …… 两人边行边走,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夏堇一心记挂着江世霖,从两个婆子口中得知,假山后的灌木丛中只是一只黑猫,她便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春红走了两步,又回头朝灌木丛看了两眼,拉住丁香小声说:“丁香姐姐,我真的看到鬼影了,不是猫,猫会叫的,真的不是猫,我养过猫的……” 丁香瞪了她一眼,比了比夏堇,低声教训:“有什么话,晚些再悄悄与我说,不要吓到三奶奶,更不能在主子面前说什么神啊,鬼啊的,知道吗?”见春红点头,她才疾走几步,走到夏堇身前引路。 夏堇在外院的书房找到江世霖。见他独坐桌前,眉头深锁,顿时觉得心里堵得慌。她上前敲门。江世霖看到她,急忙收敛了凝重的表情,拉着她进屋,问道:“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你先回去休息吗?”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夏堇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我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那个管大娘并不是完全不和任何人往来。应该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据说他们站在一起说话,很亲热的模样。”这是她在前世听说的。因为管大娘并不在她的计划中,先前她甚至不记得她和管二。如今想来,这个少年和管大娘有关,应该也和管二有一定的关系。 江世霖奇怪地看着夏堇。“你不是不知道管大娘是谁吗?怎么会记得她和别人有往来?”说着,他又摇头,“管二那边,我虽然没有查过,但这个管大娘,我仔仔细细核查过,她的确没有和任何人往来,就算是尤姨娘身边的丫鬟,也和她没什么交情,更不要说十六七岁的少年了。” 夏堇不知道如何说服江世霖。她越想越肯定,前世定然有这么一件事。她想了想说:“他们在府上十几年,除非刻意,否则不可能与所有人都没往来。若他们是刻意的,不就表示他们想掩饰什么事情吗?” 江世霖一早就是这么想的,可他一直想不出,他们有什么可掩饰的,难不成他们还是朝廷的通缉犯不成? 夏堇见江世霖一言不发,怨声说:“你这是不相信我?你觉得我听错了?总之,这事是千真万确的,你一定得相信我!” 江世霖轻笑。刚才他的心情很糟糕。因为不想影响她,他这才选择一个人呆着。这会儿见她对自己虎着脸,使性子说,他必须相信她,他的心情忽然变好了。“好吧,我相信你。”他伸手揽住她。 “我和你说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江世霖伸手抱紧她。她的体温似乎能填补他心中的空缺。他应该保护她,他有责任找出幕后之人。他也一直很努力,可幕后之人总是能先他一步。来喜一直很尽责,很忠心,可他生死未卜。 “江世霖!”夏堇挣扎着欲推开他。 “木槿,其实我刚才很难受。”江世霖的声音很低,却像有魔力似的,一字一句穿透夏堇的耳膜,直入她心田。她停止了挣扎,伸手环住他的腰,等待下文。 江世霖亲吻了一下她的发丝,转而问:“你说的少年,是什么人?府中的下人?” 夏堇一下子愣住了。她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并不知道他姓甚名谁,更不要说容貌身份。前世她是听紫鸢说的,这一世的紫鸢会不会知道? “你不知道他是谁?” 夏堇老实地点头,“我刚才就说了,我不知道听谁说的。或许紫鸢也听到了,不如我让丁香去问一问她?”rs 第286章 追查 原则上江世霖是相信夏堇的,但她的话太过没头没尾没有根据。另外,管二虽然快到了,但不知道卫晨能不能保住他的性命。若是他一命呜呼,就算找到了那人,又有何用?他本想催促夏堇回去休息,见她殷切地看着自己,只能点头说:“我派人送丁香去问一问。若是问不出什么,就算了,总还有其他办法的。” 夏堇自然看得出,江世霖不过是不忍拒绝自己。成亲至今,她从没有像此刻这般想替他分忧。她点头应下,向丁香交代了几句,自己则回了池清居。 江世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这才回去书房。先前的他太消极了。不管真相多么残酷,不管幕后之人多么神通广大,阴暗恶毒,哪怕仅仅为了她,他也要振作起来。 一盏茶之后,去接管二的马车回来了。江世霖亲自叫上卫晨,两人一起在二门口看到了管二。管二面色无异,看到江世霖,咧嘴笑了笑,问道:“三爷,来喜如何了?眼睁睁看着他咽气,您不好受吧?他是为您而死的。” 江世霖瞥了他一眼,命手下按住管二。卫晨上前把脉,随即对着江世霖点点头。江世霖脸色微沉。虽然是一早预料到的事情,但亲自证实此事,让他对幕后之人更加愤恨。在那人眼中,人命真这么不值钱?他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 “江公子,你有什么话问他吗?”卫晨询问。 江世霖看了看四周的小厮、婆子、车夫,说道:“他不过是一颗棋子,此刻说的话,不见得是真的。”说罢,他又对卫晨说:“既然卫大夫有把握救他,以后再问他也不迟。” 卫晨点头,拿出银针,在管二错愕的目光中,一针扎晕了他,命人把他抬去来喜那屋,又对江世霖拱了拱手,跟着担架离开了。 众人听到先前的对话,不由地窃窃私语。江世霖环顾四周,吩咐道:“今晚的事,不许对任何人提及,哪怕是你们的家人,也不能私下议论,明白吗?” 所有人唯唯应下。江世霖挥手命他们离开,独自去见卫晨。 管二的床榻旁,卫晨拧眉沉思。直至江世霖轻咳一声,他才回过神,解释道:“他应该有必死的决心……不过有一点很奇怪,他既然是被搬回来的,就不可能中途服药。以药性看,他应该早就在半途中毒身亡了。” “我猜想,他可能一早把毒药含在嘴里,直至快抵达的时候,才把毒药吞下去。”江世霖看了看双目紧闭的管二,眼睛的余光却不自觉地朝来喜看去。 卫晨看到他的小动作,说道:“他暂时的情况还算稳定。” “管二有救吗?”江世霖收回了目光。 “我没有把握。”卫晨轻蹙眉头,“我只能说,我会尽力而为。” 江世霖点点头,命人把管二的衣裳鞋子都搜查了一遍,又找了可信的人在门外守着。他正准备回池清居,江光辉和小潘氏被吵醒了,把他叫了过去。 池清居内,丁香刚刚从明月楼后巷回来。她告诉夏堇,紫鸢根本不知道谁是管大娘。她觉得紫鸢不像说谎。 夏堇点点头,没有说话。前世的确是紫鸢告诉她这件事,但这一世的紫鸢可能的确不知道。前世的紫鸢是从何处知晓的?幕后之人?她只怨前世的自己没有把细节问清楚。 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夏堇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厨房的王婆子。虽然她无法查证,王婆子更不会承认,但前世的王婆子在她的复仇计划中扮演着极重要的角色。她心急想知道结果,顾不得此刻正值半夜,急命小丫鬟把王婆子叫来。 丁香见屋内没有旁人,压着声音对夏堇说:“三奶奶,刚才春红对奴婢说,先前在灌木丛后面,她坚信她看到的并不是野猫……” 夏堇摇头道:“虽说鬼神之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今晚那么多人来来去去,若真的是不干净的东西,为免太巧合了。” “三奶奶,鬼神不可怕,可怕的是装神弄鬼之徒。先前三爷曾受伤,这会儿来喜又生死未卜。不如让奴婢多带几个人去看一看,到底是人是鬼。” “也好。”夏堇点头,“若那边的地上果真有踩踏过的痕迹,你马上告诉三爷,让他无论去哪里,都多带几个人在身边。另外,卫大夫那边,也不能让陌生人靠近。” 丁香点头应下,自去院子内叫了几个婆子,拎着灯笼找去发现野猫的地方查看。 王婆子一早被院子内的动静吵醒了。见到杏红亲自过来传话,与她说了两句话,便匆匆来到正屋。 夏堇见到杏红带着王婆子入内,暗自惊讶。她不喜欢杏红,虽然没有架空她,但已经很少命她贴身服侍了。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见她仍旧低眉顺目的,便命她在廊下守着,直言她想与王婆子私下说话。 杏红躬身退了出去,顺手为夏堇关上了房门。王婆子弯腰而立,眼观鼻鼻观心。 夏堇打量了她两眼,问道:“你是府中的老人,可认识尤姨娘身边的管大娘?” 王婆子愣了一下,点点头,“奴婢也算识得她,但并没什么交情。她一向不喜与人往来。” “你对她了解多少?” 王婆子奇怪地看了一眼夏堇,回道:“奴婢只知道她原本在东府当差,是大太太身边的妈妈,后来尤姨娘向大太太讨了她。平日里她深居简出,从不多话。据说尤姨娘就是喜欢她这点。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心中失望,但仍旧没有放弃,追问:“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其他的事?此事关系重大,相信你已经听说,来喜受伤了。三爷看着没什么,但是你应该知道,他其实最是重情重义。” “三奶奶,请您明示,管大娘与此事有什么关系?您想知道管大娘哪方面的事。” “我也不瞒你,令来喜受伤的人就是管大娘的兄长管二。依你看,他们兄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你知道他们的来历吗?” “这……”王婆子稍一迟疑,不甚确定地说:“如果奴婢没有记错,早前故去的太太曾劝过大太太,说他们兄妹来历不明……另外,奴婢曾听过一个传闻,不知道是真是假……” “什么传闻?” “管大娘能写会看,最早是帮大太太管着善堂的……” “你说善堂!”夏堇猛地站起身,见王婆子诧异地看着自己,她又慢慢坐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王婆子眼中的疑惑更甚。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时候她颇受大太太器重,传说她突然跟了尤姨娘,是因为有人说,她与管二……不像是兄妹,更像夫妻,这才惹得大太太生气,于是她又攀上了尤姨娘。”说到这,王婆子急忙告罪,直说自己也是道听途说。众人皆知,管大娘一直没有嫁人,是因为她是寡妇。 夏堇越听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管二之所以甘愿被利用,一定是有什么把柄在幕后之人手中。或许管二和管大娘并不是兄妹,很可能真是夫妻。管大娘能写会读,说不定很快就能证实,夏榕送来的书信,的确是她的笔迹。事实正像江世霖说的,幕后之人意图利用管氏兄妹,把一切画上句号。只是,有谁对他们这么了解,令他们言听计从? “据你所知,大伯对管二如何?”夏堇询问。 王婆子摇头答道:“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替大老爷跑腿,远不及管大娘受重用。后来如何,奴婢就不知道了。” 夏堇点点头,见再问不出什么,只能命她退下。王婆子向夏堇行过礼,慢慢退出屋子。她才跨过门槛,杏红已经迎了上去。王婆子看着她,微微摇头。杏红马上闭上嘴,望了一眼门后的烛火,跟上了王婆子的脚步。 丁香带着春红等人走入院门,就见王婆子和杏红一前一后隐身入了夹道。她心下奇怪,但她有更重要的事,没有细思,再加上王婆子和杏红本就是池清居的下人,所住的屋子离得很近,便没有放在心上。 夏堇见丁香和春红同时求见,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听到丁香说,假山旁的灌木丛有枝干折断了,草地也有被践踏过的痕迹,她问:“能不能看到,人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丁香摇头答道:“回三奶奶,天太黑了,再加上假山后便是石径,看不到脚印,奴婢无从判断。” 夏堇暗暗叹了一口气。她刚刚才觉得幕后之人想要湮灭一切,这会儿为何又迫不及待,想用这么拙劣的方法吓唬她?她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对丁香说,等天亮之后,她们再去看一看。 夏堇的身体刚刚康复。她虽然很想等江世霖回来,但身体实在撑不住,只能先睡下。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她睁开眼睛就听到丁香说,小潘氏一早命人去花园修剪花木。她们此刻再去查看,恐怕什么线索都没了。rs 第287章 掩盖 夏堇此刻才发现,江世霖一夜没回来。她坐起身询问丁香:“太太怎么会一大早命人修剪花木?昨晚我睡下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听负责此事的婆子说,这是太太在几天前就吩咐过的,往年也都是这个时候修剪花木。”丁香在听说此事的第一时间便“恰巧”经过了花园。 夏堇心知压根没这回事,示意丁香继续往下说。丁香紧接着告诉夏堇,江世霖之所以没有回来,先是被江光辉和小潘氏叫去问话,紧接着东府知道管二找到了,江世澈又找他说话,希望他能把管二交还给他。待到江世澈确认管二已经陷入昏迷,回去东府,东府又传来消息,大潘氏又犯病了。江世霖只能陪着小潘氏和卫晨过府诊治,一直忙到天亮。此刻他正与蒋光辉说话。 夏堇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本她已经排除了小潘氏的嫌疑,可她突然间命人修剪花草,实在太可疑了。当下,夏堇不能质问小潘氏,遂命丁香唤了春红进屋,让她找她的父母,去江光耀的善堂悄悄打探一下,管大娘在大潘氏身边当差的时候,与善堂的哪个孩子最亲近。 春红走后,夏堇又问丁香,来喜和管二如何了。按照丁香得到的消息,两人都在昏迷中,来喜烧了一夜,这会儿仍旧在发烧,卫晨命人用烈酒替他擦身,希望他能渡过难关。因卫晨说了,两人都不能移动分毫,所以江世霖派人在门口守着,屋内也有卫晨的手下。 夏堇真心希望来喜熬过这一关,可事到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她暗暗叹息了一回,起床穿衣洗漱。不一会儿。早膳还没送上,竹青亲自过来传话,小潘氏请她过去。 小潘氏从未这么早唤夏堇过去,再加上她也想知道小潘氏的意图,即刻跟着竹青去了蘅安院。 竹青并没有像往日一样,领着夏堇去正屋,反而把她带去了东梢间。平日里小潘氏都在这里用膳,桌子上已经摆上了早膳。 须臾,小潘氏入内,请夏堇与她一起用餐。饭毕与她说起了昨晚的事。感慨管大娘与管二知人知面不知心。夏堇不明白她的意图,只能虚应了几句。 吃完早饭,两人净了手。竹青引着她们去了正屋,又躬身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夏堇心知,当下才是重点。不由自主朝小潘氏看去。 小潘氏同样正看着夏堇。四目相接的瞬间,小潘氏笑了笑,说道:“关于管大娘,你大概已经听说了不少事情吧?” “回母亲,媳妇只知道她先是在大伯父身边当差,之后被尤姨娘要了去。仅此而已。” 小潘氏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轻轻放下茶杯,缓缓道:“我找你过来,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到此为止,不管管二是生是死,将来家里就当从没有这两个人。管大娘意图谋害主子,不管她是自杀,还是被别人杀害。都是死有余辜。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夏堇没料到小潘氏居然说得如此直白。她愣了一下,摇头道:“母亲。媳妇不明白。若真是管大娘谋害六叔,就决不能姑息养奸,一定要把他们的动机、意图查清楚。又或者,他们根本就是受人指使的。” 小潘氏看着夏堇,嘴唇抿成一直线,似乎十分不满她的追根究底。夏堇低头道:“母亲,无缘无故的,管大娘为何谋害六叔?媳妇只是怕……若事情没有彻底弄清楚,以后还会有其他事发生。” “昨晚我和你父亲已经查问得十分清楚,以后不会再有类似的事情。管大娘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全因当年是你大伯母发现了她和管二的事,要把他们撵出去,她怀恨在心,想要诬陷我谋害世雲,让我与尤姨娘起嫌隙。” 夏堇很想说,你这借口为免太过牵强了。她低声说:“既然大伯母想把他们撵走,最后又怎么会……” “当初世霖的母亲曾劝过你大伯母,管氏来历不明,行事鬼祟。你大伯母怜惜管大娘的才情,还是留下了他们,结果他们居然做出苟且之事,之后又告诉你大伯母,他们其实不是兄妹,是逃婚的夫妻。”说到这,她抬高了声音,强硬地说:“总之,所有的事情到此为止。你父亲与世霖也是这么说的。只要你六弟没事,他们又填了命,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及此事,今日之后也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小潘氏的言之灼灼让夏堇越加不解。她觉得小潘氏一定知道了什么内情,但不能告诉她。她想了想说:“母亲,媳妇明白了您的意思。另外,媳妇想问一句,今日花园大肆整修,是否也包括在‘不可提及之事’的范围?” 小潘氏愣了一下。她很少看到夏堇如此固执。她垂眸掩饰情绪,平淡地说:“每年八月十五之后,我便会命人整理花园。每年皆是如此。” 小潘氏在说谎!夏堇抬起眼睑看了看她。她几乎可以肯定,小潘氏知道昨夜谁想吓她。她到底在保护谁?大潘氏?夏堇暗暗摇头。大潘氏不会以为,她被吓一吓,就能吓得一命呜呼。再说,吓唬她,与大潘氏又有什么好处?若说潘家与夏家有仇,那就更不可能了。另外,也是最重要的,大小潘氏的感情并不好,小潘氏没理由不惜一切保护大潘氏。 小潘氏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要求夏堇与她一起过府探望大潘氏。 夏堇原本以为大潘氏不过是心病,但亲眼看到她,才知道她的的确确病了。才几天的功夫,她不止瘦了一大圈,脸颊更是苍白得可怕。 病榻上,大潘氏虽然没有对夏堇说任何难听的话,但从她和小潘氏的对话可知,她有多厌恶夏蕊设计江世澈。不过她才与小潘氏说了几句话,便已经气喘吁吁。小潘氏起身告辞,在外间与江世澈、江世熙说了几句话。两人都十分担心母亲的身体,决定等她稍微好转一些,陪着她去庄子养病。 待夏堇送了小潘氏回蘅安院,再折回池清居,已经差不多快午时了。小丫鬟第一时间告诉她,江世霖已经回来,正在房中休息。她轻手轻脚进房,就见江世霖和衣躺在**,被子甩在床边。她上前为他盖上被子,正要转身离去,一下被他拉住了手腕。 “把你吵醒了?”夏堇回头冲他笑了笑,低声说:“你再睡一会儿,午饭的时候我再叫你起身。”她的话音未落,江世霖手腕一使力,她已经跌坐在了床沿。 江世霖从身后抱住她,低声说:“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夏堇回头看他。 “早上,父亲对我说,希望我们别再追查。你被叫去蘅安院,也是为了这事吧?” 夏堇点点头,看着江世霖的眼睛。 “放心,不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我绝不会就这样算了。我可不想将来留下隐患。” 夏堇再次点头。“我不明白,老爷和太太想要掩盖什么。在老爷心中,相公一直是最重要的,难道老爷不想知道,是谁把你推下楼梯?” “父亲好似为了家丑不外扬……”说到这,江世霖突然愣住了,随即又似恍然大悟般说:“你知道爱屋及乌吧?父亲最在乎的一直是母亲……怪不得我怎么问他,他都不说……可是管二他们和母亲有什么关系?” “你是说婆婆?”夏堇一边说,一边摇头,“会不会是父亲被误导了?”当年大尤氏的确是因为一个男人才下嫁江光辉,但是这个男人早就不在了,根本不可能是管二。 江世霖没有回答夏堇。他一跃而起,亲了一下夏堇的额头,高兴地说:“我这就去找父亲,你等我回来与你一起吃午饭。” “等一下!”夏堇急忙拉住他,问道:“花园的事,你知道了吧?” “你是说,修剪花木?她告诉父亲,是她遣了丫鬟叫你去蘅安院,结果那丫鬟不小心把春红吓到了。后来又看到你让丁香连夜查探,更加不知道如何向你解释。” “你相信这话?” “当然不相信。”江世霖摇头,“蘅安院亮灯,是在你见过我之后。躲在灌木丛中的人,明显与她无关。”他朝东边看了看。 “你怀疑大伯母?”夏堇摇头,“我刚刚去见过大伯母,她的确病了。还有,我一直觉得母亲和大伯母的感情并不好。” “一口气吃不了一个胖子。我先去见父亲。有他支持,我们才能继续追查。”说到这,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夏堇的脸颊,“表面看起来,我们刚有线索,对方就会不择手段杀人灭口,让我们处处被动。可是从现在的情况看,对方也乱了阵脚,开始慌不择路。这个时候,我绝不会半途而废的。” 夏堇心知,他们十分需要江光辉的支持,只能目送江世霖离开。他走后没多久,春红回禀,她的母亲来了,善堂那边有消息了。 ***** 求理我,呜呜,坐牢的日子好无聊,现在平均都有6k一天,求搭理,求一起玩,码字的人生太寂寞。 第288章 惊讶 根据春红的父母打探回来的消息,管大娘在大潘氏身边的时候,与善堂的一个孤儿特别亲近。曾经有过收养他的念头,后来不知怎么就作罢了。大概一两年后,那男孩被涿州城的一个小户收养,据说是管二牵线。如今那男孩已经十六七岁,没听说他和管大娘有什么联系。按春红父母的描述,他的外貌身高与夏堇前世所知差不多。 若管二和管大娘果真是因为此人被威胁,如今管二未醒,此人并没用处。夏堇只能让春红转告其父母,打探少年的住处,注意他家的动向。 春红离开没多久,门上的小厮禀告,江福茂有急事求见江世霖。夏堇心知,应该是寺庙那边有线索了。她心急想知道结果,命人把江福茂带了进来。 江福茂告诉夏堇,他没料到事情这么顺利。原来,他仅靠查阅寺庙的捐赠名录就发现张氏每次添香油钱,都是管大娘点长明灯的日子。虽然没人能够证实,她们曾经见过面,但十多年的巧合,为免太匪夷所思了。 夏堇听着这话,虽然也觉得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但上香多在初一十五,不能把此事当做确凿的证据。她追问江福茂,是否发现赵氏与大小潘氏见面的线索。 江福茂听了,急忙告诉夏堇,在他出发前,江世霖就曾命他特别注意这点。他可以很肯定地说,他问遍了寺庙的和尚杂役,没有人见过她们与赵氏说话。当然,就像夏堇说的,上香多在初一十五,再不就是观音诞之类的,她们的确曾在同一天出现在相同的地方。 因江世霖迟迟未回,夏堇命厨房给江福茂准备一桌饭菜,让他边吃边等,自己则命丁香去蘅安院探一探情况。 不一会儿,丁香回来告诉夏堇,江世霖去见江光辉之后,江光辉把小潘氏叫了过去,紧接着书房就传出了摔落东西的声音。这会儿下人们全都吓得屏息静气,没人敢发出一丁点声音,更不要提上前请示何时摆午膳。 夏堇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让丁香找小丫鬟问一问来喜和管二的情况。很快,卫晨派人告诉她,来喜依旧在发烧,但情况稳定了不少,至于管二,因为毒药药性霸道,就算他醒了,可能也会变得痴痴呆呆。 闻言,夏堇心中说不出的失望。难道所有的一切真会因为“死无对证”四个字,不得不画上句号? 直至未时,江世霖依旧没有回来。杏红告诉夏堇,王婆子说,饭菜温得久了,味道会变。因此想请她先行用膳,等江世霖回来,她再另外准备热汤热菜。 夏堇点头应下。待饭菜摆上桌子,她才用了两口,小尤氏来了。 这个时候,夏堇并不想应对小尤氏的胡搅蛮缠。她正想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小尤氏不顾丫鬟的阻拦,直接闯入屋子。看到夏堇,她未语泪先流,直嚷着是自己糊涂,一时错信管大娘,才会误会她和江世霖,差点害死自己的儿子。 夏堇莫名其妙,只能虚应了她几句。得知江世霖不在池清居,小尤氏哭嚎了几句,讪讪地离开了。 小尤氏走后没多久,丁香告诉夏堇,小尤氏几次去找江光辉,都被拒之门外,她去探望江世雲,也被卫晨拒绝,这才找来池清居。 夏堇暗暗叹了一口气。此刻她相信,前世的小尤氏也是一颗棋子,可小潘氏呢?她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她用完午膳,枯坐许久,依旧不见江世霖回来,命丁香唤来王婆子。 王婆子进了屋,向夏堇行过礼,低头说:“三奶奶,可是饭菜不合您的胃口?”先前的饭菜,多半都被退回去了。 夏堇摇头,说道:“我知道,先前太太过世,母亲进门的时候,你并不在府中,不过关于母亲进门前后的事,你总该听到些什么。”见她脸带疑惑,她补充道:“我和相公都知道,你是一心向着我们的,才会把厨房交给你。我问你这些,不是为了打探过去的事,我是为了将来。你也不希望相公再遇上危险,不是吗?” 王婆子一下子跪趴在地上,连声说大尤氏只有江世霖一个儿子,她对他们自然是忠心耿耿的,只是她回来的时候,就连小尤氏也已经进门,肚子都显怀了。那时江家的人事变动很大,她只是偶尔听到一些流言,说是江光辉原本已经答应娶小尤氏为继室,但小潘氏突然出现,才让小尤氏美梦破碎。小潘氏与小尤氏,江光辉更喜欢后者,他是因为江光耀和大潘氏,才娶了她。至于小潘氏为何出现在江家,全因潘家看中了江光辉的银子云云。 这些事与夏堇先前打探到的差不多。她见问不出什么,只能让王婆子离开了。 院子内,丁香和杏红都看到王婆子跨出了屋子。杏红想要上前与王婆子说话,瞥见丁香正注意着王婆子,立马停下了脚步,迎着丁香走去。 丁香亦看到了她,上前两步与她打招呼。杏红回了礼,担忧地说:“今儿中午,三奶奶的午膳只用了几口,不知道是不是王婆婆做的饭菜不合口味,还是三奶奶身体不舒服。”她皱了皱眉,问道:“你看,要不要告诉三爷?或者请大夫进来把脉?” 丁香摇头笑道:“多谢姐姐关心。三奶奶说,是这些日子事儿多,她没什么胃口。” “这样的话,不如趁着现在没事,我们一起去厨房,按着三奶奶以前的口味,做些糕饼糖水?”杏红这么说,丁香自没有拒绝的理由,只能与她一起去了厨房。 正屋内,夏堇一直等到申时才见江世霖回来。她至门口相迎,急巴巴地问:“怎么样?听说父亲发脾气了,到底怎么回事?” 江世霖拉了夏堇进屋,压着声音说:“父亲发脾气,是因为她承认,先前是她隐瞒了真相……” “隐瞒了什么?” “她说,管二和管大娘,与先前她交给朱大人的书信有关……” “朱大人?”夏堇完全愣住了,“她不是说,那封信与潘家完全没关系,与我们也没有半点联系吗?” @see_an同学,原来你还在,没有抛弃我,泪流满面。还有谁在?上程宝贝?北堂同学?侯爵先生?我开个找存在感的置顶帖吧,还在的同学留个名,我们讨论下番外写什么,不知道下个月正文能完结不。rs 第289章 疙瘩 “据她所说,那封信的确与潘家无关,是朱家的一件丑事。至于到底是什么事,她让父亲把我支开了,说是有的事情,不知道比知道好。先前她欺瞒父亲,也是不希望父亲受牵连。”江世霖说着,微微皱了皱眉头。 夏堇知道,他口中的“她”自然是小潘氏。她看着他,问道:“你不相信她?” “也不是全然不相信。”江世霖慢慢摇头,低头凝视夏堇。先前在蘅安院,他的父亲听到小潘氏说,管二和管大娘与他的生母全然无关,她的话没有说完,他的父亲当着他的面,狠狠打了小潘氏一个耳光。 那一刻,江世霖真的吓到了,同时也相信了,他的母亲是父亲唯一深爱的女人。先前父亲不愿告诉他,为何不让他继续追查管二和管大娘的来历,是父亲相信了小潘氏的谎言,而这个谎言有碍他母亲的名节。父亲不希望母亲在他心中留下丝毫不良印象。 夏堇奇怪地看着江世霖。“怎么了?”她觉得他的神情很不对劲。 “没什么。”江世霖摇摇头,指尖划过夏堇的脸颊。他的父亲曾在喝醉酒之后对他说,他不能喜欢夏堇,因为夏堇与他们不是同一类人,她永远不会如他一般爱他。现在他越是喜欢她,将来她伤他越深。他为他求娶夏堇,原本只是想要一个能够替他养育子女的女人,他没料到夏堇与他的母亲那么像…… 说实话,江世霖对生母并没有太多的记忆,但父亲曾一边打酒嗝,一边流着泪说,无论他有多爱她,直至她咽气那刻,她都不曾爱过他。她对他一直只是尽妻子的本分与义务。她替他生下儿子之后,一直背着他偷偷避孕…… “相公,你怎么了?”夏堇抓住江世霖的手背。 “没有。”江世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清了清喉咙说道:“听她的意思,十几年前,大伯母之所以不顾母亲的阻拦,留下了管二,就是因为她认出了管二,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大伯母病情突然加重,是前一日从大哥口中发现,管二居然是白眼狼,这才气病的。至于管二到底想干什么,她不知道,大伯母也不知道,她和大伯母想要掩盖所有的事情,是希望随着管二的死,把朱家的丑闻长埋地下,让一切都画上句号。” “那你摔下楼梯的事呢?管二和黄氏有什么关系?还有,昨晚是谁躲在假山后?”夏堇一连三个问题,急切地看着江世霖。在她看来,小潘氏的说辞太牵强了。 “你别着急,我也不是她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接着说道:“关于是谁把我推下楼梯,她不知道是不是管二所为,但她可以肯定,管二和黄氏没有关系。她怀疑,管大娘和管二不是兄妹,而是合作关系。管大娘才是与黄氏有关系的那人。至于谁躲在假山后,她仍旧坚持先前的解释,说是她想把我叫过去问话前,先问一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想到把你吓到了。” 夏堇边听边摇头,抬头问江世霖:“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看得出,他也不相信小潘氏。 “我回来之前,看过管二。”江世霖停顿了一下。 “然后呢?卫大夫说,即便管二醒了,也可能变得痴痴呆呆。”夏堇叹息一声,又对江世霖说:“对了,我找到那个少年了……” “真的?”江世霖脸上晃过惊喜。 “找到了又如何?管二醒不了,根本就没有用。” “那也未必。”江世霖高兴地轻啄夏堇的嘴唇,吓得她急忙朝门外看去。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说道:“本来我们都觉得,她和这事没有关系,现在看来,恐怕她还有很多事瞒着我们……” “你是想……” “其实我一早与卫大夫交待过了。”江世霖神秘地笑了笑,伸手揽住夏堇的腰,认真地说:“我不会让我们的将来留下隐患。你要做的,只是看着我,相信我。”他凝视夏堇的眼眸,脑海中突然想到父亲曾对他说过的那些话。他和夏堇,就像是他父母的翻版。他先爱上了她,爱她入骨,他的眼中只有她,千方百计迫使她爱上他。她呢? “你,在想什么?”夏堇侧目。从江世霖进门,她就觉得他变得怪怪的。 “我在想母亲。刚才,父亲为了母亲,打了她一巴掌——” “什么!”夏堇惊呼。 “我想,在父亲心中,母亲永远是唯一。只是,母亲对父亲,我实在没什么印象了。” 夏堇怔怔地看着江世霖。江光辉的口不择言,她早就知道,但是即便他把女人当玩物,但很少动粗,这一次居然为了大尤氏打了小潘氏。这对小潘氏而言绝对不仅仅是一个巴掌这么简单。凭心而论,从她获得的零碎讯息,大尤氏并不爱江光辉。 “你在想什么?”江世霖唤醒了失神中的夏堇。夏堇垂下眼眸,轻轻摇头。“看着我。”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坚定地说:“我们决不能重复父亲与母亲的悲剧……” “父亲动手的时候,是当着你的面吗?”夏堇避开了江世霖的视线。 “木槿!”江世霖不悦地低唤一声。 “是,我知道,我明白。”夏堇抬头看他,笑道:“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永远都是,可以了吧!” 江世霖没有说话,心中说不出的失望。他父亲心中的伤口,不是因为他的母亲不是好妻子,而是她不爱他。爱不爱一个人,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也不是感激可以取代的。 “对了,我差点忘了。”夏堇岔开话题,告诉江世霖,江福茂一直在等他。江世霖点点头,只说他先去见江福茂,再回来与她细说。 夏堇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坐回了椅子上。她知道,他要她说,她爱他。她的确爱他,可是他又能爱她多久?她唯一可以承诺的,在她心中,她永远是他的妻子。她必须珍惜,老天给她的重生机遇。如果哪一天他不爱她了,那么他不再是她的全部。 江世霖与江福茂谈了小半个时辰才回到正屋。他让夏堇把少年的住址告诉江福茂,吩咐江福茂把他带去明月楼后巷的小院。 江福茂走后,夏堇想问江世霖,江光辉与小潘氏还与他说了些什么,江世霖直嚷着肚子饿了,要提前用晚膳,夏堇只得命人摆膳。 饭后,江世霖见了卫晨,又去找了江光辉,之后直接出府去了。与此同时,小潘氏把夏堇叫了过去。小潘氏对夏堇所言,与江世霖所述差不多,只是隐去了江光辉的那一巴掌。夏堇看到,小潘氏虽然抹了很重的粉,但依旧难掩脸颊的红肿。 小潘氏触及夏堇的目光,仿佛知道江世霖已经告知她所有的细节,她并没有掩饰,只是讥讽地笑了笑,淡淡地说:“老爷最是偏疼世霖,因为世霖最像他。” 夏堇知道,小潘氏这句话包括了太多的含义。她从未看到江光辉是如何深爱大尤氏,但她知道江光辉和江世霖是如何见一个爱一个,如何驰骋花丛不沾半片绿叶。她心知小潘氏这话不过是羞恼之后的义气之语,但她说的都是事实。 夏堇并不知道江世霖如何打算,因此不敢与小潘氏多言,很快便告辞回池清居。她一直等到子时都不见江世霖回来,只能先上床睡觉,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上了床,她迷迷糊糊说了句:“你回来了。”就感觉江世霖抱住了自己。“怎么样?”她努力睁开眼睛。 “我押着黄氏去衙门辨认管大娘的尸首了。” “如何?”夏堇彻底清醒了。 “她还是不愿说话,但从她眼中的诧异至少可以判断,她是认识她的。”江世霖说着,又把夏堇抱紧了几分。 夏堇被他勒得难受,推了他一下,接着追问:“还有呢?” “还有什么?”江世霖制止她的挣扎,在黑暗中看着她。 “其他的事,比如说,江福茂找到人了吗?那人是不是管大娘的儿子?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还有……” “木槿,父亲答应我,以后再不管我们之间的事,更不会为难你。就算大哥与你三妹之间的事,他说,这次的事全因大伯母而起,大家就算扯平了,你不用再理会他先前对你说过的话。” “我知道了。”夏堇点头。她一直相信,他一定会让江光辉接受她。 江世霖没料到自己好不容易才能说服父亲,却只换来夏堇一句:“我知道了。”他故意用自己的体重压着夏堇,嘴里嘟囔:“就这样?这事不值得奖励吗?” “你不累吗?”夏堇抓住他不安分的手掌,“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不累。”江世霖低头吻她。奔波了一晚上,再加上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他累了,不止身体累,心也累,可是今天两次与父亲谈话,父亲曾经的执迷不悟,让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能感觉到夏堇对他的依恋,还有她的温存体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总有一团阴影。他们之间,是他爱她更多,也是他率先爱上她。在爱情的世界,若是有人受伤,一定是爱得更深的那一个。 夏堇被江世霖吻得脸红心跳,好不容易才逮到说话的机会,气喘吁吁地说:“相公,这几晚你都没有好好休息……” “你不愿意?”江世霖停下了动作。今日之前,他好像从未问过她,她是否愿意。他转身仰卧在枕头上。他们之间,从第一次的亲吻开始,似乎一直都是他在“强迫”她。他还记得第一次强吻她的感觉。那时候,若不是他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一定不会拒绝他进一步占有她。或许那时候的他压根就不是因为自尊心,他只是在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她,不忍心真的强迫她。 夏堇见江世霖一动不动地躺着,小声问:“你睡着了吗?” “没有。”江世霖转身拥抱她,“以后,若是你不愿意,可以告诉我的。” “我……”夏堇无措。她不是不愿意,而是他的确好几个晚上没有好好睡觉了。 “傻蛋,我们是夫妻,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江世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声在她耳边说:“你若是想我了,欢迎你直接扑过来……” “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夏堇气恼地捶了一下他的胸口。 “好吧,正经。”江世霖抓住她的手腕,一根一根亲吻她的手指。 夏堇心慌意乱,慌忙抽回手腕,急促地说:“快睡觉了,很快就要天亮了。” “好吧,睡觉。”江世霖拥住她,调整了睡姿,慢慢闭上眼睛。这一刻,他希望她能主动“扑”向他,哪怕只是浅浅的一个吻,至少能证明他们之间,不是只有他渴望着她。可惜,她只是动了动身体,示意他不要抱得那么紧,便没了动作。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觉得自己才闭上眼睛,就听到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江世霖不悦地咕哝一声,起身打开房门,喝问:“这么早,到底什么事?” “三爷,卫大夫派人传话,管二醒了。”杏红低头回答。 “管二醒了?”夏堇立马清醒了,一下子坐起身。 “卫大夫还说了什么?”江世熙询问杏红。 杏红摇头答道:“卫大夫没有说其他的,奴婢问了来喜的情况,他依旧在发烧。” “行了,我知道了。” 江世霖话音未落,夏堇已经站在他身边。“相公,不如先去看看情况。”她心中焦急。若管二果真醒了,又没有留下后遗症,那么昨日找到的少年就能派上大用处,说不定管二会和盘托出一切。 江世霖看了看夏堇,想说什么,瞥见杏红正低头站在门口,他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夏堇很想与他一起去见管二,见他没有开口,只能命丫鬟准备热水毛巾,自己拿了衣裳帮他穿衣。 一阵手忙脚乱之后,江世霖走出池清居。待他来到管二和来喜养病的房间,就见两人依旧直挺挺,动也不动躺在**。一旁,卫晨正拿着一本医书翻看。 “他有机会醒来吗?”江世霖询问卫晨,脸上并无丝毫惊讶之色。rs 第290章 设局 卫晨放下手中的书册,摇头道:“他有必死的决心,而我不是神仙。” “来喜如何了?”江世霖询问。 “他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了,但何时醒来,还要看他自己。”卫晨说完,复又拿起了书册。 江世霖在来喜的病床前凝立片刻,复又回头对卫晨说:“卫大夫,虽然我已经在院子里加派了人手,但是你没必要亲自在这里守着。”他怕幕后之人不择手段想要把管二灭口,误伤卫晨。 “我本就应该在这里替他们诊治。”卫晨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书册。 江世霖见他态度坚决,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命人备马,离开了江家。直至他的身影消失,卫晨才放下手中的医书,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他对着床榻上动也不动的两人叹息一声,继续低头看书。 不多会儿,忽听院子门口传来嘈杂的吵闹声,他放下书册,行至窗前,就见小尤氏正与守门的小厮争执,嘴里叫嚷着,她要见江世雲,她要和江世霖说话。 卫晨唤来自己的手下,让他告诉小尤氏,江世雲需要静养,而江世霖并不在院子里。小厮得令而去。片刻,院子门口的吵嚷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卫晨听到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起身行至门外,就见小尤氏正朝着他快步走来。他微微皱眉,反手拉上了房门。 “卫大夫,他们只是两个下人,你怎么能只守着他们,反倒把我的世雲扔在一边?”小尤氏高声诘问,目光朝江世雲的房间瞥去,恨不得一步跨过去,亲眼看一看儿子是否安然无恙。 卫晨早就在江世霖昏迷期间就领教过小尤氏的胡搅蛮缠。他客气地说:“江老爷交代,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六少爷养病,您还是请回吧。” “我可不是任何人!难道母亲想看一眼儿子都不成吗?”小尤氏的目光朝着来喜和管二的房间瞥去。 卫晨见状,神情严肃了几分,平板地说:“若是尤姨娘一定要为难我,我只能向江老爷请辞。” 小尤氏被卫晨的这句话噎得脸上一阵白,一阵青。江世雲需要卫晨,她不敢得罪他。可她才是当事人,结果江光辉不愿见她,儿子她又见不着。想到江世霖自从昏迷中醒来,就再也不信她,对她一日比一日冷漠,她更加怨恨,却又无计可施。 就在卫晨和尤姨娘对峙间,院子门口再次传来了**。卫晨抬头看去,见来人是江世熙,眼中难掩失望。 江世熙行至两人面前,与他们打过招呼,对着卫晨说:“我只是过来辞行的。若你们正在商议六弟的病情,我就不打扰了。”说话间,他看了尤姨娘一眼。 尤姨娘听明白了,江世熙这是赶她离开。她怨恨江光辉见都不愿见她,但是她更恨大潘氏。管大娘原本是她的下人,就算不是她意图谋害她的儿子,也是她引狼入室。可惜,她只是一个姨娘,哪里有资格在江世熙面前编排大潘氏的不是。她生硬地说了一句,她不打扰他们叙谈,转身离开了。 江世熙见小尤氏走远了,这才回头对卫晨说:“子晨,尤姨娘一向如此,不管她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她若是再找你,你让下人把她拦在院子外面就是了。” 卫晨点头,转而询问:“你刚才说辞行……” “是,我的确是过来辞行的。母亲的身体时好时坏,我和父亲、大哥都觉得应该让母亲去庄子静养。家里事多,父亲和大哥脱不开身,所以只能由我陪着母亲去庄子住上一段日子。” “伯母的病,大半是心病,再加上思虑过重……的确需要好好静养。”卫晨点头,依旧站在管二和来喜的病房外。 江世熙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若是你不需要替他们诊治,不如我们去你的屋子坐会儿?我这一走,大概需要不少时间。等我回来的时候,你可能已经回寿阳了。下次相见还不知道什么时候。” 卫晨点点头,示意自己的手下在病房外守着,自己引着江世熙去了他的房间叙谈。 因为担心大潘氏,江世熙坐了小半个时辰就离开了。其间除了询问江世雲的病情,便是叮嘱卫晨,不要对任何人提及他对夏堇的好感。即便江世霖已经知道,也不要在他面前说起这个话题。 卫晨应下,送了江世熙离开,便折回病房,询问自己的手下,他不在的时候,是否有人在病房前探头探脑。听到手下说,压根没人出现在院子内,他暗暗松了一口气,复又坐在桌前看书。 大约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下人来报,江世澈求见。卫晨看了看时间,直接命人把江世澈带入管二的病房。 江世澈跨入屋子,与卫晨见过礼,站在管二的病床前说:“我刚刚听说,他已经醒了……” “他的确苏醒过,但他中毒颇深,为了能够尽快清除他体内残留的毒药,我特意让他睡着。我想,再过一两天他应该可以说话了。” “这就好。”江世澈连连点头,难掩脸上的惊喜,又喃喃着说:“不管是我,还是三弟,都有很多事情问他,希望他能尽快醒来。”说着,他叹了一口气,问起了江世雲的情况,又对卫晨说,江世熙即将陪着他们的母亲离城几天云云。 卫晨直言,他刚刚见过江世熙。江世澈微笑着点点头,说他是刚得到管二苏醒的消息,匆匆忙忙赶过来,所以不知道江世熙来过。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听院子内传来了脚步声。江世澈推说时间不早了,他应该告辞了,就见江世霖推开了房门。 江世霖与两人打过招呼,指着身后的少年对江世澈说:“大哥,你可认得此人?” 江世澈仔细打量少年,缓缓摇头,又微微皱眉,不甚确定地说:“好像见过,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少年一径低着头,听到江世澈的话,他上前一步,紧张地说:“大少爷,小的原名叫王强。” “王强?你在善堂住过?”江世澈仔细打量他。在善堂养大的孤儿,若是没有姓氏,便一律姓“王”。他想了想,歉意地说:“我不太记得了。” “大少爷,小的在十年前就离开善堂了,现在改名叫陆坤。以前管大娘和管二爷对小的很好,小的是过来探望管二爷的。若是……”他哽咽了,结结巴巴地说:“若是管二爷有什么事,小的想求大少爷同意,让小的好生安葬他们。” “管二已经醒过了,应该会没事的。”江世澈安抚了少年一句,用眼神询问江世霖,到底怎么回事。 江世霖耸耸肩,让少年站在管二的床榻边探望了他。待到卫晨告诉少年,过一两日管二便可以说话了,他命小厮把少年带走了,这才对江世澈解释:“大哥,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管二和管大娘从不与人往来,却对这个少年特别关心。我想,他们定然有特别的关系。” 江世澈愣了一下,缓缓陈述:“你这么一说,我好像隐约记得,十多年前,管二对善堂的事似乎特别上心,当时有不少孩子,都是通过他才找到适合的人家。我想,这个王强可能也是其中之一。” 江世霖点头附和,“据我所知,王强现在养父母的确是管二牵线。” “你带王强过来,是觉得他和管二的所做所为有关联?”江世澈一边问,一边摇头,“我看他不过十五六岁,看起来很单纯……” “暂时我也不清楚,所以让他留在府中,反正管二这两天就会醒。若他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再放他离开也不迟。” “也是。”江世澈点头表示赞同,又感叹道:“我和父亲都觉得事情不简单,小心谨慎些是应该的。” 江世霖亦点头。三人又交谈了几句,便分道扬镳了。 池清居内,夏堇只知道江光辉一早邀了江光耀出府,想来应该是把小潘氏所言告之他。小潘氏那些话到底是真是假,她和江世霖永远无法求证,可管二的动机合理与否又是整件事的关键。 夏堇左等右等都不见江世霖回来,心中更加焦急。就在她恨不得亲自去看一看管二是否苏醒的时候,吕嬷嬷派人传回消息,她已经按照夏堇的计划,在夏知瑜头七那天,吓唬了夏知贤一回。当天上午,夏知贤依旧如往常一样向夏佥请安,可中午的时候,王氏匆匆请了大夫进府诊脉。昨晚,吕嬷嬷又想办法吓了他一回,此刻他已经卧床不起。王氏准备请和尚进府超度,被夏佥责骂了几句。 俗话说生平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夏知贤被吓成这样,夏堇更加确信他与自己父亲的死有关。她如何才能让夏知贤把所知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招供? 想到父亲死不瞑目的神情,夏堇只觉得难受。她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才命来人通知吕嬷嬷,一切按照原计划行事。 从来没有一天,像昨天那般,24小时收到这么多人打赏,谢谢see同学,冬夜同学,热恋同学,玲儿同学,洋葱同学,俊希妈妈同学,大雨同学,群么rs 第291章 说不通 直至中午时分,江世霖才回到池清居。他刚坐下,还没喝上一口茶,江光辉派人把他叫了过去。夏堇虽有许许多多的问题,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江光辉的书房内,江光耀坐在窗前,脸色青灰。见江世霖进屋,他对着江光辉点点头。江光辉命小厮在屋前守着,亲手关了门窗,这才压着声音对江世霖说:“那包药粉的来源,你大伯父已经查清楚了。那个管二,不能留他性命。” 江世霖朝江光耀看去。他故意让全家都知道,他找来了王强,就是为了引幕后之人把管二灭口。江光耀这是在灭口吗? 江光耀注意到江世霖的目光,对着江光辉说:“这里也没有旁人,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给世霖听吧。只是,世霖,你要答应我和你父亲,这事除了我们三人,再不能让第四人知道。” “大哥,你刚刚不是说,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安全吗?”显然,江光辉不想把儿子牵扯入内。 江光耀看着江世霖说:“我知道,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是你要答应我和你父亲,今日之后,不可对任何人提及这事,包括你的妻儿,还有卫晨。” “大伯父,父亲,那包药粉到底有什么来历,让你们如此慎重?”江世霖侧目。除了夏堇和江光辉,他不相信任何人,自然不会答应江光耀的条件。 江光辉嘟哝一声:“我早就知道,这事和夏家有关。”他抬头问江世霖,“你一直扣着黄氏,是不是觉得黄氏有同党?” 江世霖想到了黄氏看到管大娘尸体时的眼神。他反问:“难道黄氏和管大娘认识?” 江光辉重重点头,回道:“她们不是亲姐妹,就是堂姐妹。当年,她家获罪,满门抄斩的真正原因就是那包药粉。” “父亲的意思,药粉是她们家所有?”江世霖觉得不可思议。在管大娘的枕头下发现那包药粉,他当时就觉得那是栽赃陷害,如今父亲居然告诉他,那药粉和她家获罪有关。见江光辉点头,他朝江光耀看去,问道:“大伯父,您是从何处得知的?确实吗?” 江光耀摇头答道:“若说百分百确实,我不敢说,毕竟谁也没有见过。我是从药铺的一个老掌柜口中听说的,他也是在京城药铺当学徒的时候,偶尔听闻的。至于你们口中的黄氏一家,我倒是听三弟说过,好似他们家获罪,确是为了某件秘事。两厢结合,事情倒也合情合理。” 江世霖觉得整件事根本不合理。他转头对江光辉说:“父亲,管大娘与我无冤无仇,她为何给我下毒?” “关于这点,得等管二醒了,问了他才知道。” “父亲,你刚才不是说,不能留管二性命吗?” “你大伯的意思,是等他醒了,让他把一切交代清楚,再——” 江光耀打断江光辉,对着江世霖说:“我的意思,他杀害桃红,让来喜生死未卜,这两件事很多人都看到了。不管是本来的他,还是现在的他,都是死有余辜。当然,这种事你还是不要沾手,我和你父亲会处置的。” 江世霖再次朝江光耀看去。他真的想让管二交代一切?还是他在做戏?从他的表情,他看不出端倪。 江光辉拍了拍江世霖的肩膀,郑重地说:“总之,药粉的事,你不要再追查了,另外,我会告诉卫晨,我们已经知道药粉是什么,请他不要再管这件事。” “父亲,您若是这么对卫大夫说,他一定会追根究底。还是我去找他吧。” “你想如何对他说?”江光耀询问,又解释道:“这件事虽然过去十几二十年了,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父亲,大伯,我知道,有些事你们不想我或者大哥,二哥涉及,是想保护我们,但我们已经不似小时候那般,时时刻刻都要你们护着。我们知道内情更多,反而会更加小心谨慎。” 闻言,江光辉和江光耀对视一眼。江光辉摇头道:“世霖,我不希望你再遇到任何危险,你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父亲,一天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把我推下楼梯,我绝不会善罢甘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江光耀,只见他正低头沉吟,似在衡量他的话。 不同于江光耀的沉默,江光辉的脸上立时显出几分急恼之色,不悦地斥责:“世霖,我比你更想知道,谁令你受伤,但是药粉的事,你真的不能继续追查了。还有管二和那个管大娘——”他看了一眼江光耀,接着说道:“你大伯母只是一时糊涂,如今既然大家都觉得一切都应该画上句号,你也不该继续执着。你昨日才对我说,你厌倦了以前的生活,想正正经经过日子,尽快生个孙子给我抱……” “父亲!”江世霖急忙打断了江光辉,就见江光耀正诧异地看着自己。 “总之,昨日我已经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可以让你媳妇放心。” 听到这话,江世霖更加尴尬。江光耀深深看了他一眼。片刻,他对着江光辉说:“先前世澈对我说,自世霖受伤醒来,变了很多。此刻之前我还不相信,如今看来,男人确实应该早些成亲。”他欣慰地笑了笑,继而又与江光辉商量:“世霖既然想知道,不如告诉他吧。只要他不与其他人谈及,应该没有大碍的。再说,两件事都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们不想事情继续下去,也只是以防万一罢了。” 江光辉沉吟片刻,打开窗户向外看了看,复又关上窗户,这才压低声音说:“既然大哥这么说……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管二在上京赶考的时候,与朱云奇的姑姑识得,这事你大伯母一直知道。前些日子,你母亲交给朱大人的书信,就是关于这件事的。” 江光辉说得婉转,但江世霖听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贵族小姐与落魄书生的狗血故事。先前朱云奇看到那封信的表情,他和夏堇就有此猜测。可事实若是如此,管二和管大娘为何谋害他,动机就更加匪夷所思了。 江光耀看到江世霖的疑惑,接着说道:“我刚才就说了,管二到底想怎么样,得问了他才知道,至于那个管大娘,她如何识得管二的,也得问了管二才知道。当下可以确认,管大娘与你手中的黄氏一样,意图报复夏家是确实无疑的。她和管二假装兄妹,却不是夫妻,我猜想,应该是十几年前,朱家为了斩草除根,一直在暗中找他。” “大伯父,这样解释,好像更说不通吧?” “你听我说完。”江光耀示意他稍安勿躁,接着解释:“据你大伯母说,当年,朱家原本已经同意了婚事,结果管二与别人私奔了。朱家一直在寻找一对夫妻,因此他们才假扮兄妹。不过你大伯母无法确定,管大娘是不是当年的女人。一开始,她的确以为他们是兄妹。管二告诉她,他根本不是与人私奔,他是被人陷害的。你大伯母这才留下了他们。” 江世霖依旧觉得整件事太过荒诞了,但他看江光耀和父亲的表情,知道他们是相信这番说辞的。他只能转而询问:“那刚才说的药粉呢?” “这事可大可小,开不得玩笑。”回答江世霖的依旧是江光耀。看到江光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他接着解释:“就如我和你父亲先前说的,薛家满门抄斩,并不是表面上那些事情,而是——”他停顿了一下,压低声音说:“他们站错了对,用药粉谋害后宫的娘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结果……”他叹了一口气,“我想,黄氏和管大娘能够拿到药粉,却未必知道这件事,但夏老太爷可能察觉到了什么,这才对黄氏他们见死不救,置之不理。” 听完这段话,江世霖心中的诧异更甚。就算江光耀所言全都是事实,管二或者其他人,谋害他的动机还是不足。难道是因为管大娘想要夏堇守寡,所以给他下毒?退一万步,即便管大娘真的把夏堇守寡看成报复夏家的方法之一,又是谁把他推下楼梯?那时候他和夏堇并没有订婚,守寡之说根本站不住脚。 江光耀仿佛知道江世霖心中的怀疑,他主动开口:“我和你父亲也都想到了,管二他们,可能与你被推下楼梯无关。我们并不是阻止你追查那件事,只是关于药粉和管二,切不可继续深究,以免引来更多的麻烦。” 江世霖表面点头应下,待到江光耀离开,他复又折回江光辉的房间,问道:“父亲,您相信大伯说的那些事情?” “我知道,你仍旧将信将疑,我也觉得管二想要谋害你,根本说不通,但是你大伯说的那两件事千真万确。早在十几年前我就听说过。只是我不知道管二和那个管大娘居然是当事人。你大伯母居然糊涂得收留祸害在身边。” 江世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他追问:“父亲,母亲交给朱大人的书信,到底写了什么?”rs 第292章 落幕(上)(下) 明天再改错别字 “不过是一封花前月下的情信罢了。”江光辉没再隐瞒,“事实到底如何,只能等管二醒了,再问清楚。”他示意儿子不要再做无谓的猜测。 江世霖原本也觉得,小尤氏交给朱云奇的书信很可能情书之类的东西,但听江光辉如此陈述,他又起了疑心。最重要的,江光耀和江光辉都以为管二会醒,实际上,他醒来的机会十分渺茫。事情何以变得如此复杂?事实真的如此千回百转,迂回曲折吗? 江世霖心事重重地回到池清居。他才跨入院门,夏堇已经迎上前。他拉着她的手进屋。夏堇本想挣脱,但见他情绪低落,只能由着他,低声问:“怎么了?是不是有不好的事发生?” “事情太匪夷所思了。”江世霖叹息,“大伯父说,在管大娘房中找到的药粉,是薛家满门抄斩的根源,还说,这事祖父可能知道,才会对薛家见死不救,引得黄氏对你的娘家怀恨在心。还有,你一定不相信——”他苦笑,“管二居然是朱大人姑母的情人。因为这两件事关系重大,他和父亲不许我们继续追查,说一切到此为止,必须画上句号。” 咋闻这话,夏堇心中的惊愕无法用言语描述。许久,她才对江世霖说:“我遣人回去问一问祖父吧。” “也好。”江世霖点头,“不过我觉得这件事本身应该是真的,但没人确切知道药粉是怎么制成的,又有什么效用。至于管二,恐怕就连朱大人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所谓的‘情人’。” “你怀疑,大伯父利用这两件事,阻止我们继续往下追查?” “我不知道。”江世霖无比郁闷,“他好像很期待管二醒来,证实他的说辞。大哥、二哥得知管二会醒,也没有任何异常的行为,反倒是尤姨娘,卫大夫说,她貌似对管二的伤情很好奇。” “那母亲呢?” “她除了派人问了问管二的情况,去东府探望大伯母之外,一直在蘅安院教五妹刺绣。”江世霖仔细回忆每一个人得知管二醒来后的反应,缓缓摇头,低声喃喃:“我觉得我们正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们找到了王强,只要管二醒了,一定会说出事实的……难道,管二不可能醒?” 江世霖点头,“卫大夫说,管二凶多吉少。我请他演这出戏,是为了诱幕后之人将管二灭口。如今,只怕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相公,是你说的,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夏堇轻轻握住江世霖的手背。她期盼管二能够醒来。若整件事一开始就是圈套,他应该事先告诉她才是。可看着他的失落,有没有告诉她已经不重要了。他本就没有义务把一切都告之她。这般想着,她慢慢垂下眼眸。若是管二不醒,他们接下去应该怎么办? “傻蛋,不用垂头丧气的。”江世霖揽住夏堇的肩膀,“我只是对着你感慨一回罢了。事情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他用另一只手捏着她的手指,“放心,我没事的。” 夏堇点点头,抬头问道:“那来喜的情况如何?” “卫大夫说,他应该会醒的,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其实我一直在想,他昏迷时说‘他在哭’是什么意思。” “既然他已经没事,等他醒了,自然就能知道。” …… 两人在房内说了一会儿话,卫晨派人通知他们,管二醒了,请江世霖过去。待江世霖赶去病房,卫晨已经按计划把来喜和管二换了床铺。他在廊下站了一会儿,卫晨才让手下请了他入内,告诉他来喜醒了,但因为身体太虚弱了,又昏睡过去了。他在醒过来期间说,管二在刺杀他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直至其他人赶到,才露出凶狠的表情。不过他从一开始就想置他于死地,仿佛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一般。 江世霖咀嚼着这几句话,越想越觉得管二并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杀害桃红与来喜是迫于无奈,很可能是被胁迫的。而胁迫他的工具就是王强。 不一会儿,小厮来报,江世澈来了。闻言,江世霖走出屋子迎上前,失望地说:“大哥也是为了管二才过来的吧?可惜,他又昏睡过去了。卫大夫已经命人给他灌汤药。他下次醒来,应该可以问话了。” 江世澈颔首,朝病房看去,就见卫晨的手下在屋子门前来来去去。他回头对江世霖说:“我想,你已经知道父亲和二叔父的意思了吧?等问完话,我就命冯大人把管二带走。之后就按照王强说的,让他把管二和管二娘的尸首领回去安葬。”说到这,他拿出一张银票,“这里是一百两银子,他们好歹在家里服侍了十几年,你帮我交给王强吧。” “晚一些,等管二醒了,大哥亲自交给王强吧。到时我会把王强带至管二面前,也会请大哥过来。”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江世澈的表情,接着又道:“若是大伯父不希望大哥知道太多,我就不去叫你了。” “倒也不是。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只是——” “只是什么?” “先前我回去之后,翻查过以前的记录。善堂的孩童之中,至少有十多人都是管二搭线,找人收养他们。你确定王强与管二有特殊关系?这个王强,可靠吗?” 闻言,江世霖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若江世澈就是幕后之人,或者与幕后之人有密切的关系,那么他也太擅长演戏了。他的反应,他竟然瞧不出丝毫的破绽。他居然主动问他,王强和管二的关系是否可靠。 不待江世霖回答,江世澈接着说道:“虽然父亲没有告诉我,到底有何内情,但是我想,无论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此事涉及人命,还是问清楚些,比较妥当。” “大哥说得是。”江世霖点头,暗示嘀咕:难道他一早确信管二压根醒不了?眼见下人端着汤药往屋内走去,他叫了一声:“等一下。”走上前问道:“这是给管二的汤药?” “是。”下人点头。 江世澈跟着江世霖的脚步上前,透过半开的窗户朝屋内看去,就见卫晨正坐在“管二”的床榻旁边。床榻上,她的随从正扶着“管二”。他虽看不到“管二”的脸,但他的衣裳与他先前所见一模一样。 小厮听到卫晨的招呼,急匆匆对着江世霖行过礼,端着药碗入内。江世霖顺着江世澈的目光看去,就见卫晨起身让出了位置。小厮在床榻边坐下,准备给“管二”灌汤药。以两人的角度,他很确信江世澈与他一样,看不到“管二”的脸。 “大公子,三公主。”卫晨行至门口与两人打招呼,“他喝了汤药,一时不可能说话。以我估计,他明天早上才会醒。两位请到时再过来吧。” “既是如此,三弟,明天你过来的时候,派人通知我一声吧。”江世澈叮嘱江世霖。江世霖点头应下。三人各自离开房间。 申时,江世霖拿到了管大娘在十几年前留在善堂的笔墨。对照夏榕送来的书信,笔迹果然是一模一样的。由此可以推测,那封约见赵氏的书信的确是管大娘的手笔,可惜他永远无法核实,那封书信到底是何时写下的,是不是在赵氏身亡之后,故意出现在夏榕面前。 得到这样的结果,夏堇虽十分失望,但这事早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她并不觉得惊讶。真正令她惊讶的事,丁香从夏佥处回来,告诉他们,夏佥虽不知道薛家获罪到底是什么原因,但他选择见死不救,的确像江光耀说的,他知道事情不简单,很可能涉及王储,因此才与薛家撇清关系。 夏堇遣退了丁香,转头问江世霖:“相公,你觉得黄氏会不会知晓内情?” “据大伯父说,黄氏应该不知道。其实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告诉我们。”自上次夏堇逼得黄氏差点崩溃之后,她又恢复了原样,不搭理任何人。 “若今晚没有任何动静,我们还是只能从黄氏着手。”夏堇看着江世霖,问道:“不如再让我见一见她吧。我的身体和精神都比那时候好,再加上三叔父那边,我可以肯定,他与父亲是死脱不了关系……” “等过了今晚再说吧。”江世霖搪塞。他希望今晚有人按耐不住,意图把管二灭口,让他来一个人赃并获。 夏堇自然也是这么期待的,但是从江世霖的描述,他觉得江世澈和江世熙,甚至江光耀,都不见得会有任何行动。至于小潘氏和小尤氏,她们虽不像她先前以为的那么无辜,但最多就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时间在两人的等待中慢慢流逝。对他们而言,这一夜是最漫长的。 二更,三更,四更,直至天蒙蒙亮,管二的病房依旧静悄悄,毫无声息。院子门口不要说人影,就连苍蝇都没有一只。 第293章 一整夜,不止是江世霖和夏堇,就连卫晨也在床榻上辗转反侧。 ,卫晨按时起床。洗漱完,穿戴整齐,他如往前一般,提着药箱去了管二和来喜的病房。昨夜,他按着江世霖的要求,在门窗做了记号。他借着开门开窗的动作一一确认,昨晚的确没有人进入房间。 卫晨同样心中失望。他分别替管二和来喜诊脉。来喜的烧已经完全退了,而管二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他亲自替来喜准备了药材,招来手下确认,昨晚是否有人在院子前后出现。得到否定的答案,他只能命人把结果通知江世霖。 不多会儿,江世霖得到消息,自是十分失望。他命来人通知卫晨,一切还是按原计划进行。 ,江世霖去蘅安院见过江光辉,直接去了东府见江世澈。此刻江世澈正忙着替大潘氏打点行装,听到这话,他和江世熙都表示了惋惜。江世霖甚至能从江世澈眼中看到浓浓的失望。 江世霖向大潘氏行礼送行,正要去探一探江光耀的反应,江世澈追上前问道:“三弟,卫大夫有没有说,管二虽然伤情恶化,但是有没有再次清醒的可能?以卫大夫的医术,让他在临终前说几句话,应该是可以的吧?” 江世霖和卫晨本来就是如此协定的。他深深看了江世澈一眼,回道:“不瞒大哥,我很想问管二几个问题,但卫大夫说,他只是大夫,并不阎罗王,更不是神仙。” “你和卫大夫,你们的误会还没解开?” 江世霖摇头,叹息:“这一次卫大夫愿意从寿阳赶来,大概是看在二哥的面子,又或者——”他戛然而止,讪讪地说:“总之,若是有其他选择,我绝不会求他。如今既然是我求他,他如何说话,我没有资格耿耿于怀。” “三弟,你真的变了很多。”江世澈审视江世霖。 江世霖摇头笑道:“不是我变了,而是,怎么说呢,是我在**躺了几个月,认清了很多事实。” 江世澈侧目。江世霖没再说话,转身去找江光耀。待他走远了,江世澈这才意识到,他压根没有明确回答他的问题。他想追上去询问,早已不见了江世霖的身影。 江世霖在东西两府走了一圈,试探了每一个人对管二病情突变的反应。每个人的反应都是情理之中,都没有任何异常。 待他回到病房,已经是 。卫晨见他回来,指了指自己的药箱,问道:“是不是现在开始?”见江世霖点头,他遣退了手下,再次重申:“我之前就说过,我并没有把握。管二很可能什么都来不及说,立马一命呜呼。”见江世霖再次点头,他坐在管二身旁为他施针。 江世霖立在一旁看着卫晨的侧脸。卫晨施针的神情很专注,专注中带着凝重与沉静。 这几天,他与他接触得多了,不得不承认,从某些角度,他的气韵和夏堇很像,特别是拿着书静静坐在一旁的时候,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有多时候,夏堇也给他同样的感觉,特别是在她承认喜欢他之前,他总是觉得,他们离得很远,他仿佛永远都无法触及她。当时,他蛮横地拉近他们的距离,总是情不自禁强吻她,就是因为他厌恶这样的感觉。 他相信,这或许就是父亲对他说的,他和夏堇不是同一类人。她喜欢的诗词歌赋,他一窍不通,他听惯的乐曲是明月楼的靡靡之音,而不是她指下的高山流水。夏堇和卫晨才是志同道合的两人,而她居然选择了他…… 床榻上的呻吟声拉回了江世霖的思绪。他上前一步,问道:“他醒了?” 卫晨没有说话,只是把手中的最后一根银针扎入了管二的穴道。几乎在同一时间,管二再次呻吟一声,慢慢睁开眼睛。江世霖再次上前,居高临下俯视管二。 管二茫然地看着卫晨和江世霖。慢慢的,他的眼神有了焦距,表情瞬时就变了,气喘吁吁地说:“三爷,来喜是为你而死的。其实我更想杀了三奶奶……”这是管二抵达江家的时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一句话。 “你不要急,我会给你说话的机会。”江世霖扬声命令:“把人带进来。”又对管二说:“等你见过来人,再与我说话不迟。” 管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开始咳嗽。卫晨急忙搭住他的脉搏,转而对江世霖摇摇头。 “卫大夫,我服的毒药,神仙难救……我替我诊治,是为了多看三奶奶一眼吗?”管二大笑,眼泪顺着眼角滑下,仿佛知道自己大期将至。 卫晨起身站到一旁,瞥了江世霖一眼,淡淡地说:“有人早就预料到,我会替你诊治?” 管二喘着粗气,说不出话。江世霖对着卫晨笑了笑,表示自己不会受这话影响。虽然他觉得自己和夏堇不是一类人,但是他也清楚地知道,卫晨和夏堇早已没了任何暧昧。 随着一阵脚步声,王强大步跨入房间,一下子跪倒在管二的床榻边,哭着唤了一声“管二叔”,哽咽无语,泪流满面。 江世霖知道管二的时间不多,压住王强的哭声,大声说:“管二,我可以保证王强的安全,只要你说实话。” 管二自见到王强,难掩脸上的激动与错愕。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双手抓着王强不放。王强见他的身上满是银针,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哭得更是伤心。 江世霖心中焦急,喝问:“管二,你是不是因为王强,受人威胁?” 管二点点头,刚想开口,“噗”一声吐了一口鲜血。王强大叫:“管二叔,你不能死。”转而又拉着卫晨,哀求他赶快救救管二。 江世霖顾不得管二满身污血,坐在床沿抓着他的肩膀问:“你受何人威胁?你到底是谁?” 王强见江世霖十分用力,而管二虚弱得几乎昏厥,跪在地上连声哀求他放过管二,赶快请卫晨替他诊疗。 卫晨弯腰欲拉起王强,嘴里解释:“为了你,他服的毒药神仙难救。相信你也不想看到他被人利用,含冤而死。” 听到这话,王强哭得更伤心了,大声问:“管二叔,到底是谁威胁你,你为什么要受他们威胁?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管二颤巍巍地伸出手,摸了摸王强的头,喘着粗气说:“孩子,你管大娘是你的亲生母亲……” “什么?”王强惊讶得忘了哭泣。 “让他继续往下说。”江世霖拉开王强。 管二咳嗽了两声,虚弱地靠在枕头上,低声说:“我虽然不是你的生父,但早已把你当成亲生儿子,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有事。”他的嘴角渗出了淤血。 江世霖见情形不对劲,急问:“到底是谁威胁你?” 管二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一径看着王强,虚弱地说:“我对不起你,是我亲手杀了你的母亲……我们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我不明白,我不懂……”王强已经完全呆住了。 管二的手无力地从王强的脸颊跌落。他转头朝江世霖看去,断断续续说:“除了桃红和来喜,还有大娘,我没有做任何有违良心的事……”他的咳嗽虚弱无力,淤血源源不断从他的嘴角渗出。 见状,卫晨急忙拉走王强,欲再次替管二施针。管二摇头,笑道:“卫大夫不用麻烦了。我刚才说得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希望你不要介意。” 江世霖刚想催促管二,他已经转头对着他陈述:“我本是率安县的一个学子,苦读多年,只望一朝高中,能够光宗耀祖。谁知道踏入京城不过两天,便遇到了不该遇到的人……” 听到这,江世霖已然明白,管二这是自认曾遇上朱云奇的姑姑。说实话,他虽然相信,朱云奇的姑姑可能确实与什么人有一段感情,但是他并不觉得那人就是管二。可如今,管二亲口承认,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然承诺管二,会保护王强,他就没有继续说谎骗他的理由。他细细打量管二。朱云奇的姑姑是伯府嫡女,她应该深知自己的婚姻并不是花前月下这么简单,这个管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十分一般。 江世霖思量间,江世澈推门而入,急切地问:“管二醒了吗?”看到管二正垂眸喘息,他立在床边问:“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大爷,小的没有任何目的,小的隐姓埋名,不过是苟且偷生,又能有什么目的?” 江世澈拧眉打量他,又转头看了看江世霖,仿佛在责怪他没有早些通知他。 江世霖眼见着管二顷刻间便要断气,焦急地说:“大哥,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管二,我问你,到底是谁威胁你?” “是……夏家……夏家的……”管二才说到这,头一偏,晕了过去。 卫晨推开江世澈,搭住了管二的脉搏。感觉他气息尚存,他拿出银针,扎入他的人中。片刻,管二悠悠醒来,急促地喘息。 “是夏家的谁?”江世霖逼问。他从不认为夏家的人有能力做出杀人灭口的事。 抱歉,今天晚了,前两天看《主君的太阳》还不错,然后有人推荐《幽灵》,然后我沉沦了。好久没看韩剧了,原来韩剧也有不唧唧歪歪的戏。rs 第294章 疑点 不止是江世霖,江世澈和卫晨也是一脸急切地看着管二。众人只见管二喘着粗气,嘴唇动了动,又对着江世霖微微一笑,重复了一个“夏”字,再次晕了过去。 江世霖和江世澈同时朝卫晨看去。卫晨搭住管二的脉搏。许久,他微微皱眉,再次针刺管二的人中。这一次,管二只是“哼哼”一声,没有睁开眼睛。他复又搭住他的脉搏,眉头皱得更紧了。 一旁,江世澈见管二气息微弱,对着江世霖说:“算了,不如让他平静地走完最后一程吧。” 江世霖沉默不语。夏家人口简单。夏知翰、夏知瑜已故,夏家的小辈,年纪最长的夏榕仍旧稚气未脱,剩下夏佥和夏知贤。夏佥一心振兴夏家,而夏知贤不过是贪图小利的自私小人。管二想要指证谁?又能指证谁? 静默中,王强呆呆地跪在床角边啜泣。江世澈见江世霖和卫晨都不愿放弃,没再继续游说。时间在卫晨把脉施针间慢慢流逝。大半个时辰后,管二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最终没再说出一个字。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左思右想都觉得不对劲。管二的话证实了江光耀的说辞,也解释了管大娘的死,但他怎么想都觉得他在掩饰。难道就像江世澈说的,王强根本不是威胁管二的筹码?可他在床榻边看得很清楚,王强的眼泪是真的,善堂的很多人都可以证实,管二和管大娘对王强十分照顾。 他仔仔细细回忆每一个细节,却怎么都找不到破绽。见夏堇担忧地看着自己,他把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问道:“你觉得王强想要指证谁?” 夏堇摇头。她比江世霖更疑惑。她早就觉得,幕后之人的真正目标是江家,主谋怎么可能躲在夏家? 两人沉默许久,江世霖自言自语般说:“虽然事情看似水落石出了,但这绝不是真正的结局。” “相公,你想怎么做?”夏堇很少看到江世霖如此严肃,似下了破釜沉舟般的决心。 “既然有人想让一切画上句话,那我们唯有继续追查。” 闻言,夏堇的心“咯噔”一跳。“你想往京城追查?那两件事都不是开玩笑的。” “我知道,我不会去捅马蜂窝的,只是想从侧面证实一下大伯父的推论。” “难道你想找三叔父?”江光煌一直在外为官,不过据她所知,他与江光耀比较亲近。确切地说,因为江光耀、蒋光煌是嫡出,而江光辉是庶出,所以江光辉才是被“排挤”的那个。当初分家的时候,发现煤矿的两那座山头十分贫瘠,这才分给江光辉的。 当然,就外人所知,如何分配财产是江老太爷决定的。至于江光耀,他对江光辉一向十分照顾,从小到大没少为他擦屁股,只是在感情上,他更亲近三弟江光煌。 江世霖看到了夏堇脸上的不赞同,笑道:“我虽然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但是三叔一向不喜欢我,我还是记得的。” “所以呢?”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薛子昂薛大人曾打算亲自来涿州……” “为什么?”夏堇错愕。前世的薛子昂只写了一封书信问情况,可这一世,他已经出现过一次,并带来了卫晨,如今又要再次现身?若说她的重生和江世霖的苏醒,导致了他们周围的事情发生了变化,那薛子昂的改变又是因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江世霖被夏堇问得莫名其妙。 夏堇急忙掩饰情绪,回道:“薛大人是京官,按规定,他是不能擅自离开京城的。上次他带着卫大夫出现,我一直害怕会给他招惹麻烦。” “具体内情我不清楚,据说,原本他是打算外放至涿州的。不过卫大夫抵达的那天告诉我,薛大人可能外放去其他地方。”江世霖猜测,薛子昂原本是不放心夏堇,但朱云奇把他和夏堇相处的情形告诉了他,他便改变了前来涿州的决定。又或者,他因为某些原因外派涿州无望,所以朱云奇才会经过涿州。当初朱云奇几乎在第一时间便相信了他,除了他说的原因之外,可能也有薛子昂的因素。 夏堇想了想,缓缓摇头,低声说:“相公,你向薛大人打听,我觉得有些不妥。一来,父亲与薛大人虽然素有往来,但我们都不了解他。二来,他与朱大人似乎颇有交情,如何能请他打听朱家的事?” “也是。”江世霖轻蹙眉头,“可是我总觉得这两件事中隐藏着什么……总之不能就这么算了,如今除了黄氏,我们已经没有其他线索了……” “如何没有?我们还有三叔父,不是吗?”夏堇上前一步,主动挽住江世霖的手腕,柔声劝道:“相公,我知道你心急,又觉得管二的话不可信……” “你三叔父会不会有危险?” 被江世霖这么一问,夏堇也愣住了。夏知贤被吕嬷嬷吓了两次,已经卧床不起了,会不会他病倒并不是被吓得?管二其实是想指证他,随即他又一命呜呼,至此所有的一切不得不画上句话,甚至黄氏也有危险。幕后之人这是在“清扫”? “我马上命丁香问一问具体的情况……” “让丁香去问,不如问一问出诊的大夫。”江世霖赶忙拉住夏堇。夏堇想了想,点点头,正想找丁香问一问,是谁替夏知贤诊脉,小丫鬟回报,卫晨来了。 江世霖奇怪地朝窗外望了望。天已经黑了。卫晨自抵达江家,从未踏足池清居,一向都是他去见他。他急忙命小丫鬟带了他入内。 三人见过礼,卫晨直接对江世霖和夏堇说:“下午的事,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虽然我没有十成把握,但是管二的确有可能故意装昏迷……” “你的意思,管二完全可以把最后那句话说完?” 卫晨对着江世霖点头,解释道:“事实上,当时我就觉得奇怪,所以中间的两针并未扎入他的穴道,他似乎能够察觉疼痛,很可能一直是清醒的。” 上午去家乐福,榴莲特价,8.88一斤,特别金黄,开出来软糯香甜,很多人排队买,可是母上不让我买,好忧伤,好忧伤。rs 第295章 大火 若卫晨说的“很可能”是事实,这就表示,管二的所有陈述皆不可信。既然管二所言是为了证实江光耀的推测,那么江光耀极有可能就是幕后之人。 夏堇曾无数次怀疑江光耀,又无数次否定自己的怀疑。待江世霖送了卫晨离开,她迎上前问:“相公,你觉得会是大伯父吗?” “我也怀疑过他,但是按照父亲的说法,大伯父想要的是名,是别人的赞颂。他一向不在乎银钱。即便父亲把矿山无条件送给大伯父,他也不会收下。父亲很肯定地告诉我,当年,是大伯父主动向祖父提出,希望多留些田产给父亲。” 江世霖此番陈述,与夏堇所想差不多。可他们心中都明白,若江光耀是全然无辜的,那么管二就不可能配合他的说辞。 两人面面相觑,商议了许多可能性,依旧无法得出确切的结论。无奈之下,江世霖只能命人加强对黄氏的看管,打算第二天找替夏知贤诊脉的大夫问一问。与此同时,夏堇亦决定天亮后就让丁香回夏家,问清楚吕嬷嬷吓唬夏知贤的每一个细节。 亥时,两人歇下。夏堇觉得自己才刚睡着,就听到院子内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她咕哝一声:“你去看看怎么回事。”说着推了江世霖一下。 江世霖坐起身,还没来得及披上衣裳,杏红在外敲门,焦急地说:“三爷,三奶奶,明月楼起火了。” 闻言,两人立马清醒了。江世霖看了一眼时辰,疾步走到门口问道:“这个时间,明月楼怎么可能起火?”现在正是明月楼最热闹的时候。 “具体的情形,奴婢也不知道,来人说得含含糊糊的……” “有没有人伤着?”江世霖朝着明月楼方向看去,并不见火光冲天的景象。他暗暗吁了一口气,吩咐道:“命人备马,我即刻过去。” 江世霖与杏红说话间,夏堇已经走到了他身旁。她刚想叮嘱他小心,凡事不要逞强,杏红抢先开口,柔声劝道:“三爷,那边自有管事和衙门的人……” “命人备马,没听到吗?”江世霖示意夏堇把衣服拿给他,缓和了语气说道:“我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你先休息,不用担心,知道吗?” 杏红悄悄抬眼,就见江世霖轻轻捏了捏夏堇的手指,对着她微微一笑,似在安抚她。她慌忙垂下眼眸,曲了曲膝盖,快步往院门走去。 夏堇送了江世霖离开,越想越不安,命丁香连夜回夏家,通知吕嬷嬷暂缓所有行动,同时注意夏家可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 丁香走后,夏堇依旧毫无睡意。她在屋内枯坐片刻,杏红端了热茶进屋,劝道:“三奶奶,三爷不会有事的……” “我知道,你不用在这里伺候,下去歇息吧。”对杏红,这些日子夏堇一直秉持眼不见为净的原则。她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江世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她便不需要在乎。可惜,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另一回事,她唯有尽量不去看她,可她偏偏喜欢往她跟前凑。 杏红见夏堇一径望着窗外,并不搭理自己,她屈膝行礼,往后退了两步,又止了脚步,低声说:“三奶奶,让奴婢服侍您歇息吧。” 夏堇转头注视她,只见她低眉顺目地立在屋子中央。她看不清她的表情,却不期然想起,她的确曾是江世霖的女人。 “三奶奶?”杏红低声轻唤,小心翼翼地解释:“三爷吩咐过奴婢……三爷……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我知道了。”夏堇不悦地打断了她。 杏红一下跪倒在地,哀声说:“三奶奶,三爷交待过,奴婢们全都要尽心服侍您……” “你是在告诉我,你只听三爷的吩咐?” “不是的。”杏红连连摇头,声音中已经带了哭腔。 夏堇瞬时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也不下。她压根没有把杏红怎么样,可她的样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眼见着廊下立着小丫鬟,她扬声说:“我知道,你劝我早些休息,是为了我,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等三爷回来。”说罢,吩咐小丫鬟扶杏红出去。 经过这一段插曲,夏堇更加没有睡意,索性走到院子里,凝视着明月楼的方向。 明月楼附近的街道上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不少人。江世霖刚刚靠近,就被一大帮子人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告诉他,是明月楼的后厨着火,殃及了后面的院子。后厨的火一早就灭了,但关押黄氏的院子烧得很厉害。如今火势虽然已经控制,但屋子肯定报废了。 江世霖听到这,终于明白这次的“失火”目的何在。众人见他脸色阴沉,全都不敢继续往下说,只能由着他往明月楼后巷走去。 巷子口,伍师爷正与春娘说话。瞥见江世霖,他急忙迎上前回禀:“三爷,守着院子的几人全部逃了出来,但屋子里的人……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 “我知道了。”江世霖环顾四周,“除了屋子里的人,有没有其他人受伤,或者祸及邻居?” “没有。”伍师爷朝院子看了看,惋惜地说:“按说,明月楼的后厨着火,怎么着都不该烧着后面的院子,依在下看,应该是厨房那几坛子烈酒……” “三爷。”春娘慌忙接话,“我已经命人追查,是何人把酒坛子置于后厨,又是何时打翻了酒坛子。” 江世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转而问伍师爷:“师爷,可否随我进院子查探一番?”说罢,径直朝烧得面目全非的小院走去。伍师爷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焦黑的废墟中,青烟缕缕。江世霖在屋子的大门位置停下,弯腰捡起一块门板,交至伍师爷手中。伍师爷低头看去,连接着两块门板的是一把变形的铜锁 江世霖朝四周看了看。伍师爷立马挥退了手下,小声问:“三爷,有什么不对劲吗?” “事实上,屋子里压根没有活人,所以在着火前,房门只是从里面拴住,并未上锁。” “不是啊!”伍师爷疑惑地看了看灰烬中的两具焦尸。rs 第296章 自导自演 当下人多口杂,江世霖不方便与伍师爷多说,只要他帮着证实,房内的两具尸体确实是黄氏和紫鸢。 伍师爷虽不解,但他早就意识到,江夏两家的事情很不简单,遂什么都没问,点头应下,续而又对江世霖说:“三爷,看情形,烧得最厉害的是这里。”他指了指脚下“按说,火苗沿着架子蔓延,应该是那边的窗户先着火才是。” “恩。”江世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你随我四处看一看吧。”说罢朝着院子的隔墙走去。 伍师爷跟上他的脚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围墙湿漉漉的,可最近几天都没有下雨。他奇怪地看着江世霖,低语:“在下找这家的主人过来问一问?” 江世霖点点头。很快,伍师爷回来告诉他,屋子的主人这几天都没人见着,据相熟的邻居说,他们全家都去女主人的娘家了,前几天就走了,明后天才能回来,说是妇人的母亲病危。 江世霖轻蹙眉头。墙上的水渍明显表示,纵火的人不想祸及无辜,可先前发生的一桩桩事情又证明幕后之人分明就是丧心病狂,视人命如草芥的变态。他会在乎素不相识的一家子? “三爷,事情太蹊跷了,看起来根本不是意外。”伍师爷等待江世霖的指示。 “衙门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但不要故意把事情闹大。至于墙上的水渍,你就当没发现。屋子里的死人,就说是两个普通的下人,然后直接送去义庄。” 伍师爷没有多问,自去吩咐手下照办。不多会儿,春娘来到江世霖身边,小心翼翼地说:“三爷。我问遍了明月楼的人,都不知道是谁把酒坛子摆在那里。不过那些酒坛子是永兴酒铺的,明日一早我就派人去问一问,是谁订的酒,又是什么时候运来的。”说到这,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江世霖,压低声音说:“爷,白天的时候,福茂爷来过。据后厨的一个小丫鬟和一个洗碗的婆子说,是福茂爷把她们支走的。” “你有没有对其他人提起过福茂?”江世霖同样把声音压得很低。 春娘怔了一下。凝重地摇摇头,又低声补充:“我已经命小丫鬟和洗碗的婆子不要乱说话。” “很好。”江世霖赞许地点头,吩咐道:“待会儿你就把酒坛子是永兴酒铺的事告诉伍师爷。明日你派人去酒铺问一问。另外,从明天开始歇业十天,你告诉所有人,只要有人看到失火的时候,谁在后厨出现过。每个人赏银一千两。” 春娘愈加惊愕。明月楼开张至今,只在江世霖受伤的时候歇业三天,他带着夏堇出现的那天关门半日,其他日子从未停止营业。虽然对江家而言,明月楼每日的盈利大概只能算九牛一毛,但毫不夸张地说。整个涿州城,就算是妓院赌坊,利润都不及明月楼。江世霖或许不在乎银子。但歇业十天,损失巨大。 “三爷,我会连夜询问每一个人,明日一早就张贴悬赏的告示,我想。最迟后天……” “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江世霖打断了春娘。目光扫过围观的人群,接着吩咐:“另外,这十天,你特别注意着,有谁对失火十分关心,对你的调查结果特别在意。你不需要惊动他,只需偷偷告诉我是谁即可。” 春娘跟随江世霖多年,十分了解他。她不敢多言,赶忙应下,自去按吩咐办事。江世霖回头看了看仍旧冒着青烟的火灾现场,最后又把目光停留在了那片湿漉漉的围墙上。不期然的,他看到一个人影在自己面前晃过。他招来自己的手下低语了几句。 一盏茶之后,在离明月楼不远的一条暗巷中,江世霖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男人战战兢兢地说:“三爷,小的绝没有擅自行事,小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到后厨有酒坛子打碎的声音,紧接着就窜出了火苗。小的一直记得您说过,不能闹出人命,所以赶紧借着救火之名,把后面院子的几个人叫了出来。” “正屋大门上的门锁,是你锁上的?” “门锁?”男人一脸迷茫,续而肯定地摇头“回三爷,正屋绝没有上锁。小的看得很清楚,小的进院子叫人的时候,张奎刚刚从房内出来。他没有锁门,只是把房门带上了。之后小的把所有人拉去救火,才走到明月楼的后门口,就看到院子已经着火了。小的可以肯定,谁也没可能回去锁门。” “那你有没有看到,起火后有谁进出后面的院子?” 男人想了想,摇头答道:“小的记着三爷的吩咐,一直大声叫人去明月楼救火……” “明月楼呢?有没有看到行踪鬼祟的人?” 男人愣了一下,不甚确定地说:“三爷,那人不是您找来的?” “所以,你看到了?”江世霖上前一步,眼中显出几分急色,紧张地问:“那人是谁?” “小的没看清,只看到他是小二的打扮,一晃眼就不见了。小的以为他是得了三爷的命令……所以没有追上去……” “其他人会不会看到?” 男人想了想,缓缓摇头,不甚确定地说:“应该没有……要不,小的去问一问?不过他们都走在小的后面,就算看到了,也一定看不清那人是谁。” “行了,我知道了。”江世霖一边说,一边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交给他“城门一开,你马上出城。就像我们先前说的,以后你再也不能回涿州,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男人接过银票,眉开眼笑,连连对着江世霖道谢。他本来就打算回乡娶老婆。有了江世霖给的银子,他可以买田买房,过上好日子了。想着这些,他又对江世霖磕了两个头。 江世霖面无表情地命手下带走了男人,远远看着明月楼的方向。他本来打算自导自演一出戏,没想到他才准备了上半场,就有人接手了下半场。幕后之人非要置黄氏于死地不可,证明她一定知道什么。会是什么呢? 第297章 芒刺 江世霖才站了一会儿,小厮来报,江世澈来了。江世霖再次朝那面湿漉漉的围墙看了一眼,转身走出了暗巷。他才走了几步,就见江世澈正站在明月楼的后门旁与伍师爷说话。江世澈背对着他,并没看到他。而他只听到他问伍师爷:“有没有人受伤?我记得那座院子,三弟一早买下了,一直空置着,只是放些杂物。” “是。”伍师爷点头,“在下已经和三爷确认过了,院子是三爷的,死了两个守院子的妇人。三爷吩咐在下把身体送去义庄了。” “义庄?她们没有家人吗?” “三爷说,两人是母女,没有其他家人了。”伍师爷说着,发现了江世霖,上前与他打招呼。 江世澈唤了一声“三弟”,解释说,他得知明月楼着火,马上派人去池清居找他,发现他已经出门,所以匆匆赶来。江世霖接着他的话说,他得了消息,一时情急,所以第一时间骑马过来。 三人细说了现场的情况,待伍师爷离开,江世澈言道:“三弟,事情很蹊跷,好似有人正在针对我们,不然好好的地方,怎么会突然起火,还闹出了人命。对了,死了的两人,我们应该好生安葬,不能送去义庄就当完事了。” “我让伍师爷把焦尸送去义庄,也是权宜之计,总不能把尸体一直搁在灰烬中。” “你说得也是。”江世澈点头,续而又问:“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做?” “不管是纵火还是意外,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要查个水落石出。我已经吩咐下去,明月楼停业十天。”他转头看了看江世澈,笑道:“大哥放心,虽然暂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我已经有线索了,一定会追查到底的。” 江世澈再次点头,叮嘱江世霖万事小心,若是有需要他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江世霖谢过他,正想请他先回去,就听他说,他若是忙着调查,就由他负责找人把焦尸安葬。又说对方毕竟是因为江家才丢了性命,不能让她们死后再遭罪。 闻言,江世霖情不自禁转头看他,只见他面色凝重,似在为死者感慨,又像在担忧有人正针对江家。江世霖暗暗揣测他的意图。见江世澈转头看向自己,他急忙点头,再次谢过江世澈,与他一起回了江家。 池清居内,夏堇在江世澈派人过来寻找江世霖之后,找了小厮至明月楼探问情况。得知明月楼后巷的院子被毁,抬出两具焦尸,她又急又担心,眼巴巴站在廊下望着院门。 看到江世霖回来,她迎上前问:“黄氏和紫鸢真的死了吗?怎么会着火的?你不是一早提醒他们,好生看守她们吗?” “你先不要着急。”江世霖拉着夏堇进屋,关了门才解释道:“她们没事,早前我已经把她们挪去安全的地方了……” “不是说,衙差抬出两具尸体吗?” “那只是我命人找来的死尸。” 听到这话,夏堇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她从未听江世霖提起这件事,更不知道黄氏和紫鸢被关在其他地方。“大火是你让人放的?”她询问。 “那倒不是。”江世霖摇头,“尸体是今晚才运过去的,我本打算明晚再动手,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加迫不及待,设想周全。” “设想周全是什么意思?” “为免祸及无辜,放火的人不止把邻居支走了,还把两家的围墙淋了水。另外,为了确保黄氏和紫鸢必死无疑,对方把房门落了锁。我猜想,黄氏一定知道重要的线索。”江世霖陈述事实,并没发现夏堇眼中的失望。 夏堇看着江世霖的侧脸。她告诉自己,或许只是她的心里作用,但她越来越觉得,很多事他都不与她商议了。就如同这次的事,他明知她会担心,临走都没告诉她内情,也没有派人回来通知她一声。以往,就算他回家迟了,也会找人支会她一声。 江世霖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似自言自语般说:“刚才我是和大哥一起回来的。他要求把安葬尸体的事交给他,你说,他是不是为了确认尸体的身份?” “若他果真是为了确认死者是不是黄氏,他会看出破绽吗?” “当然不会!”江世霖说得万分肯定,“我之所以时至今日才找到尸体,就是为了找身高体型与黄氏、紫鸢相像的女子。再说,尸体早就被烧得面目全非,恐怕就连她们的亲人也无法辨认。”他掰过夏堇的脸,笑了笑说:“回来之前,我已经命人盯着大哥。明日他若是亲自去义庄确认尸体的身份,就证明整件事与他脱不了干系。”他停顿了一下,感慨道:“其实,若他真去辨认焦尸,事情反而简单了……不过,有些事还是怪怪的,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 “你什么时候把紫鸢和黄氏从小院挪走的?” 江世霖如实回答:“你上次见过黄氏之后,我就觉得把她们留在那里不安全。再说,我们不能总是处于被动。原本我只是想吓一吓黄氏。其实我也没有把握,她会不会因此说出事实。一切还要等明日见过她之后才能知道结果。”他叹了一口,搂住夏堇,亲了一下她的发丝。正是因为他没有把握,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把计划告诉她。 夏堇把头靠在江世霖的肩膀,低声喃喃:“她们没事就行了。我相信你,不管怎么样,一定能查明真相。” “自然会查明真相的,所以你不用担心,知道吗?” “恩。”夏堇轻轻应了一声。她一直把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当成最后一天,她又如何能责怪他,不似以前那般,什么话都与她说。 眼见着再过一两个时辰便天亮了,江世霖拉着夏堇回房。发生了纵火的事,再加上第二天还要审问黄氏,他本没有心思与她欢好,只是想在临睡前抱一抱她,却发现她在闪躲他的动作。“怎么了?”他觉得奇怪。 “快天亮了。”夏堇搪塞。 “哪有!”江世霖故意大力抱住她,“你是嫌弃我在外面转了一圈,要我先去沐浴更衣吗?”他开玩笑。 “不是,是我累了。还有,你说过的,不会勉强我。” 黑暗中,江世霖惊讶地看着夏堇。他在开玩笑,可她却是认真的。“木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他觉得她有些不对劲。 “没有。”夏堇主动靠近他,把头靠在他的胸口。她喜欢听他的心跳,让她觉得温暖又安心,可是这样的日子还剩多久?不期然的,她又想起了杏红。杏红从不争宠,或许就是因为她太了解他,知道他的“喜欢”不可能维持太久,所以才会安安分分做他的丫鬟。回想杏红低头跪在自己面前啜泣的画面,她忽然觉得她已经变成了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中。 江世霖摸了摸夏堇的脸颊,低声在她耳边说:“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想法,你都可以和我说。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仅仅只是累了吗?” 夏堇在心中权衡,或许她应该直接要求他把杏红配人,或者告诉他,她不喜欢看到杏红,因为她不想看到其他女人喜欢他。 “木槿?”江世霖催促。 “在你回来之前,杏红劝我先去睡觉……” “然后呢?”江世霖皱眉。杏红对他很忠心,做事也很有效率,有时候不用他开口,她就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他分得很清楚,夏堇是她的妻子,而杏红只是一个丫鬟。对杏红,无论是感激还是内疚,他能回报她的,唯有替她找一户好人家。 虽然看不到,但夏堇能够想象他皱起眉头的样子。她暗暗感叹,在江世霖心中,杏红终究与其他丫鬟不同。她接着陈述:“我一心等你回来,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后来又命小丫鬟把她扶了出去……” “就为了这事?”江世霖摇头轻笑,不甚在意地说:“你若是觉得自己的口气重了,明天赏她一个小玩意就是了。这事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我没有放在心上。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夏堇满心失望。他没问杏红是如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劝”她,居然还要她送东西给她。他的语气,仿佛是她做错了一般。 “好了,是我不该问你。”江世霖笑了笑,困意袭上。他打了一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睡吧,你不需要介意杏红,她的确死板,但还算忠心,暂时就这样。其他的,将来再说。”说罢已然闭上了眼睛。 夏堇沉默许久,抬头对江世霖说:“杏红年纪虽不算大,但也不小了,不如在年前把她嫁了吧。” 江世霖压根没听清夏堇说了什么,他咕哝了一句:“你老想着她干什么,将来我自有打算。”说罢再次催促夏堇赶快睡觉,把她抱紧了几分。 听到“自有打算”四字,夏堇心中只有后悔。她压根不该与他提及杏红。将来,他就算给杏红姨娘的名分,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待会儿还有一章,我很努力吧。rs 第298章 再生事端 明天再改错别字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正打算问夏堇,要不要随他一起去审问黄氏,丁香派了小丫鬟回来报信,夏家出事了。吕嬷嬷被夏知贤逮住了。 夏堇急问小丫鬟到底怎么回事,小丫鬟吱吱呜呜说不清楚,只知道夏佥要惩处吕嬷嬷。夏堇一下想起,丁香曾对她说,吕嬷嬷觉得夏佥不再相信她,想要回她身边。当时她还对吕嬷嬷生了想法。如今再想想,夏佥恐怕不是不相信吕嬷嬷这么简单。 江世霖见夏堇呆愣愣的,遣了小丫鬟离开,对着她说:“你若是担心吕嬷嬷和丁香,我现在派人把她们接回来。至于事情到底如何,等问清楚了再担心也不迟。” “上次我只要回了丁香的卖身契。吕嬷嬷如今还是祖父的人。”夏堇满心懊恼。那时候她觉得吕嬷嬷对祖父一片赤诚,便想全了她的情义。“不行,我得回去一趟。祖父的脾气,他不信吕嬷嬷,恐怕会把对我们的不满发泄在她身上。当初若不是吕嬷嬷,我根本不可能把母亲带出夏家……” “你匆匆忙忙回去,又能如何。若三叔父压根没有受惊吓,他只是在做戏,你回去只会中了他的圈套。不如我替你走一趟。三叔父病了,我还没去探望过他,不是吗?” “那紫鸢和黄氏……” “她们又不会跑了,晚些再去审问她们也不迟。” 两人才说到这,卫晨派人请江世霖过去。江世霖随手抓了两个包子,告诉夏堇他见过卫晨,便直接去夏家,让她不用担心。 夏堇看着他匆匆远去的身影,又觉得昨晚的自己想多了。若他不再喜欢她了,就不会为了她奔波。至于杏红,有父母的例子在前,她再也不相信一生一世一双人。再说,像江家这样的人家,江世霖这样的脾气,她又怎么能奢望他一辈子没有妾室姨娘。 另一厢,江世霖来到卫晨那边,就见他正对着桌上的铁笼子发呆。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笼子里躺着一只死老鼠。“卫大夫,这事出乎你的意料?”他从卫晨脸上看到了震惊。 “不是。”卫晨摇头,“我虽然不能替它把脉,但他的症状与先前的你很像。我没有其他意思。”他歉意地笑了笑。他不该拿江世霖和一只死老鼠做比较。 江世霖不以为意,低头看着动也不动的小老鼠,“卫大夫的意思,先前我的确是中了那些药粉的毒?”他想了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它是如何中毒的?” “我每日把它们泡在药水中。这只一天泡三次。另外有一只一天泡两次。剩下两只,一只一天一次,一次只是浸泡在清水中。其他三只暂时没事,不过另外两只也很虚弱。”卫晨说着,带了江世霖入内间,就见桌上摆着三只铁笼子,里面分别关着三只老鼠。 江世霖仔细看了看三只老鼠,微微蹙眉。沉吟片刻,他说道:“卫大夫,我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一直怀疑,我出现中毒的症状,并不是你离开那几天发生的事。我觉得有人一早就开始用药水替我擦澡。我也查证过,我的洗澡水一直是同一个丫鬟准备的……” “她承认了吗?” “她死了。”江世霖叹了一口气,接着又道:“我觉得不对劲,是因为我曾经感觉到,有人给我喂食过什么东西。会不会我曾经中过两次毒?” “不太像。”卫晨缓缓摇头,失望地看着笼中的三只老鼠,“可惜,药粉一点都不剩了,我只能继续观察他们,或许不会再有其他结果了。” “那六弟……” “你放心,他中毒并不深,再一两天就完全没事了。这药和管二所中之毒完全不同,需要花很长的时间,才能置人于死地。唯一的优势,不容易让人察觉,脉象上也不会有任何中毒的症状。若是可以,我真想见一见制毒的人,我至今都不知道其中有哪几味药材。果然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江世霖看卫晨的表情,心知他若是得到药粉的线索,一定会追查其来历。犹豫片刻,他道:“听大伯父说,这种药粉和薛家十几年前满门抄斩一事有关。药粉很可能出自薛家。”他觉得自己有些卑鄙。但夏堇说得有道理,先前那两件事,他不能去请薛子昂帮忙,而他又想得到可靠的讯息。卫晨本身医术极好,由他追查,比其他人更加事半功倍。想到江光耀说话时的凝重,他又补充:“听说,薛家的事闹得极大,至今都无人敢提及当年的细节,生怕牵连自己。” 卫晨的嘴角动了动,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回道:“我听说过薛家获罪的经过。我再好奇,也不会用自己的性命赌一个与我无关的结果,你大可以放心。” 一瞬间,江世霖有一种被卫晨看透的尴尬。他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很想知道药粉来历,又不知道如何追查。暂时只有一个黄氏与薛家有关。晚些我会问一问她,具体知道些什么,但他只是丫鬟生的庶女,获知家族秘辛的可能性不大。” “江公子不用解释。有些事我不愿意做,没人可以逼我。同样的,我也不能向你保证,一定会有结果。” 江世霖真诚地谢过卫晨,因为记挂着夏家的事,很快离开江家,骑马直奔夏家。 因为夏榕等人已经离开夏家,搬去郊外的庄子居住,夏家比以往更冷清了。门房见到他,殷勤地带了他去夏佥的住处。他在屋子内等了一盏茶时间,夏佥才姗姗来迟。江世霖看到他脸色很差,问道:“祖父,您身体不适?有没有请大夫诊脉?” “只是昨晚没睡好罢了。”夏佥在主位坐下,示意江世霖坐在他手边,问道:“你这么早过来,有紧要的事?听说,昨晚明月楼走水了?” “明月楼确实着火,不过只是小事罢了,已经交给衙门处置了。”江世霖敷衍了一句, 夏佥本想说,江家从来不差银子,根本没必要为了银子经营那种声色场所,白白影响名声。想到自己还要更重要的事,只能咽下这话。当然,如今夏的家只能时时刻刻依靠着江家,就算没有当下这事,他也不敢得罪江世霖。 江世霖一路行来都没看到丁香和吕嬷嬷。他深知她们若是发生什么事,夏堇一定会内疚,遂说道:“祖父,我此番前来,主要是探望您和三叔父。我听说三叔父病了。”不等夏佥说话,他接着又道:“除此之外,昨夜木槿找不到一个紧要的东西,连夜派丁香回来询问吕嬷嬷,可是直至今天早上都不见她们回去。她让我顺道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 夏佥没料到江世霖居然暗示吕嬷嬷偷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们的三叔父不是病了,是被人谋害。”他相信吕嬷嬷一定是受夏堇指使。夏堇虽不至于要夏知贤等人的性命,但她一定是想赶三房离开,好让夏家只剩下她的母亲,逼他把家业交给夏明辉。 江世霖看了看夏佥的表情,再次失望。吕嬷嬷对夏家一片忠心,对夏佥尤是。可惜,不过几天的时间,夏佥再次听信谗言,想要为了三房牺牲吕嬷嬷。虽说儿子与下人不可同日而语,可是夏知贤到底是怎样的人,难道夏佥不知道?他终于明白,夏堇为何这么不放心,迟迟不愿母亲回到夏家。 “祖父,‘谋害’二字,可大可小,要查清楚才好。”他笑了笑,抬高声音说:“我想,家里的事,祖父自有明智的决断。木槿因为不见了岳父的遗物,担心了一晚上。祖父,我想先派人把吕嬷嬷和丁香送回去,让木槿问个清楚明白。”他说的是肯定句,并非请求。 夏佥一下子被江世霖的态度激动了,却又不能明着发作。他沉着脸说:“你三叔父的事,与吕氏有关。等我问清楚她,再送她去见堇儿也不迟。” “祖父的意思,莫不是谋害三叔父的就是吕嬷嬷?”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摇头,“当日岳母危在旦夕,吕嬷嬷不惜冒着性命之危,送岳母出府医治。木槿一直感念她的恩情,曾经与我商议,想要以田产屋宅相赠,结果吕嬷嬷说,她自小就服侍祖父,只想回您身边伺候。难道她执意回祖父身边,全因她和三叔父有血海深仇不成?” 夏佥本想暗示,是夏堇命吕嬷嬷谋害夏知贤,结果却被江世霖说成吕嬷嬷和夏知贤有私人恩怨。他刚想开口,就听江世霖又道:“也不对啊,若吕嬷嬷和三叔父素有恩怨,她只有丁香一个外甥女,怎么会把丁香留在木槿身边?难道不怕她受牵连?依我看,她若是想报复,大可以在几个月前,拿着祖父给她的匣子,与丁香远走高飞。我想,祖父在危急时刻,把那么重要的匣子交给她,定然十分相信她的人品。难道就因为她在木槿身边呆过几个月,祖父就觉得她变了?” 夏佥见江世霖越扯越远,急忙说:“不管怎么样,她谋害你们三叔父,是人赃并获的。”rs 第299章 左右摇摆 听到夏佥说,吕嬷嬷被夏知贤人赃并获,江世霖这才意识到,夏佥对血缘看得多重,对夏明辉过继给冯氏有多反感。他轻笑,站起身说道:“既然祖父这么说,我无话可言。吕嬷嬷不过是个下人,木槿伤心一阵子,事情也就过去了。祖父可以放心,今日之后,我和木槿绝不会多管闲事。” 夏佥自然听出了江世霖语气中的威胁之意。在他眼中,江世霖未及弱冠,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可就是他,三番两次威胁他,偏偏他必须依靠他,不能得罪他。 “祖父?”江世霖催促。 “你们应当知道,堇儿的父亲,二叔父都过世了……” “我们知道,您只剩下三叔父一个儿子,我们会尊重你的决定。但是在木槿心中,若世上只剩下岳母一个娘家人,我们定然会一心一意为岳母考虑,其他的事也就无暇顾及了……”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夏佥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江世霖笑了笑,不紧不慢地说:“木槿心地善良,从没有害人之心。对祖父来说,三叔父是您的儿子,因为血浓于水,他做了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但是对木槿来说,岳父是她的父亲。为人子女,决不能让父亲死得不明不白。” “你!”夏佥被江世霖气得老脸涨成了猪肝色,“你这是承认……” “祖父,我什么都没承认。”江世霖摇头,朝窗外望了望,“今日我走这一遭,纯粹是为了木槿。丁香和吕嬷嬷不过是两个下人,若祖父执意留下她们……”他耸了耸肩,“其实也无所谓,真的。”他再次笑了笑,“时辰不早了,请祖父给一个准话,我好回去转告木槿。” 夏佥的老脸由红转青。江世霖在告诉他,若是不让他带走丁香和吕嬷嬷,他就再也不管夏家的事。夏堇上次就说过,他可以帮冯氏自立门户,就当是夏家已经分家。一旦冯氏和夏明辉在涿州城立户,夏家必定再次沦为笑柄。 江世霖见夏佥已经意识到,夏家只能倚靠夏堇,他缓和了语气说道:“祖父,我和木槿一向尊重您。若是你想现在问吕嬷嬷几个问题,不如把她和三叔父一起叫过来问一问,横竖也就几句话的时间。” “你们的三叔父已经躺下了。”夏佥哼哼。 “既是如此,不如请卫大夫过来诊治?他如今就在我家,是他医治好我和岳母,他的医术、医德如何,相信祖父也是认可的。” 闻言,夏佥的表情阴沉了几分。片刻,他冷声对江世霖说:“罢了,你想把她们带走,那就带走吧。这次的事情就这么算了。不过你们应当明白,无论怎么样,一家人始终是一家人。” 江世霖暗自摇头。夏佥依旧没有明白,夏知贤很可能不是“一家人”,而是夏家的毒瘤,又或者是别人手中的利刃。他看了他一眼,想着他终究是夏堇的祖父,遂说道:“既然祖父这么说,我便命人把她们送回去让木槿问话。至于我,也该前去探望三叔父才是。祖父刚刚说了,都是一家人,应该相互关心。” “你既然有事要忙,就不用麻烦了。我会告诉你们三叔父,就这么算了……” “祖父,我和木槿绝不会让岳父枉死。” “你们就一定要弄得家无宁日吗?”夏佥的声音高了几分。 江世霖平静地说:“祖父,恰恰相反,正因为我们不希望以后家无宁日,才希望把以前的事情弄清楚。祖父,您是真的不想知道岳父过世那天发生了什么事,还是害怕知道真相?” 夏佥一下子愣住了。他没有忘记,夏堇曾对他说过,黄氏之所以能够活着,与夏知贤脱不了干系。可是这几天,夏知贤夫妻一直对他说,夏堇想要赶他们出府,给冯氏和夏明辉让路。另外,吕嬷嬷装神弄鬼吓唬他们也是事实…… 想着这些,夏佥突然觉得害怕,又忍不住伤心。夏家早已支离破碎,骨肉相残。若夏知翰的死果真与夏知贤有关……他不愿继续往下想。 “祖父,您应该很清楚,木槿有时候虽然固执,但她从没有害人之心。若她真的忘了自己姓夏,此刻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与你说话。” 夏佥沉默许久,无力地对江世霖说:“你三叔父的病,我会请大夫替他诊治的。” 江世霖见夏佥固执己见,心中虽然不满,但想着吕嬷嬷定然知道每一个细节,也就没有强求,只是提醒夏佥,夏知翰和夏知瑜都死得不明不白,至今没抓到真凶。不管夏知贤做过什么,他和夏堇只想知道真相,不希望夏知贤步上后尘。 江世霖这么一说,夏佥也意识到,吕嬷嬷仅仅是吓唬夏知贤,用的是夏知翰的遗物。“你岳父的事,你们有什么线索?”夏佥问得艰难。 “暂时只知道那天他冒雪出城,是为了黄氏。不过黄氏什么都不愿说,所以我和夏堇都想查清楚,当年是谁助黄氏离开。此人和岳父的死定然有莫大的关系。” “行了,我知道了。”夏佥冲江世霖挥挥手,让他带着丁香和吕嬷嬷离开了。 江世霖离开后,夏佥一个人枯坐许久。他已经没了两个儿子,即使知道小儿子不成器,也不愿失去他,才想借着吕嬷嬷提醒夏堇。可反过来想,江世霖说得也没错。若果真是小儿子害死大儿子…… 夏佥犹豫许久,才命人叫来夏知贤,关上房门喝问:“你老实告诉我,十几年前,你是如何助黄氏逃过一劫的?” 夏知贤一听,脸刷一下就白了,连声说,他与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恳求夏佥不要听信江世霖的谗言。 “你还不说实话!”夏佥心如刀绞。知子莫若父。他看到了夏知贤躲躲闪闪的眼神。 “父亲,”夏知贤跪下了,大声控诉:“是堇丫头一心赶我们走,好让江家霸占我们的家业……” “啪!”夏佥一巴掌打在了夏知贤脸上,“你以为你不说,黄氏就不会老实交待?我不过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父亲,是黄氏威胁我的!”夏知贤泪如雨下。rs 第300章 装模作样 夏知贤趴在地上,肩膀抖得十分厉害。夏佥低头看他,面色青灰。夏堇早就对他说过这种可能性,他一直没有求证。 “你是怎么做到的?”夏佥觉得自己的声音遥远而恍惚。江世霖说的那些话的确让他生气,但那些话都是事实,是血淋淋的真相。 “父亲!”夏知贤哭着大叫一声,懊恼地说:“是黄氏用美色迷惑我。我一时没有经受住**……父亲,我真的只是一时糊涂……”他越哭越伤心,嘴里解释着:“当时我想着,她不过是个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算活着,也没什么所谓……” “我问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夏佥的脸色更加阴沉。 “我收买了下人,换了父亲给她的药……” “啪!”夏佥又是一巴掌打在夏知贤脸上,“还有呢?” “没有了,没有了!”夏知贤连连摇头,“她离开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我们事前说好,两不相干……” “那一年前呢?你还不老实!” 闻言,夏知贤一下瘫坐在地上。夏佥问起“一年前”,不过是试探,可夏知贤的样子告诉他,他果然和大儿子的死有关。他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浑浊的泪水从脸颊滑下。 “父亲!”夏知贤跪着上前,紧紧抓着夏佥的裤脚。 不待他说话,夏佥一脚踢开了他。今日之前,夏知贤夫妻三番两次找上他,哭诉夏堇派吕嬷嬷谋害他们。想到江世霖说的那些话,他厉声问:“你为何要谋害你大哥?” “没有,父亲,我指天发誓,我绝没有谋害大哥,都是黄氏威胁我的,我没料到她居然会谋害大哥……” “到底怎么回事!”夏佥怒目圆睁。 夏知贤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他一直以为黄氏早已离开涿州,结果黄氏突然找上他,说紫鸢是他的女儿,以此威胁他。他无奈之下才替黄氏传话给夏知翰。他本来以为夏知翰不会去见黄氏,但他一口答应了,还让他帮着租车,状似不想冯氏知道黄氏还活着。因为他害怕事情牵扯上自己,所以买通夏知瑜的手下去车行租车。说到这,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若是他知道黄氏会谋害夏知翰,他绝不会替她传话。 夏佥瞪了他一眼,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夏知贤接着陈述,第二天,当他知道夏知翰过世,本想坦诚一切,但黄氏又用紫鸢威胁他。他与黄氏确实有过夫妻之实,因此只能受她威胁。夏堇两次回门,都是他暗中协助紫鸢。不过他一点都不知道夏知瑜夫妻给冯氏下堕胎药的事…… 夏佥听着他一五一十交代,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用拐杖打死他,可是看着他泪流满面,又是后悔,又是自责,又慢慢放下了拐杖。 夏知贤见状,哭得更伤心了,不断地说,是自己该死,是自己受黄氏迷惑,但他犯的错,不该祸及妻儿,所以请夏佥不要驱除他们离家。他愿意一命抵一命,去地下向夏知翰请罪。说罢,他对着夏佥猛磕头,恨不得一头撞死在他眼前。 夏佥本就已经心软,看他这副样子,连责备的话都说不出口,满心想着,夏家的悲剧都是黄氏一手造成,一切都是黄氏的错。 夏知贤偷偷看了看夏佥的表情,嘴角掠过一缕若有似无的笑。“他”说得没错,富贵险中求胜,如今夏知翰、夏知瑜已死,论资排辈,理应由他继承夏家。夏家虽然已经败落,但烂船还有三分钉,凭什么便宜了那个夏明辉。过去的事,既然瞒不了,就只能承认。所谓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已经无所谓了。 今日他只需求得夏佥的原谅,将来他有的是机会对付冯氏和夏明辉。夏堇和江世霖想得再周全,他们身在江家,很多事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要他们一家齐心,再加上和江家大房结了亲,以后还怕对付不了软弱的冯氏与年幼的夏明辉?夏知贤越想越兴奋,仿佛已经看到夏家的田产地契全都落在了自己手中。 另一厢,江世霖没有细问丁香和吕嬷嬷,夏家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命她们回池清居向夏堇交代,自己则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中,春娘和伍师爷分别去酒铺查问过,知道是谁去酒铺购买烈酒,是谁把烈酒摆放在后厨。可惜,他们谁也找不到那人,只是得知他因为不小心洒了酒在江世霖身上,被他辞退,这才怀恨在心,意图报复。 江世霖昨晚就命那人出城,永远不要回涿州,自然知道春娘和伍师爷找不到人。他细细询问他们,可曾发现是谁纵火,又是谁打破酒坛子。可惜,在他的悬赏告示激励下,提供线索的人很多,但真正有用的线索一条都没有。 伍师爷无奈之下说,纵火之人很可能就是购买烈酒的小厮。江世霖没有表态,只是客气地请求伍师爷继续追查,千万不要错过任何线索。另外,他又叮嘱他,不需要找邻居核实,他们为何突然离开涿州。他怕打草惊蛇。如今的他们正与幕后之人玩一场似是而非的心理战。谁先被对方看透,谁就输了。 伍师爷离开后,春娘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江世霖。她很清楚,她和伍师爷查知的小厮,之所以能把酒坛子摆在后厨,全都是江福茂事前打点。江世霖命她隐瞒江福茂的存在,也就是说,一切都是江世霖设的局。她想不透,也不敢想,只是觉得江世霖自受伤醒来之后,比以前更难懂了。 “还有什么事吗?”江世霖询问春娘。 “三爷,去年你亲自挑了几个姑娘,送去学才艺了。那时候您说过,让她们学个一年半载,然后办一个才艺比拼。我想着,是不是趁着这几天歇业,命她们回来熟悉一下?如今绿萝不在了,香兰等人年纪也大了,李公子、王公子等人渐渐来得少了。”她不敢说,因为江世霖不再日日与公子哥们厮混玩乐,就算偶尔过来应酬一回,也不像以前那般玩闹,这让其他的纨绔子弟慢慢觉得明月楼不怎么有趣了,直接导致营业额下跌。 江世霖想了想,皱着眉头问:“有这事?我不记得了。你若是觉得她们学得差不多了,就让她们回来吧。至于你说的香兰等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春娘惊讶地看了看江世霖,表情仿佛在说,你真的不记得了?见江世霖不解地看她,她提醒:“三爷,这回是不是像以往一样,让她们先伺候您?”她必须得了江世霖的准信,才好安排。 江世霖听到这话,险些洒了手中的茶水,可是听春娘说得理所当然,他相信这是惯例。想着夏堇明明吃醋,却又装着没事的模样,他清了清喉咙说道:“你不是说,王二他们来得少了吗?不如办个竞投,让他们选自己中意的姑娘。” “三爷,您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春娘眼中的诧异更甚。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江世霖不耐烦地揉了揉太阳穴。 “其实,一直以来,除了绿萝姑娘,其他的姑娘,若是三爷亲自挑选的,她们的第一次说是伺候您,其实您都是和王公子他们一起……”春娘虽然什么场面都见过,但她毕竟是女子,说到这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小心斟酌措词,缓缓吐出一句:“……与几位公子一起品鉴。”说完她又补充:“这是不收银子的,一般都是在三楼最大的那个雅间。” 听闻这话,江世霖急忙掩饰心中的惊愕。他想也没想便问道:“这只是一向的惯例,还是我与他们的约定?又或者还有其他原因?” “其实也不算是白纸黑字的约定。据我所知,上次王公子他们约您去府上‘游玩’,您恰巧有事没去。这次您如果想揭过这事,也不是说不过去。只不过,三爷多次爽约,王公子他们在私底下说,您自从成了亲,整个人都变了。” 春娘的话,再加上王二张超等人的邀请,江世霖终于意识到,受伤前的自己到底有多重口味。他问春娘:“王二他们怎么说的?他们应该知道,我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了。” “我也只是偶尔听到几位公子说,没有三爷,他们觉得玩什么都不够刺激有趣。他们还说,您什么样的姑娘都见过,却对三奶奶喜欢得紧,一定是三奶奶有什么过人之处……”见江世霖变了脸,她急忙咽下了后面的话。她已经尽量挑能听的话说了。 江世霖隐约听到江福茂在门外与人说话的声音,他敷衍地对春娘说:“你说的我知道了。至于到底如何,你把那些姑娘叫回来,我看过之后再议吧。” 春娘点头应下,转身出门,换了江福茂入内。江福茂才关上门,还不及转身,江世霖急切地问:“怎么样?有结果了?” 江福茂点头答道:“回三爷,大爷出了大门之后,马车一路往西,但他半途又折去了药铺,他身边的两个小厮雇了牛车去义庄处置尸首。在下打探了一下,据药铺的伙计说,大爷前一日便与掌柜的约好,今日清点存货。看起来大爷从未打算亲自去义庄。至于如何处置尸体,在下派人一路跟着牛车。暂时只知道他们在出城门前,买了两口棺材。” 江世霖满心失望,想想又觉得不对劲,问道:“若大哥决定去药铺,出门后不该往西走。”停放尸首的棺材就在城西的郊外。 江福茂回道:“我也觉得奇怪。马车行走的街道分明就是直通西城门的,但在下一路跟着,大爷并不似遇到什么人,或者听到什么话,临时改变主意。正因为这点,在下这才去药铺悄悄打探了一下。这会儿已经命人守着药铺。” 江世霖一时吃不准,江世澈到底只是单纯想帮忙,还是想确认黄氏是否已经变成焦尸。他吩咐江福茂,时刻注意着江世澈,便打算回家吃饭,下午再与夏堇一起审问黄氏。他才走到明月楼的后门口,就遇上了夏堇派来的丫鬟。原来夏知贤正在江家负荆请罪。 江世霖一听这话便明白,夏佥定然再次原谅了夏知贤。得知夏知贤已经被江光辉派人拉去客厅,由管家陪着说话,他反而不急着回江家,转道往夏家而去。 夏佥得知江世霖来了,直觉以为他这是送夏知贤回来。他走出内间,见江世霖独自一人站在门口,问道:“世霖,只有你一个人?” 江世霖知其意,故意回道:“祖父,您若是想念木槿,下次我再陪着她一起回来。” 夏佥微微一愣,打量江世霖。江世霖没待他开口,说道:“祖父,我想来想去,今日还是想见一见三叔父,不然回去之后,我没办法向木槿交待。” “你还没有回去过?” “是啊。”江世霖理所当然地点头,接着解释:“祖父知道的,昨夜明月楼起火,虽然已经交给衙门调查,但那边有不少琐事。所以我刚刚从明月楼过来。”他停顿片刻又道:“此刻三叔父不方便见我吗?” “你三叔父不在府中。” “不在府中?”江世霖拧眉,“不是说三叔父病了吗?”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般问:“祖父,三叔父不会是找木槿负荆请罪了吧?” “其实,很多事他也是有苦衷的……” “苦衷?”江世霖不屑地笑了笑,“难道岳父的性命,仅仅是‘苦衷’二字可以概括的?” “世霖,他已经如实交代了所有事情。真正杀害知翰的是黄氏。堇儿就算有恨,有怨,也应该冲着黄氏才是……” “看起来三叔父果真把什么都交代了。”江世霖打断了夏佥,反问:“祖父,凭借三叔父的片面之词,您怎么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以及事实的全部?您是如何判断的?” “世霖,得饶人处且饶人……” “好,先不说三叔父所言是不是真相。他趁着我不在家,去找木槿又有什么目的?他一个长辈,找晚辈负荆请罪,这是逼迫木槿不得不原谅他吗?不管木槿是否原谅他,这事传到外面,让其他人怎么看木槿?祖父,三叔父是您的儿子,难道岳父就不是?您想要家和万事兴,就可以不顾是非曲直,包庇用心险恶之人,罔顾守寡的媳妇和失去父亲的孙女吗?” 明天就能知道是儿子还是女儿了,好紧张啊啊啊啊!rs 第301章 强硬 江世霖诘问夏佥的当口,夏堇从小丫鬟口中得知,夏知贤正在偏厅对着江家的管事哭诉自己受黄氏**的经过。这会儿,小潘氏去城外探望大潘氏了,江光辉命管家把夏知贤拉去偏厅,自己直接去了铺子。 夏堇心知,江光辉并非想让她难堪。以他的脾气,夏知贤在江家门前闹事,若不是看在江世霖的面子,他早就把夏知贤轰走了,甚至还会把她叫去骂一通。他之所以命管家把夏知贤“请”去偏厅,大概真像江世霖说的,他已经接受了她这个媳妇,但对夏家的人依旧十分厌恶。 当下,听说夏知贤对着管家一把鼻涕一把泪,夏堇不能装作不知道,急忙带着丁香赶了过去。 先前,江世霖派人把丁香和吕嬷嬷送回来的第一时间,夏堇已经问了她们,夏家到底发生何事。按照吕嬷嬷所言,第一次,她是在夏知瑜的头七,在夏知贤回院子的时候,弄灭了回廊的烛火,穿着夏知翰的衣服在他面前走过。当时夏知贤紧张地大叫是谁,慌不择路地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第二天一早,夏知贤依旧去向夏佥请安。吕嬷嬷远远看着他,觉得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与往日无异,只不过当天下午,三房派人请了大夫,说是王氏身体不舒服。 隔了两天,吕嬷嬷按照原计划,把夏知翰的笔墨摆在了夏知贤的房间。夏知贤当天就躺下了。昨夜,吕嬷嬷买通了三房的小厮,披头散发经过夏知贤的房前,被夏知贤逮住了。小厮有没有供出吕嬷嬷,吕嬷嬷不得而知,最坏的结果也是她和小厮各执一词。只不过,当丁香连夜赶回夏家,通知吕嬷嬷取消一切后续的时候,她们在她的房间找到了巫蛊娃娃,上面是夏知贤的生辰八字。 两人见状,急欲焚毁娃娃,同时把夏知翰的遗物藏起来。结果丁香刚刚把夏知翰的遗物拿走,吕嬷嬷就被夏知贤派人逮住了。炭盆中的巫蛊娃娃虽还能判断形状,但只剩下残骸,生辰八字已经被烧毁。至于丁香,她找小丫鬟回江家报信,耽搁了时间,让夏佥抓到她拿着夏知翰的东西。之后,因为两人什么都不愿说,被夏佥关了起来。隐约中,她们听到夏知贤和王氏对着夏佥哭诉,其中还夹杂着孩童的哭闹声,显然他们把儿子也带到了夏佥面前。 夏堇听到这些,心中明白夏知贤恐怕早就洞悉是吕嬷嬷在吓唬他,一直等着人赃并获。只是他既然没有被吓到,又为什么交待了这么多事情,还要负荆请罪?会不会在他坦白的表象下,其实在掩盖什么事情? 夏堇无法肯定。她踏入偏厅,就见夏知贤泪流满面,不断对着管家讲述自己的懊恼后悔。管家一脸为难,见夏堇来了,急忙退了出去。夏堇给丁香使了一个眼色。丁香点点头,跟着管家跨出门槛,在廊下与他低语。 夏知贤看到夏堇,一句:“堇丫头,是叔父对不起你。”哭喊着就要跪下。夏堇身边的婆子早就得了她的指示,急忙拉住了夏知贤。 夏堇见丁香已经折回来,站在门口对自己点头示意,又顺手关上了房门,她回头对夏知贤说:“三叔父,您事儿忙,我就不耽搁您了,我们有什么话就直说。” 夏知贤一下止了哭泣。夏堇的神色告诉他,她是认真的,且已经下了十分的决心。按他的计划,他必须尽量把事情闹大,迫使夏堇不得不说,她原谅他。他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以及紧紧“搀扶”他手腕的婆子。 “三叔父,你要我原谅您,可以,只要您向祖父自请分家,并且取消三妹与大伯的婚事。” 一听这话,夏知贤脸色微变。他决不能离开夏家,他的女儿必须嫁给江世澈。他做这么多事,就是为了达到这两个目的。他急忙掩下惊愕与愤怒,哀声说:“堇丫头,我知道你恨我,就算你想让我死在你面前,也是我罪有应得……” “三叔父,您此话差矣。一个人是否罪及致死,得衙门说了算。或许,你想与我去衙门问一问?”夏堇目光灼灼地看着夏知贤。他自然是恨夏知贤的,恨不得让他一命抵一命。前世的她不止一次借刀杀人,但今生的她做不到。 夏知贤的声音被噎住了。他准备了很多的说辞,却没料到夏堇居然如此直白地威胁他。他愣了一下,哭丧着脸说:“堇丫头,是我对不起你。但这些事与你的婶娘,你的弟妹全无半点关系……” “三叔父,我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要我原谅你,我只有那两个条件。你真心想要我原谅你吗?”夏堇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一瞬间,夏知贤觉得她的笑容是一种讽刺。她仿佛早已把他看透了。他怒目圆睁,不可置信地说:“你是要逼死我吗?” “三叔父,你是长辈,我可担不起这个罪名。” “你!”夏知贤大喝一声,又急忙压下怒火,哀声说:“堇丫头,我求你了。”话音未落,他又要跪下,却被两个婆子一左一右抓住了手臂,令他动弹不得。 “三叔父,看您的样子,您是不愿意答应?” “一人做事一人当……” “三叔父,我是晚辈,事情该怎么样,我无权说什么。你不需要我的原谅,那么剩下的事应该交给祖父处置……” “我主动上门负荆请罪,你却咄咄逼人……” “您的负荆请罪我受不起……” “不要以为有江家撑腰,你就了不起!”夏知贤慢慢失去了理智。他不能让夏家的基业落在夏明辉那个小咋种手中!“当**父亲出城去见黄氏,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逼他!” 在夏知贤的叫嚣声中,夏堇听到丁香敲了敲房门。她转身打开房门,就见管事已经把马车停在了房间外。她回头吩咐两个婆子:“你们帮我送三叔父回家,好生伺候着。若是怕他说话太多,伤了神,你们就帮他捂着嘴。总之,一定要把他安然无恙,毫发无伤送至祖父面前。”rs 第302章 演戏 一听这话,夏知贤怒目圆睁。“我是你叔父,你敢如此对我!”他叫嚣。见夏堇头也没回,他欲追上前叫骂,即刻被两个婆子制服,扔上了马车。 夏知贤从未受过此等屈服,早已忘了那人的告诫。他怒气冲冲走到夏佥的院子前面伸冤,吃了一个闭门羹,只得气呼呼地回到自家院子。 江世霖直至回到江家,才知道夏堇把夏知贤“押”了回去。先前,他们暂时留下夏知贤,单纯为了弄清楚他在夏知翰之死事件中扮演什么角色。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没有留下他的必要,他自然不会反对夏堇的做法。 夏堇见他拿回了吕嬷嬷的卖身契,问道:“你又折回去见祖父了?祖父怎么说?” 夏佥实在太过优柔寡断,态度左右摇摆不定。但他毕竟是夏堇的祖父,他不能说这话,只是回道:“祖父还没下决定,我会让他尽快决定的。” “祖父依旧舍不得三叔父?”见江世霖点头,夏堇十分失望,又问:“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确切地说,当夏堇知道夏佥准备利用吕嬷嬷和丁香,给她下马威的时候,她就失望了。甚至更早之前,夏佥所做所为,她就应该对他绝望了。 今日,不管那个巫蛊娃娃是谁准备的,都证明夏佥的心只重视“儿子”二字。他怎么不想想,若夏家彻底败落,他要儿子又有何用,难道只为了一个“夏”字? 江世霖搂住夏堇的肩膀,笑道:“我能有什么办法,纨绔子弟自然是一郑千金,以本伤人……” “你认真一点!” “我很认真啊。”江世霖郑重地点头“等祖父发现,我不费力气就能让他的铺子做不了生意,关门大吉,负债累累,他大概就不会舍不得三叔父了。” “需要多少时间?” “天气一天天凉了。母亲出来的时候没带什么东西,回去却有几车行李。再说,以前的院子也需要重新打扫整理。还有,之后就要准备过年的事了……” “我明白了,就三天吧。” “三天?”夏堇惊愕“我还以为你会说,一两个月这样……” “其实我也舍不得银子,雇几个小混混,既省钱,又高效,只是如此一来,祖父嘴上不说,心里定然更加不喜欢我们。” “我从来没奢望他会突然间喜欢我……” “对你而言,只要我喜欢你,不就够了吗?” 夏堇挥开他的手,咕哝一句:“你总是这么不正经,也不知道你那句话真,那句话假。” “对你说的话,自然每句都是真的。”江世霖复又牵起夏堇的手,想起春娘先前对他说的事,他道:“你先前不是说,不在乎绿萝吗?过些日子,明月楼会另外添一些姑娘,到时你可不要别成天吃飞醋。”他低头凝视着夏堇。 夏堇闻言,愣了一下,转头回道:“我从来不问你在外面的事……” “只要你问,我一定会说实话的。”江世霖说得急切。 夏堇侧目。“你希望我问什么?” “没什么。”江世霖有些失望。某些层面,他宁愿她吃醋,耍小性子。想到春娘的欲言又止,他主动交代:“因为明月楼的生意不如从前了,之后应该会办一个才艺比拼,我可能不得不去应酬。到时,你若是听到什么闲话,或者心里不舒服了,可以直接问我……” “你这话说得奇怪,好似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事似的。” “不是预料到,而是以前的事,很多我都不记得了……其实我想说,现在和以前不同了,若是你听到以前的那些事……总之,我现在只喜欢你一个,以前的那些,全都不作数。”说到最后,江世霖显得有些恼怒。 夏堇奇怪地看他,问道:“什么是以前的那些不作数?是哪些?” 江世霖暗自叹息。他不用想就知道,夏堇一定接受不了以前的他与王二他们做的荒唐事。看着她清澈无辜的眼神,让他如何启齿?“总之,你只要永远记着。我只喜欢你,只爱你一个……” “你不要胡说!”夏堇急忙制止江世霖,朝门口看了看。江世霖看到丁香垂首站在门口,又见夏堇推开他,只是止了话题。“什么事?”夏堇的脸颊透出几分红晕。 丁香暗自懊恼,又知夏堇素来脸皮薄,只能假装没事,镇定地问:“三奶奶,午膳摆在哪里?” 江世霖在一旁看着夏堇指挥丫鬟准备午膳。今天,他听到春娘说那话,自己都吓了一跳,若是夏堇听到,她会如何反应?他不敢想象。 夏堇吩咐完午膳,见吕嬷嬷站在廊下,上前问道:“嬷嬷,有事吗?” “三奶奶,奴婢想谢过您和三爷。”吕嬷嬷心中很清楚,夏堇知道她一心想会夏佥身边,结果夏佥不止不再信她,还要拿她做磨刀石。这一次,若不是江世霖特意走了一趟,又拿回了她的卖身契,她即便没有性命之忧,皮肉之苦也是免不了的。她跟了夏佥一辈子,到头来却是夏堇和江世霖救了她。 夏堇知道,经过这次的事,吕嬷嬷不会再念着夏佥,而她身边确实需要有经验的嬷嬷,同时冯氏回到夏家后,她也需要知道母亲在那边的生活,了解下人们的动向,因此她安抚了吕嬷嬷几句,让她安心留下,她会把她看成自己的乳母。 乳母在下人中算是地位最高的。吕嬷嬷谢过夏堇,低头退下,眼角闪着泪光。她与夏堇都没有发现,杏红正远远看着她们。对杏红而言,一个丁香已经让她不得不时时小心,以后再加一个经验丰富的吕嬷嬷,恐怕她的日子更不好过。 夏堇一直记得前世的时候,在她入狱之中,只有乳母是真心对她的。此刻想起,她对着江世霖感叹了一句:“也不知道奶娘现在如何了。” 因为丁香带着秋桐等人进屋摆膳,夏堇与江世霖没再继续先前的话题。两人用完午膳,江世霖直接带了她出府。 夏堇不知道马车行了多久,也不知道他们去到了哪里。等马车停下,帘子揭开,她只见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子,春红的父兄已经迎了上来。 两人行过礼,便带着他们入了屋子。屋子内,黄氏和紫鸢被白布绑在椅子上。 “怎么,她们不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江世霖询问春红的父兄。见他们点头,他吩咐:“把她们解开吧。”他看得出,紫鸢已经将信将疑。 春红的父兄提醒江世霖,黄氏有时会像得了失心疯似的乱咬人。见他坚持,他们只能听吩咐行事,解开了黄氏和紫鸢,悄然退出了屋子。 黄氏的身体得了〖自〗由,立马狠狠瞪了夏堇一眼,又对江世霖说:“我是不会相信你们的鬼把戏的。” 江世霖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退至一旁。夏堇上前对紫鸢说:“你们虽不是亲生母亲,但她到底养育你一场,你愿意认她吗?” “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是你的亲妹妹!”黄氏大叫。 夏堇瞥了她一眼,再次询问紫鸢:“你愿意认她吗?” “三奶奶,你若是愿意让我们死在一起,我们在九泉之下也有一个伴,我在此谢过您和三爷。”紫鸢说罢,就想对夏堇磕头。 夏堇避开她的动作,叹息道:“你做了那么多事,你我早就没有主仆之情,不过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不忍心杀你。” “三奶奶,我知道的事已经全部告诉你了。”紫鸢看了一眼黄氏“三奶奶应该知道,她什么都不愿告诉我。”她自认对夏堇没有利用价值了。 “我也不瞒你,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得差不多了。今日过来,我只是想对你说,我不忍心杀你,但是也不能让你在外面提及家里的事。你若是愿意吃下哑药,我便放你离开。至于她——”她手指黄氏“你若是愿意认她,就带着她一起走吧。” 她的话音刚落,紫鸢和黄氏都诧异地看她。黄氏的所做所为,便是夏堇亲手杀了她,也不为过。 “你们又在这里演戏!”黄氏一脸鄙夷。 “随你怎么说吧。”夏堇叹息“我愿意放你离开,因为父亲出城见你,是父亲自愿的。他对你虽无男女之情,但到底存了愧疚……” 听到这话,黄氏在惊愕过后便是愤怒。她歇斯底里地叫嚷:“她扔下你的婚事不理,深夜来见我……” “你想说,父亲对你念念不忘吗?”夏堇浅笑“不管你怎么认为,往事已矣,你也不过是别人利用罢了,我真的不想追究了……” “你不用说得这么好听!你们不过是想哄我说真话罢了。”黄氏突然笑了起来,大声说:“你杀了我们吧,杀了你的亲妹妹,我们会在阴曹地府等着你们……” “你与她们说这么多干什么。”江世霖不耐烦地打断了黄氏,对着夏堇说“看她的样子,即便你放了她,她也一定不会就此罢休,更不会感激你。当初你就应该听我,让她们被一把大火烧死。” “相公,依你看,现在怎么办?” 江世霖指着紫鸢说:“你若是想放了她,就让她喝了药离开吧。她有手有脚,若是饿死了,就算她活该。至于她——”他看了一眼黄氏“你若是不想脏了自己的手,只要让他们知道她还活着,自然有人动手。” “也只能这样了。”夏堇叹气,对着紫鸢说:“你跟我来吧。今日之后,你是生是死与我无关……” 夏堇话音未落,黄氏突然拉住紫鸢,信誓旦旦地说:“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只是在做戏。她不杀你,因为你是她的亲妹妹,她怕天打雷劈!” 紫鸢用力推开黄氏,尖声质问:“事到如今你为什么还要骗我?你已经骗了我十几年,你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一句真话,可我还是记得我们相依为命的日子。”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她不是骗你。她这么说,是因为她连自己都骗了。在她引着父亲出城见她的那天,她就决定与父亲在地下相见……或许她在更早之前就决定了。她认定你是她和父亲的女儿,是我阻碍了你们一家团聚。” 夏堇的叹息声中,黄氏看着紫鸢,紫鸢同样盯着黄氏。突然间,黄氏急切地抓住紫鸢的手,不断喃喃:“你是我和知翰的女儿,我们很快就能一家团聚了。”她一直重复着这句话。 紫鸢久久凝视着她,脑海中不断晃过她们相依为命的画面。慢慢的,她掰开黄氏的手,低声恳求:“三奶奶,我能够再和她私下说几句吗?” 夏堇点头,与江世霖走出了屋子,低声问:“我们这么做,会有结果吗?” “她们会说出什么结果,我不知道,但是刚才那些对话,从她们的表现至少可以证实,你三叔父说,岳父自愿出城见黄氏,这是事实。是黄氏害死你父亲,也是事实。她大概早就知道,岳父有心痛症……” “你是说,父亲死不瞑目的神情,很可能是因为他看到了黄氏?”夏堇至今都记得父亲的眼神。她不自觉地握住江世霖的手。 江世霖叹息一声,反手扣住她的手指,低声说:“你不要又问我,岳父对黄氏是否真心。我不知道,黄氏或者岳母也不会知道。我想,喜欢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到底有多喜欢,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注定不会有〖答〗案的问题,你不要再执着了。” “我没有执着,只是——”她转头看着江世霖的侧脸。江世霖的过去让她无法相信,他会永远喜欢她,而父母的婚姻又让她害怕将来。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这个世上,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干嘛这样看着我?”江世霖低头询问。 “我只是在担心。”她回头看了看紫鸢和黄氏。 “不用担心。即便紫鸢说服不了黄氏,我们还有后招。再说,我们根本不奢望她知道幕后之人是谁。” “也是。”夏堇点头“有些事,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她说得意味深长。 应该给紫鸢和黄氏什么结局?放了她们,太便宜她们了,但是又不想小夏脏了手。另外,她们最后提供线索了。我纠结。(未完待续 第303章 猜忌 江世霖与夏堇说话间,就听屋内传来了争执声。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朝房门看去。直至里面的声音渐渐低了,夏堇才问:“如果没人纵火,你真的会命人把院子烧了?” “黄氏已经钻入牛角尖,不用非常手段,她根本不会说出事实。” “待会儿若是仍旧没有结果,果真要把她们毒哑,然后派人追杀她们吗?” “不是追杀,只是吓唬她们而已。”江世霖说着,捏了捏她的下巴,问道:“怎么,你又心软了?” “你不要总是动手动脚的。”夏堇拍开他的手掌,回头看去。她不是心软了,只是不知道如何处置紫鸢。经历了那么多事,她越来越不懂人心,同时越来越不相信眼睛所见。 不多会儿,屋内彻底没了声息。江世霖命人打开房门,就见紫鸢从地上站起身,擦了擦眼泪,上前对着他们说:“三爷,三奶奶。她仍旧一心求死……” “既是如此,你也算尽了为人子女的责任。”夏堇给丁香使了一个眼色。丁香拿了一个小纸包交给紫鸢。夏堇接着说道:“你吃了药就出城吧,往后都不要回涿州了。至于她——”她叹了一口气,“你就不用管了。” 紫鸢跪在了夏堇脚边,哀声说:“三奶奶,我与她做了很多错事,没有资格求您的原谅,但她对老爷是一心一意……” “你一句一心一意,就可以抵消她杀了那么多人的罪孽吗?总之,不必说了,我会让丁香送你出城。”夏堇说罢,转身而去。 上了马车,江世霖见她低头不语,劝道:“你也听到了,不要说黄氏,就连紫鸢也没有真正意识到,她到底错在哪里,你又何必同情她们。” “是我想太多了。”夏堇勉强对着江世霖笑了笑,。 江世霖本想与她在外面吃饭,见她精神不佳,为了哄她高兴,带着她去见了冯氏。对夏堇而言,此刻最不想见的便是自己的母亲。黄氏变成今日的模样,固然有她本身的原因,但她的母亲,祖父,还有她的父亲,都在其中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冯氏得知很快就能回夏家,又见江世霖对女儿体贴有加,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线,拉着女婿说长道短。 李医婆趁着夏堇备茶的空隙,跟着她的脚步入了厨房,低声询问:“三奶奶,您是不是身子不舒服?这小产和生孩子差不多,可大意不得。” 钱妈妈一听这话,吓得脸色微变,愣在门外不知如何反应。片刻,她恍然醒悟,侧耳倾听,就听夏堇说:“婆婆,我只是精神不太好,身子已经没事了。” “趁着这会儿没人,我还是替您把一把脉吧。另外,我准备了几份食疗的单子,本想交给丁香的,但没见到她人在哪里。” 夏堇谢过李医婆,收了单子,又让她把过脉,这才起身泡茶。门外,钱妈妈吓得不轻。听到李医婆出门,急忙躲了起来。她想来想去都觉得不对劲,很想问清楚怎么回事。可夏堇带来的丫鬟只有春红一个,她不敢冒然开口,唯有趁着江世霖出屋,把此事告之冯氏。 夏堇端了热茶进屋,就见母亲一个人依靠在软垫上,脸色有些不好看。她担心江世霖说了什么,惹得母亲不快,急忙问道:“母亲,相公呢?您不是说,要他陪您说话吗?” “堇儿,你过来。”冯氏冲着夏堇招手,又示意她把房门关上。 夏堇心中疑惑,但只能依言行事,关了房门坐在冯氏床边说道:“母亲,相公说话一向直接,其实他对我真的很好……” “既然他对你很好,你怎么会小产的?这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堇一听这话,松开了冯氏的手腕,垂眸看着地板。 “你老实告诉我,是你们不小心,还是——”她想起夏堇曾吩咐钱妈妈准备避子药,诧异地看着她,不可置信地说:“不要告诉我,是你不想要孩子。”见夏堇没有否认,她痛心疾首地说:“我对你说过很多次,对女人来说,什么都是假的,儿子才是最重要的,你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母亲,请你不要再说了。”夏堇只觉得胸口疼得厉害。她好不容易才慢慢平复心情,却被母亲一下子撕开了伤口。 “堇儿!”冯氏抓住夏堇的手腕,语重心长地说:“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和你父亲一样!我是母亲的,我怎么会害你!如今,最重要的一件事便是生下儿子。只要你有了长子,不管将来有再多的女人,你都是他的妻子,江家的女主人……” “母亲,当年你是不是十分我是男孩?”夏堇抬头朝冯氏看去,只见她转头避开了自己的视线,片刻才回眸看她。 冯氏的确曾希望第一胎能生下男孩。世上的女人,哪个不希望自己一举得男?“堇儿,不管你是儿是女,都是我和你父亲的骨肉……” “母亲,您后悔过吗?” “堇儿,你先回答我,你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你为什么就是听不进去我的话?”冯氏的眼泪哗哗而下,“我这全都是为了你……你有了儿子,我才能放心……” “会有孩子的。”夏堇从牙齿缝挤出这五个字。见母亲不停抹眼泪,她深吸一口气劝道:“母亲,不要哭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会儿子的。” “你说以后,所以这次果真是你不想要?你怎么这么糊涂!”冯氏的眼泪掉得更凶了,“这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看你们一直好端端的,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你瞒着他……” “母亲,求您不要再说了。”夏堇只能用拇指掐着食指,才能不让眼泪落下。在她心中一直是她的错,是她太糊涂,才会流产,才会失去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的确是她向江世霖隐瞒了真相。 冯氏被女儿的表情吓到了,许久才回过神,再次拉着她的手问:“堇儿,你老实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母亲,真的没事。我上次就对您说了,我已经想通了,我也想要孩子。求您以后都不要再提及这事,更不能让相公知道。” “所以你小产是在那之前?” 夏堇敷衍着点头。冯氏见状,再次哭了起来,连连埋怨夏堇不该瞒着她,应该早些听她的劝,不该总是像她父亲那般固执。 夏堇越听越难受,又觉得母亲说的是事实,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说不出一句反驳与解释的话。 冯氏说了好半响才发现女儿的不对劲,慢慢止了埋怨。她素知女人的脾气,她不愿意说的事,她怎么问都不会有答案。她认定的想法,就算她说破嘴皮子,她都不会改变立场。想着丈夫已死,自己又是一个药罐子,不禁悲从心生。母女俩在沉默的气氛中不欢而散。 马车上,江世霖看到夏堇明显哭过,无奈地说:“我带你见岳母,是为了哄你高兴的,你怎么没回都要哭一场?” “不是我想哭,只是——”她低头不敢看他。每次想到失去的孩子,她就觉得对不起他。 “怎么又要哭了!”江世霖摇头,伸手揽住她,“你再这样,下次我不敢带你去见岳母了。” “我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江世霖使劲想,都找不到原因。“你和岳母说起了岳父?” “不是。”夏堇把头靠在江世霖的肩膀,“若是我做了什么事,让你很生气,你在生过气之后,一定要原谅我。” “怎么这么说?”江世霖不解,“难道我们还能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他轻笑,“你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才会这么多愁善感。” “我是说认真的。” “好,我也认真地说,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生气。”江世霖轻声哄着她。她软软的身子依偎在他怀中,他只觉得整颗心都快化了。他怎么会这么喜欢一个女人?“一定是我上辈子欠你的。”他叹息,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夏堇抓住他的手掌,抬头看着他说:“我的意思,如果我做错了事……” “我知道,无论你做错了什么,我都不会生你的气。这样总行了吧?”江世霖看着她眼眸中的眼泪花,情不自禁低头亲吻她的眼睑。他终于理解,为什么说女人是水做的。 夏堇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慢慢闭上眼睛,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下。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小产的事,此刻她终于知道,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放下这事。她伸手环住他的要,试图从他身上撷取温暖。 江世霖见她直往自己怀里钻,有些受宠若惊。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你知道,你和岳母都挂念岳父,但是你可不能把我当成岳父……” “你又在胡说!”夏堇气恼地擦了擦眼泪。 江世霖笑了笑,捧住她的脸颊,认真地说:“你可以尊敬缅怀岳父,但是一定要记住,我们才是即将生活一辈子的人。即便将来我们有了孩子,我们还是应该把彼此放在第一位,与对方一起变老。” 第304章 夏堇不相信江世霖的话,但还是被他感动了。对女人来说,与相公手牵手一起变老,是一辈子最幸福的事。可女人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不要说如江世霖这般的公子哥,就是普通人家,又有多少人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 江世霖毕竟是男人,压根没发现夏堇对未来的不安全感。他只知道今日的她格外依恋他,比往日更温顺。马车至江家,他高兴地扶了她下车,牵着她慢慢走回池清居。 池清居,丁香已经在等着他们。她服侍夏堇换了衣裳,向两人禀告,紫鸢与他们预料的一样,借机向她套人情,要她帮着说情,饶黄氏一命,希望能让她带着黄氏离开涿州。作为交换条件,紫鸢告诉丁香,黄氏与赵氏好似一早就认识,这几年一直有接触。黄氏有时也会去城外的寺庙与人密会。 先前紫鸢之所以没有把这两庄桩事直接禀告夏堇,据紫鸢说,因为她并不十分肯定。除此之外,紫鸢还说,不管前几日江世霖带着黄氏见了谁,都让黄氏十分紧张,甚至让她觉得不可思议。 江世霖很清楚,让黄氏紧张的不是“人”,而是管大娘的尸体。这就再次证明,管二和管大娘并不像管二说得那么无辜。可管大娘和黄氏到底是什么关系?若说是小尤氏指使管大娘去见黄氏,他并不相信。小尤氏有贼心没贼胆。若说是管大娘原来的主子大潘氏,她的动机是什么,又是如何知道黄氏的存在? 江世霖思量间,丁香接着又说,紫鸢交待,黄氏原本想让夏堇嫁给崔文麒,再揭露崔文麒的身份,她是后来才改变主意的。似乎在江光辉命人上夏家提亲前,她就笃定夏堇一定会嫁给江世霖。 听到这,江世霖和夏堇都可以肯定,黄氏一定是在那时候被人利用,而那人才是针对他们的元凶。黄氏与夏知贤早有首尾,与二房一早狼狈为奸,利用黄氏的人绝不可能是他们。如此一来就证明了,管二临死之前的证词全都是假的。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管二为何至死都在说谎?只有一个可能,幕后之人用来威胁管二的人,并不是夏堇找到的那个王强。 为了揪出幕后之人,江世霖不会让自己错过任何线索。待到丁香说完,吩咐她一切依旧按原计划行事,他又立马命人再去调查王强一家的背景。 傍晚时分,江福茂进府告诉江世霖,江世澈直至两具焦尸下葬,都没有离开药铺,尸体的埋葬过程也没有任何可疑,仿佛江世澈主动提及帮忙,仅仅是出于好心。 除此之外,江福茂又告诉他们,王强的背景,以及他和管二、管大娘的关系,就如夏堇查知的那般,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王强领回了他们的尸首,如今正在办丧事。看得出,他真心实意感激他们,用义子的身份把葬礼办得很隆重。 听到这话,江世霖命江福茂找机灵的小厮守着葬礼,注意现场有没有其他人表现得特别悲痛。 入夜,夏堇在**辗转反侧。按计划,在天蒙蒙亮,紫鸢带着黄氏离城之际,就会有人“追杀”她们。这是他们迫她们说真话的最后一个机会。之后无论她们是否会交待事实,她们都会被关入疯人塔。 “睡不着?”江世霖询问。闻着她身上的馨香,想着她在白日的柔顺体贴,他有些蠢蠢欲动,又怕她像上次一样拒绝他。听到她轻轻“恩”了一声,他懊恼自己居然变得畏首畏尾,一下子把她拽入怀中,贴着她的耳边说:“既然睡不着,不如我们找些事情做?” “你总是这般……已经很晚了……”夏堇嘴上这么说,却没有推拒他,闭上眼睛任由他亲吻自己…… **过后,夏堇把发烫的脸颊紧贴他的胸口,仔细听着他的心跳,心情慢慢平静下来。江世霖见她似小猫一般蜷缩在自己怀中,心中说不出的怜爱疼惜。他低头亲吻她发丝,拉起被子盖住她的肩膀,拥着她入眠。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心里挂着紫鸢和黄氏,早早醒来,却发现昨晚的“小猫”已经离开他的怀抱,转身背对他,弓着身子睡在床内侧。他心中不满,一下靠过去,紧紧抱住她。 夏堇被他吵醒,迷迷糊糊问:“天亮了吗?已经有消息了吗?” “我早就说过的,不许背对着我。” 夏堇愣了一下才明白的意思。她失笑,转身看他,无辜地说:“我睡着了,哪里知道自己是面对你,还是背对你?” “总之,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要像现在这般,面对面看着我。” “我知道了。” 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已经吻住了她的唇。原本他只是想惩罚她,可缠绵的亲吻慢慢变得火热而炙烫。夏堇从没料到自己有一天会沉沦在**女爱之中,可是她似乎永远都无法拒绝他。确切地说,她不止无法拒绝他,她也想亲近他,迎合他。男女之事只在传宗接代,她不该如此的。 “专心一点!”江世霖不满的抗议。 除了喘息,夏堇根本说不出话。外面隐隐约约的人声让她紧张万分,只能抱住他,咬着嘴唇,不然自己发出羞人的声响。江世霖有意撩拨她,更惹得她情动难耐。看到他得意的笑脸,夏堇又是气恼,又是难受,一口咬住他的手臂…… 两人正在难舍难分之类,就听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是丁香唤他们起床了。 江世霖大叫一声:“等一下。”又捧着夏堇的脸颊,压低声音说:“以后你若是再敢背对我,一定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夏堇依旧在**的余韵中,拉着被子不敢看他。她知道他不过说是玩笑话,可是又觉得哪里不对劲。其他的夫妻也是如他们这般吗?他喜欢她,还是仅仅喜欢与她耳鬓厮磨? 江世霖久久凝视着她泛着红潮的脸颊。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嫣红。欢爱后的气息令她更显得妩媚迷人。他扬声对着门外说:“过一个时辰再来敲门。” “你干什么?”夏堇吓了一跳,脸颊红得发紫,“她们一定都知道了!” “知道就知道,又怎么样。”江世霖拉扯她手中的被子,“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又多诱人……” “你快起身,说不定已经有紫鸢和黄氏的消息了。” “她们又跑不了,急什么。”江世霖轻抚薄被底下的肌肤。 “不是……时间已经很晚了……”夏堇的声音断断续续,好不容易才在他索吻的空隙说出一句话:“我从来没有问你,为什么喜欢……” “喜欢还有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江世霖粗鲁地扯落被子,“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喜欢你,多想要你。”她总是能勾起他的欲望,即便她从来没有试图勾引他。他也不懂这是为什么,明明他见过好多更娇俏,更妖媚的女人,却没一个能像她这般,总是让他欲求不满。 …… 门外,丁香听到江世霖的声音,立马明白过来。她再不敢立在廊下,转身就想跑开,却被杏红挡住了去路。 “你走得这么急,是不是三奶奶想要什么东西?”杏红一边问,一边朝房门看去。她看到丁香去叫门,也知道她在廊下站了许久。此刻看丁香的样子,她不用想就知道房内正发生什么事。这么多年,他从未见江世霖可以夜夜独宠一个女人,且这般不分日夜。 丁香隐约觉得杏红最近总是探头探脑,也知道夏堇对杏红早就生了疙瘩。她暗暗深吸一口气掩饰情绪,回道:“三爷说,三奶奶身体刚恢复,想让她多睡一会儿,所以让我们晚些去伺候。” “原来是这样。”杏红点头,“我刚刚从外面回来,福茂爷好似在等着三爷。还有,我经过卫大夫那边,来喜已经醒了,可以自己坐起来喝汤药。不知道三爷起身了没有,我想,他一定想早些知道这个好消息。” 丁香深深看了杏红一眼。杏红分明已经明白她的意思,却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她笑道:“来喜醒了就好了,三爷知道这个消息一定很高兴。不过三爷刚刚说,让我们过一个时辰再去伺候。姐姐比我更了解三爷的脾气才是。” “既然三爷这么吩咐,那待会儿你进屋伺候的时候,帮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三爷吧。” 丁香吃不准杏红的意图,客气地说:“是姐姐见过来喜,自然比我更了解详情。待会儿三爷一定会细问,还是由姐姐进屋回禀更妥当。” “既然你这么说,那待会儿三爷起身了,你让小丫鬟叫我一声。” 丁香点头。杏红推说吩咐厨房把早膳挪后,转身离去。丁香看着她远去的身影,隐约觉得不对劲。转念想想,她若是想对江世霖说不该说的话,这次她拦下了,下次同样拦不住。 想着这点,丁香没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命小丫鬟去卫晨那边确认来喜情况。rs 第305章 嘴硬+占有欲 不用丁香派小丫鬟通知杏红,在房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杏红便进屋向江世霖汇报,来喜转危为安,卫晨打算让他搬回自己的住处。 江世霖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不等夏堇洗漱完毕,就命杏红拿外衫给他,对夏堇说了声:“他马上回来。”便跨出了屋子。 夏堇以为杏红会跟着江世霖出去,没料到她却留在了屋子内,帮着小丫鬟准备热水与衣物,又问她午膳摆在哪里。夏堇敷衍了两句。丁香深知主子的心思,帮着把杏红支开了。 一盏茶之后,江世霖回来告诉夏堇,紫鸢和黄氏为了躲避“追杀”藏身在城外的破庙。江福茂已经派人盯着她们了。来喜果真已经彻底清醒。他命他把管二的一言一行详细叙述了一遍,愈加觉得管二是被逼的,他至死都没有说真话。 因为来喜和江世雲都没事了,卫晨计划今日去探望江世熙,明日就启程去京城。薛家被满门抄斩以及朱云奇姑姑的事,若是他“恰巧”得了消息,会写信告之他们。江世霖谢过卫晨,约了晚上请他吃饭。卫晨答应了。 说到这,江世霖微微蹙眉。他的确真心感激卫晨,但是他没料到卫晨居然愿意让他请客。他和卫晨算是朋友吗?要知道卫晨和王二等人是截然不同的。 夏堇得知紫鸢和黄氏之事进展十分顺利,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有时候她很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一个个都这么视死如归?夏家二房、三房是因为贪?夏芯的奶娘是因为愚忠?黄氏和紫鸢因为偏执? 因为明月楼的琐事,再加上宴请卫晨吃饭,江世霖在午膳后就离家了,言明吃完晚膳才回家。夏堇打理妥当琐事,去蘅安院请安,就见小尤氏小心翼翼随侍在小潘氏前后。小潘氏的态度依旧如往昔。她与夏堇说了几句闲话,又谈起了大潘氏在郊外的生活,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等夏堇生了孩子,她把家里的事情交待给她之后,她也想去城外的庄子过平静悠闲的日子。 夏堇回到池清居,还没来得及喝口热茶,夏佥和冯氏的书信先后到了。夏佥名义上劝说夏堇珍惜骨肉亲情,实际是让她接受三房。他又想和稀泥。夏堇没有回复,只是派人送了些蔬果回去。只给夏佥一人。至于冯氏的书信,除了询问她的身体状态,同时再次提醒她,儿子才是女人后半生的依靠。夏堇一个人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才把信纸收了起来。 傍晚,丁香告诉夏堇,江世霖在明月楼和卫晨吃饭。另外,传言明月楼的姑娘,至少有三四个即将从良,城内的乐坊,有不少人在打听这件事。还有人正在打听哪些姑娘将离开明月楼,等着把人买回家。 夏堇听到这,忽然想起江世霖那天的吞吞吐吐。她依旧不明白他的话,但可以肯定,他早就有了替补的人选。她对他说过,不管他在外面的事,遂吩咐丁香:“明月楼那边的事,若是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以后不用与我说。” 丁香闻言,朝着吕嬷嬷看了一眼。吕嬷嬷眼中晃过一丝为难,犹豫片刻,婉转地说:“三奶奶,奴婢知道,三爷不会把明月楼的姑娘带回家,但奴婢听说,老爷出银子让三爷盘下酒楼,不是为了做生意,而是让他与其他公子有个玩乐的地方。” “你想说什么?”夏堇莫名其妙。明月楼的由来她很清楚。 “三奶奶,奴婢听说,明月楼新来的姑娘,都要经三爷和其他公子的**。”吕嬷嬷自认说得十分婉转。用外面那些人的话,明月楼之所以存在,是因为被江世霖玩腻的女人没处去,江光辉只能买下一个酒楼存放。还有人说,以江世霖为首的那伙纨绔子弟做的荒唐事,只有旁人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明月楼在这个时候招揽新的姑娘,定然是江世霖对夏堇的新鲜劲过去了,这会儿故态萌发了。 夏堇自是不知道这些传言,她的脑海中只有“**”二字。男人如何**女人,不言而喻。他先前的话什么意思?他是在告诉她,他即将去**那些女人,但他喜欢的只有她一人? “三奶奶?”吕嬷嬷轻唤一声。按她的想法,夏堇至少要做到心中有数,不能让外面的女人迷了江世霖的眼。 夏堇低头看着镜中的自己,淡淡一笑,回道:“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父亲都做不到,我对他更没有奢望。既然迟早都会有其他女人,一个与十个,早些和晚些又有什么区别?” 丁香和吕嬷嬷面面相觑。以前,夏堇在夏佥面前从来都是据理力争的,她何时变得这么消极?再说,江世霖对她如何,大家有目共睹,她完全不必如此委屈。 许久,吕嬷嬷“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故作轻松地说:“三奶奶,很多时候男人就喜欢女人耍耍小性子,只要别过分了……” “总之明月楼的事不必再提了,你们也不需要特别注意。三爷自会有分寸的。”夏堇把话说到这份上,吕嬷嬷和丁香不好继续劝说,只能扯开了话题。 入夜,夏堇早早上床休息,却怎么都睡不着。江世霖三番四次要求她对他坦诚,有什么说什么,可夫妻之间真的可以做到完全坦诚吗?她的父母是人人称羡的恩爱夫妻,实际上呢? 她在**翻来覆去,没过多久就听到院子内传来了响动。若是在往日,她一定马上起床,为他备茶备点心,可今天的她不想动。她默默听着外面的动静,只知道杏红正为他张罗洗漱用具。他们的说话声很低,她听不清他们具体说了什么。 卧室外,江世霖很惊讶夏堇居然这么早就睡了。平日里若不是他派人催她先睡,她都会等他回来。他问丁香,她是不是不舒服,得到否定的〖答〗案,这才放心。见杏红已经为他准备了热水,又拿了干净衣裳出来,他点点头,挥手命她们全都退下,不需要她们服侍。 杏红闻言,眼神一暗,低头退出了屋子。丁香反而有些为难。先前她都会帮着夏堇在一旁服侍江世霖。她是夏堇的丫鬟,这会儿若是让江世霖自己洗澡换衣裳,会让人觉得她怠慢了姑爷。可她若是一个人留下伺候,说不定会让人觉得她有什么企图。她很清楚,夏堇虽然没有明说,但并不打算让她做通房。 “三奶奶真的没有生病?” 江世霖突来的声音吓了丁香一跳,她急忙说:“回三爷,三奶奶并没有身体不适。她只是觉得累了,这才早早歇下。”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吧?”江世霖追问,见丁香再次摇头,他说了声“你也下去吧。”独自去了隔间洗澡。 大半个时辰后,夏堇依旧睡意全无。听到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她下意识朝响动的方向看去。江世霖没有点灯,但她能够感觉到他正轻手轻脚靠近。 有那么一瞬间,夏堇很想坐起身,直接对他说,他们已经成亲了,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明月楼的姑娘。可是直至他上了床,她依旧只是侧身躺着。 江世霖吃不准夏堇是不是睡着了。平日里,只要他动一下,她即便没醒,也会“嘤嘤”一声抗议,有时候还会一个劲往他怀里蹭以示抗议,可今天的她却悄无声息。他倾身上前,伸手抱住她。“你醒着?”他诧异。 “嗯。”夏堇点头,低声解释:“我听到你开门进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事。”夏堇摇头“快睡吧,我好困。” 江世霖听到她的声音懒懒的,满是睡意,她又温顺地任由他抱着,也就没有在意。“真香。”他吻了一口她的脖子,似小孩一般撒娇:“你都已经睡那么久了,不如……” “你身上都是酒味!”夏堇说着,抓住了他不安分的手腕。她可以对丁香和吕嬷嬷说得那么淡然,对他却做不到。只要一想到他可能亲吻过其他女人,与别人欢好,她就觉得难受。 江世霖能够感觉到,她并不是欲拒还迎,是真的不愿意。他委屈地说:“只有我和卫大夫两个人,我只喝了几口,再说,我都已经洗澡漱口了。”他嘴上抗议,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夏堇有一瞬间的迟疑,最终只是低声咕哝:“今天,我真的觉得特别累,才这么早睡的。” “很累?”江世霖挣脱夏堇的手腕,手掌隔着衣裳摩挲她的腹部。他不该这么着急,但是他很期待。他不相信父亲对他说的那些话,可那些话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在他们的爱情中,他最先爱上她。他爱她更多。有时候男人也需要安全感。 随着江世霖的动作,夏堇只觉得全身僵硬。她知道,因为她说自己很累,所以他怀疑她有了身孕。她艰难地说:“我的月事刚结束没多久,不可能有身孕。” 第306章占有欲“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江世霖急忙否认,又劝慰道:“我们成亲快一年了,但真正在一起并没多久。你不要这么**。” 夏堇轻轻“嗯”了一声,只觉得鼻头酸涩,催促江世霖赶快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江世霖先去见了伍师爷,之后直接去了明月楼。 傍晚,当夏堇得知,江世霖晚饭后才能回来,忍不住揣测,是不是新来的姑娘已经抵达明月楼。她想让吕嬷嬷打探一下,可是她在前一日才吩咐她们,不用把明月楼的事告诉她。 草草用过晚膳,夏堇拿着书册坐在房内发呆。眼见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犹豫片刻,没有等江世霖回来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夏堇正向江世霖重申,她没有生病,也没有怀孕,小丫鬟汇报,江福茂来了。原来紫鸢与黄氏在城外东躲西藏,终于按耐不住,找人向夏堇求救了。 得到这个消息,夏堇并不似江世霖那么高兴。眼见着他与江福茂一起离开,临走告诉她,他在晚饭后才能回来,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怨气。昨晚,她的确再一次拒绝了他,可是他自己说,她可以拒绝他,他绝不会勉强她一分一毫。 当天下午,夏堇收到了夏佥的口讯,询问她是否知道,夏家的商铺被地痞找茬的事。夏堇心中正存着怨愤,直接让来人告诉夏佥,她只是后宅的妇人,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事,更加不清楚夏家的铺子发生了什么事。这个世上没有谁必须帮着谁。他们没义务为夏家出钱出力,他们更怕最后落得吃力不讨好的下场。 夏佥听闻这些话之后的反应可想而知。夏堇不想知道这些,她只想知道,江世霖在明月楼乐不思蜀,是不是又有了新欢。理智告诉她,他不该这么想,可感情上,这个想法似春雨后的竹笋,不断往外冒。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江世霖亲吻其他女人的画面。 傍晚时分,夏堇只觉得自己忍无可忍,她顾不得吕嬷嬷会不会觉得她出尔反尔,唤了她进屋,命她亲自去明月楼问一问,江世霖是否回来用晚膳。 江世霖临走交代过,不回来用晚膳。吕嬷嬷立时明白了夏堇的心思,急匆匆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内,江世霖正被王二等人缠得心情烦躁。春娘所说的那些姑娘还没抵达,他根本不记得那是些什么人,偏偏王二他们全都不相信,认定他想独吞那些国色天香的姑娘,催着他把人交出来共享。得知吕嬷嬷来了,他直觉反应家里出了事,急忙出步出雅间。 吕嬷嬷站在雅间外侧耳倾听。虽然她听不到莺莺燕燕的声音,但男人的哄笑声起此彼伏。趁着江世霖开门的瞬间,她朝屋内看去,就见几个涿州城出名的纨绔或坐或站围在屋子内,屋子四周立着衣着妖艳的侍婢。 “家里有事?”江世霖一边问,一边关上房门。 吕嬷嬷低头回道:“三爷,三奶奶命奴婢找三爷问一声,您是否回家用晚膳。”她用眼睛的余光朝江世霖看去。见他的脸上并无恼怒之色,她暗暗吁了一口气。 江世霖心中疑惑,试探着问:“木槿想让我回去陪她用晚膳?” 吕嬷嬷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低头说:“三爷,是奴婢的错,奴婢前天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三奶奶不快?” “你说了什么?” 吕嬷嬷心中犹豫,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说:“三奶奶一早交代过奴婢,不可以妨碍三爷在外面做事,前天奴婢一时失言,把明月楼的事说给三奶奶听了。” “你的意思……”江世霖失笑“她真是……”他摇头。他终于明白她为何那么反常了。他应该高兴,还是应该生气?她似乎永远记不住他的话。他收敛了情绪,沉声对吕嬷嬷说:“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吕嬷嬷焦急地看了江世霖一眼。她想说什么,可是一想到那些传言,她只能躬身退下。 直至身旁的脚步声消失,江世霖依旧盯着眼前的房门。先前春娘的话提醒了他,他“变”得太多了,他这才找了王二等人,借着商议如何为新来的姑娘们办才艺比拼为名,与他们“联络感情”。不过说实在话,与他们饮酒吵闹,还不如回去陪夏堇吃饭,然后恩恩爱爱过一晚上。 想到她连续两晚都拒绝他,他推开房门,对着屋内的人说:“时辰不早了,你们去别处继续吧。” 屋内的人齐齐看了一眼时间。众人七嘴八舌,有的说时间还早,有的说江世霖变了,还有人说,江世霖一定收藏了绝世美人,想要独吞。 在一阵吵嚷声中,江世霖高声说:“你们想要留下也成,我会让春娘好好招呼你们,不过我得走了。”说罢转身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随即把目光落在了王二身上。王二放下酒杯,在回廊追上了江世霖。“世霖,不要告诉我,你这是回家去。”他觉得不可置信。上次他看到江世霖对夏堇呵护备至,已经觉得奇怪了。当时他想着,他们毕竟新婚燕尔。可如今,这都已经好几个月了,就算再美的女人,新鲜感也应该没了。 江世霖预料王二一定会上前问个究竟。他停下脚步答道:“的确是回家。” “你不会是……知道我们请了醉月楼的姑娘吧?” “王二,你这是嫌弃明月楼的姑娘不够漂亮,还是觉得她们不会服侍人?” “你别误会。”王二嬉皮笑脸地说:“这不是自家的菜,永远比不上旁人锅里的好吃吗?我可是huā了大笔银子,才能让醉月楼的huā魁出场。醉月楼的老板说了,今夜,我们想怎么样都成。”说着,他朝江世霖使了一个眼色。 “你小子,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江世霖打量王二。 王二“嘿嘿”一笑,并不作答。他们什么菜没吃过,哪会分什么自家,旁人。他们只是突然发现,江世霖自受伤后醒来,洁身自爱得简直比江世澈更加正人君子。他们宁愿相信他不举,也不会相信他这是忠于妻子。今日请来醉月楼的huā魁,就是为了验证这件事。 江世霖审视王二,正色说:“不管你们想怎么样,我都得走了。木槿正等我回家。” “喂,你不是认真的吧?”王二眼中只有错愕“当初,耿渊那小子成亲不足一个月……你是怎么说的……” “不瞒你说,前两天我也觉得,成亲日子已经够长了……反正委屈谁,也别委屈了自己……我既然时时念着她,还不如直接回去……世上的女人,现在我只想着她一个……” “你不要吓我。”王二一副你是不是撞鬼的表情。 “不管你们怎么想,反正在我厌倦之前,你们有什么事,不要算上我。还有,不要在私底下找女人试我,不然弄得大家都没脸,就没有意思了。” “世霖,你老实告诉我,你的伤……是不是还没好,所以想掩盖?”他低头朝他**看去。 “随你怎么想吧。”江世霖不屑地笑了笑,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那些新来的姑娘,以往怎么样,今年还是怎么样,一切照旧,我会让春娘安排,只要你们别算上我就行了。” 直至江世霖的身影消失,王二的嘴巴依旧没法合上。忽然间,他有一种感觉,仿佛江世霖正离他们远去。或者说,他看着还是原本的江世霖,实际却已经不同了。 池清居内,夏堇焦急地等待着。好不容易见吕嬷嬷回来,她行至门口问道:“怎么样,三爷怎么说?” “回三奶奶,三爷只是命奴婢先行回府,没有说其他的。”吕嬷嬷吃不准江世霖的意图,不敢胡乱给夏堇希望。 夏堇失神的后退一小步,手指抓住了门框。江世霖走之前交代过,不回来用晚膳。她故意这么问,他一定明白她的意思。“你去的时候,他和谁在一起?”她不想知道〖答〗案,又忍不住问出口。 “奴婢只看到王公子,杨公子,耿公子,其他几位公子,奴婢没有看清楚。” 沉默许久,夏堇压着声音问:“有人作陪吗?” “只有几个倒酒的丫鬟。”吕嬷嬷如实回答。见夏堇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她急忙说:“三奶奶,奴婢只是在门口看了一眼……说不定三爷很快就回来了……” “行了,你先下去吧。”夏堇不顾吕嬷嬷的反应,伸手阖上了房门。她慢慢走回床边,一遍遍告诉自己,这个世上没有一生一世一双人。江家是涿州首富,她嫁入江家,享受华衣美服的代价,便是她不可能是他唯一的女人。是她爱上了他,她明知道他的过去,还是爱上了他。在她爱上纨绔子弟的时候,她就应该意识到,他总有一天会恢复纨绔的生活。她是他的女人,但她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这几天卡得厉害,感谢大雨同学深夜为我改错别字。(未完待续 第307章 逼迫 夏堇越想越难过。先前她以为,只要珍惜彼此相爱的每一天就够了,可事实证明,她根本无法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上别的女人,即便只是逢场作戏,她也无法忍受。 吕嬷嬷看着紧闭的房门,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担忧。当下,她猜测江世霖十有八九会回来。她并不担心今日,可往后呢?江世霖是涿州众纨绔之首,他身边迟早会有其他女人。另外,杏红名义上只是大丫鬟,自桔红等配人之后,池清居连个通房都没有。幸亏小潘氏只是继母,一向不插手池清居的事,不然恐怕已经开始往这边塞人了。这些都是现实,不是夏堇关起房门就能逃避的。偏偏她和丁香跟着夏堇没多久,虽说主子很信任她们,但有些话她们还是说不得。 远远看到江世霖入了院门,吕嬷嬷暗暗吁了一口气,急忙迎上去。 “三奶奶呢?”江世霖看到了紧闭的房门。 “回三爷,奴婢不知道您什么时辰回来,没敢告知三奶奶。” 闻言,江世霖轻笑,示意吕嬷嬷不用跟着伺候。行至门口,他推了一下房门,发现房门拴上了,他无奈地摇头,对着屋内说:“开门,怎么把门拴上了?” “我想一个人……”夏堇的声音渐渐弱了,不可置信地盯着屋外的人影。他不是在明月楼乐不思蜀吗? “你不是又想让我爬窗户进来吧?” 听到这话,夏堇急忙上前打开房门。江世霖站在门口,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道:“我看看,是不是又哭过了。” “没有,无缘无故的,我哭什么。”夏堇推开他,转身折回屋子。 江世霖上前一大步,从她身后拉住她,在她耳边感叹:“你怎么老是记不住我对你说过的话!” 夏堇只当没听到,回头问他:“你用过晚膳了吗?”她这才发现,已经过了晚膳时间。大概是先前她把自己关在屋子内,所以丫鬟们不敢问她什么时候摆膳。 “你不是在等我吃晚饭吗?”江世霖反问。 “我去命她们摆膳……” “等一下!”江世霖拉住她,“你没有话对我说吗?” “说什么?”夏堇不自觉地逃避他的目光。 江世霖抬起她的头,强迫她看着自己,认真地说:“我告诉过你很多次,我们是夫妻,无论什么事,你都应该直接对我说。你希望我怎么样,也要明明白白告诉我。现在,我再问你一次,你有话对我说吗?” 夏堇紧抿嘴唇,摇头不语。 “你——”江世霖无奈地叹息,“如果我今晚果真有要紧的事,没有马上回来,你打算怎么办?晚上继续装睡,不理我?” “我并没有不理你。” “木槿,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呢?” “我没有不明白。”夏堇想哭。今天他回来,那以后呢?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呢?在她年老色衰的时候,他还会在乎她吗?她原本以为自己只想要当下,结果她变得贪心了。善妒是七出之一,可是她就是嫉妒,没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她不该如此的。 江世霖低头凝视她。他该拿她怎么办?她就不能坦诚一点吗?她明知道他这么爱她,却还是不愿坦诚自己的想法。他是男人,他应该让着她。他执起她的手,对着她说:“这样,我问一句,你答一句,你必须老实回答,因为我会当真的……” “不是说,用晚膳吗?” “不要岔开话题!”江世霖重重捏了捏她的手背,盯着她的眼睛问:“这几天我一直留在明月楼,你是不是不高兴了?”见她想要摇头,他再次重申:“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会把它当成真话。我会根据你的回答,决定以后应该怎么做,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夏堇不解地看着江世霖。他在暗示什么?是她想的那样吗?他的注视让她的心脏“嘭嘭”直跳。如果她说她介意,他会怎么做? “你就不能坦诚一点吗?”江世霖叹息。 “我说过,不会干涉你在外面的事……” “所以,我根本不该急巴巴赶回来……” “不是的。”夏堇见江世霖松开了自己的手指,急忙抓住他的手腕。她的心里乱糟糟的。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所以呢?”江世霖催促。见她又不说话了,他无奈地说:“记得吗?我们至今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这个时候,我们不该把时间花在揣测对方的心思。我说过很多次,只要你说真话,无论什么我都可以接受。”说到最后,江世霖也有些恼怒。他一早就说过,他喜欢她,只喜欢她一个,她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夏堇才说了一个字,又咬住了嘴唇。 “木槿!” “好,我说!”夏堇用力挥开江世霖的手,“是我故意让吕嬷嬷找你回来,因为我不能接受你有其他女人,我的确善妒。你若是要休了我,我无话可说。” “你这话从何说起?”江世霖莫名,续而又失笑。他只是想逼她承认她吃醋了,没想到她已经想得那么“深远”了。“我又没说想要纳妾,你哪里称得上善妒了?”他故意逗她。 夏堇再次后退了一步,低头说:“反正,你若是想……”她的声音慢慢消失了。她想说,他可以正正经经纳妾,但不能在外面左拥右抱,和不同的女人牵扯不清,可是她真的说不出这话。她不能奢望自己是他的唯一,可是她偏偏就是这么期望的。“此刻我才明白,原来母亲答应让黄氏进门,是这么艰难。”她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你又说到哪里去了。”江世霖上前,眼睁睁看着她随着他的动作,一连后退了两步。他索性停下脚步命令:“过来!” 夏堇摇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很久都没有用命令的语气与她说话了。 江世霖盯着她,突然上前两步,伸手把她拽入怀中。“你敢拒绝我,怎么就不敢说一句真话呢?” 上午剁大排,那叫一个费劲,呜呜,最后把大排切得坑坑洼洼,难看死了~~~~(》_《)~~~~rs 第308章 表白 江世霖抱得太紧,夏堇几乎喘不过气。“你放开我!”她推他,委屈之情涌上心头。 “你怎么就是不明白!”江世霖无奈又无措“直接告诉我,你不高兴,你吃醋了,坦诚一点不行吗?” “是,我是不高兴,那又怎么样,你会因为我的不高兴而改变吗?” “你没试过,怎么知道我不会?”江世霖反问。 夏堇看着他,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要傻愣愣的。”江世霖拍了拍她的脸颊“我再说一次,你希望我怎么样,可以明明白白告诉我。虽然我不能说,每件事我都能办到,但无论什么问题,我们都可以商量着解决。我们是夫妻,要过一辈子的。” 夏堇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是说过类似的话,可那些不是哄她高兴的甜言蜜语吗?妻子不过是丈夫的附属品,妻子必须顺从丈夫。这是她一直以来接受的教育。 “好了,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想问的,或者你希望我怎样?”江世霖已经猜到她的〖答〗案,但是他希望她亲口告诉他。他不是故意为难她,只是有些事她必须养成习惯,不能每次都让他猜测她的心思。 在江世霖灼灼的目光下,夏堇缓慢地说:“你上次对我说的话,是不是告诉我,我不该理会你在明月楼的事?” “我什么时候说过那样的话?” “就在我们去见紫鸢和黄氏那天。” “那天我只是告诉你,不要相信外面的谣言,更不要计较以前的事,你只要想着我们的现在和将来。”他虽让她对他坦诚,但是他对自己以前做过的事无法启齿。他恼怒地皱了皱眉头,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回去,问道:“你刚才说什么明月楼的?这几天我在那里除了办正事,只见过王二等人,你到底想成什么样子了?” “你不是说,会有新来的姑娘吗?”夏堇把头垂得低低的。 “人还在路上。”江世霖叹息。他用手掌贴着她的脸颊,抬起她的头,不容置疑地说:“今日我们索性把话说清楚。”他低下头,几乎贴着她的脸颊“我先说,我喜欢你,全天下的女人我只喜欢你一个,所以你只能看着我,对其他男人,别说是往来,就算是脑子里想想,也绝不容许。” 夏堇面红耳赤,又有些想哭。就算他只是在哄她,至少在这一刻她觉得他是真心的,他的眼里只有她。两世为人,她从没有此刻这般的感受。她好喜欢他,这种喜欢似乎已经深入骨髓,让她像飞蛾一般扑向火焰。 “好了,轮到你了。”江世霖强忍着亲吻她的冲动。他看到了她眼中的自己。她并没有掩饰情绪。“你得学着把心里的话告诉我。”他诱哄。 “我……”夏堇轻咬嘴唇,闭上眼睛一口气说:“我以为你这几天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所以我很难受。” “傻蛋!”江世霖的拇指划过她的脸颊“既然难受,为什么不找我对质?” “我……”她有资格找他对质吗?他一句:“我不过是逢场作戏。”又或者道一声:“女人不该管男人在外面的事。”她又能怎么样?再说,她听过太多他的传闻。能够传入她耳中的,应该只是冰山一角,难道她能要求他彻底改变? 江世霖看到夏堇再次退缩,心中郁闷至极。“木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才肯说一句实话!”他恨不得直接对她说,只要是你的要求,我一定做到。 夏堇知道他生气了。她也生气。“我是很难受,可是我又能怎么样?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一个两个,与十个八个有什么区别?” “我不要你怎么样,我只要你告诉我实话!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我的〖答〗案?” “你会答应吗?如果我说,我要你一辈子不纳妾,一辈子没有其他女人,你能答应吗?”夏堇推开他,背过身擦拭眼泪。 江世霖上前,从身后抱住她,低声承诺:“我答应你,不会纳妾,不会有其他女人。” 夏堇完完全全僵住了。她甚至不敢回头看他,就怕一回头什么都不见了。 “你没听到我的话吗?”江世霖没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她没有抱着他亲一口,也该适当地表示高兴之情才对。 “为什么?”夏堇回头看他。 “什么为什么?”江世霖莫名。 “你不用哄我高兴……” “我不是在哄你高兴。你仔细想想,这个月,我什么时候正眼瞧过其他女人?” 夏堇想说,当初你还不是当着我的面,和桃红、绯红等人**。 “我时时刻刻都在告诉你,我喜欢你,我爱你……”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看着他问:“因为喜欢,所以你才答应?” “当然是因为喜欢。”江世霖重重点头“别人或许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我到底有多喜欢你吗?”他说得暧昧。 顿时,夏堇的脸颊烫得像火烧一般。 “你又想歪了。”江世霖轻笑“好了,事情说开了,你看,并不是很难,是不是?”他轻抚她的脸颊“以后都要像这次一样,你有什么想法,直接与我说,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你自己想想,若吕嬷嬷没有找到我,或者我真的在办正事,一时回不来,又或者有其他的事打岔,我们没有把话说开,那我们之间的误会说不定会越来越深?再有,你一连几晚都拒绝我,你不觉得自己太狠心吗?” “你……你别胡说!”夏堇更加窘迫。 “我不管,今晚你一定要补偿我!” “你……你不要总想着那件事。” “好吧,我知道了,只需做,不许说,我懂的……” “江世霖!” “连名带姓叫我,就是没事了?”江世霖把她揽入怀中,低声感慨:“你啊,嘴硬又爱吃醋,总喜欢胡思乱想,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真不懂,我怎么会喜欢上你。” “你真的会不纳妾?父亲都做不到……老爷也不会答应的……” “父亲那边,自有我去说。另外,不要拿我和其他人作比较,即便是岳父也不行。”江世霖说着,低头亲吻她的脖颈。说心里话,他很高兴,占有欲也是爱情的一部分。他从不否认自己对她的独占欲,如今她终于跟上了他的脚步。爱一个人,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眼里都是容不下沙子的。他抱紧她。 夏堇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她说不纳妾什么的,只是气话,可他就像是正等着她说这句话,想也不想就答应了。他真有这么喜欢她吗?“那明月楼……” “那边的事,我已经交代清楚了。放心,今日之后,我不会晚归,我们要努力造人……” “什么造人!” “你既然不喜欢我有其他女人,就不能让其他人用‘无子’为由逼我纳妾。虽说父亲那边,由我去说,但我们的将来,得由我们一个努力。我们得一起往前走,明白吗?” 夏堇含泪点头。今天让她太惊喜,太意外了。即便将来他会食言,这一刻他的确是真心的,这一刻他们依旧喜欢着彼此。 两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当天晚上,卧室内自然是风光旖旎,缠绵悱恻。 第二天上午,江世霖和夏堇才刚起身,夏佥便派人过来,请他们去夏家说话,被江世霖婉拒。大约半个时辰后,江福茂派了小厮告诉江世霖,紫鸢和黄氏已经偷偷摸摸回到涿州城,想来一定会尽快想办法面见夏堇。 待小厮退下,夏堇紧张地问江世霖:“纵火的人会不会发现她们?” “不会的。”江世霖摇头“若是发现她们,说不定我们还能顺藤摸瓜。” “可是他的一贯伎俩都是借刀杀人,借别人的手做尽坏事……” “别担心。我不止会找人盯着她们,也会派人看着大哥……” “你一直在怀疑大伯?”夏堇惊讶“大伯父迟早会把家业交到大伯手中。” 江世霖见自己说漏嘴,没再掩饰,直言道:“我知道你觉得大哥是好人,我也确实没有任何证据,纯粹是直觉,但我们周围的人,我一直觉得他最可疑。”说着,他行至窗口,感慨道:“我已经确认过,我和父亲虽然得罪过不少人,除了江姚氏,并没有和任何人结下深仇大恨。家里的其他人也是。而江姚氏一家,的的确确没有亲人活着,所以我想来想去,问题一定出在煤矿。” “母亲呢?我是说太太,不是婆母。” “你为什么这么问?”江世霖回头看着夏堇“你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也不是不对劲。我曾经怀疑过她,后来又打消了念头,可现在……怎么说呢,我觉得她并不像表面那般,又或者说,她一直隐瞒了什么事情。”夏堇一边思量一边回忆“你应该还记得,我才发现有人试图吓唬我,她马上就命人修剪huā木,还有,她经常在十五去上香。不管是二婶娘还是黄氏,都已经证实,和她们见面的人,正是在那天,同样是在庙宇。” “你说的是事实,但是她出府不方便,蘅安院又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若果真是她,一定还有一个同谋。”说到这,他又补充:“另外,她只有五妹一个女儿,当年她嫁给父亲,不是父亲逼迫于她,她没有动机。” “那大伯母呢?” “你怀疑她们串谋?”江世霖侧目。 “不是。”夏堇很肯定地摇头“她和大伯母的感情并不好。我只是觉得,大伯母一向重面子,那时候婆母尸骨未寒,她让妹妹从京城远道而来,一定很多人觉得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如何忍得了那些闲话。再说,潘家真的那么需要银子吗?就算潘家再需要银子,难道京城就没有富户吗?” “这事我会找父亲打探一下。”江世霖蹙眉。他原本怀疑过大潘氏,可后来的很多事都证明,她不可能办到。单单就初一、十五与黄氏,赵氏见面,她就做不到。不过夏堇说的也是疑点之一,他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 见夏堇皱着眉头,他安慰道:“总会水落石出的。我已经对父亲说,我想把明月楼交给管事打理,慢慢接手矿上的事物……” “你要去矿上?”夏堇错愕。 “怎么,舍不得我?” “当然不是。”夏堇摇头。她想说,他毫无经验,不止看不懂账本,就连账本上的字都认不全,他这样冒冒然前去,岂不是被那些管事耍着玩?她不想打击他,自然没有说出口,只是劝道:“如果父亲不反对,或许你应该先随着他看账册。” “账册都是大哥送过来的。”江世霖说得意味深长,随即又补充:“我也是最近才知道,很多事父亲压根做不了主,所以先前他才想结识薛大人。” 夏堇不知其中内情,又怕问多了,惹得江世霖反感,并没有接话。按她前世的记忆,她并不觉得江世澈才是矿场真正的主事。 江世霖见夏堇若有所思,问道:“你在想什么?” “我只是突然想到,大伯父又是开善堂,又是铺桥修路,应该是大伯替他赚了不少银子吧?大伯既要管着铺子,又要管着庄子,还要打理矿上的账册,家里的琐事,他岂不是日日都很忙?”这么说着,她觉得江世澈、江光耀似乎都有可疑。 下午,夏堇去蘅安院请过安,回到池清居就得知夏佥又派了小厮过来。这一次江世霖给夏佥回了一封书信。她没有过问书信的内容,只是让吕嬷嬷去见冯氏,让钱妈妈等人抓紧时间准备搬回夏家,同时让吕嬷嬷把夏家的情况向钱妈妈和海棠交代清楚。 江世霖在前一日对王二说,以后他们有什么活动,不要叫上他。王二不死心,在傍晚的时候亲至府上拉江世霖出去喝酒,又明示江世霖,他想见夏堇。 江世霖恨不得对夏堇藏起自己的过去,哪会让王二与她见面。他在书房敷衍了王二几句,就赶着他离开。王二无奈,对夏堇更加好奇。正当他一步三回头,讪讪地离开时,就在离江家大门不远的大街上,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昏倒在他马车前。(未完待续。 第309章 挑拨 王二自然是认得绿萝的。关于绿萝为何突然离开明月楼,他没有询问江世霖。绿萝于他们而言,就是个漂亮女人。世上的漂亮女人何其多,既然江世霖不喜欢,走了便走了,不值得一问。 若是在往日,他看到绿萝如此惨状,给些银子安顿她就是了,但今日不同。江世霖对夏堇的保护,让他生出了万分的好奇。其实不止是他,其他人也想知道,夏堇到底有何过人之处,令得江世霖如此着迷。他也想没想,命下人把绿萝抱上马车,折回了江家。 江世霖得知王二在自家门外救起一个昏迷的女人,直觉以为那人是紫鸢。待看到软榻上的绿萝奄奄一息,他急忙命人请大夫。他以为绿萝早已安全离开。难道幕后之人真的那么神通广大,能够找到悄然离开的她?又或者,绿萝不辞而别其实只是做戏? 王二见江世霖身后空无一人,心中满是失望。他不敢明着说,他想看看夏堇是否三头六臂,只能道:“若是你这里不方便,不如我把她带走吧。” 江世霖一眼就知,王二根本就是在使激将法。他拧眉道:“不管你在打什么主意,最好别继续了。至于绿萝,我会安置她。”他要问清楚绿萝,发生了什么事。 王二闻言,有些不高兴。原本他们以为江世霖的改变是因为他曾经受伤,如今看来,根本就是因为夏堇。“你把她留下,不怕其他人不高兴?”他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讥讽。 江世霖愣了一下,反问:“你不是约了人喝酒吗?” 王二知其逐客之意,说了声“告辞”,转身便走了。江世霖低头看了看气息微弱的绿萝,心下犹豫。他和夏堇才把话说开,他可不想再被她冷落,可绿萝发生了什么事,他必须弄清楚。若她是无辜的,他有责任保她安全。 江世霖思量间,王二正由小厮引领,一路往外走。远远看到对面的回廊上,几个丫鬟正簇拥着一位年轻妇人往江世霖所在的院子走去,他停下脚步凝神看去。他在明月楼见过男装的夏堇,一眼就认出了她。不顾小厮的阻拦,他疾步朝夏堇走去。 夏堇虽不知道王二是谁,但认出他是江世霖的朋友之一。见他直直走向自己,她上前对着他行礼。 “弟妹无需多礼。”王二回了一礼,自我介绍了一句,仔细打量夏堇。依他看来,夏堇的五官不算突出,组合在一起虽然让人看着很舒服,但绝对称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若说特别之处,大概就是她身上的沉静与书卷气,比其他人多了几分大家闺秀的气韵。难道江世霖喜欢的就是这点? 丁香见王二的目光毫无避忌,挡在夏堇身前说道:“王公子若是过来寻三爷说话,不如让奴婢替您带路。” 王二瞥了一眼丁香,对着夏堇笑道:“弟妹,不知在下可否与你单独说句话?” 夏堇记得,当日夏芯的事,正是王二帮了他们。她遣走了其他人,单独留下丁香,客气地请王二继续往下说。 王二并不想针对江世霖,只是他的改变令他们错愕万分,亦让他气愤。他们自小就在一块玩,吃喝玩乐无所不为。在他们之中,江世霖年纪不大,但所有的事一直都是他说了算。如今,他怎么能为了一个不怎么样的女人撇下他们?他深知江世霖最不喜欢拈酸吃醋使小性子的女人,遂歉意地说:“弟妹,我刚刚带了绿萝过来,希望你不要误会世霖。” 夏堇微微一愣。她以为紫鸢找来了,这才急着过来找江世霖。绿萝不是永远离开涿州了吗?感觉到王二的目光依旧在自己身上徘徊,她点头应了一句,没有多言。 王二礼貌性地笑了笑,感慨道:“我虽不知道绿萝为何离开涿州,但她在危急时刻,还记着过来找世霖,果然情深……”他戛然而止,轻轻叹了一口气。 夏堇惊讶地看了一眼王二。见丁香拧眉,对着她微微摇头,又转头对王二说:“不知道王公子正要去见相公,还是准备离开?”她在下逐客令。 王二再次深深看了夏堇一眼。她居然没有生气,他心中讶异,急忙掩饰情绪,回道:“我刚刚见过世霖,正要出府,看到弟妹经过,过来打一个招呼。” “王公子有心了。”夏堇客气地回答。 短暂的沉默中,王二接着说道:“只要弟妹别误会世霖就行了。”说罢拱了拱手,“那我先告辞了。”夏堇回了礼,就见他走了两步,又回头走向自己。 “弟妹,虽然世霖决定让绿萝留下,但你千万别误会他。绿萝一早就明白,世霖当以子嗣为重。我也是看她可怜,这才送她回来见世霖的。” 王二说得又急又快,夏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待她回过神,王二已经走远了。 “三奶奶,王公子的话有些奇怪。”丁香不敢明着说,王二根本就是挑拨离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夏堇对着丁香笑了笑,“我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我相信相公。”绿萝的事,江世霖与她说得很清楚,只是王二那句“子嗣为重”是什么意思?她知道江世霖希望她尽快怀疑。他几乎是迫不及待…… “三奶奶,看起来王公子和三爷很亲近。” “刚才的事不需要告诉三爷。”夏堇低声吩咐,立在原地犹豫片刻,接着说道:“既然不是紫鸢,我们先回池清居吧。” “三奶奶,或许绿萝姑娘有重要的事对王爷说,这才找来家里。若是您不想询问三爷,不如让奴婢去打探一下。” “不用了,千万不要。”夏堇连连摇头,“总之绿萝的事,我相信相公。还有,王公子与相公交好,我想,他并没有恶意,我不想相公为难,今日的事就这么算了。你不可对相公提及半句,明白吗?” 见丁香点头应下,夏堇举步往池清居走去。才回到院子门口,就见杏红的身影在院门前闪过。 “三奶奶,这些日子,杏红总是神神秘秘的。” “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吗?”夏堇询问。rs 第310章 磨合 夏堇回到池清居,犹豫是否直接告诉江世霖,她希望把杏红尽快配人,或者把她调去其他地方当差。先前丁香虽然说不出杏红到底如何神神秘秘,但是江世霖要她对他坦诚,她可以坦白告诉他,不管杏红是否心怀叵测,她不想看到她,这是她的真实感受。 夏堇枯坐许久都无法下决心。她的脑海中不断想着江世霖对杏红的信任,还有王二的那句“子嗣为重”。江世霖要求她坦诚,他完全坦诚了吗?夫妻之间到底应该如何相处? 就在夏堇胡思乱想间,江世霖已经找了大夫替绿萝诊脉,又吩咐下人替她煎药,告诉他们,若绿萝醒了,马上通知他。 回到池清居,他把事情的经过简略地告之夏堇,忧心忡忡地说:“如果真是幕后之人追上了绿萝……那人太不简单了……”他回头看着夏堇,接着又道:“我上次就对你说过,我买回绿萝,不过是履行先前的承诺。我请大夫替她政治,是为了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应该不会再次掉入醋缸里吧?” “什么醋缸,你又胡说。”夏堇嘴上不满,心中明白,江世霖对绿萝的确没有男女之情。她不该心存芥蒂。至于王二说的那些话,她既然知道他有心挑拨,为何还要上当? 当天夜里,绿萝从昏迷中醒来,告诉江世霖和夏堇,她出城后的第三天,在官道遭遇了劫匪,行李银两全都被抢了。若不是她的丫鬟忠心护主,她可能已经被强盗侮辱。她一个弱女子,又身无分文,迫于无奈只能沿路乞讨回涿州。说到这,她又哀声对夏堇强调,她纯粹只是走投无路。 回池清居的路上,夏堇忍不住对江世霖说:“现在外面很乱吗?她一个独行女子,就算请了车夫、护卫,也不可能深夜赶路,如何会在官道被打劫?” “我也觉得奇怪。”江世霖说着,牵住夏堇的手,低声道:“我想,暂时以养伤为名,把她留在府中,你觉得如何?” “你想探一探她或者幕后之人的目的?” 江世霖点头,停下脚步看着夏堇说:“这么做的前提,我们必须完完全全相信彼此,无论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我们都不能受其影响。”他紧紧抓着夏堇的手指,认真地问:“你能做到吗?”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夏堇只觉得心慌意乱,“现在大庭广众的……” “木槿,我们必须一条心,完全信任对方。” “我知道了。” “不要敷衍我。”江世霖依旧注视着夏堇,“若是你不能做到,我宁愿明日就派人悄悄护送绿萝离开。事到如今,我不希望我们之间有任何误会,一点点都不行。” 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她知道,他很认真。他的确很在乎她,很珍惜他们的感情。她郑重的点头,回道:“你把她留下吧。我不会轻信她的话,也不会受旁人挑拨。我有什么想法,一定会坦诚对你说。” 江世霖如释重负,笑着捏了一下夏堇的下巴,点头道:“这就对了……” “你不要老是这样。”夏堇急忙拍开他的手,“大家都看着呢。” “好吧,大家都看着。”江世霖笑了笑,牵着夏堇的手继续往前走,用商量的口吻询问:“我让杏红过去照顾她,你觉得如何?” “不好。”夏堇直觉摇头,即便她很想杏红早日离开池清居。 江世霖奇怪地转头看她。他并不觉得夏堇讨厌杏红,但这些日子,他甚少看到她在屋内做事。他以为是杏红和丁香她们处得不好,夏堇应该一口答应才是。 夏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她总觉得让杏红和绿萝在一起,她们一定会“狼狈为奸”。她这么想,完全没有证据,只能对江世霖说:“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是杏红管着,她突然走了,我怕丁香和吕嬷嬷忙不过来。不如让春红带两个小丫鬟去照顾绿萝姑娘。春红虽然话少,但做事认真仔细。绿萝姑娘受伤了,正需要细心的人好好照顾。” “那就让春红过去吧。找个你信得过的人盯着她也好……” “我不是不相信你!”夏堇说得急切,“只是杏红真的不适合。不然你找别人过去也行。” 江世霖失笑,摇头叹息:“你一定要与我分得这么清楚吗?我想,你说让春红过去,也是因为她是我找来的吧?”他说着,心中不免有几分伤心。夏堇总是在思考,而他希望她能对他完全敞开心扉。他转而搂住她的肩膀。他安慰自己,在他们的婚姻中,是他太着急了,走得太快了。 夏堇不知道如何接话。江世霖的确说中了事实。她有些恼怒地快走两步,迫使他不得不跟着她加快脚步。 “恼羞成怒了?”江世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夏堇索性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我与你开玩笑的。”江世霖说着,欲拉着她举步往前走。感觉到夏堇不愿前行,他回头看她,问道:“怎么了?” “没有。”夏堇摇头。她本想说,他在要求她的同时,他首先也要做到坦诚,不要总是拿玩笑话试探她。可这个世上,女人本来就是男人的附属,她如何能要求平等? 江世霖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更是失望。她明明有话想说,最后又退缩了。难道她永远都做不到坦诚? 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两人间的小别扭在夜晚的缠绵悱恻中慢慢变淡。**过后,夏堇在迷迷糊糊中听到江世霖说:“木槿,对我,你不需要思前想后。无论什么话,你都可以直说的。” “可是你自己都做不到。”夏堇闭着眼睛咕哝。 “我哪里做不到了?”江世霖抗议。 “先前你假装开玩笑,说我恼羞成怒,其实根本就是试探我。” 江世霖微微一愣。或许他的确在试探她。在这段婚姻中,他一直在要求她,总觉得自己对她的爱,胜过她爱他,或许他们只是在磨合。可能这是两个人一起生活的必经之路。他压根不该计较他们谁更爱谁。“好吧,是我不对。”他故意用自己的体重压她。 “好重。”她推他。 江世霖轻笑。“其实我只是害怕,怕绿萝让我们之间产生隔阂,可是我又想弄清楚,她被打劫的背后有什么阴谋。” 他会害怕?夏堇虽然困倦,但还是强撑着精神睁开眼睛。在她眼中,江世霖从来都是霸道凶恶,天不怕地不怕的。她抿嘴轻笑。当初她恨他恨得牙痒痒,可最后呢? “你笑什么?”虽然看不到,但他知道,她在笑。他的手掌扣住她的纤腰,脚掌摩挲她的小腿肚。 “好痒!”夏堇抗议。 “快说,你在笑什么。” “我没有笑,我只是觉得,我大概是被你欺负久了,习惯了……” “居然说我欺负你。”江世霖把她整个人压在身下。她软软的声音,温热的身体让他心头泛热。“我现在就欺负给你看。”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 不知过了多久,夏堇被他亲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对他说:“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不会被别人挑拨。我知道,在你喜欢我的时候……” “嘘,别说话!”江世霖堵住了夏堇的声音。 第二天一早,早饭刚过,丁香告诉夏堇,紫鸢辗转托人送了一封信给她。随后,丁香按照夏堇的吩咐,循着信上的地址找到了紫鸢。她和黄氏都已经喝下了哑药,看到丁香,紫鸢潸然泪下。 “你们怎么回来了?为何弄成这副样子?我不是送你们出城了吗?”丁香一连三个问题,打量着眼前的母女。紫鸢看到她之后十分激动,但黄氏只是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坐在地上。 紫鸢说不出话,哭得更伤心了。丁香急忙安抚了她几句,拉着她在门槛上坐下,让她把事情的经过写给她看,并且告诉她,因为事关重大,她已经把她们回来的消息回禀了夏堇。她是在得到夏堇的许可之后才过来找她们的。 两人的身后,黄氏的目光直盯着丁香的后背,眼中满是怨恨和怀疑。她们与丁香分手后不久就遭遇了伏击。她们慌不择路,好不容易保住了性命。紫鸢觉得她们会被灭口,可她相信,一定又是江世霖和夏堇的苦肉计。她们在城外东躲西藏数日,她拗不过紫鸢,只能与她一起回城。 黄氏听到丁香为难地对紫鸢说,夏堇一早就言明,她们出城之后,生死都与她无关,她实在没有立场帮她们向夏堇求情。她冷哼一声,撇过头去。 紫鸢回头看了一眼黄氏,屈膝跪在丁香脚边,比手画脚地表示,唯有夏堇能救她们,她们已经走投无路了。 丁香弯腰欲扶起紫鸢。见紫鸢执意不愿起身,她摇头叹息,看着紫鸢对自己磕头。 黄氏见状,上前拽着紫鸢的胳膊,想把她强行拉起身。紫鸢推开她,继续哀求丁香。黄氏上前,一巴掌打在紫鸢脸上。紫鸢瞪她,黄氏亦是怒目圆睁。突然间,紫鸢一头撞在黄氏的肚子上。黄氏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两人瞬时滚作一团。 丁香没料到发生这样的事,可看两人的样子,又是揪头发,又是扯衣服,根本不像是第一次打架。她呆愣许久,才命小丫鬟进屋,帮着她拉开两人。 好不容易才阻隔了黄氏和紫鸢,紫鸢抱着丁香大哭。丁香很想说一句,这根本就是她们应得的报应,但想着夏堇的交代,她只是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又说她不能耽搁太久,便离开了。 丁香才走,黄氏指着紫鸢咿咿呀呀,意思是,她们根本不该回来,更不该找夏堇求救。紫鸢亦是生气,对着黄氏一阵比手画脚,不知道第几次要求黄氏交代一切,换取夏堇保她们平安。这些天,两人就这个问题已经“争论”了无数回,每次都无疾而终。这次也是一样。 入夜,丁香命小丫鬟给她们送来了被子和食物,又问她们有什么打算,婉转地告诉她们,她只是一个丫鬟,照顾不了她们多久,希望她们能够早日自谋出路。 这七八天来,这是紫鸢第一次有糕点吃,有被子盖,她更加悲从心生。黄氏收养了她,同时也毁了她的一辈子。她只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可黄氏一口咬定她是夏知翰的女儿。 紫鸢在愤懑中辗转反侧。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发现黄氏已经睡熟。她恨透了黄氏,可黄氏于她有养育之恩,她一直把她当成亲生母亲。可是黄氏呢?她又把她当成什么?如今她们正被人追杀,如果夏堇不愿救她们,她们必死无疑。 “与其被人杀了,还不如杀了她,我再自杀。” 这个念头突然窜入紫鸢的脑海。鬼使神差的,她慢慢爬到黄氏身边,用力掐住她的脖子。 黄氏睁开眼睛,就看到紫鸢怨恨的眼神。她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止住了动作,仿佛早就等着紫鸢把她杀了。 紫鸢死死卡住黄氏的脖子,却在黄氏两眼翻白的时候放松了双手。黄氏本能地捂住脖子咳嗽,紫鸢跌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仲秋的夜特别安静。整个破屋只有紫鸢嘶哑的哭泣声。 黄氏坐在一旁看着哭泣的她。她在决意复仇的那一刻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她誓言要让夏家家破人亡,让冯氏不得好死,让夏知翰悔不当初。这十几年来,她的心中只有恨,可那一天,她害怕夏知翰不会出城见她,害怕他已经忘了她。当他出现在她视线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居然是高兴的。她甚至想和他同生共死。可是夏知翰居然说,冯氏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夏堇是他唯一的女儿,如果时间能够回到十多年前,他不会选择纳她为妾,而应该替她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想着过往,黄氏的眼泪一滴滴滚落,她慢慢爬至紫鸢身旁,在地上写下:你杀了我吧。 紫鸢推开她,背对她哭泣。黄氏坐在她身旁,慢慢写道:你的亲生父母是一户农人,因为养不活你,把你放在木盆里,任你在河中漂流。我想着,如果你是我和他的女儿,他一定不会扔下我们。我向你的父母讨要了你。他们见我狼狈不堪,起初并不愿意……rs 第311章 招供 第二天一早,丁香收到了紫鸢的书信,信上说,黄氏一心复仇,本想借美色控制夏知贤,但夏知贤胆小怕事,一心做着高中状元的美梦,她转而接触张氏,挑唆她和夏知瑜与夏家大房争家产。 紫鸢并不知道黄氏早就与二房勾结。她来到夏堇身边之后,按照黄氏的吩咐,先与刘嬷嬷相认,再把夏知翰等人的情况悉数报告与她听。本来黄氏要求她引导夏堇做出格的事,毁她名声,但夏知翰时时刻刻把女儿带在身边,且夏堇身边还有奶娘与其他丫鬟,她根本无法成事。之后她发现崔文麒乃假冒,便一心撮合他们。 黄氏那方面,她自认已经完全控制夏知瑜夫妻,又让夏芯对夏堇由妒生恨,只等着夏堇与崔文麒完婚,再揭出崔文麒乃骗子的事实。若夏堇没有因此自杀,她会命紫鸢杀了她,伪造成自杀,之后逼死夏知翰、冯氏和夏佥。 黄氏自认计划很完美,她也已经准备与夏知翰“同生共死”,却突然冒出江家逼婚于夏堇。得知江家可能会陷害崔文麒入狱,即便夏知翰找到媒婆,夏堇也不可能与崔文麒完婚,她要挟夏知贤,令夏知翰去郊外见她。 本来她并不打算在那时谋害他,但是夏知翰只认冯氏是妻子,夏堇是他唯一的女儿,激怒了她。再加上张氏告诉她,夏堇即便嫁入江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她在官道的树枝上挂了鬼面具与假人,吓得夏知翰心痛症发作,之后又当面告诉他,崔文麒是冒名顶替的,而夏堇一定会嫁给江世霖,沦为他的玩物,最后像垃圾一样被丢弃。那天晚上,她在风雪中亲眼看着夏知翰咽气。 在那之后,江世霖重伤,苏醒的机会渺茫,夏堇被夏家二房、三房步步紧逼,就连夏佥也在刘嬷嬷的“劝说”下,决定牺牲夏堇,逼她与公鸡拜堂。黄氏听闻后,犹嫌不够。她命崔文麒大闹婚礼,意图令江家容不下夏堇。 夏堇与江世霖成婚后,她一边令紫鸢挑唆夏堇,与江光辉、小潘氏为敌,一边让夏知瑜与张氏控制冯氏,只等着江世霖咽气,夏堇被逼陪葬。在冯氏心灰意冷,了无生意的时候,她会现身告诉冯氏,一切都是冯氏咎由自取,罪有应得。 正当她以为一切很快会画上句号,紫鸢通知她,卫晨突然出现,可能会救醒江世霖,而她根本无法挑唆夏堇与小潘氏、江光辉为敌。 她犹豫着是否让紫鸢直接杀了江世霖,张氏对她说,他们可以先谋害冯氏,再令夏堇觉得,冯氏是因江家而亡,让夏堇与江家为敌,最好逼得她亲手杀了江世霖。与此同时,崔文麒还可以在其中推波助澜。 他们的计划才刚开始,夏堇便发现了紫鸢的不妥。紫鸢只得留在夏家,而夏知瑜临时决定软禁夏佥,欲逼他把家业交给二房打理。 因为没了紫鸢在江家做内应,黄氏等人不知道夏堇的动向,更不知道冯氏藏身何处,江世霖又在这时候醒了,令他们更加举步维艰。至于夏知瑜等人,因为找不到夏家的地契田产,也是焦急万分。 夏芯被卫家拒婚后,黄氏曾向张氏建议,让夏芯勾引江世霖,入江家当内应,被张氏拒绝,直接把女儿许配给了临县的秀才。两人关系一度十分紧张。幸好夏芯一直对江世澈念念不忘,她破坏了夏芯的婚约,嫁祸夏堇,又诱她纠缠江世澈。可惜,夏芯一次次失败。 从张氏口中得知,江世霖对夏堇曾意图与卫晨私奔既往不咎,两人搬至一起居住,恩爱有加,黄氏决定收买江家的下人,但一直未能成功。 因一切毫无进展,当夏芯建议让崔文麒**夏堇时,黄氏同意了,暗中设计江世霖和卫晨亲眼目睹结局。崔文麒事败,就在这时,张氏向黄氏介绍了管大娘。管大娘要求黄氏为她对付江世霖,而管大娘会帮她对付夏家。只要黄氏能坐实江世霖杀人的罪名,管大娘便会替她杀了冯氏和夏堇。之后夏知瑜与张氏入狱。管大娘怕他们泄露他们交换杀人的细节,让黄氏将他们灭口。 黄氏被江世霖控制后,管大娘通知她,只要她保持缄默,什么都不说,她依旧能看到自己的仇人咽气。因此,黄氏一直对所有的事情守口如瓶。 因黄氏亲眼看到管大娘的尸体,而夏知瑜和张氏一早已经葬身大牢,所以她坚信明月楼失火与郊外的追杀都是江世霖和夏堇的苦肉计。 看到这,夏堇早已气得浑身颤抖。居然是黄氏吓得父亲心痛症发作,又活活把他气死,弃他于雪地中冻了一整夜。难道真是有多少爱,就有多少恨?黄氏到底有多狠心,多变态?紫鸢一直认为她们是姐妹,面对亲生父亲,难道她的心中也只有恨吗?她与紫鸢相处八年,原来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害她! 江世霖见夏堇这般反应,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命丁香等人先行退下,安慰道:“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生气只会让自己不好受,何必呢!”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当初她接近父亲,也是为了替薛家报仇。再说,是父亲与母亲成婚在先!” “你冷静一点。”江世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把她搂在怀中。 “我真的很生气。”重生之初,她真心希望紫鸢并不像她认为的那样居心叵测,这才一次次给她机会,结果呢?原来紫鸢参与了这么多的事情。平日里,紫鸢撺掇她出府,又经常对她说哪家的公子少爷如何如何,哪家的小姐得了谁的喜爱,不止得到了名分,还过上了好日子,根本不是无心之语,更不是她不懂事。她一直别有用心。 回过头想想,父亲一直对她保护有加,她根本不可能与崔文麒有接触。结果她曾不止一次与崔文麒“偶遇”,而每一次的相遇,虽然都只是寥寥几句,可她能够明显感觉到他们是如何的心意相通,志趣相投。看起来,这些都与紫鸢不无关系。 “就算她们憎恨父亲母亲,可是我与她们无冤无仇。”夏堇恨到了极点。若是她果真听信了紫鸢的话,恐怕不等崔文麒出现,她就名誉尽毁。当初她还觉得紫鸢只是天真活泼,每次都好言劝她,原来天真的是她。前世,当紫鸢看着她在大牢自尽的时候,她一定想笑,一定很得意。 江世霖轻抚她的背,等着她慢慢冷静。回忆黄氏所言,他的眉头越皱越紧。他不能肯定,事到如今黄氏是否依旧在说谎,但黄氏所言,漏洞太多了。 好半响,夏堇才慢慢恢复平静,不好意思地说:“我太生气了。” “是谁都会生气的。”江世霖拉着她坐下,轻轻摸了摸她气得发红的脸颊。 “你不要这样!”夏堇紧张地看了一眼房门,见屋内没人,她才说:“本来我还想劝你,索性放紫鸢离开。让她变得又聋又哑,已经是极重的惩罚。如今就按你说的,把她们一起关入疯人塔吧。”说到这,她又忍不住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狠心了?” “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江世霖叹息,把紫鸢的信纸递给她,问道:“你没觉得不对劲吗?你相信她说的都是事实?” 夏堇摇摇头,又点点头,回道:“的确有很多匪夷所思的地方,不过我相信她说的是事实,至少大部分是事实,但她知道的并不是事实的全部。我猜想,二叔父、二婶娘除了与她合作,另外有人控制着她们,这个‘另外的人’并不是管大娘。” “我也是这么想,只是你觉得黄氏发现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夏堇侧目。 “别的不说,单就管大娘的出现,按黄氏所言,她是在崔文麒死后认识管大娘的,但是她不可能没发现,管大娘欲把崔文麒之死嫁祸给我,这个布置不是一两天能办到的。那时她和管大娘还没达成协议,管大娘若没有好处,怎么可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说到这,江世霖停顿了一下又道:“还有,我们都看到了,岳父出事的那棵大树被人锯了树枝。我们已经知道,此乃崔文麒所为。他为什么这么做?黄氏为何只字未提?” 被江世霖这么一说,夏堇也觉得。或许是黄氏故意漏说了某些事情,又或者她怀疑过,但是夏知瑜和张氏隐瞒了她。到底是哪一种,夏知瑜和张氏死了,死无对证,但黄氏一定知道。“不如命人把她带进来问一问吧。” “也好。”江世霖点头,“我还想问一问她,她做那么多事情,银子是哪里来的,那个杀害崔文麒,又砍了我一刀的男人是谁,和她什么关系。管大娘是如何让她相信,她对我家恨之入骨等等。” “原来我们还有这么多事不知道。” “不止是这些。”江世霖担忧地紧皱眉头,“你还漏了,令岳母流产,令我病情加重的那两味药,用卫大夫的话,那两味药市面上根本没有,药性也令人匪夷所思。” “先把人带进来问一问再说吧。”夏堇叹了一口气。他们离真相到底还有多远?rs 第312章 同归于尽 吕嬷嬷奉命把紫鸢和黄氏带回江家问话。她才抵达破屋就听到紫鸢“咿咿呀呀”的哭声,她快走两步,行至门口就见紫鸢跪在黄氏的身边,而黄氏满头是血躺在地上。 “发生了什么事?”黄氏询问。没有人回答她。她注意到,一旁的柱子上沾染了血迹,看起来像是黄氏意图自杀。 紫鸢和黄氏都说不了话。吕嬷嬷走向两人,蹲在黄氏身边查看,又命小丫鬟马上去找大夫。黄氏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复又回头看着紫鸢。 紫鸢见黄氏生出手腕,急忙抓住她的手背。黄氏用沾染着鲜血的手指轻抚紫鸢的脸颊,替她擦拭眼泪,神情仿佛在说:不要哭了,不值得伤心。我死,只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紫鸢仿佛明白黄氏的话。她捂着黄氏的手背,眼泪哗哗而下,不断地摇头,似在哀求黄氏不要死。 黄氏没有哭,只是盯着紫鸢,仿佛想把她的容貌深深映入脑海。第一次,她的脸上没有怨恨,眼中没有复仇。她勾起嘴角,轻轻笑着,似慈祥的母亲。 吕嬷嬷知道,黄氏恐怕不行了。她焦急地问:“你和二太太是在哪里见面,如何见面的?还有管大娘,你们见了几次?” 紫鸢怒视吕嬷嬷,眼神仿佛在控诉:都现在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问这样的问题。 黄氏对着紫鸢摇摇头。她伸出另一只手,替她捋了捋头发,微笑着点点头。慢慢的,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了。紫鸢急切地抓着她的肩膀,不断摇头。黄氏似乎浑然未觉。她转头看着窗外。外面秋高气爽,明媚的阳光照耀着大地。她似乎看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紫鸢扶起黄氏,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黄氏怔怔地看着窗外的阳光。慢慢的,她闭上了眼睛。紫鸢一下子似虚脱了一般,无力地看在柱子上默默流泪。 吕嬷嬷没料到黄氏居然选择自杀。她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命人回去请示江世霖,自己则守着紫鸢。 紫鸢像失了魂一样,抱着黄氏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对黄氏的怨恨与不舍,还有小时候相依为命的记忆都随着黄氏的死变得不重要了。这辈子她都不会忘记黄氏看着她微笑,然后一头撞在柱子上的画面。 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 她被亲生父母遗弃,又被黄氏培养成复仇工具。她受尽苦难,如今孑然一身,再无任何牵挂。她擦干眼泪,把黄氏平放在地上,站起身看着吕嬷嬷,指了指江家的方向。 “你想见三奶奶?”吕嬷嬷询问。 紫鸢重重点头。她和夏堇同是女儿身,年纪相当,可是她们的命运却截然不同。她有疼爱她的父母,即便被逼嫁给江世霖,也有卫晨照顾她,有江世澈、江世熙同情她。她差点与卫晨私奔,江世霖居然可以既往不咎。她的命实在太好了。 吕嬷嬷奉命带紫鸢和黄氏进府,可是她见紫鸢的神情不对劲,不敢应承,只说她已经命人回府请示,很快会有回应。 紫鸢急切地上前一步,又颓然地后退一大步,蹲在地上写道:我已经把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三爷和三奶奶了,我只想平平安安离开涿州,苟且度日活在世上。 吕嬷嬷虽然识字,但认识的字不多。她问:“你想让三奶奶送你出城?”见紫鸢点头,追问:“那黄氏怎么办?” 紫鸢在地上写道:是她害了我一辈子,不过我会让她入土为安,毕竟是她养育了我。 吕嬷嬷居高临下打量蹲在地上的紫鸢。片刻,她问;“你刚才没有回答,黄氏和二太太在哪里见面,还有管大娘,她们又是如何相见的。” 紫鸢没有迟疑,老老实实在地上写,黄氏和张氏一向都是初一、十五,借着上香的机会在寺庙相见,至于管大娘,她和黄氏见面的次数不多,一向都是在离江家不远的茶楼。 吕嬷嬷怕认错了字,一一对着紫鸢复述,直至紫鸢肯定地点头,才继续问下一个问题。两人一问一写,大半个时辰后,去江家请示的丫鬟回来,吕嬷嬷这才带着紫鸢上了牛车。 一路上紫鸢十分安静,只是垂眸看着街道。吕嬷嬷打量她的侧脸,缓缓道:“你大概觉得黄氏可怜,你也是一样,但你们有没有想过,真正可怜的是被你们害死的那些人。” 紫鸢对着吕嬷嬷摇摇头,示意自己没法说话。吕嬷嬷依旧觉得她的神情不对劲,接着陈述,当年是黄氏心怀不轨,趁着冯氏怀孕,接近夏知翰云云。紫鸢没有应她的话,只是安安静静带着,低眉顺目跟着她往池清居而去。 池清居的厢房内,江世霖觉得她们根本没必要面见紫鸢,但见夏堇坚持,只能依了她。见吕嬷嬷带着紫鸢入了院子,他叮嘱夏堇:“不管她待会儿说了什么,都不值得你生气,更不能因的三言二语心生同情,明白吗?” “我知道。”夏堇点头,“看了她那封信,我怎么可能同情她。”她停顿了一下又道:“我想,她们应该知道,我看了书信之后会很生气吧?” 夏堇的话音刚落,吕嬷嬷带着紫鸢入了屋子。吕嬷嬷低头行礼,紫鸢却只是站在她身后,怔怔地看着夏堇。 夏堇命吕嬷嬷去屋外侯着,想要上前质问紫鸢,最终还是止不住了脚步,只能扬声命小丫鬟准备笔墨,又回头对江世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 就在夏堇回头的瞬间,紫鸢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直直扑向夏堇。她那狰狞的表情仿佛在说:这个世界太不公平,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夏堇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被江世霖退至身后。她只看到江世霖捏住紫鸢的手腕,轻轻一拧,只听“嘭”一声,匕首掉在了地上。紫鸢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肩膀一痛,整个人已经摔倒在地。江世霖抬腿一脚,地上的匕首远远滑向屋子的角落。 “来人,把她绑起来!”江世霖的命令惊醒了夏堇,同时让吕嬷嬷等人回过神。“你没事吧?”他询问夏堇。 夏堇不可置信地看着江世霖。他的动作太过熟练。面对手持匕首,再加陷入疯狂的紫鸢,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制服了她。他不是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吗? “怎么傻呆呆的,被吓到了?”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 “你……”夏堇不知从何问起。 “三爷,三奶奶,是奴婢该死。”吕嬷嬷已经命人绑住紫鸢,低头对着夏堇和江世霖认错。明显的,紫鸢根本就是蓄谋杀害夏堇。她到此时仍旧执迷不悟。 “不关你的事。”夏堇示意吕嬷嬷起身,又对着紫鸢说:“是什么让你想与我同归于尽?因为你再也不能说话?” 紫鸢瞪着夏堇,续而狞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似疯了一般。夏堇实在无法理解她的逻辑,只能低头看着她。 江世霖转身捡起角落中的匕首,拿在手中掂量了几下,走到夏堇身边说:“正常人永远不可能理解疯子的想法。”他把匕首交给吕嬷嬷,吩咐道:“这东西做工精致,至少值几两银子,你交给陆三,让他一家铺子一家铺子问,这是谁家的东西,被什么人买了。” 他的话音未落,紫鸢的表情凝固了,睁大眼睛看着江世霖。 “若是你愿意交代,我们可以留你性命。”江世霖说出了自己的条件。见紫鸢一声不吭瞥过头去,他对吕嬷嬷说:“看来她早就视死如归了,就交给你和丁香处置吧,怎么说都是她们害了丁香的母亲。”话毕,见紫鸢没有求饶,他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待到吕嬷嬷带走紫鸢,夏堇关上门对着江世霖问:“我记得大伯先前打探过,问你是否曾经习武……刚才你的反应那么快……” 江世霖愣了一下,嬉皮笑脸地说:“眼见你有危险,我心中焦急,当然反应快啊。再说,她只是个弱女子,你不会以为我连一个女人都制服不了吧?在你心中,我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夏堇急忙摇头。转念想想,又觉得江世霖说得也有道理,只是面对锋利的刀刃,他眼睛都没眨一下,真是因为焦急? “好了,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江世霖揽住夏堇,正色说:“你刚刚都看到了,她想放过她,人家可不想放过你……” “我没想要放了她,我只是不明白,她真的这么恨我,不惜牺牲性命,也要置我于死地吗?” 江世霖见夏堇转移了注意力,顺着她的话说道:“恨不恨,只有她知道,我想,吕嬷嬷不可能从她嘴里得到任何讯息,希望陆三能找到那把匕首的来历,说不定会有线索。” “那把匕首真的来历不凡?” “看起来并不普通,不过你也别抱太大希望,说不定根本不是出自涿州的商户。”江世霖说着,朝着京城的方向看了看。有时候他觉得很多事都和京城有关。 一个月又结束了。因为国庆要大采购,所以国庆期间只能单更。明天先去吉盛伟邦,希望不要人山人海,停车都没地方。rs 第313章 谈判 房间外,吕嬷嬷押着紫鸢离开。行至后面的柴房,她把紫鸢狠狠往屋内一推,“嘭”一声关上房门,拴上门栓。进府之前,她没有对紫鸢搜身,是她的疏忽差点害得夏堇受伤。若不是两位主子宽厚,她早已受罚。 “姨母!”丁香在屋外敲门。 “你回去伺候三奶奶吧。”吕嬷嬷回了一句。丁香到底尚未出嫁,她不想让她落一个残忍之名。 丁香复又敲了敲房门,低声提醒:“姨母,三爷和三奶奶都不喜欢滥用私刑……” “我明白你的意思。”吕嬷嬷打断了丁香,低头看着摔倒在地的紫鸢。 紫鸢跌坐在地上,不屑地撇嘴。在她眼中,丁香不是在规劝吕嬷嬷,而是诱她招供。这是他们的一贯伎俩,她不会上当的。 “事到如今,你想安然离开涿州是不可能的。你若是把知道的事情老实交待,或许能够少受些苦。” 紫鸢并不理会吕嬷嬷,只是坐直身体,转身背对她。她想和夏堇同归于巨,并不是黄氏的意思。她只是觉得这个世界太不公平,夏堇的命太好。她嫉妒她的好命,她想要她陪葬。 昨晚,黄氏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这才知道,黄氏何以坚信大火和追杀都是他们的苦肉计。黄氏告诉她,只要她拿着先前那把匕首找上他,他一定会保她平安。这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黄氏还告诉她,她从不认为自己会离开涿州。她一早知道,江世霖和夏堇会把她们逼回来。她早就决定,就算死,她也要与夏知翰死在同一个地方。 黄氏用实际行动告诉她,爱恨只在一线之隔。从小到大,她听过太多黄氏对夏家的恨,可最后时刻,她宁死也要留在涿州,留在有他的地方。 黄氏死了,她可以苟延残喘地活着,这也是黄氏的希望,可是孑然一身的她早已生无可恋。她要和夏堇同归于尽,结束所有的悲剧,为一切画上句号。可惜,她失败了。成王败寇,她早就知道自己的结局,又有什么可说的?她不屑地笑了笑,抬眼看着吕嬷嬷。 触及紫鸢的目光,吕嬷嬷只觉得毛骨悚然。她很想杀了她,但是就像丁香说的,不止是夏堇,就算是江世霖,他也从来不是残忍的人。黄氏已经死了,她和丁香都不值得为了紫鸢惹主子厌弃。她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问:“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愿意老实交待吗?” 紫鸢转过头,闭上眼睛。吕嬷嬷刚想开口,就见她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她急忙上前,用力捏住她的双颊。紫鸢睁开眼睛看她。她仿佛丝毫不觉得痛,勾起嘴角微笑,神情仿佛在说:我终于解脱了。 看着她的绝望,吕嬷嬷在憎恨之余又生出了几缕同情。是黄氏毁了紫鸢的一辈子。黄氏至死都要令得紫鸢追杀夏堇,或许在黄氏心中,她的情敌不是冯氏,而是夏堇。当初夏知翰是因为女儿,才撇下黄氏的。 吕嬷嬷拿了汗巾堵住紫鸢的嘴,对着门外说:“去拿云南白药过来,她咬舌自尽了。”随着丁香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又低头对几乎昏厥的紫鸢说:“死并不是解脱。三爷和三奶奶并不想杀你。” 小半个时辰后,吕嬷嬷站在江世霖面前回禀:“三爷,紫鸢已经无碍,这两天奴婢会亲自看守她,之后再悄悄把她送去疯人塔。” “她什么都没交待?”江世霖询问。见吕嬷嬷点头,他又追问:“她有没有特别的表示,或者异乎寻常的举动?” 吕嬷嬷想了想,摇头道:“回三爷,奴婢只觉得她死意已决。奴婢猜想,定然是黄氏在临死前对她说了什么,令她入了魔障,或许这辈子她都不会醒悟。” “我知道了。”江世霖点头。迟疑片刻,他艰难地说:“你把她送走之前,确保她以后都不可能向任何人泄露任何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奴婢明白。”吕嬷嬷点头。先前紫鸢只是不能说话,但她能写会听,她又对夏家怀着那么深的恨意。不能让她有机会毁坏夏知翰的名誉。 江世霖想了想又道:“这事不需要让三奶奶知道,只说紫鸢什么都不愿交代,已经把她送去疯人塔关起来就行了。”在他眼中,夏堇还是太善良,太心软了。 当天下午,夏堇得知紫鸢什么都不愿交代,还来不及多问,就听小丫鬟回禀,夏佥送来帖子,欲登门拜访。 江世霖闻言,对着夏堇说:“看来祖父等不及了。你想与我一起出府吗?” “现在?” 江世霖点头。“我知道,你不习惯当恶人,你在马车上等着我就行了。我进去与祖父说清楚,然后我带你去吃江南菜。” 夏堇不解地看他。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我们得空也要休息一下,喘口气,否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他笑嘻嘻地搂住夏堇的肩膀。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不想她压力过大。 “这个时候,我哪有这份闲情雅致。再说,出府一趟要准备那么多事,还要回禀母亲。若只是为了吃饭……” “哪里需要准备什么,你只需要换身衣裳就行了,我看丁香她们都不用跟着,有我陪着你就够了。至于蘅安院那边,我派人过去说一声,她不会拦着你的。” “可是……” “别可是了,就这样决定。”江世霖说着,把夏堇拉入卧房,拿了一套男装给她,又信誓旦旦地说,这回一定不会撞上不该遇到的人。夏堇虽不喜欢穿男装,但拗不过江世霖,只能换了衣裳,随他坐上了马车。 马车上,江世霖上下打量夏堇,调戏了她几句。夏堇早已习惯了他的“不正经”,虽然心中无奈,但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能让她放松心情,放下心中的忧虑与积郁。 很快,马车入了夏家的大门,江世霖独自下了马车。因夏堇的丫鬟没有跟着,夏家的人并没起疑心。至于夏知贤和王氏,一早已经跪在夏佥面前哭哭啼啼,控诉江世霖对夏家的打压,明里暗里都在暗示,江世霖一定是受夏堇唆使。 江世霖入了屋子,与夏佥等人打过招呼,言道:“祖父,我们刚收到您的书信。木槿因为担心,让我过来问一问,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 不待夏佥开口,夏知贤抢着说:“世霖,你可真是大忙人,我们几次送信给你……” “三叔父,原来是你送信给我们啊,我还以为是祖父呢!其实我和木槿都给祖父回过信,祖父没有告诉你吗?” “世霖,你到底想怎么样?”夏佥质问。这些日子他已经发现,江世霖根本就是软硬不吃,他拿他没辙。他本想从夏堇身上着手,可他压根见不着她,又有何用? 江世霖看了夏知贤和王氏一眼,不容置疑地说:“很简单,分家。” 夏知贤和王氏立马跳了起来,嚷嚷着夏家的事断没有让江家的人做主的道理,又说夏佥还活着,分家就是大不孝。 江世霖直至他们叫嚷完了,才对夏佥说:“若祖父说一句,分家是断然不可能的,那我即刻就走。”他笑盈盈地看着夏佥,表情仿佛在说:你有能力,有勇气说这话吗?见夏佥老脸涨成了猪肝色,迟迟说不出一个字,他又道:“祖父,世上的事,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有时候必须做出取舍。家里这么多人,不说上学婚嫁之类的,饭总是要吃的,您犯得着为了面子,饿着肚子吗?” “世霖,你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夏知贤又开始叫嚣。 江世霖抬高声音问:“三叔父,您的心意如何,不要说我,祖父也应该很清楚才是。这些日子,你一定费尽心机在找房契屋契吧?你一定怨恨祖父把东西藏得太好吧?” “你!”夏知贤再次跳脚,“你姓江,夏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指手画脚?就算是堇儿,她早就出嫁了,根本不是夏家的女儿……” 江世霖不再理会他,转头对夏佥说:“祖父,我和木槿做的一切,只有一个目的,让岳母平平安安过日子。我们很公道。家产怎么分,随你处置。你愿意给三叔父什么,我们马上把地契或者铺子的租约给他,就算你想把这座宅子给他,或者想跟着他过日子,我们也绝不会多言半句。将来,三叔父的产业,我绝不会动他分毫。当然,若是他自己经营不善,那就怨不得旁人了。” 一听这话,夏知贤目光殷殷地看着夏佥。他听明白了,江世霖和夏堇只要想替冯氏争一个“名”。只要大房不和他们争家产,分家便分家,他们乐得不用伺候夏佥。 江世霖一眼看穿了夏知贤的心思,夏佥同样心知肚明。短暂的沉默过后,江世霖接着说道:“至于榕弟他们,祖父认也好,不认也罢,我和木槿同样不会过问。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待一切分割清楚,只有祖父、岳母及明辉是我们的责任,其他人,即便饿死在路边,我们也不会多看一眼,更不要说施以援手。” 我没有写错。紫鸢觉得不是黄氏逼她刺杀夏堇,而吕嬷嬷觉得一定是黄氏使诡计。到底是不是黄氏,见仁见智吧。rs 第314章 分家 江世霖嘴上说得绝决,但他心中很清楚,只要有夏佥在,只要二房与三房没有彻底与夏家断绝关系,他们就不可能真正看着他们饿死路边。他不在乎花银子施舍他们,怕只怕人心不足蛇吞象。 夏知贤压根不知道夏家早已今非昔比,他以为就算自己只分得三分之一的财产,也足够他们一家过上富足的生活。再说,二房被赶出城外,大房只剩下冯氏母子,夏佥一向不喜欢他们,所以三房理应分得最大的那份。将来,等夏蕊嫁给江世澈,只要女婿说句话,他们的日子一定蒸蒸日上。他越想越兴奋,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喜色。 夏佥看看儿子,又瞧瞧江世霖。他们的目的何在,他很清楚。他这辈子,只为振兴夏家,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族一天天败落。夏知贤一旦脱离夏家,就是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他怎么就不明白他的苦心? “祖父,该说的话,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就像三叔父说的,木槿早已改姓江。”江世霖催促。 “父亲,既然堇儿他们容不下我们……” “闭嘴。”夏佥喝止夏知贤,目光直视着江世霖,仿佛在控诉他和夏堇不体谅他的一片苦心。 江世霖生怕夏堇在马车上等急了,说了句请夏佥和夏知贤认真考虑一晚上,便起身告辞。夏佥想要拦下他,却被夏知贤阻止。他一路往外走,隐隐约约可以听到夏知贤劝说夏佥的声音。 马车上,夏堇听到江世霖的叙述,心中颇不是滋味。她希望自己和江世霖之间只有最简单的夫妻关系。她爱他,并不是因为江家有钱。可结果呢?江世霖娶了她,就等于背负了整个夏家。最重要的,夏家没有人感激他。即便是夏佥,他明知道夏家没有江世霖不行,却把一切视作理所当然。 江世霖哪里知道夏堇所想,他看到她低垂眼睑,表情闷闷的,侧目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把祖父逼得太紧了?” “不是。”夏堇急忙摇头,“我只是在担心,三叔父从来都是徒有空想,不知世事的人。将来,待他们的日子过不下去了,一定会找上祖父。对祖父来说,我只是孙女,三叔父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放心,我从不认为‘分家’二字可以把一切划上句话。我会早作准备的。” “你会不会觉得委屈?”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失笑,低头在她耳边说:“若是你觉得我受了委屈,不如晚上的时候……” “你又开始胡说!”夏堇满脸通红。 “怎么是胡说!”江世霖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惹得夏堇不知所措。两人在马车上腻味了好一会儿,直至马车入了酒楼,江世霖才放开她。 有了上面这段插曲,晚餐自然愈加甜蜜和谐。江世霖有了前几次的经验,一早做足准备,没让任何人打扰他们。本来,他还想带她去河边走走,因天气凉了,两人坐着马车逛了逛,酉末才回到池清居。 池清居内,丫鬟们服侍他们换了衣裳。待到江世霖入内间洗澡,丁香站在夏堇面前说:“三奶奶,傍晚的时候,春红回来禀告,绿萝姑娘……有些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 丁香想了想,回道:“绿萝姑娘一直对春红很客气。应该说,她太过客气了。另外,汤药饭菜她都有好好服用,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的行为举止,就好像她是阶下囚一般。春红有些担心,便找奴婢商议。奴婢偷偷去看了一眼,只见她坐在**发呆,表情有些渗人。” 夏堇朝内间看了一眼,转头问丁香:“她没有说,她想见三爷?” “没有。”丁香肯定地摇头,“偶尔的时候,她言语感激春红的照顾,都只提及三奶奶,从未说过半句与三爷有关的话。” 夏堇一时吃不准绿萝的意图,但反常既是妖。不管绿萝是否有所图谋,她不能让包括绿萝在内的任何女人破坏她和江世霖的感情。她命丁香退下,待江世霖洗了澡,她对着他说:“爷,这都已经几天了,有关绿萝姑娘的将来,您有什么打算?” “怎么突然提起她?你不是想找我翻旧账吧?”江世霖虽是玩笑的口吻,但他的话确有几分认真。 “不是的。”夏堇心中犹豫,不知如何措词。 “我都说了,暂时让她留下只是权宜之计。”江世霖顺势搂住夏堇的腰。 “我知道。我只是刚刚听丁香说,这两日,绿萝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对。仔细想想,若她说的都是事实,那她钱财尽失,又无亲无故,定然会忧虑将来的生活……” “这么美好的夜晚,你一定要和我谈论其他女人吗?”江世霖捧住夏堇的脸,不悦地抗议。 夏堇急忙摁住他的肩膀,“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江世霖用手指压住她的嘴唇,“不管是绿萝,还是你母亲家的事,只要是钱财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我只是担心。”夏堇抓住他的手腕。 江世霖捏着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笑道:“你还是担心一下,怎么用实际行动补偿我的‘委屈’。”话音未落,他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 第二天上午,夏佥迟迟未给江世霖送口信,反倒是江福茂,一早就到了。他告诉江世霖,紫鸢用来刺杀夏堇的匕首,他已经问过涿州城所有售卖刀具的商家,全都异口同声地说,那把匕首出自京城的李记。用放大镜,可以清楚地看到,刀背的根部刻了一个小小的“李”字。按估价,匕首至少值十两银子,锋利无比。 江世霖和夏堇听到这话全都愣住了。江世霖把黄氏离开夏家之后的经历查得清清楚楚。她从未离开涿州,不可能出现在京城购买匕首。难道是薛家的遗物? 想到这个可能性,江世霖吩咐江福茂询问黄氏的养父母,可曾见过这把匕首。若是他们未曾见过,那么这把匕首极有可能是幕后之人交给黄氏的。 江世霖和夏堇等待江福茂的回音之时,夏佥送来了口信。他同意分家,同时希望他们也能遵守江世霖昨日的承诺,把夏家的房产地契拿出来。 闻言,夏堇对夏佥愈加不满。江世霖娶了她,不等于整个夏家都是他的责任,可夏佥把一切看成理所当然。当初她说得很明白,他们并不是贪图夏家的几亩田地,几家铺子。夏佥从未想到,他们为夏家付出了多少,却心心念念拿回地契。 见江世霖准备换衣裳去夏家,她上前劝道:“相公,不如我们送个口信回去,就说今日没空。明日我再回去一趟吧。” 江世霖笑了笑,回道:“我知道,你担心以我的立场,有些话不方便说,毕竟是你母亲家的家务事。你放心,我脸皮厚,众人素知我横行霸道……” “哪有人这般自贬的。”夏堇打断了他,抬头看着他说:“并非我不愿把地契交还祖父,但祖父的脾气……如今三叔父是他唯一的儿子,我怕……” “放心,我当初说的,只是把你三叔父那份交还给他……” “我知道。”夏堇点头。若是由江世霖扣下部分地契,先不说夏佥会怎么想,光王氏那张嘴,多难听,多不知廉耻的话都说得出口。她不想让她有机会抹黑江世霖。“反正今日先看一看祖父想如何分家,明日我再把地契带回去。对了,若是三叔父没有把分家的事算上榕弟,我们顺带把他带回来,回城的路上,找人好好与他分析一下。我想,祖父的脾气,他再恨二叔父、二婶娘,但在他心中,榕弟他们还是他的孙子孙女,特别是榕弟,他可是祖父的嫡长孙。” 江世霖见夏堇态度坚决,问道:“你脸皮那么薄,不怕他们当着你的面说三道四?” 夏堇摇头,“以前,我们未成亲的时候,我就听多了那些话。”冯氏每每哭得梨花带雨,她总不能日日陪着母亲一起哭泣,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总之,母亲正病着,明辉年幼,我代替他们回去,总比你名正言顺,难道不是吗?” “是,是,是!”江世霖连连点头,伸手揽住夏堇的肩膀,“不过你得让我陪在你身边,若非必要,最多我不说话,除非他们骂你,到时我可以帮你骂回去。” “你又胡说,说得好似你很擅长泼妇骂街一般。” “你怎么知道我不擅长?”江世霖一脸“你不要小瞧我”的表情。 当天傍晚,江世霖和夏堇刚刚得知,夏佥和夏知贤并未接夏榕等人回夏家,甚至没有派人通知他们分家事宜,江福茂狼狈地回到江家。 上午,他得了江世霖的命令,直接去城外找黄氏的养父母。他从他们口中得知,他们从未见过那把匕首。在城门附近,他的马受了惊,把他摔下了马背。路过的陌生人扶起他,查问他的伤势。他一一谢过众人,待他准备进城门,就发现藏在怀中的匕首不见了。他不知道是谁偷走了匕首。 第315章 江世霖听闻这话,亲自带人查看江福茂的坐骑。大半个时辰后,他回池清居告诉夏堇,他命人把马毛剃了,马肚子上有一小块淤青。马儿受惊很可能并不是意外。鉴于江福茂的钱袋并未丢失,可以断定并非劫财。那把匕首一定隐含着什么秘密。 夏堇闻言,失落地说:“现在匕首没有,根本没办法追查下去。”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可能。”江世霖说着,至书桌内拿了两张纸放在夏堇前面。 夏堇讶然问:“你什么时候拓了匕首的形状与花纹?” “就在我交给福茂之前。当时不过是以防万一。” “你不相信他?”夏堇以为江世霖对江福茂是百分百信任的。 江世霖摇头道:“也不是完全不相信,所谓疑人勿用……只不过人性都是脆弱的……这么说吧,事情发展至此,任何事都要小心为上,我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人只有你和父亲。”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匕首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若是他和他的家人最近这些日子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我会让他拿着这两张纸去京城的李记查问,那把匕首是几十年前卖出的,亦或者是最近几年才制造的。与此同时,顺道让他告诉卫大夫,千万小心,注意自身安全。”只要确认了匕首的年份,就可以大体判定,匕首到底是薛家的东西,亦或是幕后之人交给黄氏的。 夏堇看着江世霖神情中的忧虑,问道:“若不是江福茂泄露匕首的存在,你觉得是池清居的人与幕后之人有关联?”见江世霖点头,她一边摇头一边说:“你怀疑吕嬷嬷或者丁香?不可能的!” “我不是说她们。很多人都知道,这些年一直都是福茂在外替我跑腿。再说,那天我把匕首踢开的时候,屋外的小丫鬟可能看到了。之后是杏红带着福茂进出池清居。他们都有可能在不经意间透露了什么事。再有,福茂去铺子查问匕首的来历,也可能被人看到……总之可能性太多了,而那把匕首一定是线索。”说到这,江世霖示意夏堇把匕首的花纹再画一份存底,自己随手拿了一本在一旁翻看。 夏堇亲自磨了墨在一旁绘图,忽然间想到,江世霖有事没事就会拿伍师爷送给他的刑律书翻看。早前他经常会问他一些艰涩的字是何意,可最近这段日子,他已经好久没问过她了。仔细想想,他似乎从未问过她相同的两个字。笔画再多的字,他都是看一次就会写了。 “相公,你不是和大伯、二伯在一处读书的吗?”夏堇询问。江世澈和江世熙的字十分漂亮,看得出自同一位老师所授,可江世霖的字实在……虽不至于惨不忍睹,至少还是有很大的改进空间的。 江世霖没有抬头,不甚在意地回答:“母亲过世之后,父亲就没再强求我读书了,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没什么,只是刑律书上的字,很多都并非常用字。” 江世霖愣了一下,放下书册,抬头问:“怎么,你怀疑我根本看不懂?” “不是……” “还说不是!”江世霖假作生气,行至夏堇身旁,从身后揽住她,低声在她耳边咕哝:“就不兴你相公我天资聪颖,触类旁通,无师自通……” “你别闹,我快画完了。” “我看看。”江世霖拿起桌上的画纸,哀怨地说:“我知道了,你一定是觉得自己的字好看,所以嫌弃我了……” “我都说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世霖弯腰抬头,故意把脸颊贴着她。 夏堇被他弄得心慌意乱,急促地说:“你快让开,我真的快画完了。” “好吧,你画。”江世霖把画纸平铺在她面前,又低头说:“等你画完,我们也该就寝了。原来你这是迫不及待了……” “江世霖!”夏堇愤怒地回头瞪他,就见他似顽皮的孩子一般,满脸都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得意笑容。他在人前人后根本就是两副脸孔。有时候还像幼稚的孩童,让她没办法真的生他的气。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得知江福茂的确在城门口摔下马,他和他的家人在最近一段一日子都没有特别的事发生,江世霖给了他盘缠,命他立马上京。 待到江福茂离开池清居,夏堇已经向小潘氏请过安,遵得她同意,与江世霖一起回夏家。他们的马车行至江家大门口,夏榕也被江世霖派人从郊外接了回来。 夏知贤看到夏榕颇为惊讶。夏佥并没特别的反应,只是对着夏堇说:“你三叔父一家这两天就会择府另居。”他的言下之意,她应该遵守承诺,把夏家的地契全都交出来。 夏堇低头道:“祖父,母亲伤重,明辉年幼,我今日前来,主要是代表他们。不知道祖父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前一日,世霖说,若是分家……” “祖父,相公说的是,会把属于三叔父一家的房产地契交给他们。莫非你想把所有的家产都留给三叔父?”夏堇说着,暗示性地看了一眼夏榕。 夏佥顿觉恼怒。他原本想的是分产不分家,至少为自己留些面子。只要哄着夏堇把地契交出来,将来三房可以说,他们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宅子,继续在夏家住着。这样在外人看来,他们还是一家人。 “祖父,若是您体恤三叔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我们可以理解。我虽已经嫁人,嫁妆也所剩无几,但相公体恤我没了父亲,母亲没了相公……” “堇丫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氏尖声大叫。 “就是三婶娘听到的意思!”夏堇不紧不慢地回答,抬头看着夏佥说:“祖父如何分家,我们做晚辈的,断没有插嘴的份。不过很多事情为免将来说不清楚,还请祖父立下字据,言明一切,将来也好做个凭证。” “堇丫头,你说这话就是大不孝!”夏知贤叫嚣。在他看来,他们带回夏榕分明就是居心叵测。 夏堇没有理会他,见夏佥只是阴沉着脸,她接着说道:“祖父,只要三叔父找到宅子,搬出府去,我立马把地契奉上,我愿意立下字据。” 一瞬间,夏佥有一种被夏堇看透的尴尬。夏知贤和王氏对视一眼,夏知贤焦急地说:“父亲,先前我们未能拦住二哥,十分懊恼自责。以后的日子,我们只想好好孝顺您。如今大哥、二哥都不在了,榕哥儿年纪还小,家里不能没有男人啊!” 夏堇讥讽地扯了扯嘴角,续而抿嘴朝夏佥看去。 夏佥瞪了夏知贤一眼,看着夏堇说:“罢了,这就是你要的东西。”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撂在了桌上。 夏知贤迫不及待地拿起册子翻看,片刻跪倒在夏佥脚边,哀声说:“父亲,我们一心只想好好伺候您。大嫂身子一直不好,明辉刚过继,怎么都比不上您的亲孙……” “这般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夏佥喝止夏知贤,闭上眼睛说:“除了西街的那个铺子,我把所有的东西都分成了三份。这样你们总该满意了吧?” 王氏抢先大叫:“父亲,大嫂只有明辉一个孩子,我们可是有一大家子要养活。蕊儿马上要出嫁了,她嫁的可是江家,嫁妆可马虎不得……” 夏知贤一直跪着,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在册子上没有看到任何现银。他不相信家里一点银子都没了。他的目光掠过夏堇,落在了夏榕身上。待王氏的声音低了,他接着说道:“父亲,都是儿子不孝,虽苦读多年,却一直未能高中。你若是把我们赶出家门,恐怕,恐怕您的孙子孙女只能露宿街头……” 夏佥闭着眼睛揉压太阳穴,沉声说:“你们可以先去城南的宅子住着,那是你们母亲留下的产业。” “父亲!” 夏知贤和王氏双双大叫。他们的算盘不是这么打的。如今他们可是夏佥唯一的儿子。 “够了,我心意已决。”夏佥这句话是对着夏堇说的,表情仿佛在说,你们现在满意了?若是可以选择,他绝不会让这个家就这么散了,但江世霖实在太狠了。若他再不痛下决心,夏家恐怕会被债主日**债,最后连祖宅和祖坟都保不住。 “父亲!”夏知贤和王氏一左一右跪在夏佥的脚边,“您不为我们考虑,也要为蕊儿想想。江大老爷德高望重,世澈又是江氏未来的族长。”他们的言下之意,只要夏蕊嫁给了江世澈,他们才是夏家的希望。“父亲,您可要考虑清楚啊!” “闭嘴!”夏佥再次喝止夏知贤夫妻。他也知道江世澈比江世霖可靠多了,但是夏蕊何以能够嫁给江世澈,大家心知肚明。更重要的,夏蕊只是给江世澈为妾,还要等他娶妻之后才能入门。夏家根本撑不了那么长时间。他不顾夏知贤夫妻的眼泪,转而对夏榕说:“你年纪尚小,你们那份暂时由我替你们保管,若是你能好好读书,尽心照顾弟妹,待你娶妻的时候,我再把东西交给你。” 一听这话,夏知贤眼中闪过一缕期望。他还来不及开口,就听夏榕说,夏佥年纪大了,禁不住操劳,若是他允许,他希望把产业交给大伯母打理。rs 第316章,第317章 夏榕刚说完那话,夏佥和夏知贤便明白,这是夏堇和江世霖把夏榕带回夏家的目的。夏知贤坚信,夏佥一定私藏了财产,否则夏家家大业大,怎么说都是涿州城数一数二的人家,不可能只有那么一点东西。他只得到两个铺子,几十亩地,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夏知贤立马想要反悔,声称冯氏寡居,而夏榕兄妹年纪尚幼,他有责任照顾他们。夏佥本想趁着这次机会,从夏堇身边要回夏家的地契。此时他才发现,他们只是想打发走夏知贤。他想要反口,拒绝分家,但他到底还顾着脸面,没有把话说出口,反而喝止了夏知贤。 夏家的人虽不情愿,但经过几个时辰的“协商”,分家的细节终于尘埃落定。夏堇在临走前告诉夏佥和夏知贤,在夏知贤搬离夏家那天,她会把他分得的家产送至夏佥手中,请他清点后再交给夏知贤。 回江家的马车上,夏堇低声感叹:“这会儿不要说三叔父一家,就算是祖父,他也一定在心里怨我。” “你不是说,你不在乎的吗?”江世霖一副“你又嘴硬心软”的表情。 “其实我也说不清是在乎,还是不在乎。有时候,我觉得很迷茫,又觉得很疑惑。这个世上,到底什么是真的?母亲知道父亲曾移情别恋,却说这辈子唯一的愿望,死后葬在父亲身边……父亲连夜去见黄氏,却又对她说那样的话……” “你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江世霖轻轻捏住夏堇的下巴,“你只要看着我,跟着你的直觉走,这样就够了。” 夏堇没有挣扎,只是怔怔地看着江世霖。此刻的他与当初她在明月楼后巷看到的男人是完全不同的。她知道他喜欢她,至少当下的他是喜欢她的。她情不自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她对他的五官太熟悉了。他不笑的时候,表情中的冷漠让人生畏,可是他笑起来又像天真无害的孩童。无论他笑或者不笑,他都是一个好看的男人。 “我们还在马车上,你确定,你想勾引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伸手覆盖夏堇的手背。 夏堇慌忙抽回手指,低头说:“接下去就等送母亲回去了。” “你不要岔开话题。”江世霖不满地咕哝。 “你总是胡说八道,若是让人听到……” “听到又怎样?我们是夫妻,这种闺房之趣,大家都是心知肚明……” “江世霖!” “好了,好了。”江世霖做投降状,片刻又道:“说起来,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亲自迎亲,我们没有一起拜堂,所以你总是没有为**子的自觉?我看,不如这样,等到我们成亲满一年的时候,我再重新迎娶你一次,我们再拜一次堂……” “世上哪有重新迎娶,再次拜堂的道理!再说,我什么时候没有为**子的自觉了?”夏堇白了江世霖一眼。认真说起来,成亲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两世为人,她虽坐了两次花轿,但那时的她心中只有怨恨。还有,他们尚未喝过合卺酒。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当一个女人的红盖头被揭下,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夫君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眼中淡淡的失落。他揽住她,笑着反问:“你有为**子的自觉吗?你要知道,妻子‘勾引’自己的相公,这是职责所在……” “你这又是什么歪理?” “如何是歪理?”江世霖一脸正色,“你要明白,大多数男人都很简单,只要妻子学会如何‘勾引’相公,男人就不会被外面的女人迷惑……” “你又胡说!再有,成亲是为了传宗接代……” “你摸着良心说,每晚我们耳鬓厮磨的时候,你有功夫想着传宗接代?” 夏堇恼羞成怒,涨红着脸怒道:“江世霖,我们在说我娘家的事。你……你……不要总想着那件事!” “真可爱。”江世霖嬉皮笑脸,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又装模作样地问:“不过,你说的是哪件事?我怎么不明白?” …… 两人时而低语,时而小声争执,不知不觉中,马车驶入了江家的大门。 二门处,春红拦下丁香,把冯氏送来的书信交给她,对着她耳语了几句。丁香看了看并肩而行的江世霖和夏堇,见他们手牵手,脸上带着微笑,眼中闪过几分为难。 虽然时辰已晚,但夏家并未留饭。夏堇吃了饭,洗完澡已是戌末。丁香犹豫再三,还是进屋回禀:“三奶奶,您和三爷回府的时候,春红告诉奴婢,绿萝姑娘虽按时吃药,但已经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用膳。春红问她,是否饭菜不合胃口,她客气地说,饭菜很好,让春红不用担心。” 说到这,丁香停顿了一下,又低声道:“三奶奶,外面的小厮凡是不小心见过绿萝姑娘的,即便绿萝姑娘压根没有正眼看他们,他们仍旧有机会就往那边凑。另外,今日太太遣竹青问过春红。虽然竹青只问了绿萝姑娘的身体情况,但言里言外似乎都在暗示,太太并不喜欢绿萝姑娘留在府中。” 夏堇心知,江世霖把绿萝留在府中,是为了试探幕后之人会不会接触她,可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天,绿萝的伤也恢复得七七八八了,他到底是什么打算? 不多会儿,江世霖走出内间。夏堇见他只穿了一件中衣,急忙递外衫给他。江世霖摇头,暧昧地说:“该上床歇息了,现在穿上了,待会儿还不是要脱掉……” “我有正事与你说。”夏堇说着,把外衫披在了他的肩膀上,示意他抬手穿上。 江世霖见她动作娴熟,嘴角勾起一抹笑,揽着她的腰低语:“真香。你想与我说绿萝?” “恩。”夏堇点头,“你怎么知道?” “回来的时候,我看到春红了。已经这么多天了,我们也该决定她的去留了。不如,明天上午你随我去问问她,她有什么打算。这几天,她也算安静。我上次就说过,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你想花银子送她离开?” “先看看她怎么说吧。这几天,我找人打听过,先前她遇袭的地方,一向没有盗匪出没,还有,她说是她的丫鬟拼死救了她,可她并没与我们提及她的丫鬟是死是活,人在哪里。” 夏堇见江世霖早有打算,放下心来,回道:“明日还是你一个人去见她吧。我想,她看到我,不见得愿意说真话。” “我和她单独相处,你不吃醋?”江世霖也想独自见一见绿萝,又怕夏堇心中不高兴。他暗暗注意着她的神色,见她缓缓摇头,并不似试探他,他牵着她的手说:“我很高兴,你能相信我……” “我什么时候不相信你了?”她抽回手指,把丁香所言复述了一遍,最后又道:“母亲派钱妈妈送信过来,明日我想一个人过去一趟。我希望在父亲的死祭之前送母亲回去。” “我也是这么想,毕竟是一周年,到时我也该好好祭拜岳父。”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禀了小潘氏,坐马车至冯氏的住处。她还来不及告诉母亲,夏家已经彻底分家,不日她就可以回去,冯氏迫不及待地问:“堇儿,那个绿萝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住在江家?你们才刚刚新婚,你怎么能这么糊涂!” “母亲,绿萝姑娘只是养伤,不日就会离开……” “她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这种欢场女子,多的是迷惑男人的手段……” “母亲!”夏堇有些不高兴,“你急匆匆叫我过来,就为了这件事?” 冯氏审视女儿。见屋子里没人,她压低声音问:“你可有不舒服?有没有可能已经怀上了?” “母亲,这才没多少时间。而且朱医婆也说了,最好再过一两个月……” 不待夏堇说完,冯氏重重叹了一口气,叹息道:“若不是你那么糊涂,此刻我怎么会这么担心?听说那个绿萝原本也是大家闺秀,不仅样貌好,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我怎么能不担心?不管怎么样,你一定不能让她先于你生下儿子……” “母亲,绿萝只是养伤。相公答应我,不会纳妾,也不会收通房。” “他真的这么说?”冯氏一脸喜色,继而又想到夏知翰,失落地说:“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你要时时刻刻记着,儿子才是女人下半辈子的依靠。” “母亲,相公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相信他。至少在他仍旧喜欢我的时候,他不会有其他女人。另外,我最后再说一次,绿萝很快就会离开。她从来都不是相公的女人。” 冯氏将信将疑,目光紧盯着女儿。半响,她幽幽感叹:“我和你父亲刚成亲那会儿,我也曾像你现在这般……我不是埋怨你的父亲,只是世上的男人大多一个样……很多事你必须自己争取……” “母亲,我明白你的意思。”夏堇不愿再听下去,转而问:“您是如何知道绿萝就住在家里的?” 第317章 虽然江世霖并未限制冯氏等人的人身自由,但因为她在养病,一向与世隔绝,药材及生活所需由固定的人送进来,她们鲜少与外界接触。按理说,她不可能知道绿萝的存在。 “母亲,不会是您让钱妈妈特意打听的吧?”夏堇不赞同地说:“我跟你说过,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会尽快怀上孩子。上次的事决不能让相公知道……” “我如何不知。”冯氏亦是不快,“我虽然日日盼着你能过得好,但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还是知道的。若是让你婆婆知道我打听你们的事,只会让你为难,我怎么会做那样的糊涂事。” “那您是如何知道的?”夏堇的表情多了几分严肃。绿萝在江家养伤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而江家的下人应该很清楚,除了她和江世霖一起去探望过绿萝,她一直由春红照顾,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冯氏奇怪地问:“有什么不对吗?是钱妈妈替我送信给你的时候,听到小丫鬟议论,说是世霖特意把她接回家。我不能明着打听,所以叫你过来问一问。” “母亲,事情根本不是这样的!”夏堇顿时急了,皱着眉头问:“你得知这件事之后,除了叫我回来,有没有做其他的事?”见冯氏低下头,她追问:“母亲,钱妈妈定然没看到,说话的是哪两个丫鬟,是不是?绿萝根本不是相公接回来的,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我知道你怨我多管闲事,但是你要知道,我无论做什么,出发点都是为了你。”冯氏的话才说了一半,眼中已经满是泪水。 夏堇暗暗叹了一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母亲,我不是埋怨你,我只是怕其中有什么阴谋。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命钱妈妈做过什么事?” 冯氏见女儿问得急切,这才回答,她命钱妈妈准备了避子药,想让夏堇带回去。无论如何,她都不愿看到绿萝先于女儿生下江世霖的子嗣。 听到这,夏堇顾不得冯氏,叫来钱妈妈细问,她从哪里买得避子药,是否有其他人知道这事。钱妈妈一一回答。夏堇听完,无心逗留,只是把夏家的事大致交待了一番,便启程回江家。 回去的一路上她都在想,母亲被人误导,到底有何深层含义。钱妈妈购买避子药虽然是她母亲授意,但绿萝早就不育,这事很多人都知道,不可能诬陷她。到底是什么人,不止认得钱妈妈,还知道她什么时候送信给她,能马上安排小丫鬟在她耳边“议论”。 由此事夏堇又想到她曾背着江世霖服食避子药的事。那件事江世澈知道。若他果真是幕后之人,或者与幕后之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她会不会利用这件事挑唆她和江世霖的关系?当日,她只服食了两天,就把整盒子药丸全都倒掉了。若这件事不可能永远瞒着江世霖,她是否应该亲口告诉他,求得他的原谅? 夏堇犹豫不决之时,江世霖正在绿萝的房中。几日未见,她的伤虽然好了,但整个人看起来更憔悴了。他皱眉说道:“若是饭菜不合你的口味,你可以对春红直言。” “三爷,您能收留奴家,奴家已经感激不尽。”绿萝声音哽咽,垂眸不敢看江世霖。 “你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了。你有什么打算?”江世霖挑了一把椅子坐下。 绿萝看了看立在一旁的春红,没有言语。江世霖遣退了春红,言道:“现在只有我们两人,你可以说了。”见绿萝只是摇头,依旧不说话,他不悦地说:“你那个忠心护主的丫鬟在哪里?死了?” “三爷!”绿萝屈膝跪在了地上,信誓旦旦地说:“奴家对三爷所言,句句属实……” “我知道,你说出口的都是实话,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事实,是不是?” 绿萝愣了一下,艰难地点头。片刻的沉默后,她道:“这几天,奴家越想越不妥当,因此才会不知所措,吃不下,睡不好……” “不要说废话。” “爷,奴家确实遭人打劫,小翠也被他们扣留。他们说,只要奴家能与您……春风一度,他们就不会伤及小翠的性命,也会把奴家的行李还给奴家。他们说,奴家可以悄悄行事,不必让任何人知道,事后只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当时奴家慌不择路,没有细想,可这两天奴家怎么想都觉得不妥。若这事真的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整件事就完全没有意义,他们又何必大费周章威胁奴家?” “他们有没有说,事成之后你去哪里赎人?又如何证明你已经成事?” “他们说,事成之后,我只需去城南三里的土地庙,自然有人在那里等着我。至于另外那件事,奴家本是完璧之身。有没有成事,一验便知。”她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江世霖,信誓旦旦地说:“三爷,奴家所言句句属实,奴家在离开涿州那晚就想得很明白,您和三奶奶鹣鲽情深,奴家断不可能再获您的青睐。这涿州城中,众人皆知奴家对三爷的心意。与其在这里受人同情与嘲讽,奴家只想趁着年轻,远远找个地方落脚,兴许还能找一户好人家从头开始。” 江世霖说了句“知道了”,转身离开了房间。绿萝远远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又恨又怨。她是官婢,费尽心机才能走到今日。自从来到涿州,她把所有的“筹码”都压在了江世霖身上,哪怕他重伤昏迷,她都没有放弃。如今她又得到了什么? 当日她选择江世霖,除了他是涿州首富之子,更因为她在众纨绔之中,第一眼便看到了他。她对他即便称不上有多少的爱,但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她真正放在心上的男人。原本她已经放弃了,她从来都不是明知输了,仍旧抱着桌角不放的女人,可是她却被他牵扯入他家的恩怨。这一次,若她因他失了清白,失了从头开始的资本,她便只能抓住他。他喜欢夏堇又如何,世上没有拆不散的夫妻。 江世霖哪里知道绿萝的决心。他相信她的交待,又觉得她的话匪夷所思。就算绿萝真的成功勾引他,与幕后之人有什么好处?幕后之人离间了他们的夫妻感情,又能得到什么?难道仅仅为了看到他和夏堇痛苦? 江世霖尚未回到池清居,江光辉遣人把他叫了过去。他行过礼,抢先开口:“父亲,我收留绿萝,只因主仆一场。过两日我便会送她离去。” 江光辉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表情仿佛在说:你就这么怕我让你纳妾?你真的那么喜欢夏堇? 江世霖深知父亲的心思,再次重申:“父亲,木槿对我如何,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您的担心不会成为事实。” 江光辉没有说话。当年,他也以为自己很了解大潘氏,相信自己终于感化了她,可结果呢?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爱情的伤人之处。作为父亲,他不希望儿子重复自己的悲剧,结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泥足深陷。他说服不了他,但夏堇若是与大潘氏一样,一直在做戏,她最好求神拜佛,保佑自己永远没有露馅的一天,否则他绝不会饶过她。 “父亲?”江世霖轻唤一声。 江光辉回过神,轻咳一声说道:“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这件事。听说你们昨日去了夏家?” “是。”江世霖点头,轻描淡写地说:“父亲放心,事情已经解决了,您不用担心。” “我不是担心,只是刚才你大伯来过,说什么那些怎么都是夏家的家务事……” “父亲,我虽然不姓夏,但是我总不能看着岳母被人欺凌。夏家三房都是些什么人,您很清楚,再说,木槿一向最担心岳母……” “你听我说完。”江光辉对着儿子挥挥手,大声道:“我不像你大伯那么迂腐,顾忌这个,又顾忌那个,总是有说不完的道理。我没有说你教训他们不对,只不过她嫁给你,就是你的女人,断没有拿你的银子,贴补娘家的道理。” “父亲,您这话从何说起?”江世霖莫名其妙。在他看来,夏堇是这个世上最不爱银子的女人。他请人给她做衣裳,打首饰,她每次都嫌多,仿佛她花他的银子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他们是夫妻,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吗? 江光辉见江世霖一脸疑惑,走回书桌前拿出一本账册,翻开某页,指着一笔一万两的支出说:“这笔银子,难道不是你支走的?” 江世霖拿起账册,看了一眼日期,很肯定地摇头,“我没有拿过这笔银子。”他看了一眼账册后的签章,的确是他的印章,可是他的印章一直由他亲自保管着。“如果我记得没错,这几年明月楼的生意不错。我已经很久没有从家里拿银子了。” “不可能啊!”江光辉拿过账册,翻了几页,指着上面的数字说:“这不是你支走的?”他又翻了几页,“还有这几笔。从你十四岁开始,除了你受伤那几个月,每个月都会支领五千两零花钱。” 江世霖越看越惊讶,回道:“受伤之前的事,我不敢肯定,但是这半年多,我从没有未经您的同意,从账上支领过任何一笔银子。”他停顿了一下,又问:“父亲,您很少查看账册,今日为何看得这么仔细?负责核查账目的一向都是大哥,不是吗?”rs 第318章 偷龙转凤 据江世霖所知,矿上的账册都是先交给东府,名义上由江光耀核对,实际都是江世澈查阅后再交给江光辉。江世霖很了解自己的父亲,他只会问一问江世澈每月盈余,绝不会逐页翻看。 “父亲,这是大哥让您提醒我?”江世霖嘴上这么问,心中却知,若是江世澈发现此事,一定会直接找上他。他应该早就知道,他每月都从账上支取银子。 果然,江光辉摇头道:“你大哥去探望你大伯母了,账册是你大伯父拿过来的。” 是谁这么大胆,连续几个月贪污银两?是江光耀和江世澈贼喊抓贼?江世霖不知道答案,只能对着江光辉说:“父亲,这几个月,我从未支领过任何银两。如今首要的事,查清楚银子去了哪里。” 江光辉点头,命手下把账房找来,又派人通知江光耀和江世澈。江世霖闻言,说道:“父亲,不如由我去告之大哥。至于大伯那边,等我与大哥谈过,再禀告大伯。” “也好。”江光辉再次点头,接着又道:“若不是京城那边还没打点妥当,这次或许是一个机会。”先前他和小潘氏计划与薛子昂攀上关系,就是为了不再依赖江光耀和蒋光煌。可惜,一直没有成事。如今,难得儿子突然对矿上的事有了兴趣,他当然希望把矿厂的管理交给儿子,而不是由侄子掌控一切。 江世霖知道父亲所想,说了句:“慢慢来。”拿出自己的印章,在白纸上盖了一个印,又与账册上的做对比,续而拿给江光辉,严肃地说:“父亲,您看,账册上的签章是假的。” 江光辉的目光掠过两个图章,一把抓住江世霖的手腕,指着他手中的印章问:“你一点都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江世霖不解。 江光辉看着儿子,缓缓陈述:“我给你做的印章,是上好的和田玉,你手中这块,不过是普通的羊脂白玉……” “父亲,您的意思,我手中这块印章才是假的?”江世霖愕然。见江光辉想也不想就点头,他更加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父亲,等我弄清楚怎么回事,再向您禀告。大哥那边,他回府之后,我会马上去找他。”说罢,他急匆匆折返池清居。 不多会儿,江世霖独自凝立在他和夏堇的房门口,环顾四周。据说,他的印章可以在江家的账房支取任意金额的银子,因此,他一向把印章随身携带。因为这事,江光耀找过江光辉,江世澈也与他谈过,认为不该养成他挥霍的习惯,但最后全都不了了之。自从明月楼开张,他需要在许多地方签章,经常会用到印章,他没受伤前,应该认得自己的印章才是。到底是谁偷龙转凤?又是如何做到的? “杏红!”江世霖扬声呼唤。 “三爷。”杏红急匆匆行至江世霖身后,低头而立。 江世霖回头看她。他受伤的时候,包括印章在内的重要东西都锁在书桌后面的暗格内。存放印章的匣子另外有一把锁。他醒来后,是杏红取了钥匙给他,也是她把印章交至他手中。“你看它有什么不对劲?”他把装着印章的小锦囊交至杏红手中。 杏红疑惑地接过,拿在手中看了看,回道:“这是三奶奶前些日子命绣娘做的,都是上好的丝线……” “打开。”江世霖命令。 杏红迟疑了一下,如言打开锦囊,把装着印章的玉匣子拿在手中仔细检查,不解地朝江世霖看去。见主子示意自己打开玉匣子,她慢慢倒出匣子中印章。她的目光才刚触及印章的顶部,便吓得脸色煞白,一下跪倒在地。“爷,这……这不是您的……” “原来你认得!”江世霖从杏红的反应判断,她并不知道印章被换过。但即便如此,他的声音依旧没有一丝温度。 瞬时,杏红的脸色更难看了,整个人微微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结结巴巴地说:“三爷,您受伤的时候,太太命奴婢暂时保管暗格的钥匙,但是奴婢从未擅自打开过暗格。” “当日,你把印章放入暗格的时候,有没有查验?”他首先得确认,印章何时被替换了。他相信,要确认这一点并不困难。 杏红摇头回答:“那一天,大夫离开后,老爷命奴婢们替您换衣洗脸,奴婢这才发现了印章。奴婢不知道如何处置,只能请示老爷和太太。老爷很不高兴,太太就让奴婢把东西锁在暗格中,好生保管钥匙。” “你是说,母亲知道,我一向把东西放在暗格中?” 杏红微微一怔,恭声说:“暗格的由来,是老爷听了太太的谏言,这才找工匠替三爷打造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老爷命人替三爷刻了印章那天。” “你最后一次见到真的印章是在什么时候?”江世霖追问。 杏红想也没想就答道:“在三爷受伤那天早上,您命奴婢取印章给您。” “你如何知道那时的印章是真的?” “奴婢把印章交给您的时候,您打开检查过。” 江世霖再次打量杏红。她怎么可能把一年前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他放下印章,沉声问:“既然一年前你看了印章的真伪,那么在几个月前,当你把东西交给我的时候,我记得我也打开检查了,你为何没看到印章的真伪?” 杏红一时语塞,牙齿紧紧咬住下唇,双颊毫无血色。 “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暗格里装的都是极重要的东西。今日的事,关系重大。”江世霖的声音充满压迫感。 杏红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白,颤声回答:“爷,您的房里有暗格,印章一直在暗格内,除了老爷、太太,只有奴婢和来富知道。那天,您让奴婢取出印章,三奶奶就在房内。您查验印章的时候,奴婢正在替三奶奶倒茶。” 杏红说得婉转,但江世霖听明白了。当时他和夏堇正处于怄气阶段,他甚至还没意识到,他喜欢上她了,所以杏红只顾着防备夏堇,并没看到印章的真伪。rs 第319章 意外收获 按照杏红所言,江世霖相信,自己摔下楼梯那天,手中拿着的还是真印章,而他苏醒之后,真印章变成了假印章。若不是有人用假印章支取了一万两银子,恐怕事情并不会败露。 见杏红说不出所以然,江世霖只能命她退下,等春娘派人送来明月楼的账目,他便可以证实,印章何时被偷龙转凤。 杏红得了命令,擦了擦眼泪,躬身退下。行至门口,她悄悄回头看了看江世霖,犹豫片刻,低声澄清:“三爷,奴婢对三奶奶绝没有任何不敬之心。三奶奶与您第一天成亲,奴婢就知道,她是您的妻子,就是奴婢的主子。” “知道了。”江世霖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亲眼看到杏红一向谨守本分,无论他对夏堇的态度如何,她都把她当女主人服侍。不过夏堇不喜欢杏红,他也能感觉到。因此,他只能找适当的时机把她配人,到时多给她准备些嫁妆就是。 杏红见江世霖并不瞧自己一眼,低头退出了屋子。 小半盏茶之后,夏堇跨入院子,就见杏红坐在厢房前的围杆上,呆呆地看着正屋的方向。听到小丫鬟们行礼的声音,她擦了擦眼角,低头走向她,恭敬地行礼。 “你怎么了?”夏堇看到杏红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哭过。 “三奶奶恕罪,奴婢只是想起家里的事……三奶奶放心,奴婢家里的事已经解决了,奴婢刚刚只是一时感怀……” “我知道了。”夏堇打断了她。她隐约听江世霖提过这事,具体如何,他没有细说,只知道他命江福茂帮着摆平了。杏红一家很感激他。 夏堇感觉到杏红跟在丁香后面,她回头问:“三爷已经回来了吗?”不待她回答,她又道:“我没什么事,你去做自己的事,不用在跟前伺候。” “是。”杏红温顺地点头,又抬头朝正屋看了看,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行过礼之后,低头站在一旁,目送夏堇入屋。 夏堇看到了杏红的小动作。她知道杏红一定会嫁人,若是她开口,江世霖立马会把她派去别处,但她的心中就是很不舒服。每当看到杏红的目光流连在江世霖身上,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吞了一只苍蝇那般难受。或许她应该告诉江世霖,她不想看到杏红? 行至房间门口,见江世霖把玩着手中的东西,她上前问道:“相公,您不是说,要去找老爷商议事情吗?” 江世霖这才看到夏堇,把手中的印章递给她,问道:“你瞧瞧,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特别?”夏堇不解。她知道,这枚印章江世霖一直随身携带。 “凭感觉,你能从中看到什么?”江世霖催促。 夏堇没有细看,把印章还给他,回道:“这块羊脂白玉,质地细腻,应该算是中上品质。从雕刻的细节看,即便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也是几十年的老师傅手艺。” “你说,若是拿去卖,值多少银子?” 夏堇闻言,愈加糊涂,疑惑地说:“相公,这是您的印章,如何能拿出去卖?” “我这么问吧,玉石再加雕刻的手艺,我花多少银子,才能做成这枚印章?” 夏堇心知,江世霖一向只用最好的东西。这枚印章从质地到做工都算上乘,但绝对称不上“最好”二字。她保守地回答:“这个,不好说。至少值几百两吧。” “木槿!”江世霖心中不悦,“我说过多少次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你应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好吧。”夏堇叹息,“其实我不知道。看材质,我猜想印章可能是婆母留给你,或者是老爷在早年为你做的,所以玉石不够纯净通透,并不是顶级的。可是看雕工与花纹,又像是近年的东西……” “你能从雕工和花纹知道是谁做的吗?”江世霖问得急切。 “我不敢肯定,但是早几年父亲喜欢木雕,教过我不少东西。他说,每个成名的师傅都有各自的习惯,就像是烙印……” “你直接告诉我,这是谁做的!” “可能是城西玉茗玉器行的成师傅。” “你怎么不早说!”江世霖一边埋怨,一边又抓着夏堇的肩膀,狠狠亲了她一口。 “你干什么!”夏堇的话音未落,就见江世霖跑出了屋子。她跟上前,他又停下了脚步。“相公,发生了什么事?” “你既然早就觉得奇怪,为什么不告诉我?” 夏堇莫名其妙,只能眨眨眼睛,抬头看他。印章是他的随身之物,他从不曾交给她,更没有问她看法,她如何提及?难道要她突然对他说,你的印章,玉质不够好,配不上你? “算了。”江世霖叹气,转头吩咐小丫鬟:“去把杏红叫来。” 待江世霖拉着夏堇回屋,杏红亦赶到了。江世霖对着她说:“你的父兄此刻应该在府内吧?”见她点头,他又道:“我现在走不开,你马上让他们去城西,悄悄把玉茗玉器行的成师傅请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若是有人问起,哪怕是父亲,就说我让他们帮着买东西,明白吗?” “是。”杏红一脸肃穆,对着夏堇曲了曲膝盖,急匆匆离开了。 夏堇心知,杏红是知道内情的。她回头问江世霖:“那个成师傅,有什么不对吗?” 江世霖扬了扬手中的印章,解释道:“这东西是假的。按照杏红所言,我受伤当天早上,印章是真的。我受伤那天晚上,她把东西锁入暗格。待我醒来,她交给我的印章变成了假的。” “相公,你让她通知她的父兄去找成师傅,你一点都不怀疑她?” 江世霖摇头。回忆自己所言,他失笑,低头对夏堇说:“我刚才那些话,听起来杏红确实很可疑,但是我相信不是她。退一步说,就算她对我有二心,也不敢每月去账上支取那么大笔银子。任何一个下人,就算是再贪婪的人,也绝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胃口。” 听着江世霖的话,夏堇心中莫名难受。江世霖坚信杏红对他全无二心。他是那么信任她,早就忘了他曾经说过,他们不能放过任何线索,不能漏掉任何可能性。 “怎么了?”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不用担心,或许这次是一个转机。” “或许。”夏堇垂下眼眸。 同一时间,小丫鬟在屋外回禀:“三爷,三奶奶,门上传话过来,大爷回府了。”rs 第320章 试探 江世霖遣退了小丫鬟,转头问夏堇:“你有话对我说?”他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夏堇抬头看他。杏红几乎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可她若是对他说,她不想看到杏红,不希望他们有任何接触,当下他或许会顺了她的意,但将来呢?当他不喜欢她的时候,会不会变成他指控她不能容人的铁证?善妒是七出之一。 “没什么。”夏堇对着江世霖摇头,勉强笑了笑,问道:“你刚刚说,你走不开,是在等大伯回来吗?” “是。”江世霖点头。他深知,人在突发状况下的第一反应才是最真实的。他等着江世澈,阻止江光辉通知他,就是为了观察他的本能反应。“你真的没事吗?”他问。 “没有。”夏堇再次摇头,“你快去吧。其他的事,等你回来再说。” “也好。”江世霖点头,又吩咐道:“待会儿春娘会派人送账册过来,你让他们放下就行了。”说罢急匆匆往东府而去。 江世澈的书房外,江世霖行至院子内,就见他正坐在窗前发呆,表情晦暗不明。江世霖脚步略顿,已有小厮上前向江世澈回禀。 江世澈惊醒,对着院中的江世霖笑了笑,至屋子门口问道:“三弟,你找我有事?”他才刚刚坐下,江世霖就到了,显然早就等着他。 江世霖与他打过招呼,暗示性地看了看四周的下人。江世澈会其意,遣退了下人。江世霖这才说道:“大哥,前几天,我从账上额外支取了一万两……” “这事我尚未对任何人提及,但此次数额较大,若二叔父问起,我只能如实回答。” 江世霖对这回答并不觉得惊讶,但江世澈直觉避开了他的视线,紧接着又抬头看他。虽然那只是瞬间的心虚,但他的确心虚了。难道是他监守自盗,这才对所有人瞒下他每月支取银两的事实?“大哥,你为何不问我,为什么支取那么大笔银子?” “这是你的事,我无权过问。二叔父早就交代过,若是你需要银子,多少都可以,就算是他,也不会加以限制,更何况是我?”江世澈的嘴角掠过一丝淡淡的笑。 江世霖知道,江世澈所言的确是他父亲的原话。当初,江光耀和他都反对江光辉对他的纵容。“今天早上,大伯父把这件事告之父亲了……” “父亲?”江世澈难掩眼中的惊愕,续而又问:“所以二叔父责备你了?还是二叔父为难三弟妹了?”见江世霖不答,他懊恼地说:“这几年,父亲很少亲力亲为,我不知道……” “那笔银子不是我支领的……” 江世澈愣了一下,断然摇头,“不可能!我特意核查过,的确是你的印章……” “连同先前几个月的五千两月例,都不是我支领的。” 江世澈呆在了原地,愣愣地看着江世霖,许久才道:“一直以来,你都是每月支取伍仟两……” “大哥,我应该对你说过,明月楼的生意一直不错。” “的确,你是说过,但除了你受伤的时候,你都是按时支领银子,从未间断。”江世澈陈述。 江世霖默默观察他。除了最初那一瞬间的心虚,江世澈的反应没有任何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他说的话,从表面看,全都是事实。江世霖说不清楚,但他对江世澈的怀疑更甚,只不过,他没有动机。若他是为了每月的五千两,实在没有道理。他大费周章,把他的印章偷龙转凤,还不如做假账来得安全,“利润”也肯定比现在丰厚,更不会冒着被他发现的危险。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澈说道:“我现在就命人把账房找回来。先弄清楚是谁支领了银子,把银子追回来。其他的事,等审问过账房再说。” “父亲已经去抓人了,想来快回来了。” “这就好。”江世澈吁了一口气,转身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又问江世霖:“你的印章曾经丢失过吗?……又或者,从早几个月开始,账册上的就是假印章?” 江世霖敷衍了他两句,并未细说,转而问他,江光耀如何会突然查阅账目,他去探望大潘氏,为何回来得这么早。 听到这些问题,江世澈的脸上似有不悦,仿佛在质问江世霖,他是不是怀疑他。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耐心地回答,因他下午有重要的事,所以骑快马出城探望母亲。至于江光耀为何发现,他并不知道,可能是他恰巧看到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江世澈命手下把矿上前几个月的账本都送至江光辉处,又请江世霖与他一起去蘅安院。与此同时,他把经过告之了江光耀。 江世霖冷眼看着江世澈有条不紊地安排一切。他有预感,他们一定找不到那个账房,或者只会看到一具尸体。 果不其然,当江世霖见到江光辉,得知的第一件事便是,账房潜逃。他的邻居已经几天未看到他了,屋子里一片狼藉。 同一时间,夏堇在蘅安院,第二次见到春娘。她命婆子把江世霖所需,按照夏堇的吩咐放在桌上后,独自留下,对着夏堇行了一个礼,恳切地说:“三奶奶,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夏堇心中讶异。听江世霖先前的口吻,春娘并不会亲自出现,可她就站在她面前。“你有事不妨直说,或者等三爷回来,也是一样。”夏堇客气地回答。她不知道春娘和江世霖的关系,但她能够感觉到,江世霖是相信她的。春娘的年纪,若她是江世霖的红fen知己,年纪为免大了些,但她的的确确是美人。江世霖受伤的几个月,她独自管理着明月楼,想来应该有些手段。 春娘没有闪避夏堇的目光。她立在她面前,不吭不卑地说:“听王公子说,绿萝正在府中,不知道我能不能见一见她。” “你想见绿萝?” “是。”春娘点头,“当日她不告而别,虽然三爷说不用追究,但既然她回来,我有几句话想问一问她。”rs 第321章 丢失 夏堇并未同意让春娘去见绿萝。她借口自己做不了主,命丫鬟带春娘去偏厅等候江世霖。春娘没有拒绝,但她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后,声称明月楼有事处理,离开了江家。 夏堇心中奇怪。她吃不准春娘和绿萝的关系,不敢妄加揣测。她虽知道,江世霖拿来账册仅仅是为了确认,他的印章何时被人替换,但他没有交代她,她不愿私自拿来翻阅。 见春娘已经走出池清居,她招来小丫鬟,询问江世霖是否有口信传来。得知账房失踪,她怅然若失,又觉得此事也在情理之中。幕后之人一向不会留下线索,又怎么会留下账房给他们审问。想到玉器铺子的成师傅是解开真假印章之谜的唯一线索,她问丁香:“杏红呢?怎么不见她?” “杏红随马车出府去了。”丁香的表情仿佛在说,难道她不是奉命出府办事? 夏堇把江世霖所言听得清清楚楚。他明明只是命令杏红的父兄去找成师傅。她点头表示知道了,随手拿起书册翻看,却怎么都静不下心。 不多会儿,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就见夏堇拿着书册发呆,明月楼的账册一摞摞摆在桌上。 夏堇看到他,急忙上前询问:“怎么样?大伯如何说?” 江世霖摇头道:“大哥表面上什么都不知道,看起来大伯父找父亲,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大伯父也说,他去找大哥,无意中发现账册,只是随手翻了翻……” “所以呢?几万两银子,就这么不了了之?” “银子还是小事,我觉得大伯和大哥都有事隐瞒,可亏空银子又不像是他们做的。我怀疑……” “怀疑什么?”夏堇一脸急切。 江世霖对着她笑了笑,安抚道:“你不要这么着急。我也只是怀疑。” “到底怀疑什么?”夏堇的语气更加急切。 “你想一想,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没能解释我为何摔下楼梯……” “你是说,你因发现印章被人偷龙转凤,这才被推下楼梯?夏堇一边问,一边点头。虽然他们觉得很多事都疑点重重,但表面上所有的事情都得到了解释,除了江世霖何以被人推下楼梯,又是谁下的毒手。“我不明白。”她又摇头,“幕后之人为什么要这么做?仿佛很想为过去画上句号。” “你再仔细想想,你二叔父一家三口,特别是你二妹,死得多凄惨。还有崔文麒,管二,桃红等人,都是没有利用价值了,马上被灭口。可是上次明月楼着火,为免伤及邻居,墙头预先淋了雨。还有这次,账房不是畏罪自杀,而是潜逃失踪……” “你上次也说过,所有的事可能并不是同一人策划。”夏堇一边说,一边思量这种可能性,“又或者只是其中一人控制着另一人?” “我不能肯定。”江世霖随手拿起账册,比对自己的签章,希望能够从中发现,印章是何时被掉包的。他用眼睛的余光看到夏堇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说道:“过来帮我一起看。” 夏堇点头,按照账册的时间,从江世霖受伤前后开始检查。江世霖看了她一眼,问道:“先前你怎么不早些帮着检查?” 夏堇随口回答:“这些都是明月楼的账目,我不知道能不能看……” “不过是账目而已,有什么不能看的。”江世霖说着,转头看她。夏堇亲口承认喜欢他,但是她把一切都分得很清楚,哪怕是他送她礼物,有时候都会变成她的负担。他每每觉得,如果她有足够的银子,说不定会给他回礼。甚至,她花了他的银子,会让她觉得自己亏欠他。 “木槿,不要说是账册,就是其他东西,只要是我的,你都可以支配。我们是夫妻……” “我知道。”夏堇抬头朝江世霖笑了笑,“你说过很多次了。” “你还是没有明白!”江世霖气恼。 “你在生气?”夏堇莫名,“我一向不喜欢不问自取。” “这哪是不问自取……算了!”江世霖叹息,“关于绿萝,她说,她受人胁迫……”他简略地陈述经过,最后又道:“她虽言之灼灼,但不能肯定她说的就是事实,或者事实的全部。具体如何,还要看之后能不能找到威胁她的人。” “对了,我差点忘了,春娘送账册过来的时候,她说想见绿萝。” “她这么对你说的?”江世霖侧目。绿萝在江家已有数日,春娘从未对他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也觉得奇怪,就让她等着你,她等了一会儿,又说明月楼有事,先走了。” …… 两人一边翻阅账册,一边说话。不多会儿,江世霖拿起其中两本账册,反复看了看,沉着脸说:“少了一本。” “少了?什么时候的?” “是我受伤前后那几天。”江世霖话音未落,人已经跨出房门,对着廊下的小丫鬟说:“去明月楼传话,让春娘过来见我。”从他手上的账册可以判断,在缺失的账册前,他手上的印章是真的,而到他醒来之后,印章就变成假的了。中间那段时间,明月楼的账务都是春娘掌管。 夏堇比对了前后印章,若不仔细看,根本瞧不出分别。见江世霖依旧气呼呼的,她劝道:“相公,我想,在你受伤之前,定然是认得自己的印章。按杏红所说,那天早上你拿出去的是真印章。或许果真是那天,你发现有人把你的印章偷龙转凤……” “你说的我明白,我拿来账册,不过是做个佐证。不过这些账册,一直在明月楼,怎么会好端端丢了一本,恰巧又是我受伤前后那一本。无论如何,事情还是要弄清楚。” 夏堇见他坚持,只能与他一起等着。不过小半盏茶功夫,春娘跨入池清居的院门。夏堇朝江世霖看去,他的神情中也带着几分讶然。 明月楼虽然离江家不远,但一来一回怎么都要大半个时辰。很显然,春娘并不是奉命而来。她是主动过来找江世霖的。 过渡章节啊,过渡!rs 第322章 谎言 春娘入了屋子,对夏堇和江世霖行过礼,递上了一个玉扳指,解释说,她是在存放账本的屋子内拣到的,她隐约记得绿萝有一个差不多的。 江世霖听到这话,问道:“所以先前你想找绿萝确认?” “是。”春娘点头。 “那之后呢?”江世霖追问。 春娘低头答道:“这几天明月楼虽然没有客人,但绿萝若是回去过,定然有人见过,所以我刚才回去问了问……” “结果如何?”夏堇一脸急切。 “回三奶奶,新来的凌薇说,她见过一个生面孔,听她的描述,身形与绿萝十分相似。我已经把她带来了。” “既是如此,先让她去认一认,是不是绿萝。”江世霖一声令下,春娘退出屋子去寻凌薇。 夏堇命小丫鬟给她带路。待她们走远了,她问江世霖:“难道绿萝和丢失的账册有关?” “现在不好说。”江世霖摇头。绿萝在明月楼呆过很长一段时间,让她偷取账册,还不如找一个生面孔行事。若江世澈果真牵涉其中,由他自己盗取,都比绿萝安全。 见江世霖一脸凝重,夏堇想问清楚,又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太多,最终什么都没说。见丁香的身影在门口晃了晃,她问:“有什么事吗?” 丁香进屋回道:“三爷,三奶奶,先前凌薇姑娘在二门侯着,门上的绛紫鬼鬼祟祟与她说了一会儿话。后来绛紫左闪右避,往东府去了。” 见江世霖脸带疑惑,夏堇解释道:“在你没醒的时候,大伯曾对我说过,若是有什么事,可以让绛紫通知他。” 这话让江世霖微微皱眉。 不多会儿,春娘回池清居禀告他们,凌薇确认,在明月楼看到的人就是绿萝。江世霖扬声命凌薇进屋回话。 他的话音刚落,夏堇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身着靛蓝色常服,屏息静气走入屋子。她虽然神色紧张,步伐却在轻盈中带着端庄。她一径低着头,她看不清她的五观,但她如玉的肌肤,乌发的青丝,纤细的身材,每个细节都证明,她是不折不扣的美人。 “你都看到些什么?”江世霖冷声询问。 “回三爷,奴家只是不经意间看到。”她的声音微微颤抖,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她悄悄抬起眼睑,慌乱地看了看江世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满是怯懦,又透着小姑娘特有的灵动。听到春娘轻轻咳嗽了一声,她急忙垂下眼眸,颤声说:“奴家按姑姑的吩咐,端着酒壶在楼梯上练习行走,无意中看到一个人影步出三爷理事的房间。奴家一时好奇,便跟上前看了一眼。后来,奴家想着可能是打扫的丫鬟,就没有放在心上,直到姑姑今日问起。” “那是什么时辰的事?”江世霖上下打量凌薇。夏堇注意到他的目光,默默移开视线。 凌薇紧张得紧紧扯着手中的帕子,结结巴巴说:“是申时左右,具体什么时候,奴家不能确定。” 随着这句话,江世霖眯起眼睛打量凌薇,又看了看春娘。夏堇亦是惊讶地看着凌薇。绿萝根本不可能在申时出现在明月楼。 “你再说一说,她当时穿着什么衣裳,有什么举动。”江世霖追问。 凌薇听到这话,手中的帕子几乎绞成麻花,一旁的春娘表情一窒,朝凌薇看了一眼。听到凌薇说自己离得远,只看到一个大概,续而又含糊其辞地按照先前所见描述了几句,春娘急忙朝江世霖看去。正当她想呵斥凌薇,就见江世霖示意她别插嘴,她只能低下头,表情难掩懊恼之色。 凌薇屏息等待江世霖的反应。见他没再追问,暗暗吁了一口气,依旧垂眸而立。江世霖深深看了她一眼,命她先行退下,之后又命春娘回明月楼之后悄悄注意她。 待屋中再无旁人,夏堇喃喃:“我越来越不明白了,这个凌薇为何要说谎?” 江世霖沉吟道:“按春娘所言,她们都是我随机找来的,之后几乎被囚禁着,压根没机会与幕后之人接触,所以她的目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前我们是不是想错了。其实很多事情相互间并没联系,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你是说,凌薇撒这么大一个谎,冒险进府,就是想见你一面,并没其他目的?”夏堇觉得不可思议。 “你现在知道,你相公我多么受欢迎了吧!” “我们在说正经事!”夏堇无奈地瞥了他一眼。她早就发现,在人前他总是一副冷酷高贵的模样,喜怒不形于色,可每当他们单独相处,无论说什么事情,他总能嬉皮笑脸调戏她两句,有时候甚至像没长大的孩子那么幼稚。说起来,刚才看他盯着凌薇,她确实有些不高兴,可他现在的样子,她又觉得只有自己,对他而言才是不同的。她的情绪居然被他一个眼神,一句玩笑话牵动。这一刻,她觉得有些不认识自己了。 “怎么了?”江世霖看到她的表情在一夕间僵住了。 “没什么。”夏堇笑了笑,问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揭穿她?” “绛紫不是去东府了吗?我们看看再说。”江世霖说着,把玩春娘留下的玉扳指,“不过绿萝那边,还是要去问一问的,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你一个人去吧,人多她反而不愿意多说。” “你不吃醋?” “我为什么要吃醋?”夏堇反问,一脸正色,心底却忍不住发虚。若不是确信江世霖对绿萝没有半点私情,她一定会跟着他过去。 江世霖捏了捏她的下巴,说了句自己很快就回来,大步走出了屋子。待他跨出池清居,夏堇招来丁香,问道:“你是如何知道凌薇,又为什么发现绛紫与她说话?” 丁香没有迟疑,流利地答道:“凌薇姑娘与另外六位姑娘去到明月楼已经有不少时日了。虽然明月楼因为上次那场火,一直没开门,但不止是外面的人,就连家里的丫鬟小厮都在谈论她们。所有人都说,她们之中,凌薇姑娘比绿萝姑娘长得更美,最擅长弹琴唱曲儿……” “我不是一早说过,不需要你们留心这些事情吗?”夏堇打断了丁香。 丁香垂首而立,脸上显出几分为难。夏堇本想揭过这个话题,可一想到凌薇看着江世霖的时候,那波光流转的神韵,就算是女人也会心动,她又忍不住问:“你何以发现凌薇就在二门侯着,她有什么特别?” 丁香跟着夏堇的时日虽然不长,但她多多少少了解主子别扭的性格。她答道:“奴婢听人说,新来的七位姑娘,三爷唯一称赞过的只有这位凌薇姑娘。当然,这是三爷受伤前的事了。大概是因为这样,大家对她特别好奇,吕嬷嬷才会第一时间知道,她就在二门侯着,派小丫鬟过去盯着她,之后无意中看到绛紫与她说话。” “仅仅是因为这样?” 丁香迟疑片刻,低声说:“除此之外,奴婢和吕嬷嬷隐约听说,凡是明月楼新来的姑娘,春娘都会领着她们回来,私下见过三爷……也有人说,三爷和其他几位公子会在明月楼会见她们……”当她眼睛的余光看到夏堇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她急忙转移话题说道:“其实除了凌薇姑娘的原因,吕嬷嬷因为不知道春娘为何去而复返,她想小心为上,这才命秋桐过去看着……”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夏堇的确明白了丁香言语中的弦外之意。她默默告诉自己,她必须相信江世霖。不管以前的他是什么模样,他既然答应了她不纳妾,不收通房,他就一定会做到。可是无论她对自己说多少遍,凌薇那含羞带怯的模样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丁香见状,在一旁劝道:“三奶奶,奴婢刚才所言都是道听途说。或许您早已心中有数,是奴婢多嘴,这才……” “杏红回来了。”夏堇的目光落在了朝正屋走来的杏红身上。她的脚步很急,神情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严肃。待杏红进了屋,未等她说话,夏堇问:“你们没有找到成师傅?” 杏红朝四周看了一眼,未见江世霖的身影,心中懊恼应该向门房问清楚,主子是不是在池清居。听夏堇问得急,她简略地回答:“奴婢赶到玉器铺子的时候,成师傅已经不在了。待奴婢赶去他家,同样没有人。”她接着又道:“三奶奶,奴婢想请示三爷,是否加派人手找寻成师傅一家。”言下之意请夏堇告诉她江世霖在哪里,允许她立马去找他。 夏堇自是明白她的意思。她问道:“你说具体些,她家没人,是早已人去楼空,还是匆忙间离开。还有玉器铺子那边,成师傅是本来就不在吗?” 杏红听到了夏堇语气中的淡淡不悦。她急忙收敛神色,恭敬地说:“回三奶奶,奴婢赶去铺子的时候,听铺子的其他人说,成叔父刚刚离开。至于他家里,看起来像是匆忙离开的。灶上的菜炒了一半,炉火还没有全灭。” 听到这话,夏堇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难道幕后之人又快他们一步?rs 第323章 逼问 成师傅是确认假印章来历的关系。听到杏红的话,夏堇意识到事情不能耽搁,急忙命丁香带着杏红去找江世霖。 另一厢,江世霖拿着玉扳指至绿萝的房间。他才放下扳指,未及开口,绿萝已经脸色发白。“我想,你早就发现东西不见了吧?”江世霖的脸上难掩失望,“我以为你是聪明人。” 绿萝的脸色愈加难看,颤声说:“三爷,这玉扳指的确是奴家的,但很早之前就不见了……” “你还不说实话!”江世霖的食指不耐烦地敲击桌面。 绿萝一下跪倒在地,低头不敢说话。江世霖上前一步,右手用力捏住她的脸颊,冷声说:“你知道什么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吗?若是你痛痛快快交代一切,或许我还能饶你一条性命。” 绿萝噤若寒蝉。这段日子,江世霖的脾气收敛了很多,可她没有忘记,先前的他是如何狠绝。像她这样的身份,他想捏死她,简直易如反掌。 触及江世霖冰冷的眼神,绿萝心如死灰。此刻的他才是真正的他。这些日子,她太过麻痹大意,太过天真了。 “三爷。”绿萝的声音细若蚊蝇,嘴唇忍不住颤抖,“奴家在见到王公子之前,的确连夜去过明月楼,拿走了一本账册。我想,扳指大概是那时候掉的。” “继续。”江世霖放开了绿萝,退至一旁。 绿萝吞了一口口水,低头道:“三爷,奴家所做一切,只是想活着,奴家从未想过背叛您。” “不要说废话。” 绿萝双手握拳,指关节泛白。她接着陈述:“奴家知道,自己遭人抢劫的内情,定然瞒不过三爷。那抢劫奴家的人,居然知道奴家意欲去往何方。奴家不可能一辈子躲在三爷府上,有些事奴家不得不防,因此才偷了账册,想为自己留个后路。” “那本账册如何能成为你的后路?”江世霖追问。 绿萝摇头道:“奴家不知道。奴家只是不小心听到他们说,要去明月楼找这本账册……” “他们是谁?” 听到江世霖的语气稍有缓和,绿萝暗暗吁了一口气。她一五一十告诉他,她知道打劫她的人并不想害她性命,就想知道他们受谁指使,因此借口自己乃一介弱女子,不敢一个人赶路回城,哀求他们与她同行。对方答应之后,她一直留心着他们的对话,无意中听说,他们将去明月楼找寻江世霖受伤前后的账册。她虽不知道账册的用途,但想着自己若是能够先一步找到账册,或许能成为她的保命符,这才冒险潜入明月楼。 听到这,江世霖问:“你既然一路与他们同行,怎么可能不知道他们受谁指使?” “三爷,奴家真的不知道。”绿萝重重磕了一头,焦急地说:“虽说他们与奴家一起回城,但那两个人一直把奴家当成囚犯,严厉看守,很少在奴家面前说话……”说到这,她的声音渐渐弱了。或者他们根本就是故意把账册的事说给她听,引她去明月楼偷取。 江世霖也想到了这点。他问:“打劫你的,只有两个人?” 绿萝摇头说,就像她上次所言,打劫她的一伙人大约有八九个,全都蒙着面,但与她一起回城的只有两个人。他们没有蒙面,但她可以肯定,她从未见过他们。他们告诉她,只要她乖乖听话,她雇的车夫丫鬟都能好好活着,她的金银钱财也会如数还她。 听到这,江世霖已经无法肯定,绿萝去明月楼偷取账册到底在幕后之人的计划内,还是在他的计划外。他问清了绿萝把账册藏在哪里,又吩咐了她几句。 待他走出绿萝养伤的房间,就见丁香和杏红急匆匆赶来。他上前问道:“你的父兄没找到成师傅?” 杏红点头,把经过复述了一遍。江世霖急命她领着江家的家丁,寻找成师傅一家。杏红领命而去,江世霖又转而交待丁香,要求她按他的吩咐行事。 待他安排妥当一切,正要回池清居,就见杏红在二门等着他。他奇怪地问:“你有事与我说?” “是,三爷。”杏红把头垂得低低的,一脸恭顺,眼神中又带着几分为难。 “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江世霖率先往前走去。杏红急忙跟上他的脚步。 池清居内,夏堇见江世霖回来,迎上前问:“怎么样,绿萝交代了吗?对了,你见到杏红了吗?” “你不要着急。”江世霖揽着她的肩膀往正屋走去,进屋后才把经过讲给她听。 夏堇一边听,一边皱眉,低声咕哝:“为什么每件事都这么复杂?若是找不到成师傅,是不是表示假印章的由来,又会不了了之?” 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安慰了她两句。说实话,他也觉得此刻的他们犹如身处一团乱麻中,越是深入,越是觉得不明所以。或许,他是不是应该用最简单最粗暴的方法,应对所有的事,而不是思前想后,裹足不前,反而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 大半个时辰后,丁香回池清居告诉他们,绛紫从东府回来,并没有去找绿萝。确切地说,绿萝的房间自江世霖走后,再没有人踏足。此刻丁香已经命秋桐盯着绿萝,又让春桃找一向与绛紫交好的小丫鬟套话。不过据丁香观察,绛紫从东府回来后,并没有任何异常。 直至傍晚时分,无论是绛紫还是绿萝,亦或者是江世澈,所有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 酉末,杏红的父兄押了成师傅入府。按他们所言,他们在城外抓获仓皇而逃的成师傅一家。 成师傅见到江世霖,“噗通”一声软倒在地上,哀声求饶,语无伦次地说,是他贪图银两,所做所为完全与他的家人无关。他愿意偿命,只求江世霖放过他的家人。 江世霖听得直皱眉,厉声喝止了他,沉声问:“是谁雇了你,私刻我的印章?” 成师傅重重磕了一个头,结结巴巴地说:“回三爷,是您的小厮来富。那时候,小的误信了他的话,以为是三爷命他找小的刻章……”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江世霖追问。在他受伤之后,来富早已不在江家。rs 第324章 无果 听到成师傅说,他不记得具体的时日,但可以肯定,事情发生在江世霖受伤前半年左右,江世霖和夏堇愈加糊涂了。受伤前的江世霖定然认识自己的印章,来富刻一枚假印章何用?难道成师傅说谎?可是看他战战兢兢的模样,再加上他的妻儿都被扣押,他没胆量说谎才是。 江世霖接着问道:“既然你以为来富是奉了我的命令,找你刻章,今**为何仓皇而逃?” “小的不敢欺瞒三爷。当日来富找小的,小的就觉得他的态度很奇怪,后来他要小的保密,否则会性命不保,小的更觉得奇怪。可是因为小的贪财,还是昧着良心收下了他的银子。之后小的一直惶惶不安。今日,有人至铺子告诉小的,您发现了假印章,要找小的算账。小的只能立马带着家小离开。”成师傅说罢,拿出五张一百了的银票,“三爷,这是那时候来富给小的银票,小的一直没敢花。” “是谁通知你的?”江世霖追问。 “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子,说是别人让他转告……” “胡说!”夏堇插嘴,“五六岁的孩童,怎么可能入到玉器铺子,早被小二拦下了。” “三奶奶,小的所言句句属实。”成师傅连连磕头,“小的被小二叫至大门口,那个小子已经在门口侯着了。其实玉器铺子附近的小孩,小的全都认识,可那个孩子,小的第一次见到。”说罢他又对着江世霖磕了一个头,“三爷,把小的叫至铺子门口的小二,是铺子里的同顺,您派人过去,一问便知。” 江世霖大半已经相信了成师傅的话,毕竟他所言很符合幕后之人的一贯行事风格。不过他还是派人至玉器铺子核实成师傅的供词。 待到江世霖安排妥当一切,夏堇想着既然成师傅已经谈及来富,她索性问道:“相公,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受伤那天,来富一定看到了什么……” “我也是这么想。”江世霖微微蹙眉,“我问过父亲,当日跟着我去明月楼的人,在我受伤第二天便被卖去矿上做苦工了。在几个月前,我循着人牙子那条线追查。虽然还有几个人没找到,但来富,他被卖到矿上没多久就死了……” “是意外,还是……” “不知道。”江世霖摇头,“回来的人告诉我,矿上的工头说,他是失足摔死的。” “失足?”夏堇不相信这是意外。她抬头朝江世霖看去。她全然不知道他追查来富等人。他说过,他们必须坦诚,可是他到底有多少事瞒着她?转念再想想,他不可能把每件事巨细靡遗地告诉她。她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只要遇上与他有关的事,她马上变得患得患失。 夏堇急忙掩下情绪,接着追问:“父亲怎么会想到把他们卖去矿上。”他觉得以江光辉的脾气,应该把来富活活打死才对。 “是大伯父的谏言。”江世霖暗暗叹气。他不明白,若江光耀与整件事有关,他应该袖手旁观,任由他的父亲打死来富才是,为何要多此一举,把他卖去矿上,再制造成意外的模样?生怕来富在严刑逼供下招供?当他询问过自己的父亲,何以听从大伯的谏言。他的父亲虽没有正面回答,但他能够感觉到,父亲勉强才答应留来富一条命,想来江光耀一定费了不少口舌。 前世的夏堇并没关注来富的死活,如今想来,来富在她与江世霖成亲前就“失足”摔死了,想来假印章和他的死并没有因为她的重生,江世霖的苏醒发生改变。那么来富私刻假印章到底有什么用处? “相公,来富能一下子拿出五百两银子吗?” “当然不可能!”江世霖断然摇头,又担心地说:“现在的关键,真的印章去了哪里?” 夏堇一下跌坐在椅子上。若有人指使来富,私刻江世霖的印章是为了换取真的印章,那么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对!”她摇头,“若说幕后之人把你推下楼梯,是为了取你性命,那么刻印章压根没有用处,不是吗?”前世,从没发生任何事与真假印章有关。 江世霖亦是想不明白。为免夏堇担心,他对她笑了笑,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如今既然知道我手中的印章是假的,就不可能让幕后之人成事。眼下,我先去处理假印章的事,你再仔细看一看明月楼的账册。” 夏堇目送江世霖离开,开始逐一查阅账册。她虽不懂得记账,也不会看账本,但是鉴别印章图案对她而言并不是难事。 夏堇在房间一坐就是一下午。傍晚时分,江世霖派人通知她,他晚些才能回家,让她先睡觉,不用等他。夏堇用过晚膳,丁香进屋告诉她,江世霖派回来传话的人刚走,杏红跟着就离开了池清居。另外,绛紫那边依然毫无动静,倒是绿萝坐不住了,几次向春红打听情况。 夏堇默默听着。杏红于她,犹如背上的芒刺。可是她没有勇气对江世霖说,她永远不想看到杏红。她问丁香:“知道杏红去哪里吗?” 丁香摇头道:“具体去了哪里,奴婢不知道。听角门的婆子说,她自称出府替三爷办事。” 夏堇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丁香退下。 江世霖直至子时才回府。夏堇听到他回来的声音,起身步出卧室,就见杏红正替他拿着外衫,关切地问他需不需要用宵夜。 夏堇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意。幸好丁香在门口回禀,洗澡水准备好了,才让她幡然醒悟。她上前接过杏红手中的衣裳,命她和丁香先行退下。 “我把你吵醒了?”江世霖拉着夏堇坐下,“你想吃宵夜吗?” 夏堇摇摇头,问道:“相公,今天下午,你命杏红出府替你办事了吗?”她已经决定,只要江世霖说,没有这回事,这便是赶走杏红的最适当理由。 “怎么了?怎么这样的表情?”江世霖揽住她的肩膀,无所谓地说:“若是杏红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禀了蘅安院,把她配人就是了。” 晚上还有一章的。下周会用力加更的。这两天懈怠,因为受了打击,~~~~(》_《)~~~~,下周一定会发奋的。rs 第325章 画句号(上) “夏堇见江世霖说得坦然,反倒心虚了。她低声说!“其实也没什么。今天她没说一声就出府了,我从守门的婆子那里知道,她替你出府办事去了。若果真是紧要的事……” “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她没有交待一声就出府,的确不应该。”夏堇抬头朝江世霖看去,见他不以为意,又对他解释,只是小丫鬟不经意看到杏红,随口问了问守门的婆子,最后才传到她的耳中。 江世霖不耐烦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只说让她看着办就行了,随后说了几句有关印章的事,便去洗澡了。夏堇见他最终都没说出,他到底让杏红去做什么,心中不免失望。 江世霖洗了澡出来,见夏堇讪讪地坐在窗边,上前问道:“怎么了?还在担心印章的事?”他自问自答:“放心,我已经查过了,除了账上取走的那些银子,印章并没有被滥用。从今晚开始,先前的印章就会弃用。明日会通知所有人。” “这样就好。”夏堇敷衍着点头“我一直担心有人用你的印章做坏事。” “你啊,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江世霖笑了笑,暧昧地说:“不如,我们去歇息吧!”“我跟你说正经的,接下去我们怎么办?很多事情,我怎么想都想不通。”“我也想不通,所以索性不想了。,… “什么意思?”夏堇看得出,江世霖似于下了某种决心。 江世霖伸手搂住夏堇,看着窗外说:“对于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每一件事,我们都在深究原因,总想着它的背后是否有更大的阴谋。或许这就是我们把自己陷入困境的原因。我们太过瞻前顾后了。” “我还是不明白。”夏堇摇头。他的意思,难道什么都不想吗? “其实倒过来想,我们是占优势的。这个家是父亲做主而父亲一直最相信我,如今他也接受了你。家里的琐事,即便蘅安院有什么小 算盘,她一向喜欢顾着脸面,不敢有什么大举动。矿上的事以前都是大哥代管,我已经对父亲说了,我想慢慢接手,至少与大哥一起管理……………”“若他们的目标就是矿厂,他们会不会……”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笑道:“放心,我一心想与你白头偕老,自然会万事小心……” “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看你又想多了。”江世霖轻笑“日子娄么都要过下去,我不想被动地疲于奔命。既然有人想把一切画上句号,那就画上句号吧。”“你不想追究过去的事了?”夏堇错愕。她以为他至少想知道是谁把他推下楼梯。 “不是不追究,而是,我不想把所有的精神都放在与幕后之人纠缠之上,把自己困在狭隘的空间。” 夏堇还是不明白江世霖的意思,但是她隐约中觉得他好似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有此决定。说心里话,她也不想每天都纠缠在“幕后之人”四个字。自重生之日,她就决定好好活着。她比任何都向往平静而幸福的生活。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在绿萝所说的地点找到了缺失的账本。他核实账本,确认只在他昏速醒来后,账本上才是假印章。当天下午他去见了绿萝。 绿萝自上次见过江世霖之后,一直惶惶不可终日。她几次向春红打听,奈何春红什么都不愿透露。她无法得知外面的讯息,又揣摩不出江世霖的意图,在一夜间变得憔悴不堪。见江世霖进屋,她一下跪倒在屋子〖中〗央,哀声说:“三爷奴家的命,就似水中的浮萍。奴家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偷取账册但……” “不用但是了!”江世霖打断了她“更不必费心机博取娄的同情。”绿萝明白他的意思。他在告诉她,他压根不会同情她。她面如死灰。她是官婢出身,她是他huā钱买的,她擅自逃离涿州。他要她死,易如反掌。她不敢问他,难道他一点都不念以并的旧情。她心知肚明,自他受伤后醒来,他对她压根没情。一个男人若是对一个女人无情,又怎么会怜惜她? “你是明月楼的逃奴。待会儿,我会命人送你去衙门。” 随着江世霖毫无情绪的陈速,绿萝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三爷。”她哽咽,说不出求情的话。江世霖留她一条性命,已经很客气了,可在她还是懵懂的孩童时,她就在为摆脱“奴”字而奋斗。作为逃奴被主家送入大牢,她一定会被流放做苦工。她徒有美貌,也禁不住风吹雨晒,说不定还会因美貌进遇不堪的事情。 “三爷。”绿萝跪爬至江世霖脚边“奴婢愿意毁去容貌,永远留在您身边伺候,替自己恕罪。” “就在我进门那刻,你仍旧没有放弃希望。”江世霖摇头叹息“你太聪明了,我留不得你。” 绿萝绝望地坐在地上,忘了哭泣。她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放弃,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都会抓住不放。江世霖说得没错,她被掳劫,她没有放弃。她故意让王二送她至江家,也是因为她没有放弃。 “三爷,奴婢连夜离开涿州那天,奴婢的确决定彻底放下涿州的一切……………”“可是你被带回涿州城的时候,你又燃起了希望,是不是?”绿萝不敢接话,更不敢说,在见过无数男人,她对他虽称不上痴恋,但她的的确确喜欢他。 “你应该知道,我仅仅只是把你送入大牢,已经很仁慈了。”“是。”绿萝稍稍后退,对着江世霖磕了一个头。她已然想到,他完全可以直接命人把她押入大牢,甚至悄无声息地命人给她灌下毒药。此刻,他站在她面前,一定是有目的的。“三爷,奴婢已经彻底想明白了。只要奴婢能得一个全身而退,奴婢愿意做任何事。”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需告诉我,前前后后发生的一切,你是怎么想的。”绿萝是局外人,又与幕后之人的手下多次接触,或许她能看到他未曾看到的那一面。 大家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了吗?或许大家觉得小江和小夏憋屈,处处被幕后之人牵着鼻子走,可大家有没有想过,现在只是他们的视角,若切换到幕后之人的视角,会不会是小江和夏家在不断逼逼凹呢? 在一系列的事情中,小江和小夏会犯错,幕后之人和其他人同样也会。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大家都在提防,应变,防御,攻击。 第326章 画句号(下) 绿萝没料到江世霖居然说这话,更不敢问他,她若是说了,会有什么好处。 她只能老老实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说心里话,她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挺奇怪的,包括江世霖本人。 对江世霖而言,绿萝的话恰恰印证了他心中的猜测。 他并没表示什么,只是告诉她,他会派人去衙门打点妥当,年后,借着将她流放,为她安排新身份,让她去江南定居。 将来,她若是再踏入涿州城半步,她不止是江家的逃奴,更是朝廷的逃犯。 至于年前的日子,她只能安安分分在大牢蹲着。 绿萝不敢对江世霖说,是否可以找回她被抢劫的金银。 虽然那是一大笔银子,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她只要保住性命,保住容貌,就还有希望。 她已经有了这样的打算,再听到江世霖说,她被抢去的东西定然找不回来了,但他会给她五百两银子,就当是路费的时候,心中只有感激。 她的确喜欢江世霖,也曾心存希望,但她的身份,爱情不过是奢侈品。 江世霖于她,从来都是高不可攀的,她又何必抓着不放。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才跨入院门,就见杏红擦了擦眼泪,转身背对他,慌忙避走了。 他想到昨晚与夏堇的对话,脚步略顿,续而朝正屋走去。 房间内,明月楼的账册已经送了回去,剩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夏堇正在一一确认,在江世霖受伤醒来前,是否有假印章的踪迹,亦或者真印章是否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感觉到江世霖入了屋子,夏堇上前迎他,问道:“事情都办妥了吗?”“已经把绿萝送去大牢了。 明日你随我去一趟明月楼吧。” 江世霖交待。 “明月楼?”夏堇侧目,“去那里做什么?再说不是后天才重新开张吗?”失火后。 江世霖当日吩咐春娘,十日后恢复营业,但因为事情大多,便借口必须选好日开张,拖到了今时。 “你忘了凌薇吗?”江世霖一边喝水一边问。 “我是记得她,但是我去明月楼,与她何干?”江世霖见她垂下眼眸,似有不高兴,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 见夏堇想要追问,他抢先说:“对了。 下次我不会再随意支使丫鬟出府办事了。 杏红的事,这次就算了。” 夏堇微微一怔。 她的确找过杏红,但她并没责备她。 难道她一转眼就向江世霖告状了?又或者。 他怕她把杏红赶走?不是他说,池清居的事,都由她处置吗?夏堇的心思千回百转,心中慢慢升起一股酸味。 她掩下情绪,随口说:“就像你说的。 下人就是下人,是替我们办事的。 你吩咐她们办事是理所当然的。 昨晚我问你是否命杏红出府办事,只因按照家里的规矩,丫鬟不能擅自出府。 若是让母亲知道,恐怕又是一件事。” 虽然夏堇极力掩饰,但江世霖明显感觉到。 她不高兴了。 他急忙解释:“我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昨日我本想与你说的,后来一转身便忘记了。 我只是让杏红……”“我知道。” 夏堇对着江世霖笑了笑。 “我已经找过杏红。 她也是偶然不记得禀告,不过是小事罢了。” 江世霖想着,杏红就是个丫鬟。 既然夏堇说是小事,他没道理抓着这件事不放。 而夏堇这边,她自认与杏红说话十分客气。 只是提醒她,出府需要蘅安院的对牌。 就算小潘氏对池清居的丫鬟管得不严。 她也应该向她回禀一声,至少留下个话,交代一声。 结果不过半日,江世霖正儿八经对她说,这次就算了。 所以在他心中,杏红压根说不得?两人各怀心思,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幸好江世霖岔开了话题,夏堇也不想与他起争执,便顺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过她的心中还是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快。 不多会儿,夏佥送来消息,夏知贤一家搬离了夏家,在城内的一个小四合院住下。 夏家分家的事在城内闹得沸沸扬扬。 虽然涿州城的百姓都知道,夏知瑜、夏知贤不是什么贤良之辈,但他们一个死于大牢,一个又被扫地出门,不免有人谈论夏堇母女,说她们手段了得。 当然,也有人说,夏家风水不好,才会弄得支离破碎。 夏堇深居简出,这些闲言碎语压根没有传入她的耳中。 至于江世霖,他从来不在乎留言,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听到夏堇说,她想亲自送地契去夏家,他生怕夏佥给她脸色看,急忙说,他派人送过去就行了。 趁着有空,他们可以看一看冯氏准备得如何了。 眼见天气越来越冷,可能很快就会下第一场雪,夏堇也想尽快送冯氏回家,便点头答应了。 临上车前,夏堇见杏红殷勤小心地伺候,江世霖状似不以为意,但他一定看到杏红了。 为了证明她的确没有为难杏红,也没有对她心生芥蒂,她留下了春红,带着丁香和杏红去见冯氏。 江世霖没有表示赞同,也没有表示不赞同,他扶了夏堇上车。 待马车驶出江家大门,他对夏堇说:“关于先前的绛紫,你禀了蘅安院,把她送去庄子吧。 若是府中还有大哥的眼线,你查清楚,也一并送去庄子吧。” “你怀疑的人,仍旧是大伯?”江世霖点点头,又摇摇头,回道:“我猜想,明月楼失火,还有绿萝被劫,一定与他有关。 其实的事,暂时不好说。” “我不明白。” 夏堇摇头。 “其实很简单。” 江世霖叹息,“我觉得自从我醒来,大哥很想把一切画上句号。” “所以呢?”“所以我就顺着他,把所有的事画上句话。 现在该死的都死了,需要解释的事情,也都有了所谓的‘解释’,就算是绿萝,不日也会被流放……”“若是他想就这么算了,你真的会既往不咎?”夏堇疑惑地看着江世霖。 夏家的事基本已经水落石出了,除了夏知瑜夫妻到底受谁控制。 她不想替他们伸冤,所以知不知道无所谓,可江家的事呢?江世霖不想知道是谁处心积虑谋害他?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感叹了一句:“你太不了解人心了。 若他果真是幕后之人,他不会甘心的。” rt 第327章 磨合 夏堇见过冯氏,心情愈加低落。倒不是冯氏回夏家的准备不足,又或者杏红做了什么,惹她不快,而是冯氏见到她就问她,月事是否正常,看她的眼光仿佛在说:你当真愿意怀孩子?你们在人前的恩爱,是否只是做给大家看的? 夏堇也希望自己尽快怀孕,但并非人人都能心想事成。至于江世霖,她爱他,甚至是越来越爱他,可偶尔的时候,她有一种就连自己也说不明不白的感觉。她原本就很郁卒,可是母亲居然再次暗示她,若是她满意丁香,替她开脸,总好过杏红爬上江世霖的床。 那一刻她真的很想大声告诉母亲,杏红早就是江世霖的女人。不管是杏红还是丁香,江世霖想怎么样,她根本没有资格说“不”。 回城的马车上,江世霖见夏堇情绪不高,如往常一般逗了她两句。见她表情讪讪的,以为冯氏回夏家的准备事宜没有办妥,没敢继续开玩笑。 回到池清居,派去给夏佥送地契的人已经回府。听他的意思,夏佥虽然没有表现出不高兴,但对于江世霖和夏堇让下人送这么重要的东西,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 江世霖见夏堇蹙眉,以为她担心母亲的将来,遣退了下人,劝道:“不用担心,我已经替岳母找了一个得力的管事,只要把你娘家的铺子田地管好了,让岳母掌管着银钱,祖父不可能给岳母使脸色。另外,我看明辉的学业不错,将来等祖父想明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夏堇根本不是担心冯氏。有关冯氏回夏家以后的生活,她已经准备了两个月,再加上有钱妈妈和海棠。她的母亲又不是真的像表面那么柔弱,她无需太过担心。见江世霖说得恳切,又觉得自己不该患得患失。他如此关心她,处处为她着想,定然是喜欢她的。至少当下的他是喜欢她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上午,江世霖带着夏堇去蘅安院请安,之后直接带着她出府。直至上了马车,江世霖依旧没告诉夏堇此行的目的。夏堇担心地问:“相公,你经常直接带着我出府,父亲、母亲会不会不高兴?”她觉得小潘氏心里定然是不乐意的。 “有我陪着。没事的。再说父亲不会在意这种小事。”说着,他已经抓住了夏堇的手,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是不是在想。我带你去明月楼干什么?” “去了自然就知道了。”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江世霖的气息喷在她的耳朵、脖子上,让她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她情不自禁想到昨晚…… “你又胡思乱想。”江世霖轻笑。 “你别胡说!”夏堇恼羞成怒。 “你看,你这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江世霖脸上的笑意更浓,片刻又一本正经地说:“还记得我先前对你说过什么吗?” “你说了那么多话,我怎么知道你指那句!”夏堇瞥过脸。不去看他。 江世霖捏着她的下巴,转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说:“我对你说过,我不纳妾,也不收通房。” 夏堇的心“咯噔”一声。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她从来都认为那句话不过是他在哄她开心。“你怎么无端又说起这话?”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即便他只是在哄她,至少说明他知道她想要什么。她伸手触碰他的脸颊。她早就决定。把他们相爱的每一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既是如此,她根本没必要想太多。 江世霖见夏堇的眼中终于有了笑意,一把抱住她。感叹道:“真不知道你每天都在想什么。不要老是让我猜你的心思。” “我没有。”夏季摇头,“你还是没说,到底带我去明月楼干什么。” “听过杀鸡儆猴吗?那个凌薇,才刚到没几天,就开始动小心思。而你。我知道,你终究不相信我。”最后那句话。江世霖说得哀怨万分。配合他的表情,夏堇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不要总是这样。让人看到会笑话你的。”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很清楚,她喜欢他孩子气的一面。她不止不会觉得他幼稚,反而会让她感觉,这时的他们离得很近。 江世霖看夏堇的情绪终于恢复,变本加厉,一边嘟囔:“这里又没人。”一边又叫着:“趁着没人,不如让我亲一下吧。” 两人在车上闹了一路,直至马车在明月楼的后院停下,夏堇觉得自己的脸颊依然烧得厉害。江世霖拉着她入内,没有直接去三楼的雅间,反而去了大堂。 随着夏堇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原本喧闹的空间顿时鸦雀无声。无论是新来的,还是之前见过夏堇的姑娘,全都诧异地看着他们,特别是他们交握的双手。 一旁,春娘轻咳一声,姑娘们幡然醒悟,齐齐低头向他们行礼。夏堇窘迫万分,急忙想挣脱江世霖的手腕,却被他更用力地抓住,把她安置在了椅子上。幸好,她一坐下,江世霖便放开了她,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没有任何逾越的举动。 “开始吧。”江世霖声音冷淡,没有一丝温度。 夏堇情不自禁转头朝他看去。在她眼中,此刻的江世霖与马车中的他简直判若两人。确切地说,此刻的他才是一年前,她在明月楼后巷见到的男人。虽然经历过重生,但那时的记忆依然深刻。她居然会爱上掐着她脖子威胁她的男人。 “怎么这样看着我?”江世霖回头看着夏堇。 “你和一年前不同了。”夏堇低语。他的表情或许依旧与一年前一样冰冷,但是他看着她的目光有了温度。 江世霖愣了一下,摇头笑道:“你又胡思乱想。” 面对江世霖的笑容,不止是默默恭立的姑娘们,就连春娘也诧异万分。江世霖会在今日观看新来的姑娘表演才艺,这是早就确定的事。所有的姑娘全都摩拳擦掌,特别是凌薇。谁也没想到,江世霖居然带着夏堇一起出现。这个世上,哪有男人寻欢作乐还带着妻子的道理? ps:这几天郁闷到极点,让我吐槽一下。 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一本悬疑被文化公司收了,我改了两遍,文化公司校了稿,做了封面,但怎么都拿不到书号,先是说我描写太血腥,接着穿越严打,后来我自己也没兴趣问了。前几天想起来,随口问了问,对方说,现在悬疑刑侦推理一律拿不到书号。我以为编编忽悠我,把q上各公司的编编都问了一遍,大多数人都回一句:暂时不收悬疑的稿子,熟一点的会加一句,国家形势的问题,你懂的。 ~~~~(>_)~~~~ ,现在是不让悬疑刑侦作者活了吗?据说,还有作者印好了,上架了,被紧急撤下,不许卖。呜呜,难道小说真能教唆杀人?现实中杀人,谁去搞密室啊!难道没有小说,就没有案件了吗? 第328章 处罚 江世霖似乎全然没有感受到众人的诧异,以及四周的诡异气氛。 他催促春娘赶快开始,又对夏堇解释,虽说他们只是检验众人的歌艺舞技,但若是有哪个人不合她的眼缘,他同样不会留下那人。 江世霖的声音不高,但现场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他这话儿等于在说,夏堇掌握着她们的命运。 春娘虽然惊愕,但她一直替江世霖管理着明月楼,经历过不少的事,马上便醒悟过来,指挥姑娘们准备各自的表演,又暗中叮嘱她们,不要使小手段,惹夏堇不快。 夏堇虽不是第一次来明月楼,但女人们的莺歌燕舞让她很不习惯。 江世霖见她坐立不安,倾身问她:“怎么了?不喜欢她吗?”“不是不喜欢……”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已经示意春娘换下一个。 在一旁等候的姑娘们愈加紧张。 凌薇悄然行至春娘身边,小声问:“姑姑,三爷果真会让三奶奶……”“不要说没用的话,做好你的本分就是。” 春娘不悦地看了一眼凌薇。 她已经知道,凌薇压根没看到绿萝。 先前江世霖叮嘱她,只当不知道,她这才没有惩罚凌薇。 凌薇恭顺地点头称是,眼睛的余光情不自禁朝夏堇瞥去,就见江世霖把茶杯推至她面前,不知道与她低语了一句什么,惹得她抿嘴轻笑。 先前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 她一直以为,在所有的姑娘中,只要她第一个成了江世霖的女人,以后她在明月楼的地位自然不同。 如今,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今日,她若是被赶出明月楼,以后就只能流落花街柳巷。 甚至遭遇更不堪的境遇。 另一厢,夏堇依旧浑身不自在。 她对江世霖低语:“相公,不如我们去楼上的雅间观看。” “我还以为你会说,你想回去了。” 江世霖轻拍她的手背,笑了笑又道:“别急,马上带你去一个好地方用午膳。” “你刚才说,那个凌薇……”夏堇才提到这个名字,就见凌薇已经走上了舞台。 江世霖坐直身体,扬声说:“停一下。” 鼓乐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江世霖身上。 他转头吩咐春娘:“晚上的时候。 你好好招呼王二他们。 若是有人看上她,直接把她卖给他们。 现在,带她下去。” 凌薇一听这话。 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这两天,她想过无数次,是不是江世霖发现,她压根没看到绿萝。 她准备了千千万万的理由,可江世霖什么都没问。 开口就要把她卖了。 “三爷。” 她跪在舞台中央,眼泪簌簌直下。 江世霖不满地皱眉,对春娘说:“你去告诉她,她错在哪里。 还有——”他环顾四周,再次重申:“以后凡是三奶奶不喜欢的人,下场就如她一般。” 他瞥了一眼正被婆子们拖去后院的凌薇。 凌薇想要扑过去。 跪在江世霖面前求饶。 不是,她想求得夏堇的原谅,她愿意向她发誓。 她再也不敢妄图亲近江世霖,可是那两个婆子不止抓住了她的手腕,还把她的嘴巴堵上了。 昨夜,她得意地对其他人说,在所有人之中。 江世霖对她的印象最深,今日。 他一定会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 不多会儿,后院的柴房内,凌薇抓住春娘的裙摆,跪在她脚边苦苦哀求:“姑姑,求您在三爷面前替奴家说句好话,奴家再也不敢肆意妄为……”“三爷早就知道,你压根没见到绿萝。 这一次,你不止害了自己,也害了我。” 听到春娘的话,凌薇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三爷早就知道?”她喃喃,满脸绝望。 她早就听说,凡是欺骗江世霖的人,绝不会有好下场。 她之所以铤而走险,她想借着绿萝离开,在众人之中脱颖而出。 早两年,当她第一次看到江世霖,就觉得他是全天下最俊,最有气势,最有钱的男人。 这两年她所学的一切,都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讨他欢心。 “三爷对你,已经很客气了。 无论是哪位公子买下你,都好过流落妓寨。 如果我是你,就好好想想,晚上如何讨那几位公子的欢心。” 春娘的声音不高也不低。 说完这话,她默默摇头,转身走出了柴房。 站在大厅的门外,春娘远远看着侧头与夏堇说话的江世霖。 在她看来,江世霖对凌薇的惩罚确实太轻了,压根不像以前的他。 另外,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这是在告诫所有人,不要妄图勾引他。 若不是他的容貌仍旧是江世霖,若不是他的神情举止与他受伤前一样,她几乎怀疑,他是假冒的。 听到后门打开的声音,春娘过去查看,就见江世澈的马车停在了后门外。 她招来小丫鬟通知江世霖,江世澈来了,自己则迎了上去。 “三弟在里面吗?”江世澈询问春娘。 “是的,大爷。” 春娘点头,“三爷和三奶奶已经来了好一会儿。” 江世澈脸上并无惊讶之色,接着询问:“三弟如何处置……”他一时想不起名字,皱了皱眉头。 春娘急忙接口:“大爷是说凌薇吗?三爷决定今晚把她卖了。” “带我进去吧。” 江世澈淡淡地吩咐。 大厅内,江世霖得知江世澈来了,嘴角露出一抹轻笑。 他问夏堇:“大哥来了,你想与我一起见他,还是去楼上等着我?”“我去楼上等着你吧。” 江世霖点点头,命人带着夏堇上楼。 夏堇的身影不及消失在楼梯口,江世霖已经看到江世澈正向他走来。 就算江世澈今日没有过来找他,他也会找机会与他深入地谈一谈。 “大哥。” 江世霖上前与江世澈打招呼。 江世澈唤了一声“三弟”,目光落在了茶几上。 茶几上不止有糕点,还有两只茶杯。 他用谴责的目光看了一眼江世霖,说道:“三弟,我有话与你说。” “大哥,我也有话与你说。” 江世霖附和,对着江世澈比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他去了最近的雅间。 两人才跨入房间,江世霖还没关上房门,江世澈用谴责的语气说:“三弟,你不该带三弟妹过来的。” rt 第329章 谈判 “大哥的消息真是灵通。”江世霖笑了笑,看着江世澈问:“大哥特意过来找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这一瞬间,江世澈隐约觉得,江世霖这是在警告他,不要管他们夫妻之间的事。这已经不是江世霖第一次提起这话题。他轻咳一声,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特意至明月楼找你,是想私下与你说,关于二门上的丫鬟绛紫,我只是……” “大哥是想告诉我,我受伤未醒的时候,你同情木槿,生怕她有什么事求救无门,所以才费尽心机,把那个丫鬟安插在二门,是吗?”不待江世澈反应过来,他接着说道:“我明白大哥的苦心,不过,如今我已经安然无恙,自会照顾木槿,那个丫鬟你也就用不上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大哥的关心……” “世霖,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江世澈蹙眉。 “大哥,我说的是真心话。再说,我也没有惩治那个丫鬟,只是让她去庄子上干些清闲的活。若是大哥觉得我此举有什么不妥,我把那个丫鬟送你就是。” 江世澈没有接话,房间瞬时陷入沉默。江世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抬头看着江世澈,一副“你有什么话快说,我洗耳恭听”的模样。 江世澈靠着窗户,同样看着江世霖。片刻,他一字一句说:“关于账上的银子被人盗取的事,是我的责任。既然冯大人找不到账房,来富也已经死了,这事的责任理应由我承担……” “大哥想如何承担?” 江世澈愣了一下。以当下的情况,站在他的立场,他没有错。是江光辉三番四次表示,江世霖如何花银子,与大房无关。他虽然帮着核对矿上的账目,但是他无权过问江世霖支取多少银子。至于印章,就连江光辉都没发现不妥,又如何能指望他发现签章是假的。他说一切都是他的责任,不过是客套话,江世霖居然问他,他想如何承担。 江世霖看着江世澈,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即便大哥想用自己的银子,补上这笔亏空,这事也不是你我可以说了算的。你说是不是?” 这一刻,江世澈有一种被江世霖看穿心思的尴尬。他沉声说:“三弟,你觉得应当如何?” “我想,大哥的意思,是想把一切划上句话吧?” 江世澈又是一怔。江世霖这话分明别有深意。他注视着他,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前前后后发生的事有太多的漏洞。他假装没有明白江世霖话中的深意,说道:“来富私刻你的印章,成师傅也交待了细节,事情算是水落石出了。我想,来富定然有所图谋,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会失足摔死。” 江世霖不屑地轻笑,缓缓陈述:“大哥漏了说,来富之所以失足摔死,是因为大伯力荐父亲,把来富卖去矿上做苦工,这才摔死的。” 闻言,江世澈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僵硬地解释:“父亲只是不希望家里闹出人命。谁也没想到,来富会在矿上摔死。” “是吗?”江世霖站起身,行至江世澈身前,面对面看着他说:“其实我很希望一切划上句话。只是我不肯定,别人是不是同样如此决定。”见江世澈的眼中掠过一丝诧异,他接着又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对我而言,没什么比家人更重要。” “三弟,那次受伤,对你的影响真的那么大?”江世澈忍不住发声。 “我知道大哥怎么想的。”江世霖伸手推开窗户。秋末的冷风一下子灌入房间。 江世澈转身看着江世霖的侧脸。他觉得他很熟悉,又很陌生。 “大哥,你觉得,今日我为何带木槿过来这里?” “说实话,在我知道你和三弟妹一起过来之前,我以为我会看到你和王二他们在一起。不过,你还是不应该带三弟妹过来这里。她不会喜欢……” “我带她过来的目的,希望她能相信,这辈子我都不会纳妾,更不会恢复以往夜夜笙歌的日子。” 江世霖这话让江世澈彻底呆住了。他看着江世霖的目光写满了:你不可能做到。 “我对木槿如何,我不需要大哥相信。”江世霖再次面对江世澈,“你应该知道,成师傅一家已经回去,绿萝关在大牢,我也不再追查来富或者其他人的死因。真印章在哪里,我不会追查。除此之外,木槿的娘家,二房在郊外住得好好的,三房也过上了他们自己的日子。我觉得我已经很有诚意了。” 江世澈避开江世霖的目光,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伸手握住窗框,摇头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不明白就不明白吧。”江世霖再次轻笑,“其实我只是想说,躺在**的日子,我已经想明白,我不能一辈子无所事事,自家的事,也不能永远劳烦大哥。只不过我一向不管矿上的事,什么都不懂,不知道大哥愿不愿意教我,会不会放心把事情交给我去做。” “你若是有这个心,我自然求之不得。”江世澈想也没想就点头。 “既是如此,大哥应该不会再拿忽悠外人的账册给我看吧?” 随着这句话,房间再次陷入沉默。许久,江世澈解释:“真正的账册一直在二叔父身边。一直以来,我只是负责核算外帐……” “大哥太谦虚了。我想,就算你只是负责核算,也比父亲强。父亲就连矿上的管事都认不全,更不要说弄清楚其中的每个环节。” 江世澈深深看了江世霖一眼,顺着他的话说:“如果三弟有兴趣学,我自然会把我所知的一切都教于你。” “大哥,你这么说,是不是表示,你也如我一般,很希望把以往的旧事全部结束,一切从新开始?” 江世澈原本只是想看一看,江世霖为何带着夏堇来到明月楼。如今,他们的对话变成了一场谈判。他点头的同时,也就承认了某些事情。可他若是假装没听明白,又等于拒绝。以江世霖的脾气,一定他又会挑起新的事端。 江世澈犹豫之际,江世霖笑问:“大哥不会以为,当时在明月楼,我的身边只有来富一人吧?”rs 第330章 恋爱中的女人 江世霖这话于江世澈而言,根本等同于威胁。可江世霖犹嫌不够,对着江世澈感慨:“家里的事不同于衙门审案,必须有证有据。再说,虽然找人不容易,收买一个人却不难。大哥,你说是不是?” 江世澈知道,江世霖在告诉他,他若是不答应,即便找不到证据,他也可以伪造证据。以他对江世霖的了解,做这样的事简直小菜一碟。他反复思量,却怎么都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让江世霖如此笃定。江世霖知道多少内情? 片刻,江世霖等得不耐烦,“嘭”一声关上窗户,语气不善地说:“若大哥事忙,那我就不勉强你了。” “我自然希望大家都有一个新的开始。”江世澈脱口而出。当他触及江世霖似笑非笑的表情,这才惊觉自己上当了。江世霖压根没有证据,也不知道内情。他只是在试探他,看他是否听懂了。“三弟,我说的是真心话。先前发生了那么多事,大家都需要新的开始。我可以保证,以后再不会有类似的事情。” 听江世澈说得急切,江世霖深深看了他一眼。他的神色,他的语言都印证了他的猜测,可是他愈加糊涂了。难道他仍旧在做戏? 沉默中,江世澈心神稍定。他转身推开刚被江世霖关上的窗户,看着天空说:“很多事,错了一个开头,后面便身不由己。如今,既然大家都有机会从头开始,纠正一开始的错误,对所有人而言,这都是解脱。三弟,你也不想看到某些事情接二连三发生,是不是?” 江世霖想说,你说得容易,那些无辜枉死的人怎么算?你能保证,今日之后不会再有所谓的“错误”发生?你能肯定,眼下并不是幕后之人被逼至墙角后的缓兵之计? 他看着江世澈,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点头道:“正因为我不想再看到悲剧发生,所以我主动把一切画上句号。今日之后,希望大哥也能兑现承诺。另外,矿上的事也希望你能不吝赐教。” 听到这话,江世澈暗暗吁了一口气,急忙点头应下,续而又道:“三弟,你受伤之后真的变了许多。我想,二叔父一定很高兴。” “不是我变了,是每个人都会长大。” “也是。”江世澈点头。 就在江世霖与江世澈闭门“谈判”的当口,夏堇正在三楼的雅间等待江世霖。她无心细思江世澈为何找来。自从明白江世霖带她至明月楼的目的,她的心再没平静。 她从不认为江世霖会永远喜欢自己。以他以前的劣迹,他能够喜欢她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奇迹了。不是她对自己没有信心,而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的父亲是人人称颂的君子都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江世霖作为涿州城最出名的纨绔,怎么可能对一个女人死心塌地。再说,她自知长得不错,但相比凌薇、绿萝等等,说好听点,她这是端庄温婉,说难听点就是呆板无趣。 可就在这样的前提下,他居然在众目睽睽下警告明月楼的姑娘,不要试图勾引他。他在乎的女人只有她。今日之后,不要说明月楼,恐怕整个涿州都会知道,他即将浪子回头。 他真的会为了她浪子回头吗? 夏堇坐在桌前,心脏“嘭嘭”直跳。她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她自然希望丈夫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她也有女人的虚荣心。一个男人为了自己浪子回头,任何人都会雀跃、兴奋。 他们真的可以一辈子相爱? 夏堇想不出答案,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与江世霖相处的每一个片段不断涌入她的脑海。无论是高兴的,不高兴的,此刻想来,全都是甜蜜无比的回忆,甚至于他故意与她吵架,像登徒子一般强吻她,也变成了美好的记忆。 想到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夏堇只觉得双颊烧得厉害。她需要新鲜空气平复心情。她捂住脸颊,行至窗口推开窗户,低头就见江世霖和江世澈正站在明月楼的后门处说话。她急忙缩回脑袋,又忍不住朝楼下看去。 见江世澈上了马车,她转身跑出房间,匆匆朝楼下走去。她走过一个转角,忽然听到隐约的说话声。她本不在意,却在听到“三奶奶”的时候,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你不需要羡慕三奶奶。”一个神秘兮兮的女声传入夏堇的耳朵,“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听说,三爷娶三奶奶,只是为了让三奶奶生儿子。” “哪个男人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儿子?你这不是废话嘛!”另一个女声不屑地嗤笑一声。 “三奶奶可不一样。三爷娶她,全是因为老爷想要一个聪明的孙子,将来好去考科举。” 夏堇本不想继续往下听,毕竟无论是江光辉还是江世霖,想要男嗣都是无可厚非的。江光辉“看上”她的唯一原因,仅仅是夏家原本是书香世家,她自小就跟随父亲读书。可不知道为什么,道理她懂,可她的双脚就像被粘在地上一般,怎么都迈不开脚步。 她继续侧耳倾听,只听其中一人说:“考科举又如何?考上了科举,三奶奶就是状元的母亲……” “你怎么这么木!”那个神秘兮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以为三爷真的喜欢三奶奶吗?三爷不过是暂时哄着三奶奶罢了。你忘记了,三爷经常说,他最不喜欢一本正经的大家闺秀,无趣又呆板。” “三爷是说过。但也有可能是三爷先前不喜欢,现在喜欢了……” “如果我说,三爷只是面上哄着三奶奶,这些话是杏红姐姐说的呢?你要知道,除了老爷,三爷最信任的人就是姑姑和杏红姐姐……” 听到这,夏堇再也忍不住,猛地推开房门,就见两个十四五岁的丫鬟,错愕地看着她,随即扔下手中的抹布和扫帚,战战兢兢跪在地上。 “三奶奶,奴婢没有偷懒。”两人异口同声,面如死灰,一副害怕到极点外加欲言又止的模样。仿佛她们很想知道,又不敢开口问夏堇,是否听到她们先前的对话。 夏堇想问她们,杏红说了什么,声音却在一夕间卡在了喉咙里,整个人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 静默的瞬间,脚步声由远及近。夏堇知道,江世霖上来找她了。她太熟悉他的脚步声。如果江世霖真像两个丫鬟说的,只是假装喜欢她,那么一旦她把事情闹开,他们之间就再没转寰的余地,甚至,她连自欺欺人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江世霖的确喜欢她,她却轻易受了挑拨,那么就像江世霖说的,是她不信任他。眼下,一旦她问了,无论得到什么答案,都是她在下人面前没脸。 夏堇勉强笑了笑,对着两个丫鬟说:“我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我不知道杏红去了哪里,只想让你们带我下楼。”她不知道自己居然能够如此平静地说话。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江世霖站在夏堇身后,扫了一眼地上的两个丫鬟,问道:“她们做错事了?” “没有。”夏堇摇头,“我只想让她们带我下楼。” “这样啊。”江世霖搂住她的肩膀,揽着她往前走,嘴里说道:“我知道你不想看她们表演。现在离午膳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喝茶?” 听到江世霖的声音越来越远,屋内的两个丫鬟瞬时瘫软在地上。杏红从屏风后走出,急忙关上房门,蹲在地上对她们说:“这是你们的银子。记住,以后如果三爷和三奶奶问起,你们决不能承认刚才那些话。听明白了吗?” 两人收了银子,其中一人不解地问:“杏红姐姐,三奶奶肯定知道,三爷从来都是言出必行的。再说,就连我们都看得出,三爷很喜欢三奶奶,三奶奶不会相信……” “三爷不喜欢三奶奶,他只是一时迷惑。等他看清楚三奶奶的真面目,一定会休了她,娶一个更好的妻子。刚才,我们只是帮三爷认清事实,让他知道,三奶奶根本配不上他。” 听着杏红的言之灼灼,两个丫鬟面面相觑。她们按着杏红的要求说那些话,不是故意误导三奶奶吗?这样就能让三爷认清楚三奶奶的“真面目”。 两人对视一眼,更加觉得不对劲,急忙把手中的银子塞回杏红手中。其中一人说道:“杏红姐姐,我们不要你的银子……” “你们想找三奶奶告发我?” “不是的,不是的!”两个丫鬟连连摆手。杏红是主子最信任的大丫鬟,说不定将来还是半个主子,她们得罪不起。 “既然不是,就把银子放好,忘了刚才的事。”杏红把银子塞回她们手中,再次重申:“记住,我们做的全都是为了三爷。”说罢,她站起来,捋了捋头发,朝着江世霖离开的方向看去。 她生来是奴婢,没有资格喜欢主子,但她决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喜欢一个不值得他喜欢的女人。她抓不到夏堇的把柄,没机会陷害她,只能想办法让她主动离开。她相信,世上没有拆不散的夫妻。 杏红这根线埋了很久了,先前她就已经做了很多事,只是小夏和小江一直没意识到。说起来,现实中真有这样的女人,明知道对方不会喜欢自己,还要破坏别人的感情。这样的人,可能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吧。当然,杏红自认不是这样,她觉得自己才是全心全意对江世霖的人。rs 第331章 试探 江世霖和夏堇离开明月楼之后,找了一家茶楼喝茶。江世霖不精茶道,只觉得在袅袅的茶香中,夏堇的动作煞是优雅迷人。此时此刻,她的身上自有一股沉静的气质,让人沉醉。 夏堇低头看着碧绿的茶叶在滚水中舒展身姿。她的心刚刚经历冰与火的交替,此刻就像热水中的茶叶,正备受煎熬。唯一的不同,她无法展开心中的郁结。 “大伯与你说了什么?”夏堇迫切需要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江世霖闻言,脸上的温柔笑意瞬间散去,低声说:“他的确与整件事有关,可能知道谁是幕后之人……” “所以是大伯父,或者大伯母?”夏堇问得急切。 江世霖摇头道:“先前我也觉得是大伯父,但假印章的事,大哥显得措手不及。若幕后之人是大伯父,他不该在那个时间点捅出那件事。至于大伯母,她的动机不足……不过,她娘家在京城,或许动机与某件旧事有关……” “若不是他们,大伯有什么理由涉入这些事情?”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说:“我会从大哥身边的人着手,不过我已经与他达成协议,把过去的一切画上句话,所以我们得暗中行事。我不想再把幕后之人逼急了,闹出人命。” 夏堇诧异地抬头朝江世霖看去。“你还在为来喜受伤的事自责?” “其实不止是来喜。”江世霖拿起茶杯,一口饮尽,“我们不是阎罗王,更不是判官,没有人能够决定别人的生死。即使是罪大恶极的人,也该按律法处置。幕后之人简直把人命当儿戏。”他义愤填膺。 夏堇眼中的诧异更甚。当初,在明月楼的后巷。他对她的威胁凌驾于律法之上。此刻,他的话根本不像一个纨绔应该说。“相公,你相信律法,所以喜欢看有关刑律的书籍?”她试探。 江世霖愣了一下,敷衍着回答:“我只是觉得,不应该再死人了。” “相公,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那天下着大雪……” “你又要控诉我逼婚于你吗?”江世霖执起夏堇的手,亲吻她的手指,“我想,幕后之人想要卷土重来。需要一定时间,在此之前,我想从大哥手中接管家里的生意。特别是矿场的一切。家里的事,你得好好注意着。” 夏堇心中失望。江世霖分明是故意岔开话题。先前那两个小丫鬟的对话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相公,老爷一开始上门求亲,因为我读过几年书。那时候你是怎么想的?在明月楼的后巷,你没有把那句话说完。” “都那么久的事情了。我如何会记得?”江世霖不以为意,又抬眼看了看夏堇,“我说过很多次了,重要的是将来,不是过去。你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将来,等我们有了儿女……” “若是我一直生不出儿子呢?” “你看看。你又来了。这才几个月时间……” “我是说,万一我像母亲那般……” “放心,我们会有儿女的。”江世霖起身换了位置。坐在夏堇身边,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郑重其事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一切随缘。” 夏堇凝视他的眼睛。她不该怀疑他。撇去以前的种种。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她。或许就像他说的,她不该胡思乱想。更不该把两个小丫鬟的话当真。只是,她们说,他最信任的是杏红和春娘…… “相公,我们就这样走了,春娘会不会为难?” “没事的,我早就与王二等人说过,让他们自便。而且明月楼的事,一向由春娘打理。我受伤的时候,她一直做得很好。再说,绿萝关入大牢,王二正想着法儿救她呢!我不想他看到我恼火。” “王公子会不会真的把绿萝救出来?”夏堇不希望绿萝的事再次横生枝节。 江世霖见夏堇的眉宇间,郁结之气不再,也就没追问刚才她为何心情不佳。见她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他笑道:“你看,你又小看自己的相公。绿萝对王二他们而言,不过是明月楼的一个姑娘。他想救她,只是摆个姿态给我看罢了。” “我不明白。” “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们不过是看我们感情好,夫妻情深,嫉妒罢了。” “哪有人这样说话的,再说王公子他们有什么可嫉妒的。”夏堇说着,递了一杯茶水至江世霖唇边。 江世霖就着她的手,把茶水一饮而尽,又在她耳边低语。夏堇被他逗得面红耳赤,渐渐放下了两个小丫鬟的对话。 直至两人用完午膳,回江家的路上夏堇才想起询问春娘的来历。按江世霖的说辞,春娘本是欢场女子,识文会画,但遇人不淑,帮她赎身的男人与男人的妻子多番虐打她。被他母亲救下之后,便帮着他的母亲管理嫁妆。之后明月楼开张,他的父亲命她去帮忙。 这番说辞中,江世霖所言大半是事实,除了他没有告诉夏堇,江光辉最初让春娘去明月楼,主要是为了过滤他身边的女人,以防他遇上居心叵测或者身染恶疾之人。另外,江世霖曾怀疑春娘和自己父亲的关系,但他并没有此事的任何记忆。几次见春娘和父亲相处的情形,又觉得他们并没有过去。 夏堇听着江世霖的平铺直叙,无法判断他的观感,索性直接问:“你相信她吗?一直以来,你似乎从没怀疑是她把你推下楼梯。” “为什么这么问?”江世霖侧目,“你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是。”夏堇摇头,心下犹豫。或许她应该把两个小丫鬟的对话复述给他听? “怎么了?” “没,我只是一时好奇。”夏堇笑着摇头。她还是无法彻底坦白。“若是拿她和杏红比,你更相信谁?” 江世霖轻蹙眉头。“我从没想过。她只是管着明月楼的琐事,就等于——等于是伙计吧。我付她工钱,她替我做事,称不上信任之类的。” “那……那杏红呢?”夏堇心中一阵紧张。 “你看,你又开始了!”江世霖无奈地叹息,“我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这辈子我只喜欢你一个。” 两人说着,马车已经驶入江家的大门。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隐约的争执声。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辰时了。丁香没有唤他们起床。 “什么事这么吵!”江世霖咕哝一声,大力掀开被子,转身就要下床。 夏堇急忙拉住他,劝道:“我们早该起床了。我先去问一问什么事,你再发脾气不迟。” 江世霖听她温言细语,一颗心马上就软化了。回头见她一副刚睡醒的慵懒模样,再想起昨晚的旖旎风光,他伸手抱住她,嘴里嘟囔:“不如,我们再睡一会儿?” “三爷,三奶奶,该起了。”门外的呼唤声打断了房内的暧昧气氛。 夏堇见江世霖欲遣走丫鬟,伸手捂住他的嘴,侧耳倾听。外面的喧哗声已经不见。“是春红叫起,不是丁香。我去看看,大概有事发生。” 眼见着夏堇起身打开房门,江世霖仰天躺倒在**。他们同房差不多半年了,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按照朱医婆的诊断,她的身体很好,理论上半年内一定会怀孕。她没问题,难道他有问题?他知道她很着急,所以只能劝着她,可在他内心深处,一直都是他爱她较多,而她,曾时刻想着离开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唯有他们有了孩子,她才不会突然间消失不见。 夏堇打开房门,就见春红带着小丫鬟们在门外等候,并不见丁香和吕嬷嬷。她朝院子看去,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心中奇怪,令丫鬟们把洗漱用品放下,询问江世霖明月楼重新开张,他打算穿哪件衣裳。 待江世霖穿了衣裳,夏堇回头看到丁香已经如往日一般,拿着她的衣裳立在一旁。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显然刚哭过,夏堇问:“发生了什么事?” 丁香笑了笑,摇头道:“回三奶奶,没发生什么事,是奴婢被灰尘迷了眼睛。” 夏堇知道,一定有事发生。丁香虽不是自小就跟着她,但她知道,她并不喜欢没事就悲春伤秋一回。她问:“刚才院子里在吵嚷什么?” 丁香没来得及回答,门边的小丫鬟“噗通”一声,吓得跪倒在地。春红向夏堇告了罪,匆忙拉着她离开。 夏堇朝屋外看去,依旧不见杏红和吕嬷嬷。她知道江世霖不喜欢这些婆婆妈妈的事,揭过了话题,吩咐道:“三爷赶着出门,去看看早膳准备得如何了。” 江世霖在一旁看着。他本想直接问清楚,又觉得家里的事理应交给夏堇,便假装没看到。 早饭过后,江世霖才刚出门,丁香正指挥丫鬟们收拾屋子,杏红在门外求见夏堇。她把头垂得低低的,但夏堇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睛红肿不堪。 夏堇点头命杏红进屋说话,又随手拿了一块玉佩交给春红,吩咐道:“三爷把玉佩落下了,你给三爷送去。” ***荐书*** 《少帅别惹我》 2983425 穿越民国调戏各路少帅司令 第332章 闹腾 夏堇命春红送玉佩给江世霖,无非想知道杏红有没有变着法子向江世霖打小报告。一旁,丁香看到杏红进屋,急忙低下头,牙齿紧咬下唇,硬生生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转头命小丫鬟们拿着东西退出去,自己亦屈膝向夏堇行礼。 杏红不待丁香说话,哽咽着对夏堇说:“三奶奶,丁香姐姐对奴婢多有误会,奴婢自知能力有限,希望能够去庄子上当差。” 夏堇一听这话,心中生出一股无名火。她很想撵走杏红,眼不见心不烦。可她若是真的如她所言,把她送去庄子,她如何向江世霖交待?还有,昨日那两个小丫鬟,或许杏红真的与她们说过那些话,又或者没有。不管哪种情况,江世霖信任杏红的确是事实。她若是没有抓到杏红的错处,就贬她去庄子,便是她善妒,连个老实勤快的丫鬟都容不下。 夏堇掩下怒火,把目光移向丁香。丁香跪在杏红旁边,低头说:“三奶奶,是奴婢不会说话,惹杏红姐姐误会。奴婢本想伺候了三爷、三奶奶用早膳,便去向杏红姐姐赔不是的。” “你们都说是对方误会自己,到底是什么事?” “三奶奶!”丁香和杏红异口同声。 “行了!”夏堇制止了她们,扬声吩咐:“若是春红回来,让她马上过来见我。”说罢又向丁香和杏红解释:“你们一定都有各自的道理。今日事儿多,我没工夫听你们争辩。春红是三爷找来的,我让她说一说她知道的,你们再补充,你们可有异议?” 杏红心中自然是有异议的。春红名义上是江世霖找来的,实际早就是夏堇的人,自然会帮着丁香,她恼怒,但不能发作,只能点头称是。 沉默的间隙,夏堇随口问:“吕嬷嬷呢?怎么一早上都没看到她?” “回三奶奶,吕嬷嬷正在审问奴婢的小丫鬟。”杏红这话本想重点突出“审问”二字,但她的话才出口,便察觉自己失言。她只是一个奴婢,就算是伺候她的小丫鬟,也并不属于她。 夏堇自是注意到她的失误。她问:“吕嬷嬷为何找上你的小丫鬟?” “回三奶奶,天蓝前不久刚到池清居,暂时跟着奴婢学规矩。是奴婢没有把她教好,是奴婢失职,但她的那些话绝不是奴婢教的。”杏红诚惶诚恐。 丁香跪在杏红身边,气得俏脸通红。分明就是杏红唆使天蓝到处散播留言,声称夏堇有意让江世霖把她收房。这些话传到最后,很可能变成她不知廉耻,有意爬上江世霖的床。她是主子的陪嫁,这些话于她,于主子都是一种伤害。同时也可能让主子对她生出嫌隙。杏红这招既能坏她们主仆的名声,又能离间她们的主仆之情,着实狠毒。 丁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接着杏红的话说道:“三奶奶,杏红姐姐,奴婢从未说过,天蓝说的那些话是杏红姐姐教的。早上的时候,奴婢只是好言问她,那些话是谁教的。奴婢是想把事情弄清楚。” “三奶奶,丁香姐姐,奴婢也想把事情弄清楚。”杏红的声音满是委屈。早上是她失算,她没料到丁香如此沉得住气,居然没对天蓝发脾气。 “行了,都别说了。”夏堇一脸不悦,吩咐门外的丫鬟,把吕嬷嬷和天蓝叫来,接着又问丁香,早上吓得跪倒在门边的小丫鬟,是不是与这件事也有关系。得到肯定的答案,她同样命人把她带来。 须臾,吕嬷嬷带着天蓝、宝蓝跪在了夏堇面前。与此同时,春红也回到了池清居。夏堇环顾众人。天蓝和宝蓝都是十岁左右的小丫鬟,刚开始在府内当差,脸上一团孩子气,只负责洒扫端水等粗活。 沉默中,天蓝和宝蓝的肩膀抖得厉害,其他人皆是安安静静跪着。夏堇率先问了春红她的所见所闻。春红一向胆小,结结巴巴地说,她只看到丁香和天蓝说话。天蓝似乎被吓到了。不多会儿,杏红走了过去,不知道与丁香说了什么,两人起了争执。她想上前劝阻她们,还没开口,吕嬷嬷赶过来,说了丁香几句,把天蓝带走了。 听到这,夏堇质问吕嬷嬷:“你审问天蓝了?” 吕嬷嬷愣了一下,委屈地喊冤:“三奶奶,奴婢只是把天蓝带走,打算等杏红姑娘有空的时候,一起问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天蓝一向跟着杏红姑娘,一直很守规矩,奴婢怎么会无端审问她?” 随着吕嬷嬷的话语,杏红掩藏在衣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她给丁香设了一个局,没想到她们居然将计就计,反过来想要陷害她。虽说以吕嬷嬷的身份,就算把天蓝打死,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事情闹到江世霖处,他一定会觉得是夏堇纵容自己的陪嫁逞凶。若是江光辉和小潘氏知道了,同样不会高兴。 因为她一早想到这些,先前见吕嬷嬷把天蓝带走,之后两人都不见踪迹,她暗暗高兴。原来一切不过是她们在制造假象,引她上钩。 杏红在恼怒之余,理智犹存,急忙低头认错,连称是自己误会了吕嬷嬷,希望吕嬷嬷一定要原谅她。 听到这,夏堇已然明白了整件事的始末,看杏红的目光瞬时有些不同。她一直知道,杏红喜欢江世霖,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她之所以一直容忍,不止因为江世霖对杏红只有信任,没有任何男女之情,同时也是源自杏红的那份忠心。她以为她不会在背后耍小手段,原来她错了。可杏红的目的何在?想让江世霖把她正式收房? 夏堇又问了丁香、杏红等人几句,跳过天蓝,直接问宝蓝:“你不要怕,只需老老实实告诉我,早上的时候,天蓝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宝蓝一脸错愕,惊恐地说不出话。夏堇无奈,把目光移至天蓝身上,问道:“你对宝蓝说了什么?” 天蓝同样吓得手足无措,战战兢兢地说:“三奶奶,奴婢没有说谎,真的没有说谎。”说罢,她“哇”一声哭了起来。 宝蓝被天蓝的哭声惊醒,结结巴巴地说:“三奶奶,奴婢从未想过自己可以顶替丁香姐姐。以后丁香姐姐成了姨娘,奴婢还是一样伺候她。” 这一声“姨娘”,宝蓝完全是无心之语,但屋子内的空气瞬时凝固了。丁香醒悟过来,一下急哭了。别说她从没有成为江世霖通房的心思,就算她有,以江世霖与夏堇的恩爱,也断然容不下她的。她急欲向夏堇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夏堇示意丁香不要着急,又吩咐春红:“你找人把她们的家人叫过来,还有,她们是谁举荐过来的,也一并叫过来问话。” 天蓝和宝蓝被夏堇的话吓得不敢哭泣。两人连声哀求夏堇,不要把她们赶走。夏堇被她们吵得头痛,呵斥了她们两句,严肃地说:“你们刚才那些话,都是谁教你们的?若是你们说得不清楚,或者说谎骗我,不止是你们,你们的家人也会受罚。” 天蓝大着胆子说:“奴婢伺候杏红姐姐,宝蓝伺候丁香姐姐。只要奴婢好好干活,过几年,等两位姐姐都成了姨娘……” “三奶奶,奴婢绝没有这种心思。”杏红和丁香异口同声。 “我没有问你们。”夏堇阻止急欲解释的两人,对着天蓝问:“这是谁告诉你的?”她相信,眼前的小丫鬟根本就是一颗棋子,而操纵她的人,很可能就是杏红。 出乎夏堇的意料,天蓝没有指证杏红,反而满眼天真地说,那是她的母亲对她说的。 一旁,吕嬷嬷悄悄朝杏红看去,就见她眼观鼻,鼻观心,恭敬地跪在地上,脸颊挂着未干的泪痕。她不能眼睁睁看着杏红奸计得逞。她和丁香再也回不去夏家,早已没有退路了。她们不能失去夏堇的信任。 她趁着天蓝刚说完,对着夏堇郑重地磕了一个头,沉声说:“三奶奶恕罪,奴婢和丁香有一事隐瞒了您。” 夏堇知道丁香和吕嬷嬷忧心万分。她本想在没人的时候再安抚她们。这会儿见她郑重其事,她奇怪地问:“是什么事?” “回三奶奶,其实在几年前,老太爷曾许诺丁香的母亲,可以让丁香自行婚配……” “你说这事。”夏堇轻笑,“这事我知道。先前祖父把你们给我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我了。我以为丁香年纪小,你们尚未决定把她许配哪户人家,所以一直没问。” 众人见夏堇说得笃定,不要说杏红等人,就连吕嬷嬷和丁香两位当事人,明知夏佥从未许下这样的承诺,也不禁怀疑这件事是真的。 夏堇远远看到春红带着三名妇人入了院子,她对丁香和杏红说:“好了,我知道整件事与你们无关,你们相互之间只是一场误会。现在先下去洗漱,私下把事情说开之后再来见我。”说罢,她命吕嬷嬷把她们带下去,又让春红把三名妇人带入屋子。 有人说,小夏不该不相信小江。怎么说呢,其实他们的感情基础很薄弱。小夏不相信的是小江的过去,或者说过去的小江。两人当下的不坦诚,是为了让他们学会信任彼此。rs 第333章 深究 春红带入屋子的三名妇人,夏堇认得领头的张氏。她专门负责府中的人手调配、采买,经常与人牙子接触,很得小潘氏的信任。她客气地说:“张妈妈,我知道你的事儿多,我急匆匆把你找来,实在是不得已。” 张氏一听这话,又见地上的两个小丫鬟哭得蓬头垢面,心知事情一定不小,连称不敢,谄笑着问,是不是小丫鬟们做错了什么。 夏堇没有多言,只是命天蓝把自己母亲教她的话当众复述了一次。天蓝一五一十重复先前的话。她才说了一半,三名妇人全都变了脸。其中一人劈头就是一巴掌打在天蓝脸上。显然她就是天蓝的母亲。 见妇人欲追打天蓝,张妈妈急忙把她拦下,连连向夏堇认错,表示立马把两个小丫鬟带出府去,下午再送几个伶俐的小丫鬟给夏堇挑选,到时一并向夏堇领罚。 夏堇对她笑了笑。目光落在了天蓝的母亲身上。妇人三十多岁的模样,长得五大三粗,身上的衣裳不止破旧,看起来十天半月没洗。再瞧她说话行事,也并非聪明伶俐之辈,正常情况,根本轮不到她的女儿入池清居当差。 眼下的事情,两个小丫鬟是断然不可能留下的,至于杏红,这次恐怕抓不住她的把柄。一想到她看着江世霖的眼神,夏堇把心一横,对着面前的几人说:“本来我不想把事情闹大,毕竟她们年纪还小,可她们说的话……”她无奈地摇头,“我也不瞒你们,其实丁香早在我娘家的时候,就已经许配了人家。而杏红,三爷心中早就有了人选。她们说那些话可能是无心的,可这些无心之语,很可能毁了两桩姻缘。” 两个小丫鬟对夏堇的话懵懵懂懂,但三名妇人都听明白了。她们心中诧异,但不敢在面上表现分毫。听到夏堇说,丁香和杏红都是小姑娘,脸皮薄。她说出内情,只是不希望她们觉得她小题大做。关于两桩婚事,出了房门之后,希望她们不要四处宣扬。 几人唯唯应下,不敢恳求夏堇留下天蓝和宝蓝。张妈妈正要带着她们退下,夏堇留下了她和天蓝母女,问道:“是谁告诉你们,若是杏红成了姨娘,天蓝就有机会成为一等大丫鬟?” 妇人愣了一下,反问夏堇:“三奶奶,难道不是这样吗?” “当然不是这样!”张妈妈一脸恼怒,低头呵斥天蓝:“你进来的时候,我是怎么教你的?多做事,少说话,没有亲眼看到的事,不可以乱说……” “我没有胡说,是亲眼看到的,有好几次,丁香姐姐在夜里独自留在三爷房里……” “住嘴!”张妈妈脸色青灰,小心翼翼朝夏堇看去。江家人人都知道,池清居的大丫鬟,与江世霖之间不可能清清白白。既然夏堇明确表示不会把丁香等人收房,那么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但绝不能宣之于口。 夏堇虽不相信江世霖会一辈子喜欢自己,但她十分肯定,这些日子,江世霖从没有第二个女人。她仔细想了想,江世霖并不喜欢下人在眼前晃来晃去,丁香几乎没有与他单独相处的时候,除了前段日子,她暗中与他置气,在他晚归的时候故意在**装睡。 想到这,她低头对天蓝说:“你亲眼看到的,不是几次,而是两次吧。那时候,你杏红姐姐很快就进了屋子,这样如何称得上‘独自’?你这样夸大其词,等同于说谎造谣,你知道吗?” “我不是说谎,也不是造谣。”天蓝的眼泪涌上了眼眶,“是杏红姐姐说,她伺候三爷的时候,丁香姐姐就在一旁。可是丁香姐姐伺候三爷的时候,杏红姐姐不在屋子里,所以三爷比较喜欢丁香姐姐。” “是杏红让你去找宝蓝说这些事的吗?”夏堇问得急切。感觉到张妈妈正朝自己看过来,她又补充:“我的意思,你的杏红姐姐为什么与你说这些话?” 天蓝茫然地摇头,对着夏堇说:“其实杏红姐姐不让我去找宝蓝,是我自己去找宝蓝的。” 夏堇又追问了天蓝母女几句,见她们果真什么都不知道,警告她们离开池清居之后不许乱说话,便放了她们离开,单独留下张妈妈,对着她说道:“妈妈,你经多历多,又是心思缜密的人,想来已经发现,天蓝母女一早遭人利用。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我懂。我不问你其他的事情,只问一件事:是谁推荐天蓝到池清居当差的?” 张妈妈“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心中后悔万分,低着头说:“当初桃红举荐天蓝的时候,奴婢见过她的家人后,当时就觉得不妥当。可桃红说,天蓝的父母于她有一饭之恩,我一时心软,又觉得只是让她做些粗活,不会捅出娄子,这才答应的。”她没有告诉夏堇,她收了桃红一百两银子。 夏堇心知张妈妈一定得了桃红的好处。她没有追究,只是询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记得,天蓝是在桃红死后才来到池清居的。 张妈妈一边回忆一边说:“回三奶奶,桃红第一次与奴婢说起这事,是在三爷醒来后一个月左右……” “她当时就向你荐了天蓝?” “这倒不是。”张妈妈摇头,“那个时候,桃红找过奴婢几次,因为池清居并不缺人,奴婢也就没有问她,到底想要荐谁。后来,太太吩咐奴婢,找几个勤快的丫鬟,以防三奶奶身边缺人。那时候,奴婢曾经找桃红问过,她对奴婢说‘再等等’,就没了下文。” “那个时候,你觉得桃红想要举荐谁?”夏堇插嘴。她猜测,小潘氏让张妈妈准备的并不是干粗活的小丫鬟,而是顶替银红等人的大丫鬟。 果不其然,张妈妈婉转地回答:“三奶奶,其实当奴婢知道,桃红想要举荐天蓝的时候,奴婢也很惊诧。不瞒三奶奶,奴婢一直以为,她想举荐的人与她年纪相当。” “后来呢?” “后来桃红一直深居简出,几乎从不离开池清居,奴婢很久都没见到她,直至她被囚禁在外院,才送了便条给奴婢,要求奴婢兑现承诺。”她在告诉夏堇,桃红被软禁池清居的时候,她、并没与她接触,直至她被囚禁在外院。 夏堇不置可否,续而摇头说道:“她被囚禁外院的时候,根本不可能派小丫鬟给你送信。” 张妈妈迟疑片刻,低声说:“回三奶奶,便条的确是桃红的笔迹。她虽然让奴婢看完之后烧毁便条,但奴婢留了一张在身边。待会儿奴婢就把便条取来,请三奶奶过目。” “她不止一次给你送便条?”夏堇诧异。桃红被囚禁外院期间。接触最多的人就是杏红。 张妈妈肯定地回答:“桃红一共给奴婢送过三张便条,每张都是她亲笔书写。” “你如何知道,一定是桃红写的?” “三奶奶,桃红的字体最是娟秀,家里除了太太、已故的太太,还有三奶奶您,就数她写的字最漂亮,别人想学也学不来的。” 听到这,夏堇几乎可以断定,天蓝其实是杏红安排的,可惜,她没有证据,甚至没办法把杏红和天蓝联系在一起。偏偏桃红已经死了,此事再难证明。不过杏红费尽心机安排天蓝弄出这么一出闹剧,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张妈妈许久没听到夏堇的回应,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跪在地上再次向她认错。夏堇弯腰虚扶了一把,客气地说:“张妈妈,我一早说过,我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今日我们的对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不过你得告诉我,池清居还有类似天蓝的丫鬟吗?” “三奶奶,您的为人最是宽厚,三爷又一向豪爽,所以……”她虽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明确,池清居的下人几乎都是走后门进去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只是想请教你,以你的经验,有没有其他人,像天蓝一般,是特例?” 张妈妈一边思量,一边摇头。片刻,她讨好地说:“池清居的下人,奴婢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特别,不过昨儿个,奴婢从人牙子那边听到一个奇怪的消息。” “什么消息?” “是这样的,奴婢听人说,三天前,牙行来了一个母亲,大约三十岁上下,穿得不算差,说话也很斯文,却把一双儿女都卖了。那一对娃儿,不止长得俊,说话什么的都十分伶俐。那个母亲只收了很少的银子,唯一的要求,一定要把他们卖给舅少爷当书童和丫鬟。” 夏堇听到这话,表情瞬间变得凝重了。三天前正是夏知贤搬出夏家的日子,也是她通知母亲,不日就可以搬回夏家的日子。就在那一天,母亲对她说,她想替明辉找一个丫鬟,一个书童。结果,她还没决定从哪里找这么两个人,应该找多大年纪,什么脾气秉性的,就已经有人替她“考虑周全”,把儿女卖去牙行了。 这是第二更,今天四更哦,求鼓励!rs 第334章 忙碌(三更) 夏堇与张妈妈说了好一会儿,才放她离开。她随即去了蘅安院,一来向小潘氏请安,二来把自己撵走两个小丫鬟的事向她汇报。在去蘅安院之前,她派人去接钱妈妈过府。 小潘氏没有细问撵走小丫鬟的细节。除了与夏堇谈了谈明月楼重新开张的事,又与她说起了过年的准备工作以及大潘氏在庄子养病的事。 夏堇很想知道大潘氏的情况,但她心中明白,她无法确定小潘氏在整件事中扮演的角色,只能关切地询问了大潘氏的病情,不敢深究其中的细节,生怕惹得小潘氏起疑心。 大约大半个时辰后,夏堇回到池清居,杏红、丁香及吕嬷嬷三人正等着她。夏堇问了她们是否已经把话说清楚,之后就她们大早上在院子里喧哗的事,斥责了她们几句,又小惩大诫一番,后吩咐杏红和丁香去准备午膳,自己则单独留下吕嬷嬷说话。 吕嬷嬷关了房门,急切地对夏堇说:“三奶奶,先前奴婢谎称丁香已经许配了人家,奴婢只是一时情急……” “我明白的。”夏堇点点头,指了指一旁的小杌子,示意吕嬷嬷坐下再说。 吕嬷嬷谢过夏堇,凝重地说:“三奶奶,杏红这一次绝对是早有预谋的。她除了想败坏丁香的名声,还想挑拨她与您的关系。早上,奴婢若是真的擅自审问了天蓝,她一定会想办法把事情传到三爷耳中……” “我明白的,你先不要着急。”夏堇冲她笑了笑,“我不会上她的当,而且我已经决定,不会留她太长时间。不过在此之前,你还是要小心提防着她,我怕她还会有其他的打算。” “三奶奶,奴婢问一句僭越的话,关于杏红的去留,三爷是如何打算的?”吕嬷嬷问得小心翼翼。从各方得来的消息判断,无论是江世霖受伤前,还是受伤后,他一向喜欢把事情交托杏红去办,不过很少找她侍寝。 夏堇隐约能感觉到,江世霖对杏红除了贯有的信任,似乎还夹杂着莫名的愧疚。原本她想忍着,让江世霖自己决定她的去留,但杏红居然开始耍手段,她不能再容忍她,哪怕江世霖因此觉得她善妒。 吕嬷嬷见夏堇不说话,接着劝慰:“三奶奶,奴婢再说句不该说的。只要杏红没有子女,她就绝不是您的威胁。虽然她的确留不得,但无谓为了她,让三爷心生不快。”她在劝说夏堇,不要太过急进,顾着江世霖的感受才是首要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这事我自有打算。”夏堇结束了这个话题,又对吕嬷嬷说:“关于丁香的亲事,你是怎么想的?或者,她有什么打算?” “三奶奶,丁香年纪还小……” “我知道,我也想多留她几年,我的身边可少不了你们。其实我只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把她的婚事先定下来。再说,她就算成亲了,只要她愿意,还是可以留在我身边。” 夏堇这话犹如给吕嬷嬷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直言告诉夏堇,丁香一向主意大,她又只是姨母,她的婚事恐怕还得由夏堇做主。 夏堇没有应承,只说她和江世霖替夏家铺子找的管事,有几个是尚未定亲的,她看着还不错。另外,江世霖身边也有几个不错的小厮,她可以暗中留心一下,再探一探丁香的意思。 两人说了大半个时辰,小丫鬟来报,钱妈妈到了。夏堇请了她入内,把陈妈妈从牙行听到的消息转述她们之后,询问钱妈妈:“母亲想给明辉找丫鬟和书童的事,还有别人知道吗?” 钱妈妈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这件事夫人只和奴婢及海棠说过,奴婢还没来得及去牙行问行情。” “那明辉呢?他知道吗?”夏堇追问。 钱妈妈无法确认夏明辉是否知道,不过她告诉夏堇,冯氏之所以起了买书童的心思,是因为夏明辉曾提起,私塾的同学很多都有伴读。 听到这话,夏堇急问:“依你看,明辉对母亲说起那些,是有心还是无意?” 钱妈妈肯定地说:“姑奶奶,每次少爷与夫人说话的时候,奴婢一直都在边上。少爷只是说一些学校的趣闻,哄夫人开心,并不是有心的。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奴婢听着,若少爷对夫人说的都是事实,那么他在学堂很受欢迎,似乎有不少同窗主动与他结交。” 夏堇听明白了钱妈**话。夏明辉虽然活泼伶俐,但他只是冯氏的嗣子,而他上的是江家的族学。对江家来说,夏家只是破落户。这样的背景,一般情况只会被排挤,断不会有人主动与他结交。 夏堇自责不该忽略了夏明辉在学堂的生活,又问吕嬷嬷和钱妈妈,当下的情况,她们觉得如何应对才最恰当。 吕嬷嬷和钱妈妈对视一眼,不敢贸然回答。安排夏明辉在江家族学读书,这是江世霖的决定,她们不能评价。再说,若不是江世霖的安排,夏家哪有闲钱供夏明辉读书。 夏堇沉吟片刻,对着钱妈妈说:“暂时你先注意着明辉对母亲说的话,若是有什么不妥,马上派人通知我。我会暗中查一查明辉在学校的生活。只不过牙行那对兄妹……”她一时犯难。若他们果真是幕后之人安排的,那么以他一贯的手段,断不可能让他们循着线索追查到他。与此同时,若她深究这件事,一定会打草惊蛇。可若是什么都不做,她又不甘心。 夏堇一时拿不准主意,只能暂时揭过这个话题,与吕嬷嬷和钱妈妈商量起了冯氏回夏家以后的安排。 因为时近中午,夏堇留了钱妈妈在池清居用午膳。待吕嬷嬷带着她离开,夏堇这才有机会叫春红入屋,私下问她,她去给江世霖送玉佩的时候,可曾看到杏红是否找人向江世霖告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她命春红退下,接着找来丁香,单独对她说:“早上的事,是杏红刻意针对你。她已经布置了很久,你和吕嬷嬷应对得不错。” 丁香瞬时热泪盈眶,连连表示,她从没有不该有的心思。夏堇笑着点头,回道:“这个我自然知道。先前我附和吕嬷嬷的话,不过是告诉杏红,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她拉起丁香,让她在自己身前的椅子上坐下,接着又道:“关于你的婚事,我和吕嬷嬷既然已经当众承认,恐怕得早些定下才是。这里也没有旁人,你与我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 丁香羞得说不出话,只是一味低着头。夏堇虽然提及这事了,但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遂让她和吕嬷嬷好生商议,有了结果再告诉她。 午饭过后,夏堇正想找钱妈妈继续先前的话题,杏红先一步进了屋子,未等夏堇开口,她已经跪在了她面前。 夏堇低头看她,不自觉地紧抿嘴唇。从她嫁入江家的第一天开始,杏红在她面前一向谨守丫鬟的本分,为人也算正派,从不会在别人背后耍阴谋诡计。难道爱情真的会让一个人性情大变? “三奶奶,早上的事是奴婢没有弄清楚,冤枉了丁香姐姐。” “既然你们已经说清楚了,那就没事了。”夏堇转身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才道:“起来说话吧。” 杏红摇头,连称不敢,又说她是过来请罪的,她做错了事,自愿受罚云云。 夏堇没有强迫她起身,只是问道:“事前你知不知道,天蓝是桃红举荐的?”她看得分明,杏红听到她的话,明显愣了一下,紧接着才摇头否认。她假作没发现,感慨了一句:“没想到她已经死了,还能举荐小丫鬟过来池清居当差。如果我记得没错,天蓝是在她死后才过来池清居的。” 杏红一味低着头,不敢说话。她以为张妈妈收了桃红的银子,一定不敢向夏堇承认这件事。她细细回忆自己是否露出马脚。确认她从未就天蓝的事与张妈妈说话,这才肯定地说:“依奴婢想来,天蓝过来池清居当差,应该是一早就定下的事情。或许桃红有什么特别原因吧。” “或许是有原因的,又或者她只是受人所托。” “这也是有可能的。”杏红附和。她想让自己看起来毫无异常,但紧张的声音出卖了她。“三奶奶,现在天蓝和宝蓝都走了,是不是让张妈妈再举荐几个伶俐的小丫鬟?”她试图转移话题。 夏堇顺着她的话说:“我已经吩咐过张妈妈了。等她把人带过来,你和丁香也帮着看看。” 她有意让杏红知道,她怀疑天蓝根本就是受她控制的傀儡,希望借此让杏红安静一段时间。而她会趁着这段时间,说服江世霖把杏红配人。只不过面对江世霖,她应该如何措词?他又会怎么想她? 夏堇一时想不出答应,只能命杏红先行退下,又让小丫鬟把吕嬷嬷和钱妈妈叫来。不多会儿,钱妈妈进了屋子,却不见吕嬷嬷的身影。 “母亲有话对我说?”夏堇询问。 第三更,晚上还有第四更的。rs 第335章 意外 夏堇见钱妈妈郑重其事,以为母亲有重要的话与她说,结果仍旧只是旧事重提,叮嘱她一定要尽快怀孕。她甚至让钱妈妈带了一道符给她,还说以后每逢初一、十五都会让钱妈妈去庙里替她求子。夏堇听了这些话,不止心烦,更多的是难受。她也很想怀孕,可她的月事快到了。这个月依旧没有怀上。 钱妈妈对夏堇的沉默心中狐疑,但她们是主仆,她不能多问,只是暗暗记着,回去一定要禀告冯氏,下次让她亲自劝一劝女儿。 钱妈妈离开江家后,夏堇好不容易得空歇了半个时辰,竹青过来传话,小潘氏请她过去。夏堇急忙换了衣裳去蘅安院,原来小潘氏让她选过年的衣服料子。 因为江世霖和江光辉都在明月楼,小潘氏留了夏堇用晚膳。期间小尤氏过来请安,小潘氏敷衍了她两句,就把她打发走了。 自上次江世雲中毒之后,小尤氏一直很安静,没再找夏堇麻烦,也没有缠着江世霖。据说,小潘氏替江光辉收了一个貌美的通房。这些日子,他几乎没去过小尤氏的住处。 夏堇从蘅安院回到池清居,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命丁香准备热水,洗了澡,绞干头发,歪在榻上等着江世霖回来。大概是白天太累了,她等着等着睡着了。待她感觉有人正盯着自己,睁开眼睛就见江世霖蹲在软榻旁看她。 “你回来了。”她揭开薄毯坐起身,却被江世霖用双手捧住了脸颊。“怎么了?”她握住他的手腕。 “你睡着的样子真美。” 随着江世霖的话音,夏堇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你喝醉了。”她掰开他的手掌“我去替你泡一杯热茶。” “不用了。”江世霖用力熊抱她。在夏堇的惊呼声中,他把她压在了软榻上。 “你干什么!”夏堇慌忙朝四周看去。幸好门窗都关着,并没有丫鬟在屋内伺候。她暗暗吁了一口气,停止了挣扎,小声说:“你先去洗澡,我有正事与你说。” “明天再说也不迟。让我抱一下嘛。”江世霖用脸颊磨蹭夏堇的肌肤,像一个耍无赖的孩子。 “你先起来,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好吧,那让你压着我。”江世霖抱着夏堇转了一个身。狭小的软榻因为两人的体重“吱嘎”摇晃了一下。幸好软榻是红木的,结实无比,否则此刻恐怕已经散架了。 夏堇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只觉得一阵眩晕,紧接着就发现自己正趴在江世霖胸口。她的双颊烧得更厉害了,低声咕哝:“你别闹了……” “别动,否则我可要抱你一起去洗澡了。” “江世霖!”夏堇恼怒地瞪他,却见他的眼中一片清明。“你又装醉!” “我真的醉了,不信我证明给你看!”他捧着夏堇的脸颊,把她拉近自己,吻住了她的嘴唇。 夏堇被他身上的酒味熏得迷迷糊糊,但是她可以肯定,他是清醒的。他每次都喜欢装醉戏弄她。“你不要太过分了!”她推开他。 江世霖的目光贪婪地盯着她,无辜地说:“明明是你先勾引我的。不然我们去**?” “我真的有正经事与你说。”夏堇的心中涌过一阵无力感。她越来越怀疑,他根本就是没长大的孩子。 江世霖的确没喝醉。明月楼的热闹依旧在继续,可醇酒美人让他觉得索然无味。趁着别人不注意,他悄悄回来,进门就见她蜷缩在软榻上熟睡。他知道她在等他。那一刻,烛火下的她让他觉得温暖,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久违的光明。 察觉夏堇似乎的确有话要说,江世霖抱着她起身,委委屈屈地说:“如果你坚持,那就现在说吧。不过待会儿你得补偿我。” 夏堇看他没有放开她的意思,竟然要她坐在他腿上与他说话,她大力推开他,背对他而立,生气地说:“我又不是外面那些女人!” 江世霖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上前从背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傻蛋,自从我喜欢你那刻开始,在我眼中,世上就只有一个女人。” “你不用说甜言蜜语哄我。” “怎么是哄你呢,这是我的真心话。”江世霖转过她的肩膀,一脸严肃地说:“你若是仍旧生气,我不介意换你抱着我,我坐在你腿上……” “你又胡说!我们就不能正正经经说话吗?”夏堇嘴上埋怨,可是一想到他高头大马坐在自己腿上的模样,她情不自禁“扑哧”一笑。 “笑了就代表没事了?”江世霖夸张地吁了一口气,一副“还好你不生气了,不然我不知道怎么办”的表情。 白天发生了太多的事,夏堇有很多话与他说。她不想继续与他开玩笑,推着他行至桌前,把他按在椅子上,想了想说道:“早上,我们不是听到院子里有人喧哗吗?原来是丁香和杏红闹了误会。” “这事与早上的时候,我莫名其妙让春红送了一块玉佩给我有关吗?” “也算有关系吧。”夏堇点头,婉转地说:“杏红找上我的时候,我不知道她是否会命小丫鬟找你……” “你觉得她会命小丫鬟向我告状?”江世霖笑着摇头,笃定地说:“杏红从来不是面上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也不会随随便便向我告状。” 看到江世霖胸有成竹,外加信誓旦旦的模样,夏堇心中说不出的难受。江世霖对杏红的信任无关爱情,但杏红在他心中的确有一定的分量。认真计较起来,杏红与他相处多年,他们同样有过夫妻之实。她和杏红的差别大概只在于她有正妻的名分,而杏红只是一个丫鬟。 ”怎么了?“江世霖疑惑地看她,再次重申:“今天一整天我都没有见到杏红。她并没有亲自或者找别人向我告状。” “我知道了。”夏堇避开他的目光,一鼓作气说道:“我已经替丁香寻找适合的对象。至于杏红,我想把她的婚事在前年就定下来。” “怎么这么突然?”江世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觉得很突然?”夏堇抬头看他“还是你舍不得将杏红配人?”她说这句话,语气颇有赌气吃醋的味道。 “原因呢?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是你说,你不纳妾,也不收通房……反正不管你高不高兴,我已经对母亲手下的张妈妈说了,你准备将杏红配人。吕嬷嬷也听到了……” “谁说我不高兴了?”江世霖反问。他巴不得夏堇天天吃醋使小性子。在他看来,独占欲也是爱情的一部分。 “我这么做不是无缘无故的。”夏堇解释“有人谣传,你要将丁香和杏红收房,所以我才说,她们早就配人了……” “果真是傻蛋。还有,难道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吗?我不知道说过多少回了,我只喜欢你一个……” “反正事情就是这样。”夏堇气呼呼地嘟囔,心中犹豫是否告诉江世霖,很可能是杏红利用天蓝散播谣言。想到不多会儿之前,江世霖仍旧坚称,他相信杏红,她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 江世霖见夏堇没了下文,问道:“你等了我一晚上,迫不及待找我商量,就为了这件事?” 夏堇原本还有其他的事与他商议,但见时间快子时了,而江世霖又是一副“这件事压根不值得讨论”的表情,她赌气说道:“这并不是小事。杏红和丁香是我们身边的大丫鬟,有不少人盯着她们……” “好吧,这是大事。”江世霖叹息,又忍不住暗暗高兴,续而又一本正经地说:“我是大男人,这事你不能指望我。对了,你刚才不是提起张妈妈吗?家里的下人,没有比她更了解的。你让她找几个年纪相当的,你再从中挑一个就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到时就说,人是我选的。” “就这样?”夏堇错愕。 “不然呢?”江世霖反问。 夏堇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她以为江世霖至少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再问一问杏红的意愿,甚至他可能还会诘问她,为什么如此草率,为什么不和他商量一下就决定。 “怎么,你后悔了?”江世霖不明白夏堇为何皱眉“其实不管是丁香还是杏红,到时多给些嫁妆就是。若是你觉得她们不能一起嫁人,那就让杏红年前成婚,丁香的事等过了年再说。其实这些都是小事,根本不值得你思来想去的。” “或许真的是我想多了。”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已经将她拦腰抱起。她急忙勾住他的脖子,明知故问:“你干什么?” “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吗?”江世霖轻笑,暧昧地抱怨:“被你所谓的正事耽搁了这么久,待会儿你得好好表现,知道吗?” “我的月事快来了。” 江世霖脚步略顿。月事快来了就表示她并没有怀孕。他急忙掩下失望,笑道:“‘快来了’就表示还没有。”他把她放在**,转身吹熄了蜡烛。 四更,第四更了哦!我一直相信,每个男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大男孩,只有在最爱的人面前才会表现出来。(未完待续 第336章 枕头风 一番缠绵温存过后,夏堇昏昏欲睡,闭着眼睛催促:“你快去洗漱,时辰很晚了。” “不如,我们一起去?”“别闹了,真的很晚了。” 夏堇轻轻推了他一下。 她就没见过男人比他更爱干净的,天气这么冷,依旧坚持每天洗澡洗头。 “天冷了,你明日再洗头吧。 我歇一会儿,待会儿给你准备宵夜和衣裳。 明日你出门吗?”江世霖静静听着她的絮絮叨叨。 她的声音很轻,很温柔,带着慵懒,似温热的泉水涌过他的心田。 他倾身亲吻她的额头。 “木槿,以后的每一天,我们都要像现在这般。 等到我们老得只能盖着棉聊天的时候……”“你就不能说,在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其实白发苍苍的时候也可以……”“江世霖!”夏堇一下子清醒过来。 “怎么,你改变主意,想和我一起去洗澡了?”江世霖依旧嬉皮笑脸。 夏堇无奈地叹息。 他的甜言蜜语,胡言乱语总是出口成章。 有时候她觉得他简直就是双面人。 不过扪心自问,她不得不承认,她喜欢私底下的他。 除了那些故意调戏她的话,他是世上最体贴,最温柔的情人。 她睁开眼睛看他。 黑暗中,她只能看到他的轮廓。 她悄悄紧靠他,一本正经地说:“既然你还不想睡,不如我们来谈一谈正经事。” “你还有‘正经事’与我谈?”江世霖顺势抱紧她,语气略带哀怨。 夏堇轻笑。 他对于把杏红配人的态度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很高兴。 “其实是这样的,上一次母亲对我说,她想替明辉找一个书童和贴身伺候的丫鬟。 今日张妈妈告诉我,前两天牙行出现了一个女人,把自己的一双儿女卖了,指名一定要卖给明辉……”“还有这样的事?”“对。 你也觉得不正常吧?”夏堇重重点头,“我已经把钱妈妈叫来问过了,她说,买书童的事,只有她、母亲和明辉知道。 对了,她还告诉我,学堂中,似乎有人故意与明辉结交。” 江世霖没有回应夏堇的话。 夏明辉在学堂的生活,他一直派人注意着,并没什么异常。 不过他与同窗之间如何往来。 他没有注意,也不会干涉。 这次是幕后之人利用夏明辉,探听冯氏身边的事吗?他才刚刚与江世澈达成协议。 幕后之人这么快就按耐不住,想要东山再起?“相公,你在想什么?”“我会找一天问一问明辉的。” “那牙行的那一对兄妹怎么办?我想不明白……或许他们是三叔父派去的?”“也有可能。” 江世霖点头,“至于牙行那对兄妹,很简单。 买下他们就是……”“那怎么能行!”夏堇立马坐直身体,“明辉还小,母亲身子也不好,怎么能留一对居心叵测的人在他们身边。” “我有说,让岳母买下他们吗?”“可是如果我们去买,他们一定不乐意的。 而且对方马上就会明白,我们已经察觉了。” “怎么这么笨!”江世霖宠溺地捏了捏夏堇的鼻子,笑道:“其实纨绔子弟也是有优势的。 明日我随便找个狐朋狗友去牙行闹一闹。 他们不卖也得卖。” “可是……”“没什么可是的。 放心。 只要不闹出人命就没事,我有分寸的。” 夏堇还想说什么,忽听门外传来了丁香的声音,说是有客人来找江世霖,已经被请去外院的客厅了。 对方声称。 一定要见到他才肯罢休。 时间早已过了午夜,江世霖和夏堇皆讶异。 “是什么人?”江世霖扬声问。 听到丁香说。 值夜的小丫鬟不认得他们,只说是几位公子,他立马明白了,一定是明月楼的人发现他突然不见了,所以过来找人。 他转头对夏堇说:“你先睡吧,我打发他们走了,很快就回来。” 夏堇点头应下,起身帮着江世霖穿衣。 江世霖看到灯火下的她带着朦胧的美,似初承雨露的娇花,情不自禁又与她腻味了一会儿。 可惜,就这片刻的功夫,外院再次派人催促,说是那些半醉半醒的公子哥儿声称,若是他们再见不到江世霖,就要闯进来了。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转身打开房门。 丁香和杏红都在门外候着。 杏红对着他说:“三爷,奴婢已经问过了,来的是王公子,杨公子,陈公子……”“行了,待会儿我自然知道来的是哪些人。 对了,父亲回来了吗?”江世霖边说边往外走。 杏红跟上前答道:“老爷还没回来。 不过蘅安院已经得了信,太太那边亮起了烛火。” 夏堇站在房门口,看着江世霖和杏红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三奶奶,您不用担心。 那几位公子虽然都喝醉了,但外院早就奉上了解酒茶。 而且奴婢听说,几位公子一向很尊重三爷。” 她没有告诉夏堇,外面那几位烂醉如泥的纨绔公子哥,一半叫嚷着想见夏堇,一半嚷嚷着,江世霖一定在家里藏了绝色美人,才会把他们扔在明月楼。 夏堇心知,既然人在江家,就不会闹出什么事。 她转身折回屋内。 她还不及坐下,竹青已经跨入池清居的大门。 小潘氏请夏堇过去说话。 蘅安院内,小潘氏虽没有严词责备夏堇,但言里言外的意思,让她劝诫江世霖,他在外面,怎么样都行,但不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带回家里。 即便是江光辉,也从没有猪朋狗友半夜上门闹事的先例。 夏堇在蘅安院站了小半个时辰才得以离开。 回池清居的路上,她远远看到江世霖就在自己前面。 她刚想上前喊住他,就见一个人影突然跪在他身后。 见江世霖停下脚步,她亦驻足。 因为隔得远,夏堇听不到江世霖与跪在地上的女人说了什么。 从女人的身形判断,那人很可能是杏红。 难道他已经告诉她,即将把她配人?夏堇暗自揣测间,忽见江世霖弯腰扶起地上的女人。 按他以往的习惯,他不是应该转身走人吗?怎么会亲手扶起杏红?*****若是你们问,肉在何方,我只能回答,被河蟹吃掉了。 不过后面为走剧情,会顶风作案一次,嗨,希望不会被抓到。 先上2k,今天依旧会一万二,我很乖吧!rt 第337章 试探 丁香站在夏堇身后。她同样看到了江世霖和杏红。远远看过去,杏红似在哭泣,两人虽然离得远,但江世霖并不像在责骂她。“三奶奶,不如……”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儿。”夏堇打断了丁香,紧接着又叮嘱她:“回去之后,就当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丁香不敢不从。两人在冷风中站了一盏茶时间,江世霖和杏红才离开。夏堇慢慢踱回池清居,江世霖已经在正屋等着她。 “怎么,她为难你了?”江世霖询问。他已经知道,她被小潘氏叫去。看到夏堇表情讪讪的,他揽住了她的肩膀。 “没有。”夏堇摇头,“她只是问我发生了什么事。对了,你把外院的人全都送走了?”她试图岔开话题。 江世霖苦笑。他猜得没错,王二等人发现他不见了,借着酒意,直接冲过来,目的是为了见夏堇。其实,他在前一日已经向他们坦诚,他们仍旧是朋友,但他不会重复以往的生活。结果他们喝得烂醉之后就忘了他的话,口口声声他入了魔怔,中了夏堇的降头。 江世霖把夏堇拉入怀中。或许他真的入了魔怔,中了她的降头。“不用担心,外面的事我会处置,下次绝不会让他们如此闹腾。这两天,你先找张妈妈,把杏红的婚事定下来。” 夏堇没料到江世霖居然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她抬头看他,问道:“你真的愿意将她配人?” “什么叫‘愿意’?”江世霖侧目。 “我的意思……”夏堇心虚地低下头,“她毕竟跟了你多年,再说,她的确没到配人的年纪。” “傻蛋,不用再试探我。对我来说,你既是我的妻子,更是我爱的女人,而她只是一个丫鬟。我早就对你说过,你若是觉得她可有可无,那就让她留着,若是你心里不舒服,哪怕只是一点点介意,让她嫁人就是。对她,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希望怎么样。其实不止是她,其他人也是一样。只不过……”说到这,江世霖突然止了话题。 “只不过什么?”夏堇情不自禁追问。 “只不过——”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笑道:“你要有心理准备,一定会有在背后说你不能容人。父亲那边,我可以对他解释,但其他人……” “我知道的。”夏堇再次低下头。一旦杏红配人,就等于江世霖原本的那些女人一个都没能留下。这样的结局自然是他的妻子善妒,没有容人之量。 “没什么好介意的,被人说两句,又不会少一块肉。你看我,全涿州城都知道我是无药可救的纨绔子弟,我还不是活得好好的,行事也不必那么拘谨。” 夏堇明白,江世霖不止是让她有心理准备,同时也是在安慰她。他为了她,坚定地想将杏红配人,她自然是感动的,但他只字未提刚才杏红何以对着他哭泣,他又为什么亲手扶起杏红。他们说了一盏茶时间,到底说了些什么? 夏堇努力说服自己,不要想着先前的画面,可是他弯腰扶起她那一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试探:“你说的,我早就明白,只是杏红那边,明日由我告诉她吗?”她猜想,刚刚是不是江世霖向杏红提及此事,所以她才哭着哀求他。 令夏堇失望的,江世霖想了想说,她只需要把杏红的成亲对象找好,其他的事,他会找机会告诉杏红。这话不止证明,先前他们说的不是这件事,同时也说明,他和杏红之间,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在早饭后出门,说是找人把牙行的那对兄妹买下来。夏堇向小潘氏请过安,向她报备之后,就把张妈妈找来了。她借着江世霖的名义,让张妈妈私下留心与杏红年纪相当的下人,再报于她听。在张妈妈临走前,她再次叮嘱她谨慎行事,在事情未成定局前,不能让旁人知晓。 张妈妈离开池清居之后,丁香本想就昨晚的事宽慰夏堇几句,结果冯氏派了人过来,请夏堇过去说话。 夏堇以为母亲又要“叮嘱”她赶快怀孕,便推说家里事多,脱不开身,过两天再去见她。午饭过后,钱妈妈亲自过来请夏堇过去。 因江世霖中午没有回来,夏堇只得去蘅安院请示小潘氏,之后随着钱妈妈出府。半道,马车突然停下,车外一片喧哗之声。 “发生了什么事?”夏堇扬声询问。 听到车夫说,貌似有人吵架,阻了街道,丁香向夏堇请示:“三奶奶,去夫人那边,只能走这条道,不如让奴婢下去看看吧。” 夏堇点头,让丁香带两个小厮一起过去。不多会儿,丁香笑着上车,兴奋地对夏堇说:“三奶奶,被堵住大门的是一家牙行,陈公子,就是上次与三爷打招呼的那个,他家的下人来牙行买人,因为人牙子不愿卖,陈公子亲自带人过来,把牙行砸了……” “砸了?”夏堇错愕。 丁香重重点头,说道:“奴婢回来的时候,陈公子正在说,他做事只图一个高兴。一家小小的牙行,居然敢说自己的丫头小子不能卖他,分明是瞧不起陈家。他现在就让所有人看看,他是不是一个人物,以后看谁还敢瞧不起他。” “陈家要买的是不是一对兄妹?” 听到夏堇这么问,丁香这才回过神,明白陈公子要买的,正是张妈妈口中的那对兄妹。想来陈公子是受江世霖所托。她点点头,接着说道:“三奶奶放心,奴婢刚刚看到,陈家的下人正抱着一男一女,看起来准备回陈家了。” 夏堇“恩”了一声,把轿帘揭开一条缝隙,悄悄朝人群看去。中午的时候,江世霖派人传话给她,他不回池清居用午膳,因为他想把这件事办妥。此刻午时刚过,陈家的下人都快带走那对兄妹了,想来他应该早就与陈公子谈妥了才是。 夏堇思量间,就听车外传来一声“三奶奶”。她急忙放下车帘,就听小厮对她说,江世霖的马车就在她后面。他马上派人驱散人群,护送她去目的地。 再次先上2k,后面还有两章4k的章节,求表扬!rs 第338章 伪善 夏堇以为江世澈一定会借机与自己说话,结果他果真只是让下人驱散了人群,护送她去见冯氏,自己并未露面。 马车入了冯氏居住的小院,夏堇直接去了母亲的房间,坐在床边说道:“母亲,您若是缺了什么东西,让钱妈妈告诉我一声便是。” 冯氏明白女儿的言下之意,眼泪瞬时涌上了眼眶,哽咽着说:“我知道,你嫌我烦,不想见我,可我的出发点完全是为了你啊!你父亲不在了,只剩下我们孤儿寡母……”“母亲!”夏堇低唤一声,“我也希望尽快怀上孩子,可这种事要靠缘分的……”“我今日叫你过来,不是为了这件事。” 冯氏拿起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我问你,我为何要将两个大丫鬟同时配人?是不是她们做了什么,让你添堵?”她的言下之意,她们是否爬了江世霖的床。 “不是的。” 夏堇急忙摇头,“这事是钱妈妈告诉您的?”“不管是谁告诉我的,你想把她们配人,是不是事实?”见夏堇点头,她连声埋怨:“你怎么这么傻!你这不是摆明授人话柄,让人在背后说你闲话吗?其实她们是你的丫鬟,要处置她们,方法多得是,你怎会选了一条最笨的路?再说,这种事情,关键不是那两个丫鬟,而是世霖……”冯氏连珠炮似的话语让夏堇烦不胜烦。 待母亲说完了,她耐着性子说:“母亲,你说的我明白,不过将她们配人的事我已经与相公说过了,他也同意了。” “他嘴上同意,你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丁香还好,毕竟是你的陪嫁。 可那个杏红呢?以她的容貌,能够留在世霖身边这么多年,肯定是有些手段的,说不定世霖对她也是有感情的。 如今你们还没孩子,你得万事小心,怎么能如此不谨慎。” 夏堇默默听着母亲的教训,脑海中不断晃过江世霖亲手扶起杏红的画面。 难道他对杏红不是完全没感情?“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冯氏抓住夏堇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你们要过一辈子,你做什么事都得仔细考虑。 不能光凭一时意气,明白吗?”夏堇心里乱糟糟的,不想与冯氏争执。 敷衍着点点头。 冯氏见女儿这般态度,又劝了两句,万分担忧地让她离开了。 夏堇回到池清居,江世霖尚未回来,也不见杏红的踪影。 她问了院中的小丫鬟。 说是杏红家里有急事,因夏堇不在,杏红求了小潘氏,出府去了。 傍晚时分,江世霖终于回到池清居。 不多会儿,杏红亦回来了。 夏堇让丁香问一问她。 她家出了什么事,要不要再放她一天假。 杏红吱吱呜呜告诉丁香,只是她父亲不小心摔了一跤。 看过大夫,没有大碍。 夏堇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第二天上午,她终于按捺不住,让春红的大哥悄悄去杏红家看了看,结果他回来告诉她。 杏红的父亲走路好端端的,说话中气十足。 并不似摔伤,更不像有病的模样。 听到这话,夏堇再次想到了冯氏那些话,心中的怀疑更甚,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和江世霖坦白,又该如何坦白。 午饭过后,江世霖从外面回来,夏堇试探着问:“相公,上次说的那对兄妹,从牙行买走了吗?他们有没有交待什么?”“这事昨日已经办妥了。 我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让陈三审问他们。 他们签的是死契,眼下就在陈家。 若是有什么动静,陈三会通知我们的。” 听江世霖说得平淡,夏堇追问:“昨日你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怎么,你舍不得了?”江世霖嬉笑着搂住夏堇的肩膀。 这一刻,夏堇心中说不出的失望。 陈三在午时刚过就带走了牙行的两兄妹,可江世霖直至傍晚才回来。 他这是有意隐瞒她。 “其实我现在想想,杏红的年纪确实小了点。” 江世霖微微皱眉,低头看她,不解地问:“怎么又说起这话?我以为我们早就有了共识。” “我……”夏堇语塞。 “行了!”江世霖拍了拍夏堇的脸颊,“既然是早已决定的事,就不要再想了。 待会儿父亲会送矿上的账册过来,你陪着我一起看账册吧。” “我又看不懂。” 夏堇低语。 “我只是让你陪我罢了,怎么这么不解风情。” 江世霖轻笑。 夏堇看他心情愉悦,心中更加郁结。 她有资格追问,昨天下午他到底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吗?还有今天上午。 平日里他去哪里都会大致说一声,可这一次,他只是简单地说,他出去一下。 难道他去办的事与杏红有关,这才瞒着她?一整个下午,夏堇都在江世霖看账册的时候偷偷观察他。 除了每隔半个时辰,他会故意与她说一会儿话,其他时候,他都是一脸严肃地坐在桌前,几乎不曾抬头看她。 他认真的模样让她诧异,同时也让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其实他并不似传言那般,只会吃喝玩乐。 第二天上午,江世霖没再要求夏堇陪着,吃过早饭就直接去了书房。 夏堇去蘅安院请过安,张妈妈就到了,提供了三个人选。 三人都是江家的家生子,家境勉强过得去,虽然都有差事,但并没什么油水。 若是普通的丫鬟,这样的条件也算过得去,但夏堇想着,杏红怎么都是池清居的大丫鬟,不管江世霖对她是否有不一般的感情,她唯有替她选个条件好的,才能让江世霖彻底放下她,忘记她。 她把张妈妈递过来的小册子撂在桌子上,客气地说:“张妈妈,我想,你大概误会了。 杏红在池清居多年,我和三爷都十分信任她。 因为这份信任,才想让她在最美的年纪,找一个值得她托福终身的相公。 好好在家里享福。 不瞒你说,我和三爷替她准备的嫁妆,已经足够他的儿子娶妻生子。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张妈妈闻言,一脸为难地说:“三奶奶,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但是……”她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了看夏堇,低声说:“老爷和三爷一向唯才重用,只要差事办得好,经常有打赏。 三奶奶说的人,府中的确有。 但是……不瞒三奶奶,他们娶妻,看中的是自己的前程。 若是三奶奶身边的丁香姑娘。 哪怕是刚来的春红姑娘,大家自然争着想娶,可杏红姑娘,她成亲后便不在府中当差了,这不仅仅等于男方必须一辈子养着一个闲人。” 夏堇听明白了张妈妈的意思。 她在告诉她。 众人皆知杏红是被她撵出池清居的,府中有前途的下人都不愿娶她,哪怕她给杏红准备再多的嫁妆,他们也要掂量掂量是否值得,生怕她会拖累他们丢了差事。 张妈妈见夏堇不说话,接着低语:“三奶奶。 奴婢再说句实话,杏红的容貌虽然不差,但也不算最好。 再有就是她家里的事……”“她家里怎么了?”“三奶奶不知道吗?她的父亲一向烂赌,母亲又没什么主意,家里还有弟妹,可以说,她家里里外外都靠她一个人的工钱养活。 上次她父亲输了大笔银子。 听说还是三爷替他还了钱,才保住他的命。” 夏堇隐约听说过这件事。 她点头道:“我说的我都知道。 但杏红的能力如何,相信张妈妈也是知道的,以前,池清居里里外外的事,都是她在张罗。 这次你选的这三人,别说是三爷,我这关就过不了。 总之,你再回去仔细找找。 将来的事我不敢保证什么,但你刚才说的那些事,绝不可能发生。” 张妈妈得了夏堇的许诺,行了礼便退下了。 中午,趁着午饭的间隙,夏堇告诉江世霖,张妈妈找来的人选她并不满意,所以让她重新去找。 见江世霖只是随意点点头,她对着他说:“先前我虽然说过,待杏红成亲后就不需要她继续当差了。 现在想想,或许可以在别处给她安排个差事。” “我不是说过,这事你看着办就行了吗?”夏堇愣了一下。 江世霖很少用不耐烦的语气与她说话。 江世霖立马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补救:“我的意思,你拿主意就行了。” “相公,你是不是不舒服?”夏堇关切地询问。 刚才她就觉得他特别安静,午膳用得也比平日少。 “没事。” 江世霖对着夏堇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上午看账册看得烦了。” “很不顺利吗?”“不是不顺利,只是觉得气闷。”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 夏堇见他不愿细谈,也就没再追问。 待江世霖回去书房,她一个人坐在窗前思量许久。 江世霖刚才的态度,说明他压根没有把杏红的婚事放在心上,这就表示,他并不在乎她。 换句话说,他对她可能确有主仆之情,甚至也有愧疚,但在他眼中,这些都可以用银子补偿。 难道他对她隐瞒的事与杏红无关?申时,夏堇正与吕嬷嬷说话,商议冯氏回夏家的后续,忽听书房传来“嘭”一声。 夏堇急忙步出正屋,就见杏红已经先一步入了书房。 她跟着过去,就听江世霖说:“不用捡了,找个小丫鬟过来扫干净。” 夏堇尚不及说话,忽听杏红“啊呀”一声,她的手指划破了。 夏堇见江世霖朝杏红的手指看去,心中暗恼,回头吩咐:“春红,带杏红出去包扎,找人过来收拾干净。” 不多会儿,小丫鬟把茶杯的残骸扫净,江世霖关上门,浅笑着对夏堇说:“怎么,我才看她一眼,你就吃醋了?我不过是听到她的叫声,本能地看一眼罢了。” “我才不是吃醋。” 夏堇摇头,“平日里摔了杯子,一向都是吩咐小丫鬟用扫帚扫干净,她不可能不知道的。” 江世霖会过意,愣了一下,摇头道:“她没有这么多心思,可能只是一时情急罢了。” “或许。” 夏堇不想为了杏红与江世霖争执,转移话题问道:“那只茶杯,不像是不小心摔了。” “被你看出来了。”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拉着夏堇坐下,“我只是一时生气罢了。” “看账本也能生气?有什么不对劲吗?”“本来我不想让你知道,省得你跟着心烦,可是……”江世霖随手拿了一本账册放在夏堇面前,“你自己看,这才是矿上真正的账册。” 夏堇低头看了两眼,不解地抬头,“有什么不对吗?”“当然不对。 我现在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让我随意支取银子,因为那些银子,我若是没有支取,也是三家平分。” “三家平分?”夏堇侧目。 “是啊,平分!”江世霖一脸余怒未平,深吸一口气才道:“其实我也知道,矿上的事都是大伯父和大哥管着,京城那边也因为有三叔父守着,才能保证运输和销量。 认真计较起来,盈利均分不是说不过去。 我生气的是,大伯父和三叔父让所有人都认为,他们一直是看在一家人份上,义务帮着父亲,实际上大伯父得到的利润,远远比父亲多,父亲反而拿的是最少的一份。 先前我还在奇怪,大伯父又是铺桥修路,又是办善堂,每年还要施粥赠米,都是哪里来的银子。 原来真相在这里。” 江世霖说得义愤填膺,夏堇在惊讶之余又觉得这件事也在情理之中。 蒋光煌她从未见过,但江光耀最在乎的就是名誉,一心希望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大善人。 他隐瞒自己占了庶弟的便宜,很合逻辑。 只是就前世的结局而言,江光辉家破人亡,江光耀把矿场捐献给朝廷,这样一来,他岂不是少了一大笔收入,以后如何维系自己“大善人”的形象?“不对!”夏堇对着江世霖摇头,“父亲拿银子给你开了明月楼,又在城内买了那么多铺子,应该需要不少银子吧?”“是需要不少银子,只不过除了明月楼,其他铺子名义上是父亲,实际都是他和大伯父、三叔父共同拥有。” 夏堇惊讶得说不出话。 前世,江光辉名下的铺子最后全都成了江氏族产。 这就是说,那些铺子变相成了江光耀的产业。 难道说幕后之人果真是江光耀?*****大家觉得江世霖神神秘秘,在做什么呢?今天午睡过头,第四更可能无法在午夜前更新。 现在只能说,明早八点前大家一定能看到。 rt 第339章 归家 江世霖不知道前世的江光耀把矿场捐献给衙门了。 他比夏堇更加肯定,江光耀就是幕后之人,只不过假印章的事又让他觉得江世澈父子并没有狼狈为奸。 另外,江世澈分明就在掩饰某些事情,他的目的是什么?为父亲遮掩罪行?另外,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父亲,凭什么与他协定,所有的事情就此画上句号?想着这些,江世霖又糊涂了。 除此之外,他必须与父亲好好谈一谈。 这么多年了,难道他甘心,任由自己被兄弟控制?夏堇见江世霖愁眉紧皱,情不自禁伸手抚平他的眉头,安慰道:“真相如何,我们一定会弄清楚的。” “当然会弄清楚。” 江世霖把她的手指攥在掌心,“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罢了。 父亲虽然有很多缺点,在很多人眼中,他并不是好人,但是除了当年那件事,他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 说到这,江世霖戛然而止,放开夏堇的手指,在桌上一阵翻找。 片刻,他喃喃:“果然,那件事是转折点。” “什么转折?”“账册是从父亲误会母亲开始的,也就是说,在江姚氏那件事之前,大伯父并没有插手矿场的管理……”“你怀疑大伯父以那件事威胁父亲?”夏堇说着,先是点头,接着又摇头,“虽然这么推测看似很合理,但如果真是这样,这些账册怎么可能轻易到你手上?而且这些事只需问一问父亲,就能知道其中有什么内情……”“我先去找父亲。” 江世霖走了两步,又折回书桌前,“还是等我把所有账册都看完,再去找父亲深入地谈一谈。” “你觉得母亲知道这些内情吗?”“我差点忘了,她和大伯母是亲姐妹。” 江世霖慢慢坐回椅子上,似自言自语般喃喃:“她嫁给父亲。 也是在那件事之后。 从父亲的言里言外可知,他对尤姨娘一直心存愧疚。 父亲续娶的时候,尤姨娘已经怀了身孕。” “母亲和大伯母的感情并不好。” 夏堇提醒。 “还是等问过父亲再下判断也不迟。” 江世霖叹息。 夏堇没有接话。 她给江世霖泡了茶,便在书房陪着他。 两人虽然只是各干各的,几乎没有说话,但是对方的存在都让他们觉得安心,似乎婚姻就是无言地陪伴对方。 第二天是冯氏回夏家的日子。 夏堇和江世霖一早去了冯氏居住的小院。 回夏家的路上,冯氏再次提及先前的话题,最终还是钱妈妈看夏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岔开了话题。 一行人抵达夏家的时候。 夏知贤及王氏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他们。 他们面上欢迎冯氏,大半的目的是打探她的病情。 夏堇不耐烦与他们做戏,冷言敷衍了他们几句。 他们借故去见夏佥。 很快便离开了夏家。 因冯氏依旧无法下床走动,只能由夏堇和江世霖带着夏明辉去给夏佥请安。 夏佥对夏明辉的态度自是比不上他对夏冼的宠爱,之后又当着江世霖和夏堇的面,要求夏明辉好好照顾夏冼,甚至暗示。 他想请先生至夏家,单独教授夏冼和夏明辉。 江世霖心知,夏佥不过是想借着夏明辉的名义,让他帮着寻找名师,“顺带”教授夏冼。 他当场就对夏佥说,在夏明辉通过童子试之前。 他会一直在江家的族学上学。 至于夏冼,他不会干涉夏佥的决定。 事实上,自从知道牙行那一对兄妹的存在。 夏堇是赞成夏明辉在家中上学的,这样他也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冯氏。 她看得出,母亲很喜欢夏明辉。 回江家的马车上,夏堇问江世霖:“为什么一口拒绝祖父的建议?你不是不知道,夏家早就只剩下一个空壳。 只要明辉有出息,遂了祖父的愿望便是。” “听你的口气。 好似知道明辉一定会中状元一般。” “中不中状元倒是其次,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好的先生教育明辉,不要让他像二叔父、三叔父那样,目光短浅,全然罔顾礼义廉耻,眼中只有银子。” 江世霖轻笑,解释道:“其实我拒绝祖父,是为了明辉。 他留在家里,能够接触的只有那么几个人,眼光难免变得狭隘,甚至连个玩伴都没有。 他去学堂上课,虽然周围什么样的人都有,但那些都是同龄人,这也是一个学习的好机会,让他辨别谁是真心对自己的人,谁是值得交的朋友。” 夏堇很少见江世霖如此认真地说话,奇怪地看他。 有钱人家一向都是请先生在自家单独教授功课,他和江世澈等人当年也并未曾去江家的族学上课。 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我说的你不赞同吗?”“不是不赞同……”“这就行了。 将来我们的孩子也不可以拘禁在家里,至少得去书院。” 随着这句话,马车陷入了沉默。 江世霖急忙转移话题说道:“上次你说族学有人蓄意接近明辉,今日我与他私下谈过,听起来并没什么特别。 总之,祖父和岳母身边近期不要再添人了,明辉那边,我也会多加留心。 我相信那对兄妹背后的人,不会让他们一直在陈家呆着,迟早会有下一步举动。” 夏堇敷衍着点点头,思绪依旧在“孩子”二字。 她的月事快结束了,她有预感,下个月她依旧无法怀孕。 有时候她忍不住想,会不会因为她没能保护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老天在惩罚她。 回到江家,江世霖继续查阅账册。 原本他以为江世澈就账目的疑点,会预先向他解释一二,或者他的父亲应该主动告诉他,矿场的收入,他们一向只得三分之一。 结果所有人全都静悄悄的,仿佛他们都认定,他不会从账册上看到任何疑点。 夏堇在江世霖进去书房后,找来了张妈妈。 张妈妈歉意地说,她尚未找到适合的人家,续而又问夏堇,她是否愿意把杏红嫁去庄子上。 庄子上的生活虽然没有江家舒服,但胜在自由自在。 夏堇心知,就算江世霖同意,杏红也一定会反弹。 她没有明确回答,只是让陈妈妈继续帮着寻找合适的人家。 傍晚时分,杏红的弟妹突然找来,说是父亲受伤了,请姐姐马上回去。 他们在池清居院子前面哭成一团,夏堇只能准许杏红回家一趟。 大约小半个时辰后,来喜入书房与江世霖说话。 不多会儿,江世霖告诉夏堇,他有急事出去一趟,大概很晚才能回来,让她先睡,不用等他。 夏堇告诉自己,她不该怀疑江世霖的离开与杏红有关,可是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同时不在府中。 她的疑心似春天的野草,在她心中疯长。 戌时,夏堇再次找来春红的兄长,让他悄悄去杏红家打探情况。 一个时辰后,他回来禀告,杏红的父亲不是摔伤,而是赌钱欠了银子,被赌坊的人打了,因为年纪大了,所以伤得不轻。 闻言,夏堇暗暗责备自己,不该不相信江世霖,遂问春红的兄长,杏红一家现在情况如何。 春红的兄长告诉她,他听说江世霖已经替他们还了银子,这会儿应该没事了。 夏堇不敢明着追问,江世霖此刻是不是就在杏红家,只能勉强假装没事,命丁香服侍她洗漱。 可惜,她躺在**,怎么都无法入眠,只得再次起身,命人把来喜叫进来问话。 来喜重伤刚愈,虽已经回府当差,但是只负责在府中传话。 夏堇看他一进屋便神情紧张,心情不由地直直往下坠。 她掩下情绪,问道:“已经快子时了,三爷尚未回来,是不是明月楼发生了什么事?”“小的不知道。” 来喜“噗通”一声跪下了,再次摇头,信誓旦旦地说:“三奶奶,小的一直在府中,小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用这么紧张。 我只是有些担心,三爷很少这么晚还不回来。” “三奶奶,您不用担心,三爷没事的,真的,三爷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看来喜的神色,夏堇知道,他很清楚江世霖的去向。 “傍晚的时候,你都和三爷说了什么?”她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来喜一听这话,神色更加紧张了。 他摇摇头,又点点头,即便是在寒冷的秋末,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我只是随口问问,难道三爷吩咐过,你们说了什么,不能告诉我?”夏堇继续施压。 来喜心虚地垂下眼睑,急促地说:“三奶奶,并不是什么紧要的事,真的。” 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夏堇正盯着自己,只能继续解释:“是三爷命小的追查账册上的事,三爷或许是怕小的有什么遗漏,所以亲自去查证了。” 虽然夏堇并不相信来喜的说辞,但她没再追问,命丁香带着他离开了。 她躺在**,反反复复想着江世霖的言行。 他几次神神秘秘出府,蓄意隐瞒她,可是他对杏红的态度,又说明他们没有丝毫暧昧。 “或许他是为了其他的事。” 夏堇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试图安慰自己,可是脑海中不断出现江世霖弯腰扶起杏红的画面。 她在矛盾的心情中煎熬。 正当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院子内传来了动静。 她以为江世霖回来,起床后才知道,是杏红的父亲死了,她派人回来请假。 rt 第340章 兄弟 得知此事,夏堇心中奇怪。 既然江世霖已经替他们还了赌债,赌坊的人压根没必要把人打死。 她命吕嬷嬷带着小丫鬟去杏红家慰问,同时也想知道,今日江世霖是否去过杏红家。 他替他们还银子,是否有什么内情。 吕嬷嬷走后没多久,江世霖便回来了。 见夏堇还没睡觉,他问:“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不是让你不用等我吗?”夏堇看得出,江世霖的心情似乎不错。 她有心试探,回道:“本来已经睡了,但是刚得到消息,杏红的父亲过世了。 我让吕嬷嬷过去问问情况如何,要不要帮忙。 听说她家里的情况不太好。” 对夏堇的话,江世霖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只是皱了皱眉头说道:“没事的,你不需要事事操心,准她几天假就是了。” “相公,你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夏堇追问。 “我知道他被人打了,伤得很重。” 江世霖回答,续而催促夏堇赶快睡觉,自己则去了书房,唤了来喜过去回话。 第二天一早,夏堇从丁香口中得知,昨夜来喜见过江世霖之后去了杏红家里,天蒙蒙亮才回来。 夏堇愈加不明白。 昨夜江世霖见过来喜,应该知道她曾逼问他,可是他依旧半句解释都没有,仿佛压根不知道她在担心。 难道他连编谎话骗她的心思都没有?江世霖见夏堇一早上都闷闷不乐,几次想解释,终究还是咽下了几乎脱口而出的话。 说起来,他也有些怨她。 他对她的一片真心,简直日月可鉴,人尽皆知。 可惜,他再三保证。 这辈子只爱她一个,她却依旧怀疑他,多番试探他。 既然她不信他,那就让她多担心几天,反正过几天她就会明白,他对她到底有多真心。 早饭过后,江世霖带着账册去了江光辉的书房。 不待他开口,张光辉抢先说道:“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问我,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为了你。 我一直很想把矿上的生意变着我们自家的,但先前我分了两份利钱给你的大伯父和三叔父,这的确是我自己的意思。” “父亲。 我不明白。” “其实矿上的生意不像你想得那么容易,不止需要疏通官府,还有运输,人力等等,事事都要操心。 另外。 你应该知道,那片矿山,分家的时候是你大伯父一力要求,才分给了我们。 之后发现煤矿,也是你大伯父出力,才没有被族里收回去。” 这几件事江世霖听过大概。 但他没料到自己的父亲会说得如此坦然,仿佛他依旧很感激江光耀。 他问:“父亲,既然这是您一早的决定。 为什么大哥给我的账册是从江姚氏死后开始的?”“你大伯父先前就对我说,你一定会怀疑,他用那件事威胁我。 事实不是这样的。 是你母亲病倒之后,我无心理会矿上的事,再加上先前的账目一片混乱。 我自知不是这块材料,这才把一切交托给你大伯父。” 江世霖几乎怀疑。 此刻的江光辉依旧受江光耀威胁。 确认屋子里只有他们父子二人,他再次询问:“父亲,您从不觉得冤枉?世人都以为,大伯父他们无偿帮助我们,而银子却被我们独占了。” 江光辉没有正面回答他的话。 他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低声感慨:“你母亲刚过世那会儿,我经常想,若是没有那座矿山,或许她压根不会死。” 江世霖不知道如何安慰父亲。 他能够感觉到父亲的矛盾心理。 他一方面思念着自己的生母,一方面又怨恨着她。 他口口声声说,他的母亲从没爱过他,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父亲对母亲掏心掏费,他的母亲不可能毫无知觉。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的父亲认定母亲从来不曾爱过他?“父亲,您先前说过,您想结交薛子昂大人,这事大伯父和三叔父知道吗?还有,现在的母亲,她知道多少内情?”“过去的事你不必再追究了。 总之你大伯父已经答应,等你看完全部的账册,就让你大哥把他手上的事全部交托给你。 他说,你成了家,是时候立业了。” 听到这话,江世霖暗中咕哝:难道这就是大哥所言,把一切画上句号?他是如何令大伯父答应的?大伯父果真心甘情愿交出一切?江世霖愈加糊涂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江光耀和江世澈父子早就有所准备,这才不惧他审核账目。 他掩下疑惑,对着江光辉说:“父亲,你既然说起账册,有几处我不明白,想请教大伯父和大哥。” 江光辉没有听明白他的言下之意,随口回答:“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你大哥就是了,你大伯父已经嘱咐过他了。” 闻言,江世霖微微一愣,脱口而出:“父亲,您就这么相信大伯父?”江光辉侧目,示意江世霖解释清楚。 江世霖拿了面上的几本账册,解释道:“父亲,您看,这几处的账目其实都是重复的,还有这里和这里,这些支出和事实不符。 我粗粗算了一下,所有这些加起来,应该有十几万两银子不知所踪。 若是这些账册有问题,那我怀疑,出货和单价可能也有问题。” “即便事实如你所言,这些事情也绝对与你大伯父无关的。 他那个人爱面子,有时候行事说话难免显得虚伪,但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江光辉言之灼灼,紧接着又道:“若是你有所怀疑,先拿着账本问一问你大哥,看他有什么解释。 这几年,矿上的事你大伯父已经不大理会了。”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般说:“你看看,有问题的账册是不是从你大哥接手之后开始的。” “父亲,我自然会去找大哥问清楚,但在此之前,我希望您能允许我把账房先行扣押。” “你大伯父最爱面子……”“父亲,请您认认真真回答我一句,你对大伯父真的毫无怨言,只有满心的感激?十多年了,他用您给他的银子做善事,名利双收,人人都说他是大善人,是正人君子,活菩萨。 而您呢?空有涿州首富的名声,实际所得却仅仅只是其中的三分之一。” rt 第341章 对质 江世霖为父亲抱不平,父亲却告诉他,江光耀虽不像世人认为得那么完美,但他绝对是一个好兄长,好族长。 他自小就对两个弟弟照顾有加,绝不会私下侵吞别人的财产。 若是江世霖坚持要把账房扣押,可以先与江光耀说一声,再与他一起去抓人。 事实上,为免再次发生账房不知所踪的事件,江世霖早已派人监视与那几笔可疑支出有关的人。 一旦他有什么异动,他的人立马会把他们绑了,带过来见他。 有了这个前提,江世霖并不着急抓人。 他告诉江光辉,午饭过后他就去请教江世澈,若是他解释不了,再禀告江光耀不迟。 回到池清居,他把自己与父亲的对话向夏堇简略地叙说了一遍,失望地感慨:“我怎么都没料到,父亲居然是这样的反应。 听他的意思,大伯父在我受伤之前,已经有意把矿上的生意交还给我。 他曾明确告诉父亲,一旦大房不再帮着管事,就不需要再分红利给他。 我实在理解不了父亲和大伯父的想法。” “那些铺子,父亲是怎么解释的?”江世霖再次叹息,回道:“父亲说,他对生意一窍不通,又不喜欢管事,所以大伯父凡是做什么,都会算上他一份。 如今,家里的铺子,大伯父占一半的股份,大伯父的铺子,父亲也占一半的股份。 两边无论亏盈,都是大伯父和父亲均分的。” 若江光耀的铺子,江光辉也占一半的股份,这就说明江光耀并没有占江光辉便宜。 相反的,所有的铺子几乎都是大房管理,认真计较起来,反倒是江光辉占了好处。 前世的夏堇并不知道这些事情。 她追问江世霖:“那母亲呢?母亲知道多少?”“据父亲说,她一直都知道。 大概是大伯母告诉她的。 另外,与薛大人结交,一开始是她的意思。 按她的说法,将来父亲把矿场交给我,就该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交给我一个人打理,不能让三叔父牵制着我。 因为她这话,父亲才想帮我把将来的路都铺好了,再把一切都交给我。” 江光辉没理由欺骗江世霖,更加没必要美化江光耀。 可是按照江光辉所言。 江光耀和小潘氏又都没了嫌疑。 事情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夏堇不知如何安慰江世霖,只能再次重申,她相信他一定可以让一切水落石出。 江世霖见夏堇一脸关切。 忍不住问她:“你没有话问我吗?”“什么话?”夏堇抬头看他。 她仍旧纠结于江世霖与杏红的关系,可是看他为抓住幕后之人奔波,她决定一切按原计划行事。 只要杏红嫁人了,她相信自己和江世霖都能放下她,忘记她。 江世霖低头看着夏堇。 片刻。 他忽然笑了起来,摇头道:“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到时你就知道,现在是对你的惩罚!”说罢,他捧住她的脸,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夏堇顾不得羞涩,追问:“你的话什么意思?你想说什么?”不知为何。 她的心有些雀跃。 江世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拥着她转身朝窗外看去,问道:“我和大哥约在铺子议事。 你要不要随我出去逛逛?晚上我们可以在外面吃饭。” “你和大伯是去谈正事的,我跟去干什么?再说,看天色快下雪了。” 她戛然而止。 她第一次亲眼看到他就是在去年的傍晚。 那时候正是冬天的第一场雪。 从那天开始,她恨透了他。 想着这些,夏堇的脸上漾起了甜蜜的微笑。 “你笑什么?”江世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看到满天的乌云。 “我在想,去年的、这个时候。 你是如何欺凌我的。” “你这么说就太不公平了。 我完全不记得了,兴许是你欺凌我……”“江世霖,你摸着良心说,我怎么可能欺凌你,分明是你掐着我的脖子说,若是有人阻止我们成亲,你就让他死……”“所以你就因为一句义气之语,认定是我害死岳父?”“你记起来了?”夏堇一脸激动地看着江世霖。 “没有。” 江世霖摇头,“其实你可以这么想,我坚决要娶你,足以说明我在那时候就喜欢上你了。” “你差点把我掐死,还说什么喜欢。” 夏堇背过身去,假装不理他。 自从发现自己喜欢上他之后,她希望他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点滴。 可惜,只有她一个人记得那时的初遇。 虽然夏堇说,不想打扰他和江世澈谈正事,但是在江世霖的坚持下,她还是与他一起坐上了马车。 寒风凛冽的日子,路上行人稀少。 夏堇透过车帘的缝隙向外望去。 他们的初遇发生在前世,可是她依旧记得,那一日的情景与这一刻很像,只是她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 马车行至江家的茶楼,江世霖把夏堇安置在雅间,自己则去见江世澈。 江世澈在他们的马车抵达时就得知夏堇正与他一块儿。 他没有问缘由,只是请江世霖坐下,又命手下沏茶。 江世霖没有与江世澈兜圈子,直接向他“请教”账目上的疑点。 江世澈对着账本凝思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仿佛他也是第一次察觉这些异常之处。 江世霖不知道应该概叹江世澈的演技,还是惊讶于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不待江世霖要求,江世澈主动对他说,他一时无法解释,必须请账房过来问一问,或许才能弄清原委。 江世霖自然不会反对,由着江世澈安排。 待江世澈的手下离开后,江世霖又与说起了其他几处亏空,并且告诉他,亏空的总数额大概有十几万俩银子。 江世霖看得分明,在自己说话的时候,江世澈的脸色由白转青,仿佛十分震惊。 待到他说起“十几万两”几个字的时候,他闭上了眼睛,但微微翕张的鼻翼,紧抿的嘴唇显示了他的愤怒。 不过他的愤怒只维持了几秒。 待他重新睁开眼睛。 他除了自责失责,懊恼地道歉,再无其他情绪。 很快,江世澈的手下把账房带至茶楼的雅间。 江世霖派去监视账房的人偷偷告诉他,江世澈的手下找到账房之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绑了起来,直接押解至茶楼。 账房看到江世澈和江世霖,正要喊冤,江世澈已经把手中的账册摔在他的脚边,怒道:“丁解。 你还不老实招供,是谁给你胆子,亏空了十几万两银子?”丁解闻言。 一脸震惊,“咚”一声摔在地上,连连喊冤。 “你要我一条一条指给你看吗?”江世澈的愤怒房中的每个人都感受到了。 江世霖第一次看到他这么生气,仿佛亏空公款的事的确与他无关。 丁解依然不断喊冤,声称真金不怕火炼。 希望江世澈能够找人核账。 若他果真贪污了银子,哪怕只是一个铜板,他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江世澈仿佛被丁解的激愤弄糊涂了。 他行至他面前,翻开账册,把江世霖所言复述了一遍。 冷哼道:“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丁解看着账册,脸色惨白。 片刻,他再次对着江世澈喊冤,声称他刚刚所言那部分账目,虽然署名是他,但实际做账的是他的手下赵亮。 江世霖对赵亮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就是先前人间蒸发的那个账房先生。 他插嘴:“你知道赵亮早已失踪。 现在说什么都可以。” “三爷!”丁解对着江世霖一连磕了三个头,哀声说:“在下所言句句属实。 若是大爷和三爷不相信,大可以找其他人对质。 我想,大老爷应该记得,早在十年前,那部分账目就一直是赵亮负责的。” 江世澈沉思许久,对着江世霖说:“三弟,事情怎么都要弄清楚的。 不如先把他扣押,我们回去禀了父亲和二叔父,请他们定夺。” 江世霖不希望江光耀和江世澈有串供的机会,也不想夏堇白白出门一趟。 他建议道:“大哥,这个时间,大伯父和父亲应该就在附近,不如我们带着丁解,请了父亲一起去见大伯父。” 江世澈犹豫了一下,大概是想明白了江世霖的目的,他看了他一眼,点头应下。 待到所有人聚集在江光耀的书房,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天空在这个时候飘雪,天地间一片昏黄。 丁解见到江光耀,不断向他喊冤,言之灼灼地说,所有有问题的账目都是赵亮负责的,他有失察之责,但绝没有亏空的行为。 江光耀喝令他住嘴,询问江世澈,到底怎么回事。 江世澈一五一十复述江世霖的话。 随着他的陈述,江光耀看向江世霖的眼神愈加不同,隐约中又带着几分欣慰。 丁解待到江世澈说完了,跪爬至江光耀脚边,拽着他的裤脚哀求他一定要查明真相,还他清白。 江光耀再次喝令他闭嘴,转而询问江光辉,他觉得应该如何追查。 江世霖抢先说道:“大伯父,若一切果真像丁解所言,那么赵亮前前后后贪污的银子足有二十万两。 这么大笔数字,他的胆子为免太大了。” 他看到江光耀和江世澈对视了一眼,接着又道:“所有的事,足足有十年左右时间,难道就没人察觉?”江世霖这句话说得江光耀和江世澈脸上一阵白一阵青。 江光辉虽然对江世霖说,他相信江光耀,但这一刻,他觉得儿子说得也没错,遂没有阻止他,转而问江光耀:“大哥,那个赵亮是什么人,果真找不到了吗?就算是死了,也该有个尸体啊?”江光耀看了一眼江世澈,对着江光辉说:“赵亮一直没成亲,至于其他的家人,我正在调查,希望就算找不到人,也要把银子追回来,毕竟不是小数目。” 江世霖听着他的话,暗自思量。 他坚信,赵亮一定是被人利用了。 若是幕后之人发现他已暴露,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他怀疑,赵亮很可能是江世澈送走的。 至于赵亮的背景,颇为奇怪的,他几乎没有过去,仿佛是突然间冒出来的人。 据他周围的人说,他并没什么特别,也没有与神神秘秘的人往来。 难道他是另一个管二?江世霖思量间,就听江光耀说,让他和江世澈先回去,他有话与江光辉说。 回茶楼的路上,江世霖看着漫天的飞雪,对着江世澈说:“大哥,你知道赵亮是什么人吗?”“前两天我派人调查过。” 江世澈同样看着马车外的雪花,简略地叙述了赵亮的背景。 江世澈所言,江世霖一早就知道了。 待他说完了,江世霖问:“大哥,你就不好奇赵亮的来历吗?”江世澈的目光移向江世霖,摇头道:“我也想知道,可惜,我查不出他的来历。” “大哥,先是管大娘和管二,现在又是赵亮,家里雇人之前,都不查清楚对方的背景吗?若是普通打杂的也就算了,管二原本是大伯父身边的管事,赵亮是账房,经手的银子都是上万的,这样的人,录用前不是应该慎之又慎吗?”江世霖这话说得略带尖锐,江世澈不能说是自己的父亲用人不慎,只能转头继续盯着黑沉沉的天空。 沉默片刻,江世霖转头看着他说:“大哥,我只是实话实说。 这一桩桩的事,都让人烦不胜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江世澈没有立马回应江世霖的话,许久,他轻声说:“三弟,不久之前,你我说过,希望能把一切画上句话……”“大哥的意思,不能追究赵亮和丁解的来历?”“我不是这个意思。” 江世澈急忙否认。 若是他点头,就等于在说,亏空银子的事也在“句号”的范围。 “大哥,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江世霖狐疑地看着江世澈。 江世澈沉默许久,用低沉的嗓音坚定地说:“我很希望一切画上句话,我相信你也是这么期待的,不是吗?”“是。” 江世霖点头,“不过不知道大哥有没有听说,前几天,陈三大闹牙行,买走一对兄妹的事。 据说这对兄妹一心想跟着木槿的弟弟明辉,不愿卖身给陈家。” 〖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42章 甜蜜 江世霖本不打算捅出牙行那一对兄妹的事,但今日看江光耀和江世澈的反应,他只能想到两个解释,要么他们的演技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要么幕后之人另有其人。他希望通过那一对兄妹,探一探江世澈的反应,这才说了那句话。 马车行至茶楼,江世霖上楼找夏堇,江世澈则直接回江家。他临走叮嘱江世霖,下雪天路上湿滑,天气又冷,早些回家才是正经。说罢,情不自禁朝楼上的雅间看了一眼。 江世霖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中,转身上了楼梯。他才推开房门,就见夏堇站在窗边,伸出双手试图接住雪花。“你不冷吗?”说话间他已经走到她身边,把她推至身后,顺手关上了窗户。 “其实人活一辈子,就像这雪花一样,最后都会化入泥土,了无痕迹。”夏堇的目光直盯着手心的水渍。 “你又在胡思乱想。”江世霖叹气,替她擦干净手心,把她的手掌攥在掌心,责备道:“不是说,月事来的时候,不能碰寒凉的东西吗?你的手都快冻成冰块了。怎么,等得很无聊?” “不是。”夏堇摇头。他的手掌很温暖,那种暖融融的感觉透过她的掌心,直达她的心田。“与大伯谈得如何?他是怎么说的?” “今晚我们不说这件事。” “那,我们要在这里用晚膳吗?”夏堇无话找话。 “你不是说,你第一次看到我,是在去年第一次下雪的时候吗?” “所以呢?” “没有所以。”江世霖突然截断了话题。 “你很奇怪。”夏堇不解地看他,“你拉着我出门,若说是为了赏雪,却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若说是为了吃饭,这里又是茶楼……” “你太没耐性了。”江世霖急忙掩饰眼中的尴尬,“我正在等人给我们送大衣。在屋子里赏雪有什么意思,我带你去雪中赏雪。” 夏堇看着他,眨眨眼睛。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刚才不是还责备她,不该冻着自己吗? “总之,你紧紧跟着我就行了。”话说到这,江世霖再不愿透露其他细节,只说让她耐心等着。 小半个时辰后,丁香拿来两件貂皮大衣,外加两双厚棉鞋。江世霖亲手替她系上围脖,拉着她往外走。马车上,夏堇见四下无人,索性挑开了车帘,光明正大地往外瞧。 大雪下了一个多时辰,街道、屋顶都蒙上了薄薄一层银白色。在袅袅的炊烟下,一切显得宁静而祥和,偶尔还能听到小孩的嬉闹声。 “我们这是去哪里?”夏堇忍不住询问。 “到了就知道了。”江世霖继续卖关子。 夏堇看了一会儿便放下了帘子。两人在车厢内悄声说话,直至她突然闻到了梅花的香味,她急忙朝外望去。天已经黑了,她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大片的梅树,闻到扑面而来的清香。“那是什么?”夏堇指着远处一闪一闪的微弱光线。 “都说了,到了你就知道了。”江世霖依旧不愿回答。他从身后抱住她,把她拉回了车厢中。 不多会儿,忽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车外唤了一声“三爷,三奶奶”,马车终于停下了。江世霖跳下马车。 夏堇扶着他的手步出车厢,抬头就见八角亭子中放置了暖炉和烤架。暖炉上正温着酒。烤架上,烤肉的香味几乎掩盖了梅花的清香。她转头朝四周看去,满眼的灯笼隐没在梅林中,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树枝上的梅花或含苞待放,或肆意盛开。在满天飞舞的雪花映衬下,梅花更显得傲然娇艳。 若不是江世霖掌心的温度正源源不断涌入她的手掌,夏堇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或许她真的在做梦,因为这样的景色只在梦中才有。她步下马车,抬头看着天空。雪片似在风中翩翩起舞,看得她眼花缭乱。 “不要被雪花沾湿了头发。”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掸落了她发丝上的雪花,拉着她往亭子走去。 亭子内,肉已经半熟,酒也是温的。“你什么时候安排这些的?”夏堇很感动。除了父亲,再没有人为她如此费心。 “我可不是神仙,知道今天会下雪,所以是下雪之后才吩咐他们临时布置的。”江世霖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酒,凑到夏堇的唇边,轻声哄着:“来,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很淡的果子酒,没事的。” 夏堇就着他的手,一口饮尽杯子里温热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满心甜蜜,脸颊微微泛热。江世霖用她的杯子,一连饮了两杯酒,指着四周笑道:“有没有觉得,天地间只有我们两个人?” 夏堇顺着他的手指四下看去,周围没有一个下人,就连他们的马车也不见踪迹了。她点点头,目光直直落在他的脸上。他们真的在雪中赏雪。四周不止有雪花,还有梅花。最重要的,他在她身边,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 “来,坐下。”江世霖拉着夏堇在自己身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酒。 夏堇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她不该喝酒的,她不胜酒力,可是她太高兴了。“相公,谢谢你。”她有些想哭。 “还没开始吃,就先谢我了?”江世霖对着她笑了笑,拿起夹子翻烤烤架上的肉块。 “还是我来吧。”夏堇建议。她实在对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纨绔子弟没有信心。 江世霖故作生气地瞥了她一眼,不满地说:“你怎么随时随地都对我没有信心?” “不是的。”夏堇急着否认,又一时词穷,只能眼巴巴看着他。 一盏茶之后,夏堇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意外。平日里连倒水都有丫鬟伺候的江世霖,居然会烤肉。他不止把肉烤熟了,还知道把肉切成小块再递给她。他似乎并不以“伺候”妻子为耻,反而乐在其中。 待酒足饭饱,夏堇依偎着江世霖喃喃:“为什么带我来这里?为什么做这么多事?” “因为我喜欢你,想让你高兴。”江世霖想也没想便回答。 “不要总是把喜欢挂在嘴上。”夏堇忽然有些感伤。现在他对她越好,说不定将来她会越伤心。 “怎么了?”江世霖捧住她的脸颊,“我的确喜欢你,很喜欢,很爱……” 夏堇伸手捂住他的嘴。对她而言,爱是放在心中的。“这一刻,我真的很高兴。这辈子我都会记得的。” “这是不是说,以后每次下第一场雪,你都会记得当下,而不是心心念念想着,我在明月楼后巷欺凌你?当然,欺凌是你说的,我可从来没承认过。” 江世霖说得又急又快,夏堇半响才回过神。她不确定地问:“不要告诉我,你在吃醋,吃自己的醋……” “哪里是吃醋。”江世霖断然摇头。 夏堇抿嘴轻笑。“你果真在吃醋。”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眼见着江世霖即将恼羞成怒,她扔下一句:“原来你连自己的醋都吃。”转身外亭子外跑去。 “都说不是了!”江世霖大叫,伸手就想抓住她,不料扑了一个空。 夏堇避过他的动作,回头冲着他笑,续而转身往梅林跑去。江世霖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他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大叫着:“看我不抓住你。”大步追了上去。 夏堇左闪右躲,一边跑一边笑,可惜没跑两步就被江世霖抓住了。她抬头看他,满眼都是笑意。前世今生,她很久没有这般肆意欢笑了。 “瞧你,才跑了几步就喘成这样。”江世霖一手搂着夏堇的腰,一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双颊似红透的苹果,她的眼睛又黑又亮,她的嘴唇嫣红娇嫩,分明就在勾引他。他很想亲吻她。她的美丽,她的笑容只属于他一个人。 “你……你不要总是这样看着我。”夏堇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试图避开他的目光。 江世霖勾起她的下巴,用眼神描绘她的五官。她不止是温柔沉静的,热情似火的,她也可以是活泼俏皮的。他用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她的肌肤柔软滑腻,似最上乘的绸缎。他慢慢低头。她的身上带着果子酒的淡淡香味,还有属于她的特殊气息。 他亲吻她的额头,续而抬头看她。她的眼睛似宝石一般闪耀着夺目的光芒。 他低头亲吻她的眼睑,再次抬头看她。她的脸颊似火红的朝阳,他的指腹能轻易感觉到它的滚烫。 他的吻落在她的脸颊,紧接着是鼻尖,最后吻住了她的唇。他似品尝美酒一般,慢慢描绘她的唇线,吸吮属于她的甜蜜。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跳,她的紧张。他收紧手臂抱住她,用四指勾住她的脖子,倾情拥吻她。她总是能勾起他最深沉的渴望。 梅花林之行,夏堇沉浸在幸福中,一时忘了杏红。江世霖在第二天上午去找江世澈,却得知他出城去了。他的小厮说,因为突然下雪,他给母亲送冬衣及炭火去了。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急忙命人去陈家问一问,那对兄妹是否有动静。一个时辰后,他从陈家下人口中得知,他们已经开始在府中干活。陈三派了大丫鬟打探他们的来历,他们来来回回就一句话,家里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所以母亲才把他们卖了。这话一听就是大人教的。 大雪一连下了三天,江世澈出城后,被积雪困在了庄子上。江光辉也因为下雪,一直留在蘅安院。江世霖时刻留心着江光耀对丁解的调查。可惜,不要说是江光耀的把柄,就算是蛛丝马迹,他也找不到。 第四天,雪停了,天却更冷了。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明媚的阳光也显得软弱无力。江世霖在早饭后被江光辉叫了过去。江光耀当着他们的面拿出了所谓的证据,证明亏空银子的是赵亮,而非丁解。 这样的结果早就在江世霖的预料中,但他还是难免觉得胸闷。江光耀和江光辉,一个是他的大伯父,一个是亲生父亲,他不能揪着他们的衣领说,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更何况他的目标不是丁解,也不是失踪的银子,他只想知道,谁是幕后之人,有什么目的。 当然,以江世霖的脾气,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趁机要求江光耀和江光辉彻查两府的管事,凡是来历不明,或者形迹可疑的,都要查清楚背景,务必不能出现第二个管二和赵亮。 与此同时,他也提醒江光耀和江光辉,丢失的银子也有江光煌一份,他们怎么都要向他交代一声。 随着对江府及矿上管事的调查,江家的过年气氛被冲淡了不少。夏堇一直深居池清居,偶尔才帮着小潘氏准备过年事宜。因此,这些事对她的影响不大,但她隐约觉得江世霖在策划什么。她侧面打听了一下,不要说江世霖,就连来喜也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这一日,夏堇正在房中看书,丁香进屋,小声对她说:“三奶奶,再过几日就是三爷的生辰了。” 夏堇立马放下了书册,喃喃自语:“难道他神神秘秘就是因为这个?” 丁香没料到夏堇想岔了,急忙提醒:“三奶奶,这是您和三爷成亲后,三爷第一次生辰。”她的言下之意,夏堇是时候准备礼物了。 “我应该送他什么?他什么都不缺。再说,今年并不是大日子。”夏堇嘴上这么说,脑海中已经闪过了无数念头。江世霖过完年才满十九岁,明年才是他的弱冠礼。 丁香在一旁劝道:“三奶奶,不管您送什么,都要让三爷知道,您一直记着他的生辰……” “行了,我知道了。”夏堇挥手命丁香退下。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屋子里思量,应该为江世霖准备什么礼物。傍晚时分,她命春红的兄长悄悄去了一趟衙门找伍师爷。 第二天一早,待江世霖去找江光辉,夏堇正准备“制作”他的生日礼物,丁香回报,杏红回来了。 今天遇到一个比我更悲剧的作者。他拿到了书号,都已经做完菲林,下厂印刷了,结果出版局决定收回他的书号。那些上架被撤下的作者至少有稿费拿,我这样的,至少还有稿子的版权,可是他。。。。rs 第343章 一哭二闹 自杏红的父亲过世,她一直请假在家,夏堇几乎把她忘了。 这会儿丁香说她回来了,她才记起,张妈妈一直未给她提供人选。 虽说杏红一家是江家的家生子,但百行孝为先,若是她不能在三个月内出嫁,恐怕得等上三年。 夏堇一点都不希望杏红在江家耗上三年。 她吩咐丁香:“你叫她进来,然后你去找张妈妈,问她有没有找到适合的人选。” 丁香得令而去。 须臾,杏红进屋,低头跪在夏堇面前,向她谢恩。 夏堇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如何,安慰了她两句,正要命她退下,就见她低头哭了起来。 “若是你家里有事,就回去多休息几日吧,无碍的。” 夏堇微微蹙眉,心中不悦。 “三奶奶。” 杏红低声啜泣,哽咽着说:“若不是三爷替父亲还了银子,恐怕奴婢和奴婢的母亲、弟妹都已活不下去。 您和三爷的恩情,奴婢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奴婢无以为报,只求能够一辈子服侍三奶奶。” “你在池清居服侍多年,一向尽忠职守,我和三爷都是知道的。 那笔银子你不用放在心上。” 夏堇的声音略带干涩。 她最不想看到的事,便是杏红一直在池清居晃来晃去。 “这样吧,眼见着快过年了,你回家好生照顾你母亲,等过完年再回来不迟。” 杏红连连摇头,低声道:“三奶奶,三爷替奴婢还债的那笔银子,奴婢一辈子都还不清。” 说罢,她郑重地磕了三个头,泪眼哗哗而下。 “行了,你先起来。” 夏堇怀疑,杏红已经知道,她准备将她配人。 杏红摇头。 又对着夏堇磕了三个头,嘴里不断说着感激的话。 夏堇不耐烦,扬声唤了小丫鬟进屋,把杏红搀扶起来,安置在一旁的小杌子上。 杏红不断抹着眼泪,好不容易才止了哭泣,低头对夏堇说,她今日是回来复工的。 夏堇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 过完年你就十八了,若是再等上三年……”“三奶奶,奴婢不能嫁人。” 杏红才说了一句。 再次跪在夏堇面前,泣不成声。 夏堇实在不耐烦看她哭哭啼啼,吩咐道:“行了,这些事以后再说。 你既然想回来复工,先去洗把脸。 换件衣裳吧。” 说罢便让小丫鬟带她回屋了。 杏红离开后,夏堇怎么都静不下心。 听她的意思,分明就想赖着不走。 她决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可是她又不能做得太决绝,以免江世霖心生反感。 夏堇越想越烦躁。 与此同时,丁香从张妈妈处回来。 张妈妈说。 她又找了几个人选,明日就向夏堇复命。 夏堇点头表示知道了,叫来吕嬷嬷。 询问她杏红弟妹的情况。 按她猜想,杏红一定会说,若是她嫁人了,她的母亲和弟妹无以为生。 若是她先一步把她的弟妹安排在府中当差,那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可惜。 按吕嬷嬷所见,杏红的妹妹身有残疾。 她的弟弟智力不足,都不符合进府当差的条件。 吕嬷嬷说到这,劝道:“三奶奶,杏红只是个奴婢罢了。 您尽心替她找人家,已经是莫大的恩情。 奴婢说句难听一点的话,就算您把她全家一起发卖,她也没有拒绝的权力。” 她敢这么劝说夏堇,只因这些日子,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江世霖对夏堇的感情不减反增,简直可以用“捧在掌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来形容。 对这话,夏堇不置可否,问道:“若是我坚持,应该可以给他们安排一个闲差吧?”吕嬷嬷点头。 站在旁观者的立场,江世霖对夏堇的感情坦白直接,可夏堇对江世霖,似乎总有一丝保留。 “三奶奶,您应该知道,在三爷眼中,杏红只是一个丫鬟,您完全不必忧心。” “我担心的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有些事,在喜欢的时候无所谓,可一旦不喜欢了,就会成为不可宽恕的缺点。”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 “没事。” 夏堇笑了笑,“杏红弟妹的事,我会与三爷说的,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 说罢,她命吕嬷嬷退下,继续为江世霖准备生日礼物。 不多会儿,丁香和杏红端着茶点进屋。 夏堇抬头询问杏红:“你有事?”“三奶奶,先前奴婢在您面前失态……”“你不必介怀。” 夏堇示意她们退下。 杏红上前一步,跪在书桌前,一字一句说:“三奶奶,奴婢已经想清楚了,奴婢愿意绞发,立誓终身不嫁,报答您和三爷的恩情。 这是奴婢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决定。” 她声音清晰,态度坚定无比。 夏堇最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她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安抚了她两句,命丁香带着她离开。 傍晚,江世霖从外面回来。 两人闲话了两句,夏堇对着他说:“相公,上午的时候,杏红回来了。” “所以呢?”江世霖回头看她。 他十分不明白,夏堇为何偏偏对杏红如此介怀。 不过不管什么原因,杏红不在的日子,夏堇对他温存体贴。 仅仅为了这一份温存,他一定会赞同夏堇的任何决定,最多暗中花些银子补偿杏红,弥补他心中的歉意。 夏堇知道,江世霖定然是同情杏红的。 她用商量的口吻问道:“我想,在她嫁人之后,她的母亲和弟妹也需要过日子,不如安排他们干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如此甚好。” 江世霖点头。 “至于她的婚事,不如就在下个月办了吧。” 见江世霖再次点头,夏堇暗暗吁了一口气,问道:“你上次说,这事你会告诉她,你打算什么时候说?今天,她说她要伺候我们一辈子。” 江世霖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他叹息道:“你就这么不喜欢她?”“没有。” 夏堇断然摇头,“把她配人的事,迟早都要告诉她……”“木槿,在我面前,你完全不需要如此小心翼翼。 你不喜欢她,不想看到她,与我直说就是了。” “都说不是了。” 夏堇再次摇头,解释道:“她过年就十八了,若是再等上三年,到时要找合适的人就更难了……”“行了,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明天我就找机会告诉她,让她在年前嫁人,同时我们会妥善安置她的弟妹,这样总可以了吧?”他选择亲自告诉杏红,只是希望别人能够看到,是他决定把杏红配人,而非夏堇。 第二天一早,张妈妈果真拿了小名册求见夏堇。 夏堇听她介绍了备选人的基本条件,果真比上次好多了。 江世霖在一旁听着,对着夏堇说:“你派人把她叫过来,我把这事对她说了,然后你让她自己从中挑一个,再麻烦张妈妈回去问一问对方的意思。 这事尽快在年前办了。” 夏堇和张妈妈正在诧异,江世霖居然要杏红自己挑选丈夫,丁香来报,杏红在房里绞了头发,立誓终身不嫁,这会儿正哭得伤心。 〖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44章 报恩? 听到这话,江世霖也有些恼了。 杏红只是一个丫鬟,居然和主子耍起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他沉着脸命丁香把她带过来。 不多会儿,杏红跪在江世霖和夏堇面前,哭着诉说,她的父亲欠下巨额赌债,若不是江世霖替他们还了银子,恐怕他们全家都会横尸街头。 她自知这辈子都无法偿还这笔银子,更不要说报答主子的恩情,所以她一心只想好好服侍主子,一辈子做牛做马伺候夏堇。 杏红的话让夏堇更加反感,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另外,她看得很清楚,江世霖一开始的确很生气,但随着杏红的哭诉,他的表情慢慢软化了。 她想告诉杏红,她在三个月内嫁人,这是钉在板钉上的事,可是江世霖的态度变化,让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江世霖想着以往的种种,虽然对杏红心怀同情与愧疚,但他更加知道,夏堇不喜欢杏红,他说不出让她留在池清居的话。 只不过杏红哭得都快厥过去了,他没办法命人把她拖出去,也找不到理由撵她离开。 万一杏红真的寻死,他本就是纨绔子弟,不在乎名声,但夏堇不同。 他一点都不想听到旁人说她的闲话。 吕嬷嬷在一旁看到两位主子的为难。 她低声对着夏堇说:“三奶奶,奴婢知道您一向心软,但是您和三爷成亲不足一年,杏红的父亲又刚刚过世,这红白相冲……”“有些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江世霖终于找到一个台阶,赶紧顺着吕嬷嬷的话说:“你既然想报答我和木槿,这两个月就去外书房当差。 其实不管是两个月,两年,还是二十年,只要我们领了你的情,时间长短不是重点。 你在外院当差的两个月。 就麻烦张妈妈替你选一户好人家。” 杏红听着江世霖的话,心如刀绞。 她能理解夏堇一心想把她赶走,但是主子居然同样迫不及待想让她离开。 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主子,包括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可是他为什么不明白?他不爱她,没有关系。 她只希望他能认清夏堇的真面目,将来娶一个真正配得上他的女人。 杏红低头跪在地上,不停擦拭眼泪。 若这番话不是出自江世霖之口,她早已想好了应对,可面对江世霖。 她不敢反驳。 虽然自受伤后醒来,他的脾气已经好了很多,但她并没有忘记。 主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 若是自己惹恼了他,说不定今晚他就会把她配人。 事到如今,她只剩两个月的时间,她必须加快脚步行事。 一旁,直至杏红点头应下。 温顺地跟着丁香离开,夏堇才暗暗吁了一口气。 待到屋中再无旁人,她对江世霖说:“红白想冲这种借口,母亲那边恐怕说不通。” “她不会深究的,你不必担心。 还有,这两个月。 杏红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你不要总是胡思乱想。” 见夏堇只是点点头,并不言语。 江世霖主动解释:“我留她两个月,全因她在我身边多年,从未犯过错,一直忠心耿耿,另外——”他皱眉。 不知道如何启齿。 先不论受伤前,他与杏红有怎么样的过去。 单就他苏醒之后,他试图找她解决生理需求,却又在半途推开她,最后还弄得人尽皆知,已经足够他懊恼愧疚了。 “另外什么?”夏堇奇怪地朝江世霖看去。 “没什么。” 江世霖摇头,抬高声音说道:“总之就这样了,这事告一段落,以后不需要再谈了。” 夏堇讪讪地点头。 在江世霖出门后,她找了吕嬷嬷进屋,问道:“杏红已经走了吗?她有什么反应?”吕嬷嬷回道:“丁香刚刚帮着她,把东西全都搬出去了。 暂时看不出她想怎么样,不过——”她挺直腰板,郑重其事地说:“三奶奶,奴婢看她定然在打什么主意,不然不会不惜一切想要留下。” “这个我何尝不知道,可三爷相信她,说她从未犯过错,又忠心耿耿。” 看到夏堇一脸介怀,吕嬷嬷急得上火。 连她都看得出,主子在感情上一直有所保留,江世霖怎么可能感觉不到。 “三奶奶,三爷未必如您揣测的那般,全心信赖杏红。 奴婢说句僭越的话,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三爷,但奴婢觉得,三爷很希望您对他说真心话。 只要您开口,再难的事三爷都会答应的。” 夏堇摇头,缓缓陈述:“‘忠心耿耿’是他亲口对我说的。 反正,这件事先这样吧。” 见主子一脸不想多谈的表情,吕嬷嬷只能行礼退下。 正如江世霖所言,小潘氏对杏红突然调去外书房,一句都没有多问,反倒是小尤氏,派了石青找杏红说话。 据说,小尤氏在那天傍晚“巧遇”江世霖。 江世霖对她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有小丫鬟私下议论,小尤氏气得没吃晚饭,第二天向小潘氏告了病,没去蘅安院请安。 江世霖计划在开春后亲自去矿上看一看,因此他大多数时间不是找管事问情况,就是和江世澈在一处。 另外,明月楼公开替新来的姑娘们办了一个才艺比拼,日日宾客盈门,座无虚席。 虽然江世霖把日常琐事都交给春娘了,但他还是必须隔一天就去看一看。 江世霖的忙碌让夏堇有了更多的时间独处。 她大多数时间都花在替他准备生辰礼,与此同时,她不得不花很多的精力在夏家。 自父亲的祭日之后,她母亲的身体又有反复,看了不少大夫,大家都说不出所以然。 她不知道母亲是不是因为思念父亲积郁成疾,又或者是夏家还有不轨之徒。 除了叮嘱钱妈妈和海棠小心伺候,禁止旁人接触母亲的饮食汤药,她还让吕嬷嬷和丁香轮流回夏家,代替她向冯氏请安。 关于暂留在陈家的那对兄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他们已经认命,又或者是幕后之人决定舍弃他们。 杏红那边,夏堇一直悄悄注意着她的动静。 说起来,她去了外书房伺候,而这段日子,江世霖经常在外书房接见矿上的管事,她与江世霖接触的机会反而比以往多得多。 幸好,江世霖公事繁忙,来喜又时时刻刻都跟在他身边,他和杏红压根不可能私下说话,夏堇这才压下了心中的酸味,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这一日的下午,眼见着后天就是江世霖的生日,夏堇正担心来不及准备江世霖的生辰礼物,丁香突然急匆匆进屋,说是冯氏有急事请她过去一趟。 一听这话,夏堇立马急了,问道:“是不是母亲身体不舒服?请大夫了吗?”丁香摇头道:“三奶奶莫要担心,小丫鬟传话的时候特意说了,夫人喝了几天新的药方,身体已经好多了……”“那,是不是明辉有事?”“不是。” 丁香再次摇头,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 她一边为夏堇准备外出的衣裳,一边解释:“听起来像是夫人有什么重要的话告诉三奶奶。” 夏堇想问清楚,得知传话的小丫鬟已经出府,只能换了衣裳,去蘅安院征得小潘氏的许可,上了马车直奔夏家。 因为天气寒冷,再加上时近傍晚,路上行人并不多。 夏堇心急如焚,时不时挑开车帘朝外望去。 突然间,她只觉得马车一阵颠簸,紧接着丁香娇斥一声:“什么人。” 马车停下了。 夏堇来不及惊呼,就见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妇人上了马车,一把抓住她。 她尖叫着想要推开她,一个黑布袋子蒙住了她的脑袋。 〖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45章 求婚 夏堇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待她恢复知觉,发现自己正躺在**。 她动了动手脚,证实自己并未被绑缚,急忙坐起身。 天已经完全黑了,她只能从窗外的月光隐约看到屋内的情形。 “我被绑架了?”她摇头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的衣裳似乎被换过,但衣着整齐。 屋子内的摆设看起来井然有序,角落甚至放置了炭盆。 一切都透着诡异。 夏堇想不明白,只能往房门走去。 她伸手拉了拉房门,房门从外面锁上了。 在她碰触房门的那一刻,她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放我出去,救命!”夏堇的呼救声被“嘭”一声巨响打断。 她循着声音看去,只见窗外有火光在闪耀。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又听“嘭”一声,一团火球直冲天空,随即在半空中散开,化成一朵盛开的鲜花。 夏堇从未见过这样的爆竹,再说此时离过年尚有半个月,谁家会这么早点爆竹?她尚未回过神,又听“嘭”一声,另一朵花儿在空中盛开。 之前是红色的,这一朵居然是绿色的。 这怎么可能!夏堇惊讶之余听到了街道上的喧哗声。 她俯身看去,街道上已经挤满了人群,而燃放爆竹的地方似乎是明月楼。 “难道他前段日子神神秘秘,就是为了这个?”在夏堇的喃喃自语中,只听一连串的“嘭嘭”声不绝于耳,五颜六色的花朵在半空盛开,几乎让整个涿州城都染上了绚烂的色彩。 她看呆了。 她甚至觉得那些烟花的形状很像木槿花。 忽然间,她感觉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自己。 她惊呼一声,正要尖叫,马上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 “真的是你。” 她叹息一声,放软身子。 任由他拥抱自己。 “我还以为你会大叫救命。” 江世霖有些失望,又有些高兴。 她没有回头,却马上认出了他。 “若真的有人要害我,屋子内就不会燃着炭盆,好似生怕我会冻着一般。” 夏堇的手掌覆盖江世霖的手背,不满地控诉:“你和丁香她们一起骗我,你就不怕……”“嘘!你看。” 江世霖手指明月楼的方向,岔开话题。 夏堇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除了一轮明月,天上什么都没有。 先前的爆竹在他抱住她的时候便结束了。 “你又戏弄我!”夏堇虽在控诉。 但她的眉眼满是笑意。 “耐心点,很快的。” 江世霖一边哄着她,一边低头亲吻她的发丝。 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在身后挥舞,示意房中的丫鬟们干完活马上离开。 不知道为什么,夏堇相信,他会给她另一个惊喜。 她睁大眼睛看着天空。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不多会儿,就在街上的人群正要在嬉闹声慢慢褪去,忽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嘭嘭”声,紧接着明月楼四周火光冲天,无数的爆竹在同一时间齐发。 红色的烟火直冲天际,转瞬间。 天空出现了一颗巨大的红心。 夏堇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了。 “你怎么做到的?”她失神地询问,不舍得移开目光。 “喜欢吗?”江世霖弯腰,脸颊紧贴着她。 “喜欢。” 夏堇重重点头。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烟火。 他总是给她巨大的惊喜。 可是现在他对她越好。 将来,待到他不喜欢她了,她一定会越难过。 想到这,她很想哭。 “笨蛋,不许哭。” 江世霖掰过她的肩膀。 低头凝视她的眼睛,“认真听好了。” 他清了清喉咙。 一字一句说:“我想要娶你为妻,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 你愿意嫁给我吗?”“我不明白。” 夏堇糊涂了。 她的心脏“嘭嘭”直跳,仿佛马上就要跳出胸口了。 “你愿意嫁给我吗?”江世霖又问了一次。 夏堇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很少如此认真地与她说话。 “我们早就是夫妻了。” 她的声音在颤抖。 “上次是我逼你嫁我,我没能去迎亲,也没有亲自与你拜堂,喝合卺酒。 现在,我喜欢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想娶你。 你愿意嫁给我吗?”江世霖说得急切。 “可是我已经嫁给你了。” “如果此刻你还没有嫁给我,你愿意嫁给我吗?”江世霖的额头渗出了一层细汗。 夏堇奇怪地看他。 他在赶时间吗?她还没有想明白,就听短促的哨声从明月楼方向传来,紧接着火光大作。 在欢庆的烟火中,依稀夹杂着鼓乐声,哼唱声。 远处的爆竹声,再加上人群的喧哗赞叹声,令得夏堇听不清他们在哼唱什么,只觉得乐曲似在庆祝,又似在祝福。 江世霖懊恼地抬起夏堇的下巴,恶声恶气地大声命令:“快说,你愿意嫁给我。” 夏堇抿嘴轻笑。 她明白了。 在江世霖的计划中,一定是她说了“我愿意嫁给你”,然后明月楼才会燃放代表庆祝的爆竹。 结果她还没有答应,那边已经开始庆祝了。 江世霖怔怔地看着她明媚的笑脸。 火光下,她的脸颊绯红,眼睛比纯净的黑宝石更璀璨。 她或许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女子,但越是看着她久了,越会发现她的美丽。 他们成亲快一年了,他们同床共枕相濡以沫半年多了。 每一天他都觉得比前一天更爱她。 如果说,她的存在是老天为了测试,他能够付出多少的爱给一个女人;那么他相信,直至他生命终止的那刻,老天才会知道,他对她的爱到底有多深。 在江世霖的注视下,夏堇只觉得脸颊烧得更厉害了。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她的声音断断续续。 慢慢的,烟火熄灭了,鼓乐声停止了,就连街上的人声也渐渐变得遥远了,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世霖放开她的肩膀,轻触她的脸颊。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但他对她的爱从来没变过。 他没再恶声恶气命令她,他用低沉的声音询问:“木槿,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愿意。” 夏堇认真地点头,郑重地承诺:“这辈子我都是你的妻子。” *****今天少归少,总数也有7k了,本来想更一万+的,下午又睡过去了,嗨嗨嗨。 〖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46章 威胁 江世霖看着夏堇,夏堇同样凝视着他。两人的目光纠缠在一起,谁都不舍得打破这一刻宁静。许久,夏堇终于发现,江世霖穿着喜服。她低头看去,她同样换上了吉服。她正奇怪自己为何看得这么清楚,就见原本黑漆漆的房间,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蜡烛。确切地说,他们被满室的红烛“包围”了。 “你……”她的惊愕无以复加。她不知道他们身处何处。房间被布置成了喜房,却处处透着熟悉感。仔细辨认,她发现屋内的小摆设与她闺房中的那些小玩意很相似,但她的眼睛所触之物都是新的,应该是他照着她的喜好找人定制的。 “你为什么做这么多事?”她很感动,感动得想哭。 “别哭。”江世霖捧着她的脸颊,“我本想看你披着红盖头,与你拜堂,但吕嬷嬷说,那样不吉利,所以我们只喝合卺酒。” “就连吕嬷嬷也……”夏堇哽咽。 “不要说这些了。”江世霖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从今天开始,再不是我逼婚于你,而是你心甘情愿嫁我为妻。虽然我没能亲自迎亲,但那些木槿花是我送你的聘礼;虽然我们不能再次拜堂,但是全涿州的人都看到我献给你的真心。待会儿,等我们喝完合卺酒,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 夏堇看着江世霖,久久无语。每个女人都期待自己的婚礼。自从意识到自己爱上江世霖后,她一直很遗憾,他们的婚礼没有他的参与。她从未与他说过,因为那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他居然安排了今日的一切。她的心情已经不足以用“惊喜”来形容。 “怎么不说话?”江世霖的神情染上了几分紧张。他懊恼地说:“好吧,那些烟火不像木槿花,可是我的确很想做成木槿花的样子。” “刚才我就知道,那是我最喜欢的木槿花。我真的很高兴。” 江世霖暗暗吁了一口气,故作一本正经地说:“现在你知道自己错在哪了吧?” “什么?”夏堇一时没回过神。 “在我费尽心机准备烟火,布置房间,安排‘绑架’的时候,你却一直对我欲言又止,宁愿找来喜打探,对我却只字不问。其实我一直不懂,你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我……”夏堇一阵心虚,低头说:“我一早就已经知道,是我误会了。” “你到底误会了什么?” 夏堇紧咬下唇,不敢回答。她也讨厌自己患得患失的心情,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怎么能对他说,因为他对她太好了,所以她觉得一切都不是真的。她如何能告诉他,她对他越好,她就越害怕,终有一天,他不再喜欢她。 “木槿!”江世霖催促一声。 夏堇轻轻摇头,低声说:“其实我知道的,你对杏红不过是主仆之谊,可有的时候,我就是会莫名其妙地觉得,你对她很关心,然后我就会很难过。我没有对你说,因为我知道那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可是我没办法制止自己……” “真是傻蛋!”江世霖叹息,“所有人都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偏偏只有你不相信我。” 夏堇低头不语,默默靠着他的肩膀。她怀疑过他和杏红的关系,事实上,她怀疑的不是杏红,而是他的过去。她听过太多有关他的“丰功伟绩”,她亲眼看到明月楼后巷的他是多么冷酷无情。她从不认为自己会喜欢上这样的男人,可是她的的确确喜欢他。她向他承诺一辈子,她也渴望与他白头偕老,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害怕自己会成为他的过去,她会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就连她的父亲都做不到一生一世一双人,她怎么能奢望一个纨绔子弟为她浪子回头。或许,爱上他,就注定一定会受伤。 江世霖拥抱着夏堇,心中五味陈杂。他轻拍她的背,低头在她耳边说:“今天就是我们的新开始。记着,我因为喜欢你才娶了你,而你心甘情愿嫁我为妻。我们之间,不应该再有怀疑与隐瞒,记住了吗?” 夏堇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点头。 “你不会又在掉眼泪吧?”江世霖试图缓和气氛。 夏堇摇头,伸手环住他的腰。他的怀抱让她觉得温暖,他的心跳让她安心。“谢谢你,为所有的事情。还有,我喜欢你,这辈子都不会变。” “仅仅喜欢是不够的,你必须爱上我,你的眼睛只能看着我,哪怕将来我们有了孩子,你最爱的人只能是我……” “你不要得寸进尺!”夏堇抬头看他。他早就是她最爱的人,只是他不知道罢了。 “其实我很想得寸进尺的。”江世霖叹息,轻抚她的脸颊,嬉笑着说:“我本来打算劫持你之后,先蒙上你的眼睛,再把你绑在柱子上,好好与你恩爱一番……” 夏堇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他。他在说笑话吗? “我怕把你吓到,这才作罢。如果我一早知道,你不用眼睛看,就能认出我,我一定要试一试……” “江世霖,你又在胡说八道!” 江世霖一脸惋惜地摇头,片刻又点头道:“我看不如这样,若是下次你再怀疑我,我就把你绑起来,好好教训你一下,用行动证明,我到底有多爱你。” “你这是在威胁我。” “是啊,就是威胁,谁让你总是让我猜你的心思。”江世霖说着,牵着夏堇行至桌前,“好了,我们喝合卺酒,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后悔的。”夏堇低声承诺。 江世霖执壶的右手微微一怔,很快把两只酒杯注满。夏堇主动拿起一只杯子,抬头看他。江世霖准备了很多诸如“百年好和”之类的话,可是看着她,他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是失神的拿起酒杯,与她双臂交缠,一口饮尽杯中的美酒。 两人手中的杯子不及放下,江世霖已经倾身吻住了她。不知过了多久,夏堇气喘吁吁地说:“我们不能太晚回去的。” “今晚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们哪里都不去。以后这个宅子就是你的。”江世霖说着,再次注满了酒杯,暧昧地笑道:“你一定不知道,交杯酒其实有很多种喝法。我们有一整夜,我慢慢教你,保证不藏私。”rs 第347章 爆发 江世霖和夏堇直至第二天下午才回到江家。前一晚明月楼那么大动静,几乎全城的人都看到了。不知道是江世霖的叮嘱,亦或是众人素知夏堇脸皮薄,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半句。不过即便所有人都假装不知情,夏堇依旧情不自禁心虚。每当忆起江世霖层出不穷的“喝交杯酒的方法”,她只觉得脸红心跳。 自江世霖醒来后,她做了太多以往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是他把她带“坏”了?又或者在他面前的她才是她的本性?将来,他会不会觉得她不够正经? 在忐忑与甜蜜中,夏堇专心准备江世霖的生辰礼物。她自知不如他懂得安排节目,也比不上他主意多,但这份礼物是她一笔一划写下的,连带放置礼物的盒子也是她亲手包装的。她希望这是他在生日当天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第二天一早,丁香还不及叫起,夏堇已经醒来。虽然他们已经同床共枕几个月,但是自从那晚之后,她觉得每一晚都像是新婚之夜。他永远都能让她错愕,又让她惊喜。她转头朝他看去。晨光中,他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他的俊秀无人能及。她伸手碰触他的脸颊。 这些日子,她越来越觉得他是特别的,是独一无二的。母亲告诉她,最为妻子,她应该睡在床外侧,伺候丈夫睡觉,起床。合格的妻子必须永远比丈夫晚睡,早起。可是他却坚持睡在外侧,每晚都是他关窗吹灯,早上也不需要她伺候,反而是他照顾她。他唯一的要求,他想亲她的时候,她不可以拒绝。 “这么早醒了?”江世霖抓住夏堇的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一口,侧头看着她。 “今天是你的生辰。”夏堇同样看着他,“如果你不嫌我不精厨艺,我想去厨房给你煮一碗面条。” “我喜欢你都来不及,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江世霖转身压住夏堇,暧昧地笑道:“不过在我们起床前,先让我亲一口。” 两人在**腻味了好一会儿,直至丁香叫起,才匆匆起床。夏堇梳妆打扮完,正想去厨房给江世霖煮长寿面,小丫鬟已经端着面条和鸡蛋进屋了。 夏堇听到江世霖说,长寿面不过是个形式,厨房既然已经准备了,她就不用过去再做一碗,她的心中不禁失落。 早饭过后,夏堇正想第一个把礼物送他,下人们依次进屋向江世霖磕头。很快,小潘氏、小尤氏,连同江世澈,以及远在城外的大潘氏,江世熙都送来了礼物。 夏堇暗暗后悔,她应该在早膳前就把礼物送他。好不容易送礼的人离开了,江光辉派人把江世霖叫走了。 看着江世霖远去的身影,夏堇更是懊恼。他一早已经告诉她,中午,江光辉会替他在外面设宴,除了过生日,更重要的,把他正式介绍给商场上的人。待到晚上的时候,他会在明月楼摆宴,招呼他的朋友。虽然他告诉她,他会尽早回来,但她猜想,他恐怕得在子时以后才能脱身。 江世霖走后,夏堇去蘅安院请过安,便在书房看书。不多会儿,丁香亲自捧着茶水进屋。 “有事?”夏堇随口询问。 丁香迟疑了一下,说道:“三奶奶,奴婢也是刚刚才知道,早上三爷的寿面是杏红煮的。” “她?”夏堇放下了书册,“她什么时候过来的?我不是一早就说过,不许任何人擅自进厨房吗?” “回三奶奶,春桃告诉奴婢,在奴婢伺候您和三爷梳洗的时候,门上的婆子放了杏红进来。厨房的王婆子原本不让她进厨房的,但她苦苦哀求王婆子,说是包括去年在内,每年她都会给三爷煮寿面,从未间断过。今年是她最后一次给三爷煮寿面。” 夏堇本就对那碗寿面不满,这会儿听到这话,心中更是不悦,但是杏红再过一个多月就要嫁人了,对象是张妈妈选的,杏红亲自首肯的。夏堇暗暗告诉自己,待她嫁人之后,再不会出现在江家,遂对丁香说:“这事我知道了,你去找守门的婆子及厨房的王婆子,告诉她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至于杏红那边,我们就当不知道。” 丁香点头应下,又忍不住对夏堇说:“三奶奶,杏红会不会依旧不愿意嫁人?现在她在外院,若是她偷偷去找三爷……” “相公不会答应她任何事的。再说,婚事是她自己点头的,那时就算她寻死觅活都不愿嫁人,我也不会再容她呆在府中。” 听到夏堇说得绝然,丁香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她和吕嬷嬷都看得出,两个主子的感情更好了,特别是夏堇,她脸上的笑容更多了,与江世霖的对话也比以往随便多了。 “三奶奶,晚上您把生辰礼物送给三爷,三爷一定会很喜欢的。”丁香宽慰夏堇。 “他会喜欢吗?”夏堇忐忑,“我实在想不出他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其实今年还好,明年就是他的戴冠礼,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三奶奶,还有整整一年时间呢,到时您就知道应该送三爷什么礼物了。”丁香抿嘴轻笑。 主仆俩人说着话,很快便是午膳时间。夏堇歇了一个午觉,才刚起身,就听小丫鬟回禀,江世霖回来了。她心中奇怪,打开房门就见江世霖径直往厢房疾步走去。她不明所以,跟着他的脚步行至厢房门口,就见他弯腰立在梳妆台前,一把拉开了最下层的抽屉。他的动作极猛,抽屉的小铜锁应声落地。 一瞬间,夏堇只觉得浑身冰冷,全身的血液直往脑门冲。那个抽屉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空盒子。盒子里曾经摆放着避子药。这些日子,她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抽屉中的木盒子。他想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盒子,事实根本不是他想得那样,但盒子上清清楚楚印着药局的徽号。他拿出盒子,打开盖子,里面什么都没有,但盒子内依旧飘散着草药的香味。 江世霖紧紧捏着木盒子,一步步走向夏堇。自受伤后醒来,他从没有如此生气,胸中的怒火早已吞噬了他的理智。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他对她,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摘给她,可她居然偷偷服食避子药回报他!怪不得足足半年多的时间,她一直未有身孕。他甚至怀疑是他的问题,差点偷偷去看大夫。 “这是什么?”江世霖从牙缝中挤出四个字。若不是盒子够坚硬,恐怕他已经把盒子捏碎。 夏堇想要解释,但她说不出一个字。他很生气。一旦她亲口说出,她服食过避子药,他一定会更生气。她应该怎么办? 夏堇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江世霖答案。其实不用看她的表情,他就已经知道答案。“为什么?”他一把抓住她的肩膀。“为什么!”他重复。 “对不起。”夏堇的眼泪涌上了眼眶。 “不要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江世霖将要重重推开她,却只是把右手的木盒子用力摔在地上。 随着“嘭”一声巨响,木盒子四分五裂。“江世霖,混蛋!江世霖,混蛋”绿哥儿被屋内的动静吓到,扯开嗓子大叫。 “三爷,三奶奶!”吕嬷嬷、丁香等人闻声赶来,只见夏堇脸色惨白,而江世霖双目血红。 “都滚开!”江世霖怒吼。见众人只是面面相觑,他冷哼:“你们没听到吗?” 所有人不得不依次退下。绿哥儿不甘寂寞,再次在房内大叫:“江世霖,混蛋!”江世霖忽然笑了起来,放开了夏堇的肩膀。 夏堇的脑子里一团乱。她服食过避子药,她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该如何向他解释?“你听我说。”她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江世霖。 “在你眼中,我永远都是混蛋,是不是?” “不是的!”夏堇急切地摇头,眼泪再次涌上眼眶。 “不许哭!”江世霖命令。每次看到她的眼泪,他都会心软。他不想看到她的泪水。见下人们在院子内探头探脑,他抓着她入内,“嘭”一声关上房门。“不许掉眼泪,听到了没有!” 夏堇紧咬下唇,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求得他的原谅,可是她说不出一个字。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她知道他很生气,是她伤了他的心。 江世霖低头盯着夏堇。自他从昏迷中醒来,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这样的表情,强忍着眼泪,倔强得不愿说话。在那一刻他就想征服她。他用尽办法逼迫她屈服,最后他爱上了她,做尽蠢事只想博红颜一笑,结果她却仍旧是原来那个她。 父亲不止一次告诉他,他们不是一类人。她与他的母亲一样,骨子里都是骄傲的读书人。她们只会喜欢那些所谓的正人君子。她们不屑银子,对他们这样的商贾,心中只有鄙夷。她或许会认命,迫于现实成为他的妻子,但她绝不会真心爱上他。她们可以是妻子,可以是母亲,仅仅因为她们不得不扮演这样的角色。 他的母亲不爱父亲,但少为他的父亲生下了他,可是她呢?她明知道他多希望她能怀孕,却背着他偷偷服用避子药。 原来他的真心只换来她的绝情。 晚上应该还有一章的。我是每坑必填的好孩子,再扑也会按照大纲写完的。今天母上再次恩准我吃了几口榴莲,真的太满足了,实在不懂,为什么有人不爱榴莲呢?rs 第348章 拂袖而去 江世霖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的愤怒夹杂着心痛与不甘。 直至这一刻他仍旧爱着她,可是她呢?当他深夜带她赏梅,当他在烟火下向她求婚,她表面感动,心里是不是正嘲笑他?“没有话说?”他的心在滴血。 他一拳打在她身后的门板上。 手背的疼痛远远比不上心口撕心裂肺的疼。 “你听我解释。” 夏堇抓住江世霖的衣袖。 江世霖重重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冷声问:“你只需回答我,盒子里装的是不是避子药?”“是的,不过——”“你是不是服用过避子药?”江世霖的声音愈加冰冷。 夏堇突然觉得害怕。 她一直告诉自己,将来的某一天,当他不爱她了,她绝不会缠着他不放,她可以远远看着他,她甚至可以离他而去。 直至这一刻她才意识到,她不能失去他。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害怕失去他。 “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需要想,我只要你告诉我,那盒子不是你的,你从没有碰过盒子里的东西!”“不是的,那是很早以前……”“很早以前是多早?”江世霖抓住夏堇的肩膀,把她按在门板上,“你忘了我们是何时圆房的?是在你说,你喜欢我之后!我曾经强迫过你吗?我问你想不想要孩子的时候,你是怎么回答的?”江世霖越说越生气。 他从没有强迫她履行妻子的义务。 他一直等到她心甘情愿,才与她圆房。 这就是说,她服食避子药是在她承认喜欢他之后。 如果她真心喜欢他,为何不愿怀孕?所有的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她一直在说谎,她从没有喜欢他。 就如同他父亲说的,她和她的母亲一样。 为了生存,为了家人,为了她们自己的目的,她们可以成功地扮演妻子的角色,甚至会谎称喜欢他们,可实际上,她们的心中从没有爱,一切都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江世霖低头逼视夏堇。 她的眼中含着泪,白皙的皮肤苍白得可怕。 每当看到这样的她,他总是会心软。 可她是如何回报他的?他爱她,他想把全世界都给她,哪怕是在床第间。 他也总是顾忌着她的感受,可她不止践踏了他的感情,同时也践踏了他的尊严。 “告诉我,你没有碰过盒子里的东西!”江世霖痛苦地低吼。 夏堇咬紧牙关,慢慢摇头。 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你听我解释……”“解释?”江世霖恨不得掐死她。 这一刻,他宁愿她骗他,他宁愿自己不知道盒子的存在。 这个房间他再也呆不下去,他不想看到她,他怕自己会失手杀了她。 “不必解释了,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他推开她。 用力打开房门,大步往外走去。 夏堇追着他的脚步跨出屋子,对着他的背影大叫:“我可以解释的。” 她的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她只看他头也没回。 扬长而去。 她一下跌坐在院子内,冰冷的寒气包围着她。 她很久没有这种冷彻心骨的感觉了。 “三奶奶,地上冷。” 吕嬷嬷和丁香急忙上前,试图扶起她。 夏堇全身无力,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能失去他,她已经无法忍受没有他的日子。 她抱住吕嬷嬷的手臂。 失声痛哭,嘴里不断重复:“我可以解释的。” 吕嬷嬷和丁香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她们只知道今天是江世霖的生辰,他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大发脾气。 她们从没见过他如此生气。 “三奶奶,若是三爷误会了什么,待他气消了,解释清楚就是了。” 吕嬷嬷轻声安慰。 “他没有误会。” 夏堇一边哭,一边摇头。 她说,她可以解释,但是她真的可以解释吗?药盒已经空了,他会相信她只吃了两颗吗?吕嬷嬷和丁香生怕夏堇在雪地里受了寒气,半扶半抱欲把她带回正屋。 可她却像疯了一样,突然推开她们,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厢房,跪在地上捡着木头碎片。 “江世霖,混蛋!江世霖,混蛋!”时至今日,绿哥儿依旧只会说这一句话。 夏堇泄气地扔下手中的木盒子碎片,抬头朝鸟笼看去。 绿哥儿是他送她的第一件礼物。 那时候他嘴上说得凶恶,可后来他告诉她,他怕她一个人住在未明阁觉得寂寞,所以让绿哥儿陪着她,替她解闷儿。 她想自言自语的时候,也算有个听众。 他一向嘴硬心软。 他对她的威胁从来没有付诸行动。 “不管他信不信,我都要去解释清楚。” 夏堇喃喃,猛然站起身,只觉得一阵眩晕。 “三奶奶!”吕嬷嬷和丁香急忙上前扶她。 吕嬷嬷低头看到木头碎片上的药局徽号,脸色微变,急忙朝丁香看去。 夏堇深吸一口气,站直身子,吩咐丁香:“你去找春红的大哥,看看三爷是不是去明月楼了。” 续而又对吕嬷嬷说:“去准备马车。 我去见过母亲,我们就去明月楼。” “三奶奶,今日天色已晚……”“我会求得母亲同意的。” 夏堇坚定地打断了吕嬷嬷。 吕嬷嬷看了一眼地上的药盒子,微微蹙眉。 她隐约已经猜到怎么回去。 她怕江世霖在气头上,夏堇这会儿去解释,只怕会雪上加霜。 其实她一直觉得很奇怪,两位主子身体健康,又如此恩爱,照理不该半年多没有一丝动静。 待到夏堇回到正屋,屋内只剩下她们两人,吕嬷嬷低声问:“三奶奶,那木盒子里面是否是避子药?”“我只吃过两颗,剩下的全都倒掉了。” 夏堇失神地陈述:“不管相公信不信,我一定要告诉他,我只在刚开始的时候吃了两颗,我并不是不想要孩子。” 吕嬷嬷见夏堇变相承认了,接着问道:“三奶奶,这药是何人给你的?看盒子上的徽记。 分明是大爷打理的药铺。” “是大伯的药铺?钱妈妈好似提过……我以为没人知道,相公是如何知道的……不对,大伯曾经提醒过我,他应该知道……”夏堇语无伦次,不过她抓住了一个重点,江世霖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现药盒子的存在。 她亲眼看到,他走入厢房,径自走向梳妆台,毫不犹豫打开第三个抽屉。 除了她自己,还有谁知道药盒的存在?难道是杏红?夏堇心绪不宁。 她不断告诉自己。 事到如今,不管是谁向江世霖告密都不是重点,重点是。 她必须找到他,向他解释清楚,求得他的原谅。 须臾,得知江世霖的确去了明月楼,夏堇前往蘅安院。 请求小潘氏同意她出府。 小潘氏初时不愿意,推说雪天路滑,天色已晚,不宜出门。 夏堇顾不得其他,当着竹青等丫鬟的面跪在小潘氏面前,直言江世霖误会了她。 她必须立马向他解释清楚。 小潘氏心中诧异,这才发现夏堇的神色不对劲。 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应了。 不过她指定了几名丫鬟、家丁护送她。 夏堇心知小潘氏名为护送,实则监视。 她一心只想见到江世霖,没也没想便点头应下了。 在朦胧的夜色中,马车在众多家丁护送下,驶出了江家的大门。 在车轱辘碾压积雪的“咯吱”声中。 马车缓缓驶向明月楼。 明月楼经过前段时间的“才艺比拼”,比往昔更热闹了。 不过今日的明月楼虽然灯火通明。 歌乐声不断,却是大门紧闭。 大门上贴着红纸,红字上写着“东家有喜,歇业一天”。 夏堇急归急,心中知道她不能在江世霖众多朋友面前,堂而皇之出现,大喇喇把他叫走。 她命马车驶入明月楼的后巷,让丁香上前敲门。 丁香抓着明月楼后门的门环足足敲了三十余下,门内才冷冷传来一句:“今日不待客。” 夏堇见状,下了马车,对着门内客气地说:“这位小哥,麻烦你帮我找春娘掌柜出来说话,就说家里有急事,想要劳烦她通知三爷。” 片刻的静默过后,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来人见到夏堇,慌忙打开后门,慌慌张张说:“三奶奶,小的该死,小的不知道是您来了。 您快请进。” 他殷勤地招呼夏堇入内,忽然又似想到了什么,挡住了夏堇的去路,歉意地说:“麻烦三奶奶在这里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报三爷。” 夏堇不想为难他,轻轻点头,朝着不远处的灯火望去。 虽然大堂的门窗都关着,但是她依旧能够清楚地听到里面的嬉笑声,乐曲声。 丁香望着小二远去的身影,心中不满。 此时正值六九严寒天,路边的积雪足有一尺深,小二居然把主子留在风口下。 就算主子不该冒然前来,至少也该请她们去暖和的地方等候才是。 吕嬷嬷见丁香直盯着小二,急忙拉了她一下,轻轻摇头。 眼下,主子最不需要的就是火上浇油。 更何况以她的经验猜测,恐怕屋内的情形不能让夏堇看到,小二这才让她们在原地等着。 大约半盏茶之后,屋内终于走出两个人影。 夏堇见来人并不是江世霖,心中一阵失望。 春娘匆匆行至夏堇面前,对着她行了礼,歉意地说:“三奶奶,此刻三爷正在待客,不方便出来见您。 他请您先行回家。” 春娘说得婉转,但夏堇听明白了。 她的意思,她已经请示过江世霖,是江世霖命令她回家,不愿见她。 夏堇焦急地问:“相公还说了什么?”春娘低声解释:“三奶奶,这会儿三爷正与王公子、陈公子等等喝酒,实在脱不开身。” 夏堇猜测,一定是江世霖说了什么春娘不便转述的话,她这才避重就轻,故意岔开了话题。 她抬头朝灯火辉煌的大堂看去。 她一直以为江世霖随时随地都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原来只要他不愿意,她想看他一眼都很难。 夏堇站在黑暗中,失神地看着明晃晃的灯火。 她必须尽快解释清楚。 她回头恳求春娘:“我只是想和相公说一句话,麻烦你再帮我问一问相公。” 春娘为难地看了看夏堇,犹豫片刻才点头应下,请夏堇在原地稍等片刻,自己快步折回大堂。 先前开门的小二没有得到春娘的命令,尴尬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解释:“三奶奶,三爷这会儿正和王公子喝酒,铃兰姑娘等等……”“这位小哥,刚才劳烦你替我们开门。” 吕嬷嬷急忙打断了小二,随手拿了一块碎银子塞给他,笑着说:“今日是王公子等等替三爷庆祝生辰,一年才一次,热闹些是应该的。” “是啊。” 小二连连点头,“王公子他们前两日就说了,今日一定要和三爷不醉不归。 他一早就吩咐姑娘们准备节目……”“这位小哥,听你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是啊”小二点头,与吕嬷嬷聊了起来。 夏堇默然无语站在一旁。 她心知肚明,吕嬷嬷两次岔开话题,其实不想让她觉得,江世霖正在温柔乡乐不思蜀,所以不愿意出来见她。 事实上,就算小二什么都不说,她也能想象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早在她嫁入江家之前,就知道江世霖平日里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是她犹如飞蛾扑火一般喜欢上他,她又能怨得了谁?不多会儿,春娘疾步向夏堇走来,歉意地说:“三奶奶,三爷实在脱不开身,请您先行回家。” 夏堇静静看着不远处的火光。 她没有勇气闯进去,她怕自己让江世霖在朋友面前下不了台,把他们的关系推入绝境。 她回头向春娘道谢,客气地说:“麻烦你在方便的时候告诉三爷,我有很重要的话对他说,今晚会一直等着他,直到他回家。” 回江家的一路上,夏堇一句话都没说。 回到池清居,她勉强喝了一碗菜粥,一言不发坐在桌前等着,脑海中不断掠过她和江世霖相处的种种。 重生之初,她一心只想离开涿州,开始新生活。 原本她可以离开的,可是江世霖的苏醒改变了一切。 这一世,她的重生或许改变了很多事情,但他突然醒来同样改变了很多事的结局。 如果他没醒,她就不会爱上他,她的心就不会如此痛楚。 可是如果他没醒,她就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他是她人生最大的一个变数。 夏堇胡思乱想间,东方渐渐泛白。 平日里,就算他不回来吃饭,他也会遣人回来交待一声,可这一晚,他明知她正等着他,却选择了彻夜不归,杳无音信。 他在惩罚她吗?*****小江是穿越,重生,还是原装,大家应该很清楚了吧?今天编编问我后面还有多少字,我一下子懵了。 等小江和小夏真正开始手牵手,坚定地往前走,就剩下揭示幕后之人了。 其实大家对谁是幕后之人是不是同样一目了然了呢?〖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49章 避而不见 夏堇前一日与江世霖吵了一架,晚上在明月楼吹了冷风,之后又在屋内枯坐一整夜,早饭过后便有些发烧。 吕嬷嬷听到她吩咐春红,让她的兄长去明月楼找江世霖,她急忙跟了出去,一方面命人请大夫,一方面嘱咐春红的兄长,务必告诉江世霖,夏堇生病了。 在江世霖受伤前,他经常彻夜不回,小潘氏对他留宿明月楼并不觉得奇怪。 得知夏堇病了,她亲至池清居探望,婉转地告诉她,夫妻要过一辈子,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是极平常的事。 夏堇心中明白,小潘氏以为她和江世霖吵架,所以她准备装病,试图把他逼回来。 她的确希望他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可小潘氏的话也提醒了她,混迹在胭脂丛饮酒作乐的江世霖才是真正的他。 昨夜,若是她闯入明月楼,她会看到什么样的景象?想着这些,夏堇的情绪愈加低落。 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挽回,但与此同时,她必须想清楚未来的道路该怎么走。 她爱他,她不想失去他。 可是或许,这一场犹如飞蛾扑火般的爱情,她注定是输家。 此时此刻,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他们的孩子,仿佛这个孩子就是他们爱情的延续,证明他们曾经相爱过。 其实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尽快怀孕。 她甚至暗暗决定,一定要告诉他们的子女,他曾经带着她雪夜赏梅,他在璀璨的烟火下对她说,他因为喜欢她,才想娶她。 他为她做过很多事。 每一桩每一件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事情就发生在昨日。 可是一夕间,他不止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连见她一面都不愿意。 “丁香。” 夏堇扬声呼唤。 待丁香进屋,她吩咐道:“你去把朱医婆请来。” “三奶奶。 先前已经命人请过大夫了。 大夫应该快到了。” “请朱医婆过来。” 夏堇重复一声,不愿解释。 不多会儿,春红的兄长回来禀告,江世霖昨天后半夜就离开了明月楼,去了王二府上。 夏堇知道,王二离开明月楼,不可能没带着姑娘。 她吩咐:“你去王家找来喜,告诉他,我有重要的话对三爷说。”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不要让来喜知道,我病了。” 眼见着春红的兄长走出屋子。 她又叫住了他,艰难地说:“若是来喜说,三爷没空回来。 再告诉他,我已经请了大夫,喝了药。” 春红的兄长离开后,夏堇只觉得整个人更难受了。 幸好大夫很快就到了,替她把了脉。 开了药方。 不多会儿,朱医婆也到了。 夏堇遣退了所有人,私下问朱医婆:“婆婆,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所以我一直怀不上孩子?”“三奶奶,您多虑了。 上次的事。 您并没有伤着身子。” “那是不是我的身体本来就不好。” 朱医婆见夏堇问得急切,急忙安慰她,告诉她既然她上次怀上了孩子。 就表示他们的身体没问题。 夏堇听到这话,更加焦急,追问:“那为什么我一直没再怀孕?”“三奶奶,这才两个多月时间。 有时候,您一直想着这件事。 反而会怀不上。 您放轻松,不要日日夜夜总念着。 说不定哪天就怀上了。” 夏堇见朱医婆来来去去依旧是先前那些话,让她替自己把了脉,便放她离开了。 朱医婆离开没多久,春红的大哥回来了,他没有见到来喜,更不要说江世霖了。 王家的人告诉他,江世霖一早就离开了。 他知道江世霖没有回家,又去明月楼询问,得知他没在明月楼,又折回王家。 他使了银子,这才从王家的下人口中得知,江世霖与陈家三公子一块离开的。 他匆匆赶去陈家,陈家的人坚称,不知道江世霖去了哪里。 夏堇又气又悔。 她不该服用避子药,她不该留下一个空盒子,可是江世霖不止不给她解释的机会,还故意让她找不到他。 她应该怎么办?午饭过后,她喝了药,迷迷糊糊躺在**,恍惚间,她听到江世霖对她说,她辜负了他,从此之后他也不再爱她,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夏堇被这个噩梦吓得一身冷汗,醒来后只觉得整颗心像是被抽空了一般,疼得厉害。 她在床沿枯坐许久,命丁香替她更衣,急匆匆去了蘅安院。 她想去明月楼等着江世霖。 他避而不见,她就一直等着,直到他出现为止。 小潘氏一听夏堇要出门,断然摇头,说道:“不是我不让你出门,但你还在生病,今日天气又不好,实在不适合在街上乱逛。” 夏堇恳求:“母亲,我喝过药,身体已经无碍了,求您让我去一趟明月楼。 我见到相公,马上就会回来的。” “他根本不在明月楼,你就算去了,也见不到他。” 小潘氏再次拒绝。 “即便他现在不在,说不定待会儿就在了。 母亲,我求您。” 夏堇跪在了小潘氏脚边,“我只是想和相公说几句话,说完我就回来。” “你快起来。” 小潘氏命竹青扶起夏堇,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不瞒你了,先前来喜回来过。 世霖让他告诉我和他父亲,他会在陈家住几天,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会回来,谁都不必去找他。” 这话分明在说,是江世霖让小潘氏禁止她出门。 夏堇闻言,脸色愈加苍白。 她颤声问,来喜什么时候回来传话。 小潘氏报了一个大致时间,夏堇意识到,那是在春红的大哥去过陈家之后。 这就表示,江世霖知道她三番两次找他。 他不耐烦她的行为,所以让小潘氏限制她的行动自由。 夏堇不想在小潘氏面前掉眼泪,但她的泪水“噼里啪啦”落在自己的手背上。 江世霖对她,从没有负气离开,从没有避而不见。 这一刻,他宁愿他骂她,威胁她,也不要像现在这样。 忽然间,她想到了那个梦,他说,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 恍惚中,她又想起了明月楼中那两个小丫鬟的对话。 她们说,江世霖娶她,仅仅是为了要她生下继承人。 难道在他眼中,她不愿生孩子,就等于没有利用价值了?*****小夏不是故意误解小江,只是她在那个环境,已经没办法冷静思考,凡是都只会往坏的方向考虑。 〖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50章 放不下 夏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池清居的。她进屋后直接躺下了,迷迷糊糊睡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她的烧退了,但整个人更憔悴了。得知江世霖没有回来,也没有派人回来传话,她写了一封信带至蘅安院,恳求小潘氏替她送给江世霖。 回到池清居,夏堇把自己关在书房。她需要冷静,却怎么都没办法平静。她想要解释,她想要挽回,她愿意不惜一切换取他的原谅,可是万一她挽回不了呢?自上次流产之后,她一直没再怀孕,万一她不能替他生下儿子呢?都说女儿像母亲。她的母亲就是因为没能生下儿子,才酿出了那么大的悲剧。她的父母,表面上是恩爱夫妻,实际却是一对怨偶。她不想重蹈父母的覆辙。她应该怎么办? 夏堇在书房枯坐一上午。下午,她呆在厢房,听绿哥儿一遍遍叫嚷:江世霖,混蛋! 早上,小潘氏答应替她送信,这就是说,这个时间,江世霖已经看到了她的解释。如果他相信了她的话,他应该已经回来了。就算他不相信,她也希望他能回来质问她。可惜,他依旧音信全无。 入夜,夏堇勉强自己用了一小碗饭。她告诉自己,她不能放弃。如果江世霖不相信她信上所言,那么她就亲自去找他,当面向他解释。如果他还是不信她,那么她只能祈求他的原谅。她可以用任何代价换取他的谅解。小潘氏不让她出门,她可以哀求她,她可以借口给娘家送年礼。明天,她无论如何都要亲眼见到江世霖。 夏堇在晚饭后便睡下了。可是她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无奈之下,她只能命丁香给她煮一碗安神茶。她必须好好睡一觉,明天才有精神去见他。 江世霖知道夏堇在找他。他故意不见她,因为他需要冷静地想一想。若是她直接告诉他,她暂时不想要孩子,他可以理解,毕竟怀孕生子很危险,而她过完年才刚刚虚岁十八。可是她当着他的面说,她想要孩子,却在背后偷偷服食避子药。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 他收到了她的书信,但他没有打开看。他希望双方都能冷静三五七天,然后再心平气和,面对面谈一谈。他爱她,他永远都是他的妻子,未来她必定是他孩子的母亲。这是他的底线。 冬日的深夜很冷,只有呼呼的北风。江世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走到自家大门前,可是他都已经站在家门口了,没道理过家门而不入。 不多会儿,他坐在外院的书房,怎么都觉得不对劲。一会儿觉得炭炉不够热,一会儿觉得房间太闷,一会儿又觉得灯光太刺眼。 “明明是她做错了,我为什么不敢面对她?”江世霖喃喃一句,转身走出书房,径直往池清居而去。 守门的婆子听到是他回来了,慌忙打开院门。吕嬷嬷和丁香匆匆迎了出来。两人皆暗暗松了一口气。丁香快走几步,欲先一步唤醒夏堇。 “不必了。”江世霖闷闷地冷哼一声。他离开两天,她不是应该寝食难安,努力想着怎么向他解释吗?她居然这么早就睡了!“你们都回屋去。我一个人进去。”他命令。 丁香想说什么,被吕嬷嬷制止,拉着她离开了。 江世霖见廊下再无旁人,这才伸手去推房门。随着轻轻的“嘭”一声,他意识到房门由内栓住了。他震惊地瞪着紧闭的房门。她居然拴上了房门!他很想一掌劈开房门,好好问一问她,她这是不希望他回来的意思? 江世霖在廊下站了许久。他很想转身而去。他爱她,但这个世界不是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她不爱他,不想为他生孩子,世上多的是女人爱他,巴不得怀上他的孩子。 江世霖深吸几口气才勉强自己冷静下来。他想伸手敲门,可是她打开房门之后,难道他要对她说:才两天没见,我就很想见到你,所以我回来了?他说不出这话,他转身背对房门,却又迈不开脚步。他告诉自己,她病了。虽然只是轻微的发烧,但也有可能因为喝了药,才早早睡下。 江世霖转身走到窗前,轻轻一推。虽然窗户没能推开,却也没有拴死。他眯着眼睛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内看去,心中又是生气,又是怨恨。屋子内很黑,他什么都看不到。 事到如今,他都已经冒着严寒回来了,若是没能好好教训她,他岂不是太亏了?想到这,他伸手拨弄窗拴,试图打开窗户。 不远处,丁香站在回廊的转角,担心地说:“嬷嬷,不如我去叫醒三奶奶。万一三爷生气走了……” “不会的。”吕嬷嬷摇头,“今日我已经打听过了,三爷从王公子家搬去张公子家,因为王公子想给三爷安排女人。还有,那天来喜回来送信,仔仔细细问过大夫,三奶奶生了什么病。三爷这么晚回来,没见到三奶奶他是不会走的。” “可是如果三爷和三奶奶再吵架呢?” “那天三爷那么生气,也只是一走了之,所以就算他们吵架也不会有事的。”吕嬷嬷笑着安抚了丁香一句。她隐约觉得,夏堇心中一直有一个结。或许他们把事情闹开了,她反而可以解开心结。 正屋门前,江世霖用手指拨弄窗栓,心中不断骂着脏话。他好不容易打开窗户,纵身跳上窗台,低声对自己说:“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绝没有第三次!” 江世霖跳下窗台,关上窗户,避开屋内的家具,小心翼翼行至桌前,摸索桌上的火石。他点燃烛台,朝床榻看去,**毫无动静,夏堇睡得很沉。 江世霖愤愤地脱下大衣,朝一旁的小几扔去,故意打落了小几上的摆设。见夏堇没有翻身,更没有醒来的迹象,他拿起烛台,大步朝床榻走去。 锦被下,夏堇因那杯安神茶睡得很沉。江世霖坐在床沿凝视她。那天,他负气而去,他告诉自己,既然她辜负了他,那么他也没必要兑现承诺。她不爱他,他正好可以过上左拥右抱的生活。醇酒美人温柔乡,不知道是多少男人的梦想。可是他才喝了两杯,就觉得索然无味。那些女人身上的浓烈香味让他厌恶,她们的娇声细语让他烦躁。 更可怕的事,他的愤怒才刚刚消散,他便开始替她找理由。他一会儿告诉自己,她可能因为害怕生产,才不愿意怀孕。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年纪太小,希望等两年再说。他甚至对自己说,也有可能因为他没能找出幕后之人,所以她没有安全感。 当他得知她生病了,他急忙派来喜回来探问情况,之后又去找大夫确认详情。他想安静地想一想,又怕她四处找他,挨了冻或者受了委屈,所以请小潘氏把她留在府中。先不论她是否喜欢他,他在外面煎熬了两天,可她呢?居然在**心安理得地熟睡。 江世霖越想越生气,越想越不平。他伸手想把她抓起来,手掌却情不自禁贴住了她的脸颊。两天没见,他从没忘记她的体温,她的馨香。 他久久凝视她的睡颜。他不相信过去的她一直在他面前演戏,可是她嘴上想要孩子,背后偷偷服食避子药也是事实。在他质问她的时候,她并没有否认。 “其实,那时候你应该断然否认,坚称你从来没见过那个盒子。我一定会相信你的。”江世霖低沉诉说,拇指的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夏堇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嘤嘤”一声,试图甩开江世霖的手掌。 她就连做梦也想摆脱他吗?江世霖一下被激怒了。他俯身吻住她,粗鲁地吸吮她的嘴唇。rs 第351章 强吻 夏堇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呼救,奋力推搡他。江世霖心中的愤怒与怨气一涌而出。他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一手扣住她的脖颈。 夏堇尚未完全清醒,条件反射般咬住他的嘴唇。她满心以为对方一定会放开她,可惜直至她的舌头尝到咸腥的味道,他依旧在亲吻她。她在瞬间清醒,马上发现了熟悉的气息。是他回来了。她放弃了挣扎,任由他亲吻自己。 夏堇知道,他的嘴唇被她咬破了。她想道歉,可是他根本不给她出声的机会。她奋力从被子下伸出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她不会拒绝与他亲热,但在此之前,他们需要认真谈一谈。 “你先听我说。”夏堇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机会。 江世霖稍稍抬头,黝黑的眼眸直视她的眼睛。她如何能欺骗他那么久?为什么他明明很生气,却仍旧想要拥抱她。 夏堇同样凝视着他。他看起来与往昔无异,但他的神情,他的眼睛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在生气。他的嘴角沾着淡淡的血迹。她的手掌从他的肩膀攀爬至他的脖颈。她用拇指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 “我不接受道歉。”江世霖抓住她的手指,用力把她的双手按在床头,再次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唇舌的纠缠中,夏堇只觉得难受。江世霖整个人压在被子上,令她动弹不得。他的右手抓着她的双手,固定在床头。他的左手紧扣她的后脑勺,让她无法摆脱他的掠夺。他的嘴几乎整个包裹她的,他的舌头直抵她的喉咙,她本能地想吐,可是他用蛮力令她动弹不得,只能被动地接受他。他从没有像此刻这般蛮横地吻她,或许,他根本不是在亲吻她,而是在惩罚她。 江世霖的理智早已消失殆尽。她的那声“对不起”,听在他耳中仿佛就像是她在对他说,对不起,我不爱你,所以不想和你生儿育女。他很难受,他一心想把自己的难受转嫁给她。他是男人,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可是即便她伤害他,辜负他,他依然只想要她。 既然他如此渴望她,既然他非她不可,那么不管她爱不爱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彻底占有她。 江世霖的心中只有愤怒与受伤。他有多爱她,此刻就有多生气。他渐渐不满足于唇舌的纠缠。 “不要逼我把你绑起来!”江世霖哑声威胁。他放开她的双手,稍稍侧身,把阻隔在两人间的被子扔出了床榻。 夏堇还没明白他话中的含义,他已经再一次吻住了她的嘴唇。她不喜欢刚才的吻,转头避开他的动作。江世霖毫不犹豫掐住她的双颊,逼迫她张嘴接纳他。夏堇握紧拳头捶打他的肩膀,可他像是没有知觉一般,任由她推拒他。他的舌头滑过她的,再次抵达她的喉咙,几乎令她窒息。 不由自主的,夏堇一阵反胃。可是他的手指捏着她的脸颊,手肘紧压她的胸口,她根本动弹不得。她的眼泪瞬时涌上眼眶,但他犹嫌不够。他略带寒意的手掌探入她的衣襟。他微凉的肌肤令她情不自禁瑟缩,但他毫不在乎,一把抓住她胸口的柔软,用力揉捏。 夏堇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分明已经失去了理智。如果她拼命挣扎唤醒他的理智,他应该会放开她,可是他会不会再次转身而去?她不想永远失去他。 夏堇慢慢放松了拳头。她一手搂住他的脖子,温暖的指腹轻柔地抚摸他颈后的肌肤,另一只手按住揉压她胸口的手掌,引导他放慢动作。她轻轻挪动身体,不让自己被他压得喘不过气。她压抑着干呕的冲动,顺应着他的亲吻。 夏堇的顺从让江世霖怒意渐消。他掐着她双颊的手掌慢慢松开,手指滑入她乌黑的发丝间,掌心摩挲她的脸颊。他放弃了强占她的念头,一心只想细细品味她的甜蜜。他反手握住她的手指,牵引着她的手掌,隔着衣裳紧贴自己的胸口。 夏堇明白他的意思。她摸索着解开他的衣襟,手掌从他的脖子滑向他的胸口,又从他的胸口慢慢移向他的后背,认真探索他的每一块肌肉。 江世霖的呼吸越来越浓重。他迫不及待扯开她的中衣。他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又沿着她的锁骨慢慢往下。他享受着她的爱抚,亲吻她细腻柔滑的肌肤。 “宝贝儿……”他情不自禁的喃呢猛然惊醒了他。他在干什么?他不是在惩罚她吗?他不是打算强占她吗?他要让她知道,她只能爱他,为他生儿育女。为什么他又在取悦她,**她? 夏堇不明白江世霖为什么突然间停下了。“相公?”她茫然轻唤。 江世霖抬头看她。她眼神迷离,两颊泛着情*欲的红潮。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压下急促的呼吸,沉声说:“解释!” “解释?”夏堇依旧没有回过神。她怔怔地看他。他五官明晰,鼻梁高挺,眼睛又明又亮。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江世霖抓下她的手指,冷声说:“解释,为什么不想要孩子。” 夏堇幡然醒悟,慌忙移开目光。她怎么能被他的男色所惑,可是他真的要她现在解释吗?他们的衣服都已经松开,被子又被他扔下床了。她慌乱地抽回手指,抓着衣襟掩盖胸口的雪白,又去拉扯他的衣服,试图帮他系上带子。 江世霖冷眼看着她的手忙脚乱。他面上平静,可是他的身体正叫嚣着,他渴望她。他抓住她的手腕,制止她的动作。 夏堇不知所措。他仍旧压着她。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欲望。她心慌意乱,可是她又必须解释清楚。她急促地说:“那盒子药是很久以前的事。我只吃过两颗,其他的全都倒掉了。真的只吃过两颗。” “我们圆房的时候,你是心甘情愿的,是不是?”江世霖逼问。见她点头,他又问:“你说喜欢我,并不是因为你必须依附我,是不是?” 夏堇愣住了。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他。rs 第352章 裂痕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表情,深深失望了。这个时代,女人只能依附男人而活。夏堇迫于现实,不得不适应生活,不得不依赖他。那不是喜欢,更称不上爱,只是向现实低头罢了。事实果真如父亲所言,无论是母亲,还是夏堇,都不会喜欢他们这样的男人。他为她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他或许就像跳梁小丑一般。 江世霖转身仰躺在**。他应该拿她怎么办? 夏堇见他不再看着自己,一下子慌了神。她用手肘撑起身体,急急解释:“很早之前,就算曾经被你抓回来,我还是想离开涿州。但是我没有自信,离开涿州之后,我可以养活自己,照顾母亲,养大孩子,所以我才让钱妈妈找来避子药……” “你的意思,在我们圆房之后,你仍然计划离开?” “不是的,不是的。”夏堇连连摇头,“你醒来之后,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圆房,也不知道你有什么打算。我只知道,万一有了孩子,一切都会变,我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孩子……”她越说越混乱,懊恼地低呼:“总之,我真的只吃过两颗,其他的都是倒掉的。若不是你突然找到盒子,我几乎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江世霖转头看她。他的心中也是乱糟糟的,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她,相信她哪些。不过她的这些话,让他抓住了一个重点,她说,她不可能扔下自己的孩子,而他,他早就决定,他的底线,她必须是他的妻子,他孩子的母亲。这或许就是他们之间的平衡点。其实这个世上,有多少夫妻是真心相爱,至死不渝的?大家不过是遇到合适的人,在一起生活罢了。 夏堇见江世霖并不表态,心急如焚。“相公,你一定要相信我。”她眼巴巴看着他,“我真的很想尽快怀孕,若非如此,我不会三番四次找朱医婆诊脉……” “证明给我看。”江世霖突然开口。 “我明日就请朱医婆过来,你可以亲自问她。” “不是这件事。”江世霖移开目光,转头看着床顶,“你想尽快怀孕,证明给我看。” 这事让她如何证明?夏堇呆呆地看着江世霖的侧脸,低声问:“你不相信我把药丸都倒掉了?” “不是不相信。”江世霖摇头,“但是我需要你的证明。” “你这分明就是不相信的意思。”夏堇掰过他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她很想告诉他,她曾经怀孕,是她没能保住他们的孩子。大概是老天在惩罚她,所以在那之后,她一直未能再次怀孕。 江世霖看到她快要哭了,下意识伸手,想为她擦拭眼泪,手掌却在半空中僵住了。他爱她,他原本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跟上他的脚步,如今看来,或许他们会是一对和睦的夫妻,但她终究无法感知他到底有多爱她。 江世霖扶住夏堇的肩膀,平静地陈述:“你知道吗?如果把一只鸭蛋放在母鸡的窝里,待到鸭子孵出来,它会认为母鸡才是它的母亲。人也是一样,总是对第一眼看到的人事有特别的感情。” “我不明白。”夏堇摇头。江世霖的表情让她心疼。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平日那种,他故意装给外人看的冷漠,他在伤心,仿佛是她伤了他的心。“相公,你可以去问钱妈妈,也可以去药局查问,那些药真的是我很早之前准备的……” “你听我说。”江世霖轻轻笑了笑,接着叙述:“在我昏睡的时候,你经常在我耳边说话,那时候我就在想,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那么伤心难过,如果我能帮你就好了……” “可是我们一早就见过,你还说……” “那时候可能是我病糊涂了吧。反正当我知道你决定离开,我拼命睁开眼睛,一心只想阻止你……” “我知道,你说过,若是我被别人抓回来,一定会被侵猪笼。你还说过,就算我平安抵达苏州,也可能被抓回来。” 江世霖没有接她的话。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听到她和卫晨的计划,他是多么焦急。为了阻止他们,他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他其实就是那只鸭蛋,在不知不觉中,对错误的人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你知道吗?我至今仍旧记得,那一天,你看着我的眼神,愤怒,不甘,恐惧。那时候,我一心只想让你屈服……” “相公,你到底想说什么?”夏堇愈加糊涂了。 江世霖深深地失望。他在告诉她,他有多爱她,他从一开始就爱上了她,那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模样。若他不爱她,他为何要救回与人私奔的妻子,他为何千方百计想要父亲接受她。大概是因为她不爱他,所以她压根感受不到他的心情。 江世霖伸手擦去她眼角的泪花。他能理解她的不安与惶恐,他也明白她为何四处找他,急于向他解释。这个世上,她能够依靠的人只有他。她的娘家,除了昏庸的祖父,年幼的兄弟,只剩下孱弱的母亲,贪婪自私的三叔父一家。而她呢?她没有谋生的能力,没有足够的银子,她只身离开,她的容貌只会给她惹来麻烦。她不依靠他,她该怎么生存? 江世霖暗自叹息,看着她说:“我只是在告诉你,以前我一心只想让你屈服,是我对你太差,你才会准备避子药……”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夏堇握着他的手掌,使劲擦拭自己的眼泪,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那时候,他的确对她很凶恶,她也很生气,可是她早就发现,他只是说说而已,他从来没有真的伤害她。回过头想想,那些也是属于他们的回忆。“我知道的,你一直对我很好。”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别哭了,我都说了,避子药的事,算了,我不生气了。”江世霖坐起身,伸手抱住她,轻拍她的背。她说,他一直对她很好,可是他自己知道,当初为了否认自己爱上了她,他做过不少蠢事。那些事绝对称不上“他对她很好”。 江世霖心中酸涩,无法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他莫名其妙回到家,他对她很生气,可是看着她,一切似乎又脱轨了。他已经无力追究,他不想继续自我折磨。 “木槿,之前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从今往后,我们就这样过一辈子。我会让你过得好好的,不会为任何事忧心。”他的声音带着哽咽。他的父亲强求爱情,他的母亲早早过世了。他不会重复父母的悲剧。撇去爱情,他们会是平凡而和睦的夫妻。 夏堇知道他不再生气了。可是他的话又让她觉得怪怪的。她抬头看他,用手指擦拭眼泪。“其实,我在很早之前就喜欢你。” “我知道。”江世霖苦笑。 “是真的。” “我知道。”江世霖抱住她。她或许喜欢他,但那并不是爱情。他们的关系改变,在她被绑架那天。那时候他很高兴,因为她在卫晨与他之间选择了他。他原本以为,那是她的真情流露。现在想想,那只是人类的生存本能。那天,她若是选择了卫晨,只会害了卫晨,害了她。她一直是善良的,但与此同时,她一直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最好的。 其实,他是她不得已的选择,她只能选择依靠他,她只能承认喜欢他。他们都生活在现实中。 小江也是普通人。生气绝望都会让人看不清事实。rs 第352章 诱逼(半肉) 江世霖原本只是生气,但这一刻已经变成了失落。他不怪夏堇,也没有立场责怪她。其实不管她爱不爱他,日子还是得照样过下去,他根本不该纠结,因为于事无补。 夏堇一心求得江世霖的原谅。她在他耳边喃喃:“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真的只吃了两颗就倒掉了。” “我知道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谁都不要再提了。除此之外,你还有其他事瞒着我吗?” 夏堇愣住了,不敢有任何动作。流产的事,她应该说吗?他会不会怨她没能保护他们的孩子?他会不会像她一般伤心? “木槿,先前的事,我生气大半因为你一直隐瞒我。我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我们是夫妻,无论什么事都可以商量。” “没有了。”夏堇摇头,“药丸的事,我真的不是故意隐瞒你。” 江世霖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替她擦拭眼泪。看她哭得眼睛都肿了,他的心快化了。“木槿,认真听我说。若是你觉得现在生孩子太早……” “没有,不是,我都说了,我只吃过两颗……” “听我说。”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用拇指替她擦拭眼泪,“我现在只是与你商议……” “不,你不是商议,你分明就是不相信我。”夏堇一把挥开他的手,“你到底要我怎么说,你才相信?那天我就想解释清楚的,可是你转身就走,根本不理我。我去明月楼找你,你见都不见我,还让母亲把我拘禁在府中。我真的好怕,好怕你不回来!”她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他胸口,哭着控诉:“你怎么可以一走了之,就连解释的机会也不给我!” “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江世霖心中又酸又软。看着她委屈的样子,他几乎以为她也同样爱着他。他握着她的拳头,打在自己胸口,低声哄着:“我让你打,打到你消气为止,好不好?” “你总是嬉皮笑脸,没有正经。”夏堇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掌,转头背过身去。 江世霖张开手臂抱住她,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手。他对自己说,不管爱不爱,夫妻之间,能像他们这般已经不错了。 夏堇原本就不是真心想摆脱他。她慢慢放软身子,依偎着他,小声要求:“以后不要一走了之,至少听完我的解释。” 江世霖亲吻她的发丝,轻轻点头。忽然间,他的心中又升起一股不甘。爱应该是相互的。或许她对他并不仅仅只有依赖。他抬起夏堇的下巴,怔怔地看她。他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 “你怎么了?”夏堇不解地看他,“我不是埋怨你,只是你走了,我真的害怕。” “以后我绝不会一走了之。”江世霖承诺,“不过,你说你想尽快怀孕,你得证明给我看。” “你要我怎么证明?” 江世霖沉默地看她。他不该利用她急于解释,急于求和的心态,可是他的心很难受,他只想沉沦,哪怕一切都是假象,哪怕他终究会醒。 “相公?”夏堇看不明白,他到底是相信了她的解释,还是单纯不再生气了。 江世霖低头,附在她耳边说:“今晚,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我爱你,你也爱……我。”他清了清喉咙,压着声音说:“记着,你爱我,不是因为我是你的丈夫,更不是因为我是江世霖,你只是单纯地爱我……”他有些语无伦次。 夏堇被他抱着,他的声音,他的气息让她心慌意乱。她明白他的暗示,却没有深思他话中的含义。她低着头,小声说:“你先把被子捡起来,把灯吹了。” “什么都不要想,只想着你要向我证明,你爱我。”江世霖在她耳边喃喃。 “可是……” “没有可是,是你要我相信你。”江世霖打断了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 夏堇早已忘了哭泣。她只觉得耳根发热,全身紧绷。她快不能呼吸了。“你不能这样……” “是你说,你想尽快怀孕。”江世霖重申。见她没有动作,他又催促:“我在等着。我说过,什么都别想,只想着我。”他执起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难道你刚才那些话只是说说而已?” “不是的……” “既然不是,那就过来。”江世霖稍稍往后,半靠在床架上看着夏堇。 夏堇低着头,不敢看他。她不是没主动过,但那都是被他**得意乱情迷之后。现在,他分明就是要她勾引他。她不能那么做,不该那么做。正经人家的女子不该以色侍人。若不是他,她一直以为夫妻**仅仅为了生儿育女。他根本就在为难她。 “木槿!”江世霖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如果你不想证明,我不勉强你。” “你怎么能——”夏堇又羞又怒,“你根本就在得寸进尺!”她抬头瞪他。四目交接的瞬间,她知道他是认真的,他很坚持。她手心冒汗,不知所措。床边只有一盏蜡烛,她却觉得烛光异常刺眼。她怔怔地看他。她爱他,爱得莫名其妙,可她的确深爱他。她以为她可以在他不爱自己之后,飘然远去,但这次的事情告诉她,她已经做不到了。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不能失去他。与失去他相比,矜持又算得了什么,更何况他们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有什么没做过。 想着以往的种种,夏堇的脸颊似十月的枫叶。她咬住嘴唇,慢慢靠近他。感觉到明晃晃的烛光就在自己眼前,她转身试图吹熄蜡烛。 “别管它。”江世霖的声音已经嘶哑。他扶着她的肩膀,抬头看她。“我正等着。”他的眼神幽暗了几分。 此时此刻,夏堇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他要她只想着他,所以她用眼神描绘他的五官。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他的下巴有刚刚冒出来的胡渣,有些扎手。她用掌根反复摩挲他的下巴,那种又麻又痒的感觉,让她的心跳再次加快了几分。 夏堇闭上眼睛亲吻他的下巴,伸出舌头感受胡渣掠过舌尖的微微刺痛。她慢慢的,一点一滴地移动,浅浅地吻住他的嘴角。 江世霖一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坐过来。”他声音低沉。不待夏堇反应过来,他已经扶着她,坐在自己身上。“开始吧。”他表面冷静,但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的情绪。 夏堇的大脑压根没法思考。她正跨坐在他身上,这姿势太过羞耻。虽然隔着衣裳,但她能够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炙热。她该怎么办? “你只需想着,你爱我。”江世霖的声音愈加低沉,似带着魔力。夏堇循着声音,堵住他的嘴。她的手指滑入他的发丝。 接下去怎么办?夏堇不知所措,平日里都是他主动。偶尔他哄她在上面,他都会主动迎合她,但这一刻,他似乎打定主意不给她回应。怎么办?她不想失去他,不想他生气,讨厌她,不理她。抛开矜持,她想要取悦他。只要他高兴,她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的。 夏堇辗转吸吮他的嘴唇,把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感觉到他瑟缩了一下,她抬头,茫然地看他。 “刚才有人咬破了我的嘴唇。”江世霖解释。先前他太过生气,压根不觉得痛,这会儿被她轻轻一吻,疼痛感反而变得明晰了。 “我一时情急。”夏堇用拇指小心翼翼碰触他的伤口。慢慢的,她低头亲吻自己的齿痕,动作轻柔,仿佛生怕自己弄疼了他。 一瞬间,江世霖全身肌肉紧绷。那种轻微的刺痛反而让他更加兴奋。“把衣服脱了,我想看着你。”他命令。 夏堇犹豫,迟迟没有动作。他们的衣裳因为先前的“纠缠”,早就松松垮垮。他若是愿意,随手就能扯下她的中衣,可他却要她自己脱衣裳。 短暂的僵持中,江世霖诱哄:“没事的,只有我能看到。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唇。江世霖握住她的手指,一根一根亲吻她的手指。他伸手轻捋她的长发,用指尖描绘她的脸型。 在他炙热的目光下,夏堇更加紧张。她无措地看他,眼中有讨饶,也有祈求。 江世霖有一瞬间的心软,终究没有如她所愿,化被动为主动。他轻抚她的脸颊,双手顺着她的肩膀往下,隔着衣裳抚摸她的后背,似鼓励,又似催促。 夏堇明白了他的决心。烛火就在床边。她垂眸不敢看他,慢慢伸手抓住自己的衣领。 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神的纠缠中,他的呼吸变得急促,恨不得立马把她扑倒,狠狠爱她,弥补这两天的孤枕难眠。他的大手握住她的小手,一点一滴扯开她的中衣。衣领从她的脖子滑向她的肩膀。他迫不及待地抚摸她的脖颈,她的锁骨。 洁白的中衣轻轻滑落床榻,肚兜下的曼妙身姿愈加若隐若现。江世霖迫不及待抓住她的肚兜。 “别扯。”夏堇慌忙阻止他。这半年多,她的肚兜几乎都穿不了一两次。她双手绕至颈后,解开了绳结。rs 第353章 沉沦(肉) 自重生之后,夏堇十分怕冷。江世霖虽嘲笑她娇气,但他们的屋子一向烧得暖烘烘的,可再暖和的屋子,眼下到底是寒冬腊月。夏堇解下肚兜,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颤。 “过来。”江世霖的声音低沉嘶哑,眼神愈加黝黑。 夏堇不敢看他,但还是依言靠近他。在他的目光下,她全身就像火烧似的,可空气又是冷飕飕的。她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在男人面前脱去自己的衣裳。此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她爱他,决不能失去他。 江世霖总觉得夏堇的动作慢吞吞的。他等得不耐烦,一下抱紧她。她太美了,他快受不了了。他吻住她的脖子,用力吸吮,发泄心中的欲念 “不要太上面。”夏堇小声提醒。虽说是冬天,但有些地方是高领衣裳遮不住的,她总不能在屋子里系着围脖。 江世霖惩罚似的咬住她的肩膀,终究没有使劲,只是留下了一个浅浅的齿印,随即在她耳边说:“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唯一要做的,取悦我,让我相信,你很想与我生儿育女……” “你还是不相信我。” “要我相信很简单。”江世霖捧住她的脸颊,鼻子贴着她的鼻子,摩挲了两下,“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是不是?”他的手掌从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脖子,又一路往下,握住了她胸口的柔软,“你知道我喜欢什么。” 夏堇的目光紧盯着江世霖,两颊烧得更厉害了。他为什么就是不相信,她只吃过两颗避子药!夏堇的心中生出一股怨念,他的爱抚又让她全身燥热。为什么只有她一个人难受?她忿忿不平。 不如索性豁出去算了! 这个念头才刚刚闪过夏堇的念头,她已经用力抓着他的衣裳,把他摁倒在床榻上。 很久之前,每当他抱她,亲她,她就觉得“难受”。后来他告诉她,那不是难受,是渴望,是女人对男人的本能需求。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在诓骗她,不过可以肯定的,他最喜欢撩拨她,让她“难受”得哀求他。今日,他既然不信她,那就让他也尝一尝“难受”的滋味。 夏堇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扯开。她闭上眼睛,十指一点一滴抚摸他的肌肤。肩膀,胸口,小腹,手臂,她借着爱抚的动作,除去了碍事的衣裳。男人与女人的身体是不同的。他的肩膀比她宽,他的肌肉是坚硬,他的身体是炙热的,她像好学的孩子,一点一滴探索着。 “看着我。”江世霖命令。 夏堇摇头。他长得很好看,这是她研究过无数次得出的结论,可是闭着眼睛,她的感觉更清晰。她俯身,让自己赤luo的肌肤紧贴着他的。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窝,她用脸颊摩擦他的侧脸。相比欢爱时的激烈,她更喜欢肌肤摩擦的亲昵。她慢慢摩挲,感受着两人的亲密无间。她舒服地轻哼一声。她下意识想要咽下呻吟,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今晚她要放弃矜持,彻底沉沦。 她低头吻住他的肩膀,又转而亲吻他的脖颈。他总是乐此不彼地在她身上留下欢爱的印记,今日她要复仇,让他也尝一尝穿着高领子的衣裳,还要胆战心惊,就怕被人发现吻痕的尴尬。 江世霖任由她像小猫一样在自己身上蠕动。此时的她就像是一池春水,快要在他身上化开了。她的身体是如此滑腻柔软。她的亲吻太轻柔,他恨不得她也能大力咬自己一口,又舍不得轻柔地吻带来的甜蜜酥麻。 他的手沿着她背部的线条慢慢往下滑,停留在她臀部,不断揉捏。他快受不了了,早已忘了是他命令她yin*自己。他的手指探入她的身体,他立马听到她的呻吟,感觉到她全身的紧绷。 “宝贝,别紧张。”他的额头已经渗出了细汗。 夏堇循着声音堵住他的嘴。先前,他的吻让她很不舒服。突然间,她生出报复之心。她也想让他尝尝想要干呕,又不能如愿的难受。可惜,她才刚刚吻住他,他的舌头已经迫不及待绞住她的。她想要挣脱,可他偏不让她如愿。她捧住他的脸颊,与他倾情纠缠。她不想让他为所欲为,反正她已经不在乎了,那就让她彻底放下一切。 江世霖一直知道她是热情的,可是他不知道,当她执拗地纠缠着他,可以让他无法呼吸。现在,他恨不得把她整个人揉压在自己体内,再不分离。他全身如火烧一般。他像汲取甘霖一般允吸她的小舌,他只想把她吞入腹中,却只能加快手指的抽*插。 “宝贝,坐下去。”他再也等不及了,他现在就想要她。 夏堇摇头。她还在生气。他压根就没相信她。她吸吮他的下巴,轻咬他的喉结。她的吻从他的脖子慢慢往下。 江世霖大口喘息。她虽然青涩,但他的感觉是那么清晰。让她主动根本就是一个错误。他试图抱着她转身,夺回主控权,却被她先一步握住了分身。 “小妖精,你想干什么?”江世霖紧张了,紧张中却又带着兴奋。 “不知道。”夏堇茫然地摇头。先前她还觉得有些冷,此刻却又觉得热得难受。 江世霖看着她满是情欲的小脸。她的发丝垂落在他胸口。她雪白的肌肤泛出淡淡的红晕,她像无辜的孩子一样,无措地看他。他一手揉压她的胸口,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低头诱哄:“乖,放手,让我爱你。” 夏堇依旧只是摇头,再次低头亲吻他的胸口,手指慢慢套弄他的炙热。 “木槿!”江世霖痛苦地低吼。她的手指既温暖又滑腻。在她不方便的时候,他不止一次让她这般安慰自己,可是没有人喜欢退而求其次。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呐喊着,他渴望她。 江世霖仰头抱住她。他不能再让她为所欲为。“我会好好疼爱你的。”他在她耳边低语。他要把刚才受的煎熬全部讨回来。 “别动。”夏堇制止他抱着自己转身,“我想自己来。” 夏堇第一次提这样的摇头,江世霖愣了一下。就在他呆愣的瞬间,他的炙热感觉到了她的紧致。她正如他所言,一点一滴往下坐。他的呼吸愈加急促。她的慢动作让他血脉喷张。他扶着她的腰,用力把她压向自己。 夏堇迫不及防,轻呼一声,忘情地抱住他。 “宝贝,别夹这么紧,动一下。”他觉得自己快要功亏一篑了。 夏堇大力喘息,不断摇头。他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让她产生奇怪的感觉。“你别动。”她用力抱紧他,双腿勾住他的腰。 “快点。”江世霖难耐地催促,再次握着她的臀,狠狠压向自己。 夏堇抿嘴,却制止不了呻吟声逸出嘴角。在他的协助下,她慢慢律动,由浅入深,再由深入浅。没几下功夫,她就觉得全身是汗,酸软无力,只能大口喘息。 江世霖趁着抱着她转身,滚了半圈便把她压在了身下。“小东西,我已经忍你太久了。”他一个用力,两人同时轻呼一声。 “你轻一点。”夏堇小声喃喃,只觉得身体像要被他贯穿了一般,就连小脚趾也不由自主地蜷缩了起来。, “好,轻一点。”江世霖坏心地在她体内慢慢研磨。 夏堇情不自禁大声呻吟。她的手不由自主揉捏自己的胸口,又摸索着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嘴唇,吸着他的舌头不放。她已经彻底沉沦在欲望中。 江世霖的汗水自额头滴落。他顾不得她,只想凭本能律动。他也不知道自己冲刺了多久,只知道她的呻吟似最强烈的*药,他喘息着与她一起抵达欲*望的顶点,依旧抱着她不愿放手。 “小妖精,总有一天你会要了我的命。”他在她耳边低语,转头亲咬她的耳垂。 夏堇依旧说不出话,全身火热又**,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每一寸的肌肤接触。她好累,可是身体的感觉又是那么清晰,他仍然在她身体内,她的心中再次升起一股异样。 “别动。”江世霖激动地吸吮她的脖子 “我没动。”夏堇抗议,“还有,你好重。” 江世霖知道她没动,那只是她在高*潮过后,身体本能的夹*吸,可就是这细微的无意识动作,让他的欲*望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他顺应着渴望,开始用掌心描绘她的身体曲线。 “先歇一会。”夏堇急忙抓住他不安分的手。她已经习惯他的精力旺盛。她依偎着他平复呼吸,脸颊慢慢磨蹭他的胸口。 “你这般勾引我,我想等也等不了啊。”江世霖无辜地嘟囔。 夏堇懒得反驳。她抱着他,十指在他背后游离。既然他说她在勾引他,那她索性就勾引他吧。她微微动了动身体,让两人更紧密地贴合。 江世霖抬起她的脸,仔细看着她。她的脸颊,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美丽无人能及。他低头在她耳边说:“转过身去,这次我想从后面爱你。” “可是我想看着你。”rs 第354章 雨过天晴 夏堇说着,双手已经捧住江世霖的脸颊,指尖慢慢擦拭他额头的汗渍。 “刚才你不是不愿意睁开眼睛吗?” “不是不愿意。”夏堇轻轻摇头,结结巴巴说:“总之……反正……” “傻蛋,我与你开玩笑的。”江世霖轻笑,续而又低头在她耳边说:“木槿,我生气,不是因为避子药,而是你什么都不愿对我说。所有的事,我都希望你能像现在这样,告诉我你想怎么样,你希望怎么样。或许我们会有分歧,但是没什么事是不能商量的。如果你坦诚地对我说,你不想那么快怀孕,我可以理解的。” 江世霖低沉而温柔的嗓音让夏堇鼻子酸涩。他的话,好似他们是平等的一般,可是出嫁从夫,女人必须听从丈夫的安排。“不是的。”她哽咽着摇头,“那时候我只是害怕,害怕你喜欢我几天,然后就不喜欢我了。若是你不喜欢我了,父亲又容不下我……” “谁说我喜欢你几天,就会不喜欢了?”江世霖叹息,“你就是喜欢胡思乱想。我都说过几次了,这辈子都不会纳妾,不会收通房。你不会怀疑我养外室吧?” “不是,不是。”夏堇连连摇头,“我先前说的都是真的。那盒子药是我见过钱妈妈没多久之后准备的,后来,我真的只吃了两颗。那时候我告诉自己,就算你不喜欢我了,我也可以养大我们的孩子。” “你真是……”江世霖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先前他觉得夏堇所做的一切只是在尽妻子的义务,他对她的依恋全因她只能依靠他,可是这一刻,他觉得她是爱他的,因为爱,她才患得患失。 “相公,我说的都是真的,你可以去问钱妈妈,再不然,你也可以问朱医婆。”夏堇担心江世霖不相信她,搂着他的脖子不放。 江世霖听着她软糯的声音,感受着她的温柔馨香,又被她像八爪鱼一般缠着,一时间心猿意马,难以自持。“先别说了。”他的话音未落,已经深深吻住了她,身体也开始本能的律动。待他从**中醒悟,帮着她穿上中衣,她已经靠在他怀中昏昏欲睡。 “木槿,我不希望你什么都瞒着我……你没有其他事瞒着我吧?”他在她耳边低语。 “没有,真的没有。”夏堇摇头,紧抓着他的衣领,低声嘟囔:“你不要一走了之,不能抛下我不理……” “再也不会了。”江世霖替她捋了捋鬓角的长发,“我只是怕控制不了自己,才想出门冷静一下。”他说着,低头看去,就见她呼吸均匀,似乎已经睡着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拉起被子盖住两人,又情不自禁用手指抚摸她的脸颊。 她的脸上带着浅浅的泪痕与汗迹。他一点一滴慢慢擦拭。刚才他真的很伤心,伤心得几乎绝望,可她的那些话又让他燃起了希望。他不是他的父亲,而她也不是她的母亲。他对她的爱已经深入骨髓,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剜除,她不该感受不到的。 “木槿,只要你没有其他事瞒着我,我便相信,你也爱着我。”江世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 夏堇“嘤嘤”一声,似在抗议他扰人清梦。随即又在他怀中找了一个舒适的位置,继续安睡。 江世霖看着她像小猫一般撒娇,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其实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摸了摸她的脸颊,转身吹熄了床边的烛台。 “相公?”夏堇感觉到身边的动静,迷迷糊糊呼唤。 “我在这,睡吧。”江世霖伸手拥住她。许久,感觉到身边的人已经熟睡,他悠悠感叹:“就算你依旧怨恨逼婚的事,我也不会放手的。这辈子,你都我的妻子。” 第二天一早,夏堇在晨曦中醒来。有一瞬间,她觉得昨晚的一切只是梦境,紧接着她便看到江世霖的笑脸。她还没有回过神,他已经抱住了她,把她压在枕头上。 夏堇措手不及,只能楞楞地看他。随着昨晚的细节慢慢涌入她的脑海,她的脸颊发烫,抓起被子捂住自己的脸。 江世霖扯开被子,笑道:“醒了?不如我们温习一下……” “天都已经大亮了。还有,我想先去洗澡。” “洗鸳鸯浴?不错。”江世霖装模作样地点头。 “你不要这样。”夏堇垂下眼眸,又忍不住抬眼看他,紧张地说:“后来我真的没有吃过避子药……” “你还没老,不要这么唠叨,你都不知道说过几遍了……” “你不生气了吗?”夏堇问得忐忑。 江世霖指着自己的嘴唇,暧昧地说:“你亲一下,我就不生气了。” 夏堇想说,你是小孩子吗?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中有一股莫名其妙的触动,仿佛她不照着他的话做,她便会失去他。她不希望再次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而去。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在他的爱情消逝后坦然离开,事实上她已经做不到了。以前她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对黄氏下那样的毒手,现在她懂了。她不会像母亲那般不择手段,但是她同样必须付出努力,维系他们的爱情,他们的婚姻。她不该只是被动地接受。 江世霖见她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催促道:“快点。” 夏堇知道,他嘴角的笑意代表他已经不生气了,但她还是伸手勾住他的脖子,闭上眼睛贴上他的嘴唇。 江世霖微微一愣。他以为她一定会娇嗔地推开他。当下,他无暇细思,只能倾情回吻她。两人吻得难解难分,直至差点擦枪走火,才狼狈地起床。 早餐桌上,见江世霖与夏堇气氛和睦,两人的感情似乎不减反增,所有人都暗暗吁了一口气,仿佛一切都已经雨过天晴。 早饭后,夏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遣退了下人们,对着江世霖说:“相公,那个药盒子,我锁在抽屉里几个月了,自己都忘记了,你是如何知道的?”她看得很清楚,江世霖跨入厢房,直接就打开了那个抽屉。 江世霖微微蹙眉,回道:“先前是我太激动了,我会问清楚的。”得知她可能偷偷服食避子药,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压根没有仔细思量。 夏堇见他不愿意说,马上想到了杏红。她很想追问,又怕惹他反感,可转念间又觉得不安。有了第一次,或许就有第二次,甚至这压根不是第一次了。她上前一步,挽住江世霖的手腕,抬头问他:“是不是杏红说的?” 江世霖心中诧异夏堇的态度变化。她紧张的目光让他脸上的表情变得更柔和了。他点头道:“算是她让我知道的,但并不是她亲口告诉我的。待会儿我就去找她问清楚。”他伸手摸了摸夏堇的脸颊,笑道:“放心,她很快就嫁人了,以后都不会在你我面前出现。” 夏堇抓住她的手掌,欲言又止。 “怎么了?” 夏堇垂眸低语:“我知道,其实你一直觉得奇怪,我为什么急着把杏红嫁人,甚至你可能在心中埋怨我没有同情心,就连一个普通的丫鬟都容不下……” “怎么会!”江世霖急切地摇头,“其实我只是觉得……”他懊恼得低呼:“算了,反正我会用银子补偿她,以后各不相干……” “你听我说。”夏堇打断了他,“我的确容不下她,因为她对你并非单纯的主仆之情……” “你又在胡思乱想。”江世霖叹息,轻轻捏了捏夏堇的脸颊,“她在池清居当差的时间最长,全因她懂得分寸,知道自己的位置。”见夏堇摇头,他笑道:“好吧,你这般酸溜溜的,我很高兴,至于杏红,她从来就不是我们之间的问题。这次的事我当然会问清楚。算起来,再几天就过年了,年后她也该准备婚事了。不如就放了她的假。”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夏堇重重点头。江世霖失笑,“有这么高兴吗?”他很欣喜她吃醋了,但是她这醋吃得太没含金量了。他有些懊恼昨晚对她的怀疑。他是男人,干嘛计较那么多,只要他们过得好好的,她时时刻刻在她身边就够了。 夏堇对着江世霖的笑脸,垂眸不敢看他,低声嘀咕:“反正就让她回家照顾弟妹吧,我们只要不亏待她就是了。” “好吧,瞧你可怜兮兮的样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江世霖笑着拥抱她。 两人在池清居说话的当口,杏红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得知江世霖昨晚回来后就没离开卧房,这会儿正与夏堇关起门说话,她急得团团转。一旦主子原谅了夏堇,就代表她在江家呆不下去了。如果主子就连私下服用避子药的大罪都能既往不咎,就说明她更加容不得夏堇呆在主子身边。主子值得更好的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伺候他一辈子。 杏红呆呆地站在二门口,抬头仰望天空,刺目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睛,只觉得头晕目眩。她马上就要嫁人了,她不在乎嫁给谁,但是在她嫁人之前,她一定要让主子认清夏堇的真面目。 独自凝立许久,她偷偷从江家的角门离开,往明月楼而去。rs 第355章 以退为进 江世霖虽然在夏堇面前信誓旦旦,但先前的诸多事情,他一早就对杏红的行为有了疑虑,要不然也不会什么都没问,就对夏堇说,他想让杏红放假回家呆着。 其实,若不是上一次他因为生夏堇的气,差一点与杏红发生关系,之后又把她推开,跑去未明阁找夏堇吵架,他绝不会对杏红心生愧疚,一次次帮助她,容忍她。 他相信夏堇对自己说的是真话,那么就连丁香等人都不知道的药匣子,杏红又是如何知道的?仔细回忆整件事的经过,杏红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若杏红此举的确是在挑拨他和夏堇的关系,那么她需要春娘的配合。难道春娘是她的同谋? 想到这,江世霖暗自摇头。春娘一直对他的生母感恩戴德。从他周围的蛛丝马迹判断,自母亲死后,小尤氏对他的关切只是表面,真正照顾他的一直是春娘。而她去明月楼照看生意后,从没做过任何一件惹人怀疑的事。先前有人说,春娘心甘情愿在江家耗尽青春,是为了他的父亲,可是据他观察,春娘与他父亲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瓜葛。 江世霖一边思量,一边往外书房走去。直至跨出二门,他才想起,昨晚他莫名其妙一个人跑回家,把来喜等人全都留在了陈家。他急忙遣人去陈家把他们叫回来。 行至书房,他随便指了个小丫鬟去找杏红。不消片刻,他从小丫鬟口中得知,杏红家里有事,一早告了假,出府去了。 江世霖闻言,情不自禁皱眉。她的烂赌父亲已经死了,她家还有什么事?上次她深夜拦住他,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当时他虽然答应了,但心中不免有些不高兴。夏堇是他的妻子,他对她的家人有责任,但杏红只是一个丫鬟罢了。 江世霖遣退了小丫鬟,拿出矿上的地图细细翻看。他虽然不敢肯定,但是按照他的计算,那片山地的煤矿恐怕被挖得差不多了。只不过不管是江世澈,还是他的父亲,又或者是矿上的管事,都没有对他提及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高估了开采的速度,只有等他去实地看过才知道。 另一件让他挂心的事,卫晨去了京城后再无音信。事情的方方面面都隐约指向京城,可是他家与京城有关的人,除了他的三叔一家,只剩下大小潘氏。其实,他一早有了某种猜测,只不过这种猜测缺少必要的动机。他希望卫晨能够尽快送回消息,证实他的猜测。 想到卫晨,他又忍不住想起夏堇。他早就不再怀疑夏堇对卫晨念念不忘,但是按照他父亲的说法,夏堇只会喜欢卫晨那样的男人,再不然就是与她父亲一般的读书人。其实他也很清楚,如果不是他曾逼婚于她,他们肯定不会有任何交集。 想着昨晚至今晨的各种甜蜜,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她这辈子,注定是他的女人,他根本不需要想太多。 “三爷!” 来喜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了江世霖的思绪。他坐直身体,唤了来喜进屋,问道:“什么事,这么匆匆忙忙的。” “三爷,昨晚您不是一早睡了吗?你什么时辰回来的?小的找了您一早上。” 江世霖横了他一眼,绷着脸掩饰尴尬,反问:“我做什么,需要向你交代吗?” “不需要,不需要。”来喜讨好地笑着,说道:“三爷,您刚刚派人叫小的回来之前,杏红姑娘去陈家找您了,说是有很紧要的话对您说。小的那时候不知道您去了哪里,只能实话实话。后来,她说她去明月楼找您,走的时候一脸担心。爷,您看,要不要小的去一趟明月楼,告诉她您已经回来了?” “也好。”江世霖点点头,示意来喜快去快回。 小半个时辰后,来喜尚未从明月楼回来,杏红先一步找上了江世霖,进屋便跪在了屋子中央。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江世霖低头俯视杏红。 “三爷,奴婢无状,早前去了陈公子府上找您……” “你有紧要的事?”江世霖直觉认为,杏红找他又是为了她家的事。 杏红深吸一口气,焦急地说:“三爷,奴婢只是想说,当日奴婢看到三奶奶把匣子锁入抽屉的时候,匣子是空的。还有,那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候奴婢只是隐约看到,匣子的样子看不真切,但匣子的的确确是空的。” 江世霖若有所思地看着低头趴在地上的杏红,不自觉地眯起眼睛打量她。若杏红不是真心替夏堇说话,那么她的行为只有一个解释,杏红对他有了男女之情。因为嫉妒,她想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此时,她发现他已经原谅了夏堇,为了自保,只能抢先一步表忠心,以退为进告诉他,她一心希望他们夫妻和睦。 江世霖清了清喉咙,简短地说:“这事我已经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问道:“听说你家里有事,所以请假回家了。” “三爷恕罪,这只是奴婢的假托之词。”杏红诚惶诚恐地磕了一个头。 江世霖没再追问,只是平淡地陈述:“先前我找过你,其实就是想对你说,快过年了,你父亲又不在了,家里应该有不少的事情,所以我们决定放你几天假,你回家好好安顿一下,等过完年,带着你的弟妹来见张妈妈,然后你好好准备自己的婚事。” 杏红听着这话,一颗心直往下坠。主子虽然说得婉转,但他的意思分明就是赶她离开。他昨夜接近子时才回到府中,短短不过四五个时辰,他就已经原谅她了。她果然好手段,果然很会哄男人。她暗暗咬牙,又对着江世霖磕了一个头,眼泪“噼里啪啦”掉在青石地砖上。 江世霖见她哭得伤心,心中升起一股不耐烦。同样是女人的眼泪,爱与不爱果然是有天壤之别的。每当他看到夏堇哭泣,只会觉得心疼,恨不得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怕她想要全世界,他也会答应。可这会儿,他一心只想把杏红打发走,再查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江世霖清了清喉咙,正欲开口,杏红抢先一步说道:“三爷,奴婢知道您和三奶奶都是心善之人,十分体恤下人们。您吩咐奴婢回家,是怜恤奴婢没了父亲,只不过就像奴婢上次说的,您替奴婢的父亲还了赌债,这笔银子,奴婢一辈子都还不清。或许对您来说,这些银子算不了什么,但对奴婢一家子来说,这是救命的银子。您不在乎这些银子,可是奴婢在乎,奴婢现在唯一的心愿,只剩下在出嫁前最后伺候您和三奶奶几天。”说到这,她再次磕了一个头。 江世霖听着这些话,愈加不耐烦,情不自禁揣测杏红的目的。杏红如今在外书房当差,其实并没有太多事情需要她做,根本谈不上什么报恩。她一定要留下,为了什么?他眼中的疑虑更甚。 杏红迟迟听不到江世霖的回应,深吸两口气,努力压下眼泪,哽咽着说:“三爷,奴婢知道,奴婢在这里,能做的事情十分有限,根本无法偿还您和三奶奶的恩情,可是奴婢在府中多呆一天,心中的亏欠感就会减少一分。三爷,你就当是成全奴婢吧。”说着她已经匍匐在地了。 江世霖明白了杏红的意思。她这是穷人的尊严。虽然他不屑,但按着他的意思,若是证实她并没有居心叵测挑拨他和夏堇的关系,让她在府中多留一段日子也无妨,反正对他而言,她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只是夏堇一听他想让杏红回家,那种高兴的表情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就当是哄她高兴吧! 江世霖主意已定,暗自叹息,对着杏红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先去洗个脸,换件衣裳再过来说话。”在他派人送杏红离开前,他必须首先弄清楚,她去陈家是怎么回事,还有两天前在明月楼,她为何恰巧说起那些话,又凑巧让他听到了。 杏红擦了擦眼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了。 她刚离开,江世霖跟着出了屋子,走了两步又停下了,找了小厮至明月楼叫春娘过来回话。看到来喜自外面回来,他叫了她进屋,吩咐道:“你悄悄去查问一下,从昨晚子时,至今天上午你见杏红,期间她都做过什么。”首先他必须确认,杏红知不知道他昨晚就回来了。 来喜见主子表情凝重,不敢耽搁,立马就去了。一盏茶之后,他告诉江世霖,昨天戌时之后,杏红一直在自己的屋子内,亥时熄了灯,卯时对外院的管事婆子说,她家里有急事,匆匆忙忙就走了。 江世霖细细听着来喜的汇报。若杏红在卯时离开,她可能的确不知道他已经回府,不过这又引出了另一个问题,她在卯时离开,怎么可能巳时才到陈家见到来喜。中间的一个多时辰,她干了什么? 来喜见主子沉默不语,问道:“三爷,有什么不对吗?小的看到杏红的时候,她好像很焦急,还说什么,是自己没弄清楚之类的。”rs 第356章 争吵 沈君昊命人暗中调查杏红昨晚至今天上午的行踪时,夏堇正在池清居对着桌上的东西发呆。她还没来得及把他的生辰礼物送给他。 丁香看到夏堇的忐忑,低声劝慰:“三奶奶,这里的每个字都是您亲手写的。三爷一定会喜欢的。” 夏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她的确担心沈君昊会不喜欢她准备的礼物。他在她心中的分量越来越重,重得她觉得害怕。“丁香,你有没有觉得,三爷和传闻中的他完全不同?” 丁香抿嘴轻笑。“三奶奶,奴婢只知道,昨晚三爷回来的时候可生气了,可是他怕扰了您休息,不许奴婢敲门,最后还是爬窗户进屋的。” “我不是与你说这个。”夏堇强装镇定。她自然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江世霖的确很生气,可后来,在她主动与他亲热之后,他便不生气了。昨晚很甜蜜,他对她很温柔,男女之事并不是肮脏不堪的,只是,他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仅仅因为他喜欢亲她,抱她? 夏堇努力制止自己胡思乱想,可她和江世霖之间,他们从他强吻她开始,他似乎特别喜欢她的身体,而且他明明知道,她曾经试图与卫晨私奔……夏堇越想越混乱。她想要与他白头偕老,她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她再也不会想离开他的事,可她总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十年后,二十年后,他还会对她情难自禁吗? “我变得贪心了。父亲说过,做人最要不得的便是得陇望蜀。”夏堇喃喃自语,片刻又道:“可花儿开得再灿烂,总有凋零的那天。” 丁香不明白夏堇的言下之意,只能劝道:“三奶奶,您就不要多想了。依奴婢看,就算您想要天上的星星,三爷也不会觉得您贪心。”她一边说,一边给夏堇倒了一杯茶。 夏堇拿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或许我的确不该胡思乱想。”她叹了一口气,手指划过桌上的小箱子。 “三奶奶,不如奴婢陪着您,把东西给三爷送过去吧。”丁香建议。 夏堇猜想,这会儿江世霖应该正与杏红说话。杏红对江世霖的执念那么深,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回家备嫁。她不担心江世霖出尔反尔,只怕杏红会做出什么事。 “也好。”夏堇点头。她想看看他们谈得如何了。 不多会儿,夏堇亲手捧着小箱子,在丁香的陪同下刚刚跨出屋子,就见钱妈妈正在院子门口,刚要跨入院门。 钱妈妈看到她们,急忙上前行礼。夏堇急问:“钱妈妈,你亲自过来,是母亲身体不适吗?” “姑奶奶放心,夫人的身子比之前好多了,家里一切都好。” 夏堇这才放下担心,示意钱妈妈跟着她进屋,随口问道:“妈妈怎么没有通报一声就进来了?” 钱妈妈悄悄看了看夏堇的神色,回道:“奴婢本想在二门侯着。正巧遇上姑奶奶院中的丫鬟,就把奴婢带进来了。” 夏堇没有追问,只是吩咐丁香关上门,在屋外侯着,又问钱妈妈:“母亲遣你亲自过来,家里有紧要的事?” 钱妈妈再次用眼角的余光瞧了夏堇一眼,低头道:“前几天姑爷生辰,夫人让奴婢悄悄问一问姑奶奶,夫人遣人送来的贺礼,姑爷是否中意。” 夏堇猜想母亲大概知道了,江世霖几天没回家的事。她回道:“你回去告诉母亲,我和相公已经没事了,请她不用挂心。” 钱妈妈也发现,夏堇不似与江世霖吵过架的模样。她稍稍安心,硬着头皮说:“姑奶奶,夫人遣奴婢劝您一句,夫妻过日子,最重要是一个‘忍’字,特别是姑爷,从小娇生惯养。若姑爷在外面逢场作戏,姑奶奶千万不要和姑爷置气。” 夏堇默默听着,直至钱妈妈说完了,才回了一句:“我明白母亲的意思了。” 钱妈妈见夏堇似乎有些恼了,急忙说,冯氏这般劝她,完全是为了她。夏堇没待她说完,便转移了话题,问起了冯氏的饮食起居,又问了夏明辉在学堂的生活。钱妈妈见她这般,咽下了其他的话,一一回答了夏堇的问题,很快告退了。 池清居外,丁香叫住钱妈妈,领着她去了吕嬷嬷的屋子。不多会儿,吕嬷嬷匆匆回来,关上门,顾不得寒暄,压着声音问:“钱妈妈,你是不是给过三奶奶一匣子避子药?” 钱妈妈一听这话,脸色霎时就白了,焦急地问:“吕嬷嬷,你是如何知道的?难道姑奶奶还在服用药丸?”她急得直打转。冯氏先前就对她说了,夏堇自小脾气执拗,她认准的事,没人可以让她改变主意。若她一直未能生下儿子,以后江世霖对她的感情淡了,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艰难。如今的夏家,完全靠江世霖才能平安无事。将来若是没有江世霖的支持,夏家的日子恐怕过不下去。 吕嬷嬷看着钱妈**表情,便已知道答案。她埋怨道:“钱妈妈,你也是家里的老人了,就算三奶奶一时没有想明白,你怎么能替三奶奶准备避子药?再说,就算你只是按吩咐办事,你如何能去江家的药铺?你这不是害了三奶奶吗?”她说得又急又快。这次江世霖虽然原谅夏堇了,两个人表面看起来没事了,但所谓覆水难收,将来两位主子有什么争执,保不准会把这件事拿出来说。江世霖就算再宠夏堇,他终究只是一个普通男人。 钱妈妈顾不得吕嬷嬷语气中的责备之意,慌忙问:“难道是姑爷发现了?”见吕嬷嬷点头,她重重一跺脚,懊恼之意溢于言表,捶着胸口说:“怪不得姑爷一连几天没回家……不行,我得去找姑爷解释清楚。”她说着就往外走。 吕嬷嬷急忙拉住她,问道:“你想对三爷怎么解释?说你逼着三奶奶吃避子药?还是你想告诉三爷,这是夫人的意思?” 钱妈妈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两人沉默许久,吕嬷嬷对着她说:“钱妈妈,如果我猜得没错,今天你急匆匆过来,想来是夫人派你过来打探消息,是不是?” 钱妈妈点点头,哀声说:“夫人日日都在担心姑爷和姑奶奶。姑奶奶自小被老爷宠着,从来都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可三爷不是老爷,怎么可能事事顺着姑奶奶。以后的日子那么长,夫人怎么能不担心!”她说着,使劲擦了擦眼角。 吕嬷嬷眼中掠过一丝不赞同,拉着钱妈妈坐下,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夫人遣你过来,是不是让你劝着三奶奶,替三爷收通房?” 钱妈妈艰难地点头,低声说:“夫人是这个意思,可这些话夫人说得,我一个奴婢,如何能说?” 吕嬷嬷暗暗吁了一口气,回道:“幸好你没说。”她拍了拍钱妈**手,悄声说:“我们都知道,夫人疼爱三奶奶,可是这事,你还是劝着夫人,以后不要再提了。”她朝外面看了一眼,用更低的声音说:“这事三奶奶不见得爱听,三爷也不会欢喜……” “吕嬷嬷,你不在老爷夫人身边伺候,你不知道。”钱妈妈重重叹了一口气,“夫人不希望姑奶奶与她一般,这才不顾姑奶奶的意愿,苦苦劝说……” “钱妈妈,三奶奶不是夫人,三爷也不是老爷!”吕嬷嬷也有些急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江世霖与夏堇之间的问题,有不少是冯氏造成的。每次夏堇去见冯氏,回来总是闷闷不乐。她提高了音量,正色说:“三爷不喜欢旁人搀和他与三奶奶之间的事,更不喜欢旁人对三奶奶说三道四……” “夫人是姑奶奶的生母,如何是旁人了?”钱妈妈质问。在夏家的时候,冯氏就不喜欢吕嬷嬷,她也是。“吕嬷嬷,你不要忘了,你虽入了江家的大门,但你是姑奶奶的陪嫁,可不是姑爷的嬷嬷。” “钱妈妈,你这话什么意思?”吕嬷嬷沉下了脸。在她看来,钱妈妈替夏堇去江家的药铺买避子药,简直是在谋害主子。在夏家的时候,她亲眼看着夏堇失了夏佥的欢心,这其中的缘由,多半是因为冯氏。就是夏佥与夏知翰的父子关系恶劣,很大程度也是源自冯氏的自私。 钱妈**脸色同样难看。她生硬地说:“总之,夫人说什么,做什么,全都是为了姑奶奶。你在姑奶奶身边服侍,平日也该劝着些,不该为了让姑奶奶一时高兴,一味顺着她。我知道,丁香是你的外甥女,你一心想替她找一户好人家,这事夫人也能理解,但你总该知道,姑爷身边不可能一辈子没人。姑奶奶自己选的,总比姑爷在外面找来的狐媚子强。” 吕嬷嬷被钱妈妈这几句话气得脸色铁青。把丁香配人,那是夏堇的意思。她们都看得很清楚,江世霖从来没有纳妾收通房的意愿,可是到了冯氏那边,居然变成她想把外甥女嫁一户好人家。她不想在这里与钱妈妈辩驳,深吸一口气说道:“总之,请你转告夫人,三爷和三奶奶房里的事,三爷一向不喜欢别人插手。再说,钱妈妈,你不是不知道,夫妻之间的事,床头吵架床位和,旁人若是插手,只会越帮越忙。”rs 第357章 合计 虽然钱妈妈对夏堇说,冯氏的身体已经好了很多,但冯氏一向身体弱,自上次中毒之后,便再未下过床。钱妈妈本不想把吕嬷嬷的话转告主子,但她实在气不过吕嬷嬷的趾高气扬,也不明白夏堇为何重用吕嬷嬷和丁香。在她眼中,她们毕竟曾是夏佥的心腹。 冯氏听到钱妈**转述,又是生气,又是伤心。想到夏堇曾经流产,自己又一向不明白女儿的心思,更加悲从心生。 钱妈妈见她哭得伤心,懊恼之余只能上前劝慰,连连表示江世霖对夏堇很好,只要夏堇生下儿子,一切都会雨过天晴。冯氏闻言,恨不得夏堇立马就能生下儿子,连声吩咐钱妈妈多多去庙里烧香拜佛,若是有什么偏方,也一并找来给她。 冯氏这边正与钱妈妈说着话,江家二门附近,夏堇正想去找江世霖,却遇上了杏红。 杏红已经换了衣裳,洗了脸,但她的眼睛肿得似核桃一般。见到夏堇远远走来,她疾步上前行礼。夏堇叫了她起身,正要往前走,却被杏红叫住了。 “三奶奶,奴婢再过不久便要嫁人了,以后再也没有机会服侍您和三爷。”她的声音慢慢染上了哭腔,“三奶奶,求您再让奴婢服侍您一段时间吧。”她说着就要下跪。丁香急忙拉住了她。 夏堇心知,一定是江世霖已经告之杏红,让她回家备嫁的事。她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心软,安抚了杏红几句,正要告诉她,那是江世霖的决定,就见来喜带着春娘正朝她们走来。 夏堇趁机遣走了杏红,受了春娘的礼,又问来喜江世霖是否在书房,直接去找他了。 江世霖刚见过春娘,看到夏堇进屋,笑问:“这么心急?还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又胡说!”夏堇瞥了他一眼,转身关上房门,难掩脸上的笑意。杏红能找上她,自然是在江世霖这边碰了钉子。 江世霖拿过她手中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他在昨晚就看到,盒子包得很漂亮。“给我的?” 夏堇点头。“其实前几天就要给你的,后来耽搁了。” 江世霖看她满眼期待,心知这是给他的生辰礼物。他拆开包装,打开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书册,又依次看了看书册的名字。“你上次找伍师爷,就为了这几本书册?”他放下盒子,揽住夏堇的肩膀,摇头道:“真傻,伍师爷难道没告诉你,他早就找人替我抄录了一份吗?再说,你不知道你相公天资聪颖,看一遍就能全部记下吗?” 夏堇垂下眼眸,轻轻摇头。先前的日子,只要他不在池清居,她就不眠不休地抄写,这才在他生辰之前抄录完成,可是他看都没看,甚至没发现那是她亲手所写。“我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伍师爷没有提……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喜欢你啊。”江世霖低头亲了一下她的脸颊,“不如,今晚的时候,你把自己送给我吧!” “你又胡说。”夏堇的脸颊一下子涨红了,“其实我来找你,是想问你,你怎么会对这些感兴趣,好像一早就知道很多。” 江世霖用手心捧住她的脸颊,摇头调侃:“这样就脸红了?若是被旁人看到你现在的样子,一定会觉得我们在书房亲热……” “江世霖,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夏堇恼怒地推开他,转身背对他。 “好吧。正事。”江世霖上前,从身后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说:“你若是担心杏红的去留,放心,明天我就让来喜送她回家。”他已经问过春娘,也从旁确认过,杏红离开江家之后,先去了王家,之后才赶去陈家,这才会有近一个时辰的空挡。 夏堇听到杏红明日就走,马上回头看他,眼神仿佛再问:她真的明天就走? 江世霖失笑,捏了捏她的下巴,点点头,低声咕哝:“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明知道我只喜欢你一个,居然还为一个丫鬟吃醋。” “你不要老是把喜欢挂在嘴上,被人听到多不好啊。” 江世霖见她转移了注意力,暗暗吁一口气,顺着她的话说:“我们是夫妻,有什么好不好的。再说,让她回家备嫁,是我们商量好的,我怎么会说话不算数呢!” 夏堇条件反射般说:“那你以后不要不听我解释,转头就走。你昨晚答应我的。” 江世霖失笑,用力抱起她。两人腻味了好一会儿,夏堇才有机会询问,他如何知道药匣子的存在。江世霖一边回忆一边说,当时他在明月楼刚用过午膳,送江光辉回家,就见杏红给春娘送东西。他刚好准备吩咐春娘,晚上的宴会事宜,就跟了过去,恰巧听到她们在说避子药。杏红清楚地指出,夏堇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盒子,一直锁在厢房梳妆台最下面的抽屉。 因为春娘在杏红说话前曾表示,那药丸效果虽好,也是后遗症最少的,但长期服用仍然可能导致不孕,他一下就气晕了,进屋只问了杏红一句,她是否看得真切。看到杏红点头,他什么都顾不得思量,怒气冲冲回到池清居,一心只想证明杏红是错的。 江世霖说到这,叹了一口气,低声责备:“就算你不想生孩子,也范不着折腾自己的身体。你也不想想,将来,万一遇到自己喜欢的人……” “那时候我一心想着,只要没有孩子,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开。再说,我既然嫁了你,我们又真的成了夫妻,就算我走了,也不可能再嫁他人……” “你真是——”江世霖戛然而止,转而又道:“算了,反正你这辈子都是我的妻子。这件事以后我们谁也别再提了……” “不是,你问过杏红,她是如何知道药匣子的吗?这事就连丁香和吕嬷嬷都不知道。” “据她所说,她是在门外不小心看到的。” “可是我倒掉药丸的时候,明明是关上房门的,后来再没打开过抽屉。”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江世霖叹息,“我刚刚叫春娘过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些怀疑。据春娘说,明月楼的姑娘原本用的并不是这种药丸。那天正巧大哥店里的伙计向她推荐……”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了,其实大伯一早就知道避子药的事,他还提醒过我……” “有这事?”江世霖诧异。钱妈妈偷偷去买避子药,就算是江世澈的店铺,他也不应该知道这种小事的。 夏堇点头回道:“大伯说,他只是不小心发现的。”见江世霖若有所思,夏堇接着补充:“其实厢房的抽屉,只有那一个锁上了。”她的言下之意,杏红很可能压根没看到,她只是揣测,匣子放在上了锁的抽屉内。 江世霖明白她的意思。他不怀疑春娘,但江世澈绝对参与了很多事情,而杏红呢,可能真像夏堇说的,对他有了男女之情,于是因妒生恨,挑拨他们的夫妻关系。 夏堇细细思量,微微蹙眉,不甚确定地说:“不如,暂时把杏红留下,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 江世霖看她一脸不情愿,摇头道:“就算事实真如我们猜测的一般,她离开了,不过是一颗没用的棋子。若是留下她,她可能再生事端。再说,她日日在你眼前晃,到时你一定会觉得心里堵得慌,说不定又拿我出气。” “我才不会像你说的这般。只是若她真是故意的,你想就这么算了?”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所有人都说,他一向是锱铢必究,有仇必报的人。在明月楼后巷的第一次见面,她的狠绝是他亲眼所见。 江世霖无所谓地回答:“她不是重点,再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片刻他又道:“如果你觉得不甘心……” “不是不甘心,只是有时候觉得,事情过了这么久,我们还是什么都无法确定,牵扯的人却越来越多。” 江世霖也是同样的感觉。他只能安慰夏堇:“开春之后,等我去矿上看过,或许就会有进展。我一直觉得,这矿山再大,都开采了十多年了……” “你是说,矿山快空了?”夏堇一下子愣住了。她之所以一开始就排除了江光耀的嫌疑,因为他把矿山捐给了衙门,显然他不贪图银子,就更不会因为银子谋害亲弟弟全家人。若是他早知矿山已经没有价值,那他此举完全就是沽名钓誉,而他就是不折不扣的伪君子。 江世霖误会了夏堇的意思,拍了怕她的脸颊安抚道:“你不用担心,就算矿山没了,仅靠明月楼,我也能养活你的。另外,上次的爆竹你也看到了,有不少人想仿效,或许这也是一笔不错的买卖,不过要等我把我们和大伯一家在生意上的关系理清楚,才能具体实施。”他回头看了一眼夏堇送来的那几本书册。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愿跟着朱云奇四处清查冤狱。那时他可以带着她,就当是游山玩水。就算路途辛苦些,总好过困在这里,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缠着,来得舒坦自由。 抱歉,昨天主角又穿越了,最近脑子不好使。下周开始双更。今天整理了细纲,正文大约还有六七万字吧,只是大约,嗨,每次结文都觉得好舍不得啊!rs 第358章 探病 杏红在夏堇那碰了软钉子,之后没再哀求江世霖。第二天一早,她至池清居向主子拜别,由来喜送她回家了。 小潘氏对此事并不赞成,不过既然是江世霖开口把杏红配人,她又能说什么?她曾婉转地打探过江光辉的意思,结果江光辉只是说,一切由着儿子,只要他高兴就行了。自此她没再多言一句。 这事若是发生在平日,小尤氏得知此事,定然要向江光辉吹一吹枕头风,不过这些日子她正忙着提防新来的通房,听到杏红被遣走的消息,只是冷笑了两声,神情仿佛在说,以后的日子长得很,她一定会仔细看着,夏堇等够得意多久。 这一日,眼见着已经是农历十二月二十六,江家众人,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都变得愈加忙碌了。夏堇起了大早,如往日一般去蘅安院请安。正屋内,小潘氏告诉她,大潘氏原本计划今日回家过年,但昨日她的身体又有不适,所以打算留在庄子上。她计划明日带着她和江敏惠去庄子探望大潘氏。 夏堇点头应下,心中不由地奇怪。在她的印象中,大潘氏的身体并不是那么差的,前世她可是四处露脸做善事,从不见她如此孱弱。再说夏蕊的事,不过是替江世澈纳个妾室,虽有损大房的名声,也可能影响江世澈说亲,但真的能把她气得一病不起? 想着第二天就能见到大潘氏,夏堇按下疑惑,回到池清居准备礼物以及出门的各种琐事。 午饭过后,江世霖气呼呼地从外面,夏堇急忙迎上前问:“怎么了?有事发生?” 江世霖喝了一杯温水,沉着脸说:“你还记得被陈家买走那对兄妹吗?” “他们有事?”夏堇急问。当初,这对兄妹是幕后之人打算安排在夏明辉身边的。 “前几天我住陈家的时候,让来喜套过话,之后又让陈三帮忙注意着。今天好不容易有些眉目了,结果发现,他们的母亲已经死了。据陈三的下人说,他们赶过去的时候,尸首还是热的。” “怎么会这样。”夏堇惊愕,“竟然又是一条人命。” “现场看起来的确是服毒自杀。衙门也会如此结案。为免再有人受牵连,衙门不会继续追查。”江世霖陈述。回来之前,他已经找过江世澈,可惜他出城去了。不过等他回来,他定然要好好问一问他,他们所言“一切到此为止”,难道不是不再发生命案的意思? 夏堇不知道如何安慰江世霖,只能默默陪他坐着。她越来越觉得,江世霖嘴上不饶人,其实很在乎人命,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下人。她悄然握住他的手。 江世霖感觉到她手掌的暖意,慢慢冷静下来,转头朝她笑了笑。“我没事。”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仔细想想,既然那两个账房只是失踪,其实今日的妇人根本不必死的。” “相公,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或许我们应该把死人和失踪,分开两边考量。可能这次的事的确与大哥无关。”江世霖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他转而问:“你有没有听说,大哥去哪里了?今日他本该在茶楼算账的。” “听母亲说,大伯母身体不适,不回来过年了。大伯好像去探望大伯母了。对了,母亲要我明日与她一起去探望大伯母。” 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接口:“明日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第二天一早,小潘氏带着江家一行人去郊外探望大潘氏。因为江世霖突然表示愿意一同前往,小尤氏得了信,便怂恿江世雲恳求江光辉和小潘氏。小潘氏准了,但江世霖没有同意与江世雲一起坐马车,因此最后出发的时候,江世雲母子坐了一辆马车,而夏堇和小潘氏、江敏惠一辆马车,江世霖独自骑马。 夏堇在前世便喜欢江敏惠,这一世她不敢与之亲近,是怕她终究逃不过病死的命运。如今,既然江世雲替她“病”了,她不再回避江敏惠的示好。 一路上,小潘氏坐在一旁看书,夏堇时不时回答江敏惠的问题,偶尔趁着北风把轿帘吹起的瞬间,偷偷朝队伍最前面的江世霖看去。今天天气很好,他在阳光下骑着马,更显得身姿挺拔。 因为马车行得慢,一行人近午时才赶到庄子。夏堇和江世霖等人随着小潘氏见过大潘氏,便被安排在了厢房,独留大小潘氏说话。 按夏堇的观察,大潘氏瘦了很多,精神也很差,眼眶红肿,仿佛日日以泪洗面,但她并不似病入膏肓,过年都无法回家,要知道过年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而大潘氏是江家的宗妇,有不少场合都需要她露面。 “三嫂,你又在偷瞧三哥吗?”江敏惠顺着夏堇的目光朝东厢看去。 “没有。”夏堇慌忙摇头,放下了窗框。她看到小尤氏去东厢找江世霖了。先前江世霖不愿坐马车,有部分原因也是不愿听小尤氏唠叨。 江敏惠笑了笑,说道:“三嫂不用不好意思。就连大哥都说,三哥、三嫂的感情很好,二哥也说,这样很好。” “大伯、二伯说起过我和你三哥?”夏堇觉得不可思议。 江敏惠重重点头,肯定地说:“虽然是我不小心听到的,但是我听得很清楚,大哥和二哥都很高兴。” “二伯不是一直在庄子陪着大伯母吗?”夏堇追根究底。她觉得眼前的小姑娘不像是说谎,更何况以她的年纪,根本编不出这样的谎言。 江敏惠侧头想了想,回道:“我想,应该是二哥回来取东西吧?那天我正好去找大哥,所以才不小心听到的。” 夏堇从未听说江世熙从庄子回来的消息,正想追问江敏惠,是哪一天听到的,就听来喜在门外禀告,江世霖请她过去说话。江敏惠闻言,笑眯眯地说,她有嫣红陪着,夏堇可以放心离开。夏堇生怕江敏惠觉得奇怪,把她的问题转述小潘氏或者江世澈,因此没再追问。她吩咐嫣红好好照顾自家主子,又留下了丁香,这才跨出了房门 夏堇随着来喜行至回廊的转角处,看到江世霖已经在那等着了。她上前两步,问道:“相公,是不是尤姨娘说了什么?” 江世霖没有回答,只是低声责备:“怎么出门都不穿大衣。”他伸手揽住夏堇的肩膀,用自己身上的裘袍裹住她,吩咐春红去取夏堇的大衣,又命来喜回去陪着江世雲。 夏堇不安地朝四周看去,小声嘀咕:“这里不是池清居,四周都是大伯母身边的下人。” “被别人看两眼,总好过发烧喝药。”江世霖依旧紧紧拥着夏堇。 “我以为你只是不想应酬尤姨娘,所以找我当挡箭牌。” 江世霖看她一副窘迫到极点的模样,搂着她转了一个身,让她背靠着墙,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无奈地说:“好了,现在没人能够看到你了……” “你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真是越来越大胆了。”江世霖捏住夏堇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看着自己,“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所以你故意刁难我?” 夏堇轻笑,偷偷伸手环住他的腰,低语:“妾身不敢,相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越来越觉得,成为纨绔的妻子有太多的好处,只要能够忽略旁人的目光,她的每一天都是快乐而幸福的,他时不时就会给她惊喜。这是以往的她从没体会过的。 江世霖看着她的笑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附在她耳边说:“是不是真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晚上的时候,你可别抵赖。” “你——”夏堇慌忙推他,“我说的是现在……不是,不是现在……你不要胡思乱想!”她有些语无伦次,只能恼怒地问:“你到底找我干什么!” 江世霖轻笑出声,一扫先前的阴霾。夏堇猜得没错,他突然找她,确实是为了摆脱小尤氏。平日里小尤氏单独找他,他根本懒得敷衍她,可今日江世雲也在。虽说他们兄弟一向不亲近,但江世雲年纪还小,他不想在兄弟面前让他的生母难堪,这才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又把夏堇叫了出来。 春红拿了夏堇的狐裘折回来,尴尬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位主子,不知道应该回避,还是迎上前。在她眼中,世上再没有比主子更恩爱的夫妻了。不要说江世霖眼中只有夏堇,从不看她们这些丫鬟一眼,就他替她夹菜,为她添衣的行为,他已经是世上最疼爱妻子的相公了。将来,若她也能有这样体贴的相公,就算他再穷,她也愿意与他同甘共苦。 江世霖眼睛的余光看到进退两难的春红。“拿来。”他伸手接过夏堇的大衣,为她披在身上,系上带子。“你在这里等着。”他吩咐春红,牵起夏堇的手往大门走去。 “相公,你要带我去哪里?我们不能走远。”夏堇嘴上这么说,依旧紧跟着江世霖的脚步。 江世霖神秘地轻笑,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我保证你一定会尖叫的。” 有人看《爸爸去哪儿》吗?太好看了啊,萌死人不偿命啊rs 第359章 驰骋 不多会儿,夏堇错愕地瞪着眼前的高头大马。江世霖居然要带她骑马,她真的很想尖叫。从小到大,不要说马,就是驴子她都没有摸过,哪里会骑。 “怎么,害怕了?”江世霖站在夏堇身侧揽着她的肩膀。他只是临时起意。他相信,一开始她或许会害怕,但她一定会喜欢骑马。她表面是大家闺秀,温顺守礼又爱哭,其实骨子里大胆而不服输。他犹记得自己刚醒那会儿,她看似顺从,实际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他。有时候他甚至觉得,她的眼睛快喷出火了。 想着以往,江世霖眼中的笑意更浓,故作惋惜地说:“如果你害怕就算了。不过我记得有人说过,她连死都不怕。” “你不需要用激将法。”夏堇抿嘴看着眼前的棕栗色大马。她不懂马匹,光从外表看,眼前的骏马高大壮硕,线条优美,就像画中之物。她知道,自江世霖的身体彻底康复后,他很喜欢买马,骑马。平日里除非与她一起,不然他绝对不会坐马车,更不要说坐轿子了。 “怎么样?”江世霖看到了夏堇的犹豫。 “听说,它是你的心爱之物。”夏堇想要摸一摸马背的线条,被马儿“噗”一声的喷嚏声吓到了。 江世霖轻笑“放心,它充其量就是个妾室,你在我心中永远是第一的。” “你又胡说!” 江世霖看她已然心动,示意小厮把板凳搬过来。“我有话对你说。我们去兜一圈,正好一边走,一边说。放心,我不会让你摔下去的。” “可是,我的裙子……” “没事,侧着坐就行了。”江世霖扶着夏堇站在凳子上,教她踩上马镫,又抱着她的腰,让她侧坐在马鞍山,自己再一跃而上,从她身后抱住她,双手牵着缰绳。 马儿很高,夏堇站在地上时,马背比她的头更高。她第一次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吓得闭上了眼睛,双手紧紧抓着江世霖的大衣。她相信,小潘氏知道后,即便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一定会不高兴。可是比起小潘氏的想法,她更想知道,他喜欢骑马,那是什么样一种感受。 “要走了哦。”江世霖小声提醒,故意低头在她耳边大叫了一声“驾!”却没有夹紧马肚子,也没有拉紧缰绳。 马儿慢悠悠地跨步向前,时而不屑地“噗”一声,摇头晃脑信步而行,仿佛在鄙视江世霖对它大材小用。 夏堇紧紧抓着江世霖的衣襟,感觉到并不似预期那么颠簸,这才慢慢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照射在白茫茫的大地上,积雪反射出刺目的白光,晃得她眼晕,又情不自禁被铺天盖地的白色吸引。 时值寒冬腊月,路上并无行人,夏堇觉得,这一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凛冽的寒风虽然寒冷,但坐在他身前紧贴着他,又被太阳照射得暖烘烘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们要去哪里?”夏堇抬头望着远方。袅袅的炊烟,银装素裹的村庄,再加上万里无云的碧空,他又一次给了她惊喜。 江世霖不答反问:“不怕了?” 夏堇点头。“你喜欢骑马,因为很高?”她看着蜿蜒至天际的官道,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她从没有登过山,不知道诗词的形容是否就像现在这般。 江世霖见她坐得很稳,又紧紧抱着自己,问道:“你想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待夏堇回应,他轻轻一夹马肚。马儿会其意,快跑了几步。 夏堇措不及防,尖叫一声,用力抱住他,不期然听到了他的笑声。“你这样吓我,有意思吗?”夏堇有些恼怒,可她不得不承认,她从没有如此激动与〖兴〗奋。原来马儿奔驰是这样的感觉。她觉得新奇。 直至马儿慢慢缓下脚步,江世霖才拉住缰绳,低头道:“其实我想坐另一件有意思的事。”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亮晶晶的眼睛。 “什么有意思的事?”夏堇似有预感似的,垂下眼睑。直至他吻上她的嘴唇,她才闭上眼睛。他们真正相处不过半年多,她已经变得惊世骇俗了。可是她实在太喜欢他了,喜欢得无力拒绝他。 两人骑着马,在荒无人烟的道路上走走停停。夏堇慢慢适应了马背的颠簸,渐渐放开了他,问道:“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骑马?” “当然不是。我想问你,你看大伯母,像是重病的模样吗?”江世霖若有所思。其实这些话回到池清居再说也不迟,但是与她这般相偎骑马,远远好过听小尤氏母鸡似的唠叨。 夏堇回头看他,反问:“你也觉得大伯母不像重病?” “其实我一直在想,能让大哥不顾原则,一味帮着掩盖丑事,除了大伯父,只剩下大伯母了。” “所以你才会跟着过来探病?”夏堇追问。 “一半一半吧。另一个原因,我是来见二哥的。你应该记得,当初在你的娘家,他下水救了你三妹,他的说辞,分明就是谎话……” “你说起这个,刚才敏慧告诉我,大哥和二哥曾私下说起我们,被她不小心听到。”夏堇把江敏惠的话复述了一遍。 江世霖一边听一边思量。听到夏堇说,江敏惠不可能编造出那样的谎言,他摇头道:“她或许说的是真话,但那些话保不准是别人故意说给她听的。”见夏堇沉默了,他转而道:“其实我还是觉得事情与京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可惜,卫大夫去了京城,一直杳无音信。” “你特意过来寻二伯说话,为了打探卫大夫有没有与他联络?” 江世霖点头,担忧地说:“我一直在担心,卫大夫会不会不小心捅了马蜂窝,这会儿身陷险境。” “那怎么办?”夏堇一下紧张了。她一直觉得自己欠了卫晨。 “别紧张。我已经让福茂去寿阳了。若卫晨没有回家,等过完年,我再让他去一趟京城。我想,以卫家在寿阳的势力,他们在京城不可能毫无人脉。” 夏堇听他说得笃定,这才稍稍安心。因江世霖同样觉得大潘氏不像病重,午饭的时候,夏堇更加注意她的一举一动。正当她愈加觉得大潘氏留在庄子并不似生病,大潘氏突然吐血了。小潘氏一下急哭了,急忙命人请大夫。幸好庄子上一直有大夫守着,很快给她施了针,煎了药。小半个时辰后,大潘氏昏昏沉沉睡去,小潘氏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大潘氏就是太好强了,才会一直硬撑着。 大潘氏吐血,这是夏堇亲眼所见。她和江世霖都糊涂了。两人问了大夫,大夫七转八弯说了一大堆,言下之意,大潘氏长年操劳,身体早就空乏了。先前受了刺激,自然病来如山倒。俗话说病去如抽丝,再加上刚刚她再次吐血,没有三五七个月,恐怕很难康复。 小潘氏虽然很担心大潘氏,但过年的琐事太多,东西两府不可能全都没有女主人,因此一行人在大潘氏睡着后便启程回城。一路上,小潘氏比来的时候更沉默。她手上虽拿着书册,但整整一个时辰都没有翻过一页。江敏惠见状,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不敢与夏堇说话。 直至马车入了涿州城,小潘氏才放下书册询问:“听说中午的时候,你和世霖离开了庄子?” 夏堇知瞒不过,只能老实地点头。大概是碍于江敏惠也在,小潘氏只说,江世霖一向随性,她应该劝着他,不该事事顺着他云云。 众人回到江家,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夏堇照旧去蘅安院请安,却得知江敏惠病了。她进屋探望,只见江敏惠烧得迷迷糊糊,小脸通红。按大夫的说法,她只是受了风寒,只要烧退了就没事了。夏堇心中隐隐不安,留在了蘅安院。一方面帮着小潘氏处理琐事,一方面照看江敏惠,小潘氏留了大夫在蘅安院。江光辉、江世澈、小尤氏等人分别前来探望。就表面看来,江世澈对江敏惠确实很关心,上午,下午,傍晚一连探望了三次,傍晚的时候另外请了大夫给江敏惠把脉。 所有的大夫原本都说,只要退烧了便没事,可时值傍晚,江敏惠丝毫没有退烧的迹象,大夫也急了,小潘氏更是六神无主。 随着夜幕降临,夏堇的心情愈加沉重。她弄不明白江敏惠是的的确确病了,还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又或者是,她难逃命运的齿轮。 江光辉虽一向偏心江世霖,但江敏惠到底是他唯一的女儿。晚饭过后,眼见着女儿已经烧迷糊了,他几乎请来了全城的大夫。可惜,每个大夫都说,首要是退烧,可愣是没人可以拿出可行的方案。 江光辉焦急之余,口不择言责备小潘氏不该带着女儿出城。小潘氏低头坐在女儿的床边,不言不语。夏堇看着她的神情,仿佛看到了前世的她,搂着女儿的尸体,心如死灰一心求死的模样。 小夏重生前后的两世,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小夏重生的蝴蝶效应是原因之一,另外,小江醒了,对幕后之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变故。(未完待续 第360章 病危 在江光辉面前,夏堇自知没有说话的资格。 直至他离开,她才上前安慰小潘氏,只是看着奄奄一息的江敏惠,再多的宽慰之语都是苍白无力的。 房间外,江世霖宽慰了父亲几句,亲自送了他离开,复又折回,询问大夫们,江敏惠的症状到底如何,又婉转地暗示他们,是不是她不小心吃错了什么东西。 众大夫皆摇头,只说江敏惠的症状分明就是偶感风寒,可任凭他们用尽退烧的药方,她就是无法退烧。 他复又问他们,会不会是她在郊外被什么虫子咬了,这才高烧不退。 大夫们无人敢肯定,有人小声说,若是她的烧再不退,恐怕醒了也会有后遗症。 江世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子时了,他心中踌躇。 虽然他很想救治江敏惠,但他们与小潘氏的关系并不好,若是听了他的话让江敏惠有什么万一,他们与小潘氏的仇恐怕结定了。 他正犹豫之际,忽听内间传来嘈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小潘氏正质问夏堇。 他急忙命来喜带走了大夫们,自己推门而入。 江敏惠的床边,小潘氏沉着脸说:“昨日你一整天都在敏慧身边,她吃过什么,做过什么,你最清楚。” 夏堇没料到小潘氏居然怀疑自己。 她能理解她的心情,只能好言回答:“母亲,除了昨日中午,我和敏慧曾分开过一个多时辰,其他时候,我和嫣红都在敏慧身边。 嫣红和我都没有离开敏慧半步。” 她的言下之意,嫣红可以作证,她没有给江敏惠吃过任何食物。 小潘氏此时已是病急乱投医,早就失去了理智。 她想也没想,脱口而出:“我让你陪着敏慧,你如何能离开她?”江世霖跨入屋子,就听到小潘氏的这句责备。 他上前言道:“母亲。 是我有事与木槿商量,这才叫她离开的。” 小潘氏抬头看了江世霖一眼,想说什么,终究只是低下头,轻抚江敏惠的额头,眼泪簌簌而下。 夏堇看着她们母女,又朝江世霖看去,示意他跟随自己去门外说话。 两人行至外间,夏堇低声说:“回过头想想,那天去庄子探病的经过。 好似有些奇怪,母亲仿佛在提防大伯母。” “为什么这么说?”江世霖朝门内看了一眼,“刚才她分明是责怪你的意思。” “她只是太着急了。” 夏堇叹息。 续而陈述:“昨日从家里出发的时候,母亲就让敏慧跟着我。 下了马车之后,也让我牵着她。 之后我们向大伯母请过安,她亲口吩咐我带着敏慧去厢房……”“若她一心提防大伯母,大可以将敏慧留在家中。” “不对。 你再想想,先前她去哪里,都会带着敏慧,几乎寸步不离。” 夏堇说着,微微蹙眉,抬头对着江世霖说:“如果你没有叫我离开。 整件事就是,母亲把敏慧交托给我,结果她回到家就开始发烧……若是她有什么万一。 至少也是我照顾不周。” “你是说,有人在挑拨我们和她的关系?”江世霖沉吟。 若小潘氏并不是幕后之人的同伙,这事并不是没可能。 幕后之人最喜欢借刀杀人。 夏堇摇头。 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或许是她想错了。 她殷切地看着江世霖,问道:“相公。 你有办法救治敏慧?在我们成亲那天,她真心向我示好。 拿了很多日常所需给我。 因为这事,她还被母亲责骂了。” “我知道,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就算没有你刚才说的事情,你也想救她。 可我并不是大夫,你怎么会认为我有办法救治她?”“我不知道。” 夏堇失望地摇头,“她已经发烧一整天了,若是再不退烧,我怕她会烧坏脑子。” 江世霖不忍夏堇失落,握着她的手安慰道:“现在还不是绝望的时候。 我去大哥那边问一问,他接触的人多,兴许知道什么偏方也不一定。” 话毕,他没待夏堇反应过来,已经走出了屋子。 夏堇看着他消失在夜色中,只能转而折回内间。 病榻旁,小潘氏呆呆坐着,望着女儿不停掉眼泪。 “母亲,父亲已经遣人去临县找大夫了。 兴许五妹待会儿就不发烧了。” 除了这话,夏堇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小潘氏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动也不动坐在床边。 夏堇默默站在一旁,没再说话。 炙人的沉默中,她越想越觉得整件事不像是偶感风寒。 今日,若江敏惠有什么万一,小潘氏即便知道,不是她和江世霖所为,定然也会怨恨他们。 “母亲,五妹已经这般了,您能不能告诉我,前天,我们去郊外探望大伯母那天,您在担心什么。” 夏堇忍不住开口。 小潘氏没有说话,甚至没有转头看一眼夏堇。 “母亲,若是您事前叮嘱我,好好陪着五妹,半步都不能离开,我定然不会……”“我没有要你半步不离守着敏慧。” 小潘氏突然开口。 夏堇愣了一下,只见小潘氏一味凝视女儿,并无多余的表情。 在夏堇听来,她的否认几乎等同于承认。 她停顿了一下,缓缓说:“眼下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最要紧的是找出五妹发烧的原因。 母亲应该很清楚,只有您和大伯母说话的时候,五妹才离开过您的视线。 在那期间,我虽然和相公去了庄子外面,但嫣红和丁香,还有其他几个小丫鬟一直陪着五妹。 据丁香所言,没有人有机会单独与五妹说话。” 小潘氏呆呆坐着,仿佛压根听不到四周的声音,但夏堇相信,她听到了,而且她一定已经审问过嫣红。 她这般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受苦,难道有什么苦衷?夏堇目不转睛注视小潘氏,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端倪,可惜,小潘氏只是像雕像一般坐着。 又是一阵沉默过后,夏堇一字一句说:“母亲,先是相公,接着是六叔,现在又是五妹,无论是谁,有什么苦衷,哪怕是血海深仇,都不该害完一个又害一个。” 小潘氏依旧只是怔怔地盯着女儿,全然没有半点反应。 另一厢,江世霖离开蘅安院之后,直接去了江世澈的住处,却被他的小厮告之,因为大潘氏的病情再次加重,他和江光耀连夜出城去了。 鉴于江敏惠的情况不好,他们这才叮嘱下人,不用惊动江光辉等人。 之前夏堇告诉江世霖,小潘氏在提防大潘氏,再加上她一早告诉他,大小潘氏的感情并不好,他默默加重了对大潘氏的怀疑,可反过来想,大潘氏当众吐血是夏堇亲眼所见,若她的情况果真恶化了,那就说明,她可能也是受害者。 江世霖越想越烦躁,讪讪地去找江光辉。 江光辉正在书房发脾气,要下人们连夜去隔壁城镇找大夫,他甚至派人去寿阳请卫晨过来诊脉。 江世霖劝慰了父亲几句,正想说,既然大夫们都找不到病因,不如请有经验的医婆过来,仔细查验江敏惠是否被蛇虫鼠蚁叮咬,就听小厮禀告,江世澈来了。 江光辉疲累地挥手,对着江世霖说,他累了,不想见任何人。 江世霖行礼告退,在院子的廊下见到江世澈,迎上前问道:“大哥,我先前去找过你,大伯母情况如何了?”“母亲已无大碍。” 江世澈简短地回了一句,焦急地问:“敏慧还是没有退烧吗?”忽明忽暗的灯火下,江世霖只见江世澈满脸疲态,神情难掩忧虑之色。 许是因为大潘氏病了多日,他经常城内城外两头跑,他的衣服显得松松垮垮,似乎瘦了不少。 “大伯母的病情为何加重?大夫是怎么说的?”江世霖试探。 “母亲只是不小心得知五妹回来后就病了,一时心急,才会气急攻心,现在已经没事了,父亲正陪着她。” 江世澈说着,朝江光辉的房间看了一眼。 见江世霖引着他往外走,只得跟上他的脚步,说道:“我匆忙回来,是把替母亲治病的大夫带回来。 他虽然不是名医,但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希望。” “我知道大哥最是心疼六妹。 不知道大夫现在何处?”“我已经命人把他带去蘅安院了。” 两人说着已经行至蘅安院的大门口。 夏堇见到他们,迎上前行礼,对着他们摇摇头,低声说:“李大夫也说,一时吃不准发烧的缘由,得尽快想办法让五妹退烧才行。” 江世澈闻言,眉头皱得更深了。 江世霖看得分明,对着他说:“大哥,借一步说话。” 说罢率先往回廊的角落走去。 “三弟,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江世澈担忧地看着江敏惠的房间。 江世霖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说道:“其实若单纯为了退烧,可以用烈酒……”“五妹年纪太小了。”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大家心知肚明,若再不退烧,恐怕……”江世霖没有继续往下说。 江世澈明白,江世霖这是要他对小潘氏提出这个建议。 他远远看着房间内忽明忽暗的灯火。 江世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实在迫不得已,还可以用冰水。 有一线希望,总比束手无策强。 大哥,你说是不是?”〖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第361章 排查 江世霖知道,江敏惠的情况危急,而夏堇很想救她,但他不敢对小潘氏说,用凉水或者烈酒的挥发替她退烧,他甚至不敢对江光辉提及。毕竟江敏惠已经发烧一天一夜,谁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不能救醒她,更不知道她醒来后会不会有后遗症。 当下,他对江世澈说出这话,除了想尽最后一份力,他也想知道,江世澈对江敏惠到底有几分真心,毕竟就连东西两府的下人都知道,他们的感情犹胜亲兄妹。 江世澈没有迟疑太久。他先是询问了大夫,可否用烈酒替江敏惠擦身,之后又向小潘氏谏言。好不容易征得她的同意后,他命下人拿来最烈的白酒。 夏堇与江世霖一直在边上陪着,没有插嘴。夏堇感觉到江世霖的担心,低声问:“相公,有什么不对吗?” “不是不对,只是白酒不够烈,恐怕达不到预期的效果。”这是江世霖最担心的事。 “那怎么办?明月楼有更烈的白酒吗?” 江世霖摇头,低声陈述:“大哥拿来的是他的珍藏,他已经选了最烈的酒。” 夏堇朝江世澈看去。他正与大夫说话,一脸急色,额头已经有了隐隐的汗渍。在大潘氏病情加重的情况下,他回来关心隔房的妹妹,这事很可能遭人非议,但他仿佛完全没考虑到这点。 在小潘氏的坚持下,她独自为女儿擦身。众人被赶至外间。不多会儿,江光辉带着从临县请来的大夫匆匆而至。得知小潘氏正用白酒替女儿擦身,他脱口而出就是埋怨的话。江世澈急忙上前解释,这是他的意思,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他并没提及这是江世霖的主意。 江光辉哼哼一声,命小潘氏替女儿整理衣裳,亲自带了大夫进屋把脉。大夫诊了很久,所说的话与先前那些大夫所差无几。江光辉立马就骂他庸医,幸好众人拦下了他。 其实江光辉心中很清楚,既然所有的大夫都这么说,定然退烧才是首要的。他哼哼唧唧命小潘氏继续为女儿擦身小潘氏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进了内间。小半个时辰后,她打开了房门。江世霖上前一步问道:“母亲,有没有在五妹的身上找到伤。?”他这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把目光停留在了他身上。 小潘氏深深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已经按你和世澈说的,仔细检查过,并没有蚊虫叮咬的痕迹。” “那手指缝和脚趾缝呢?”江世霖脱口而出。 小潘氏再次摇头。“我已经仔仔细细检查过了,每一寸都检查了。”说着,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哭哭哭,哭有什么用!”江光辉高声责备。 江世澈和夏堇立时有些尴尬。前者低头,假装没听到,后者悄悄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感受到她的目光,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接着追问:“头发内有没有检查?” 小潘氏闻言,顾不得江光辉,急急折回江敏惠床边。江光辉和江世澈亦跟着上前。小潘氏触及女儿的额头,依旧滚烫,她抱起女儿,让她靠在自己身上,一边哭,一边检查她的头发。 夏堇见她泪眼模糊,不由地担心她根本看不仔细。她悄然上前,却被江世霖拉住了。同一时间,江光辉从小潘氏手中接过女儿,亲自检查。小潘氏看了他一眼,背过身擦拭眼泪。 江世澈见江敏惠的脸上再次泛出不正常的潮红,担忧地朝江世霖看了看。江世霖对他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没有其他办法,至于要不要建议用冰水退烧,他不插手。 时间在静默中一分一秒流逝。小半个时辰后,江光辉摇头,小潘氏瞬时哭得更伤心了。江世霖悄然走出房间,追问留守在蘅安院的大夫们,中毒与毒虫叮咬,他们更倾向于哪种猜测。 江世霖得了〖答〗案,转身回到房间,就听江世澈正对小潘氏和江光辉谏言,用雪水替江敏惠退烧。江光辉一听就怒了,连声质问江世澈,若是有什么万一,是不是他负责。 江世澈低头立在床位,脸色又灰又白,不敢应承江光辉的话,不过即便如此,他还是兑现了自己对江世霖的承诺,半句都没提及,其实这是他的建议。 短暂的沉默中,江世霖开口:“父亲,五妹发烧,不可能是无缘无故的,既然不是风寒,大夫也说了,不像是吃了不该吃的,那就极有可能是毒虫叮咬。不如剃了五妹的头发,再仔细找找。” 小潘氏一听这话,还没等江光辉反应过来,就已经抱紧女儿,不断摇头,显然是不同意。夏堇犹记得,前世的小潘氏坚持要让江敏惠打扮得漂漂亮亮下葬。这个时候,恐怕小潘氏已经绝望了。 江世霖把小潘氏的动作看得分明。他急切地劝说江光辉:“父亲,五妹年纪还小,头发还会长出来的。此时查清楚缘由才是正经。” 江光辉阴沉着脸看着**的母女,扬声命令:“来人,拿剃刀过来!” “老爷!”小潘氏一边哭,一边摇头。 江光辉冷哼一声,高声斥责:“是头发重要,还是女儿的性命重要?”说罢吩咐拿着剃刀的丫鬟:“你把五小姐的头发剃了。若是太太不乐意,就把太太拉走。”他的话音未落,人已经疾步走出了房间,似乎不忍心看着女儿落发。 小潘氏哭了几声,终究还是想救治女儿,便不再反对,只是低头捡拾掉落在脚踏上的头发。夏堇看着不忍心,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她上前半跪在脚踏上,帮着小潘氏一起捡拾,却被她推开了。 一旁,江世澈悄然行至江世霖身边,低语:“五妹不能继续发烧了。二叔父不会听从我的建议,但他一向最信任你……” “父亲信我,但母亲未必,若是五妹有什么万一……”他摇头叹息,压低声音说:“其实府中人人都知道,大哥与五妹,才是真正的兄妹之情。只要五妹还有一线机会,大哥自不会放弃,不是吗?”他才说到这,就见小潘氏推了夏堇一下。他上前两步,扶起夏堇。 “我没事。”夏堇对着江世霖笑了笑,轻轻摇头,示意他别说话。他们的身前,小潘氏匍匐在地上,蓬头垢面,全无平日的贵妇仪态。 门外,江光辉立在雪地中,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眼泪在他眼眶中打转。他的双手紧紧握拳,仿佛正努力克制情绪。许久,凛冽的寒风吹得他嘴唇发白,一滴浑浊的眼泪自他的眼角滑落。 “尤姨娘,太太吩咐了……” “我是过来伺服太太,探望五小姐的。” 院子门口传来了小尤氏与仆妇的争执声。江光辉急忙擦去眼角的泪水,高声问:“什么事?” 尤姨娘听到他的声音,喜出望外,瞪了守门的妇人一眼,快步走到江光辉身边行礼,哽咽着说:“卑妾刚刚听说五小姐还在发烧,心中焦急。五小姐如何会高烧不退的?”她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悲泣地说:“老爷和太太只有五小姐一个女儿,怎么会,怎么会……” “敏慧还好好的,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江光辉脸上的不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是卑妾失言。”小尤氏急忙认错,用眼角地余光看了一眼江光辉,再次擦了擦眼泪,低声说:“太太带着五小姐探望大夫人的时候,五小姐还好好的,怎么会回来就发烧了呢?卑妾记得,来回的路上,都是三奶奶陪着五小姐,在庄子上的时候也是……” “啪!”江光辉重重一巴掌打在小尤氏脸上。 小尤氏措手不及,一下子跌倒在地。她捂着脸颊,不可置信地抬头朝江光辉看去。江光辉虽然脾气不好,说话难听,但他极少动手打女人,更不要说打她。她的脸上火辣辣的,这一掌,江光辉使了全力。 “老爷!”这一刻小尤氏的眼泪是〖真〗实的,既有屈辱,也有不可置信。 “滚!”江光辉手指院门,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尤氏吓得忘了哭泣,生怕江光辉抬腿一脚把她踩死。她在地上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往院门跑去。江光辉复又抬头望着夜空,似雕像一般,出神凝望。 江世霖听到院子内的动静,行至门口查看。他微微蹙眉,不解地看着父亲肥厚的背影。他一直觉得,尽管生母死了十几年,但父亲从没有忘记她,一刻都没有。这个当下,他不仅仅在为女儿担心。只是江世霖不明白,江敏惠发烧,与他的母亲有什么关系? “太太,您快看!”竹青的惊叫惊醒了江世霖。他看了一眼站在院子中发呆的父亲,转身折回房间。 房间内,众人围在江敏惠床边,只见她耳后的发际间有一个小小的红点。红点很小,只是微微肿起,却在翩翩的烛火下泛出诡异的红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小潘氏紧紧抱住女儿,尖声大叫:“快去请大夫,快!” 其实唐宋期间,没有高纯度酒精的,蒸馏技术不行。 另外,我告诉你们,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昨晚实在闷得难受,半夜出去吃烧烤,只吃了一个茄子,半条鱼,结果从昨晚难受到现在,~~~~(》_《)~~~~(未完待续 第362章 核实 虽然找到了伤口,但大夫们无法判断,到底是何物所致,根本不能对症下药。江光辉勃然大怒,但大夫坚称,他们可以尝试处理伤口,但首要的关键还是替江敏惠退烧。 江世霖和江世澈同时朝对方看去,四目相接的瞬间,江世霖笑了笑,表情仿佛在问:大哥,你有决定了吗? 江世澈转过头,垂眸思量。片刻,他对江光辉说:“二叔父,大夫们多次强调必须尽快让五妹退烧,我想,他们大半是怕五妹会烧糊涂。既然大夫们一时没有退烧的良策,用烈酒替五妹擦身也不见明显的效果,不如先让五妹枕着雪水。这样或许能让五妹清醒些。”他这是退而求其次。 江光辉没有立时回应他的话。他行至桌边坐下,朝**的母女看去。小潘氏自发现女儿头上的红点,就一直呆愣愣的坐着。 江世澈朝着病榻走了几步,恳切地说:“二婶娘,如今的关键是救治五妹,其他的事,迟早都能查清楚的。” 听到这话,江世霖和夏堇对视一眼。难道江世澈的意思,江敏惠突然“生病”,与他们去郊外探望大潘氏无关,所以他也希望查清事实? 在江世澈的坚持下,江光辉和小潘氏终于答应,让江敏惠枕着雪水,与此同时,大夫们准备解毒的药方,小潘氏用白酒替江敏惠擦身。 时至第二天清晨,太阳从东方升起,江敏惠的烧虽然没有完全褪去,但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不少。众人全都熬了一整夜,纷纷回去休息,独留小潘氏和她的丫鬟守在江敏惠床边。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才跨入院门,便大声吩咐:“叫王婆子过来见我。” 夏堇诧异,回头见江世霖一脸凝重,问道:“相公,有什么不对吗?” “父亲的态度,很奇怪。”江世霖拉着夏堇入屋,把江光辉掌掴小尤氏的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 不多会儿,王婆子站在江世霖和夏堇面前。她虽面无表情,眼角的余光却不经意瞥过夏堇,又慌忙垂下眼睑。 江世霖直言:“我知道,母亲过世的时候,你不在府中,但你知不知道,母亲过世前,是否曾高烧不退?” 王婆子点头回道:“奴婢听说,太太过世前身体极为虚弱,后来偶感风寒,高烧不退。在最后的一两天,太太已经不愿喝药。老爷逼着太太用药,太太对老爷说,一切都是报应,她太辛苦了,求老爷放过她。”她说着已经掉下了眼泪。 夏堇听到这话,一颗心重重往下沉。王婆子的形容分明和江敏惠的症状差不多。那时候小潘氏尚未进门。她忍不住问:“婆母病重的时候,都有谁陪在她身边?尤姨娘?” 王婆子答道:“一开始的时候,除了太太身边伺候的下人,春娘一直帮着太太打理日常琐事。后来尤姨娘来了,太太就让春娘把嫁妆的账目全都清理出来。那时太太好似知道自己时日不多。结果没几天太太就开始发烧。”她哽咽,几乎说不下去。 江世霖细细思量她的话,追问:“你不是说,你回家的时候,母亲身边的下人几乎都被父亲处置了吗?之后父亲娶妻纳妾,家里换了不少下人,你根本不知道母亲最后的境况。” “是。”王婆子重重点头,答道:“回三爷,太太求老爷放过她那些话,是老爷喝过酒之后,亲口说的,至于春娘和尤姨娘,奴婢回到涿州之后,一心想知道太太究竟发生了何事,于是想办法让她们起了争执。” “她们具体怎么说的?” “奴婢隔得远,只听到春娘指责尤姨娘,没有尽心照顾夫人,令夫人染上风寒。尤姨娘就说,其实春娘和她存着同样的心思,只是她没得手。春娘气急,与尤姨娘动了手。当时尤姨娘正怀着六少爷,事情惊动了老爷。春娘对老爷说,她只想报答太太,完成太太的心愿,之后她便出了府,专心替三爷打理太太的嫁妆,没再回来过。” “你怎么不早说!”江世霖责备。他几乎可以肯定,生母发高烧的缘由和江敏惠一样。他命王婆子退下,转身就想去明月楼找春娘核实。 夏堇急忙拦下他,建议他找人接春娘过府问话,他们还可以趁这个空挡,问一问丁香,探望大潘氏那天,可有特别的事发生。 江世霖心知,他们一夜没睡,又没有用早膳,夏堇这是担心他,便点头应下。 两人用过早饭,夏堇叫了丁香进屋,问道:“你仔细想想,我们去探望大伯母那天,五妹身边可有特别的事发生?特别是庄子上的时候,有没有陌生人靠近五妹?” 丁香摇头道:“回三奶奶,这两天奴婢反反复复想了很多次,不管是来回的路上,还是在厢房的时候,五小姐的茶水点心都是嫣红亲手奉上,而且她时时刻刻都在五小姐身边,从没有离开半步。那时候奴婢还觉得奇怪,偷偷问了她身边的小丫鬟。小丫鬟说,自从六少爷生病之后,嫣红都是这般,什么都亲力亲为。” 夏堇心中失落,挥手命丁香退下,对着江世霖说:“我还以为会有什么线索。”她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嫣红应该是得了母亲的吩咐。只不过,那么小的伤口……相公,你说会是什么咬的?有什么人能够做到?” “你还漏了,那人有什么目的。”江世霖亦是不明白。 “如果五妹真有什么万一,这件事会有什么结果?什么人能够得益?” …… 夫妻俩在房内说着话,大约大半个时辰后,来喜带着春娘抵达池清居。 江世霖一直是相信春娘的,不过自从杏红状似无意般捅出,夏堇曾服食避子药,他为了谨慎起见,留意过春娘过往的一切。就像王婆子刚刚说的,自从他母亲死后,春娘一直为他打理母亲的嫁妆,很少出现在他父亲面前,也从未做过任何可疑的事。若是硬要说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是她十几年来都没有正眼瞧过任何男人。 关于这点,江世霖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她出身风尘,见多了好色无厌的男人,赎身之后又被男人虐打,肯定早就对男人失去信心了。 从明月楼至江家的路上,春娘并未向来喜打听,发生了什么事。进屋之后,她行了礼,只是低头恭立,等候差遣。 江世霖打量了她两眼,说道:“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直至今日才知道,母亲生病之后,你曾在母亲身边伺候。” 春娘大概没料到江世霖突然说起这话。微微诧异过后,她点头答道:“回三爷,太太救下我之后,就把我安排在外面居住。后来太太生病了,很多事情都没有精神打理,我便留在了太太身边,直至尤姨娘过来照顾太太,我才搬去原来的住处。” “其实我叫你过来,是想问一问你,依你所见,太太突然高烧不退。是什么原因?” 春娘更加诧异,抬头看了江世霖一眼,回道:“大夫说,太太偶感风寒,因为身体孱弱,才会久治不愈。那时候,老爷几乎请遍了城内的所有大夫,每个人都这么说。最后的日子,太太确实很辛苦,就算勉强喝了药,也会吐掉。” “你还知道些什么?” “三爷想知道什么?”春娘反问。 江世霖一时语塞,想了想问:“母亲高烧之前,都有哪些人在她身边?” 春娘回答,除了小尤氏和江光辉,其他都是大尤氏的陪嫁,如今全都不在府中了。话毕,她关切地问:“三爷,太太突然发烧,难道不是有人照顾不周,让太太染上风寒?” “我只是随口问问。”江世霖敷衍。 春娘没再追问,依旧只是恭立在他们面前。直至确认江世霖没有其他事情询问,她向他请示,过年期间,明月楼的伙计应该如何放假等等。 春娘前脚刚走,夏堇迫不及待地说:“我不知道婆母当时的情况,但五妹的事,尤姨娘绝对没有机会动手,她和她身边的人根本不可能靠近五妹。” “我知道。”江世霖习惯性地搂住夏堇的肩膀,感叹道:“或许大家都陷入了误区。五妹身上的那个红点,是在家里造成的。” 夏堇沉默。若嫣红是忠心的,那么这是最大的可能。两人枯站许久,江世霖低声说:“昨晚,父亲独自站在院子里,很落寞,很哀伤……这十多年来,他大概没一刻忘记母亲。原来,一个人真的能十几年都惦记着一个已死的人。” 夏堇不知道如何接话。江光辉或许依旧记挂大尤氏,但他妾室通房一大堆,外面还有不少红颜知己。欢场女子,歌姬舞伶,良家妇女,他根本就是生冷不忌。 或许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女人爱着一个男人,只会对他一心一意,可男人即便喜欢上一个女人,依旧会在外面逢场作戏。 夏堇暗自感叹,抬头朝江世霖看去。这辈子,他会是她唯一的男人,可他呢?他承诺不纳妾,不收通房,他真的可以做到吗?在她年老色衰以后,他还会一如既往喜欢她吗?rs 第363章 伤痛 时至中午,江世霖和夏堇用过午膳后复又去了蘅安院。他们抵达的时候,江世澈已经到了。江敏惠的情况并没有恶化,但也没有明显的好转。小潘氏换过衣裳,梳了头,沉默守在女儿身旁。小尤氏等几个妾室依次站在外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因为第二天就是大年夜,管事的仆妇们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但这个时候,谁都不敢进屋请示小潘氏。众人见到夏堇,试探着上前问她。夏堇摇摇头,敷衍了一句,跟着江世霖入了屋子。 夏堇在娘家的时候,因为冯氏长年身体不适,很多家务都由夏堇管着,不过那时候的她只管着自己的三口之家,与此时的江家不可同日而语。再说现在这种**时期,她更不能胡乱做主。 小尤氏看到夏堇与管事们说话,冷哼一声,又朝着一旁的妾室通房努努嘴,示意她们,夏堇这是要夺权了。 不多会儿,江光辉前来探望女儿,看到满院子的下人,满屋子的女人,不悦地赶她们离开,命令她们不许打扰女儿养病。 小尤氏昨晚虽受了江光辉一巴掌,但她素知江光辉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再加上她心中的那层渴望,不由自主便贴了上去,跟着江光辉进了内间,低声说:“老爷,眼见着明天就过年了,家里有不少的事情,总要有人做主。这个时候,大姐自然是没心情的……” “堇儿,你去看看她们有什么事。”床边的小潘氏突然开口。 夏堇吓了一跳,微微一愣,上前对小潘氏说:“母亲,我年轻不懂事,又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些……” 没待她说完,江光辉沉着脸说:“叫你去,你就去,这么多话干什么!” 夏堇心知,她既是江世霖的妻子,迟早都要担起长嫂的责任,但眼下这个时候,有心人士说不定会借机造谣,说她为了得到管家的权力,故意谋害江敏惠。可惜,尽管她有千百个不愿意,但江光辉和小潘氏态度坚决,江世霖亦没有反对,她只能出去安排。 幸好,管事们虽然多是小潘氏的人,但眼下她们只求过年的一切能够安排得妥妥当当,不止没人为难夏堇,还主动说明了府中的情况,往年的习惯等等。 待到夏堇把一切处置妥当,天已经差不多快黑了。她正要往江敏惠的房间走去,就见江世霖和江世澈正在廊下说话。 江世澈的神色比先前放松了不少。他对着江世霖说:“既然敏慧差不多没事了,我们大可以告诉二婶娘,用雪水和烈酒退烧,是你的意思。” 江世霖不屑地轻笑,回道:“小事而已。再说,若是大哥与我一般,不敢开口,就算知道也是枉然。只是,大哥,你真的不怕万一敏慧有什么事……” 江世澈同样轻笑,对着江世霖说:“你不用试探我。我一直把敏慧当做亲妹妹。” “这次你撇下大伯母,难道只是因为你把敏慧当做亲妹妹?我知道,你一向孝顺。” 江世澈转头望着夕阳,不紧不慢地说:“昨晚我匆忙出城,就是因为母亲的病情。不过母亲的不适正是因为担心五妹,所以我才赶回来。若是三弟没有其他的事,我想尽快通知母亲,五妹已经没事了。” 闻言,江世霖比了一个“请”的手势。江世澈对他颔首,又与迎面而来的夏堇打过招呼,走出了蘅安院。 夏堇行至江世霖身侧,问道:“五妹如何?醒了?” “没有。”江世霖摇头“虽然烧已经退了,但人还没醒。大夫说,脉象已经平稳了。”他说着,暗自叹息。江敏惠整整烧了两天一夜,谁都没法保证没有后遗症留下。 夏堇亦想到了这点,轻轻一叹,又忍不住抱怨:“刚才你为什么不拦着父亲?” 江世霖牵起她的手,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若敏慧被咬伤发生在家里,那就说明,有问题的还是家里的下人。你再想想,那天在院子里吓你的人。”他回头朝房间的窗户看了一眼,肯定地说:“就算她与幕后之人无关,也绝对有事情瞒着大家。若我们真的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就不能留下后患。这不止是为了我们,更为了我们将来的孩子。” “你想得太远了。”夏堇低头喃喃。她有预感,这个月肯定又没怀上。如果不是她不小心,失去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这时候她都已经显怀了。 “傻蛋,你又开始胡思乱想。”江世霖转而揽住夏堇的肩膀“我指的是将来,明白吗?不要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我们又不是七老八十了。” “什么七老八十!”夏堇瞪了他一眼,却难掩嘴角的笑意。 江世霖故作一本正经地说:“我们总有七老八十的一天,难道你还指望我们能够青春永驻,童颜不老?” “你真是永远都没有正经的时候!我去看看五妹的情况。”夏堇转身跨入江敏惠的房间。 当天晚上,江世霖与夏堇在池清居用过晚膳,他拿了一壶酒去找江光辉。 江光辉看到他手中的酒壶,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上次才劝我,喝酒伤身吗?” “大夫说,若是不出意外,五妹大概明天就能醒。”江世霖一边说,一边找了两个杯子,满上了杯子。 江光辉拿起杯子,一饮而尽,嘴里说着:“就算有事,我也可以养她一辈子。再说,只要有银子,还怕找不到上门女婿吗?”说罢,他又拿起另一只杯子。 江世霖急忙拦住他,劝道:“父亲,您喝慢点。我们只有一壶酒。” 江光辉放下杯子,重重叹了一口气。江世霖满上他身前的空杯子,缓缓陈述:“父亲,我今晚找你,是想对你说,母亲已经过世十几年了,您也该放下她了。” 江光辉不可置信地瞪着江世霖,续而又似泄了气的皮球,低头拿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 “父亲,通过这次的事,你肯定已经想到,母亲可能并不是偶感风寒……” “这事再没有机会查清楚了。”江光辉重重捏着手中的杯子“伺候过你母亲的人,全都不在了。” “虽然时隔十多年,但毕竟是相同的手法,只要能找出是谁谋害五妹,说不定就能找到当年的真相。” 江光辉拿过江世霖手中的酒壶,自斟自饮,一口气喝了三杯,这才说道:“这次的事,当然要查清楚,不能让敏慧白白受苦。”说罢,他又饮了一杯。若不是江世霖拦着,他已经拿起酒壶直接猛灌自己了。 江世霖眼见着父亲借酒浇愁,心中有股无法言述的悲凉。他父母的心结,恐怕这辈子都无法解开。世上最伤人的事,莫过于明知道对方不爱自己,自己却依然爱着对方,至死不渝。 “父亲,您还记不记得,母亲生病那会儿,家里有什么特别的事?”江世霖试图把话题带入正轨“我听说,最后的时候,是尤姨娘照顾母亲。” 江光辉本就心情不好,再加上喝酒喝得急,他已经有些醉了,压根没听到江世霖的问题,恨恨地嘀咕:“我以为我对她只剩下恨,再没有一点点喜欢。我还打算死后亲口告诉她,我喜欢过很多女人,她只不过是其中一个。我从不在乎,她是不是喜欢过我。”他晃了晃酒壶,见酒壶已经空了,扬声命小厮拿酒过来。 江世霖急忙扶着他坐下,命丫鬟泡热茶进来。江光辉半醉半醒间,怔怔地盯着江世霖,嘟嘟囔囔说:“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你不知道,她每次看到你,都是那么欢喜。这个世上,你是她唯一喜欢的人。” “父亲,你喝醉了。”江世霖顿觉尴尬。除了打听母亲之死的细节,他的主要目的是劝说父亲放开过去。 江光辉压根没听到江世霖的话。他一把推开他,哭着说:“看到敏慧躺在**,人事不知,我又想到了她……其实,我没有一刻忘记过她。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她求我放过她,她宁愿选择死,也不愿与我做夫妻……” “父亲,我扶你去休息。”江世霖知道,父亲每次喝醉都是这样,第二天根本不会记得当下这些话,可是他记得。他不想偷窥父母的感情生活。 江光辉再次推开江世霖,一边哭,一边笑,嘴里说着:“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过。”他像一个孩子似的,用衣袖擦了擦脸颊,抬头对江世霖说:“本来你还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是你母亲吃了堕胎药。她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只是假装不知道。”他再次抬起衣袖,用力擦了擦脸颊“我以为假装不知道,就可以与她做一辈子夫妻,结果她求我放过她……” 江世霖再没听到父亲后面还说什么。他一直以为母亲即便不爱父亲,至少还是有感情的。可她宁愿吃堕胎药,也不愿再生孩子,这就难怪父亲会如此生气。 他低头看着倒在桌子上的父亲。他心中很清楚,父亲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是放不下。直到此刻,他依旧爱着他的母亲。(未完待续 第364章 老白花 江敏惠在第二天上午醒来,虽然很虚弱,但她认得每一个人,说话也算有条理。众人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江家的气氛一下变得欢愉了,大家欢欢喜喜过了除夕。 相比江光辉一家的热闹,江光耀因为妻子病情反复,府中十分冷清,不过他和江世澈依旧像往年一样,给族里的孤寡老人送了日常必需品,陪着善堂的孤儿吃了一顿年饭,并且计划在初八给城内的穷苦人家施米赠粥。 江光辉一向不参与这些事情,因此江世霖反倒比年前轻闲了很多,只等着雪水化了,去矿场走一圈。 大年初二,夏堇按照习俗,征得江光辉与小潘氏的同意,与江世霖一起回了娘家。两人至夏家,先去拜见了夏佥。大概是没有儿子陪在身边,夏佥的精神很差,与他们说了几句话,借口自己累了,把他们打发走了。 夏堇虽然对夏佥诸多怨言,但到底是自己的亲祖父。步出院门后,她忍不住对江世霖说:“等过了十五,我想请大夫给祖父诊脉。” “诊脉当然无妨,但你可别心软,随便答应他的要求。” “你是说,祖父刚才的萎靡不振,是装的?” “也不能这么说。”江世霖摇头,“他毕竟年纪大了,天气又冷。不过,虽然过了这么多日子,但你应该发现了,他至今都没有接受明辉。在他心中,恐怕依旧念念不忘‘光耀明楣’四字。另外,你三叔父曾过了秋试,等日子过得平顺了,祖父一定会资助他参加科举。” 夏堇沉默,低头走在江世霖身边。她的祖父或许认为夏家已经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可是她很清楚,夏家那几家赖以生存的铺子,全都是江家给的生意。离了江家,夏家说不定就连现在住的宅子都保不住。原本她希望,她和江世霖只是简单的夫妻,可事实上,他娶了她,等于背负了整个夏家。或许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但她不能把一切当做理所当然。 她抬头看着他的侧脸。或许他可以做到不纳妾,不收通房,但终有一天,当他对她的感情淡了,一定会厌烦夏家的依附。他们的婚姻,她不想再被动地接受他的喜欢,或者不喜欢,她想要一辈子,属于他们的一辈子。 “怎么了?”江世霖没有听到夏堇的回应,回头看她。见她摇头,他牵起她的手,笑道:“不用担心,只要岳母掌握着铺子的收益,不管是祖父,还是三叔父,都不敢给岳母脸色看。再过几年,等明辉大了,祖父也就死心了。” “我明白的。我只是想不通,对祖父而言,‘光耀门楣’四个字真的那么重要吗?”夏堇说着,握住了江世霖的手指。 江世霖诧异地低头看她。以前,当他牵着她的时候,她最多只是任由他拉着。第一次,她居然抓住了他的手。他转动手心,与她十指紧扣。 “会被人看到的。”夏堇立马低下头,脸颊泛红。 江世霖愉悦地轻笑,转而问:“等天气暖和些,我再带你去骑马吧。” “上次母亲已经不高兴了。” “何必在乎别人怎么看。再说,若是我们偷偷出城,又有谁知道呢?” “别人不都希望妻子呆在家中,绣绣花,种种草吗?”夏堇的眼睛带着笑。她喜欢与他一起骑马。虽然初时有些吓人,但只要有他在,她就不会害怕。 江世霖回头,用怀疑的目光看她,问道:“种草,你或许会,但是你会绣花吗?” “谁说我不会!”夏堇语气坚定,却难掩眼中的心虚。他分明就是故意嘲笑她。她重重甩开他的手,快走两步。 “这样就生气了?”江世霖笑着追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房间内,冯氏远远看着女儿跨入院门,江世霖急急追上。夏堇想要甩开他,两人拉拉扯扯间,江世霖牵着她走在回廊下。 看着他们几乎并肩而行,冯氏微微皱眉。她刚得知夏堇和江世霖来了,便早早吩咐钱妈妈和海棠为她梳妆打扮,一直坐在窗口等着。“堇儿被她父亲惯坏了,她自己又主意大,根本不听我的劝。”她幽幽叹息,一脸担心。 不多会儿,夏堇和江世霖进屋向冯氏行礼。冯氏笑着与江世霖说了一会儿话,便借口累了,拉着女儿进了房间,江世霖则由夏明辉陪着。 卧房内,不待夏堇坐下,冯氏便语重心长地说:“堇儿,为**子,不比在父母身边。你老实告诉我,前些日子,你是不是与姑爷拌嘴了?还有,避子药的事……” “母亲,我们已经没事了。” “已经没事,就是真的拌嘴了?”冯氏重重叹了一口气,自责地说:“我不该由着你父亲,应该好好教导你才是。就说刚才,你应该走在世霖身后才是。还是,即便他不该在大庭广众拉你的手,你也不能当众甩开他,给他脸色看……” “母亲,我和相公真的很好。” “堇儿,母亲是过来人,怎么会害你。当初我就是仗着你父亲的喜欢,才会让黄氏有机可乘。”冯氏擦了擦眼角,又道:“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家里里里外外都必须倚靠世霖,你应该多顺着他一些才是。” “母亲!”夏堇有些不高兴了,“您与其替我们操心,还不如想想,如何好生经营家里的铺子。将来,若是相公没有生意关照了,铺子还能赚钱吗?” “你这么说,是不是……” “不是。”夏堇断然摇头,“我和相公之间的事,您真的不必操心。” 夏堇的话音未落,冯氏悲从心生,眼泪涌上了眼眶。她担心女儿,也担心家里,有错吗?现在他们全家的希望都在江世霖一人,可女儿呢?避子药,流产,耍小性子,她如何放心得下。 “母亲!”夏堇急忙拿手绢替冯氏擦拭眼泪,低声劝说:“您正病着,应该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我如何能不想,不操心?”冯氏一声质问,眼泪掉得更凶了,“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又偷偷吃避子药,这才迟迟没有身孕?” “母亲!”夏堇满心无力感,一边替冯氏擦眼泪,一边劝她,大过年不能掉泪之类的话,又再三表示,她一定会尽快怀孕,不让她操心。 冯氏自钱妈妈回来告状之后,心中便一直存着怨气。此刻面对女儿,更是悲从心生,眼泪怎么都止不住。夏堇哄了她许久,她这才慢慢收了泪水,哀伤地说:“堇儿,就算这会儿世霖觉得你什么都是好的,可将来呢?男人都喜欢柔顺听话的妻子,你的脾气太硬了,以后肯定会吃亏的。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儿子才是女人下半辈子的依靠……” 冯氏断断续续说教了小半个时辰。夏堇生怕母亲再次哭泣,只能默默听着,不敢插嘴。冯氏见女儿低头不语,心中又生怨气。 回夏家之后,夏佥对她客客气气,就连夏知贤一家也对她恭敬有加,她很清楚,这全是因为江世霖。再说家里的收益,也全都是他的安排。这种时候,女儿怎么还能与他置气? 母女俩相对无言,枯坐许久。最终,夏堇念着母亲身体不好,挽住她的手腕,笑着说:“母亲,你说的我都记住了,我会好好伺候相公,孝敬公婆,尽快怀上孩子,您不用替我担心,只需好好养伤,健健健康就够了。” 冯氏抓着夏堇的手,眼眶红红的,哀泣地说:“我知道你是孝顺的。”她拍了拍她的手背,担心地说:“你身边的丁香和吕嬷嬷毕竟是你祖父的人,不如我让钱妈妈跟着你回去,有她在你身边,我才能放心。” “母亲,你怎么突然说这个?”夏堇一脸不解,摇头道:“丁香和吕嬷嬷都很好。再说,您身边也离不得钱妈妈……” “我是怕吕嬷嬷有异心……” “不会的。”夏堇摇头,“母亲,您不用替**心……” “我怎么能不操心。”冯氏说着,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不同于夏堇的烦闷,另一厢的江世霖却是极高兴的。自他发现避子药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夏堇对他主动了许多,不止会牵他的手,还会向他表达自己的好恶。他相信,她真的害怕他会离她而去,所以她很努力地经营他们的婚姻。他不需要她的顺从隐忍,他只需要真实的她。 远远看到钱妈妈拉着吕嬷嬷往院子的角落走去,他觉得奇怪。说实话,自从知道钱妈妈替夏堇去江世澈的药铺购买避子药,他就对钱妈妈略有微词。 “大姐夫,你在看什么?”夏明辉凑到江世霖跟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他与江世霖接触得比较多,相比夏堇,他更喜欢他,好玩又直爽,完全没有架子,与传闻中的他根本就是截然相反两个人。 江世霖对着夏明辉笑了笑,转而询问他在学堂的生活。夏明辉也看到了钱妈妈。他一一回答了江世霖的问题,心下犹豫是否应该告诉他,自从钱妈妈前些日子探望过夏堇之后,冯氏就经常不高兴,满脸忧虑,有时候还会暗自垂泪。rs 第365章 忧虑 夏明辉虽然喜欢江世霖,但到底还是没说。不过他毕竟是孩子,掩不去脸上的忧虑。江世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钱妈妈消失的方向,岔开了话题。 回廊的尽头,钱妈妈拽着吕嬷嬷进了自己的房间,压着声音问:“吕嬷嬷,你对我说句实话,姑奶奶是不是依旧不想要孩子,否则为何迟迟没有消息?” 闻言,吕嬷嬷下意识皱眉,不悦地说:“钱妈妈,我上次就说过了,三爷不喜欢下人插手他和三奶奶之间的事。我们做奴婢的,只需按吩咐行事,服侍主子的饮食起居……” “你也说了,做奴婢的就该听从主子的吩咐。我这是奉了夫人的命令,这才找你说话。” 吕嬷嬷心知,夏堇极孝顺母亲,她生硬地回答:“上次三爷和三奶奶确实略有争执,但是自那天之后,他们再没拌过嘴,三爷对三奶奶更胜从前……” “你不用说这些表面的话。我问你,三奶奶为何迟迟未有身孕。” 吕嬷嬷有些生气了,反问道:“钱妈妈,你也不是少不知事的小姑娘,就算三爷和三奶奶感情再好,怀孕这种事,是需要缘分的。夫人就算再焦急,也于事无补。” “你这事什么话!”钱妈**声音尖锐了几分。 “我不过是直话实说罢了。夫人这会儿正病着,难免想东想西。你自小跟着夫人,应该劝着些才是。再说,你不是不知道,三奶奶若是思虑过重,就更难怀上孩子……” “你以为夫人的担心是无缘无故?若不是姑奶奶硬生生打掉了一个孩子……” “这话你可不能乱说!”吕嬷嬷的脸瞬时白了。 钱妈妈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急忙打开房门朝四周看了看,确实四下无人,这才关上房门,折回吕嬷嬷面前,低声解释:“姑奶奶说,她只是不小心……” “不管怎么样,这种事情你即便知道了,也该烂在肚子里!”吕嬷嬷又急又怒“你在府中当差这么多年,难道不知道什么事应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若不是你一味帮着姑奶奶掩饰,我如何会说出这事?” “我掩饰什么了?”吕嬷嬷怒极“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三爷和三奶奶感情极好,是你不信我罢了。至于你说的其他事,难道你希望我躲在主子的床下偷听?” “你这是什么话?”钱妈妈同样十分生气。她越生气,越觉得吕嬷嬷有事隐瞒。 两人压着声音争执了小半个时辰,不欢而散。钱妈妈行至正屋的廊下,发现冯氏依旧正与夏堇说话,只能先去做自己的事。 差不多午膳时间,江世霖把钱妈妈叫至夏明辉的房间。看到她的神色颇不自然,他心中奇怪,说道:“钱妈妈,我知道你自小就是看着木槿长大的,应该很了解她的奶娘张妈妈吧?” “是。”钱妈妈点头。 “关于张妈妈,你有什么线索吗?木槿很想找到她,我不想让她失望。”这是江世霖叫来钱妈**主要目的。 钱妈妈想了想,摇摇头,只说张妈妈离府之后,她虽然知道她过得不如意,但早就失去联络了。 江世霖心中失望,转而又问:“刚才我看到你和吕嬷嬷说话,有事吗?” “没,没有!”钱妈妈急忙摇头,眼中闪过一缕心虚。 江世霖没有追问,只是点头示意她离开。 夏明辉看到江世霖若有所思,急忙说:“钱妈妈虽然对母亲很忠心,可她经常说些让母亲不高兴的话。不过我会哄母亲开心的。大夫说了,母亲开开心心的,才能早日下床。” 江世霖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江家的马车在午饭过后就离开了夏家。马车上,江世霖见夏堇情绪低落,关切地问:“怎么了?看起来岳母的身体好了很多,你不用担心的。” “恩。”夏堇随意点点头“母亲的身体向来不好。现在有明辉陪着,她已经开朗多了。” “那你为何这样的表情?” 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母亲一味逼迫她,难道她不知道,她也很想尽快怀孕吗?她忽然觉得委屈,想起不小心失去的孩子,又觉得悲伤。“母亲又提起那件事了。”她的声音低低的。 “哪件事?”江世霖一时没反应过来。 夏堇把头垂得更低了,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瓮声瓮气地说:“你会不会怪我?” “怪你什么?”江世霖反问,顺势搂住她,随即才明白过来,无奈地叹息:“你又在胡思乱想。我都说了,一切顺其自然,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惊喜。你唯一要做的,不要总想着这件事,给自己太大压力。” 江世霖嘴上这么安慰她,心中到底存着几分失落,有时候他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问题。这些日子,他极少喝酒,几乎不参加应酬,除了他易于受孕的日子,其他日子他大多很节制。可她始终没有怀孕的征兆。 马车回到江家。两人梳洗过后,便去蘅安院请安,顺便探望江敏惠。在江敏惠的房间,他们遇上了江世澈。他穿着外出的衣裳,显然不是准备出门,就是刚刚从外面回来,来不及换衣裳就过来了。 见江敏惠的精神比前一日好多了,江世澈与江世霖去了外面说话,独留夏堇坐在病床边。 江敏惠拉了夏堇的手,高兴地说:“三嫂,刚才大哥告诉我,我之所以这么快康复,多亏了你和三哥。” “其实你生病的时候,大家都很着急,特别是母亲,时时刻刻都在床边守着你。” “我知道。”江敏惠垂下眼睑“以后我不会让母亲伤心了。” 闻言,夏堇赞许地点头,笑着摸了摸她的脸。 小潘氏跨入屋子,看到这样的画面,不由地停下脚步,深深看了夏堇一眼。 “太太。”嫣红在房间外对着小潘氏行礼。 “母亲。” 夏堇与江敏惠异口同声。夏堇站起身,让出了床边的位置。小潘氏上前,摸了摸女儿的额头,又询问了她几句,吩咐嫣红好好守着她,回头对夏堇说:“你跟我过来。” 夏堇随着小潘氏去到东梢间。小潘氏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说道:“敏慧的事,我知道你和世霖都很尽心。”她稍一停顿,低声说:“谢谢。” “母亲,我们并没有做什么。” 小潘氏不置可否,转而又道:“明日老爷一整日不在家,你不用过来请安了。我会把蘅安院的院门落锁。” 这话虽说得没头没尾,但夏堇听明白了,小潘氏确认令江敏惠咬伤的人就在蘅安院。明日她要趁着江光辉不在,关起门审问院中的下人。她小心翼翼地问:“母亲,去探望大伯母那天……” “你不要胡思乱想。我让你牵着敏慧,只因她越来越跳脱,我怕她在庄子上乱走罢了。” 夏堇微微一怔。小潘氏这话,似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难道她果真在提防大潘氏,但江敏惠高烧不退的事又的确与大潘氏无关? “母亲,我们是一家人。这次五妹生病,不仅仅是您,父亲,相公,我全都焦急万分。” 小潘氏笑了笑,表情隐隐带着几缕讥讽,又急忙掩饰过去,点头道:“即便没有今日的事,我也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她这话说得意味深长。 夏堇心中的疑窦更深。她不能明着追问,只能转移话题,说道:“不知道大伯母的身体有没有好些。年前,大伯说,大伯母得知五妹病了,病情也随之加重了。” “世澈刚刚从庄子回来,你大伯母已经可以下床稍坐了。等敏慧的身子好些,我们再去探望她不迟。她也是这个意思。” 夏堇点头,要求小潘氏去探望大潘氏的时候,一定要带上她。小潘氏点头应下。夏堇见无话可说,赞赏了江世澈对江敏惠的兄妹之情。 小潘氏没有表态,问起了夏堇回娘家的情况,又叮嘱了她几句。两人断断续续说了半个时辰,小潘氏正要遣她离开,忽听江敏惠的房间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小潘氏慌忙起身,急匆匆跑去女儿的房间。夏堇紧随其后,还没跨入屋子,就见一个个光溜溜的人头在她眼前晃动。她吓得目瞪口呆。这些人全都是江光辉的通房,他口中的“美人儿”。所有人脸上挂着笑,但眼睛全都红彤彤的,显然剃光头不是她们的意愿。 “母亲!”江敏惠冲着母亲咯咯直笑,高兴地说:“父亲说,大家都和我一样没有头发,所以我不需要难过。”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能让父亲抱着。”小潘氏慌忙从江光辉腿上抱起女儿。 “她还小,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江光辉不悦地哼哼。 小潘氏抬眼看了看丈夫,眼眶微红。女儿很在乎自己没了头发,可她别无他法,只能命人把屋子里的镜子全都收起来。她做梦都想不到,他为了哄女儿高兴,居然会让自己的“心肝宝贝”剃光头。 江光辉从来都不是好人,更称不上君子,但是被这样的人喜欢,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当然,前提是不会窒息。 嗨,自从写小说之后,暮然发现,这个世界真是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未完待续。 第366章 改变 直至夏堇回到池清居,她依然处于震惊中。那一个个明晃晃的光头,大概只有江光辉才做得出来。见江世霖回来,她迫不及待上前问道:“父亲命人剃头,你知道了吗?” “这会儿大伯父正与父亲说这事呢!”江世霖轻笑。 “你还笑。大伯父定然很不高兴吧?”夏堇叹息。这事若是传出去,一定又是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江世霖拉着她进屋,无所谓地说:“你担心这个干什么,大伯父无非就是说几句大道理罢了。”他停顿片刻,正色说:“听大哥的意思,五妹突然发烧,是有人想让我们觉得,五妹发烧与我们探望大伯母有关。有人在挑拨我们和他们的关系。” “刚才母亲也是这个意思。明日她会审问蘅安院的所有下人。你觉得会有什么结果?” “最多就是抓出个丫鬟罢了。”江世霖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我是问你,对五妹发烧的事,你有什么看法。”夏堇注视着江世霖。前世,江敏惠和江世雲都死了。虽然不是她动手,但多多少少与她有关。这一世,江敏惠虽然救回来了,但当时的情况很危险。江敏惠不过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毫无威胁的小女孩,幕后之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江世霖沉吟许久,才对夏堇说:“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所有的事并非一人所为。” 夏堇重重点头。 “我刚刚知道,五妹高烧不退那日,并非大伯母病情有变,大哥匆忙赶去,而是大哥赶去之后,才有人通知大伯,大伯母因为五妹生病,十分自责,再次吐了血。” “真的又吐血了?”夏堇错愕。见江世霖摇头表示他不敢肯定,她追问:“你在暗示什么?” “我不是在暗示什么。我只是觉得大哥对五妹,的确是真心疼爱的,这才连夜出城,又不怕惹事上身,建议用雪水退烧。” 夏堇暗自思量。前世,江敏惠从生病到死亡,经历了极长的过程,所以江世澈对她的关心并不明显,但不得不说,他是除了小潘氏之外,最在乎江敏惠的人。“对了,相公,父亲为什么突然用那么大的阵仗,哄五妹开心?” 江世霖如何能告诉夏堇,因为他的父亲想起了他的母亲。虽然他还不至于把女儿当成亡妻的替身,但却在用她弥补当年的遗憾。他尴尬地笑了笑,回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父亲的说法,母亲突然高烧不退,与五妹的情形很像,可能是同一人所为。” “这么说来,如果明天找出一个年轻的丫鬟,就是又一颗棋子?” “明天看看再说吧。不管结果如何,她心中肯定会有想法。经过这次的事,她应该明白,女儿才是最重要的。”江世霖口中的“她”自然是指小潘氏。 第二天一早,江光辉出门后,蘅安院的大门果然锁上了,直至傍晚时分,一直没有人进出。夏堇在晚饭后得知,小潘氏只审出一个小丫鬟。那个小丫鬟交出了已死的毒虫,并不是涿州之物。她交待的理由,说是自己嫉妒江敏惠,但并不想害她性命,她没料到后果如此严重。当被问及毒虫是哪里来的,她一会儿说,是从家乡带来的,一会儿说是路上捡到的,显然是在说谎。 小潘氏并不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她把认识小丫鬟的人全都审问了一遍,把牙行的中人也找了过来,这才查知,是小丫鬟的父母收了别人一千两银子。他们打算等事情过了,再替女儿赎身。至于他们受谁指使,他们并不知道,甚至没见过那人的真面目,只知道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言语中似乎与江光辉有极大的仇恨。 事情发展至此,小潘氏也别无他法,只能清查府中的下人,再也不敢让外面买来的下人进出女儿的屋子,或者靠近女儿半步。 江世霖从小潘氏手中要来了毒虫的尸体,封存后交给了江福茂,打算让他带去京城问一问,京城是不是有同样的毒虫。 先前,江福茂在大年夜便从寿阳回来了。卫晨并未回寿阳。按照他给自家祖父的书信,他暂时留在薛子昂家。江福茂花了不少时间才查知此事,也证实了书信的确是卫晨亲手所写。 江世霖猜测,卫晨应该并无危险,他只是尚未查知真相,所以选择留在京城。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命江福茂去一趟京城,确认无误,他才能放心。此次顺带还能弄清楚,江敏惠发烧,是否与冯氏流产,江世雲中毒一样,与京城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又过了两日,江敏惠已经可以下床行走。因为没了头发,小潘氏为她准备了软帽。夏堇虽不善女红,但与丁香一起编了几朵花给她做装饰。江敏惠很喜欢,几乎日日去蘅安院找夏堇说话。夏堇没再刻意疏远她,小潘氏也没有拦着女儿,蘅安院和池清居的关系一下子融洽了很多。 夏堇虽然与江光辉接触得少,但从江敏惠的话语中可以知道,自她发烧之后,江光辉对女儿亲热了很多,时常买礼物给她,还许诺开春之后给她找一位女先生,教她读书弹琴。 夏堇对江光辉的改变莫名其妙,但她不得不承认,江光辉和江世霖根本就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的典范。只要他们喜欢上一个人,定然能把那人哄得极高兴。听着江敏惠一口一个父亲如何如何,夏堇觉得自己也和她一般,被江世霖骗着、哄着,喜欢上了他。 面对小潘氏逐渐把家务转交夏堇,江敏惠又三嫂前,三嫂后,小尤氏最为焦急。之前小尤氏见江光辉命通房们把头发剃了,就连他的新宠也不能例外,她曾暗暗称好,甚至在私下里说,江敏惠病得正是时候。 可惜,江光辉疏远了通房,却没有亲近她,只是一心哄女儿高兴。她虽然曾暗地里骂小潘氏利用女儿争宠,但扪心自问,小潘氏对江光辉一向如一,从不曲意逢迎,也不会刻意疏远,只是中规中矩尽着妻子的本分。 眼见着江敏惠彻底康复了,小潘氏带着她和夏堇再次探望大潘氏。大潘氏依旧虚弱。看到江敏惠活蹦乱跳的,她哭了一回,直说若是她留下什么病根,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心。之后她又责备小潘氏,不该在天寒地冻的日子带着大病初愈的她出门。 这一次,夏堇不敢掉以轻心,寸步不离地守着江敏惠。江世熙在院子里与她们说了几句话。 夏堇记着夏蕊落水的事,江世熙明显在说谎,她小心翼翼地应对。江世熙见她说话拘谨,没说几句话就找了一个借口回屋。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江光辉因女儿说了一句:“我喜欢兔子灯。”早早命人在府中挂得到处都是。小潘氏私下说了女儿几句,不过灯都已经挂上了,再撤换已是不可能。 早上,夏堇照例去蘅安院请安。她尚未踏入屋子,就听江光辉哼哼:“看灯自然要在街上,在家里有什么意思。”听他语气不善,她正犹豫着是在外面等着,还是命人上前通报,就听江敏惠高声唤了一声“三嫂”,她只能进屋行礼。 江光辉对她随意挥挥手,对着小潘氏说:“总之,就这样了,你若是不去,我就带着敏慧两个人去。”说罢又转头对夏堇说:“你不用看我,世霖说,他不和我一处。他应该自有安排。” 夏堇顿觉莫名其妙。江世霖是说过,带她出门看灯。可是她一直低着头,根本没看江光辉。她正踌躇,不知如何回答,江光辉已经大步走出了屋子。 江敏惠见父亲走了,拉着母亲的衣袖,软声哀求:“母亲,我想和爹爹一起上街,我从没上过街,爹爹说,街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您就和我们一起去吧。” “应该称呼父亲,你又忘了?”小潘氏提醒。 “可是父亲喜欢我称呼他爹爹。” 小潘氏微微皱眉,不悦地说:“是不是母亲说的话,你都忘记了?” 江敏惠转而对夏堇说:“三嫂,你也会和三哥一起去街上看灯,是不是?” 夏堇看得出,不过半个多月的时间,江敏惠比先前活泼多了,这是前世的她从未见过的。她偷偷朝小潘氏看去,只见她一脸为难,似乎十分不愿意出门。夏堇仔细回想,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上香和极少数与大潘氏一起出席的场合,小潘氏很少出门,就算是买衣裳,买胭脂水粉,都是掌柜的送入府中任她挑选。不止如此,她嫁入江家十年有余,除了大潘氏,她几乎不与外面的人往来。 夏堇思量间,小潘氏扬声吩咐:“嫣红,带三小姐回屋。” “三嫂!”江敏惠一边被嫣红牵着离开,一边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夏堇。 夏堇不忍她失望,小声说:“母亲,你若是不放心五妹与老爷出门赏灯,多带些丫鬟、婆子,您再亲自陪着就是。一年就这么一次而已。” 第367章 全心 小潘氏没有被夏堇劝服,不过不知道江光辉使了什么法子,在夏堇临出门前,她得知江光辉和小潘氏晚饭后会带着江敏惠、江世雲出门赏灯。据说,带上江世雲是小潘氏的意思,至于小尤氏,她本来也想跟着,被江光辉骂了两句才作罢。 夏堇无暇顾及蘅安院的动静,江世霖居然又让她穿男装,还说什么,他这次找人订做的衣裳,她穿上以后绝不会像上次那么惹眼,只要她戴上帽子,他们就是最普通的百姓,可以混在人群中好好玩一玩。 夏堇很想提醒他,涿州城一半的人都认识他,再加上他那张招蜂引蝶的脸,恐怕他才是最应该遮着脸的人。可惜,她不敢说。 最近这些天,他虽然忙着准备去矿场的事,白天经常见不到人,可他们私下相处的时候,他就是世上最难缠的“孩子”她说不得他半句坏话。有时候她忍不住揣测,他到底如何做到,人前人后两种截然不同的嘴脸。不过她一点都不喜欢旁人看到他在私底下的笑容,所以现在这样挺好的。 夏堇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她是女人,就算穿上男人的衣裳还是女人。江世霖怎么会认为,她可以假扮男人。她慢吞吞走出屋子,对着门外的江世霖说:“相公,我们穿上普通的衣裳,扮成夫妻不好吗?” 江世霖对着丁香挥手,示意她出去,对着夏堇左看看,右瞧瞧。他估计失误,她决不能穿着这衣裳出门。“其实,你穿这样很不错。”他拉起她的手,左看右看“还挺合身的。” “别人一看就知道我是女人吧?” “不会。”江世霖昧着良心摇头。他从不好男色,但是她穿男装实在太诱人了。可惜,他们要赶着出门吃饭。 夏堇不可置信地瞪着江世霖。见他整了整衣领,一副马上拉她出门的模样,她急忙抓住他的衣袖,软声说:“相公,不如我们换一件吧。” “为什么?” “我们可以扮成夫妻的。以前父亲带我赏huā灯的时候,我看到街上很多夫妻一起赏灯。我穿上丫鬟的衣裳就行了,那样反而不显眼。”夏堇一心说服江世霖,没有注意到他眼中的笑意。 江世霖沉吟着摇头,不赞同地说:“你怎么能穿丫鬟的衣裳,若是被人认出来怎么办?” “相公,是你说,不会有人认出我们的。” “还是不行。”江世霖摇头“你这身衣裳,可是我专门找人给你做的,怎么能浪费呢。” “可以以后再穿的。” “你的意思,等晚上回来,穿给我一个人看?” 夏堇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她涨红了脸,说不出一句话。她的生活因为江世霖,早已完全颠覆。有时候她甚至觉得,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场华丽而不〖真〗实的梦。 “怎么,不愿意吗?”江世霖搂住她的腰,抬起她的下巴,叹息道:“瞧你脸红成这样,是不是又在胡思乱想?” “你又戏弄我,真的太过分了!” “嗨。”江世霖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你想扮成夫妻,那就扮夫妻吧。我什么都依你,但今晚回家之后,你得依我,这样才公平。”他说着,拿起一旁的棉布袄裙,假作正经地说:“丁香不在,我帮你换吧,省得你磨磨蹭蹭,误了时辰。” 两人关着房门,huā了大半个时辰才换了衣裳,扮成普通百姓出门。 先前江世霖带着夏堇出门吃饭,不是去雅间,就是包下整间酒楼,但这一次,他们像寻常百姓一般,坐在酒楼的大堂,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百姓,每个人都是兴高采烈的。她从窗口往下看去,街上人头攒动,灯火飘摇。夏堇只在小时候看过这样的景象。 “相公,我们真的可以坐在这里用膳?”夏堇担忧地看了一眼坐在远处的丁香和来喜,他们只带了两人出门,若是小潘氏知道了,一定会怪罪她的。 江世霖知她所想,答道:“放心,我已经与父亲说过了。再说,没人能认出我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夏堇朝四周看了看。 “别可是了。”江世霖抓住夏堇的手。见小二过来上菜,急忙放开她,把菜碟一股脑儿堆在她面前,催促道:“快吃,吃完我们还要去赏huā灯,猜灯谜,我还指望你替我赢奖品呢!” 一个多时辰后,直至街上的人流越来越少,夏堇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他们不止像寻常百姓一样,在酒楼吃饭,他果真带着她去猜灯谜,对对联,玩投射。他还带着她吃番薯,做糖人。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不精通诗词歌赋。每当她赢了不值钱的扇子,香囊,他比她还高兴。 夏堇利用衣袖的阻隔,悄然握住江世霖的手。“相公,你不觉得我不该抛头露脸吗?” 江世霖嘴角上翘,反手握住她的手指。他反问:“你不喜欢这样吗?” “不是。”夏堇摇头。他们不该这样,但她是欢喜的。 “不是就行了。”江世霖低头看她“累了吗?” 夏堇摇头。她的确有些累了,但是她真希望和他永远就这样走下去,没有尽头。“相公,谢谢你,我真的很高兴。” “光用嘴巴说是没用的。”江世霖停下脚步“你想怎么谢我呢?”他转过身,低头凝视夏堇。 “你别这样。”夏堇慌忙低下头“大家都看着呢!” 江世霖看着垂眸含羞的她,心神荡漾。他们都穿着粗布棉衣,他的眼中只有她的笑脸,没有接连不断的阴谋阳谋。先前他觉得她不够爱他,因为她总是在掩藏自己的想法。他对她只有顺从,只有接受。可自从上次的争执后,她渐渐开始对他展露她的想法,喜欢的,不喜欢的,她都会向他表达。他们就是世上最平凡的夫妻。他要的只是她的真情真意。 他悄然上前一小步,低声问:“是不是没人看着,就没关系?”毕竟是在大街上,他不敢太放肆。 “不如,我们回去吧。” “跟我来。”江世霖拉着夏堇的手腕,匆匆往前走。 夏堇知道,这不是回江家的路,可是她一点都不担心,因为她信任他,她甚至开始相信,他们可以做到“一生一世一双人”。不管传闻中的他是怎么样的,她眼中的他或许在私底下有些孩子气,但他是重承诺守信用的人,他从来没让她失望过。 “来喜和丁香……”夏堇小声提醒。 “他们会跟上的。”江世霖说着,拉着夏堇走入一条狭小的暗巷。 “我们去哪里?” 夏堇的话音未落,江世霖已经停下脚步,抓住她的肩膀,低声在她耳边说:“从你赢回第一个香囊的时候,我就想亲你了。” “你别这样,我们在街上。” “这里没人。来喜会在巷子口守着。”江世霖抬起她的下巴。 夏堇抓住她的手掌,朝四周看去,果然一个人都没有。不远处的灯火下,来喜和丁香正背对着他们,站在巷子口说话。夏堇抬头看他。月光下,他的头发,他的脸颊,他的肩膀都染上了一层银白色的光晕。四周很暗,唯有月光下的他是明亮的。 “我觉得今天就像做梦一般……其实不止是今天,还有之前,你带我骑马,与我看烟huā,全都像是做梦。”夏堇放开他的手腕,垂下眼睑不敢看他。“真的像做梦。”她低语。 “我能证明,这些都不是做梦。”江世霖轻抚她的脸颊,抬起她的头。 夏堇知道,他又要亲她。她想说不要,他们在街上,这是不可以的。可是和他在一起,她做过太多禁忌的事。他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颠覆她所受的教育。他是那么与众不同,是独一无二的。她愿意为了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 江世霖低头看着阴影下的她。即使在黑暗中,他依旧能看到她的美丽。他摩挲她的脸颊,慢慢低下头。 夏堇下意识闭上眼睛。他的气息笼罩着她,让她觉得很安心。因为是他,她可以全心信任他,依赖他。她伸手搂住她的背,主动靠近他。他让她觉得温暖。 江世霖生怕自己情不自禁,浅浅亲了几口便放开了她。待她缓过神,他才与她离开暗巷。 夏堇触及丁香的目光,满心懊恼。他总是让她失去理智。不多会儿,眼见着江世霖带着她步入一家客栈,她忍不住问:“我们不回家吗?父亲、母亲会不高兴的。”上次他带她看烟huā的时候曾说过,偶尔的时候,他们可以在客栈住着玩儿。 江世霖回头看她。“你又在想什么。”他摇头,笑着解释:“父亲包了这里的雅间。看起来他们还没回家。” 说话间,两人已经上了二楼,只见小潘氏带着丫鬟,正朝楼下张望。不待他们行礼,小潘氏焦急地说:“你们来得正好,老爷独自带着你们的五妹和六弟上街,这会儿还没回来,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满脸忧虑。 一个月又结束了。嗨嗨嗨,下个月即便日日单更,正文应该不到月底就完了。每到完结就特别忧伤(未完待续。 第368章 自杀式袭击 此时街上的行人大多已经散去。江世霖和夏堇听到小潘氏的话,心中奇怪。江世霖吩咐家丁,先护送小潘氏和夏堇回家,自己再去找江光辉等人。 众人行至大门口,江家的马车已经等候在一旁。小潘氏远远听到女儿的说话,循声望去,就见江光辉抱着江敏惠,一旁跟着江世雲,三人在两名小厮的陪伴下,正往他们走来。 江世霖正与夏堇说话。见小潘氏停下脚步,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江光辉正与江敏惠说得高兴,江世雲挥手与他们打招呼。他们的身后,一个男人戴着硕大的帽子,遮掩了容貌,亦步亦趋跟着。江世霖瞬时沉下了脸,急促吩咐夏堇上马车,自己则疾步朝那个男人走去。 男人察觉到他的动作,突然从衣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着江光辉身后的两名小厮用力砍去。所有人措不及防,只听小潘氏惊呼一声,四周尖叫声一片。 男人瞪着快步走向自己的江世霖,伸手就去抓江世雲。江世霖飞速冲上前,可惜他与江世雲离得远,眼睁睁看着他落入男人手中,他唯有推开江光辉。 男人狞笑,冲着江光辉大声叫嚷:“江老爷,我虽然杀不了你,但是能让你眼睁睁看着儿子丧命。”话音未落,江世雲的脖子已经现出一条血痕。他大声哭叫,裤子已经湿了。 江光辉这才回过神。他尚不及反应,小潘氏已经从他手中抱回江敏惠,护在身前。 “我根本不认识你。”江光辉说着,欲上前夺回儿子。 江世霖急忙拉住他,对着男人问道:“你想怎么样,才能放过六弟?”他看到男人的匕首并未刺入江世雲的脖子,只是浅浅地留下一道伤口。 江光辉又急又怒,附和道:“对,你想怎么样?是不是要银子?” “银子?”男人冷笑,“我不要银子,老子要你们偿命!”说罢,江世雲脖子上的献血染红了他的衣领。 “六弟年纪小,还不懂事。既然你想报仇,不如我和他交换。” “不行!”未等男人做出反应,江光辉断然摇头。 男人像拎小鸡一样拎着江世雲,低头对他说:“你都看到了,你父亲宁愿牺牲你,也要保全你三哥。”江世雲不敢反抗,只是一味嚎啕大哭。 眼见着男人抬手就要把江世雲抓起来扔在地上,江世霖毫不犹豫冲上前。那一瞬间,夏堇只觉得呼吸快停止了。她看到江世霖接住了江世雲,可是在他转身护着江世雲的时候,匕首划过了他的手臂。男人露出狰狞的表情,双手握住刀柄,刀刃眼见着就要插入江世霖的脊背。 “你们都是死人吗?”江光辉的声音仍旧在空中飘荡,整个人已经冲了过去。他肥胖的双手紧紧抓着刀刃,鲜血顺着刀锋滴落。不待家丁们一拥而上,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挤开江世霖。 江世霖把江世雲推给家丁,转身就是一拳,打在男人的肚子上,紧接着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后背。家丁们还没看清楚,男人已经重心不稳,狼狈地趴在地上,匕首“嘭”一声落地。 “父亲!”江世霖一手握着江光辉的手腕,一脚把匕首踢得远远的。 江光辉顾不上自己的伤口,狠狠一脚踢在男人的胸口,高声命令:“给我往死里打,打死了重重有赏!”说罢又是一脚,踩在了男人的背上。 男人在顷刻间吐了一口鲜血。可他像失去了痛觉神经一般,目光紧盯着江世霖。他伸手抓住江世霖的脚踝。江世霖条件反射地踢开了他,他却不顾疼痛,再次扑向江世霖,被一拥而上的家丁们擒住了。 “等一下!”江世霖示意众人住手,回头对江光辉说:“父亲,不如问清楚缘由,再处置他不迟。我怕他是受人指使的。” 男人哈哈大笑,奋力挣扎。不过他力气再大,也敌不过家丁们人多势众,很快就动弹不得。他骂骂咧咧,大叫江光辉一定会遭遇报应。一句话未说完,已经被堵上了嘴巴。 江光辉从来都不是勇猛的人。他眼见江世霖有危险,这才不顾一切冲上去。这会儿危险过了,他痛得哇哇大叫,冲上前又是一脚,踢在了男人的胸口。 夏堇自看到江世霖受伤,全身的血液仿佛被抽干了一般,双脚似有千斤重,怎么都迈不开脚步。看到江世霖拉住江光辉,大半个衣袖都被鲜血濡湿了,急忙上前提醒:“相公,你的手臂,得赶快止血才是。” 江光辉想起两个儿子都受伤了。他沉着脸吩咐下人马上请大夫,暂且先把男人押回家,等候发落。 江世霖对夏堇笑了笑,表示自己没事。夏堇看他笑得不以为意,又是生气,又是担心,眼泪瞬间涌上了眼眶。她想责备他,不该鲁莽地冲上去,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能用自己的手帕替他绑住伤口。 一旁,江光辉瞥了一眼江世霖和夏堇,任由小潘氏为他包扎伤口,嘴里叫喊着让她小心一点。小潘氏也是惊魂未定,只能用颤抖的双手帮他按着手心,又吩咐下人照顾江世雲和江敏惠。 一行人回到江家已经过了子时。蘅安院内,小尤氏见儿子受伤,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边哭一边埋怨小潘氏。直至江光辉大喝一声:“我还没有死。”她才止了眼泪,搂着儿子默默坐在一旁,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充满怨恨。 池清居内,江世霖让大夫处理了伤口,便由夏堇陪着,回来换衣裳。见夏堇紧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他笑道:“已经没事了。再说,你也听到大夫说了,伤口很浅,过几天就没事了……” “你还说没事!”夏堇的语气抬高了几分,生气地说:“那时候,若不是父亲冲上前,说不定,说不定……”她哽咽,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江世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手搂住她。若是江光辉没有突然冲过去,他一个转身就能避开刀锋,抬腿把男人绊倒。他一直知道父亲十分偏疼自己,可是他没料到,这种疼爱居然能让一向养尊处优的他空手抓白刃。这份勇气不能人人都有的。 “没事了,别担心。”他轻拍夏堇的背,低声安慰,又低头在她耳边说:“放心,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去死……” 夏堇急忙捂住他的嘴唇,生气地说:“你不要胡说八道!这种话不可以乱说的。” “好了,我没事,别哭了。”江世霖伸手替她擦拭眼泪,故意夸张地呲牙咧嘴,嘴里叫嚷着:“刚才还不觉得,现在突然觉得好痛,我看,明天大概拿不了筷子了,你得喂我吃饭。” “你明明伤的是左手,你就不能正经一点!” “好吧。”江世霖正色点头,用手掌轻轻摩挲她的脸颊,低声承诺:“我真的没事了。我保证下次一定会小心,不让你担心。” 夏堇重重点头,伸手环住他的腰,懊恼地说:“我眼见你受伤却束手无策。那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不会吸气了。” “别想了,不会有下次的。” 夏堇再次点头。片刻,她对江世霖说:“相公,现在想想,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人嘴上说怨恨父亲,可他似乎一心想要你的性命,而非父亲。他抓了六弟,好像也是为了引你过去。” “你也发现了?”江世霖虽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其实他若是想报复父亲,之前有的是机会。可他偏偏等到父亲回来才动手。还有,他今日的行为,根本就是自杀式袭击。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抓住,然后严刑逼供。” “你的意思,他故意让我们抓住他?为什么?” “我不知道。”江世霖摇头。他替夏堇擦干眼泪,说道:“今日是元宵,事情闹得这么大,冯大人不可能装不知道。明日一定会上门要人。我想现在就去审一审他。” “也好。不过你要小心伤口。” 江世霖看她一脸担心,只差在脸上写着:我不放心,我想和你一起去,他道:“若是你不害怕,可以远远看着。那人就关在前院的倒座,父亲也答应,让我好好审问他。” “真的可以吗?”夏堇诧异。男人不是一向觉得,女人不该管这些事情的吗? “我知道,我没回来,你肯定不愿意睡觉。与其让你一个人在这里担心,还不如随我一起去。父亲既然说了,有了结果再告诉他,就不会亲自过问了。”江世霖说完,唤丁香进屋替夏堇洗脸梳头,自己也在长顺的协助下换了干净衣裳。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携夏堇去了外院。他让夏堇在门外等着,一个人步入房间。 男人看到他冷哼一声,高高抬起下巴,表情仿佛在说:我虽然落在你们手中,但我无怨无悔。俗话说成王败寇,你想怎么处置我,我认命就是。 江世霖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盯着他。他确认,自己并没见过他,至少在他受伤之后没见过他。至于他的父亲,他也表示,他压根不认得他。 昨晚不小心把平板root了,毁得肠子都青了,呜呜呜。各种软件,我记得密码,却不记得用户名,呜呜,平时都是自动登录的。rs 第369章 纠缠 对男人的审讯很不顺利。无论江世霖问什么,他只是闭口不答,一副你要杀便杀,我绝不会多言半句的表情。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使人通知冯大人和伍师爷,请求多扣留男人几天。江光耀得知刺杀的事,一早就找上了江光辉。有他帮着说情,衙门没有把人带走。 江世霖深觉男人的行为古怪,决心从他的背景着手,可江家上下,没人见过此人,更不要说与他有什么关系。他深觉男人的口音不像本地人,遂亲自带人去附近的客栈查问,没有任何线索。那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江光辉见儿子问不出所以然,又憎恨男人伤了自己及两个儿子,带人把他狠揍了一顿,严刑逼供,可惜,饶是他被打得吐血昏厥,他依然闭口不言。 江世霖得知此事,一方面婉转地劝说江光辉,千万留着那人的性命,另一方面更加觉得奇怪。若江光辉果真是他的仇敌,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见自己无法报仇,他见应该义愤填膺,激昂怒骂才是,怎会选择闭口不言? 入夜,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因一整天毫无收获,他的心情不免郁闷。 夏堇替他换了药,又好言劝了两句,才让他恢复情绪。见他像小孩一样,假作伤口疼,指使自己给他端茶递水,她叹了一口气,笑道:“若是外面的人看到你现在这般……” “外面的人怎么会看到呢。”江世霖说着就去搂抱她。 夏堇想要推开他,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只有由着他,嘴里说道:“蘅安院的那个小丫鬟,你还记得吗?她的父母说,收买他们的人是一个中年男人……” “我怎么把这事忘了!”江世霖懊恼地低呼。他转身往外走,想想又觉得不对劲,慢慢止住了脚步,一边摇头一边说:“即便是他指使那个小丫鬟,我还是觉得不对劲。那人闭嘴不言,恐怕是在等待什么。” “你是说,他故意被我们抓住,是在拖延时间?” 江世霖点头,急切地说:“我这就去找父亲。” 第二天一早,用毒虫咬伤江敏惠的小丫鬟的父母被带去认人。果然,关押在外院的男人就是收买他们的人,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只是听他说,江光辉与他有夺妻杀女之恨。 江世霖心知,自母亲死后,父亲虽然有不少女人,但那些人都是心甘情愿的。平日里,父亲虽然说话难听,脾气不好,但只要没有主动招惹他,他不会无缘无故糟蹋良家妇女。他再次询问父亲,是否记得蛛丝马迹。江光辉想了半天,依旧毫无印象。 与此同时,江世霖生怕男人的沉默是为了转移视线,拖延时间,他请小潘氏彻查府中的每一个下人。 小潘氏自女儿差点丧命,就害怕家里还有心怀叵测之人。她不止把府中的下人全部排查了一遍,还把来路不明,或者即将可以赎身的下人全都放了出去。在补充人手的时候她也特别小心,哪怕是烧火丫鬟,也必须是知根知底的。 如此忙碌了两天,江家的下人虽然人心惶惶,但小潘氏和江世霖同时注意到了一个名唤长寿的小厮。他在府中已有十多年时间,初时只负责打扫院落,后来因为勤快又伶俐,经常替江光辉跑腿。江世霖注意到他,因为他曾关心过关押在外院的男人,而小潘氏发现,这十多年来,他多次在十月初二祭拜什么人,而十月初二这天似乎对江光辉有特殊的意义,只是她一直无法查知,那天到底发生过什么事。她直觉认为,那件事一定与大尤氏有关。 小潘氏本意只想通过夏堇,让江世霖问一问江光辉,十月初二到底发生过什么,不过江世霖一得知此事,马上想到了男人说的夺妻杀女等话。他相信,那人再想掩饰,这件事一定是真的,毕竟一个人即便说谎,也会选择有事实基础的谎言,才能取信于人。 江世霖深知江光辉的脾气,再加上此事与自己的生母有关,他怕父亲即便说了,也不会说出事实的全部,于是连夜叫来了厨房的王婆子。 王婆子才听到“十月初二”四个字,立马就哭了起来,直嚷着是那个女人让大尤氏和江光辉生分了。江世霖和夏堇面面相觑。 王婆子好不容易止了哭,断断续续说,那件事已经过去十二年了,那时候矿山还没发现,江家的情况只能算一般。那年八九月份的时候,大尤氏断断续续病了一个多月,之后为了养病,就去庄子上住了一段时间,回来的时候带回一名妇人。因为王婆子没有跟去庄子上,不知道妇人的来历,只知道她在回来的第二天流掉了四个多月的女婴,她自己则在当天晚上自杀了。 第二天早上,江光辉与大尤氏关上门争执了几句。江光辉负气而去,大尤氏连夜回了庄子。那是他们成亲八年来最严重的一次争吵。那天正是十月初二。江光辉回家得知大尤氏去了庄子,严命所有人不许再提那天的事,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赔笑,哄着妻子回心转意。 两人冷战了半个多月,江光辉才去庄子上找大尤氏。大尤氏没有立马跟着他回家。之后江光辉又去了两次,大尤氏在过年前才回到江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 王婆子说到这,哽咽着补充,大尤氏回家之后,一切看似回到正轨,也没人提及那个妇人及那天的事,但她能够感觉到,两位主子存着心结。大尤氏可能至死都没有解开心结。 江世霖听到这,不悦地说:“你应该知道,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事实,你说话遮遮掩掩,只会歪曲事实,让我们对父亲、母亲更多揣测。你这样,根本就不是忠心!” 王婆婆闻言,重重磕了一个头,哀声说:“三爷,奴婢真的只知道这些。那时候奴婢虽然是太太的陪嫁,但奴婢并不在太太身边服侍,也没有跟着太太去庄子上。奴婢就连那个妇人长什么样,也只是远远看过一眼罢了。” 江世霖看她说得诚挚,回道:“我姑且相信你这话。现在你仔细想想,这件事除了你,还有谁知道内情?” 王婆子一边思量,一边摇头,嘴里说着:“那时候老爷和太太还住着老宅,家里的下人也不多,又是十多年的事了……对了,春娘见过那个女人,她和太太在庄子上住过一段时间……” “春娘卖身给母亲不足十二年,她如何知道?”江世霖反问。他向春娘询问过母亲的往事,她从未提及这桩事情。 王婆子肯定地回答:“春娘一定认得那名妇人。她卖身给太太是在那件事之后,但——”她停顿了一下,说道:“太太在庄子上住了那么长时间,原因之一,是带着春娘躲避原来的买主。其实据奴婢所知,那人原本不想把春娘卖给太太的,后来还是大老爷开口,这事才成了。” 江世霖听得直皱眉。他又问了王婆子几个细节,在第二天一早去了明月楼。 明月楼中,春娘听到江世霖提及十二年前的十月初二,脸色立马就变了,神情带着难以掩饰的肃穆与凝重,又暗藏着几分怒意。 江世霖心中奇怪,追问:“那女人到底是谁?你为何从没提及?” “三爷,老爷和太太都希望那件事能够成为过眼云烟……” “事实上,这件事从未过去!”江世霖生气地打断了她,怒道:“正因为所有人都遮遮掩掩,才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才会让居心叵测的人接连得逞。” 春娘低下头,不敢接话。在江世霖喝问她,那个女人到底是谁,她才吞吞吐吐说:“太太收留她的时候,我并不在庄子上。听其他人说,她是为了替儿子看病,这才自愿卖身给太太的。太太原本想替她请个大夫,不希望她留下,但她苦苦哀求太太,后来她又得知太太收留了我,就更加不愿意走了,说什么她只想让儿子病好了,有一口饱饭吃。太太无奈,这才留下了她,带着她回家的。” “她如此苦求母亲,难道有什么目的?” 春娘摇头道:“其实太太曾让人查过,她家是外来投亲的,没田没产,亲戚又不在了,日子确实过不下去了。再加上那年年景很差,她又长得招摇,她婆母有意把她卖了,所以她才把太太当成救命稻草。”说到这,她低声补充:“那件事之后,我曾怀疑,她哀求太太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 “那她后来为何自杀?不要告诉我,是因为父亲。”江世霖断然不相信自己的父亲会**一个孕妇。 春娘闻言,脸色古怪,小心翼翼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江世霖,思量片刻才斟酌着回答:“我一直觉得,她刻意隐瞒自己早有身孕的事,一定有什么目的。后来孩子没了,她这才后悔。”她的言下之意,那名妇人有意将孩子赖在江光辉头上,所以故意勾引他。rs 第370章 追根究底 江世霖对着春娘缓缓摇头。或许那个自杀的女人的确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但他的父亲应该不会受她勾引。时至今日他依旧能感受到父亲对母亲的爱。按照当下得到的讯息,那时候他父母的感情极好,又是小别胜新婚,就算那个女人再妖娆,他的父亲也不可能看上来路不明的她。 他按捺心中的不解,对着春娘问道:“事后母亲向父亲求证过吗?” 春娘摇头道:“具体如何,我不知道,那天我从外面办事回来,太太就命我收拾东西,随她去庄子上。当时我以为太太只是和老爷拌嘴了,便劝了两句。太太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呆呆地抱着三爷。我看太太的神色不对劲,寻了一个借口出屋,想找老爷劝太太留下。我才走到廊下,周妈妈就告诉我,老爷出府去了。她一早派人去寻老爷,可老爷不愿回来。那天傍晚,太太就带着三爷回庄子上去了。” 春娘这番说辞与王婆子的话并无出入。江世霖追问春娘,她的母亲何以认定他的父亲强迫了那个女人,春娘只是一脸为难地摇头。直至江世霖再三追问,她才吞吞吐吐地说,在庄子上的时候,她问过他母亲身边的周妈妈。周妈妈说,有一个小丫鬟亲眼看到他的父亲闪闪躲躲,偷偷入了女人自杀的房间。 说到这,春娘又补充道:“其实我们都劝过太太,那个女人自从哀求太太留下她,就算计好了一切。不管太太信不信,她一向仁慈宽厚,只要老爷说上几句好话,太太断然不会去庄子上。可后来,我们几次三番回城求老爷劝太太回家,老爷直至半个月之后才去庄子上接太太。” 江世霖越听越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冤枉的。他问春娘:“事后母亲是如何处置这件事的?” “太太临走时虽然留话给老爷,说是如果她的家人告官,她只会直话实说,但太太第二天就使人拿了银子给她的家人。那笔银子,已经足够他们买房、买田,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这事是你办的?” 春娘摇头道:“是周妈妈去办的。之后周妈妈一直留心着那户人家。大概在年后不久,男人的母亲死了,他就带着儿子回乡了,之后再没有消息。” 江世霖知道,周妈妈是她母亲的陪嫁,自小就在她母亲身边。按王婆子说辞,她极为忠心,办事也很妥帖。在他母亲死后,他父亲不止没有为难她,还给了她银子,放她出府。可惜,不过几个月她就病故了,临走依旧念念不忘她的母亲。 他叹了一口气,见春娘欲言又止,说道:“你有什么话,只说就是。” “三爷,其实……”她一脸为难,沉吟片刻才道:“那时候,太太直至过年才回家。她回来之后,再没有与老爷说起十月初二那天的事。但我们几个都觉得,这事犹如一根刺……”她轻蹙眉头,低声说:“其实太太在乎的事,那是两条人命……” 这话的言下之意似乎在说,他的母亲不在乎父亲有多少女人,江世霖不悦地看了一眼春娘。春娘意识到自己的失言,急忙闭上嘴巴。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带着春娘回家认人。春娘从窗口看到屋内的男人,一脸诧异,说不出一个字,半响才点头,连声说,他虽然比以前苍老了不少,但的确是那时候的男人。 江世霖又让她指认小厮长寿。春娘看了许久,不甚确定地摇头,声称她在十年前只是远远看过一眼,因为那时他还小,所以她不能肯定他是不是当年的男孩。 江世霖没有表态,命人送春娘回明月楼,自己折回池清居。夏堇等了一上午,见他回来,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有结果吗?” 江世霖点头,把经过简略地叙述了一遍,又叫来王婆子,核实了几个细节。夏堇在一旁听着,心中五味陈杂。 若她站在大尤氏的立场,绝不可能原谅江光辉。甚至,就算江世霖仅仅只是逢场作戏,有了其他女人,她大概也会受不了。 她情不自禁朝他看去。或许是因为人都是贪心的。她原本觉得,即便女人心里不乐意,但丈夫纳妾收通房是极平常的事。可现在呢?她甚至不希望他看其他女人一眼。她确确实实成了善妒的女人。 江世霖见夏堇傻愣愣地盯着自己,遣退了王婆子,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夏堇急忙低下头,摇头道:“我只是在想,母亲那时候一定很难受。” “父亲被如此冤枉,他才难受吧。”江世霖反驳。 “你如何知道父亲是被冤枉的?按你所言,无论是王婆婆,春娘,还是周妈妈,都认为是那个女人勾引了父亲。” “难道你觉得,我会随便被别人勾引?” 夏堇愣住了。江世霖先前的确未受绮红,桃红等人**,但那是因为他知道她们之中,有人怀着不轨念头,所以不敢亲近她们。除了她们,外面那些女人呢?以后呢?上一次,明月楼新来的姑娘,才抵达没几天,就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出现在他面前。一辈子那么长,难道他真的能够像柳下惠那般坐怀不乱?她很清楚,他从来都不是正人君子。她默默低头。 江世霖看她一脸忧愁,暗暗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够信任他。他在心中安慰自己,她至少懂得吃醋了,这就是一个好的开始。他抬起她的下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其实很简单,只要你懂得‘勾引’我,让我看不到其他人……” “你又胡说。”夏堇急忙打断他。自从上次眼睁睁看着他负气而去,让她意识到失去他是很容易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放下了全部的矜持。她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他还要她如何“勾引”他? 她喜欢看着他,喜欢与他说话,即便什么都不说,能够与他坐在同一个屋子也是好的。可是他呢?难道他的喜欢仅仅是指**的缠绵? “你又在想什么?”江世霖轻抚她的脸颊,“你就是太喜欢胡思乱想了。” “不是。”夏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的声音渐渐弱了。她不能说自己已故的婆婆可怜,只能转而道:“其实若是父亲与母亲说,他想纳妾,婆母未必不肯的。婆母最伤心的,是两次闹出了人命。先是那个女人自杀,后来又是江姚氏一家的事。最后的时候,婆母求父亲放过她,固然有身体虚弱的原因在内,但是我想,父亲两次闹出人命,也是原因之一。” 江世霖听得直皱眉。他不能说夏堇说得不对,但他的父亲爱了他母亲一辈子,可是他的母亲居然认定父亲**了孕妇。以前他觉得母亲对父亲,即便称不上爱,但至少是喜欢的,如今看来,母亲真的只是在扮演妻子的角色。若是眼前的女人没有喜欢上他,那么他们会如何?重复他父母的人生之路? “别想了!”江世霖这话是对夏堇说的,同时也是在告诫自己。世上的事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他只要记着,他爱她,而她也喜欢他,他们过得十分幸福和谐,这样就够了。 午饭过后,江世霖决定先问过父亲,再去审问被关押在前院的男人。夏堇目送他离开,脑海中满是江光辉与大尤氏之间的事情。她犹豫许久,叫来了王婆子,问道:“王婆婆,母亲去庄子的半个月,父亲没有理会过母亲吗?相公觉得,父亲是被冤枉的。父亲没有向母亲解释吗?” 王婆子摇摇头,谨慎地回答:“太太离家之后,老爷的确是在半个月之后才去庄子上找太太的。” “听相公说,父亲和母亲的感情极好,怎么会时隔半个月才见面?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的原因?或许,他们之间本就有什么误会?” “不是误会——”王婆子脱口而出,又戛然而止,低头不敢看夏堇。 夏堇追问:“王婆婆,我特意等相公走了,才把你叫过来,就是觉得,你或许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相公的面说出口。你放心,我不是想评论什么,更不会批判先人,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罢了。” “三奶奶。”王婆子的语气带着几分哽咽,低声说:“后来的时候,太太也觉得,不管老爷有没有做过,但那个女人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那时候,若是老爷说一句,他没做过,太太会相信的,会立马随着老爷回家。可事实上,老爷半个月都对太太不闻不问,最后即便去了庄子,也没有半句解释,只是要求太太与他一起回家。说到底,老爷只是埋怨太太一直未有身孕。” “你说什么!”夏堇的震惊无以复加。 “三奶奶,这些话奴婢原本不该说的,但是——”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老爷偏疼三爷,钟情太太,这事所有人都知道,可太太也有她的苦楚。当初,太太生下三爷,老爷极高兴。三爷满月那天,太太和奴婢亲耳听到老爷对大老爷说,三爷聪明伶俐,长得漂亮。只要看着三爷,他娶太太就是值得的。” 大家看到矛盾的地方了吗?矛盾的地方就是关键所在。rs 第371章 越扯越远 自重生之后,夏堇已经深刻地明白,夫妻之事都是冷暖自知,就像她的父母,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曾经的恩爱夫妻,最后只剩下貌合神离。至于江光辉,无论是她,还是江世霖,一直都觉得他对大尤氏是情深至坚。即便她死了十多年,他仍旧对她一往情深。可王婆子的话分明在说,江光辉迎娶大尤氏,仅仅是为了子嗣,为了生出聪明的儿子。 夏堇不敢表露自己的震惊,对着王婆子摇头道:“相公是父亲的长子。他出生的时候,父亲自然是欢喜的。” “是。”王婆子点头,并没有任何辩驳。 夏堇低头看她,心中五味陈杂。若江光辉迎娶大尤氏不是因为喜欢,仅仅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出优秀的儿子,那么先前的时候,江世霖不择手段逼婚于她又是为了什么?她很清楚,他多希望她尽快怀孕。 夏堇心烦意乱,没有心情细问,草草遣退了王婆子。她不断告诉自己,追究过去根本没有意义,可脑海中总是情不自禁揣测,江世霖对她的喜欢,会不会仅仅为了让她尽快怀孕。若她无法为他生下儿子,他又会如何对她? 夏堇与王婆子说话的当口,江世霖已经找到了江光辉。 两人枯坐片刻,江光辉见儿子不说话,主动开口:“你又想问你母亲的事?” “父亲,十二年前,那个自杀的女人,您为什么不向母亲解释清楚?” 闻言,江光辉瞬时沉下了脸,不悦地说:“有什么可解释的?我不想谈那件事。” “父亲,那个女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自杀……” “那件事谁都不许再提!”江光辉断然喝止江世霖。 “父亲,那时候您为何时隔半个月才去接回母亲?” “世霖,你为什么揪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放?”江光辉不答反问,一脸不赞同。 江世霖摇头道:“父亲,这并不是无关紧要的事。关在外院的男人,是自杀妇人的丈夫,您身边有一个名唤长寿的小厮,是他们的儿子……” “你说什么?他们是回来报仇的?”江光辉咬牙切齿,举步往外走,恨恨地说:“我这就去好好拷问他们,无缘无故把人送过来,又无缘无故死了,到底什么意思!” “父亲。”江世霖急忙拉住他,“所有的事,自然都要问清楚。您刚才也说了,那个女人死得无缘无故。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霖,你觉得我会做出那样的事吗?” 江世霖摇头。 江光辉转身,一拳打在桌子上,气恼地说:“可是你母亲不相信,一句都不相。我与她夫妻那么多年,她居然那样看我。那时候,我知道她回来,好不容易找来她喜欢的兰花,想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她却连声质问我,还说什么,她从没有拦着我纳妾收通房——”他戛然而止。死者已矣,这些话他不该对儿子说。 “父亲,您去过妇人自杀的屋子吗?”江世霖追问。他隐约觉得,整件事根本就是一个阴谋。 江光辉气呼呼地回答:“我才回来,你母亲就是一通质问,我压根不知道那个妇人死在哪里。” 江世霖一阵沉默,续而又问:“父亲,您把兰花藏在耳房了?” “你怎么知道?我原本想在晚上的时候再拿出来,给你母亲一个惊喜。” 江世霖又是一阵沉默,想想觉得不对劲,对着江光辉说:“父亲,那个女人就是在耳房自杀的。母亲之所以生气,因为有小丫鬟看到你偷偷去了耳房……” “是哪个人看到?当时我手中捧着兰花,她难道没看到?那盆兰花花了我三百两银子,你母亲总不会以为,我把那东西送一个下人吧?”江光辉越说越生气。对现在的他而言,三百两银子不算什么,可那个时候,家里的收入唯有几家铺子,他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才存够银子。再说纳妾收通房的事,都是她决定了,再通知他。但凡她有一点点在乎他,她怎么可能那么“贤惠”?贤惠也就算了,毕竟是他一心想娶她,而她只是不得不嫁他,可是她居然认为他会做那样的事! 江光辉越想越不是滋味,大声质问江世霖:“到底是谁说的?她眼睛瞎了不成?再说光天化日之下,院子里来来往往都是下人,就没有人听到动静?” 听到这,江世霖几乎可以肯定,整件事就是一个阴谋,只是就像他父亲说的,院子里都是下人,要做到并不容易。另外,那时候煤矿尚未被发现,所以动机不可能是银子,这样一来,江光耀一家的嫌疑又减轻了。 江光辉见儿子不说话,追问:“到底是谁?我现在就去问她!” “父亲,母亲过世后,您就已经把那个小丫鬟卖了。”如今知道那件事的只剩下王婆子和春娘,偏偏事发的时候,她们全都不在。或许,正因为她们不知道内情,才能在府中留至现在。 “父亲,伺候过母亲的丫鬟婆子,您为何把她们卖的卖,遣的遣?还有那个周妈妈又是怎么回事?” 江光辉没有回答江世霖,反而追问:“你母亲就是听信了小丫鬟的话,才误会我?这是谁告诉你的?” “春娘和王婆子都是这么说的。还有,据她们说,在庄子上的时候,母亲一直在等您过去解释,她们曾派人告诉你,母亲病了,但是你一直无动于衷。”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江光辉怅然而笑,嘴里喃喃:“原来这就是无缘!当初合八字的时候,算命的说,我和你母亲这辈子注定无缘,就算勉强结成夫妻,我们之中定然会死一人……” “父亲,算命的一向都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或许,他根本就是收了什么人的银子,阻挠婚事。”说到这,江世霖诧异的抬头,转而询问江光辉:“父亲,您和母亲成婚的时候,有人阻挠婚事吗?”难道一切的源头是他父母的婚事,而非矿厂? 晚上还有4krs 第372章 刨根 江世霖没料到父母的婚事居然曾遭遇祖父及江光耀的反对。他一直以为,母亲嫁给父亲,算是低嫁。 按照他父亲所言,当日,他出门购买兰花,回来就被他母亲质问,压根不知道其间发生过什么事。至于她在庄子上生病,他并不知道。他反而听说,她依旧十分生气,甚至说出,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话。 他忍耐了半个月去庄子找她,本来是想亲口问一问她,是否想要借着莫须有的罪名与她和离。结果,他看到她,一下没了底气。他不想与她吵架,只说不管她信不信,他都没做过有悖良心的事。她没有表示相信他,也没再质问他,两人谁都没有提及妇人之死。之后,他得知周妈妈已经奉命找过妇人的家人,便没再理会那件事。 有关周妈妈,江光辉只说,他知道大尤氏最信任她,凡事都会与她商议。大尤氏过世后,他虽然生气,但还是好生安置了她。至于她重病而亡等事,他并不知晓。 江世霖听到这,唯一可以确定的事,若周妈妈是忠心的,那么定然是她手下的丫鬟故意传错话。真相如何,事到如今已经无法查证。想到母亲的陪嫁只剩下王婆子,最多再加上春娘,他忍不住询问江光辉:“父亲,母亲身边的人,何以只剩下王婆子?是大伯父建议的?” 江光辉脸上顿时显出几分尴尬之色,“吱吱呜呜”不愿细说。江世霖立马想到,江世雲是在小尤氏入门后八个月出生的,恐怕这是主要原因。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直接询问江光辉,江光耀或者大潘氏是否建议他撤换家仆,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江世霖见江光辉并没有不耐烦,想继续问一问他,小潘氏入门是否有内情,就听小厮来报,江世澈来了,与他商议开春后去矿上的事。 江光辉闻言,挥手命江世霖先去见江世澈,自己则颓然地靠在太师椅上。 这些日子,或许因为他老了,他越来越思念大尤氏,哪怕明知道她压根不喜欢自己,他仍旧念着她。又或者,他虽然努力忘掉她,但从来没有做到。 今日,听江世霖说起那段往事,他知道她至死都认定,他**了那名妇人。其实,那时候他可以解释的,他只需证明,他出门买兰花去了,事情就能水落石出。 说起来,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她那么生气。她第二次生气,是在他误杀了江姚氏的丈夫之时。在他死后,他不知道能不能向她解释清楚。 转念再想想,他又能解释什么。他没有**那名妇人,但江姚氏的丈夫的的确确是他杀害的。想到那时的情景,他默默闭上了眼睛。那件事,他应该责怪自己的兄嫂吗?若是没有那件事,她会死了? 江光辉回忆往昔的时候,江世霖已经见到了江世澈。这些日子,江世霖一直在等着他告诉自己,煤矿已经快挖完了,但今日的江世澈依旧没有提及。 两人一直谈至晚饭时分才分手。江世霖回到池清居,就见夏堇已经等着他。他看着夏堇迎了他入屋,一边吩咐丫鬟们摆晚膳,一边帮着他洗手换裳,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头涌过一阵暖意,暗暗庆幸他们都喜欢着彼此,不用像他的父母那般阴阳两隔。情不自禁的,他伸手抱住她。 “你干什么!”夏堇急忙朝四周看去。幸好,丫鬟们全都低着头,目不斜视,只顾干自己的活。她低声埋怨:“大家都看着呢!”她嘴上这么说,可江世霖的轻轻一抱,让王婆子的那些话慢慢在她脑海中淡去了。 江世霖见她脸颊泛红,笑着放开了她,想想又觉得不甘心,低下头飞快地在她的脸颊亲了一口。 夏堇吓了一跳,轻轻捶了他一下。江世霖一把抓住她的手,紧紧攥在掌心,看着她直笑。 一旁,丁香和吕嬷嬷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们一眼。两人对视一眼,暗暗吁了一口气。 吕嬷嬷走出房门,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上次钱妈妈对她说的事,犹如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她几次想对主子说,如果是不小心流产,她应该主动告之江世霖,否则若是被他发现,事情可大可小。若是她不想要孩子……她不敢往下想。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子嗣的事开不得玩笑。可她跟着主子的时间不长,有些话她说了,只会惹人反感。 吕嬷嬷心事重重地走在回廊,就见春桃和秋桐正往院子门口走去。“你们去哪里?”她叫住了她们。 春桃脆生生地回答:“嬷嬷,母亲给我们送东西来了。我们去去就回。” 吕嬷嬷知道,春桃和秋桐的母亲是钱妈妈。她跟着她们一同去了二门口。 深夜,江世霖抱着夏堇昏昏欲睡。夏堇听着他的心跳,越来越清醒。成亲就是为了传宗接代,这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可是说实话,与他在一起,她的想法改变了很多。 她想忘掉王婆子说的那些话,但刚刚与他的温柔缠绵,她又情不自禁想到那些。若王婆子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世上,还有真正喜欢彼此的夫妻吗?“相公,你还是不记得,在明月楼后巷的见面之前,你是不是曾经见过我?” “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江世霖叹息。 “不是。”夏堇摇头,“都说女儿的命运像母亲。若是我生不出儿子……” “傻蛋!”江世霖恶作剧一般半压着她,贴着她的耳朵说:“我们会有孩子的,不论是女儿还是儿子。” “我是说如果……” “就算有这样一个‘如果’,也是将来的事。”他亲吻她的脖颈。 夏堇用力推开他,低声喃喃:“父亲对母亲……我是说婆母……” “我们不会重蹈覆辙的。”江世霖打断了她,又重复了一次:“绝对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他替她掖了掖被子,轻声说了句:“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夏堇点点头,却依旧毫无睡意。父亲与母亲貌合神离,是不是因为她不是儿子?江世霖执意娶她,是不是与江光辉一样,想要一个健康漂亮的儿子。她为什么一直未有身孕,是不是老天在惩罚她? …… 一个又一个问题出现在她脑海中,令她应接不暇。她很想告诉他,她真的很怕,怕生不出儿子,怕他不再爱她。她想开口,却听到他的呼吸已经变得轻浅。他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江世霖吃过早饭,先后找了王婆子和春娘问话,又找了与周妈妈熟识的下人说话。紧接着他又去找了江光辉,核实信息。 午饭过后,他命人押着小厮长寿,去了关押男人的屋子。男人一见到儿子,立马呆住了,紧接着“呜呜”大叫,怒视江世霖。长寿一把推开扣押的下人,几步上前抱住自己的父亲,跟着哭了起来。 江世霖命人拉走长寿,这才对男人说:“你叫陶宏,我说得没错吧?” 长顺上前,拔出了陶宏口中的毛巾。陶宏重重啐了一口,血水夹杂着唾沫,污了长顺的鞋子。长顺回头见江世霖微微点头,一拳打在陶宏的脸上。 陶宏再次啐了一口,却不敢再吐在长顺身上。他瞪着江世霖,苍然冷笑,眼中满是怨恨。 “你唯一的儿子在我手中,你对我,是不是应该客气些?”江世霖找了一把椅子坐下。 陶宏把头撇向一边,不再看着江世霖,也没有表态,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又抬头朝江世霖看去,生硬地说:“是你父亲夺我妻子,杀我女儿……” “你这话说得不对。是你妻子求着母亲买下她,这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陶宏动了动身体,想要反驳,终究没有说出一个字。 “你母亲原本就打算把你妻子卖了。我有没有说错?” “没有!”陶宏断然摇头,“是你们江家仗势欺人……” “到底有没有,你心里很清楚!”江世霖的声音不高,却硬生生逼得陶宏讪讪地闭上了嘴巴。“你收了母亲五百俩银子,亲口答应不再追究你妻子之死的内情。是不是有这件事?” 陶宏再次沉默了。 江世霖低头看他。他之前说的那些事情,他并没有十足的证据,但是看陶宏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他清了清喉咙,继续说道:“我且问你,元宵节那晚,你明知道自己一定会被抓,为什么还要动手?” “三爷,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事实。”江世霖声音冰冷。 陶宏马上想到了儿子,脸色微变,低声说:“我花了一千两才买通蘅安院的丫鬟,这是我十年来赚的所有银两。我只是想让你父亲也尝尝丧子之痛。” “这么说来,你的目标不止是五妹?” 陶宏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江世霖,眼中有怨恨,也有不甘,甚至还有懊恼。突然间,他跪着上前几步,哀声说:“只要你愿意放过我儿子,你想知道什么,我一定如实相告。” “你在元宵夜行刺的时候,就没想到现在这一刻吗?” 陶宏低下头,一字一句说:“那时候,我看到你父亲抱着你妹妹,欢欢喜喜在街上赏灯,我想到自己的女儿,一时气愤,根本没有想那么多。” 江世霖审视陶宏。他确信,他在说谎。若他真是一时气愤,早在看到他父亲那一刻就已经动手了,绝不可能冷静地尾随他们。另外,他口口声声“自己的女儿”,可当时,所谓的“女儿”不过是一个胚胎。他不觉得陶宏对一个胚胎能有多少感情。 江世霖顺着他的话说:“如果你只是一时激愤,为什么不是针对父亲?” 陶宏见江世霖似乎相信了自己的话,暗暗吁了一口气,答道:“我先前就说过,我要你父亲同样尝一尝失去儿女的痛,我要他眼睁睁看着你们死!” 江世霖嗤笑。“难道你没看到四周的家丁,你以为你真的能得逞?” 听到这话,陶宏神色稍定,抬头说道:“你虽然没有杀死你们,但至少让你们受伤了。我决意报仇,就没想过自己能不能活着。只要是值得的,死了又有什么关系!?” “好一句死了又有什么关系。”江世霖鼓掌,站起身走了几步,推开窗户向外望去。 从他摔下楼至今,已经整整一年多了。若在刚开始的时候,他或许会轻信陶宏的话,但现在,他和夏堇经历了太多太多的阴谋,熟悉了幕后之人的伎俩。陶宏或许就是收买蘅安院丫鬟的人,但他绝不是幕后之人,他故意被抓,就是为了结束江敏惠发烧那件事,让他们觉得自己抓到了真凶,放弃继续追查。 在审问陶宏之前,他仔仔细细调查过所有人。无论是死去的周妈妈,还是眼前的陶宏,都与江光耀一家没有丝毫联系。既然不是他们,又会是谁授意陶宏进行“自杀式袭击”?以他的观察,陶宏只是自私贪婪之辈,如果没有不得已的原因,他定然是贪生怕死的。他到底被人抓住了什么把柄? 陶宏见江世霖不说话,跪着转身,一字一句说:“我愿意偿命,只求三爷放过我的儿子,只要留他一条命,让我们陶家不至于绝后就够了。”话毕,他对着江世霖一连磕了三个头。 江世霖跳开一步,避开他的动作,摇头道:“据我所知,当初你拿了母亲的银子,都准备离开涿州了,为什么突然想要报仇?” “因为家母被气病了,所以耽搁了行程,又花光了银子。” “你说谎!”江世霖高声呵斥,“你的银子根本就是赌钱输掉的!?” “没有,没有……”陶宏的声音渐渐弱了,心虚地低下头。 江世霖再次居高临下审视他。他并未查知陶宏是否烂赌,但他的表情告诉他,很可能这就是他被人要挟的痛脚。“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为何突然决定报仇?” “是……是一位尤姑娘找上我。她自称是江太太的妹妹。”rs 第373章 不解 江世霖本以为陶宏会指证夏知瑜夫妻,或者管二等人,毕竟他们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可是他一开口就是“尤姑娘”,令他诧异万分。 他母亲的娘家,在十二年前尚未嫁人的只剩如今的尤姨娘。陶宏口中的“尤姑娘”必定是她无疑。论动机,她为了嫁给姐夫,谋害姐姐意图取而代之,也算说得过去。只不过她应该知道,以陶宏一家的情况,他想报仇,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小尤氏何必如此迂回曲折。另外,小尤氏有能力控制陶宏吗?最重要的,她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吗? 这般想着,江世霖觉得要挟控制陶宏的人必定不是小尤氏。他冷声说:“事到如今,你仍旧在说谎。看起来,你不止不在乎自己的命,就连你儿子的性命也不顾了。” “不是的,三爷,我说的句句属实。”陶宏说的情真意切。 江世霖低头打量他。很多事情,他越想越不明白。陶宏为何指证小尤氏,为了让江家鸡犬不宁?让他和江世雲兄弟阋墙?说实在话,父亲偏心他,江世雲年纪还小,又是庶子,他们不可能成为对手。 江世霖深深觉得事情蹊跷。他没有继续追问,安排陶宏认人。 与他预计的一样,陶宏果然不认得小尤氏。这就说明,当年很可能有人冒充小尤氏接近陶家的人。这就是说,他父母之间的嫌隙,不是误会,而是一个阴谋。有谁会处心积虑离间他父母的夫妻之情? 江世霖一边往池清居走,一边思量事情的前前后后。他的父亲对母亲一见钟情,执意迎娶,这事满城的人都知道。另外,他父亲读书不多,即便年轻时长得不错,但他的名声并不好,又是江家的庶子,不可能分得太多的财产,有谁想嫁他,不惜谋害他的母亲? 江世霖回到池清居,立马叫来王婆子问话。王婆子听他问起江光辉的情史,不由自主看了一眼夏堇,随即才微微摇头,表示在大尤氏在世期间,他并没有任何红颜知己。 江世霖想到夏家的事全因黄氏而起,追问王婆子。王婆子这才信誓旦旦地说,江光辉成婚之前的情况,她并不知道,但成婚之后,的的确确没有相好的女人,就算是大尤氏为他纳的妾室,他的态度一直淡淡的。 一旁,夏堇听着觉得奇怪。上一次,王婆子分明告诉她,江光辉是为了子嗣才娶大尤氏。她插嘴道:“王婆婆,我和相公都对你说过,我们只是想弄清楚事实。今日无论说什么,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 江世霖听她说得奇怪,回头看了她一眼,又转而对王婆子说:“就像三奶奶说的,我们仅仅为了真相。不管什么事,都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闻言,王婆子再次表示,江光辉成亲前的事,她不知道,但他与大尤氏成亲后,直至大尤氏过世那段日子,并没有女人与他纠缠不清。 江世霖续而又问,小尤氏是否曾经频繁造访,都在什么时间出现在江家。因为时间久远,王婆子记得并不清楚,只能凭着记忆一一历数。 江世霖沉默听着。按时间推算,陶宏的确可能接触过小尤氏,但偏偏他又认不得自己口中的“尤姑娘”。其实,若是有人蓄意制造他们和小尤氏母子间的矛盾,大可以让陶宏先见过小尤氏,再指证她。他越想越糊涂,不明白自己到底把哪个环节想错了。 王婆子走后,夏堇见江世霖愁眉不展,问道:“相公,有什么不对劲吗?” “我真的不明白。”江世霖摇头,把陶宏的种种一一向夏堇陈述。 夏堇一边听,一边思量,待他说完了,她问:“其实你有没有觉得,陶宏并不想伤了父亲。长寿是父亲身边的人,若是向父亲下手,根本不必收买蘅安院的丫鬟。多一个人知道,多一分危险,特别是用银子收买的人。” “我不明白。” “很简单,王婆子说父亲早几年并没有红颜知己,这并不表示没有人喜欢父亲。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可讲的,喜欢一个人,可以让人疯狂。黄氏就是很好的例子。”夏堇轻声叹息。她觉得自己也是很好的例子。她爱他,已经到了让她害怕的程度。 江世霖思量她的话,脑海中浮现一个人:春娘。他因为不记得受伤前的很多事情,所以核实过春娘的背景,与她所言没有任何差异。她与他的父亲似乎从来没有交集。可是除了她,他父亲身边压根没有十二年前就认识的女人。 夏堇见江世霖沉默不语,接着又道:“你先前说,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我们应该分开考虑。或许这次的事也应该与其他的事分开考量。” “你说得也有道理。”江世霖点头,沉吟片刻说道:“若是我们先前的推测没错,那么幕后之人在现在这个当下,不敢有明目张胆的行动。这次的事,很可能真是十二年前的一桩遗留事件。” “相公,我有些担心。”夏堇一脸忧虑,“幕后之人最善于利用别人。指使陶宏的人,会不会成为另一颗棋子?” 这话让江世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思量许久,无奈地说:“暂时我只能把可疑的人找出来,让陶宏一一辨认。怕只怕,陶宏见到的人并不是真正指使他的人。而且,陶宏的话我们也不能尽信。” 夏堇接着他的话,说道:“还有尤姨娘。陶宏把她扯了出来,除此之外,元宵那天,街上发生的事,即便下人们没有对她多言,六叔也会一五一十告之她。” “你想说什么?” “相公,那天的事,尤姨娘心里定然是不高兴的。我本来以为她一定会大闹一通,至少找父亲哭诉什么的,但时至今日,她一直静悄悄的,我怕……”夏堇抬头看着江世霖。 江世霖本来觉得,既然江世雲没有受伤,那件事就算过去了,但夏堇这么一说,他又觉得小尤氏的反应的确反常。小尤氏没什么胆量,但最容易受人挑拨。rs 第374章 相见 池清居院子的角落处,王婆子远远看着江世霖走出院门,又心事重重地朝正屋看了一眼。 一旁,吕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正屋,上前说道:“王大嫂子,食材我已经命人拿去厨房了。” 王婆子被她的声音惊醒,急忙回头应她的话。吕嬷嬷笑眯眯地说:“大嫂子,春桃和秋桐年纪小,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当然没,她们很懂事,也很勤快。” …… 两人站在一旁说了很久,吕嬷嬷才与王婆子告别。不多会儿,她去了夏堇的屋子。夏堇正想着王婆子前后两次说的话。她心意阑珊地问吕嬷嬷,找她何事。 吕嬷嬷偷偷看了夏堇一眼,心中犹豫。前一日,她见到了钱妈妈。说实话,她十分不希望冯氏参与夏堇与江世霖之间的感情问题,可冯氏显然不是这么想的,隔三岔五就打听江家的事。感情上,她能明白冯氏的心情,可理智上,她隐约觉得,江世霖对夏堇,与一般男人对女人的要求不同。外人插手他们之间的事,只怕会弄巧成拙。 “怎么了?”夏堇追问。 “三奶奶,或许是奴婢多心了。刚才奴婢看到王婆子远远瞧着您这边,似有什么心事一般。” “她?”夏堇侧目。王婆子在江世霖面前力证江光辉与大尤氏感情很好,却私下对她说,江光辉娶大尤氏,完全是为了子嗣。她拿起杯子抿了一口,又心事重重地放下。片刻,她问:“嬷嬷,你在祖父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听过,相公为什么突然上门求亲?” “这个……奴婢没听过。”吕嬷嬷小心翼翼地看了夏堇一眼。 夏堇似自言自语般说:“这两天我一直在想,老爷遇到母亲……我是说相公的生母,他才见一面,就誓言娶回家……世上真有这样的一见钟情吗?”她用了很长时间才喜欢上江世霖,那江世霖对她又是如何?有时候她觉得江世霖其实和江光辉很像,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截然不同。她快分不清自己的感觉了。 吕嬷嬷不敢接话。她谨慎地说:“三奶奶,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见夏堇示意自己继续往下说,她迟疑片刻才道:“三奶奶,有关子嗣,不管在谁家,总是头等大事。三爷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他最希望您什么都与他说。” 吕嬷嬷只是规劝夏堇,把流产的事告诉江世霖,不管是有心还是无意,既然钱妈妈等人已经知道,就不能保证一辈子瞒下去。在她看来,只要夏堇主动说了,并一口咬咬定是意外,江世霖初时或许会生气,但最后一定会原谅她。 夏堇一心想着王婆子那些话,她直觉反问:“儿子真的那么重要?父亲对母亲的态度变化……难道真是因为我不是男儿身?男人喜欢一个女人,就是希望她能为自己生儿子?”她忽然觉得很难受。 “三奶奶,所谓传宗接代,子嗣当然是头等大事……” “行了,我知道了。”夏堇打断了吕嬷嬷,挥手示意她退下。吕嬷嬷还想再劝两句,又怕自己说多了,惹得主子不快,只得行礼退下。 吕嬷嬷走后,夏堇独自坐在屋内,想着怀孕生子的问题,心中更是忐忑。眼见着一月快过去了,她和江世霖成亲已经近一年了。虽然他昏迷了不少时日,但圆房至今,时间过去半年多了,她仍旧没有怀孕的征兆。另外,这世上真有相濡以沫,白头偕老的婚姻吗?为什么所有的圆满婚姻都是幻象?江世霖到底会爱她多久? 夏堇虽然心中不安,但第二天上午,她还是特意选了小尤氏去蘅安院请安的时间,去向小潘氏问安。大概是这些日子江光辉的注意力都在江敏惠身上,他与小潘氏的关系改善了不少,这让小尤氏在待人处事上显得拘谨了不少。 夏堇与小尤氏在蘅安院的门口说了几句话。表面上,小尤氏并无不妥,似乎没再嫉恨江世雲遇袭的事,但她越是平静,让夏堇越不安。回过头想想,以小尤氏的脾气,元宵节那天晚上就该呼天抢地,吵闹不休了,可她一直很安静,安静得让她和江世霖几乎忘了她的存在。 回到池清居,夏堇正想提醒江世霖,多多注意小尤氏,钱妈妈已经在院中等着他了。她上前询问,是否母亲身体有恙。钱妈妈摇头,随着她入了屋子。 在钱妈**暗示下,夏堇遣退了丁香,问道:“既然母亲身体无恙,这天寒地冻的,有什么紧要事,让你一早赶来?” “回姑奶奶,奴婢是给您送东西来的。”钱妈妈说着,把一道符郑重地递给夏堇,压低声音解释:“姑奶奶,这是奴婢奉了夫人的指示,好不容易求来的。师太说了,只要您化水喝了,送子娘娘就会原谅您……” “不必再说了。”夏堇打断了钱妈妈,却没有把手中的符还给她,反而把东西紧紧攥在掌心。原本她是不相信这些的,重生之后,她更加觉得一切都要靠自己,可现在,她深深觉得,是上次的流产惹恼了上天。 钱妈妈见夏堇虽然脸带恼意,但并没有撂下符咒,暗暗吁了一口气。她正想再劝上两句,就听丁香高声提醒,江世霖回来了。 两人慌忙止了话题。夏堇打开门迎了江世霖入内。江世霖奇怪地看了一眼钱妈妈。钱妈妈被他看得心虚,行过礼便告退了。 “岳母有事交代吗?”江世霖询问。 “没有。”夏堇摇头,转而与他说起了小尤氏。 江世霖见夏堇这般,深觉她一定有什么事瞒着自己。他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见夏堇只是摇头,便没再追问。 关于春娘,江世霖已经让陶宏认过人。她并不是他口中的“尤姑娘”。他实在推测不出,到底是谁收买了陶宏。 日子又过了两天,江世霖依旧没有查出“尤姑娘”是谁,但他前往矿上的准备事宜已经差不多了。天气依旧寒冷,江光辉等人都劝他等日子暖和些再去,但他担心再过些日子,幕后之人又会蠢蠢欲动,他不能独留夏堇在家面对,决定快去快回。 随着分离的日子愈来愈近,夏堇的心中更添了几分愁绪。她考虑了许久,终究还是偷偷把那道符喝了。喝过之后,她又觉得自己很可笑。 遥想重生之初,她一心离开江家,远离涿州,可如今呢?她几乎把一切都押在了江世霖身上。虽说出嫁从夫,但前世的记忆是那么清晰,还有江世霖的种种过往,父亲与母亲貌合神离的婚姻。这每一桩每一件事都把她压得喘不过气。因为爱,她似乎已经迷失了自己。 这一日,夏堇正替江世霖检查行李,长顺匆匆而来,与他耳语了几句。夏堇心中奇怪,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却只是笑而不答,跟着长顺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夏堇正睡得迷迷糊糊,就感觉到江世霖在她耳边唤她。她“嘤嘤”一声,来不及睁开眼睛,已经被他吻住了。 他明天就要出远门了。这个念头让夏堇情不自禁搂住了他的脖子。江世霖自然来者不拒。两人在**腻味了许久,他才催促她起身,直说要带她出门玩一天。 说心里话,夏堇宁愿与他呆在家中独处。可是看他兴致勃勃的,她不忍扫了他的兴,只能假装高高兴兴地换衣裳出门。 夏堇知道,从出门那刻开始,一切都是他一早安排好的,哪怕是茶点小菜,都是他预先吩咐过的。若是在往日,她定然很惊喜,可现在这个当下,她哪里高兴得起来。 江世霖自然看到了她的强颜欢笑。他凑在她耳边笑道:“没想到你这么舍不得我。我不过去几天,最多十天就回来了。” “你去办正事,我怎么会舍不得!”夏堇稍稍推开他,低声解释:“天气太冷了,我们回去了好不好?我想把你的行李再检查一遍……” “哪有那么多东西需要整理!”江世霖摇头,一脸失望地看着她,问道:“傻蛋,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夏堇下意识反问。 江世霖伸手抱住她,低头看着她说:“去年的今日是我们拜堂的日子。” 夏堇“哦”了一声,垂下眼睑。那场婚礼并不是愉快的经历,她却经历了两次。再说,他并没有参与婚礼,也没有与她拜堂。 “怎么这样的表情?”江世霖错愕。他一直觉得,女人很在乎这些纪念日,才会故意选在明日出门,才会费尽心机安排今天的一切。 “没什么。”夏堇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十一月二十二那天才是我们成亲的日子。” 听闻这话,江世霖一扫眼中的失望,紧紧抱住她,低头在她耳边轻语:“我还以为你比较喜欢今天,毕竟以后我们仍旧可以放烟火,但大红花轿,你只能坐那么一回。” “我不喜欢大红花轿。”夏堇哽咽。 “怎么又要哭了!”江世霖无奈地叹息。他扶着她的肩膀,为她拭去眼角的眼泪,笑道:“来,我带去你一个地方,到时可别再哭了。”话音未落,他已经拉起她的手,匆匆往酒楼的后院走去。 夏堇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她只知道,她可以相信他。 两人转了几个弯就走出了酒楼,不多会儿又折入一条小巷。江世霖立在一扇陈旧的木门前,回头对夏堇笑了笑,伸手敲了敲房门。 不多会儿,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夏堇循声看去,只见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孔。“奶娘?”她再次哽咽。重生至今,她一直在寻找奶娘,可每次都让她失望。最后她只是隐约知道,他们并没有危险,已经离开涿州了。 奶娘张妈妈看到夏堇,眼泪早已忍不住了。她唤了一声“大小姐”,便“噗通”一声跪下了。 夏堇急忙上前欲扶起她,张妈妈却只是跪在地上哭泣,惹得夏堇也跟着哭了起来。江世霖及张妈**儿子急忙扶起她们。夏堇一边擦眼泪,一边询问江世霖:“你怎么找到奶娘的?”不待他回答,她又转头问张妈妈:“奶娘,这些日子你们去了哪里?我找了你们很久,四处打听,但一直没有消息。” 待众人进了屋子,张妈妈才告诉夏堇,当日钱妈妈已经找到他们,把他们安置在夏堇外祖父的房子内。后来,他们发现夏知瑜派人捉拿他们,所以匆匆离开了。之后他们一直借宿在郊外的农家,四处干些零活。因为他们不知道夏堇的确切消息,又不敢相信市井的传言,所以没有去江家找她。直至江世霖派人找到他们,才把他们接入城中,安置在当下的院子中。 夏堇直到此时才知道,江世霖一直神秘兮兮,原来是为了帮她寻找奶娘。今日他特意带她出门,就是为了让他们见面。她分不清心中的感情是感激,还是感动。这个世上,哪怕是她的父亲,也从没有为她如此费心。 张妈妈见到夏堇,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止了眼泪。听到夏堇问她,这些年过得如何,她再次哭了起来。 江世霖见她们似要长谈,留了下人在院子门口守着,自己则去明月楼等着,顺带把之后十天的事情安排妥当。 待屋中只剩下夏堇和张妈妈两人,他们细细说起了过去几年的日子。夏堇虽已猜到了大概,但亲耳听到她说,是她顶撞了冯氏,才落得被赶出夏家的结局,她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 张妈妈没有说冯氏半句不是,但是从先前得到的讯息,确实是冯氏想把她的婚事当成交易,这才令得张妈妈顶撞了她。 两人絮絮叨叨说着过往,直至夕阳西沉,夏堇不得不回家,才吩咐长顺通知江世霖过来接她。 虽然有离愁别绪在前,但能够见到奶娘,夏堇的心情好了很多。看到江世霖从马车上跃下,她迎上前,高兴地说:“相公,谢谢你,我从没想到可以再见奶娘……”见江世霖只是盯着自己,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不确定地问:“发生了什么事吗?”rs 第375章 伤了心 夏堇知道,江世霖不耐烦坐马车,可每当自己与他一起出门,一向都是他迁就她,可这一次,已是傍晚时分,寒风凛冽,他却突然说,他想骑马,独留她一人坐马车。回到江家,他没有像往常一般拉着她并肩而行。她只能上前几步,再次询问:“相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回去再说。”江世霖只说了四个字,便大步向前走去。 夏堇听着他压抑的声音,心生不祥的预感。她情不自禁停下脚步,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直至丁香提醒她,她才幡然醒悟,急忙跟了上去。 入了池清居,夏堇遣退了下人,独自随着江世霖进屋。她关上房门,正想伸手帮他脱下大衣,就见他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动作。她抬头看他。他的眼睛黝黑,面无表情。他在生气。瞬间,夏堇的心重重往下沉。她忽然觉得害怕。“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怀过身孕?”江世霖一字一顿,每个音都好像从牙缝中挤出一般。 夏堇低头下,血色早已从她脸上褪去。“对不起……” “不许哭!”江世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愤怒与失望。“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一路骑马回来,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冷静面对,原来根本不行。“说,是什么时候的事!” 夏堇紧咬下唇,不让自己的眼泪从眼角滑下。她的手在颤抖,她不知道从何说起,她只知道他很生气。 江世霖转头不去看她。忽然间,他觉得自己已经分不清生气还是伤心。他曾不止一次清清楚楚对她说,若她不想那么快怀孕,她可以坦白告诉他,就算她不想要孩子,她也可以对他说,哪怕她告诉他,她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也可以接受。他只要她坦诚面对他,可是她却一次次骗他,一次又一次。 他解下自己的披风,扔在一旁的椅子上。其实他根本没必要质问她,因为她一定会说,她只是不小心流产,她不希望他与她一起难过,所以她选择瞒着他。 他爱她,无论她做了什么,只要她软声哀求他几句,他就可以既往不咎。有时候她根本不用说话,只需给他一个笑脸,他便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她大概是看透了这点,于是一次次利用他的爱情,把他当傻瓜耍弄。 他一直知道,在爱情的世界,谁先付出真心,谁便输了。他从来不在乎输给她,他可以为她做任何事,他只求他们之间没有欺骗。为什么她就连这点都做不到? “既然你不想回答,那吩咐她们准备晚膳吧。”江世霖努力克制情绪。他不敢回头看她,他怕自己遏制不住心中的愤怒。他答应过她,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会听完她的解释再决定是否生气。他再不会背对她,转身而去。 事到如今,我居然还记着自己对她的承诺。 江世霖讥诮地轻笑。他们之间永远充满了矛盾的戏剧性。她恨他,他却爱上了她;她一心与人私奔,他却执意禁锢她;他只想与她白头偕老,她对他只有欺骗。 今天是他们拜堂的日子。她忘了,而他呢,他费劲人力物力,替她找回了她朝思暮想的奶娘,只为博她一笑。若不是他得知她居然打掉了他们的孩子,这会儿他们正在他早就订下的酒楼吃饭。 他真想问问她,他送她礼物,带她骑马,向她求婚,他做的一切,她是不是都在心中嘲笑他愚蠢?或许他的确愚蠢,或许他父亲说的才是事实。像她这样的女人,是永远不会爱上他们这样的男人。她只是迫于现实,不得不讨好他。她说过,她不想怀孕,是不想在离开那天有所牵挂。或许这是她对他说过的唯一真话。 想到这,江世霖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了。他可以什么都不计较地哄着她,爱着她,可是他也是普通人,他也有感情。他转身走向房门。他需要新鲜空气,他需要冷静。 “等一下!”夏堇挡住房门。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若是让他走出去,她一定会永远失去他。“你听我解释。”她的声音在颤抖。她觉得四周的空气冷彻心骨。她经常想起他们失去的孩子,同时她又不敢细细回忆。她曾亲眼看到母亲流产生下的血肉模糊的婴孩。他们的孩子虽然没有成型,但她若是小心些,再过几个月她就该临盆了。 “你答应过我,无论什么事,都会听我解释。”夏堇用祈求的目光看他。 “好,你解释。”江世霖别开目光,后退了两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夏堇想要靠近他,但他的冷漠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那已经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我觉得身体不舒服,所以让你带我去找母亲,然后我让李医婆给我把脉。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不想哭泣,但是眼泪不由自主从眼角滑下。如果可以,她想永远忘记那天,可所有的记忆是那么清晰。她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失去它的经过。 江世霖没有回头看她。他知道她在哭。他不会再次因为他的眼泪心软。 他记得那一天,是他亲自送她去见李医婆的,紧接着,她又要求陪着母亲住几天。他很不情愿地答应了,结果没两天就忍不住把她接回来。是他亲自送她去堕胎,事后还欢天喜地地接她回来。 他还记得她回来之后,她软言对他说,因为她的月事不规律了,为了能够尽快怀孕,所以她请李医婆替她调理身体。他毫不犹豫相信了她的话,他甚至满怀感激之情。可事实上呢,只不过是她刚刚流产,不方便同房罢了。 “我知道了。”江世霖突然出声。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我真的只是不小心……” “我说,我知道了。”江世霖高声截断了她的话。他很想告诉她,他宁愿她说,她因为不爱他,所以不想替他生孩子。这句话至少还能证明,她并没有把他当成笑话,她只是不爱他罢了。 夏堇抬头朝江世霖看去。从他问出第一个问题之后,他就再没有看她一眼。她无力地靠着门板,哽咽着说:“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会原谅我。但是请你相信,那时候我也很难受,我真的很难过。” 江世霖看到她快站不住了,下意识想去扶她。他刚刚伸手,双臂就僵住了。他对她的感情,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深入骨髓。这会儿他若是过去抱她,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原谅她。 他也想原谅她,可是原谅她之后呢?她继续背着他避孕,而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们都想要孩子,只是缘分未到。几十年后,即便没有儿女,他依然可以欺骗自己,他们是恩爱夫妻,可事实上,他们是一对真正的怨偶,一辈子都不会快乐。 江世霖站起身,快步走到窗前,用力推开窗户。冷风扑面而来,吹得他的脸颊生疼。他闭上眼睛,理智不断对他说,放她走吧,他们还年轻,过几年他就会忘记她,而她也可以寻找她想要的人生。可是另外又有一个声音告诉他,她爱不爱他不是重点,只要他还爱着她,她就只能属于他。她不爱他,但是他至少可以拥有她。 江世霖不知道如何抉择。今日他知道了事实,他们就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他再也不会相信她的谎言。 “相公?”夏堇觉得害怕。他太冷静了。上一次,他发现她服用避子药,他是那么生气。这一刻,她宁愿他骂她,质问她,与她吵架,哪怕是拂袖而去,可是他就像一尊雕塑一般,平静地立在窗前,动也不动。 “我知道,我应该一开始就告诉你……” “你先命她们准备晚膳。我明天一早就要走,晚饭后还要把随行的东西检查一下。”江世霖好不容易才平静地说完一句完整的话。 夏堇怔怔地看他。他真的不能原谅她吗?她不由自主上前两步,急切地解释:“我知道,是我不对,可是在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再次上前,试图靠近江世霖。 江世霖后退两步,拉开两人间的距离。“我听到了你的话,但是我需要时间接受事实。我明天就走了,我们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冷静地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夏堇下意识追问。 “想清楚将来。” 夏堇呆立在原处,不再靠近他。她父母感情破裂,因为没有儿子。自她流产之后,她一直无法怀孕。若是她像母亲那般,再也无法怀孕…… 夏堇不敢往下想。她从来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给了她希望。她以为他们可以携子之手与子偕老,现在看来,一切的基础还是她必须生下儿子。他只是知道她曾流产就那么生气,若是她一直无法怀孕,恐怕他的爱情也会消磨殆尽。 夏堇的双脚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她往后退了几步,跌坐在椅子上。沉默许久,她低声说:“我从未要求你兑现承诺。若是一年后我仍旧没有怀孕,我会替你纳妾。”rs 第376章 和离? 听到这话,江世霖很想问一问夏堇,她是不是酝酿了很久,她是不是早就在等机会告诉他,她很愿意替他纳妾。原来她要的不是他的爱,她要的仅仅是正妻的名分。 恍惚间,他想到了父亲在酒后的描述。他的父亲爱上了他的母亲,不惜一切把她娶进门。父亲知道母亲并不爱他,但他还是费尽心机讨好她。他以为她终有一天会被他感动,可结果呢?母亲替父亲纳妾,生下他之后再不愿怀孕。或许他们之间因为某人的挑拨产生了误会,但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他们情比金坚,又怎么会受人挑唆。 事到如今他终于知道,父亲是对的,他正经历着父亲经历过的一切。至于结局,如果他一辈子困着她,她或会像母亲那样抑郁而终,而他则会一辈子念着她,一辈子无法释怀。 或许,当初他根本不该把她追回来。他为什么会对她好奇?他为什么会爱上她? 这一刻,江世霖深切地感受到了后悔。他们的开端是一个错误。尽管他努力弥补错误,但错误终究是错误,他付出再多,也不可能改变过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凝视着夜色中的院落。他轻轻勾起嘴角。输了便是输了,他会接受现实。“我先去看看明早的事准备得如何。晚膳准备好了,你再使人通知我吧。”他平静地交代,大步行至门口,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江世霖快步行走在江家的院落间。他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他答应过她,无论多生气,他都会听她的解释,绝不会负气而去。可此时此刻,他并不生气,他只是伤心。 事实证明,他真的只是下半身思考的男人。当初发现避子药的时候,他就曾怀疑他在破庙中撇下卫晨走向他,她选择的不是他,她只是选择了自己的丈夫。她不得不那么做。那几天他真的很生气,可是当他回到家,面对她的温柔缱绻,他立马忘记了一切,他甚至没有在事后求证她的话。他一直无条件相信她,而她恰恰利用了他的信任。 “去叫来喜过来见我。”江世霖随意叫住一个小丫鬟,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庭院中等着。 不多会儿,来喜急匆匆来到江世霖身边。“三爷?”他小心翼翼地行礼。即便跟着江世霖的时间不长,他也看得出,他的心情很糟糕。确切地说,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江世霖。 “你去帮我问几件事。不管结果是什么,这些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江世霖叮嘱完,才一一交代他核实什么事情。话毕再次吩咐他,切不可让第三人知道。 眼见着来喜急匆匆而去,江世霖继续沿着回廊闲逛,过去的种种像一幅幅画,一一掠过他的脑海。他不相信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她的羞涩,她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可先是避子药,紧接着又是堕胎,唯一合理的解释便是,她不止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甚至依旧恨着他。她的虚以委蛇,她的柔情蜜意不过是为了生存,为了她的母亲。 不知不觉中,江世霖行至未明阁。他推开院门,遣退了守门的婆子,独自步入正屋。自她搬去池清居,未明阁就再没有人居住,屋子里充斥着长年不见阳光的腐霉味。他点亮烛火,环顾四周。 在这里,他亲耳听到她说,她有多恨,她有多不甘。她写信给薛子昂,她想要离开江家,远离涿州。那时的他只顾着生气,一心只想把她囚禁在身边。之后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原来是我把她逼得太紧了。”江世霖脱口而出,续而怅然失笑。“事到如今,我居然还在替她找理由。”他走入房间,仰天躺在**,出神地看着床顶。 “人类都有求生的本能。她不想把自己折断,就只能顺从我?”他喃喃自语“所以一切根本就是我自作自受?”他缓缓闭上眼睛。他认输了,他不能继续错下去,可什么样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来喜的声音,急忙坐起身。“怎么样?”他急切的询问,心中依然存着一丝希望。 来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看到杏红与钱妈妈。主子似乎听到了她们的对话,紧接着叫了杏红回话,之后主子就变得很奇怪。 “我问你,是不是有结果了?”江世霖催促。 “是。”来喜回过神,答道:“小的刚刚去药铺问过,钱妈**确每隔一段时间就去抓药。小的使了银子,但没有拿到药单,只知道她买的是药丸。” 听到这话,江世霖的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和离。他相信了她的话,他相信她把那匣子药丸倒掉了。可回过头再想想,若她果真扔掉了药丸,为什么把一个空匣子锁在抽屉中? 她说,一年后她若是没有身孕,就替他纳妾,恐怕她一直盘算着,她只需要再“服侍”他一年,然后便借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贤惠地替他纳妾。到时,她一定会尽心替他安排女人。她以为他有了其他女人,就不会再缠着她。她可以安安静静地活着,她可以借着江家的名义保护她的母亲。 江世霖愤怒地站起身,举步往外走。他才走了两步,便停下了脚步。“你再去查问其他的事,明天之前必须告诉我结果。”他支走了来喜。 他很想告诉她,他要与她和离,他会放她〖自〗由,她不必再勉强自己。与此同时,他又告诉自己,现在的他太不冷静,不适合做任何决定。一旦他把“和离”二字说出口,他们之间就再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来喜走了。江世霖独自坐在窗口,环顾屋子内的一切。他们之间,到底谁对谁错?或许,在她被他的家人扔在这里的时候,就注定他们之间会以悲剧收场。 “三爷。”丁香立在门口行礼。 “什么事?”江世霖没有抬头。 “三爷,三奶奶说,晚膳已经准备妥当,请您回去用膳。” 江世霖摇头。暂时他不能面对她,他怕自己一旦看到她,他不是再一次受骗,就是脱口而出:“我们和离吧。”(未完待续 第377章 挽回 夏堇站在池清居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有太多的自责与伤心,但事到如今,她首先要做的,向他解释清楚。 远远的,看到丁香独自折回,她急忙迎上前问:“三爷呢?怎么没有与你一起回来?” “三爷说,老爷唤他过去说话,请三奶奶自己用晚膳,不用等他了。”丁香见夏堇愣住了,急忙补充:“三奶奶,或许真是老爷叫了三爷说话。您准备一些宵夜,等着三爷就是。不管什么事,只要您好好说,三爷不会生气的。” “他现在哪里?” “奴婢找到三爷的时候,他正在未明阁。” “未明阁?”夏堇的眼中燃起一丝希望“我现在去找他。”她匆匆而去。可惜,当她抵达未明阁的时候,江世霖已经离开了。她又急忙转去蘅安院,却得到江世霖和江光辉去了外院的书房。她只能折回池清居,默默坐在桌前。 门外,吕嬷嬷虽然没有跟着出门,但她已经猜到,江世霖如此生气,恐怕是流产的事情被他知道了。不管真相是什么,有避子药事件在先,她怕江世霖认定是主子擅自堕胎。这事若是宣扬出去,已经足够他休妻了。她不明白,主子怎么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另外,江世霖又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三奶奶。”吕嬷嬷立在门口请示:“是不是现在摆膳?” “不用了,先把饭菜温着吧。” 吕嬷嬷想了想,问道:“三奶奶,奴婢能进屋吗?” “有什么事,进来说吧。”夏堇坐直身体。 吕嬷嬷进了屋,恭敬地行过礼,说道:“三奶奶。请恕奴婢多嘴,三爷明日就将远行,有些事不管他信不信,您还是需要说清楚,最好能有确实的证明。” “你已经知道了?”夏堇讥笑自己“我还以为事情保密得很好。” “三奶奶,当下不是奴婢知不知道,而是三爷怎么想,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他不想看到我。”夏堇伸手擦去眼角的泪水“那件事是我不小心。可是我也不想的,我也很后悔。” “三奶奶,想必您比奴婢更清楚。三爷一直期盼着您能尽快怀孕。三爷从外人口中听到这件事,也不知道他到底听到些什么……” “所以,在他心中,儿子才是最重要的……” “三奶奶!”吕嬷嬷焦急万分,索性直言:“不如奴婢出府去找李医婆。让她告诉三爷,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的意思,他以为我故意不想要孩子,所以让李医婆证明?” “三奶奶。”吕嬷嬷跪下了“现在的关键是三爷怎么想。只要他原谅了那件事,其他的都可以以后再说。” 夏堇想说。江世霖不可能误会她不想要孩子。她曾不止一次表示,她也期盼自己能够尽快怀孕。她相信,他的生气仅仅因为他把儿子看得太重。他在怨恨她一直未有身孕。他为什么不明白。她也很想尽快怀孕,可是她一直怀不上,她又能如何! “三奶奶!” “我明白了。”夏堇无奈地苦笑“麻烦你去找李医婆,再让春桃去外院注意着。若是老爷与三爷分开了,马上告诉我。” 吕嬷嬷行礼告退。夏堇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回味她说的话。“丁香。”她扬声呼唤。 “是。”丁香急忙进屋。 “今日是来喜跟着三爷吧?”夏堇询问。看到丁香点头,她吩咐:“你去问问他,今日我和三爷分开之后,三爷都与谁说过话。” 丁香不敢耽搁,急忙出了池清居。可惜,她一直未找到来喜。 夏堇不知道自己在屋内等了多久。待春桃回来禀告,江光辉回去蘅安院,已经过了子时。她急忙赶去外院的书房,却在二门处被守门的婆子拦住了,说是江光辉的吩咐,子时之后,二门不能打开。 普通人家,每到夜里,二门的确会落锁,但江光辉和江世霖经常晚回,所以江家从来都没有这个规矩。夏堇心知,一定是江世霖不想见她,故意找借口。她几乎哀求守门的婆子,但她一口咬定不敢违背江光辉的命令,就是不愿开门。夏堇无奈,只能折回池清居。 一夜无眠。第二天一早,天蒙蒙亮,夏堇再次往外院而去。这次守门的婆子没有拦她,可江世霖已经出门。门子说,他天没亮就出发了。 夏堇讪讪地回到池清居,这才得知,江世霖派了丫鬟给她留了一封信。信很短,只说他想早去早回,所以提早出门。他会在十天后回来,希望她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他们的将来。同样的,他也会想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希望十天后他们可以相互坦诚,协商出一个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 夏堇不明白这些话的含义,更不知道什么是“双方都可以接受的结果”。她把他的信读了无数遍,一个人关在房内枯坐一上午。 房间外,吕嬷嬷和丁香焦急万分。这一次,两个主子几乎没有争吵,可是他们看得出,事情比上次的避子药严重多了。两人低声商议许久,吕嬷嬷上前敲门,说道:“三奶奶,李医婆一早就到了。虽然她没能见到三爷,但没有您的吩咐,她不敢离开。”见房内没有反应,她接着说道:“三奶奶,李医婆年纪大了,这么冷的天,她过来一次不容易。不如趁机让她给您把把脉吧。”她们怕夏堇一个人留在屋子内胡思乱想,希望她能转移注意。 夏堇回过神,起身打开房门。“我没事。”她向她们陈述,同时也在告诫自己,她爱江世霖。不管他离开十天,还是十个月,亦或是十年,当他回来的时候,她一定要向他解释清楚。 不多会儿,李医婆替夏堇把了脉。夏堇给了她诊金,命吕嬷嬷安排车子送她离开,独自询问丁香:“昨晚你见到来喜了吗?” 丁香摇头,答道:“昨晚来喜替三爷办事去了,一直不在府中。不过奴婢给他留了话。早上虽然奴婢没见到他,但他同样给奴婢留了话。他说,昨日三爷看到了钱妈妈和杏红。” “她们?他的意思,三爷看到她们在一起?” “是。”丁香点头“之后三爷还找杏红问话了。” 第378章 猪队友 夏堇不明白,钱妈妈怎么会和杏红扯上关系,她从来没听钱妈妈提起过。来喜特别留话给丁香,就说明他觉得事情与她们有关。夏堇说不清此刻的心情。她相信钱妈妈是忠心,可她的忠心不是对她。 征得小潘氏的同意,夏堇在当天下午回到夏家。冯氏看到她脸色苍白,急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不待夏堇回答,她又一脸兴奋地问,是不是她的月事迟了。 夏堇敷衍地回了一句,遣退了其他人,独留钱妈妈,问道:“昨日,你与相公说了什么?” 钱妈妈一脸茫然,回道:“姑奶奶,奴婢昨日并没见到三爷啊。” “你为何与杏红在一起?”夏堇问得急切。 “我和她只是在街上遇到。她正巧替姑奶奶买东西,于是奴婢就与她说了几句话。” “你!”夏堇生气至极,怒问:“你都和她说过什么?” 钱妈妈被夏堇的表情吓到,“噗通”一声跪下了。夏堇迫不及待地追问:“你是不是告诉她,我流产的事了?” “没有,没有。”钱妈妈连连摇头,“奴婢的确想与她攀关系,可就算奴婢再笨拙,也不会把那件事告诉她的。” “堇儿,发生了什么事?”冯氏莫名其妙,“我原本想着,既然世霖迟早会将她收房,就让钱妈妈对她客气些……” “这些事你们到底从哪里得知的!”夏堇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她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语气对冯氏说:“母亲,我不是说了,我和相公之间的事,我自有分寸吗?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事实上,相公从未打算把她收房。相反的,她早就配人了!” 冯氏听到女儿语气中隐含的责备之意,眼泪簌簌直下,委屈地说:“我也是为了你,才想关心你。再说,你从未告诉我这些事情。不要说吕嬷嬷和丁香,就连春桃和秋桐,你都命她们对我守口如瓶。堇儿,我是你的母亲,我绝不会害你!”她越哭越伤心。 夏堇又急又气。她不能责备自己的母亲,只能耐着性子安抚了冯氏几句,转头问钱妈妈:“你和杏红见过几次,都说了些什么?你原原本本告诉我。”原本她以为江世霖只是生气,他们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可是有杏红的参与,保不定她会造什么谣。 冯氏虽然不认为自己有错,但见女儿的神情,也知道一定是酿出了什么祸事。她急命钱妈妈把一切细细说来,自己亦在一旁补充。 夏堇听着两人的叙述,并不觉得钱妈妈向杏红透露重要的事,最多只是冯氏对她的担心。既是如此,杏红又是如何知道她曾经流产的事? 冯氏见女儿不说话,急着追问:“堇儿,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世霖知道了?” 夏堇艰难地点头。 冯氏见状,再次哭了起来,絮絮叨叨说:“我早就告诉你,应该早些告诉世霖。若是那个孩子保住了,你很快就是母亲了,我也不需要日日为你担心。其实,若不是你一开始不想要孩子,说不定这会儿孩子都已经生了……” “母亲,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夏堇同样后悔,可后悔有用吗?她从未见过江世霖对她如此冷漠,甚至不愿看她一眼。 钱妈妈见夏堇的脸色愈加难看,急忙劝冯氏:“夫人,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关键还是姑爷的意思。不如,奴婢跟姑奶奶回去解释清楚……再不然,就说从没有流产的事……” “我已经承认了。”夏堇心乱如麻,“虽然我隐瞒了他,但是我从没想过欺骗他。”她也知道,其实她不该隐瞒的。上一次,在他为避子药的事情生气的时候,在他一再要求她说实话的时候,她就应该如实相告。可是她真的害怕。她不该存着侥幸心理。 冯氏看女儿这般,终于相信,她的确喜欢上江世霖了。可对方是江世霖,太过喜欢他,只会让女儿受伤。她一再催促女儿赶快生下儿子,就是怕江世霖有朝一日移情别恋,女儿没了依靠。她六神无主地问钱妈妈:“现在怎么办?你去找世霖,能够说清楚吗?” 钱妈妈也是满心慌乱。回过头想想,杏红与她的巧遇根本就是蓄意为之,而且是她刻意误导她,才会让她觉得,杏红在刻意讨好她,为了将来被江世霖收房后,夏堇能够对她宽容些。她问夏堇:“姑奶奶,既然杏红早就配人了,她为什么误导奴婢,不断向奴婢示好?” “我不知道。”夏堇摇头,“我只知道,昨日相公看到你们之后,叫了她问话。回家之后,他便质问了我。” “三奶奶,昨日奴婢的确没看到三爷,而且奴婢可以指天发誓,绝没有对她提起半句没了孩子的事。”钱妈妈一脸急切。 “你再把昨天的事细细说给我听。特别是你在酒楼中与杏红说的话。?” “酒楼?”钱妈妈一脸不解,朝冯氏看了一眼,回道:“姑奶奶,奴婢只是替杏红去酒楼拿个东西,不是与杏红一起进去的,更没有在酒楼与她说话。” 闻言,夏堇微微蹙眉。来喜让人给丁香传话,言下之意似乎是江世霖听到了杏红与钱妈**对话,这才叫了杏红问话。若是在酒楼中与杏红说话的人并不是钱妈妈,这就是说,杏红故意结识钱妈妈,又让江世霖看到钱妈妈进了酒楼,是为了让他误会,流产的事出自钱妈妈之口,增加那些话的可信性。 若她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杏红如何知道她曾流产?前前后后,知道她流产的人只有李医婆,钱妈妈,她的母亲,还有吕嬷嬷,到底是谁泄露的? 夏堇想来想去都觉得这几个人全都不可能泄露此事。她思量许久,又安慰了母亲,急匆匆离开夏家。马车才出了夏家的大门,她立马命人把杏红叫去池清居。 马车一路从夏家行至江家,才在二门口停下,小丫鬟回报,杏红求见,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解释一下,若上个月坚持双更,的确是上个月完结,所以后面真的没多少字了。rs 第379章 狡辩 夏堇回到池清居,才命小丫鬟把杏红叫了过去。 杏红恭恭敬敬向夏堇磕头行礼,谢过她和江世霖的赏赐,又把婚期告之她,随即再次磕头道谢。 夏堇冷眼看她。她能感觉到她的欲言又止。她问:“关于婚事,你上次已经与你母亲过来磕过头了,这次你特意等着我,可是有其他的事?” 杏红抬眼看了看夏堇,小心翼翼地说:“三奶奶,奴婢昨日在酒楼见到三爷了。” 夏堇侧目,没有接话。原本她想问一问她,到底如何知道她流产的事,她到底对江世霖说过什么。当下,看杏红的态度,她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话,问道:“你想说什么?” “昨日奴婢好似说错了话,不知道三爷有没有误会。”杏红试探。 “误会什么?”夏堇反问。 “你是哪里的小丫鬟?”门外突然传来丁香的呵斥声。 夏堇循着声音看去,随即又起身打开窗户,就见一个小丫鬟低头立在丁香面前。夏堇在蘅安院见过那个小丫鬟。忽然间她明白了。杏红恐怕只是暗示江世霖,她曾经流产。她并没有证据。昨日江世霖也仅仅是私下问她,蘅安院根本没人知道。今日,若是让人亲耳听到,她亲口承认自己隐瞒流产的事,江光辉和小潘氏定然会质问她。最重要的,江世霖不在,没人保得了她。 夏堇关上窗户,转身折回杏红面前,说道:“其实,早前我曾使人去找你。我有事问你。” “三奶奶请说。”杏红低头,悄然掩去脸上的失望。 “我刚从娘家回来,听钱妈妈说,最近你与她走得很近?” “是,也不是。”杏红点头又摇头,“奴婢这些日子准备嫁妆,在街上遇过钱妈妈几次。钱妈妈为人和善又热心,所以奴婢与她说过几次话。” “你都与她说了什么?”夏堇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不悦。 杏红假装没察觉,瓮声瓮气地说,她没好意思直说,但她相信钱妈妈已经猜到她想说什么。她的神态语言无不在告诉夏堇,她暗示钱妈妈,她要嫁人了,是钱妈妈自己误会,江世霖即将把她收房。 夏堇见她早有准备,转而问她,昨日他与江世霖是如何遇到,说了些什么。 杏红一脸诚恳地回答,昨日她去酒楼找一个小姐妹。后来江世霖叫她过去问话,她才知道他也在。至于今日她特意过来江家,是她觉得江世霖似乎有什么误会,她想过来澄清,她感慨堕胎的事,只是感慨那个小姐妹的遭遇罢了。 夏堇听到堕胎二字,这才意识到吕嬷嬷的提醒是对的。她只是告诉江世霖,她不小心流产,而江世霖听了杏红的话,误会是她故意堕胎。此时此刻,她恨不得追上江世霖,与他说清楚,她对他道歉,仅仅因为她内疚自己的不小心。她也很想要他们的孩子。 眼见着杏红低眉顺目地跪在自己面前,夏堇恨到了极点。她的解释,句句都是掩饰,一切都是她故意为之,她还装得这么无辜。回想自己嫁入江家后的种种,她自认与杏红并无矛盾,可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恨上了她。因为嫉妒吗?她冷眼看她。 这一刻,她很想治罪杏红,可她不知道她是受幕后之人指使,还是出于她的主观意愿。最重要的,她并没有说错什么,而她也向江世霖承认了流产的事。若她处置了杏红,等江世霖回来,她要如何解释?现在的她,什么都不是重点,她首先必须挽回江世霖的心。 夏堇压着怒火,命小丫鬟带走了杏红,之后又把丁香叫进了屋子,问道:“刚才那个小丫鬟,怎么回事?” “回三奶奶,她嘴上说,是过来送食材的,看到墙角的花儿开得很漂亮,所以就想摘几朵回去。前些日子也是她送食材过来。她是蘅安院的人,奴婢责备了她几句,已经放她走了。” 夏堇不相信巧合,更不相信所谓摘花之说。她问:“知道她父母是谁,和杏红有什么关系吗?” “回三奶奶,吕嬷嬷已经去打听了。” 夏堇在房内大约等了一盏茶时间,吕嬷嬷回来禀告,小丫鬟的父母与杏红的家人虽然认识,但从没有什么往来,反倒是十几年前,她的家人和王婆子走得很近。不过大尤氏死后,王婆子潜伏在未明阁,他们就没了往来。之后王婆子来到池清居,并没有去找过他们。 夏堇听着她的汇报,暗自沉吟。江世霖一早提醒过她,王婆子忠心于他的母亲,会为他的利益不惜一切,但她未必忠心她。这段日子的相处,王婆子对她并无任何不妥。春桃和秋桐终日跟着她,也不见她对自己表现出任何不满。她一时吃不准,这件事与王婆子有没有关系,只能询问吕嬷嬷:“嬷嬷,你怎么看?” “奴婢说不上来,但奴婢觉得,她定然知道杏红会与三奶奶说什么,这才躲在后窗偷听。不过奴婢确实找不到她或者她的家人与杏红往来的证据。”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小声提醒:“三奶奶,故去的太太是三爷的母亲,王婆子是先太太留下的最后一个奴婢了。若是您有什么怀疑,恐怕得有确凿的证据,才能告诉三爷。” “我明白的。”夏堇点头。沉默片刻,她懊恼地说:“相公十天后才回来……那件事,我一早就应该告诉他的……” “三奶奶,等三爷回来,您好好与他说,三爷不会与您生气的。” “我能感觉到,他真的很生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生气。”夏堇行至窗前,抬头望着天空,“我现在只希望矿上的事顺顺利利,他能早些回来。”她伸手轻轻按住小腹,叹了一口气。这个时候,她若是怀孕了,一切都会烟消云散,可她有预感,她还是没能怀上孩子。 夏堇在忐忑中等待着江世霖。江光辉和小潘氏并不知道流产的事,江家的一切都很平静,就连小尤氏也悄无声息。 五天后,一匹快马赶至江家,带回了江世霖去矿上途中,遇上劫匪受伤的消息。rs 第380章 重伤 两天后,江世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低低的啜泣声,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痛。他知道是她。一年前,在他摔下楼梯昏迷期间,她就是这样坐在他的床边。那时候她的哭诉大多是对他的怨恨,还有她的忧虑、无助。那时候他不知道她是谁,他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眼她,现在,他害怕睁开眼睛,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眼泪是真是假。 他本不该受伤的,但他一路上都神思恍惚。从马匹驶出江家那刻,他就在说服自己,放她〖自〗由,也让自己有机会重新开始。可是当大刀砍下的那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他不能失去她。这辈子,就算她不过是假装喜欢他,他也要把她留在身边。 受伤之后,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可无论他醒着还是昏迷着,他一直在想着她,念着她。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根本就是孽缘,他们注定要纠葛一辈子。 夏堇坐在江世霖的床边,看着他又似一年前那般动也不动躺着,她的心里只有害怕。前世的他就是这样,睡着睡着就咽气了。她一直把他能够醒来看做理所当然,事实上,生命是如此脆弱。不管是他,还是她,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离开这个世界。 两天前,当她得知他受伤了,她苦苦哀求江光辉,江光辉才同意让她前来。马车星夜兼程,她几乎片刻都不敢合眼,就怕自己睡着后醒来,听到他的噩耗。 虽然大夫说,他已经脱离危险,当下只是睡着了。可是即便大夫保证他很快就能康复,她仍旧害怕。她抓着他的手,轻抚自己的脸颊,眼泪簌簌而下。 江世霖的手指感觉到温热的泪水。他不自觉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又忍不住在心中叹息:他见不得她掉半滴眼泪,可她却总喜欢哭泣。 “相公,你醒了?”夏堇焦急地询问。她感觉到他的手指动了。 江世霖暗暗叹气,不得不睁开眼睛。他转头看去,她的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鼻子红肿不堪。“别哭,我没事。”他的手心紧贴她的脸颊,指腹慢慢抹去她的泪水。 “我一路上都在担心,你怎么能受伤!”她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你临走之前不是说。一切都打点好了,绝不会有危险吗?” “没事,过几天就能痊愈的。”江世霖的目光紧盯着她。他为什么会爱上她。爱得无法自拔?如果时间可以倒转,他宁愿从未追回她。 夏堇见他只是一味盯着自己,哽咽着说:“你还在生气?其实我可以解释的……” “没有,我不生气了。”江世霖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是不小心。我不该生气的。”他放不下她,只能选择自欺欺人。“来,让我抱一下。”他展开手臂。他需要拥有她的〖真〗实感。 夏堇摇头。大夫就在隔壁与江光辉说话,下人们正在屋外侯着,她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推脱道:“会碰到你的伤口。” 江世霖失望地放下手臂。 夏堇心生不忍。瞧瞧朝门外看了一眼,低头把脸颊靠在他没有受伤的肩膀上。 江世霖伸手搂住她的肩膀,手指轻抚她的长发。他的手臂牵动了肩膀的伤口。但是伤口的疼痛比不上心中的感伤。将来,他们会走上他父母的老路吗?如果他不再要求她怀孕生子,她会不会好受些?是他自私,放不下她,以后的日子。他应该如何补偿她?他思绪纷乱,不知所措。 长久的沉默中。夏堇慢慢止了眼泪。“你的伤口,还疼吗?”她不敢查看伤口,只知道他流了很多血。跟着他的小厮、家丁都受伤了,但是他伤得最重。据说,他受伤之后依然与对方拼命,对方这才负伤而逃。当地官府四处追缉,已经把其中两名贼匪拿住了。 江世霖摇摇头,问道:“衙门那边,有消息吗?” “父亲说,他与大夫谈过之后,就会直接去衙门。”她说着又想哭了,忍不住埋怨:“他们要银子,你给他们就是,为什么要和他们拼命?” “他们不是贼匪,我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才故意说遭人抢劫。” “不是劫匪,那是什么?”夏堇只觉得呼吸困难,整颗心揪在了一起。 “我们虽然没有幕后之人的证据,但是他的计划一次次被我们破坏,如今眼看着我马上就要去矿上了,他定然是急了……” “你是说,那些人想杀你?”夏堇脸色煞白,见江世霖神色平静,她怒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给他们机会是不是?” “当然不是,你不要胡思乱想。”江世霖心虚地避开她的目光。他无法确定幕后之人会不会在途中下手,但是他一早猜到,他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另外,他几乎可以肯定,煤矿快被挖完了。他一直很好奇,幕后之人打算如何处理,原来是在半道截杀他,简单粗暴,但十分有效。只是就算他死了,还有他的父亲,他的弟弟,难道他能把他们全家都杀了? 夏堇低头看着江世霖。隐约中,她觉得他的态度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他们一向都是有话直说的,可现在,他在掩饰。她凝视着他,急切地说:“你要相信我,那次的事,我真的只是不小心。你离家那天,杏红就找过我,她在酒楼说的话,并不是说我,她压根不知道流产的事。你想,钱妈妈就算口无遮拦,也不可能……”她的声音渐渐弱了“你不相信我?” “不是。”江世霖摇头,拉住她的手,说道:“关键不是过去如何,而是将来。我还是以前那句话,以后无论什么事,都不要故意隐瞒我……” “再也不会了,真的。除了那件事,我没有隐瞒你任何事。” “这就好。”江世霖点头,转移视线看着窗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嬉皮笑脸没有正经,你希望我像大哥那样多读些书……” “不是的,我没有这样想过。” “听我说,其实也不全是因为你,而是我有预感,很快一切都会结束。我也是时候为将来考虑了,总不能一辈子无所事事。” 第381章 隔阂 夏堇不知道他们怎么会说起这个话题。她十分担心他的伤口,他却只是怔怔地望着窗外。“相公,你怎么了?” “没有,是这几天躺在**无聊,所以想了很多。”江世霖转头朝夏堇笑了笑“我的伤口没事,过两天就可以下床走动了,以后最多留个疤痕,有衣服遮着,没关系的。” 夏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受伤的关系,她觉得江世霖对他说话的语气与往日不同了。平日里他很少这么温和,这么一本正经。他甚至会嚷着伤口疼,故意指使她做这做那。她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只能呆呆地看他。 “怎么了?”江世霖摸了摸脸颊。他本想说,是不是他的脸脏了,所以她嫌弃他。想了想,最终还是咽下了这话。 他的父亲不止一次说过,她和他的母亲一样,喜欢正人君子。她也不止一次要求他“正经”一点,不要随便开玩笑,不要与她动手动脚。以前他并不在意。他一直觉得,若是在她面前,他都必须假装,那么人生还有什么意思。可现在,他已经不确定了。 短暂的沉默中,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 “这里不能随便乱闯。”丁香的声音传入屋内。 “你是江三哥的妻子吗?”一个天真无邪的女声好奇地询问。 丁香愣了一下才回答:“三奶奶正在屋子里和三爷说话。” “让她进来吧。”江世霖扬声吩咐。 他的话音刚落,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打开了房门。看到夏堇,她腼腆的笑了笑,歉意地说,是她认错人了,紧接着又直愣愣地盯着夏堇,直说她长得漂亮。 夏堇看到她端着药碗。回头朝江世霖看去。江世霖解释,他们遇袭的时候,他们一家就在附近,受了连累。她的父母受了伤,他便安排他们在客栈住下。小姑娘名叫陈若兰,主动揽下了替所有煎药的工作。 陈若兰听到这,眼眶泛红,直说是江世霖救了他们,她无以为报,只能替大家煎药。说到这。她端着药碗行至床边,熟练地放下药碗,扶起江世霖。又拿起药碗凑到他唇边。江世霖没有抗拒,就着她的手喝完了一整碗的药。 陈若兰见药碗空了,笑着称赞江世霖没有推三阻四,说是要奖励他,随即拿出了一颗梅子。塞入他嘴里。 夏堇错愕地看着这一切。就在几天前,他几乎不让丫鬟服侍他。平日里,他的衣食住行都是她打点。此刻,他们之间的熟稔,仿佛她才是局外人。可是对着陈若兰天真明朗的笑脸,她又无法生气。他们之间的气氛。并非男女之情。 陈若兰似乎丝毫未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她收了药碗,高高兴兴退出屋子。夏堇循着她的身影看去,就见她站在屋外与丁香说话。 江世霖看到夏堇的目光。解释道:“她还不满十四岁,只是小孩子罢了。” “我不是……”夏堇无从解释。她只是觉得,喂药的事理应由她做才对。 江世霖看了她一眼。他本想招手要她坐在床边。可是他们能说什么?她继续向他赌咒发誓,她只是不小心流产?还是他蛮横地告诉她,即便她一辈子不会爱上他。他也要禁锢她一生一世?他无力地闭上眼睛,低声说:“你帮我去看看。父亲在哪里。我想,衙门那边差不多应该有消息了。” 夏堇上前替江世霖掖了掖被子,转身离开。 房门外,丁香看到夏堇,迎上前问:“三爷的伤势,真的无碍了吗?” 夏堇沉默地点点头。 “三奶奶,奴婢刚才去找长顺他们。听长顺说,三爷把贼人打跑之后,一直叫着三奶奶的名字……” 听到这话,夏堇急忙打断她,问道:“具体经过是怎么样的,你打听清楚了吗?” “听长顺说,贼人们突然跑出来,举着大刀就朝三爷砍去。他当时看到三爷躲都不躲,差点吓死。幸好,三爷受伤之后,反而更厉害了,一个人打跑了三四个贼人。他说,现在想想,三爷那时简直就是不要性命了。后来三爷又被砍中一刀,可是他依旧坚持着打跑了所有的贼人。” 夏堇听得心惊胆颤,恨不得折回房间要求江世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逞强,把自己陷入危险。她立在门外,目光紧盯着房门。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没有变,或许他还在为流产的事生气,但只要她怀上孩子,一切都会烟消云散,他们又会恢复往日的亲昵。 江光辉直到傍晚时分才从衙门回到客栈。他的脸色比锅底还黑。夏堇上前向他行礼,他理也没理,径直走入房间“嘭”一声关上房门,把她关在了门外。 不多会儿,房内传来压抑的说话声。大约一盏茶时间,江光辉打开房门,叮嘱夏堇好生伺候江世霖,头也没回就走了。 夏堇进屋询问江世霖:“相公,是不是衙门那边有消息了?” 江世霖点头道:“被衙门抓回来的那几个人已经交代了。听他们的描述,指使他们的人像是尤姨娘……” “尤姨娘,怎么会!”夏堇震惊万分“她这是为了六弟孤注一掷?” “或许她也是受人挑唆。前两日你不是对我说,她看起来有些不对劲吗?” “不对劲是一回事,可是这样大张旗鼓杀人……” “总之,父亲回去之后会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告诉父亲,最重要的还是查清楚,是不是有人利用她。”江世霖打断了夏堇。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接着又道:“父亲明天一早就回去了。看起来,我若是不想伤口裂开,得在这里再住上几天。” 夏堇吃不准他的意思。想着他一再要求他实话实话,她问:“你希望我先行跟着父亲回家,还是过几天与你一起回去?” 江世霖不答反问:“你想回去还是留下?” “我……”夏堇抬头看他。他们之间果真不一样了。若是以往,他根本不会问她,只会直接安排她住下。 第382章 越走越远 最终,夏堇还是留在了客栈,不是她或者江世霖的要求,而是江光辉连夜出发回涿州去了。 江世霖很担心江光辉。虽然他叮嘱父亲,不要迁怒江世雲,更不能什么都不问就判了小尤氏的罪。毕竟小尤氏只是内宅的妇人,没见过什么世面,怎么可能找来那些人。可是他担心归担心,却也无可奈何。事情必须尽快处理,而他一时半会儿走不了。 尽管江世霖告诉自己,他可以当自己正与夏堇游山玩水,培养感情,可是他放不下她,却又忘不了她瞒着自己堕胎的事。他极度厌恶这样的自己,但是感情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他只能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内。 夏堇在江世霖隔壁屋子住下。对这样的安排,她错愕万分。他霸道又孩子气,一向不允许她离开他半步,特别是他受伤或者生病的时候,一定要她哄着。她知道他只是开玩笑,而她不知不觉沉迷在这种被他需要的感觉中,可这一次,她觉得他已经不再需要她了。 夏堇呆呆地坐在桌前,她对自己说,他只是仍旧在生气,等他气消了,他们又可以回到从前。她既然早就决定与他白头到老,就应该努力争取他的原谅。 中午时分,夏堇决定接替陈若兰为江世霖煎药。她才行至厨房门口,就听陈若兰不解地问:“大家不是都说,江三哥和妻子的感情很好吗?可是为什么他的妻子来了,江三哥反而好像不高兴了。现在除了吃饭喝药,他都不让别人进屋,也很少说话了。” 夏堇按下丁香,驻足屋子门口倾听。一个温和的女声接着说道:“小孩子不要胡说八道,以后你煎了药,就让江家三奶奶送过去,不要再缠着江三爷说东道西。” “娘,谁送药不是重点,好不好!先前江三哥那么虚弱,他还会与大家说笑,可是现在,他一看就闷闷不乐的。” …… 夏堇没有继续往下听,转身折回了房间。她很清楚,陈若兰说的是事实。江世霖变得沉默而客气。他会对她说“谢谢”,“麻烦你”等等。她给他递东西,他不再借机摸她的手,也不会看着她笑。他的行为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曾经她以为那才是相敬如宾的恩爱夫妻,可是现在的她知道,父母的“恩爱”只是貌合神离。确切地说,是她母亲单方面爱着父亲,而父亲,他的爱情早就死了,才会把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她身上。 夏堇回房,独自枯坐许久,才把丁香叫入屋子,吩咐道:“你去问一问长顺,三爷有没有查过陈若兰一家的背景。”陈若兰的话是事实,这是一回事,他们一家有没有问题是另一回事。 丁香小心翼翼抬眼看了看夏堇,说道:“三奶奶,奴婢去问长顺,长顺一定会禀告三爷的,不如您直接与三爷说……” “我知道他会告诉相公,才让你去问的。” “三奶奶,奴婢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按我的吩咐去做吧。我和他,过些日子就没事了。他从来不会真的与我生气。”这最后的一句话,与其说她在安慰丁香,不如说,她正试图说服自己。 午饭过后,江世霖喝了药,把夏堇单独留在房内。夏堇知道他想说什么,默默坐在床边。 江世霖看她低垂眼睑,暗暗叹了一口气。“陈若兰一家的背景,我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让人核查。” “看来是我多心了。”夏堇轻轻笑了笑。 “其实你可以与我直说的,不需要通过长顺让我知道你的怀疑。” “其实我只是想确认一下。你做事一向小心,我想,你肯定是确认过的,不然不会喝她煎的汤药。” 江世霖很想说,你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那么信任陈若兰。我们之间,说话不需要如此拐弯抹角。他转头闭上眼睛,问道:“你为什么怀疑她?” “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他们一家凑巧出现,多少有些奇怪。” 江世霖轻轻扯了扯嘴角。她又说谎,似乎她永远都学不会对他坦诚。他想说,他已经知道厨房门口的事。他想告诉她,他没有不高兴,他也希望她就在他身边,可是他还需要一点时间理清思绪,他还要想一想未来的路。可是面对她的谎言,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你不需要担心他们一家。我已经命人送他们回家了,下午就走。”他径直说出了结果。 夏堇脱口而出:“如果她果真没问题,你又喜欢她……” 江世霖失笑。“我一直把她当小女孩罢了。”他解释。 “不是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没什么误会不误会的,反正他们下午就走了。” “我只是想说,如果你喜欢她陪你说话……”夏堇急切地抓住江世霖的手,却见他条件反射般抽回了手腕。她呆住了。 江世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缩手。或许因为他的脑海中一直在反复回旋:因为她不爱你,所以她不相信你的承诺,不相信你的爱情,甚至怀疑你的人格。因为不爱,她从来不愿了解你,更不会知道,就算你不爱她,也不会喜欢上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 因为他抽回手腕的动作太过突然,他只觉得肩膀一阵疼痛,伤口又裂开了。“我想歇一会儿,你也去睡一会儿吧。” “我知道,你对她,只是对***那样……” “木槿,我真的累了。”江世霖打断了她。上次,他忍不住想抱一抱她,结果扯开了伤口。这次又是。他不想终日躺在**,他希望自己尽快好起来,结束一切。“你有什么话,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夏堇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难受。他闭着眼睛不愿看她,大概他很希望她早日回涿州。她转身走出房间。 江世霖听到房门“嘭”一声关上,这才睁开眼睛。估摸着她已经回房,他扬声问:“有人在外面吗?” 门外,夏堇听到他的话,眼泪瞬时从眼角滑落。 “三奶奶……” 夏堇对丁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急急擦干眼泪,示意小厮进屋看看他。 不多会儿,小厮按照江世霖的吩咐,带着大夫入屋处理伤口。夏堇立在门外听着屋内的动静。突然间她很怀念他对着她撒娇的日子。现在,他已经不需要她了。 “丁香,你觉得父亲与母亲感情好吗?”她悄声询问。 丁香不敢回答。两位主子间的情况太不对劲了,她心急如焚。“三奶奶,三爷只是不想让您担心。”她劝慰。 夏堇笑了笑,喃喃自语:“以前我一直羡慕父亲和母亲,一直希望自己也能嫁一个父亲这样的夫君。直至相公醒来,我们每天吵架,我才明白,两个人感情的好坏,是不能看表面的。或许这就是‘冷暖自知’的真谛。” “三奶奶,三爷只是因为受了伤……” “自从知道父亲早已不爱母亲,我就一直在想,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喜欢母亲的。对一个人的感情真的能在一夕间改变吗?自古以来,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所以他们大概很容易喜欢一个人,或者不喜欢一个人。可是女人一辈子只会嫁一个男人。所以时至今日,母亲唯一的愿望仍旧是死后能葬在父亲身旁。”从小到大,她对父亲的感情都深过对母亲的,这一刻,她更同情母亲。或者说,她同情自己。 “三奶奶,您不要胡思乱想。” “我知道。”夏堇擦干脸上的泪水,“相公也说,我不应该总是胡思乱想。上次的事是我做错了,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她深吸两口气,等着大夫离开屋子。 屋子内,江世霖闭着眼睛,任由大夫为他换药处理伤口,叮嘱他以后一定要小心,切不可再次撕裂伤口。恍惚间,他听到门外窃窃私语的声音。他诧异地睁开眼睛问:“三奶奶一直在门外?”见到小厮点头,他暗自懊恼。他知道,她一定又在胡思乱想了。她自始至终都缺乏安全感,因为她及她重视的一切只能依附他而生。偏偏她看不到他对她的感情,不相信他的承诺,所以她总是小心翼翼,总是担心害怕。 “你让三奶奶……”江世霖戛然而止。他把她叫进来,又能对她说什么?如果他告诉她,他已经知道,她从没有喜欢过她,恐怕她会更担心,生怕他哪一天就会抛下她不理。他到底怎么做,才能让她快快乐乐的,才能看到她真心的笑容? 江世霖默然躺着。难道真要他成为她喜欢的正人君子?如果他们都在假装,那么他们的这桩婚姻,还剩下什么?仅仅是谎言?江世霖犹豫不决。他知道她肯定又哭过了。 “吱呀。”房门突然打开了。 江世霖转头看去。夏堇正向他走来。她的脸上没有泪痕,但她的眼睛微微泛红。她真的又哭了。他暗自叹息。 “相公,大夫说,你的伤口又裂开了。”夏堇在床边坐下,“我知道你想休息,可是我想在这里陪着你。我不会发出声音的。”rs 第383章 将来 江世霖惊讶于夏堇的要求,继而他又觉得自己明白了。他点点头,慢慢闭上眼睛。他刚喝过药,原本应该觉得困倦才是,但这一刻他却异常清醒。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一只温柔的小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他猜想,她一定以为他睡着了。他没有动,只是任由她抓着。慢慢的,他的思绪离他越来越远,他睡着了。 当江世霖睁开眼睛,天已经暗了,床边并不见了她的身影。他抬起手腕看着自己的手掌。他居然睡了那么久,他觉得自己的手掌依旧残留着她的掌温。原来他那么喜欢她的陪伴,原来他的身体比他的理智更喜欢她。 听到轻轻的脚步声,他慌忙闭上眼睛。他知道她开门进屋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气息。 “相公,差不多该用晚膳了。”夏堇在床边轻语,“我刚刚去厨房看过,晚膳很快就会送来。” 江世霖顺着她的话睁开眼睛,假装迷迷糊糊地问,什么时辰了。 夏堇一边与他说话,一边替他洗脸、洗手。江世霖看着她的忙碌,心中五味陈杂。若是在以往,他一定很高兴,可现在呢?他应该高兴吗?她这般努力向他示好,他是男人,应该大度些的。 “木槿,过来这边做。”江世霖有了决定。 夏堇的心重重一沉。她好怕他会赶她走,她更怕他说他不会原谅她。她低头在床边坐下。 “下午的时候,我只是怕你被伤口吓到。” “所以呢?” “什么所以?”江世霖笑着摇头,“没有所以。我知道你大概又胡思乱想了。” “相公,你听我说,没了孩子的事,我真的只是不小心,后来又不知道怎么对你说……” “我知道,你说了很多次了。”江世霖握住她的手,“过去的事多想无益,我们应该想想将来。” “将来?” “是啊,将来。”江世霖叹息。他真的放不下她,他真的希望她能爱上他。既然她喜欢岳父那样的正人君子,学富五车什么的,他虽然不可能做到,但至少可以收起她眼中的种种“轻浮”习性,做个事业有成的丈夫。这是他能够为自己做的最后努力。 “我想,经过这次的事,幕后之人一定会蛰伏一段日子。矿上那边,我已经偷偷派人过去暗中查访。如果我估计得没错,不消一两年就再没有产出了。家里没了这项收入,看起来得另外找个营生。当然,也是我主观上不愿意永远被困在家中。” “你想要出远门?”夏堇震惊万分,“这就是你这几天考虑的事?” “不是现在,也不一定是出远门。”江世霖摇头,“你应该记得朱云奇吧?他走了之后,给我送过两封信。他一直希望我能做他的幕僚。我想,让我考科举是不可能的,这或许是一个机会。” “所以,你早就在考虑这事?” “也不是很早。他秋天之后才回京城。我曾答应他,到时给他一个确切的答复。”江世霖从未对夏堇提及,因为他本想拒绝。他不想涉足官场,他一直计划等抓住幕后之人,就尝试做爆竹生意,然后借着做生意为名,带她游山玩水。不过既然她不喜欢商贾,她喜欢读书人,喜欢君子,那他答应朱云奇就是,毕竟他不讨厌断案审案。 夏堇听着他的话,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响。他的计划让她只看到一个事实,秋天之后,他就会离开涿州,离开她。他去了京城,而她是长媳,只能留在家中伺候公婆。 “怎么这样看着我?”江世霖诧异。他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欢喜的表情。“你不想我当朱云奇的幕僚?”难道她觉得科举才是唯一的出路?“我的基础太差,不可能考科举的。” “这些事,太突然了。”夏堇低下头。 “木槿,你有什么想法,可以与我直说的。”江世霖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你希望我考科举,或许也可以试试,但希望不大……” “不是。”夏堇摇头,“我只是在想,成了朱大人的幕僚,就必须离开涿州……” “怎么,你舍不得吗?”江世霖想要捏她的下巴,但硬生生止住了动作。她希望他谦恭有礼,风度翩翩,他得改掉时时刻刻想抱她,亲她,碰触她的习惯。他轻咳一声,正色说:“总会回来的,再说,我们不可能一辈子都不离开涿州。总该看看外面的世界。” 夏堇没注意到他那声“我们”,她低声问:“你对父亲提过吗?” “还没有。我想,如果是去找朱云奇,父亲不会阻拦我的。” “恩。”夏堇点点头,“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这是他已经决定的事,她还能说什么?如今她只希望上天可怜她,让她在他走之前怀上身孕。 江世霖看着夏堇的反应,心中亦是失望。她能在他面前假装喜欢他,此刻却让他看到,她并不十分欢喜。这分明是暗示他,“幕僚”不是她想要的。其实他也想满足她的要求,但是考科举太不现实了。 经过这次谈话,夏堇虽然依旧睡在隔壁房间,但其他时间她几乎都在江世霖身边,哪怕他在睡觉,她也寸步不离守着他,仿佛生怕自己走开了,他就会消失不见, 江世霖每隔几个时辰就喝一次药,大多数时间都昏昏沉沉的。他醒着的时候,有时与她说说话,有时让她念书给他听。他在思想上努力纠正自己的行为言语,可长久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比如说,她给他递东西,他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指已经触及她的手背。他只能向她道歉。 他们在客栈住了四五天。就在江世霖的伤口结痂,已经可以下床走动的时候,涿州传来消息,在江光耀的劝说下,江光辉命小尤氏剃度了。传话的人偷偷告诉他们,江光辉回到江家的第一时间,直接去找小尤氏了。两人说了没几句话,江光辉一脚就把小尤氏踢得吐血了。之后若不是小潘氏苦劝,又命人找来江光耀,恐怕小尤氏当场会被打死。据大夫说,小尤氏的腿骨断了,这辈子走路都会一瘸一拐。 江世霖很想知道小尤氏有没有供出,她受谁人指使,他心知下人不可能知道太多内情,只问他江世雲如何了。来人告诉他,江光辉本想把他送去外地的书院,后来小潘氏把他接去蘅安院,如今就住在蘅安院的厢房。 对此,江世霖和夏堇都有些奇怪。一天后,他们收到了小潘氏送来的书信。书信名义上是询问江世霖的伤情,实际是告诉他们,小尤氏在元宵节那天就恨上了江光辉和江世霖,觉得他们心中压根没有江世雲。再加上前前后后的事情,她心中的积怨愈深,便起了杀害江世霖,让江世雲成为江家独子的心思。 信末她又说,本来她也赞成江光辉把江世雲送去书院多读些书,但是她希望,把他送走之前,他能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其中的是非曲直,省得他有怨气积压在心中,将来行差踏错。 江世霖待到夏堇看完书信,问道:“你觉得如何?” 夏堇想了想回道:“既然先前的很多事,她不是迫不得已,就是不知内情,我想,她处事还算公正,由她告诉六叔内情,或许更容易让六叔相信。” “我也是这么想。”江世霖点头,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此时空气中已经有了春天的气息,绿树也刚刚萌生绿芽。“既然家里没什么特别的事,不如我们慢慢往回走。” 之后的几天,夏堇才明白他的“慢慢”是何意。他们每天上午坐着马车赶一两个时辰的路,从一个市镇到另一个市镇,然后就会在镇上找一家客栈住下。午饭后,他们各自小睡一会儿,随后他便会与她一起四处逛逛。有时候只是在街市走走,有时候会去郊外看看。 因为江世霖的伤口只需要按时换药就够了,因此他们没有请大夫随行,每天晚上都由夏堇替他换纱布。原本江世霖想让长顺来做,夏堇自动请缨,他便没有反对。 说实话,夏堇很喜欢当下这种悠闲时光,喜欢他时时刻刻都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心中很清楚,即便他对她依旧很好,他们的关系终究变了。马车上,他不再挨着她坐,也不再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每次他不是闭目养神,就是安安静静看书。入住客栈,他总是会另外给她安排房间。每天换药的时候,他也不再说那些故意博她同情的话,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安慰她。 夏堇不知道如何打破这种僵局,她只知道自己十分不喜欢这样,仿佛他们之间很陌生。可是她应该怎么做?以前他生气了,她只要略微主动,他马上就会既往不咎。如今他们每晚都分房而睡,她连主动的机会都没有。难道真要她硬是赖在他的房间,主动色诱他? 第三更肯定是有的,至于有没有第四更,大家给个动力,留个言刷存在感之类的rs 第384章 肉,虐 夏堇站在江世霖的房前犹豫不决。许久,她敲了两下房门,举步走入屋子。夏天过后他就要走了。男人应该以事业为重,她不该挽留他,也留不住他。但她至少应该珍惜未来的几个月时间。 江世霖见她手中拿着绷带,主动解开了衣领。她的动作很娴熟。他感觉到她已经包扎完,正要拉上领口,就发现她滑腻的手指停留在了他的肩膀。他的心头立马涌过一阵异样。他鄙视自己薄弱的意志力,他不确定夏堇是否正在暗示他以为的那件事。 夏堇窘迫到了极点。明晃晃的烛火就在她眼前。虽然他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但他毕竟受伤了,是他主动要求不同房的。可是她迫切想让他们的关系回到从前,却无计可施,只能用这个方法请求他的原谅。她咬住下唇,慢慢滑动指腹。 江世霖一把抓住她的指尖。她的暗示这么明显,他再不明白就是傻蛋了。他蹙眉思量。片刻,他觉得自己明白了。在她眼中,他的改变是突然的,而她的一切只能依赖他。这些日子,他们分房而睡,让她觉得不安。他的手掌把她的手指紧紧攥在掌心。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们许久没有亲热了,她又时时刻刻都在他身边,他已经渴望她很久了。可与此同时,他的心中又有一个声音说,不要强迫她,不要勉强她,给她时间慢慢喜欢上你。 他看得出,她喜欢他陪着她逛街,陪着她散步,所以他尽量放缓回涿州的脚步。她喜欢温文尔雅的公子,他就收敛自己的本性,改掉以往的习惯。只要她能够喜欢上他,他可以与她做相敬如宾的夫妻。 此刻,他不能推开她。她**又爱胡思乱想。可是他怕今日之后,他再也没有耐心等待。 罢了,她要安全感,给她就是。 江世霖抓着她的手,慢慢站起身,转身面对她。她低着头不敢看他,她的脸颊红得似天边的夕阳。他放开她的手,解开她腰间的绳结。 夏堇没有动,只觉得心跳得厉害。他们好久没有靠得这么近了。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味。 江世霖牵着她往床榻走去。 “灯。”夏堇提醒。 江世霖犹豫了一下,转身吹灭了烛火。黑暗中,他捧着她的脸颊亲吻。她的眼睛,她的脖子,她的嘴唇,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没有灯火,他再也无须隐藏真实的自己。他快速扯去她的外衫,倾身把她压在身下。他的伤口很痒,可是蜂拥而至的情欲让他的心更痒。原来他这么渴望她,这么迫不及待。 夏堇不明白,为什么他在一夕间变得这么粗鲁。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滑过她的肌肤,让她不由自主战栗。他的房间比她的冷,客栈的床榻也没有池清居的舒服。可他似乎全无知觉。他吻得她快喘不过气了。 感觉他已经脱了自己的衣裳,她气喘吁吁地提醒:“小心你的伤口。” “别说话。” 江世霖的话音未落,夏堇倒抽一口冷气。他太着急了,她一时难以适应,只能抱紧他,缓解不适。 江世霖感觉到她的紧绷,这才恍然醒悟,顿生怜惜之情。他一直努力忘记那件事,一直希望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可是他终究忘不了她不想要他们的孩子。他渴望她,他更想惩罚她。他得不到她的心,就想在身体上征服她。他太幼稚,太不理智了。 “放轻松,别紧张。”他低声安抚她,“这辈子你都是我的妻子,是我的责任,我永远不会不顾你,不顾你的家人,所以你不需要担心,不要勉强自己。”他想消除她的不安,他想告诉她,他对她没有变,他只是想要更好的将来。 夏堇又难受又紧张,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哪里听得到他在说什么。 江世霖左右为难。此刻让他半途而废是绝不可能的,但是他更不想伤害她。他只能再次低头亲吻她,慢慢爱抚她。渐渐的,感觉到身下的她终于不再紧绷,他尝试着动了一下。 喘息夹杂着呻吟情不自禁逸出夏堇的嘴角。她攀附着他,迎合他的动作,用脸颊磨蹭他的脖子。 “小妖精——”江世霖戛然而止。相敬如宾的夫妻是如何同房的?据说夫妻恩爱只是为了传宗接代? 想到“创宗接代”四字,他的心中又是一阵刺痛。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什么那样深爱着他的母亲,却始终无法原谅她。在感情上,他们果真是父子同命。 “相公?”夏堇不明白江世霖为什么停下了。 罢了!江世霖放弃了挣扎,低声在她耳边说:“记住,这是你想要的。” “恩。”夏堇胡乱应了一声。他的动作一次比一次猛,她全身汗湿,意识慢慢抽离。在昏睡前的最后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现在是不是代表他们又回到过去了? 夏堇在微弱的晨光中慢慢睁开眼睛。她终于又听到他的心跳声了。他的怀抱永远是最温暖的。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江世霖睁开眼睛就见她正盯着自己。他们的身体紧紧纠缠。意识到这点,他的欲望瞬间被唤醒了。 夏堇一下涨红了脸。“相公,你别再生气了,好不好?”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哀求之意。她早就不顾面子尊严之类的东西了。她只想珍惜未来几个月。 “为什么这么说?” 夏堇一味看着他,并不言语。晨光洒在他的脸颊上,让他的五官显得特别分明。她的手掌紧贴他的脸颊,抬头亲吻她。 江世霖闭上眼睛享受她的吻。他摸索着探入她的衣襟,慢慢描绘她身体的线条。 夏堇用手肘支起身体,半趴在他胸口。她的手指从他的脸颊滑向他的胸口,扯开他的中衣。她的吻从他的嘴唇滑向他的脖子,续而是他的肩膀,他的胸口。 “我们在这里再住一天。”江世霖喘着粗气陈述,用力扯落她的衣裳。金色的晨曦中,她似美丽的女神,她是完美无暇的。“来,坐上来。”他诱哄。 夏堇稍一犹豫,还是遵从了他的指示。她才动了几次,就已经虚弱无力地伏在他的胸口。 “这样就累了?”江世霖低声嘲笑她。 “好累。”夏堇撒娇。 “别用力!”江世霖低吼一声,抱着她转了一个身,“是你先偷亲我的,所以你得承担后果。”他眯起欣赏她的美丽。她全身的肌肤都泛着淡淡的红晕,她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嫣红。她这样分明在勾引他使劲“**”她。 夏堇下示意挡住胸口,垂眸不敢看他。江世霖就着她的手掌摩挲她的肌肤。夏堇的心中升起异样的情潮。她不安地动了动身体,试图缓解不适。 “这么迫不及待。”江世霖完完全全占有她,又在她的脖颈间落下一个吻痕。 夏堇茫然不知道所措。她紧抱着他的头,手指陷入他的发丝,情不自禁地呻吟,嘟囔着说:“相公,我们回到以前好不好,你别再生气了,我们还像以前那样。” 这句话犹如一桶冰水,从江世霖头顶浇下。他终于明白了她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她在试图用性控制他吗?从昨晚到当下,全都是她计划好的?她想让他忘了,她曾经堕胎的事? 江世霖的心口堵得难受,可是他却无法停止动作,反而一次比另一次更用力,恨不得把她揉碎在自己体内。 昨晚,在他脱口而出“小妖精”三个字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暂时忘了那件事,可是他始终无法彻底原谅那件事。他相信她没有那么多心眼,可是她的确试图用**的缠绵控制他。这可能不是她的主观意愿,但她在不知不觉中付诸了行动,而他上钩了。他明知她的目的却欲罢不能。 “说你爱我。”江世霖咬牙切齿。 夏堇的脸颊红得似火烧一般,额头满是汗水。她快承受不住了。“我爱你,只爱你。”她大叫。她想求他放过她,又舍不得放开他。她已经不知道身在何处。 江世霖看着深陷情欲的她。他一下抱起她,让她伏在自己肩头。他们的每一寸肌肤都紧密贴合着。“我会让你爱上我的,心甘情愿为我生儿育女。”他像宣布誓言一般承诺。 夏堇听得迷迷糊糊,无意识地重复他的话:“我爱你,我们会有孩子的。” 江世霖的心中愈加难受。他几乎想要立马质问她,她的这个谎言,是不是连她自己都相信了?如果她真的爱他,那么避孕药流产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敢说,因为他怕自己说出口之后,他们之间再无转寰的余地。可是即便他深爱她,他也不能让她用这样的方法控制他。他到底应该怎么做? 夏堇不知道早晨的欢爱持续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当她从饥肠辘辘中睁开眼睛,身旁已经没有江世霖的身影。她唤了丁香进屋伺候,这才得知他一早就离开客栈了。 第三更,求赞美rs 第385章 发飙 夏堇以为,自那晚之后,她和江世霖就可以回到从前。哪怕他无法忘记流产的事,他应该不会再对她客客气气,相敬如冰。事实证明,她错了。 那天他回到客栈已是晚上。第二天一早,他们赶了一天的路回到江家,紧接着他变得十分忙碌。他先是捅破了煤矿即将挖尽的消息。表面看起来,江光耀和江光辉皆不知情,而江世澈却是知道的。江光耀和江光辉都对江世澈很生气。几天后,事情渐渐平息,而江家的账房管事开始在江家东西两府进进出出。 江世霖通常清早就离开池清居,不是与江光辉商议铺子里的事,就是与管事,或者江光耀、江世霖开会。有时候他回来得早,会直接去书房看书。每一日,他通常会留一个时辰练字。每隔一天,他还要打理明月楼的生意。 面对他的改变,所有人都乐见其成,就连冯氏都说,江世霖收了玩心,这是夏堇上辈子做了好事,才能嫁得如意郎君。若是江世霖一开始就像现在这般上进,是怎么都轮不到她嫁入江家的。 在外人眼中,江世霖从纨绔子弟,一夕间变成了值得女人托付终身的良人,但只有夏堇知道,他彻底变了。他们之间的相处,少了亲昵,多了生疏。他虽然日日睡在她身边,但他们一直自己睡自己的,他再没有抱着她入眠。 近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只恩爱过三次,每一次……夏堇不知道怎么形容,仿佛他只是不得不那么做,而不是想要那么做。每一次的恩爱,他不止不顾她的感受,甚至不希望她有任何回应。以前。他不单喜欢她主动,还经常要求她必须迎合他,必须全心投入。 夏堇不知道他怎么了。她几次想与他认真谈一谈,他都反问她,她希望他怎么做。他明确表示,只要她说,他一定尽力做到。可是面对人人赞许的他,她如何告诉他,她只要以前的他? 夏堇不知道向谁诉说,寻求解决之道。她的母亲对江世霖赞不绝口。吕嬷嬷也劝她,过日子就是这般,不可能一辈子像刚成婚那会儿蜜里调油。 不知道是否因为心情影响身体。回到江家后不久,夏堇经常觉得难受,吃不下东西,对熏香之类的更是**,闻不得一点味道。为此。吕嬷嬷按照夏家的习惯,亲自为她准备三餐。她的茶水点心也都是丁香按照夏家厨娘的方子亲手准备。可惜,她的症状一直没有改善。 眼见她日益憔悴,江世霖一连请了几个大夫,可大夫们都说她没有生病,只开了些温和清补的汤药。吕嬷嬷说。是药三分毒。夏堇一心希望在秋天之前怀孕,便把那些汤药全倒了。 又过了几天,夏堇眼见着自己的月事迟了。心中愈加焦急。若是她的月事乱了,调理需要不少时间,那她就更没有希望在他离开前怀孕了。她急忙吩咐吕嬷嬷去请朱医婆,却得知她出远门了,一个半月后才能回来。 当天傍晚。江世霖赶回家陪夏堇用晚膳。这些日子,他都尽量回家与她一起吃饭。可是她吃不下,和谁用餐都是一样。 饭桌上,江世霖看着夏堇勉强咀嚼,许久都咽不下去,心中就像堵了一大团棉huā似的。他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扮演她喜欢的男人。为了能在秋天带她去京城,他必须在那之前拿到幕后之人的证据,他还要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与此同时,他必须把所有的检尸,刑律书籍背熟。他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时辰。他只希望她能好端端地呆在自己身边,可是她却越来越消瘦,越来越郁郁寡欢。他很怕,终有一天她会像他的母亲一般,只求一死解脱。 “吃不下就别吃了。”江世霖放下了筷子。 夏堇不想惹他不快,摇头道:“没有吃不下。”说罢,她夹了一块茄子。 江世霖拿下她手中的筷子,问道:“你有没有想吃的,我……我派人去买。哪怕不是当季,或者不常见的也没关系。” 夏堇抬头看他,缓缓摇头。江世霖看着她的眼睛。许久,他猛然起身,说了句:“我去书房。”转身就走。夏堇不明白自己哪里又惹到他了。她默默看了看他只吃了一半的米饭。他到底想怎么样?他们为什么要互相折磨? 夏堇站起身,朝着书房走去。她没有敲门,直接走了进去。他确实在看书。书桌上摆了一摞书册。看到这些书册,她只能自嘲地轻笑。在他生日的时候,她夜以继日手抄了一整套给他,可是他连那个匣子都没打开,他宁愿向伍师爷借这些陈旧破损的书籍。 “你找我有事?”江世霖询问。 夏堇看得分明,与之前的气恼不同,此时的他已经没有情绪,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就像以前,她父亲对母亲说话的神情。曾经她觉得那是相敬如宾,现在她知道,这是疏远与客气。 “相公,自从你知道那件事之后……”夏堇停顿了一下“总之,我只想问你一句,那件事,你是不是永远都无法原谅我?”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江世霖闭上眼睛,轻揉太阳穴。 “为什么这一个月,你变了这么多?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我想,我有权力知道。” 江世霖睁开眼睛,诧异地看她。他知道,她生气了,很生气。但是为什么?“我没有变,只是有太多的事情……” “好吧,我明白了。”夏堇转身,眼泪已经涌上了眼眶。她翻来覆去想过无数次,所有的事只有一个解释,他不爱她了。不爱,不需要任何理由,没有任何原因。 “等一下。”江世霖急忙叫住她。他走到她面前,看到了她眼中的泪水。“你到底希望我怎么样?每一天,我不是处理铺子的事,就是在这里看书。我每天都陪你吃饭,我也答应你,会去京城谋一官半职。如果你有什么要求,可以直接对我说。”他只想她快快乐乐,不希望她日渐消瘦,眼中只有泪水。他就只有这一个要求罢了,他甚至已经不敢强求她喜欢他。 夏堇用力擦去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说:“我没有要求你每天陪我吃饭,我更没有说过,让你去京城谋差……” “我也说过,以我的基础,考科举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像岳父那般……” “不要扯上父亲!”夏堇气急,狠狠推了他一下。 江世霖见她不止没能推倒他,自己反而打了一个趔趄,急忙伸手扶她。 夏堇又气又怨。她对父亲的感情很深,可是她不要自己的婚姻和父母一样。她只要原本的他。她挣扎了一下,发现他不止没有放开她,反而把她抓得更紧了,她抬腿就是一脚,踢在他的小腿上。 江世霖吃痛,不得不放开她。夏堇转身就跑。江世霖上前两步,伸手抓住她,用力把她摁在怀中。 “你放开我!”夏堇大声叫嚷。 江世霖轻笑。他已经有多少日子没见到她剑拨弩张的样子了?他的小野猫又回来了。想当初,他们几乎每日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他喜欢她不服输的眼神。他总是千方百计想令她屈服,却又不忍心真的折服她。他很怀念以前,哪怕他经常被她气得跳脚。 “江世霖,你放开我!”夏堇已经失去了理智。整整一个多月,她受够了。 “不放!”江世霖条件反射般回答。 夏堇愣了一下。她同样记得以前的争吵。 江世霖轻拍她的背,无奈地说:“木槿,我不知道说过多少遍,我对你唯一的要求,对我坦诚……” “坦诚是吧?”夏堇擦了擦眼角,努力克制眼泪。她推了推他,示意他放开她,她有话要说。 江世霖看到她眼中的坚决,忽然有些害怕。“你想说什么?”他移开视线。 夏堇双手捧住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是你要我说的,是你要我坦诚!好,我告诉你,虽然人人都说现在的你比较好,既上进又有有责任感,也不再与纨绔子弟厮混,可是我只要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 江世霖彻底呆住了。他以为她要说,她不喜欢他,她受够了之类的话,可是她却说,她想要以前的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追出书房,就见她“嘭”一声关上了正屋的大门,吕嬷嬷急忙上前敲门。他伸手触摸脸颊。他不是在做梦。她用沾了她泪水的手掌捧住他的脸颊,所以他的脸颊残留了她的泪水,湿湿的,咸咸的。 一旁,吕嬷嬷焦急地站在房门口,压着声音呼唤:“三奶奶,您可千万不要激动,三奶奶,您可不要伤着自己。” “我没事。”夏堇大声回了一句。 吕嬷嬷担心至极,已经顾不得主仆之礼。“三奶奶,奴婢进来了。”说罢,没待夏堇回应,她径直推开了房门。 “你有什么紧要的事,不能明天再说。”夏堇背过身擦拭眼泪。 “三奶奶,您可不能哭,不能激动啊!您可能已经怀了身孕。” ***** 第四更,求赞美!赞美的多少,关系到明天有多少更新。后面只剩几章了哦! 第386章 愚忠 对吕嬷嬷的话,夏堇直觉摇头。“不可能的。”她否认。她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性。“嬷嬷,你很清楚内情。”她哽咽。她也希望自己怀孕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保护这个孩子。 “三奶奶,以奴婢的经验,有时候怀孕不足一个月,可能仍旧有月事。” “你的意思,我在上上个月就怀上了?”夏堇的脸上难掩激动之色。上个月她和江世霖三次同房都不是她易于受孕的时间,所以她才觉得自己只是身体不舒服。若吕嬷嬷说的是事实,那么就是他们住在客栈那晚。她的双手紧贴小腹。她想告诉江世霖,又怕只是空欢喜一场。“嬷嬷,我知道现在时间晚了,可是……能不能麻烦你派人请大夫过来?”她迫不及待想知道结果。 “三奶奶,若是大夫诊脉,喜脉得在三四个月的时候显现。你也看到了,前几个大夫只是开了些温补的药材,让您好好休息。”吕嬷嬷叹了一口气,“若是朱医婆在就好了。”一般的大夫、医婆没有十成把握,不会在这个时候给出确切的诊断。 “所以必须等到朱医婆回来吗?”夏堇轻咬下唇。她的手在颤抖。她无法用言语描绘此刻的心情。“你没有问,朱医婆去了哪里吗?” “听她家里人说,是她的一个旧识染了重病,她走得很匆忙,没有交代确切的地址。”吕嬷嬷悄然上前几步,压低声音说:“三奶奶,您有没有想过,上一次……”她稍一迟疑,转而道:“不管怎么样,最近这段日子,您得小心些,不能随便吃旁人给的茶水点心,切不可激动伤心。” 正屋后面的窗户下,一个黑影听到吕嬷嬷的话,急匆匆离开了。另一厢,江世霖仔细思量着夏堇那句:“我只要以前的你。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你。” 说实话,这一个月,他演得很累。他也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他想与她说清楚,可是他得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说。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情怯”的含义。因为太在乎,才会害怕,生怕自己走错一步,就会彻底失去她。 他在门口踱了几步,脑子一团乱,怎么都理不出思绪。“罢了!就先问问她,她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自言自语,抬腿往外走。 “三爷。”王婆子在廊下拦住了江世霖。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江世霖急匆匆越过她。 “三爷。”王婆子跟着他的脚步走了两步,“是关于太太的生祭。您上次吩咐,让三奶奶与您一起去祭奠太太。奴婢想着,今年正巧是整岁,不如索性做一场法事,只是老爷那边……” “父亲那边,我会去说。具体怎么样,你安排就是。” “那奴婢明日就去安排,只是具体做多少天?是在家里,还是在庙里?” 江世霖不耐烦地回答:“这些事,明天早上再说也不迟。” “三爷……”王婆子还想再说什么,就见一个小厮急匆匆走来。 “又有什么事?”江世霖满心烦躁。他觉得夏堇一定又躲在房里哭了。 小厮被他的无名火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说:“三爷,老爷唤您过去,说是有急事。” 江世霖紧抿嘴唇,转头朝正屋看了一眼,无奈地回答:“走吧,我现在随你过去。” 王婆子立在廊下,远远看着江世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后,续而又转头看了一眼正屋。慢慢的,她的表情变了,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浅笑。 从夏堇嫁入江家的第一天,她就觉得她很奇怪。从没有人识破她的伪装,她却一再试探她,暗示她。之后她居然妄图与卫晨私奔,又与薛子昂私相授受。原本她觉得她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只要江世霖喜欢,就当是给他解闷。可杏红说得对,这样的女人,只懂得用女色迷惑男人,根本不配成为主子的正妻,更没有资格替他生儿育女。 杏红找上她的时候,她刚刚察觉,她可能怀孕了。其实就算杏红没说,她也知道他们是如何“如胶似漆”。一个女人,为了能有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居然不顾念丈夫的身体,夜夜红被翻滚,这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过,所以她把堕胎药一点一点悄然渗入她的茶水中。她本来打算让她压根不知道自己曾经怀孕,结果她还是发现了。幸好,她只是以为自己不小心流产,不敢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在她没了孩子,从娘家回来之后,她本想一剂药,让她一辈子都无法怀孕,成就“七出”的罪名,但是杏红提醒她,朱医婆一定会察觉,而江世霖对她宠爱有加,一定会追查到底,到时她们都会陪葬。更重要的,江世霖重情,再加上内疚,将来定然不会因为无子而休妻。 她们商量了许久,决定在江世霖对她的热情没有消退前,仅仅让她无法怀孕。 对她们而言,这件事原本是极容易的。她们知道她哪几天容易怀孕,也知道她和江世霖哪天同房。她只需在第二天亲手给她送一杯“茶水”就够了。不过整件事在吕嬷嬷从夏家回来后变得困难了。她不止经常检查食物饮水,就连屋子内的熏香、香囊都会一一确认。 眼见着事情越来越艰难,杏红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她曾偷偷服食避子药,她们决定捅出这事。她们满心期待他们会感情破裂,结果她不知道用了什么狐媚法子,居然令江世霖原谅了她。 这一次,她本来以为,江世霖受了极重的伤,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同房,可是她居然那么不知廉耻,丝毫不顾丈夫的身体。她定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生下儿子。哪怕冒再大的风险,她也一定要故技重施。可惜,她还来不及行动,吕嬷嬷接手了她的饭菜,她的茶水点心只有丁香能碰,屋子内的熏香,香囊等等全部被撤下了,她压根没有机会下手。 刚刚,她在廊下偷听她和吕嬷嬷的对话。那个贼婆子分明已经怀疑她了。无论是她的怀孕,还是江世霖一心向她解释的态度,都说明她们必须提早行动。或许就在明天吧,决不能再拖延了! 少的1k今天会补上。今天是三更还是四更,看大家想不想尽快大结局哦!blx作者求赞美啊啊啊! 另外,荐书:民国女强文《少帅别惹我》,值得一看哦!rs 第387章 诊脉 江世霖从父亲那边回来,时间已经接近子时。先前的激动与迫切早已平复,不过他依旧想与她好好谈一谈,至少他一定要问一问她,为什么他按照她的喜好改变了自己,她却愈加郁郁寡欢。 他轻手轻脚走入房内,就见她已然熟睡。他看得出,她比先前瘦了。他不忍心唤醒她,可是她却日日都在折磨他。他脱了衣裳,一溜烟爬上床,伸手抱住她。他已经好久没有像这样抱她了,今晚先让他抱着她好好睡一晚,明天他们必须把话说清楚。 夏堇睡得迷迷糊糊,热得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正靠在他的胸口。“大概是在做梦吧。”她咕哝一声,闭上眼睛,在他怀中蹭了蹭,继续安睡。 江世霖在清晨时分醒来。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的生物钟已经调整过来。他们该起床用早膳,然后他就得去书房开始一整天的枯燥日程。看她睡得很熟,屋外又静悄悄的,他低头亲吻她的发丝,闭上了眼睛。 夏堇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做梦。他们昨晚才吵过架,她想推开他,可是一想到自己可能怀孕了,她的心中满是柔情。虽然还不是告诉他的时候,毕竟尚未确认事情的真伪,但一想到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其他的事她已经不想计较了。她闭上眼睛,默数他的心跳。他的心跳让她安心。 房间外,丁香和长顺已经等了好一会儿。这些日子,两位主子从没有晚起,他们想去叫门,却被吕嬷嬷拦下了。 丁香拉着吕嬷嬷行至院子的角落,悄声说:“姨母,您不是说,三奶奶可能怀孕,她和三爷,不能……不能……”她毕竟还是姑娘,话尚未说完,已经羞得满脸通红。 “昨晚我已经告诉三奶奶,也提醒过她了,没事的。现在让两位主子冷静地谈一谈,说不定所有的事情都能迎刃而解。” 丁香朝正屋看了看,缓缓点头。吕嬷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压低声音问:“我让你查王婆子的底细,如何了?” 丁香摇头道:“除了她曾和杏红说过几次话,没有其他特别。姨母,她压根没有谋害三奶奶的理由,而且春桃和秋桐一直在厨房盯着她……” “她们毕竟还小,有些龌龊手段,你也未必能识破。”吕嬷嬷叹了一口气,不过她也弄不明白,就算王婆子不喜欢夏堇,断不会谋害江世霖的子嗣。可直觉又告诉她,从夏堇流产到一直无法怀上身孕,这绝不是偶然。她再次交代丁香:“王婆子毕竟是故去太太的陪嫁,在没有实质证据前,我们打醒十二分精神,小心提防着就是。” 丁香点头应下。吕嬷嬷续而又问她,杏红那边有什么动静。据丁香所知,杏红成亲后一直很安分,已经随着丈夫一家去庄子上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拘着院子里的下人,不让她们发出声音,打扰江世霖和夏堇。 江世霖实在饿得受不了,这才不情不愿睁开眼睛,伸了一个懒腰。他好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 夏堇愣愣地看他。恍惚间,她觉得原本的他又回来了。 江世霖的掌心紧贴她的脸颊。“你是在勾引我吗?”他轻笑,不待她反应过来,已经吻住了她的嘴唇。 夏堇不知作何反应。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与她说话了,也很久没有这般温柔地亲吻她了。他真的回来了?她的手攀上他的脖颈,迎合他的动作。他们或许会有一个孩子。这个想法令她喜欢,同时猛然推开他。吕嬷嬷昨晚才告诉她,头三个月是最危险的,他们不可以亲热。 “怎么了?”江世霖错愕,“你在为昨晚的事生气?” 夏堇握住他的手,证明自己没有生气。“最近这几天,我总是不舒服……” “没事的,再请大夫看看就是。” 夏堇生怕他空欢喜一场,不敢告诉他,她可能怀孕了。 “我……” “你……” 两人异口同声。江世霖示意夏堇先说。 夏堇低头着,喃喃:“我想,在大夫确诊之前,不如我先去厢房睡。” 江世霖眯起眼睛打量她。难道昨晚他会错她的意了? 夏堇见他不说话,巴巴地解释:“用不了多少时间的……只要大夫确定了……” “木槿,我问你,你昨晚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昨天说,你希望我还是原来的我……” “我不是想阻碍你的前程。”夏堇连连摇头。 “所以呢?”江世霖催促,“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为什么生气,今天又为什么说,你想睡厢房。”他紧张得快不能呼吸了。他实在吃不准她的心思。 夏堇被他看得心慌。她很想告诉他,她不睡厢房也行,但是在大夫确认她是否怀孕前,他们得规规矩矩地睡觉。她多么希望能有他的孩子。她伸手抱住他,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撒娇道:“你就答应我,还不好?” 江世霖完全被她的态度弄糊涂了。“木槿!”他无奈地轻呼,“你得告诉我,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不是神仙!” 他们说话的当口,王婆子悄悄躲在正屋旁的过道内,心急如焚。吕嬷嬷和丁香不让任何人发出声音,而正屋的房门紧闭。一旦江世霖和夏堇把话说开,他们后面的计划就无法进行了。她焦急地看了一眼院门。清晨,杏红明明送信给她,说是一切都已安排妥当,为什么直到此刻都不见人影?她得想想办法才是。 王婆子十分不想暴露自己。她还等着赶走夏堇后,亲眼看着江世霖娶妻生子呢! 眼见着时近中午,王婆子把心一横,朝着吕嬷嬷走去,大声说:“这都已经午膳了,三爷和三奶奶的午膳如何安排?” 吕嬷嬷微微皱眉,大步走向王婆子,压低声音说:“你把饭菜准备着就是。不要打扰三爷三奶奶休息。” “三爷、三奶奶还没起吗?上午,我听蘅安院的人说,太太好像不太高兴。” …… 房内,夏堇和江世霖都听到了王婆子的话。夏堇急忙对江世霖说:“不如先起身吧,已经中午了,母亲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会不高兴。” 对她的逃避,江世霖很是不悦,他替她在临县请的大夫今日就会抵达。不过不管这位大夫说什么,他都不会与她分房而睡。今日,他们一定要把话说清楚。 两人起床,才用过午膳,长顺和春娘领着大夫走入池清居,后者抱了一大摞账册。因为江世霖实在没有太多的精力分给明月楼,所以那里的事几乎都是春娘管着。 大夫姓闫,据说是临县的名医,江世霖从没见过他,只听春娘说,他在临县颇有名望,他花了重金,派人请了多次,这才说动他上门出诊。 闫大夫搭着夏堇的脉搏,足足把了一刻钟时间,期间他一直闭着眼睛,摇头晃脑。夏堇屏息等待着他的结论。她知道他不会给出确切的答案,但吕嬷嬷说,只要他说的和其他几位大夫相差无几,就表示她极有可能怀孕了。 令夏堇高兴的事,闫大夫所言果然与其他几位大夫一样,就连药方也和其他人差不多。她想马上告诉江世霖,他们可能真的有儿女了。 一旁,江世霖听到大夫的话,心中不免失望。不过人家怎么都是名医,又这么大年纪了,他亲自送了他出门。 行至池清居门口,闫大夫突然说:“江三爷,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世霖遣退了下人,问道:“先生有话请说,莫不是内子有什么不治之症?” “这倒不是。”闫大夫摇头,语重心长地说:“老朽知道三爷、三奶奶年轻,暂时不想被孩子羁绊着,但避子药对身子的损害很大,即便是药性温和的,长期服用也会损及根本……” “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江世霖只觉得脑子嗡嗡直响。 闫大夫笑了笑,回道:“三爷莫要担心,三奶奶既然已经停了药,慢慢调理就是,只不过以后再不要服用了……” 江世霖没听到闫大夫之后还说了什么,他只觉得不可思议,仿佛就像做梦一般。她曾信誓旦旦告诉他,她只吃过一两颗避子丸,之后再没服用过。若真的只有一两颗,大夫怎么会对他说出这番话? 江世霖抬腿就往池清居走,他一定要明明白白问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走了十几步,又停了下来。 “长顺!”他大叫。 长顺急匆匆跑到江世霖面前,问:“三爷,您有什么吩咐?” “这个闫大夫,真是临县的名医?”他不该因为一个陌生人的话怀疑自己的妻子。 “是的。”长顺点头,“听说,他在临县几乎人人皆知,无论什么疑难杂症,只要他把过脉,就能知道来龙去脉。” “听你这么说,他医术这么了得,去年应该给我诊过脉才是。” 长顺愣了一下,摇头道:“这倒没有。小的记得很清楚,他没有给三爷诊过脉。” 之前说过,《雁回》和《逼婚》的设定是完全不同的。《雁回》是一个幕后之人布局整件事,把所有人当成棋子利用,而《逼婚》是很多事纠缠在一起,等于是一个幕后之人联盟。他们都把其他人当成棋子。rs 第388章 决裂(三更) 夏堇一直在池清居等着江世霖,可是他送了大夫离开,居然没说一声就出府去了。她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应该等确诊之后再告诉他。她翻来覆去思量,最终决定,若是江世霖一再追问,她便告诉他。 这时的夏堇满心喜悦,可是当她从蘅安院请安回来,看到春娘交给她的东西,她的眼中除了震惊,只剩下受伤。“这真是三爷让你交给我的?”她觉得不可置信。他不是很想她怀孕吗? 春娘依旧面无表情,点头答道:“是。三奶奶请放心,这药十分安全,将来只要停了药,您仍旧可以怀孕。明月楼的姑娘用的都是同样的药丸。” “我不相信这是他让你交给我的。”夏堇极力克制,才能不让眼泪落下。 春娘低头,没有回应她的话。 “他是怎么对你说的!”夏堇只觉得全身发冷,仿佛一夕间从天堂坠入了地狱。 “回三奶奶,三爷只能命我把药盒子拿给您。具体的内情,等三爷回来,您可以亲口问他。” “我是问你,他把匣子交给你的时候,还说了什么?”夏堇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不要影响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心仿佛正被无形的爪子撕裂一般,疼得快失去知觉了。 春娘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夏堇,沉声说:“三爷什么都没说,不过三奶奶若是想问我,三爷为什么如此做,不如我说一桩往事给您听。” “什么往事?” “差不多是在前年左右,明月楼曾有一位绫罗姑娘,那时候三爷十分喜欢她。老爷虽然没有明确说过,但外面的女人一向是不能带回家的。三爷答应替她在外面令置府邸,但绫罗姑娘是个心高气傲的,她虽舍不下三爷,又觉得外室一辈子见不得光……” “你到底想说什么?” “最后,这位绫罗姑娘被三爷卖去了ji院,因为她曾对自己的丫鬟说,若是有人愿意纳她为妾,她并不一定非跟着三爷不可。那时她仅仅是说说而已,她从未主动勾引其他男人。” “你在告诉我,相公觉得绫罗曾有过背叛他的意图,所以把她卖了?” 春娘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声说:“三爷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爱恨分明。” 夏堇心中明白,春娘说了这么多,无非是在告诉她,江世霖觉得她背叛过他,所以再不会原谅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坐了多久,她满脑子都是江世霖知道她流产后,对她的冷淡与疏离。她知道,每个人都有一条底线,或许流产的事早已跨越了江世霖的底线,所以他们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丁香!”夏堇扬声呼唤,吩咐道:“你去找人打听一下,前年的时候,明月楼是否有一位绫罗姑娘……不,你让长顺去打听一下,或者直接问他。”她想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她很有可能怀孕了。就算他真的无法原谅她,她也希望他们的孩子能够健康出世,能够得到父母的关爱。 丁香领命而去,直到晚饭时间才告诉她,明月楼的确有一位绫罗姑娘,不过前年就被卖去ji院了。据说,因为她得罪了江世霖。 夏堇听到这话,如遭雷击,挥手命丁香退下,手掌紧贴着小腹。她爱江世霖,她可以不惜一切留在他身边,她可以不顾尊严地爱他,但是她不能不顾自己的孩子。或许男女之情,夫妻之爱终有走到尽头的一天,但是母亲对孩子的感情永远不会变。若是让她在江世霖和孩子之间选择,她只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想通了这点,夏堇忽然觉得如释重负。今晚,她会再问他最后一次,他是不是不可能原谅她,是不是真的要她舍弃他们的孩子。如果他点头,那么他们的关系便走了尽头。 夏堇一直坐在桌前等着江世霖,可过了子时依旧不见他的身影。夏堇越等越绝望,心越来越冷。她不禁想到,在他得知她曾流产的事件前,他就算不回来用晚膳,也会派人通知她一声。自从那件事之后,他对她的态度已经完全变了。或许是她咎由自取。或许真是他们没有缘分。或许…… 夏堇胡思乱想间,吕嬷嬷劝她,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该好好休息,保重身体。夏堇听从了她的建议,却在**辗转反侧。她那么爱他,他却无法原谅她的“不小心”。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 江世霖直至三更才回到池清居。他亲自去了一趟临县,也找了先前替夏堇诊脉的大夫。虽然其中两个大夫没找到,但另一人证实了闫大夫的诊断。忽然间,他觉得自己明白了,为什么她每次都只找李医婆把脉。他甚至去找李医婆了,也去药铺翻查过记录。钱妈**确不止一次购买避子药。直至今天上午,她都一直在对他做戏,而他呢?一而再,再而三上当,他真是世上最蠢的傻蛋! 江世霖站在夏堇的床边。他看得分明,她的脸颊带着泪痕,她又哭过了。他真的让她这么讨厌,这么难以忍受吗?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床边站了多久。他希望自己的心麻木,麻木了就不会觉得痛,可是他却异常清醒。他清楚地记得他们之间的每一件事,他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压抑自己,她偷偷流泪,她永远学不会坦诚,因为她屈服于现实,想用自己换家人的平安。她出卖自己,但是无法出卖自己的孩子,所以她选择了避孕,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她或许打算老死江家,但从没计划与他白头偕老。先前的一个月,她郁郁寡欢。若是她一直如此,很可能与她的母亲一样,抑郁而终。 这一刻,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可是即便他恨她,他也不想看到她在泪水中度过一辈子。 放手才能让他们彼此都有新的开始。其实他应该在一开始就放手的! 江世霖不断默念着这两句话。他伸手擦拭她的泪痕,他低头亲吻她。他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就当是告别。或许将来他还会爱上其他女人,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夏堇从睡梦中醒来,第一时间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她用力推搡他。“你喝醉了。”她躲避他的动作。 江世霖知道自己没有喝醉。他只喝了两口,就把酒壶砸了。过了今晚,他要怎么对她说?我会照顾你和你的家人,但是我们和离?我不爱你了?所以我要休了你?你一再欺骗我,所以我们不能做夫妻了?这每一句话都让他心痛。他执拗地捧着她的脸,任凭她挣扎就是不放手。 夏堇不知道他的力气居然这么大。她好害怕他会伤害她的孩子。她慢慢放弃了挣扎。感觉到他放松了警惕,夏堇抓住他的手腕,一口咬下去。 江世霖抬头看她。她咬得很重,没有丝毫犹豫,可是他竟然不觉得痛。“今天,你不会怀孕的。”他一字一句陈述。她已经不愿意假装喜欢他了吗? “所以,这个月你都在挑我不易受孕的日子?” 江世霖点头。他的确是故意的。按他的计划,他们秋天就会去京城,若是她怀孕了,一路上一定会很辛苦。他不希望她受苦。 夏堇很想对他说,你千算万算还是算错了。可是转念想想,她又有什么可得意的。在客栈那晚,是她勾引他,他大概一直在心里鄙夷她。原本她想问他,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们的孩子,现在她不用问,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我明天搬去厢房。”她转头避开他的视线。 江世霖没有回应她的话。他掰过她的下巴,低头凝视她,仿佛想把她的容貌深深刻入脑海中。 “已经很晚了,你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夏堇试图推开他。 “既然是明天再搬,那就是明天的事。”江世霖再次低头亲吻她。他只想留住这最后一晚的记忆。 夏堇不断闪躲他的动作。愤怒,伤心,绝望充斥着她的脑海。她挥手一巴掌,江世霖愣住了,她也呆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他们之中,不知道是谁先醒悟。夏堇只记得自己拿了衣裳,转身去了厢房。江世霖转身仰卧在**。他们真的走到了终点,只是结局应该如何书写? 夏堇坐在厢房,与绿哥儿大眼瞪小眼。她应该何去何从?若是她怀孕了,就决不能留在涿州,就算她没有怀孕,她也没办法留在涿州。不要说夏佥,就是江光耀也不会允许他们和离。退一万步,即便没有外来的阻力,江世霖也没打算休了她。他只是觉得,她背叛过他,所以没资格生下他的孩子。 她恨他,可是这一系列的事情,她也有错。接下去的路她该如何走下去?她早就对夏家冷了心,回去肯定是不可能的。她唯一在乎的母亲,她的心愿只剩下葬在父亲身边。她肯定不愿意离开涿州。 江世霖已然决定放夏堇自由,可是具体如何操作,他没办法下决心?索性做恶人,假作移情别恋休了她?如此一来,她和夏家的人在涿州恐怕再也过不下去。 说他圣母也好,说他愚蠢也罢,他放弃了自己的爱情,只为让她重拾笑容,有新的人生,他绝不能把她陷入更艰难的境地。 正当江世霖左右为难之际,他发现了夏堇的意图,她在策划离开江家,离开涿州。他恍然想起,她从一开始就决定离开涿州,是他把她禁锢在江家。 一年,他们纠纠缠缠一年时间,最终还是回到了原本的人生轨迹。 江世霖暗自观察夏堇。很快,他发现,她不止没有通知冯氏,就连她最信任的吕嬷嬷和丁香,她都没有泄露半句。她打算只身离开。他不知道应该感叹她的单纯,还是担忧她的未来。 几天后,江世霖从夏明辉口中探知,夏堇向冯氏提起了江南的陈世伯,而她也开始翻看有关运河水道以及江南风土人情的书籍。 江世霖如何放心她孤身一人上路,他想到了王奎。半年多前,他救了王奎一家的性命,如果他暗中出些银子,让他们护送她去江南,他们不会拒绝他。而他也能知道,她在何处落脚,过得好不好。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不知情的人以为夏堇因为身体时好时坏,怕过了病气给江世霖,所以搬去了厢房,而江世霖浪子回头,为了家里的事忙得不可开交,不再沉溺儿女私情。知情的人,如吕嬷嬷等人,以为两位主子又吵架了,所以正在冷战。主子们一向不喜欢他们插手两人的感情,大家只能掩耳盗铃,只当什么都不知道。至于王婆子等人,每一日都过得胆战心惊。他们下了太大的赌注,一旦其中一个谎言戳破,就像串螃蟹似的,所有人都会被牵扯进去。 日子转眼滑入阳春三月,很快就是清明节。夏堇已经从最初的愤怒渐渐冷静下来,与此同时,她确信自己已经怀孕了。她即将有一个孩子,不管是女儿还是儿子,他们将相依为命一辈子。她原本以为孩子的存在,已经冲淡了所有的其他感情,但眼见着离开的日子越来越近,她终于意识到,尽管江世霖不能原谅她,也不再爱她,她却依然在乎他。 在最后的日子,她决定再尽一次妻子的责任。她把他的衣物书籍全都整理了一遍。看在那匣子她送他的书籍,她的心中突然五味陈杂。她花了很多个日夜,才誊写了一整套给他。她曾经捧着匣子,兴冲冲地送给他,可是几个月过去了,他压根从未打开看过。 夏堇打开书册,一页一页翻看。她犹记得自己抄写书籍时的心情。当时她满心以为他们会白头偕老,可惜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回忆自己伏案疾书的画面,她突然心生报复的念头。或许他一辈子都不会打开这个匣子,或许他转身就会忘了她。待到新人进门,属于她的一切都会被清理干净。但是他们的爱情的确存在过。 虽然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一年时间,但她真的希望,自己曾在他的人生留下过痕迹,哪怕是没人会发现的痕迹。 有没有第四更呢?有没有,有没有,有没有呢?rs 第389章 远去(又是四更啊抹泪) 清明节前一晚,江世霖躺在空落落的**,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夏堇即将离开,永远走出他的人生。他想得很清楚,他想放她自由,给她,也给自己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她真的要走了,他满心不舍。 他已经知道她的目的地,他也知道,她联络了她父亲的故友。他猜想,她大概想在那里落籍。他悄悄打听过,那是一个美丽而温暖的地方。他很高兴,她选了一个不错的地点,可那是大楚朝的最南方,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猜想,她一定恨透了他,所以想离他远远的,这辈子都不相见。 江世霖很想走去厢房,最后再抱一抱她,哪怕只是看她一眼,可是他不能,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再次禁锢她。 “吱呀。”他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赶忙闭上眼睛。他没料到她会在临走前过来看他,又或者,他只是落了什么东西? 江世霖屏息静气。他感觉到她在靠近自己。他怕自己露出马脚,只能翻了一个身,面朝内拉起被子,掩盖自己的表情。他自嘲地轻扯嘴角。为了她,他居然变得这么狼狈。 “谢谢你。保重。” 夏堇的声音细若蚊蝇,但江世霖听得清清楚楚。他恨不得坐起身拉住她。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僵硬地躺着。他们之间,终于画上了最后的句号。 江世霖默默听着她走出房间,关上房门。他猛地坐起身,情不自禁走到窗口。他想最后再看她一眼。清晨的光线很暗,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她站在院子内与吕嬷嬷说话。 “三奶奶,您不让三爷陪着,为什么也不让奴婢跟着去?”吕嬷嬷隐约觉得不对劲。应该说,她觉得主子此刻的神情很不对劲。 夏堇笑了笑,轻轻握住吕嬷嬷的手,回道:“只是给父亲上一柱想罢了,我去去就回。这里的事,还有母亲那边,以后就麻烦你了。” “三奶奶?” “我是说,你给母亲送祭品的事,没有其他意思。”夏堇急忙掩饰。丁香已经许了人家,对方忠厚能干,家里人口也十分简单。吕嬷嬷是丁香的姨母,而春桃和秋桐又是钱妈**女儿,所以她索性谁也不带走。江世霖既然默许她离开,自然不会为难她们,所以她并不担心,只是觉得不舍。 江世霖站在窗子后面,目送夏堇的身影消失,才失神地坐在椅子上。她走了,他就像硬生生被人抽去一根肋骨一般。他走到她的梳妆台前,他送给她的首饰,胭脂,她一个都没有拿走。 “傻蛋!即便你不想要我送的东西,这些可以换很多银子的。”他哽咽,抓起首饰盒子里的东西,紧紧攥在掌心。片刻,他慢慢松手,簪子、手镯、耳环“噼里啪啦”掉在地上。他很难受,他忽然有一种毁灭一切的冲动。他猛地挥手,首饰盒子,胭脂,铜镜全都飞落在地。 “三爷?”吕嬷嬷一早就站在了门外。她总觉得今日的夏堇很奇怪,正犹豫着要不要禀告江世霖。 “没事。”江世霖怔怔地看着满地的狼藉。 “三爷,奴婢想说,三奶奶……” “别烦我!”江世霖冷哼。他抬腿走入内间的衣柜前。她的衣服全都整整齐齐摆放在里面。今天她穿了月牙色的襦裙,那是她的嫁妆。“所以,她这是告诉我,她不会拿走江家的任何东西,是这个意思吗?”他对着空气说话。 片刻,江世霖又像无头苍蝇一般走出内间。书桌前,她已经趁着先前几天的大整理,把她常看的书籍,常用的文房四宝全都收了起来,就连一旁的盆栽都换过了。 江世霖立在墙边环顾四周。整间屋子,除了他送她的东西,再没有属于她的影子。 “你真的好狠心。”江世霖喃喃。 江世霖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站了多久。当他回过神,他径直往厢房走去。他用力推开房门,绿哥儿扑棱了两下翅膀,扯着嗓子大叫:“江世霖,混蛋!” “别叫了,再叫把你炖汤!”江世霖说着,“嘭”一声阖上房门。他也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他只想呆在有她气息的地方。他走到床边坐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早已没了她的体温。他坐在床沿,看着鸟笼中的绿哥儿。 绿哥儿叫了两声便不再开口。它悠闲地站在支架上,慢慢梳理自己的羽毛。 “你这只笨鸟,永远只会说那么一句。如果你告诉她,我是大善人……”他说不下去了,低头自言自语:“输了就是输了,一年的时间,你不能让她爱上你,你埋怨一只鹦鹉又有什么用?”他自嘲地轻笑,劝说自己:“单单只有你爱她是不够的,爱情是相互的。放她离开才是对的,否则她只会抑郁一生。” 江世霖独自一人坐在厢房,猜测着她现在到了哪里,正在做什么。他鼓励自己打起精神。她走了,他还有很多后续需要跟进。他答应她照顾她,照顾她的家人。她不需要他,但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诺言,置她的家人于不顾。 偶尔的时候,他真的觉得她狠心。她居然选择独自一人离开。若是她好好与他商议,坦白告诉他,她想要和离,他会想办法做到的,那样至少她能和自己的母亲生活在一起。是什么动力,让她选择远走南方? “吕嬷嬷,三爷呢?三爷在哪里?”丁香慌乱地声音在院子内响起。 “发生了什么事?”吕嬷嬷急忙扶住丁香。 丁香又慌又乱,狼狈不堪,头发已经全部散开。 “三奶奶呢?你这是要急死我吗?”吕嬷嬷也慌了神。 江世霖打开厢房的门,对着丁香和吕嬷嬷说:“你们,进来说话!” 丁香推开吕嬷嬷,跌跌撞撞跑向江世霖,一下子跪倒在廊下,哀声说:“三爷,请您快派人去找一找三奶奶……” 江世霖看到四周窃窃私语的丫鬟们,沉声说:“你若是不想给她惹出麻烦,就进屋再说。” 吕嬷嬷心生不好的预感。她扶着丁香步入厢房。不远处的夹道内,王婆子双手合十,对着天空拜了拜,喃喃自语:“阿弥陀佛,不是我想伤你性命,是你自寻死路,怪不得旁人。” 厢房内,江世霖沉着脸问:“最后,她对你说了什么?” 吕嬷嬷和丁香全都懵了。丁香哆哆嗦嗦地说:“三奶奶请三爷把春桃和秋桐送回夏家。三奶奶说,她已经把奴婢的嫁妆准备妥当,奴婢和姨母的卖身契就是嫁妆之一。等奴婢成亲后,要好好孝顺姨母。” “还有呢?”江世霖想问她,夏堇有什么话对他说,哪怕只字片语也好。可惜,他只看到丁香哭着摇头。 吕嬷嬷一掌打在丁香背上,顾不得江世霖在场,怒道:“你这个死丫头,你倒是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丁香一下哭了起来,呜呜咽咽说,上了马车之后,她喝了一杯茶,就觉得昏昏沉沉的。后来就听到夏堇对她交待那几句话。待她清醒过来,马车就停在夏家墓地旁边。她和车夫急忙赶去夏知翰的坟前,就看到祭品好端端摆着,压根没有夏堇的身影。 吕嬷嬷闻言,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她见江世霖只是面无表情地坐着,并无任何惊讶之色,显然一早知道内情。她不能责怪江世霖,只能一拳又一拳打在丁香身上,哭着说:“我不是让你好好伺候着吗?你忘了三奶奶正怀着身孕吗?” “你说什么!”江世霖怎么都没料到自己居然会听到这话。“你再说一次!”她不是宁愿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怀他的孩子吗? 吕嬷嬷已经怨恨到了极点,她顾不了其他,大声说:“三爷,三奶奶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她吃不下,睡不好,就算您不顾念她,也该念着她肚里的孩子……” “不可能的。”江世霖直觉摇头,“她根本不想要孩子……” “若是三奶奶不想要孩子,就不会迫不及待命我半夜请大夫确诊。若她不想要孩子,就不会一个人坐在床边与孩子说话……” “是大夫说,她经常服食避子药,所以伤了身体……” “这是哪个诛心的大夫说的!”吕嬷嬷挠心挠肺,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我真是老糊涂,自打三奶奶搬来厢房,我就应该劝她回娘家的,我真是老糊涂,原来三奶奶伤心难过,是有人不想要自己的亲骨肉。” 江世霖听着吕嬷嬷的控诉,大脑根本无法思考。他因为她不愿怀他的孩子,心灰意冷,决定还她自由,可是她却带着他的孩子远走他乡,还选择了离涿州最远的城池。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世霖转身往外跑。他要把她追回来。不管她到底爱不爱他,他都不容许她带着他的孩子离开她。 王婆子听到厢房的嘈杂声,又见江世霖疯了似的往外跑,疾步上前欲叫住他。吕嬷嬷几步冲出厢房,揪住王婆子的头发大声控诉:“是你,是不是?上次三奶奶没了孩子,是你动的手脚,是不是!” 下面会解释丁香和吕嬷嬷为什么不知道夏堇的计划。小江以为他知道一切,其实他也什么都不知道。 第四更啊第四更,求赞美啊!等小江找回小夏,把一串螃蟹拎出来,就是大结局了。线索证据什么的,基本已经齐了。rs 第390章 寻找 听到吕嬷嬷的话,江世霖停下了脚步。王婆子一把推开吕嬷嬷,抬头望了望天空,扯开嗓子叫嚷,是吕嬷嬷诬陷她。 吕嬷嬷真心替夏堇担心,心中又对王婆子诸多怀疑。先前她顾着王婆子是大尤氏留下的人,生怕没有证据就指证她,影响夏堇和江世霖的关系,这才隐忍不发,这会儿夏堇走了,她连江世霖都敢指桑骂槐,还怕一个下人不成? 吕嬷嬷没有与王婆子回嘴,挥掌就是一个耳刮子,紧接着一脚踢在她的肚子上,又扑上去拉扯她的头发。 王婆子忍耐了十几年才熬到今天,也不是好相与的。她张嘴就朝吕嬷嬷的肩膀咬去。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 江世霖看着她们,慢慢回过神。当日,闫大夫告诉他,夏堇一直在服食避子药。既然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就表示闫大夫说的是谎话。那天,他亲自去了临县,又找了先前替夏堇把脉的大夫。所有人都证实,夏堇服用了避子药。这不是一个人可以做到的。他没有怀疑一切都是陷阱,因为他以为自己找到了幕后之人,一直在监视ta,等待对方露出马脚。因此,他压根没想到,另外有人做了那么多事。 江世霖瞥了一眼地上的两人,转身走向院门。他严命守门的婆子不许任何人离开池清居半步。话毕,他又让婆子拿出门锁,从外面锁住了院门。 江世霖一路小跑闯入蘅安院,不顾江光辉尚未起床,直闯他的卧室,一下跪在床边,低头说:“父亲,是我愚笨,被人摆布设计……” “你这是干什么!”江光辉吓了一大跳。他很了解儿子,他从小就不愿向人低头,更不要说下跪。他急忙起床,倾身欲扶起他。 江世霖推开父亲的手,懊恼地说:“父亲,都是我的错,这会儿木槿正带着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往南方去……” “你说什么!”江光辉一下子站直身体。孙子,他期盼了很久的。 “总之,一切都是我的错,是我受人蒙蔽,伤了木槿的心。现在我要先去把她追回来……” “你还不快去!”江光辉比江世霖还急。 “父亲,求你先帮我把那些可能设计我的人都抓回来。等我带了木槿回家,我要好好问一问他们,哪些人参与其中,他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光辉直嚷着,让江世霖赶快告诉他名字,他一定办得妥妥当当当。而他必须快去快回,别耽搁了接孙子回家。 一旁,小潘氏闻声赶来。江世霖看了她一眼,回头叮嘱江光辉,因为他暂时不确定详情,不知道哪些人是无辜的,所以他只要把人请回来就行了,其他的等他接了夏堇回家再说。说完这些,他转身往外走。行至门口,他又退回小潘氏面前,一字一句说:“我已经知道,二十多年前,在京城发生过什么事。” 小潘氏一听这话,瞬时脸色发白。待她回过神,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江世霖已经走远,只留下一个行色匆匆的背影。 江世霖在马房牵了一匹马,飞身上马,直接冲出了大门,往城南飞驰。在他想来,王奎载着夏堇,定然走不快,而他们的前行路线他仔细看过,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他不消半日就能截住他们。 可惜,他狠抽马鞭,一路往南,足足行了两个时辰,都不见马车的踪迹。他顿时慌了神。他设计王奎在夏堇面前透露,他们想举家迁往南方,但因为路费不够,所以想找人搭伴而行。为了让夏堇知道,他们不是歹人,他又苦心找旁人佐证王奎一家是老实的本分人。当时,他明明觉得夏堇已经上钩了。夏堇甚至偷偷通知王奎,在清明那天,在夏家祖坟附近等着她。到底哪里出了错漏? 江世霖心急如焚,只能沿途折返。这一次他走得不快,四下询问有没有人看到一辆马车经过。在询问过第四个农人之后,他的心急变成了心慌。 按照那些农人所言,早上的时候,有四五个男人骑着马,也像他一般,逢人就问有没有人看到一个男人赶着马,载着一车子家眷往南走。那些人不止凶神恶煞地问他们,还沿途拦截马车,问都不问主人家,直接揭开车帘往里面乱瞧。 这些男人的举动只有一个解释,他们也在找人,找的很可能是夏堇。 江世霖继续追问农人,那些男人有没有找到他们想找的人。没人能够回答他,还有人嘟囔着说,他们是在地里干活的,不是在路边东张西望的。 这一刻,江世霖只觉得害怕。若夏堇已经落在他们手中……他不敢往下想,崔文麒绑架夏堇的情景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江世霖努力命令自己冷静。他站在路中央,闭目思量前前后后的一切。 故意让他和夏堇误会彼此的人并不是他认定的幕后之人,因为他一直派人监视着那人。王婆子绝对和整件事有关,但她应该只是被利用了,那么到底是谁设定了这一切? 首先映入江世霖脑海中的人选是杏红和春娘。自从杏红嫁人后,他确认她跟着夫家的人去了庄子,就没再注意她。而春娘呢?他一直很信任她,虽然期间曾有过小小的怀疑,但很快就消散了。回过头想想,很多事其实都与春娘,与明月楼有关,包括那次他在明月楼摔下楼梯,差点一命呜呼。 江世霖知道,自己已经来回找了一遍,不可能那么大的马车没看到。他再次上马,往城内疾驰。他先去了王奎家。王家大门深锁。邻居告诉他,他们一家要去南方游玩,短期不会回来。这是他和王奎套好的说辞。显然他们并未回家。 江世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往前夏家的祖坟。远远的,他看到王奎立在马车前,站在他与夏堇约定的地点。 “木槿呢?”江世霖飞身下马,一把抓住王奎的肩膀,一手撩开车帘。马车内只有王奎的家人。“木槿呢?”江世霖气急败坏。 王奎疑惑地看他,摇头道:“三奶奶还没到,大概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江世霖一把推开王奎,飞奔至夏家坟地。就像丁香所言,夏知翰的坟前整整齐齐摆放着各色祭品,压根没有夏堇的踪迹。 江世霖终于明白,她被夏堇摆了一道。她根本就是故意让他知道,她要去南方。她假装接受他安排的一切,却在最后一刻消失无踪。他以为他可以知道她过得好不好,但是她就这样消失了。 江世霖转头眺望四周。明天才是清明,夏家的人明早才会过来扫墓,所以祭品是她摆的,东西这么整齐,说明并没发生意外。不过他不得不考虑,若是她没有对他使金蝉脱壳之计,那么她可能被掳走了。 江世霖又急又乱,只能胡乱询问四周的人,早上有没有奇怪的事情发生。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请王奎去江家问一问,夏堇有没有回去,或许有没有勒索信之类的东西,自己则骑马往明月楼而去。 明月楼的大堂内,春娘一返往日的低调沉默,打扮得明艳动人。她正经端坐,四周的家具、地板都泛着不正常的潮湿,屋内酒气熏人。 不多会儿,一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的男人大步跨入屋子。闻到酒味,他止了脚步,远远看了春娘一眼。 春娘亦看到了他,尖声问:“尸首呢?” 男人摇头,骇然后退了一步。 春娘猛地站起身,大声呵斥:“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你们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 “我和兄弟们一直在南城门守着,你说的马车压根没出现!”男人高声辩驳,“我们一路往南,追了三十余里,根本没有她的踪迹。一定是你的消息不准确!” 春娘坐回椅子上,低头思量。她知道江世霖请王奎护送夏堇,这才命人埋伏。“我与她本就没仇。”她低声喃喃,又抬头对男人说:“罢了,她逃了也就算了,你去找一个差不多身形的女人给我,我照样付你银子。” 闻言,男人一脸“疯了吗?”的表情,不可置信地看着春娘。他没有应承她的话,只是朗声说:“我过来只是告诉你,江世霖也在城南找她,看起来很焦急。” “是吗?”春娘冷笑,脸上并无任何惊讶之色,喃喃自语:“这会儿他一定已经知道,她怀孕了。他定然心痛万分,一心想找她回来。其实他虽有纨绔之名,认真计较起来,他并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今日的事,要怪只能怪他,有那样一对父母。” 男人离得远,没有听清楚春娘的话。看情形,她分明是想自残,与人同归于尽。他觉得她太可怕了,他已经不想要银子了,转身就走。 男人才走到明月楼外,忽然被一股巨大的推力撞得头晕眼花。他刚想大骂,整个人已经被压制在墙壁上,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啊!”他鬼哭狼嚎般大叫。 江世霖捂住他的嘴,低声在他耳边问:“她都命你做了哪些事情?”rs 预告 昨天休息了一下,所以只有3k。现在去小黑屋锁定1万,尽量今天更新,但是暂时不知道一万字能不能写完最终的大结局。请为我祈祷。 另外,请大家放心,我绝对是亲妈,所以必定he。rs 第391章 大结局 江世霖听到了春娘和男人的对话。 他很庆幸,夏堇没有坐上王奎的马车,他也很愤怒,对春娘,也对自己。 春娘是她的母亲好心救回家的,就他所知,一直以来,他家的人,无论是他的父母,还是他本人,对她都十分信任与重用。 虽然其间他曾小小的怀疑过她,但很快就消除了疑虑。 她既然明知夏堇与她无仇,居然还想杀她,一尸两命,她到底有没有人性?她和江家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恼怒之余,江世霖想到了另一个重点。 早上的时候,他让父亲把可疑的人都请回江家。 当时他本着宁枉勿纵的原则,所以春娘赫然就在名单上,可是她为什么仍旧在明月楼?江世霖本想回去问了父亲,再命人把春娘抓回去,可他实在很生气,又怕她还有后招。 他向男人问清楚来龙去脉,又命人提了很多桶水,同一时间灌入房内。 春娘看到第一桶灌入房内,第一时间拿起火折子。 江世霖生气至极,踏着冰凉的井水踏入房内。 虽然春娘在房内洒满了白酒,但白酒的浓度并不高,又经过了自然蒸发与井水的稀释,不可能瞬间燃烧,酿成大火。 “在你**之前,我只想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木槿了。” 江世霖声音冰冷,但难掩神色中的愤怒。 春娘愣了一下,冷笑道:“若是找到了,你还会这么生气吗?”“我到底有什么地方亏待了你?”江世霖喝问。 “没有!”春娘摇头。 “那是母亲亏待了你?”“你怎么不问问,你父亲为什么避着我?今日他为什么不敢过来找我?”春娘反问。 “难道父亲……”江世霖直觉摇头,“父亲一向对你礼遇有加,从来都是客客气气的。” 春娘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凄凉又绝望,绝望中又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 江世霖不解。 据他所知,春娘出身青楼。 赎身后成了别人的妾室。 因为不堪虐待,才被他的母亲救了。 当时他父母的感情很好,父亲不可能对她怎么样。 后来,即便母亲不在了,他的父亲也没有强迫过任何女人。 “我这辈子的悲剧,都是你父母造成的!”春娘疾言厉色地控诉。 “就因为我替你赎了身,却没有把你抬进门?”江光辉胖胖的身子突然出现在江世霖身后。 江世霖诧异地转身,脱口而出:“不是纳她为妾的那户人家替她赎身的?”江光辉没有回应江世霖,质问春娘:“当时我替你赎身,给了你银子生活。 我哪里对不起你?若是你觉得我多管闲事,你大可以回去青楼接客,继续当一个人尽可夫的婊子!”他说话一向难听。 想了想,更觉得气愤难当,高声说:“你卖人为妾也是你自己的选择,人是自己挑的,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对得起我?你对得起我。 就不会给了我希望,又亲手戳破它,还要时时刻刻在我面前提醒我,你有多在乎你的妻子!”江世霖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轻声说:“父亲,不如把她带回家再说。” “我本来就没打算活着。” 春娘吹起火折子。 “三奶奶什么性子,三爷很清楚,你的孙子。 这辈子都会流落在外。 还有你心爱的女人根本不是病死的,她是因你而死……”“你说什么!”江光辉猛地扑向春娘。 江世霖眼见着春娘拿起桌上的一个罐子,急忙抱住父亲。 春娘举手就要把罐子摔在父子二人身上。 江世霖急忙把父亲推至一旁,只听“嘭”一声,罐子裂开了。 整罐子的油倾泻而出,浮在地板的水面上。 “快。 还不抓住她!”江世霖大叫,就见春娘奋力一扔,火折子往浮油飞去。 他顾不得思量,只能对准火折子一脚踢去。 “嘶”一声,火折子落在了角落的水渍中,冒出一股青烟。 江世霖暗暗嘘一口气。 他回头见春娘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把匕首,正不顾一切朝他的父亲扑去。 幸好,门外的小厮早已进屋。 他们一人扣住春娘,一人拎起水桶,把一整桶凉水从她的头顶浇下。 很快,春娘被绑了起来。 江光辉直嚷着要亲手杀了她。 江世霖劝了他很久,他才慢慢冷静,告诉他经过。 按江光辉所言,当年他遇上春娘,的确承诺为她赎身,纳她为妾。 因为父亲与兄长的反对,他替她赎身之后,就把她安置在了外面。 当时他的零用钱不多,赎身又花了不少银子,春娘也算因为他,过了几天并不舒服的日子。 之后江光辉遇上大尤氏,就想与春娘了断。 他答应她,在她找到去处之前,会每个月派人送银子给她,保证她基本的生活需求,但他们不能再见面了。 春娘闹过一段日子就平静了。 江光辉以为她接受了事实,欢欢喜喜准备与大尤氏的婚事。 在正式成亲前,春娘最后一次找上江光辉,告诉他,她即将与人为妾。 江光辉当即向江光耀借了银子,说是给春娘当嫁妆。 春娘当场撂下了银子,转身走了。 至此,江光辉再没见过春娘,直至大尤氏带着她回家。 江世霖听到这,急问江光辉:“父亲,您向大伯父借银子给春娘,这事大伯母知道吗?”江光辉见江世霖问得奇怪,摇头道:“你大伯父和祖父只知道是一个青楼女子,并不知道是谁。 借银子的时候,我也只说为了筹办婚事。 至于你大伯母,我就不知道了。” 江世霖若有所思,思量许久又问:“父亲,既然有这么一段过往,之后母亲带她回家,你为什么不把她赶走?”“我当然也想过,但是你母亲一心想帮她,她又说,自己早就心如死水,只想好好报答你母亲。 我哪里知道,她如此蛇蝎心肠!”江光辉咬牙切齿。 猛地站起身,“我现在就去问问她,她的心是不是黑的……”“父亲,事情应该彻底弄个清楚明白才是……”“对了,你不是说,已经找到你媳妇了吗?”江世霖的眼神瞬间黯淡了。 事到如今,他只能确认夏堇没有落在春娘和幕后之人手中,可是她到底去了哪里,他毫无线索。 天大地大,难道真像春娘说的。 他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了?江光辉一心找春娘对质,江世霖却有另外的考量。 他真的厌倦了时时刻刻提防幕后之人的日子,他本想找到实质证据。 让幕后之人不得不认罪,可今日之后,他只想专心去找老婆孩子,再也不愿与幕后之人纠缠了。 “父亲,我知道你一向敬重大伯父。 又觉得是因为大伯父,才有那座煤矿。 这十多年,不管是矿上的事,还是铺子,大半都是大伯父和大哥管着,你只等着收银子。 还有江姚氏一家的事。 也是大伯父替你摆平的……”“你突然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若是我说,母亲的死。 与大伯父一家有关……”“不可能!”“父亲,你仔细想想,母亲的过往虽然是她自己告诉你的,但是母亲何以在那天去庙里,姓江的又为什么出现?还有江姚氏一家。 她虽然恨你,但是这份恨抵得上母子天性吗?她为什么要亲手掐死丈夫留下的最后血脉?还有娄兰阁。 弄得家里人心惶惶,是谁建议您建造,又是谁找来的道士……”“你大伯父不是居心叵测的人。” 江光辉连连摇头。 “我不是说大伯父,而是大伯母。” “你大伯母正病着,她或许有不是的地方,但她和你大伯父一样,一向乐善好施……再说,若她有什么心思,你大伯父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大伯父的确有可能不知情,因为有人替她在大伯父面前掩饰。” 江光辉说不出话,突然又问:“难道娄兰阁闹鬼是假的?上次……‘偿命’的事……”“父亲,到底闹不闹鬼,不如请母亲过来,您问一问她。” “她,这些事与她什么关系?”江光辉更糊涂了。 “她就是包庇大伯母的人之一。” 这一刻,江光辉的震惊无法用言语描述。 “你大伯母病得很重,大家都是亲眼看到的,还有你大哥的婚事也耽搁了,还差点毁了你二哥的前程……”“父亲,因为我没有真凭实据,所以这些日子我什么都没对你说。 我想着,为非作歹的人早晚会露出马脚的,我可以慢慢等着。 可现在我等不了了。 木槿不知道在哪里,她又怀着身孕,若是让别人先一步找到她……”江世霖越说越担心,“总之,我们不是上公堂,处处讲证据。 不如您先问母亲几个问题,只要让大伯父在一旁听着就够了。” 江光辉也想弄清楚事实,但是他更想知道春娘在大尤氏的死,扮演着什么角色。 听到江世霖说,春娘与大潘氏一定有关系,这才按捺下焦急,派人去请江光耀。 其实江世霖虽然说得肯定,但他并不确定,江光耀是不是全然被大潘氏蒙在鼓里。 先前他已经确认,大多数的事情都是大潘氏所为。 江世澈应该知道某些事实,但他并不清楚全部事实。 至于江世熙,他知道的事情更少。 大潘氏所谓的重病,大概只是苦肉计,逼得江世澈不得不帮她掩饰。 少顷,小潘氏得知江光辉命她回话,神色更是惴惴不安。 自从早上听到江世霖那句话,她便神不守舍。 她一边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就算被江家知道了往事也没关系,可另一厢,她又怕事情真的被捅破。 在大潘氏设计她嫁给江光辉的时候,她就觉得,她这一生就是这样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恪守妇道过一辈子。 她只希望日子能够平顺,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就够了。 看到房内只有江光辉一人,小潘氏暗暗吁了一口气,问道:“老爷,找到堇儿了吗?她和世霖发生了什么事?”“我来问你,世霖说的那些事,可是真的?”江光辉并不知道,所谓的“那些事”是什么。 江世霖只说,事情是卫晨亲自去京城打听的。 因为潘家和朱家瞒得紧,他花了几个月的时间,薛子昂也帮了不少忙,才知道了一个大概。 小潘氏听到江光辉的问题,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连嘴唇也发白了。 她垂眸不敢言语。 江光辉虽然不会察言观色,但小潘氏的心虚太过明显了,他脸色微沉,喝问:“娄兰阁根本不曾闹鬼,你一直心知肚明?”“老爷。 娄兰阁一直空置着……”“你为了你的大姐,不止不顾我们的夫妻之情,就连敏慧你也不理会吗?”“没有。” 小潘氏连连摇头。 “我只是想息事宁人……”“不用说,管二的事,受谁指使,你也一清二楚?”江光辉气得脸颊通红。 “不是的……”“啪!”江光辉挥手一个耳光。 他已经顾不得隔壁屋子的江光耀和江世霖。 “你说什么,世霖成亲了。 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把家业完完整整交给他,你都在与我做戏?你表面劝我,实际都是为了你的大姐?”他越说越生气。 隔壁屋子,江光耀看了看泣不成声的小潘氏,回头问江世霖:“你父亲到底在说什么?”江世霖不答反问:“大伯父。 当初,你为何建议父亲建造娄兰阁?”“这有什么为什么?”江世霖见江光耀的眼中只有纯然的惊讶,接着问道:“你为什么帮着父亲掩饰。 他曾经杀人的事实?”“到底怎么回事?”江光耀有些怒了。 “大伯父,这些日子,我仔细算过,十多年前,就算父亲把矿上的盈利分了你三分之一。 你又是施粥,又是修路。 还要维持善堂的经营,你应该早就入不敷出才是。” “我的确用过你大伯母的嫁妆。 这事我并没有刻意隐瞒。” “这不是你隐瞒不隐瞒的事情,而是你因此觉得亏欠了大伯母,是不是?”“你们父子,到底想暗示什么?”江光耀更加生气,举步想要往外走。 “大伯父。” 江世霖挡住他的去路,指了指隔壁屋子,“你不想知道,母亲会说出什么往事吗?过去发生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奇怪什么!”江光耀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止住了脚步,侧耳倾听。 小潘氏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 年幼时或许她做错过事情,但这么多年,她忍辱负重活着,什么都还清了吧?早在女儿高烧不退的时候,她就与大潘氏摊牌了,可事实又证明,女儿发烧和大潘氏无关,另外有人在对付江家。 “你若不愿意说清楚,我只能把你休了。” 江光辉威胁。 小潘氏慌乱地说:“老爷,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结束?真的结束,我的孙子会流落在外?”“是大姐带走了堇儿?”小潘氏呆呆地看着江光辉,摇头:“不可能的,大姐一直在郊外养伤。 她曾经做错过,但自从世澈不得不娶夏家的姑娘,她就知道错了,她亲口对我说,就算只是为了儿女,以后她都会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再也不会觉得不甘……”“你这些话是什么意思!”江光耀冲到了小潘氏面前。 江世澈没有定亲,却不得不承诺纳妾,纳的还是夏家三房的姑娘,这件事一直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江世霖跟着江光耀的脚步行至正屋,说道:“那天的事,内情到底如何,想必大伯父,父亲、母亲都不知详细,我慢慢说给你们听。 那天,二哥在没有下人陪同的情况下,走到了夏家没有人的院子内,正巧看到夏三姑娘穿着与木槿类似的衣裳。 他误会木槿落水了,在明知道湖水仅到腰际的情况下,他下水救她,紧接着原本不知道去了哪里的下人们一下子全都冒出来了……”“这分明是夏家有意设计世熙……”“大伯父先不要动气。” 江世霖深吸一口气,“你知道二哥是如何对我说的吗?他说,他以为那人是木槿,就慌得什么都忘了,一心只想救她。 他还说,他曾经在池清居门口,看到木槿穿着木槿花色的衣裳。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这样诬陷世熙,与你们也没有好处!”江光耀绝不相信江世熙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更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罔顾伦常,喜欢自己的弟妹。 江世霖观察着江光耀的表情,接着陈述:“正如大伯父所言,这事与木槿没有好处。 我想,二哥之所以敢对我说这话,就是料定我不会对旁人提及。 只是我一直在想,二哥在池清居的院子门口,是如何看到衣裳的花色是木槿花?他的眼力这么好吗?另外。 他又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若他说的这些话是假的,又为什么要下水救人呢?难道他不怕误了自己的前程?”江世霖一连几个问题,江光耀和江光辉都沉默了。 他们一直认为是夏家不知廉耻。 但回过头想想,救人的确是江世熙主动的,而且他不可能没看到,湖水压根淹不死人。 短暂的沉默过后,江光耀冷声说:“待会儿我就命人把世熙叫回来。 我会当着你们的面问清楚。” “其实不用问二哥,问大哥也是一样。” “你这话又是何意?”江光耀侧头审视江世霖。 “很简单,因为大哥纳夏三姑娘,是他与夏家三房早就协商好的事情……”“不可能!”江光耀断然摇头。 “这事没必要争执,问一问夏家三房就知。 我想说的是,大哥为什么这么做。” 江世霖低头朝小潘氏看去。 “母亲,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内情吗?”随着这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小潘氏身上。 小潘氏看了看江世霖。 缓缓摇头。 “事到如今,你仍旧想帮着大伯母隐瞒吗?难道你一点都看不出她的居心?”江世霖追问。 “世霖,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 江光耀呵斥。 江世霖轻轻笑了笑,对着江光耀说:“大伯父,你先想一想先前我问你的几个问题。 闹鬼的娄兰阁。 你听了谁的谏言才向父亲建议,还有父亲误杀姓江的。 帮着隐瞒,仅仅因为兄弟之情?”江光辉突然醒悟过来,生气地问江光耀:“大嫂为什么故意让我误会,世霖的母亲与前未婚夫藕断丝连?那天,难道是你们故意让我知道,他们偷偷见面……”“不是的。” 江光耀急忙解释,“那天我也是误会了……”“大伯父,或许你的确误会了,但是你敢指天发誓,大伯母是误会,而不是故意误导你?”原本江光耀是敢发誓的,可听江世霖说了这么多,他已经无法肯定了。 江光辉双拳紧握,赤红着脸说:“为什么?我与你们有仇吗?”“父亲,关于这点,得问母亲才是。” 江世霖这话分明是在暗示,大潘氏为了让江光辉娶小潘氏,这才害死大尤氏。 小潘氏急忙摇头否认:“不是的,大姐有时确有私心,但绝无害人之心……”“就算她没有害人之心,也是为了你们潘家,是不是?”江光辉记起,当初他娶小潘氏,花了不少聘礼。 那个时候,大尤氏死了,他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娶小尤氏还是小潘氏,与他压根没有区别。 后来见江光耀和大潘氏一力撮合,他又十分敬重外加感激兄长,就顺水推舟了。 “不是的。” 小潘氏再次泣不成声,“我初初收到大姐的书信,压根不知道世霖的母亲已经过世,我只是过来取些银子给家里应急……”她戛然而止。 同一时间,江光耀跌坐在椅子上。 当初,他之所以撮合江光辉和小潘氏,也是大潘氏对他说,江光辉貌似对小潘氏有意思。 当初潘家的情况,他见死不救是不可能的。 若江光辉也能出一份力,那么他的压力就能减小不少。 再加上他亲眼看到小潘氏容貌清秀,知书达理,配江光辉绰绰有余。 因此,他虽然嘴上说不妥,实际却是赞成的。 他相信江光辉也明白他的意思。 江世霖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但他看得出,江光耀和小潘氏都已经动摇了。 他欣喜事情十分顺利,又万分懊恼。 他若是一早知道自己这么容易就说服他们,应该在一个多月前,他收到卫晨的消息时就把一切捅破。 如果他够果断,他和夏堇就不会吵架。 也不会冷战,更不会失去她的踪影。 江世霖心知,现在想什么都迟了。 他低头对小潘氏说:“母亲,你还不明白吗?当初,我的母亲过世时的症状和敏慧一样。 还有岳母,岳母当时的症状,你是亲眼看到的,难道你在京城的时候,没听过类似的事?”“堇儿的母亲和大姐无冤无仇,压根就不认识。” “所以你是听过的。 也发现了敏慧的症状也不一般?”江世霖发现了小潘氏话语中的漏洞。 江光耀见小潘氏没有反驳,慢慢闭上了眼睛。 江光辉侧头思量,目光紧盯着低头抹泪的小潘氏。 片刻。 他又抬头朝江世霖看去。 江世霖之所以选择先问小潘氏,是想在审问春娘之前弄清楚,到底是春娘利用大潘氏,还是大潘氏利用春娘。 至于夏家二房与三房,显然是大潘氏利用了他们。 确切地说。 应该是大潘氏借着合作的名义,暗中利用夏家二房。 在夏家二房没有利用价值后,她又舍弃了他们。 夏芯在最后一刻如此拼命,应该是大潘氏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这个好处极有可能是嫁给江世澈。 至于黄氏,她自以为利用了夏家众人,最后又说什么交换杀人。 其实她才是棋子,从头到尾都被大潘氏利用。 之后发生了那么多事,又是字条。 又是人证,应该都是江世澈安排的,目的只有一个,把大潘氏从整件事中摘出来,以防他和夏堇发现大潘氏才是幕后之人。 他相信自己所想与事实相差无几。 他猜想。 应该是春娘把他推下楼,欲置他于死地。 然后让夏堇进门守活寡,激化他父亲与夏家的矛盾,让他们两败俱伤。 又或者大潘氏是想利用夏堇的恨,把他们一家逼上绝路。 沉默中,江世霖对小潘氏说:“二十多年前的那桩事情,本就是大伯母有错在先。 你被她挟持这么多年,什么都够了。 难道你想一辈子助纣为虐?”小潘氏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江光耀追问:“你们一直说以前的事,到底是什么事!”小潘氏依旧只是摇头,不愿开口。 江世霖朝窗外看了一眼。 他已经派人去夏家及夏堇的外祖父家,姨母家打探,就连城内的客栈,城外的寺庙尼姑庵都派人去打探了。 这个时间,打探的人也该回来了。 他无心再与他们周旋,说道:“大伯父,还是我来说吧,若是我有说得不对的地方,再请母亲指证。” 他清了清喉咙,言简意赅地陈述:“在二十多年前,大伯母与朱云奇的姑母交好。 原本她是要嫁入侯府的,后来母亲不知道怎么的,捅出了朱云奇姑母的一桩旧事,毁了大伯母的婚事……”“我不是有心的,大姐一直知道的!”小潘氏不断摇头,“大姐从来没有怪过我,从来没有……”“母亲,你这话是在自欺欺人吗?难道她每次要你替她办事,都没有提及当年的事吗?难道除了我、世雲、敏慧,父亲再无子女,你也一点不知道内情吗?”“你说什么!”江光辉抬腿就想往小潘氏的肩膀踢去,被江光耀拉住了。 江光耀听到这,自觉再无脸面留下。 他找了一个理由离开。 他要亲自去问一问大潘氏,问一问两个儿子。 江光辉在此时才想到,在春娘出现前,大尤氏也是多年未有身孕。 当时他认定是大尤氏不想替他生孩子,可现在证明了,这事仅仅是春娘的挑拨,那么在春娘出现前,又是什么原因?在春娘出现前,他虽然经常觉得大尤氏对他的喜欢,不及他对她的十分之一,但不可否认,他们的夫妻生活一直很和谐。 大尤氏渐渐对他冷淡,是在春娘出现之后。 江光辉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懊恼。 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换大尤氏活过来。 “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他质问小潘氏。 小潘氏不停啜泣。 事到如今,她还能说什么?那时候,若是大潘氏顺利嫁入侯府,潘家不止不会得罪朱家,反而会因为朱家更上一层楼,她的父兄压根不会变贬谪。 是她害了全家。 江世霖再次朝窗外看了一眼,不耐烦地问:“你知道一个名叫钱贵安的人吗?”“此人是江南的富户,你大伯父和我找了他几年。” 江光辉插嘴。 江世霖摇摇头。 又问一次:“母亲,你知道钱贵安这人吗?”钱是小潘氏的嫡母,也就是大潘氏生母的姓氏。 “在我出嫁前,他们一家是我娘家母亲的陪房,早几年去了江南。” 一听这话,江光辉脸上的愤怒之色愈重。 “我不信他一点都不知道!”他咬牙切齿,他指的是江光耀。 之前,江光耀多次对他说过,若是能找到钱贵安,把矿山附近的山买下来。 哪怕是和钱贵安一起开采,也是一笔可观的收入。 “难道他自始至终都在做戏?”“父亲,若是大伯父果真不知道矿山快开采完了。 可能他真的不知道钱贵安。 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大伯母用了什么理由,让大哥帮着隐瞒。” 小潘氏听到这,终于明白大潘氏想干什么了。 她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原来大潘氏果真一直恨着她,恨得想让她家破人亡。 只要他们一家没人了。 钱贵安就会出现,假作把周围的山地卖给江光耀。 到时就连江光煌那一份,都不用分给他,江光耀可以完全独占。 大潘氏定然是在矿山还未开采时,以钱贵安的名义,用低价买下。 她的算盘打得好长。 好远。 “她要那么多银子干什么?”小潘氏失神地喃喃。 “银子或许不是最重要的,名声地位才是首先。” 江世霖叹息,“母亲。 你一直不参与做善事,筹款之类的事,就是怕抢了大伯母的风头吧?其实你一直很清楚,她要的是名誉,是人人称颂的贤名。 铺桥、修路、开善堂。 哪一样不烧银子?”小潘氏没有反驳。 江光辉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许久,他低语:“我现在只想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还有,她的心里……她的心里到底……”江世霖明白江光辉的意思,他问小潘氏:“春娘和大伯母之间的事,你知道什么吗?”“大姐与夏家二太太会在上香回来的途中,在酒楼用膳,大半都在每个月十五。”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世霖摇头。 “世霖,你受伤前的事,你果真一点都不记得了?”江光辉满脸悲泣,似自言自语般说:“我怎么忘了,你母亲在世的时候,也是十五去上香,那时候,你母亲与亲家母应该是见过的。 你也是见过你媳妇的。” 江世霖顾不上江光辉,生气地说:“所以你一早知道春娘和大伯母见面的事?也知道她和夏家二房的关系?”小潘氏本想说,死的都是一些下人罢了。 至于黄氏和夏家二房等人,都是咎由自取。 大潘氏哀求她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现在夏堇失踪,她说不出这话。 她一直希望,大潘氏不再惹事,一切都能恢复平静。 看今日的情形,她和大潘氏恐怕再难留在江家。 “老爷,我死后,请你好好照顾敏慧。 若是大伯不忍心,我会亲自去找大姐……”“现在不是说死不死的时候!”江世霖打断了她。 他看得出,她的确有一死之心。 她是潘家的庶女,从小在大潘氏的控制下长大,一直对她言听计从。 某个侧面,他有些同情她,毕竟她为大潘氏做的事情远没有江世澈多。 江世澈满口仁义道德,一副温文君子的模样,怎么能做出那么多助纣为虐的事?“春娘和大伯母,到底什么关系?”江世霖询问小潘氏,“她们之间,谁在利用谁?”“是谁利用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江光辉叹息,“事到如今,你母亲再也活不过来了。” 江世霖沉默了。 他执着于谁是真正的幕后之人有什么用呢?他最应该关心的是找回夏堇。 夏家二房、三房、黄氏、大潘氏还有春娘,她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仇怨”,都有自己的野心与目的。 她们一拍即合,相互合作又相互利用,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 她们全都是自己计划中的幕后之人。 江世霖走出蘅安院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 去夏堇娘家和姨母家的人已经回来,他们全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冯氏派了钱妈妈前来询问情况。 江世霖心烦意乱,只说他和夏堇有些误会,他无论如何都会把她找回来。 不多会儿,去夏堇外祖父宅子的人也回来了,没有人去过那座空置已久的宅子。 江世霖听到这个消息,深深地失望。 他以为夏堇会在那里暂时安顿。 既然不在那里。 她会不会已经偷偷出城?若是她离开了涿州,他该去哪里找她?江世霖脚步沉重地走回池清居。 他才打开院门,吕嬷嬷和丁香已经迎了上来。 他率先开口说:“我一定会把她找回来。” 说罢命人把王婆子带过来。 王婆子不止与吕嬷嬷一般,脸上满是淤青,她就连走路也是一拐一拐的,嘴角手臂全都破了皮。 江世霖情绪低落,生气地说:“你自以为一切都是为了我,为了母亲,待会儿你仔细看看,什么是真相。 什么是事实。” 王婆子仍旧死性不改,嚎哭着大叫:“三爷,三奶奶配不上您……”江世霖示意吕嬷嬷把她的嘴堵上。 疲累地说:“这辈子,除了她,我不会娶任何人。” 吕嬷嬷听到这话,想到自己早上的出言不逊,“噗通”一声跪下了。 哀声说:“三爷,早上是奴婢无状。 先前三奶奶因为没了孩子,一直伤心难过,偷偷流眼泪。 若这次再有什么事……”她哽咽落泪。 江世霖心如刀绞。 他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认定她故意堕胎。 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王婆子被人押着前往前院。 江世霖那句非夏堇不娶。 深深伤了她的心。 她不顾一切,忍辱负重,全都是为了他啊。 她和杏红全都不求感激。 只想给他最好的。 他怎么能如此执迷于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王婆子的“受伤”没有持续太久。 当她看到浑身湿透,被绑在屋子中央的春娘时,只能不解地看着江世霖。 她想说什么,嘴巴已经堵上了,只能用眼神哀怨地告诉主子。 春娘也是对他一心一意的。 江世霖命小厮搬了一把椅子给他坐下,这才说道:“我知道。 你早有一死之心,不屑多说。 但她——”他指了指王婆子,“难道你不想让她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吗?”春娘抬起头,脸上带着残忍的笑。 “除了老爷,我是不会对任何人说的。” 她只想让江光辉痛,让他后悔难过。 王婆子瞬间呆住了。 江世霖生怕江光辉控制不住脾气,好不容易才劝住他。 其实他已经猜到了整件事的大概,当下不过是求个验证。 “母亲对你如何,你心知肚明。 这么多年,你做了那么多事,难道就没有一点愧疚?”“我这辈子的不幸都是你父母造成的。 一切都是他们咎由自取。” “母亲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春娘低下头,不再说话。 王婆子看看春娘,又看看江世霖。 江世霖轻揉额头。 他派了两拨人去找杏红,但一直没想到她。 他现在很担心。 杏红根本就是第二个春娘,若是她找到夏堇……他不敢往下想。 “呜呜呜!”王婆子奋力挣扎,示意江世霖,她有话问春娘。 江世霖看了她一眼,命人解开她。 王婆子的双手刚解开,双腿还没得到自由,她已经奋力扑向春娘,大叫:“你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她大力拍打春娘的肩膀。 春娘双手被缚,不能反抗,只能用额头撞向吕嬷嬷的胸口,讥讽地说:“你不是自诩为最忠心吗?其实就是你害了你的主子。 是你让我给老爷送信,我趁机告诉老爷,太太偷偷在庄子上堕胎呢!”“你说什么!”王婆子一头撞向春娘的身子。 春娘一边扭动身体,试图摆脱王婆子的钳制,一边大叫:“你不是自诩为聪明能干吗?你居然不知道大太太一直给你的主子用避子药……”“你这个贱人,毒妇,我打死你,打死你!”王婆子的眼睛血红一片,恨不得把春娘的肉咬下来。 江世霖这时才命人把她们拉开。 一想到自己的“丰功伟绩”,春娘已经陷入了疯狂。 她哈哈大笑,一字一句说:“你以为我给你的那些药都是哪里来的?你以为真是明月楼惯用的吗?”江世霖这时才明白,原来夏堇一直无法怀孕,是被人动了手脚。 当初,是他建议把王婆子放在厨房。 他害了她,却反过来怪她。 如果她不原谅他。 也是他咎由自取。 春娘依旧在一旁疯狂大叫:“那天,你通知我,她还是怀孕了,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我早就知道,事情再追查下去,恐怕是瞒不住了。 大太太一旦被质问,一定会把我供出来,把一切都推到我身上……”“你这个恶毒的贱人!”王婆子同样快疯了。 她,杏红和春娘安排了许久,又是收买大夫。 又是安排眼线,还要对付吕嬷嬷和丁香等人。 她步步为营,提心吊胆。 结果居然中了奸人的计,害了主子。 “以前老爷最在乎的是你的主子。 现在老爷最在乎的是三爷。 只要让他伤心难过,老爷也会痛不欲生。 当初我还后悔,在明月楼的时候,没能推得重些。 让他一命呜呼……”江世霖听着她的话,忽然看到门外有一个身影。 他转身往外,就见父亲正站在廊下默默流泪。 “父亲。” 他不知道应该如何劝慰他。 他们若是能相信自己的妻子,今日又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突然间,只听屋内传来吵嚷声,紧接着“嘭”一声巨响。 江世霖回头看去。 就见王婆子已经摆脱了小厮的钳制,拿着一根扁担呆呆站在屋子中央。 她的脚边,春娘已经倒在地上。 眼睛睁得大大的,鲜血不断从她的后脑涌出。 “老爷,三爷,奴婢这就去向太太请罪。” 话毕,王婆子一头撞向了柱子。 瞬间就断气了。 当天夜里,郊外的庄子传来消息。 大潘氏病重不治,过世了。 江光耀和江世熙把大潘氏的尸体运回了江家,据说江世澈伤心过度,病倒了,所以留在了庄子上。 江世霖没有特意去找江世澈问个明白,也没有参加大潘氏的葬礼。 他一直在找夏堇。 所有人都告诉他,夏堇怀着身孕,不可能走远。 他唯有坚定这个信念,才能一天天撑下去。 所有的客栈,酒楼,他找了不止一遍。 就连租卖宅院的人牙子,他都问了又问。 江世霖找遍了整个涿州城都不见夏堇。 期间杏红的尸首被找到了。 表面看起来是失足落水,但钱妈妈的吞吞吐吐,他不得不怀疑事情与她有关。 眼见着天气一天天热了,江世霖开始在涿州城附近的庄子寻找。 这个时候,江光辉的病也渐渐好起来了。 之前,江光辉在王婆子自杀当晚就病倒了。 病中,他一直念叨着要休了小潘氏。 小潘氏没有辩驳,也没有求情,只说等他的病好了,无论是让她出家还是自杀,她都会照办。 江世霖了解自己的父亲。 他一向嘴硬心软,再加上有江敏惠在,他不会太绝情。 果然,在他病好之后,他再没提起休妻的话题。 江世霖没有追究这件事。 有了先前的种种,小潘氏留在江家,也就等同于一个管家罢了。 日子又滑过了小半个月。 江世霖几乎找遍了附近的村子,始终不见夏堇。 他心中的希望慢慢变成了绝望。 这一日,眼见着池清居的木槿花开了,江世霖突然想到了夏堇的奶娘张妈妈。 当初她安排张妈妈在城内住下,是希望夏堇想见她的时候能够随时见到。 这一刻,他突然很想听她说说夏堇小时候的事。 小半个时辰后,江世霖站在自己替张妈妈置办的小院前,就见院门深锁,门上都已经结了蜘蛛网。 当他听到邻居说,他们一家在清明前一天就不见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的心中一阵狂喜。 他急疯了才没想到,夏堇怀着身孕,需要可信的人照顾,而她的奶娘是最好的人选。 江世霖一路飞驰至张妈妈先前居住的村子。 站在院子门口,他突然害怕了。 他不敢敲门,却伸手推开了院门。 院子与他上次所见截然不同,原本光秃秃的院子种上了花草,院子的东南角栽了一棚葡萄。 葡萄叶下摆着一张软榻,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躺在软榻上。 书册遮住了她的脸,但江世霖知道,他终于找到她了。 只要找到她,这辈子他都不会放手!后面还有番外,别抛弃我啊!〖书网∷更新快∷无弹窗∷纯文字∷.〗rt 番外:爱情 1,雏鸟情结 作为富二代的私生子,俗称“富三代”,江世霖生来就不缺钱。十六七岁的时候,他也曾随波逐流,喜欢跑车与嫩模。十八岁生日那天,他睁开眼睛,忽然觉得人生很无趣。他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于是打电话告诉自己的父亲,那个一年都见不到一两次的男人,他想去当兵。 一年多的新兵训练,他的身体很累,但他的心依旧空虚。他仍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在军队中,没人知道他是某某某的儿子,他这才发现,自己很渺小。他曾怨恨过,为什么除了钱,他什么都没有,但当他亲眼看到,没有钱的生活多么让人无力,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幸运的。 二十岁,他已经不再是只懂得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他开始寻找自己的人生目标,却在一次抢险救灾中失去了生命。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活着。即便他厌恶毫无意义的人生,但唯有活着,人生才有希望。 死亡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闭上眼睛那一刻,他觉得自己被困在黑暗的角落。他听不到,看不到,整个世界都是寂静无声的。那些日子,他宁愿牛头马面把他带走,他宁愿喝下孟婆汤,也不要一个人面对孤独的世界。 他不知道自己被困了多久。某一天,他突然听到一个女人的控诉。她说,她恨他。他不认识她的声音,但她称呼他“江世霖”,所以他觉得,她一定是认识他的。他拼命想和她说话,可是他发不出声音,他只能听到她絮絮叨叨的话语。 慢慢的,他意识到,她在控诉他的逼婚,她一心想要离开他,她不断诉说,她想要活着,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 他也想活着,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这个念头更加激起了他的求生意志。与此同时,他也更加好奇,她到底是谁。 某一天,他忽然感觉到了疼痛。他兴奋莫名。他很怀念疼痛的感觉。疼痛证明他还活着。 兴奋之余,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出现了其他人的记忆。他莫名其妙,最后不得不接受事实,他穿越了。 之后的日子,他努力在宿主的记忆中寻找女人的身份,试图弄清楚他们之间的纠葛。可惜,大概是宿主的身体太虚弱,他只知道,原本的江世霖坚持娶她,而她坚决不嫁。至于其他的事情,哪怕是女人的容貌,他都看得模模糊糊。他对她愈加好奇。 随着他的身体慢慢康复,他有了更多的感知,也听到了更多的声音。他知道她像小孩一样,暗中掐他,偷偷骂他。他还知道,她计划与他的大夫私奔。 随着各种感觉越来越清晰,他相信自己一定会醒来,而他不想一醒来就多一个妻子。说实话,穿越到古代的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他虽然已经玩腻了富二代、富三代的金钱游戏,但他只是个普通男人,与其强留一个憎恨自己的女人,夜夜担心她会不会趁自己睡着,失手杀了自己,还不如娶几个千娇百媚的妻子,听说,古代女人都是柔顺又听话的,各种三从四德。他不想再追求所谓的“人生意义”,他只想珍惜重回一世的机会。 接下去的日子,他一点都不想关心她,可是她和卫晨的声音不断涌入他的脑海。她的恨,她的怨,她的无助,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控诉他。有时候他很想跳起来问问她,她这样一味憎恨他,可到底是谁把她绑上花轿的?她父亲的死又与他何干?再说,她现在还是他的妻子,她就计划与别的男人私奔,怎么看都是她对不起他。 他说不出话,但他能够清楚地分辨出她的碰触,她的气息。渐渐的,他越来越想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可惜,宿主的记忆好似故意屏蔽了她的容貌,他怎么都看不清楚。 慢慢的,他又开始仔细倾听她和卫晨的对话。不得不说,他们实在太天真了。就算他善良得愿意成全他们,说服江光辉既往不咎,卫家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在她与卫晨离开江家那天,他忽然意识到,有人在暗中帮他们,否则事情不可能那么顺利。这事又给了他一个理由追回她。 他用尽全身的意志力睁开眼睛,他一心只想追回她。终于,他看到了她。 说实话,不管是他,还是原来的江世霖,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环肥燕瘦。她的确是美丽的,但还不至于让他惊艳。真正让他在意的是她的眼神。她的惶恐,她的不安,她的倔强不服输激起了他的兴趣。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决定接下去怎么办,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切。确切地说,他不知道应该塑造一个怎么样的自己。最终,他决定扮演原来的江世霖。纨绔子弟可以肆意而活,而江光辉对儿子的爱让他感动。他决定当一个孝顺儿子,感受一下从未感受过的父子亲情。 扮演纨绔子弟是他驾轻就熟的,观察她的反应成了他每天的生活。很快,他失落地发现,她的的确确一点都不在乎他,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逃离他,逃离江家。 她不在乎他,可是他却对她有了男人对女人的欲望。他像幼稚的小孩,变着法儿为难她,可是又看不得别人欺负她。 他试图说服自己,他对她的渴望只是生理需求,于是他选择了最安全的杏红。可是他居然做不到。他抱着其他女人的时候,脑子里想的居然还是她。前世今生,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令他左右为难,坐立不安的女人。 他绝不承认自己爱上了她。他从不相信爱情。现代的时候,他是私生子,他的父亲有无数的女人。从他懂得男女之事开始,一直有女人投怀送抱。他从不认为她们爱上了自己,她们喜欢的不过是他的钱。 他从没有爱过任何女人。他告诉自己,只要征服了她,说不定他就会对她失去兴趣。喜新厌旧是男人的本性,他从来没有喜欢一个女人超过一个月。他强吻她,他威胁她,他逼迫她,可是他又期待她的反抗。有时候他甚至觉得,他不是要她屈服,他只想让她露出本性,他想逼出她的真心。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怪圈。他渴望她,他几次差点与她圆房,可最后一刻,他放弃了。他第一次觉得,男女之事不是生理需求,不是追求刺激。他希望他们的第一次是两情相悦的,他甚至想到了生儿育女,白头偕老。 他不得不承认,他爱上了她。既然他爱她,就绝不会放她离开。他努力想让她爱上自己,但是他一次次失望。他永远看不到她的真心。 当他近乎绝望的时候,她却径直跑向了他,投入了他的怀抱。他又是惊喜,又是错愕,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他们的关系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之后的日子,他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云端。她的热情,她的娇美只属于他一个人,他从没有如此迷恋一个女人。可是在身心愉悦的背后,他又隐隐担心。他不断向她重复,他爱她,只爱她一个,他不会纳妾,也不会收通房,可她不喜欢他送的礼物,不允许他在旁人面前与她有亲昵的举动。他能感觉到,他们之间依旧隔着一层纱。面对她的温存体贴,他仍旧看不清她。他甚至觉得,她随时准备全身而退。 他知道他们还年轻,不必急着生孩子,可是他的心很不安,他总觉得唯有他们有了孩子,她才能完完全全属于他,安安心心留在他身边一辈子。其实他要的不是儿子,而是她的承诺,相守一辈子的承诺。 避孕药的事,他原谅了她,同时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他一次次告诉她,只要她对他说实话,什么事都可以商量,哪怕她一辈子不愿意生孩子,他都可以接受,他只要她坦诚面对他。最终,她还是令他失望了。她无情地践踏了他的爱情,她压根从没有爱过他,一分钟都没有。 他想过放弃,可是就在他以为自己快死了的时候,他满脑子想的仍旧只是她。就算是死,他也无法放开她。他决定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他不惜改变自己,迎合她。他强迫自己成为她口中的正人君子。他读书,他练字,他做尽一切她喜欢的事,可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原来,她不爱他不是因为他是纨绔子弟。她不爱他,不爱就是不爱,哪怕他变成她喜欢的类型,她仍旧不会爱他。 终于,她决定悄悄离开他。他彻彻底底放弃了。他输了。 前世今生,他都只有二十岁。二十岁,谁没有失恋过?二十岁,谁没做过傻事?为了将来,早些分手才是明智的,说不定他一转身就能找到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女人。她不珍惜他的爱情,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他用这几句话安慰自己。他咬着牙偷偷为她打点一切。他对自己说,好歹夫妻一场,他是男人,应该大度一些,大家好聚好散。 好聚好散,多简单的四个字,但只有他知道,这其中包含了太多的心痛与无奈。他不会虚伪地祝福她,找到属于她的爱情。他已经用实际行动保证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对她,他已经仁至义尽,问心无愧。 2,错失 江世霖原本以为,是她践踏了他的爱情,放弃了他们的婚姻。他对她仁至义尽,他问心无愧。 直到她走了,他才发现,她从来没有蓄意堕胎,相反的,她同样爱着他。他们之间不过是有心人士制造的一场误会。她选择离开,因为她误以为他不想要他们的孩子,而她怀孕了。 她怀孕了,原本他应该与她一起庆祝,好生呵护她,结果她不知所踪,而他只能独自面对满室的冷清。 他与她真正相处的时间不足一年,可整个池清居满是她的影子。他总是在恍惚中看到她在窗边看书,她在桌前写字,她坐在床边对着他笑。 她不是妖娆的绝色美人,但在他眼中,她是世上最美丽的女人。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深深印刻在他的脑海中。他爱她,他对她的爱一向有增无减。他必须找到她。可是他已经找了她十天,她到底在哪里? 江世霖犹如困兽一般,从卧室走到书房,又从书房走回卧室。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想看到她,可是她连一张画像都没有留下。 他失神地坐在她坐过的椅子上。他不会放弃寻找她,可是她到底躲在哪里?她刚刚怀孕,不可能走远,可是他几乎把涿州城翻过来了,他也时刻留意着夏家,但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世霖环顾四周,寻找她留下的影子。突然间,他看到了架子上的木匣子。那是她送他的生辰礼物。每次他送她礼物,总是想看到她欢喜的表情,可是她送他礼物的时候,他却没有仔细看清楚。他一早知道她会送他什么。他虽然不至于失望,但并没有十分高兴,因为在那之前他已经知道,她托伍师爷寻找典籍 江世霖从架子上拿下木匣子,慢慢打开匣子。人唯有失去之后才懂得珍惜。如果时间能回到那日,他一定会很高兴地收下她的礼物。他拿起最上面的书册,随意翻开一页,立马发现了不对劲。书上全是她的笔迹,她送他的是她的手抄本。 江世霖无法描绘这一刻的心情。他拿起第二本,第三本,第四本,每一本都是她一字一句写下的,她并没有敷衍他,随便找一套书籍送给他,她也不是不关心他,压根不知道他早就有了一套。相反的,她大概是看到那套书籍旧了,有残缺的地方,所以她才辛辛苦苦誊写了一份。 他在这时才记起,在他生辰之前,她总是一个人关在书房,不让他进去。他想当然地以为,她在处理自己的嫁妆,不愿他插手。虽然夫妻之间应该有自己的空间,可他一直觉得,她把他摒除在她的人生之外。原来是他错了,又是他误会了她。 江世霖一页一页,一本一本看着她隽秀的字迹。当他拿出最后一本书籍,他在匣子的底部看到一个信封。他急忙拿起信封。信封上没有署名,也没有落款,但他知道,一定是她写的。如果他没有把所有的书册都拿出来,压根不会发现这封书信。她一定是故意的。 他用颤抖的手展开信纸,的确是她的笔迹。不同于书册上端正秀丽的笔迹,这封信她写得很仓促,笔迹略带潦草。她一定是在事后才放进去的。他迫不及待往下看。 3,诀别信 江世霖: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压根不会打开匣子,所以这辈子你都不会看到这封书信,但是我必须向你交代一声。不管你信不信,这份礼物是我用心准备的,我以为你会喜欢,原来是我错了。 先前的种种,避子药的确是我命钱妈妈准备的,早在我们圆房前便已经在我手中了。在我被崔文麒绑架的第二天傍晚,我犹豫着要不要吃药的时候,你走进了厢房。我心虚地藏起了盒子。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希望我能怀孕,所以我觉得自己对不起你。那天晚上我没再折回厢房,但第二天,我还是吃了药丸。 你可以骂我自私,我也承认,我的确胆小。那时候,我知道你喜欢我,但是我不确定你会喜欢我多久。在我被那些所谓的家人塞入花轿的时候,我就决定不惜一切离开涿州,彻底摆脱江夏两家。一旦我们有了孩子,我就只能一辈子留在江家。我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喜欢上别人,所以终有一天,我不得不离开。 我的决心只坚持了一天,仅仅一天。当你说,我们是夫妻,是一体的,你会牵着我的手,直至白发苍苍,我真的很感动。我不断告诉自己,这些话不过是你用来哄女人的伎俩,但我还是相信了。我把药丸全都倒了,把空匣子锁在抽屉的最底层。我对自己说,没关系的,即便哪天你不喜欢我了,也会有我们的孩子代替你喜欢我。我不能忍受你喜欢上别人,我可以捂住自己的眼睛,堵住自己的耳朵。只要不看不听,我就不会难受。 我把每一天都当成是你喜欢我的最后一天。那些日子,你总喜欢故意惹我生气,再哄我开心。我明知道这是你一贯的把戏,却总是不由自主走入你的圈套。我不喜欢自己的心情总是受你左右,但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过得最高兴的。 我一直知道,总有一天你会喜欢上别人。我怎么都没想到,我们之间的裂痕居然来自那匣子避子药。 我努力向你解释,我后悔不该留下那个匣子,结果却发现,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开始厌弃我了,你需要一个不喜欢我的理由。 那时候,我曾傻傻地想,我可以想办法赢回你的心,我应该为我们的将来努力。我真的很努力地祈求你的原谅,可是最后我却知道了,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们江家生儿育女的工具。那一刻我真的怀疑,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试过一次又一次发现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那种感觉吗?紫鸢对我的忠心是假的,崔文麒的仁义道德是假的,甚至父亲母亲的恩爱和谐也是假的。当我发现,你对我的喜欢也可能是假的,我没有勇气去求证,我不想知道真相。 那段日子,我疯狂地想要一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我都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我决定不再喜欢你,我可以把我的爱全部倾注在我们的孩子身上。我甚至已经想好了,我可以和孩子搬回未明阁,我会悉心教导他。 可能是我上辈子对你们江家做了太多的错事,所以老天让我这辈子回来偿债。我怎么都没办法怀上孩子。 我不知道日子应该怎么过下去,而你对我,一天比一天冷淡。你总是很忙,每天都早出晚归。你宁愿一个人留在书房练字,也不愿面对我。为了躲避我,你决定上京。你不再希望我怀孕。这一切的一切告诉我,我害怕的那天终于到来了。我不得不选择未来的人生。 若是我没有怀孕,我可能会选择留下。留下,至少还能看到你。可与此同时,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我可能怀孕的事实让我决定放手。我告诉自己,我不过是回去最初的计划,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离开涿州的。而我肚子里的孩子,你不想要他,他对我而言却是上天的赐予。我会用自己的生命爱他,我只要他过得健健康康,快快乐乐。 离开比我想象得容易,而我也发现,你在暗中协助我。原来,你一直在等着我主动离开你。 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很难过。这种难过又像是一种解脱。是你希望我离开的,所以我带走了你的孩子,我根本不必觉得愧疚。我唯一应该愧疚的是我们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这辈子,我只会对我的孩子愧疚,因为是我让他没有父亲。 我走了,而你自由了。将来,无论你娶哪家的小姐,我想,老爷那么疼你,一定会替你选一个最好的。 祝福的话我说不出口,不过我们也算夫妻一场,我应该提醒你,我们没有喝合卺酒,老爷太太也没有喝我的媳妇茶,拜堂那天,我只是和一只公鸡叩首。凡是大家闺秀都很重视嫡妻的名分。我想,她们应该很高兴,世上从没有我这个人。 这辈子,我们再不会相见。其实我没必要对你说这么多,你就当这是我的报复吧。我只想让你知道,你错过了我的爱,终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不会错过下一个女人,至少不要让她像我这般绝望。 我谁都没有带走。我想,你不会为难留下的那些人,更不会为难我的母亲。至于“我”,你让我急病而亡也好,给我扣上私奔之名也罢,于我已经没有区别了。 未来的日子,我会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充满阳光的地方落脚。我带走了两千两银子,是你以前给我的,我并不会觉得愧疚,或者觉得自己欠了你什么。于你,我不再是你的妻子,或者从来都不是;于我,在我承认我喜欢你的那天,这辈子你都是我的相公。是你说,妻子花相公的银子是天经地义的,所以我会心安理得地用你的银子,安逸地过完下半生。 至于我会去哪里,虽然不是你安排的目的地,但我的心又冷又累,所以我会找一个温暖的地方定居。我想,被阳光照得久了,我的心自然就暖和了。 到了目的地,我大概会先买下一个宅子,再找两对老实的夫妻看守门户。平日里,我会看看书,弹弹琴。或许我会找师傅教我**,画画。父亲用一辈子的时间种出粉色的木槿花,你说,若是我也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会不会种出蓝色的木槿花? 你一定不屑回答我这个问题。的确,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就像从前的我压根没想到,我还是走上了远去的道路。曾经爱过,恨过,怨过,现在一旦下了决心,整个人反而平静了。 回眸过往,除了你不再喜欢我,你对我一直很好。无论是父亲的死因,还是安置母亲,又或者是替我报仇,我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其实这句“谢谢”不足以代表我对你的感激。很多的事,你都让我很感动。我想,正是这些感动,让我越来越喜欢你。可惜,就像我当初的担心一样,当我喜欢你了,你就对我失去新鲜感了。 现在的你是如释重负,还是气恼我的擅作主张?不管是哪一种,我想你心里应该很清楚,这样的结果对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很快你就会娶妻生子,忘了我的存在,而我终于完成了一开始的计划。 其实,最近这段日子,我经常在想,为什么我们会走到今天,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我们的起点错了。 我至今仍然记得我们在明月楼后巷的第一次见面。那天的你很可怕。我虽然努力装着不怕你,但我到底还是害怕的。之后的日子,看着病**的你,我经常想起那一幕。只要一想到你掐着我脖子的模样,我就恨你。我甚至觉得是你害死了我的父亲。 我们真正的第二次见面是在你醒来那天。在你眼中,我是意图和男人私奔的不贞妇人。那一天,那么多人知道我的事,我想你也是恨我的吧?至少一定是厌恶我的。 如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我彻底走出你的人生。回眸过往,我们的关系是从“恨”开始的,所以我们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最后我想告诉你,在开始和结束之间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后悔。我只是希望,如果有来世,我们永远不会相遇。 4,重逢 自从看到夏堇的“诀别信”,江世霖整颗心就像猫抓似的,恨不得时间能够回到过去。他一直觉得,是她辜负了他的爱情,可实际上,是他伤害了她。他从未想过,过去的他会在她的心中留下阴影。他一直认定她对他有所保留,是因为她不爱他。实际上,正是因为她爱他,她才会害怕、无助,才会因为担心不敢付出。 他一直用现代的自己爱着她,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真实的,他们的婚姻也是平等的,他向她承诺一夫一妻,他用现代的标准要求她,却忘了她是不折不扣的古人。 他必须尽快找到她,他们之间不能再有误会了。 江世霖用尽一切办法寻找她,终于,他想到了她的奶娘。怀孕的她需要有经验的人照顾,他怎么会忘了,奶娘一直是她最信任的人。 推开残旧的院门,他看到她躺在葡萄架下安睡,书册遮住了她的脸,他几乎忘了呼吸。他终于找到她了,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她。 他轻手轻脚走到她身边。她没有发现他。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轻浅的呼吸。他悄悄拿起书册。她的脸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的手指轻轻碰触她的脸颊,他感觉到了她的体温。他并不是做梦。 “木槿?”他的手掌紧贴她的脸颊,他的目光紧盯着她。这一刻,他只能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她终于回到他身边了。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允许她离开他的视线。 夏堇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她在做梦吗?她轻轻蹙眉。这些日子,她强迫自己忘记他,可她总是不期然想起他。她的的确确怀孕了,她日日夜夜都在告诉自己,有孩子就够了,她根本不需要他。可惜,她怎么都无法忘记他。有时候,她莫名其妙觉得悲伤,有时候又觉得对不起肚子里的孩子。 “不要想他!”夏堇喃喃自语,用力闭上眼睛。 江世霖微微一愣,随即马上意识到,她也在思念他。他用力抱住她的肩膀,把她紧紧抱在怀中。“我一直在找你。”他低头呼吸属于她的气息。 夏堇终于发现,她不是在做梦,可是为什么?她选择离开,是他默许的,甚至是他的期望。她只不过没有按照他的期望,坐着王奎的马车去江南。按她的计划,她的确要去江南,去一个温暖的地方从头开始,可是在那之前,她必须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孩子稍微大些再上路。难道他知道她怀孕了?他想逼她放弃孩子?他以为她会用孩子威胁他? “我没有怀孕。”夏堇脱口而出。 江世霖失笑,手掌隔着衣裳抚摸她的小腹。他差点忘了,她怀孕了,他们即将有一个孩子。 夏堇一把抓住他的手掌,斩钉截铁地说:“我不管吕嬷嬷她们说了什么,我留在这里,只是为了等奶娘把一切安排妥当,随我一起去江南。我们很快就走了,这辈子都不会回来,所以你不用担心……” “我爱你,一直都爱。我放你离开,也是因为我爱你。” 夏堇瞪大眼睛看他。她摇头道:“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傻蛋,我只问你一句,你爱我吗?” 夏堇抿嘴不语。 “你以为你离开了,就能忘记我吗?” 夏堇转头不去看他,一字一句说:“这个世上,没有谁离开了谁就不能活……” “木槿!”江世霖无奈地叹息,“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因为太爱你,不想你郁郁寡欢,才忍痛放你离开……” “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知道。我现在很好,将来会更好……” “可是我过得不好,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江世霖,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他要带她回家,他有很多很多的话对她说,他会与她一起守护他们的孩子,但在此之前,他想吻她。他抬起她的下巴,温柔地看她。这些日子,他都快疯了,身心憔悴,可她还似以前一般美丽,甚至,她的神色中更添了几分柔和妩媚之色。他知道她在生气,她又在瞪他,犹如他第一眼看到她,她也是像此刻这般,生气地瞪着他。 江世霖低头亲吻她。他不想吓着她,他本想慢慢品尝她的甜蜜,唤醒脑海中的记忆。事实上,他的记忆根本不需要唤醒。当他感受到她的气息,身体就像条件反射一般紧紧抱住她,嘴唇情不自禁吸吮她的。 夏堇用力捶打他的肩膀,试图摆脱他的钳制,可他就像没有知觉一般,只是一味紧紧抱着她。她能感觉到,他的手指陷入了她的长发,他的右手正在她的后背游离。他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他不满地轻咬她的嘴唇,试图撬开她的牙齿。 他们太熟悉了,她知道他想干什么,可是他们已经分开了。即便她仍旧爱他,他也没资格这么对她。她用力推搡他的肩膀,却被他抓住了手掌。他一指一指掰开她的手指,与她十指紧扣。她想要摆脱他,可是他却愈加温柔地亲吻她。他亲吻她的下巴,描绘她的唇形,他又在勾引她。她用力转过头,生气地大叫:“你到底在干什么!” “嘘,我待会儿再解释。”他再次亲吻她。 夏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屈服,她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爱上他。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虽然看似恶劣凶狠霸道,不讲道理,可是他从来不会真正伤害她。在很早之前,他也总是像现在这般强吻她,可更多的时候,他总是在yin*她,就像此刻。她知道,她不给他反应,他是不会罢休的,他就像执拗的孩子,一定要她迎合他,他才肯罢休。 早在决定离开江家那天,夏堇就想与他一刀两断,可是离开之后,她才意识到,她已经不再是重生之初那个了无牵挂,一心只想好好活着的女人了。即便他不爱她,她也依旧思念他。或许在她发现自己爱上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留在她心里了。 夏堇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她告诉自己,就当是告别,是最后的回忆。只要她坚持离开他的决心,他不会强留她的。不管他为何出现,其实他一直是心地善良的。只要她好言相求,他不会为难她的。 想着这些,夏堇更觉得悲凉。他既然不爱她了,为什么还要出现,为什么还要吻她?他难道不知道,这样只会令她更加不舍?她的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别哭!”江世霖慌忙替她擦去眼角的泪水,“我是过来接你回家的。这辈子我们都是夫妻。” “我想去江南,你默许了。你不能出尔反尔。” “你想去江南,是因为你以为我不爱你了。我默许,是因为我不想看到你为了假装喜欢我,每天都郁郁寡欢……” “我一早知道,总有一天你会不再喜欢我……”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江世霖低吼。 “你设计王奎与我巧遇,就是想把我远远送去江南……” “傻蛋,是你计划去江南,我怕你路上有危险,才让他护送你。如果我不爱你,我会如此大费周章吗?如果我不在乎你,我会把手上的现银全部换成银票,偷偷放在你的行李中吗?如果我放得下你,我会一早派人去你的目的地打点一切吗?” “我不明白。” “你一定没发现是不是?”江世霖叹息,“你在木匣子里面放了一封信,我也在你的行李中放了一个信封,只不过里面不是书信,是银票。” “所以你是看到那封信……” “你又在胡思乱想了。”江世霖捏住她的下巴,“在你离开那天,我就开始找你。为了找你,我几乎把涿州城翻过来。难道你一点都不知道?” “我和奶娘一家从没有离开村子。”夏堇摇头。 “那你也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堇再次摇头。 江世霖伸手抱住夏堇,在她耳边说:“对不起,我不该相信王婆子,我以为她对母亲那么忠心,就不会害我,结果一直是她挑拨我们的关系,让我们误会彼此……” “可最后那段日子,你对我那么冷淡……” “因为我想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江世霖满心懊恼,眼眶泛热,“是我太笨了,才会上当。若不是我,我们就不会没了第一个孩子。” “你说什么!”夏堇惊愕万分。 “是王婆子令你流产的。” “所以不是我不小心?”夏堇怔怔地看着江世霖,见他肯定地点头,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伸手抱住他的脖子,一边哭一边说:“我一直很难过,一直很后悔,一直在埋怨自己。” “好了,没事了。”江世霖轻拍夏堇的背,低声说:“家里的事,已经全部处置妥当了。回家之后,你再也不需要担心。这辈子我都会在你身边,你可别有了孩子就忘了爹,记住了吗?” 番外也完结了,大家看完之后记得投一下页面的完结投票啊!还有评价票,至少有500人有系统送的评价票,呜呜,为啥都不投呢? 新书什么时候开,暂时还没决定,仍旧是古言,不过这次的故事发生在江南的海边小城,与海盗有关。欢迎到读者群或者围脖勾搭我。q群:142112353,围脖两边都是nichy07,认证过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