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旅途》 第一章 看得见的幸福 题记:看得见的是人,看不见的是心,有些幸福是看得见的,但看得见的幸福往往就像是秋天的阳光,抓住希望的尾巴却在不知不觉中夹杂着幻灭。 秋天午后的阳光和着风一起飘进了黄色调系的书房里,点点阳光透过窗台上那盆茂密的铁树的枝叶,落在地板上,又随着阳光的渐渐偏行,慢慢散落在一双白嫩的脚上。这双脚时而双脚平放地板上,时而互相踩踏,时而同时提起离开地面,在空中互相撞击。当阳光透过铁树的缝隙,点点日光温暖的偏照在书房桌面上的时候,林越男终于合上电脑,站起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随即似乎又想到什么,她一边喝着已经凉了的茉莉花茶,一边从书桌上拿起了手机:“喂,恩,总编,我的稿子总算完工了,已经发给你了,您要注意查收,为了这篇稿子,我还真是鞠躬尽瘁了,如果您不满意,我可是没有办法了,您相信我?可别,还是等您审完了稿子再说吧……” 挂下电话,紧绷的神经一下松弛了下来,温暖的阳光倾泻在屋里,困意势不可挡,林越男想奢侈的趴在书桌上小憩一下。 忽然听到隔壁房间传来“嘭”的响声,她不由得眉头皱了一下,赶紧匆匆冲进了隔壁的房间,当她一进门看见儿子阿信正坐在地板上,林越男悬着的一颗心又回复了原位,仲信虽然只有三岁,可是儿子似乎对储物间里的东西情有独钟,总是喜欢在这里寻找东西,说来也怪,阿信每次翻箱倒柜,瞎倒弄出来的一些过去的东西,总是能唤起林越男和丈夫仲伟志很多各自和共同的回忆,记得有一次,儿子甚至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他们过去约会时一起看电影的电影票,林越男是很喜欢收集这些东西的,但是结婚这么多年了,早已经将这些收集抛掷脑后了,但是阿信的无意之举,却深深的唤醒了小夫妻俩对往日的回忆。仲伟志每次看见在储物间里忙的不亦乐呼的儿子,总是笑着说:这小子还挺很念旧的,也不知道是遗传谁的,不过看他那认真的劲儿,将来还真可以去侦查工作了。每次这么说完,仲伟志总是喜欢冲上去,抱起儿子,一会儿咬咬儿子藕段儿一样白嫩的小胳膊,一会儿让儿子坐在他肚子上骑马,一会儿和儿子玩游戏,父子俩总是乐不可支,林越男看着他们,总是不由自主的咯吱咯吱笑着,笑着笑着眼睛渐渐就会迷离,她总是借故走开,走到楼下的阳台,那里有个林越男最喜欢的藤条秋千,林越男喜欢坐在上面,缓缓的晃荡着晃荡着,脑子里一下子想了很多事,然后又一件一件消失殆尽,只剩下楼上父子嬉戏的笑声和自己心跳的声音。 看着儿子安然无恙地坐在房间地板上,林越男放心地依靠着门看着儿子,又看看手表,已经快五点了,写了一下午的稿子,都快忘记时间了,要赶紧做饭去了,老公这会儿应该正在接儿子心?放学。晚上做点什么呢,老公昨天说想吃鸡肉的,心?也很喜欢吃鸡肉了,要不就做个宫爆鸡丁吧。赶了一个下午的稿子,总算把这个大事情给搞定了,好在阿信还算很乖,一个人独自在储物间玩玩具,找东西消磨了一个下午,才可以让自己这么心无旁骛地写稿子,采访了一个礼拜,总算是结束了,阿信就是这么惹人疼爱,和他爸爸一样的不让人操心,让人心疼。 二因为怕自己写稿子太累,一家人也很久没有聚在一起好好吃饭了,所以丈夫仲伟志一回家就提议,一家四口出去吃饭,这个提议立刻得到儿子们的响应。心?读的是寄宿学校,每周才能回来一次,仲伟志每天早出晚归,父子三人许久没有共享天伦,抓紧吃饭前地一点时间共享天伦。林越男端着一杯茉莉花茶,习惯性地坐在阳台上的藤条秋千上,隔着玻璃窗,视野正好落在客厅里玩耍地不亦乐乎的父子三人身上。夕阳的余晖洒在杯子上,沿着杯缘划出一道亮丽的七彩弧线。林越男的嘴角微微地上扬着,心?和阿信正趴在仲伟志的身上乐不可支,就像是所有真正的父子一样,是啊,真正的父子。林越男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仲伟志是个军人,长相平常,黝黑的皮肤似乎是军人的特征,一米七的个头在陆军中算是很矮的了。他身上有军人的典型特质,他大大咧咧,很随和,很不拘小节,很爱打抱不平,但是他和他父辈们的军人已经不一样了,他接受的是最先进的军事教育和培训,因此他这一辈的军人更多的似乎都是有谋。但是要和父辈们比起军人的勇气,他们真的是差得远了,自从我们国家80年代实行计划生育以来,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和发展,一家一个孩子,每家都是心肝宝贝,仲伟志出身高干家庭,父辈和祖辈是军人出身,他的祖父参加过抗日战争、解放战争以及后来的抗美援朝,在那样艰难的环境下还幸存的军人自然就成了国家的功勋之臣,后来一路嘉奖,一路升职。仲伟志的父亲仲荣光就是在这样的高干家庭长大了,中学还没有毕业就继承了父亲的意愿投身行伍,最后自己的努力外加裙带关系,特别是曾经在当年的越南战争中表现卓著,现在已经是中将了。但是仲伟志的母亲却是文人气质十足,方静红现在已经退休了,在老年大学学习跳舞画画,过去她做过中学老师,后来转做行政工作,退休前是x区的教育局局长。这样的家庭出身的男孩,似乎注定是会走上一条没有选择的从军的道路的。仲伟志上的是陆军学校,学的是侦查和反侦查,多年的军队生活练就了一身的强健的体魄,毕业后由于父亲的关系,直接就留在了北京,一路平步青云的升迁,当然他也是比较努力的,可是仲伟志心知肚明,如果没有父亲罩着,即使他比现在努力一百倍上千倍,他也不会升迁得如此轻松。是的,现在的他已经是个陆军上尉了。 一家人收拾妥当刚准备下楼吃饭,就听到楼梯口咚咚咚的声音,两个小子立刻跑向门口,仲伟志和林越男相视而笑,这么使劲踩高跟鞋的人就只有欧阳如了。果然欧阳如清脆的声音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传进来:“哎呀,可爱的小子们,你们怎么知道我来了啊,还给我开门。”“林越男,你们还没有吃饭吧,我们一起出去吃吧,那个谁在楼下等着我们呢。”还没等夫妻俩说话,欧阳如已经把两个孩子领下楼了,又是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第二章 雪盲的爱情 欧阳如嘴里的那个谁就是彭新俊,此时的他正坐在他的丰田车里和孩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仲伟志看了一眼彭新俊,微微的皱了皱眉头,林越男很了解仲伟志的每一个小动作,她知道他们又不得不向孩子撒谎了。 “我今晚要把心痏带回去,明天我们周末,我很久没有和心痏一起过周末了是不是啊,儿子?”欧阳如满是怜爱的抚摸着心痏的头,只有这个时候大家才会看到平时大大咧咧的欧阳如身上看到温柔的一面,这一点常常也让她身边的男人彭新俊吃醋不已。凭什么自己总是享受到河东狮吼,这个小子却可以享受到小如的温柔对待。 “不是吧,你今天带心痏走啊,可是心痏现在读寄宿学校,难得这个礼拜回来,我也想和心痏一起啊,”林越男一脸不舍。 “干妈,我也要和哥哥一起玩。”阿信撒娇地凑向欧阳如。 “呀,这么多人舍不得我儿子啊,那这样吧,阿信你和哥哥一起去干妈家好不好啊?” “好,我要和哥哥一起。” “不是吧,欧阳如,你疯掉了,两个儿子都被带走了,那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又不是不回来,难得我有空啊,我好久没有陪心痏了,下个礼拜我要出差又见不到儿子了。而且我把孩子都带走了,你们可以享受一下二人世界,不是很好吗?”欧阳如咯咯咯的笑个不停,彭新俊也傻呵呵的笑着,孩子们自顾自的全然不顾大人们的谈话。就剩下仲家小夫妻一脸委屈没有人理会…… “大伯,你怎么不带姐姐来和我们玩儿呢?”阿信稚嫩的声音打破了车内欢快的气氛。 仲伟志无奈地看了一眼林越男,轻叹了一口气。林越男转而对阿信说:“你又忘了吗,妈妈告诉过你呀,姐姐去国外读书了呀,大伯是小如阿姨的老板,今天顺便和我们一起来吃饭的,明天还会带你和哥哥出去玩,因为小如阿姨没有自己的车,知道了吗?” “恩,知道了。” 席间,林越男和欧阳如去洗手间。 “如,你把孩子们带走,但是你要记住我上次跟你说的,虽然我们都不希望这样,可是你和天俊在一起的时候还是要注意一点,孩子们越来越大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说这个问题……” 欧阳如一边洗手一边貌似很不在乎,可是林越男知道好姐妹的心里,她的心现在比谁都痛,虽然她从来不在乎别人看她与彭新俊的关系,但是心痏和阿信,她是很在乎的。 “上次,阿信居然当着一家人的面问天俊你在哪里,幸亏后来伟志岔开话题,大家就没有多想,可是我想嫂……穆子溪还是有些疑惑的。我真的不希望因为孩子的无心之失,害得你们出什么问题,那样我会很难受的,我……”说着林越男多情的眼泪又湿润了眼眶。 欧阳如擦干手,笑着搂着林越男的胳膊说:“哎呀,大姐,我真是受不了你了,这样你就哭了啊,人家还以为你怎么了呢,再说了不是没有什么事吗,你啊就是太心软,太多愁善感,爱操心了,我就奇怪了你工作的时候怎么就一幅很强悍的样子,怎么生活中这么柔弱啊?我啊,真的没事,我呢,自打和彭新俊在一起开始就没有想过我们会长久,只是我们的感情比我预期中维持的时间长,到现在都多少年了,都有五六年了吧,你放心吧,我心态很好的,我可不像你啊。” 眼见林越男又想说什么,欧阳如赶忙推着林越男往外走:“好啦,我会记住你的话,在孩子们面前小心点的,我们赶紧出去吧,否则他们又要说我们了。”洗手间偌大的镜子折射着林越男背后洋溢笑容的欧阳如,只是一滴泪滑过她上扬的嘴角,格外的刺眼,格外的闪亮。 晚饭后,阿信和心痏果然都跟着欧阳如走了,其实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不知为何今晚让林越男有些不舍和不知所措了。夫妻这么些年,林越男又怎会不知道,今天晚上真的会如欧阳如所说的是二人世界,为了采访上一个专访,林越男出差了一个礼拜,今天晚上仲伟志一定会有必备的功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林越男觉得特别的累,很想让自己一个人安静的待会儿,当然实际上她是不能真这样的,因为这样丈夫一定会怀疑。私下里,林越男和欧阳如聊天的时候说过仲伟志和彭新俊这两个表兄弟,仲伟志今年38岁了,可是也许是由于经常职业的原因,他不仅从外貌上看不像38,体力上也不像38,欧阳如则爆料虽然彭新俊已经42岁,可是还是会让33岁的欧阳如招架不住。两个女人笑称这也是家族遗传吧。林越男明白这不是仲伟志的问题,是她自己的问题,自从那件事情之后她就无法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到**里,**对于很多人来说,也许只是身体的享受和要求,可是林越男始终固执地认为,**是精神的需要,是爱情的升华,欧阳如私下总是嘲笑她在这方面有洁癖,虽然每次她都是笑而不答,但其实心中却明白欧阳如形容的很恰当,当你体验过一种**的感觉,并念念不忘甚至认为终生只会有此一种感觉之后,即使后来者确实超越前者,可是不但不会承认这一点,甚至会处处找借口否认前者。 林越男知道即使再幸福(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很幸福的时候),不知为何每次**的时候,每次和丈夫**的时候,她就会想起一些过去,想起让她有心里障碍的事情,当然这些仲伟志应该是感觉不到的,林越男很庆幸这些年自己的表现还是非常好的。林越男越是想表现好,越是想忘记,越是觉得自己亏欠仲伟志,结果就越是适得其反:他真的是一个好老公,遇到他,嫁给他是我的福气,这种时候我需要做的和我能做的就是满足他,配合他,即使自己很难在**中真正享受到,但是林越男还是打心眼里希望老公可以很性福的。 “新俊哥今晚要一个人睡了,两个小子这时候不知道怎么缠着小如呢,这个小如就像是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怎么新俊哥就看上这么个小丫头?”**后,林越男一如既往地躺在仲伟志的怀里。 “话可不能这么说,只是你看不到小如的好而已,还是新俊哥有眼光。小如是我最好的姐妹,要不是她,我想我不会有今天的,我真的很感谢她,她真的帮了我很多。”一两个过往的画面闪过,林越男的眼圈泛红。 第三章 多管闲事 “我总是听你这么说小如,老婆,我真的很好奇,小如到底都帮你做什么了,弄得你跟她那么好,别说我哥了,连我都要吃醋你们了。”仲伟志直起上身,斜躺在床上,好奇地看着老婆。“我猜猜,是不是因为小如是我们的媒人,所以你特别感谢她啊?”仲伟志每次都这样,事后一点困意也没有,一点也不像以前的那个人。过去自己总是不喜欢爱人在亲密之后沉沉的睡去,可是现在丈夫这么精气十足不依不饶地聊天,怎么还是觉得很不满呢? “恩,是的,要不是小如,我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老公呢,我真的很感激小如的。”这句话林越男回答地很真诚。 “那我们还应该感谢我哥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会认识,他也是我们的媒人。” “我知道,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不对他发脾气的原因,正是因为他是你的表哥,正是因为我了解他,所以这么多年了,小如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可是他对小如没有一点交代。” “是不是小如跟你说了什么了?”仲伟志突然觉得林越男的口气有些不对了,越男一直都很在意这一点。 “没有,那个丫头怎么会在我面前抱怨他,只不过今天阿信在车上突然提起了,我就有点觉得对不起小如,毕竟我们和新俊是一家人,嫂子一直以来对我也很照顾,但小如是我最好的姐妹,在这事儿上我却帮不了她。其实有时候我很困惑,最初当我听说小如和一个有妇之夫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很反对的,可是后来我也认识了新俊,和他接触之后我开始有些理解小如的执着了。可是后来我们结婚了,我又见到了大嫂,说心里话,夫妻之间的事情别人是很难说清楚的,但是我觉得自己的立场很奇怪。所以我很讨厌你哥,因为是他,让小如一直这样生活,多优秀的一个女孩,被耽误成这样,甚至还一直成为别人的话柄。我看这个世上也就只有小如了,要是别人肯定坚持不下去。” “这就是为什么我哥坚持和她在一起的原因吧,其实我哥的难处你也是知道的,也不能完全怪他。我跟你说过我们是一样的,当初我也是很不赞成的,后来多次接触小如,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是真爱上了。依我哥那脾气是拦也拦不住的,不过幸亏没有多加阻拦,否则估计他们就不会为我们两个牵线搭桥了,所以啊,你不是很相信缘分嘛,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矛盾也没有用啊!” “也许你说的对,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很多事情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得接受。” “老婆,你还记得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吧?”仲伟志满脸深情地看着林越男。 一时间,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夫妻俩都沉浸在各自的回忆中,同样的故事,同样的人物,却有各自不同的回忆版本。只有微微的晚风顺着敞开的落地窗吹进房间,淡紫色的窗帘顺着微风轻轻摆动,如同翩翩起舞的晚礼服的裙裾,荡起美妙的回旋。 26岁研究生毕业那年,林越男收拾行李就直奔北京了,一个除了一腔抱负和学历一无所有的人,运气加实力,很快她就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在一个国家级的报社里当记者,这是林越男梦想的职业,她很热爱这份职业,在这个没有任何人际社交关系的陌生城市,能得到这么一个工作已经不容易了,尽管林越男不知道她还需要多久才会成为正式员工,还需要多久才可以自己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去采访,什么时候才可以不用去做别人不愿意去做或是捡剩下的题目去采访。尽管这样,26岁以前的生活经历还是让林越男对现在的生活充满了希望和感恩,因此对于工作她格外上心认真,别人不愿意做的采访,即使再苦再累,她都愿意去做,尤其是一些在其他记者眼里都是没有油水的任务。 工作半年后,林越男出差采访,是一个关于上访的新闻,由于举报人被殴打致残,所以报社就想派记者去当地实地采访,可是资历比较老的记者都不愿意去,新记者又怕水平不够,部门的主人综合权衡了一下就点了林越男的将。采访还算比较顺利,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林越男采访完就匆匆往回赶,想及时烹制一盘新鲜热乎的新闻。林越男是坐卧铺回来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记者不愿意外出采访的原因之一,报社只报销卧铺车票,不报销机票费用,而需要出差的采访十有**是要坐十几甚至几十小时的火车的。上大学时,林越男常常由于买不到坐票,曾经多次站过二十个小时,所以忆往昔比今朝,不觉得这辛苦。 采访了两天都没有好好睡觉,林越男想上车就补觉,但是刚躺下没有多久就听到正对着自己包厢的走道上的吵闹声。原来是一个中年妇女抱着一个小孩儿,仅持有一张站票的该女子,许是抱孩子太累了,就趁列车员不注意跑到了卧铺车厢,坐在走道上的小凳子上。乘务员查票,坚决要求她回到硬座车厢。 “你们行行好吧,我的孩子生病了,我抱着他坐了很久的车,现在没有买到坐票,我们要到终点站,你让我抱着孩子站一夜了,我只想在这坐一会儿,我们不会去干扰其他人的。”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能让你在这里,这是规定,没有车票,您是不能在卧铺车厢坐着的,您还是到后面的硬座车厢找个座吧。” “我从最后一个车厢一直走到这里,都没有空座,我实在是抱不动孩子了,才到这里来的,你们就行行好吧。”妇人声音颤抖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围观的人群中也有一两个,帮着说情。 “算了,出门在外的也都不容易,还带着个孩子,要不就让坐这里吧。” “就是,就是,大家都在里面睡着,这座空着也空着的。” 列车员一脸严肃地想驳斥什么,殊不知这妇人怀里的孩子一下子惊醒了,哇的一声哭起来了,列车员抓住了这个机会。 “你看,你这孩子哭这么大声不就打扰卧铺车厢的乘客休息了吗,你还是再去找找座位吧。”说完就要这妇女起身。 孩子叫板似的哭不停歇,妇人一边哄着孩子,一边向着之前帮她说话的人求助,大家这时也不好再多言语什么,都识趣地各自散去。妇人的眼泪顺着脸庞流下来,黝黑的脸上映出两道白白的水痕。 “大姐,你就睡我这里吧。”林越男看不下去了,从她的下铺穿好鞋走出来。 那位妇女担心地看看乘务员,此情此景,乘务员没有再说话,继续往前去查票了,林越男赶紧拉着这位大姐坐在她的卧铺座位上。这位大姐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真是太感谢你了,大妹子,我真是出门遇贵人了。” 第四章 别客气 “大姐,你别这么客气了,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不方便也是正常的。刚才你说孩子病了,孩子哭得这么厉害不要紧吧。” 说来也真奇怪,就在说话间,刚才还啼哭不止的孩子声音渐渐小了,直至又缓缓进入了梦想。 妇人轻轻拍着孩子,目光逡巡不止,似乎一眼看不着这孩子就会消失似的。“大妹子,这是我儿子,在县里查出来得了白血病了,没有办法,我只有带他去北京看看,这是全中国最大的地方了,人家说那里能治得好。我这孩子命苦啊……” 听着妇人的讲述,看着年幼的孩子,林越男的心微微颤抖了一下,同情心又开始泛滥了,“大姐,那你丈夫怎么没有跟着你一起去呢?” “他不愿意去,这个孩子是不是我们生的。”妇人依旧看着怀中熟睡的孩子,“孩子是我在下班路上捡到的,以前孩子没有生病的时候,他也对着孩子不错,可是自打孩子生病了,他就不待见孩子了。”妇人和林越男相对而坐在下铺上聊着。 妇人姓张,张大姐的丈夫不育,孩子生了病,全家人都反对去填补这无底洞。本来对这个孩子的存在就颇多微词的婆家人,更是火上加油、不闻不问、指桑骂槐。可是张大姐怎么都不忍心放弃孩子,所以即使条件再困难,大家再反对,医生再没有办法,她最终还是决定只身带着孩子到北京来看看。张大姐一边轻轻摸着孩子的小脸蛋,一边语气轻柔地向林越男讲述着自己的事情,那份从容就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似的,林越男的小耳朵听着就软了,眼泪止不住地流,她泪眼婆娑的看着张姐,却发现这个女人执着地忍着、任由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不向外人示弱。 “要是哭能把我这孩子病哭好了,我日夜哭,要是能哭来钱,让我哭到死我也乐意。” 林越男一个人站在两个车厢的连接处,列车在夜间行车,外面一片漆黑,偶尔闪过点点亮光,她知道那是还没有入睡的人家的灯光。夜真的很深很沉了,似乎黑到用剪刀都剪不开,用墨泼都滴不下来。林越男倚靠在车门上,这里是吸烟区,呛人的烟味迷了她本来就困乏酸涩的眼睛。她真的很想去睡觉,如果她没有遇到张姐母子,没有听她讲述了这么多的事情的话,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沉沉的睡着了,可是现在她骗张姐说想去餐车吃东西(这个妇人并不知道餐车早已停止供餐了)。她把床位让给了那个已经站了20多个小时,未来不知道还有什么需要去面对。她有些后悔了,后悔刚刚一时冲动,向对孩子的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张大姐,许诺一些她也不确定的事情,现在她真的后悔了。她也许不应该说北京一定可以治疗这种病,还硬诌说自己见过有这样的病例痊愈的先例,虽然经常跑红十字之类的机构,并且也熟悉一些人,可是她知道需要被救助的人实在是多不胜数,北京的救援机构不会因为她而去关心一个外地的需要帮助的人,毕竟这个世界上永远是有更加需要帮助的人。 随着思绪的跳跃,林越男原本困乏到不行的身体随着意识渐渐苏醒过来。她找了一张报纸,铺坐在地上,这里将是她今晚的栖息之地,她知道一旦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张姐是决计不会让她再让座的,掏出包里的饼干,看着之前的采访记录,她为漫漫长夜找到了归宿??开始构思这次采访稿。 如果一个陌生的异性,在正常人入睡的时段里,在长途火车的车厢里,长时间地盯着你看,想必这与在马路上吸引异性的目光大不相同。林越男的余光已经扫射到这个盯着自己的人很久了。遇到这样的情况,你能怎么做呢?其一,可以转身走人;其二,可以视若无睹做自己的事情;其三,可以看回去。这三条林越男选择了第二条,之所以这么选择,既因为自己不能回去座位,更因为在被盯梢的同时,林越男的余光也早已扫视了对方一些,在可视的范围内,林越男知道对方是个军人,一个军人毕竟不能坏到哪里去,综合这两点,林越男选择持续漠视。 “你打算这一夜就这么坐着而把座位让给别人吗?这年头好人真是越来越少了。”军人甲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气氛,毕竟人家这也算是表扬你是好人了,林越男笑笑以示回答,心想这下他该知难而退了吧。 “你觉得你对那位大姐的许诺是帮她呢还是会让她更加失望?”军人甲漫不经心的话语刺激了林越男本来就脆弱心虚的神经区域。 “你怎么知道我跟她说什么了,你是谁啊,你偷听我们说话?”被一个陌生人道破自己的心事,林越男暗自不爽,没好气地质问道。 虽然语气有些责难,但对方却不生气,也不紧不慢。“第一我不是偷听的,第二我们是一个车厢的,我碰巧是你对面的下铺,只是你们说得太过投入,没有看见我。况且难道你不认为我说的有点道理吗?” “那又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就很了不起吗?你不觉得你这样有些多管闲事吗?”林越男的好战好斗的脾气轻易就被军人甲给挑起了,尽管她知道这样做就等于在承认一些东西,但是那一霎那,她真的管不住自己的那张嘴。 “多管闲事?和你相比,我觉得自己还欠缺点。”军人甲有条不紊却又一针见血的话简直要噎死林越男。 林越男觉得自己简直无言以对了,沉默吧,至少这样比继续战斗下去输得更惨要好吧! 注意到林越男的沉默以对,军人甲又继续:“如果我说的话让你生气了,那我就说声对不起,其实我的本意并不是想惹你生气,希望你可以理解,当我躺在你们对面,听你们讲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我想这样的人现在真的不多了。”军人甲停顿了一下。 第五章 佳话与笑话 林越男本来阴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她感觉到这个人似乎在给自己时间消化这个“奉承”,她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小小享受这个“奉承”,这说明自己这么简单就被这个讨厌的军人甲看穿了,大脑转了几圈,她赶紧又冷下脸来,尽量不露表情。 “我看见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知道你想把铺位让给这位大姐,所以我就想过来和你说会儿话,这样也许时间会比较快,你也不会觉得很困很难熬。”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林越男之前的生气随着这番看似还比较真诚的话而荡然无存。 “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仲伟志,是现役军人,在北京。”话还没有结束,对方已经伸出手了。出手不打笑脸人,这个道理林越男懂。 “你好,我叫林越男,是xx日报的记者”。林越男友好地握了那个伸过来的宽厚的大手掌,手心有不少老茧。 就这样,两个陌生人,因为一对母子而相识,一起坐在车厢的地上,当别人在享受甜美的睡梦时,他们一起在行驶的摇晃的列车上交谈着。 下车的时候,天早已大亮,仲伟志很够义气地陪聊了一夜,林越男本来就对军人有着崇拜的情节,逮着这机会问东问西,仲伟志也很健谈,一个话题还没有说清楚,就又引出一个新话题。仲伟志算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军人,一个同样会关心弱者的人,只不过他的关心似乎太过理性,太算计太操心过多的事情,这是下车前林越男暗暗给仲伟志的评价。 一切都不幸被仲伟志那张破嘴给言中了,到了北京后一切的发展,都不如林越男向张姐保证的那样,孩子的病已经严重到被医院宣判死刑,一些社会救助机构也以张姐不是本地人为由,而不能对他们进行帮助,事隔多年后的今天,林越男还记得自己在站台送张姐母子登上回程的火车时的那一幕,从那一刻起林越男告诉自己帮助别人是可以,可是不能好心办坏事,哪怕是无心之举也不可以。 一段旅途见闻的感触,很快就淹没在回到北京后如常的生活中。单位、家、采访对象,似乎生活对于她永远是三点一线。生命总是在我们觉得平稳向前的时候发生改变,当原本以为不相交的轨迹交叉到一点时,我们称之为缘分。 八一建军前前夕,作为例行的报道,报社的记者被安排以不同的角度来报道这次建军节,而林越男的任务就是去军区采访,体验军区生活一天,然后完成她的记者亲历体验日记。对于这样的采访,对于林越男这种对新鲜事物充满好奇和激情的人来说,无疑是次不错的体验,(而且长期以来林越男都有一个鲜为人知的秘密,那就是她对于军人的特别感情,想做军嫂的梦想欧阳如已经听到耳朵里长茧子了,并且每次她都向林越男承诺她会为好姐妹去找这样符合标准的军人,来实现这个可怜女人的梦想。)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可以和军人们相处一整天的,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啊,”昨天晚上欧阳如的忠告还一直盘旋在耳边。一切似乎都很值得期待,直到林越男发现负责接待和全程陪伴她的人是个熟悉的面孔。没错,这个人就是仲伟志,如果没有记错那个人名字的话。 一天的军营体验生活让林越男真的大开眼界,简直可以算是众星捧月了。林越男出生在一个算是社会底层的家庭,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所以小时候也没有什么被人宠着的感觉。长大后学习虽然还不错,但是一直都还没有到达众星捧月的地步。大学后,林越男读的专业更是男女比例失调,在男生少的可怜的班级里更是难以寻求这样的聚焦。骄傲自负的林越男在几乎在都是男性统治的军队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视和照顾,这一切都让林越男异常的满足和开心。 一天的军营生**验,让原本对军人就无限崇拜的林越男一发不可收拾,欧阳如听完她毫无保留的讲述后,对其态度和行为的评价颇为中肯??花痴。林越男对好姐妹也非全无保留,至少保留了一个人,不过相对于保留二字,林越男更愿意用忽略来代替。一个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你的生命中,第一次以很强势陌生的方式闯进你的视野中,第二次以你崇拜的身份黏在你的身边。有人说,女人如果说不知道别人对自己有意思,是一种矫情的掩饰,因为这是女人天生的异禀,毫无道理和科学可言。作为女人,这一点无可置否,但如果承认了,那是不是也意味着在自己的心里,至少是潜意识里这个人也并非是一张白纸呢?林越男不敢深想,更不愿去想。骨子告诉自己,无论是什么,自己早已没有了去期待向往的资本,更没有奢望的打算。 你可以不奢望,你可以不期待,老天爷最让人无奈的地方就在于,他喜欢给自以为是的人一巴掌,让你清楚明白自己怎么都逃避不了。 仲伟志决定娶林越男,是在俩人第三次遇见的时候。林越男决定屈服命运,是在俩人相亲见面的时候。第三次的见面是彭新俊和欧阳如安排的相亲会面,出于长久以来对表弟和好姐妹的关心,俩人不约而同约了各自认为合适的对象见面吃饭。也许冥冥中自有安排。 “是你?”因为工作姗姗来迟的林越男本想道歉,见到来人,到嘴边的致歉成了责问。 “不会这么巧吧?”设问还是疑问,抑或反问,有过多次相亲经验的仲伟志一时无措。 于仲伟志、林越男成就了一段佳话。 于彭新俊、欧阳如成就了一段笑话。 第六章 蓄势待发的回归 “你真的打算带着孩子一起下放一两年啊?你不是跟我开玩笑的吧,你可别忘了心?也是我儿子啊,还有阿信,你要是带走他们,我平时闲的想他们了怎么办,就算你不考虑我,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家老爷子,他会同意你把他们仲家的宝贝孙子带走吗?你到底有没有和你仲伟志商量好啊,你……”欧阳如看着在一边默默饮茶的林越男,怎么也想不明白,越男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因为大家疏于联系自己错过了什么,还是越男在不知不觉中变了,但是哪里变了,她还真不好说,也许真的是因为姐妹们交流的时间,随着各自事业的发展也是越来越弥足珍贵,也许是自己没有注意这些细微的变化吧。 对于欧阳如的反应,林越男没有一点儿意外,这既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这次社里对他们这一批中青年干部有进一步培养的计划,组织上要求大家都到基层的媒体或者单位去挂职锻炼一年,最多两年。对于这种常规动作,谁都知道这是升职的前兆,虽然美其名曰是下基层锻炼,但是按照惯例,基本每次都只是在郊区或者临近的省市媒体挂职。作为培养分子中的一个,林越男出人意表地主动向社里请缨要回到自己的老家平海市。名单内外的人各怀心思,林越男的主动请缨,如同在本就不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磅炸弹,溅起的水花足以吸引培养计划本身带来的波动和不满。不是想不想低调的问题,是根本就没有低调的可能性。本来在偌大的报社中遴选出的这数十个人,已经成为一个扎眼的小团体,而林越男独自的出位,怎能不成为扎眼中的扎眼。 平海市是个不发达的城市,比较官方的表述应该是地处发达地区的最具潜力发展城市。显然在此之前还没有人如此积极主动,林越男的破天荒请缨又不免成为了这次下基层锻炼的典型,不指望大家理解,但是领导一定百分百支持,毕竟作为一个中央级的大报,先进性的典型无论如何是一定得走在全国前列的。林越男此举就好比当年董存瑞同志舍身炸碉堡,人人都知道,要想胜利就必须要炸掉碉堡,但关键是让哪个同志去堵抢眼?董存瑞同志令人佩服和地方正在于此。当然了,将林越男的此举和董存瑞放在一起比喻,是有些不恰当,但也多多少少能让大家体验到,对于上级而言,这是一种什么感受。 正打着自己小九九的林越男一夜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已经成为了这次普通活动的典型和学习榜样。毕竟树立典型是媒体人的本能和专长,况且还是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事情。 凭什么?是啊,凭什么呢?电梯里、厕所里、茶水房、办公室……能看见人的地方,知道这件事情的人,都彼此在问,互相讨论,要是有人当面质问林越男这个问题,她一定脸不红气不喘告诉你俩字??运气。这么些年来林越男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别人羡慕不已的好运气了。当然她心里明白这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每次这种无心插柳的举动引起轰动或者表彰的时候,她就会失去一些朋友,然后又有了一些新朋友,同事们会一段时间内疏远她,她知道别人很难理解她的这些无心却非常成功的举动,因为在同事们眼里这种无心之举却是深思熟虑之计。这次的成功“策划”更是让同事们羡慕不已,还没有下调,大家都已经能够猜到林越男回来后的职位一定在众人之上,很明显的,在这一批培养干部中,林越男得到了社长和北京市组织部的褒扬, 还未出征,已被元帅点卯,独领风骚之势不能小觑。 “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啊,真是搞不明白你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啦,记得当初你刚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你那个嘴啊是最把不住的。不是老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怎么你就……”林越男直愣愣地看着对面人的嘴一张一兮,毫无停下来的表示:“不对,你主动要求回平海是有原因的是吧,你没有那么伟大的想要支持家乡建设吧,况且就你这一行也不见得能给家乡做什么贡献,该不会?你该不会是为了……不会吧,可是你……林越男,你再不说话我就疯掉了啊,你快说话啊?”看着小如的脸从揣测不解到紧张着急,林越男似乎看到了8年前的自己,而那时的小如就如同现在冷静自若品茗的自己。 “谁说我这一行就不能给家乡做什么贡献呢,我还真有一系列计划要实施的。”看着欧阳如一幅不相信的表情,林越男顿了顿继续:“其实我是考虑了很多因素后才决定要调回去的。”欧阳如抿了一口咖啡,依然不解。 “你知道的伟志他也要去美国交流学习一年半,无论是他的出国学习还是我的下调,对于我们而言都是非常重要的,是我们事业的转折点,所以我们都不可能放弃这次机会。而我之所以想回家,是因为没有人想去那么远的地方,如果就近的话,我就得和别人争抢位置,我可不想成为众矢之的,或者又有人趁机说我是靠关系的。要是回去呢,根据我现在的级别,我估摸着在平海电视台会有副台长的职位,天知道我有多想那么位置,还可以在那里实现我对于电视的一些想法。还有的,你知道我爸这人一辈子就是要面子,他恨不得我们姐弟是市长书记,他每天可以炫耀才好呢。虽然现在我们的生活和工作都不错,但都离他那么远,他想炫耀也没有什么办法,你最了解我了,在这点上我一点也不输我爸的,所以回去是个不错的选择。”这次换欧阳如安静了,看林越男还能罗列出哪些理由。 果不其然还有。 “还有公婆年纪那么大了,我不想把孩子留给他们照顾,这一点,我知道我公公是不高兴的,但婆婆是不会同意天天带孩子的,与其留下孩子给保姆照顾,为什么我不能带着孩子回去工作,这样我爸妈也可以帮我照顾孩子,你不知道他们有多高兴,我弟在常平工作,也不经常回家,我爸妈平时都没有孩子带,听说我要带孩子回去,他们都兴奋死了。” “仲伟志他爸不高兴你还敢带走孩子?”欧阳如吃了一惊,虽然至今没有见过这位倥偬一生的老人,光耳闻的事情就够她想象的了。 林越男轻轻耸了耸肩膀,一边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还好吧。” 那天下午和公公仲卫国在书房里的谈话的画面浮现在了眼前。 仲卫国低沉地嗓音:“怎么这么大的事情不先和我们商量一下?” “爸,这是组织给我的一次机会,那个……我和伟志商量了,他也觉得不错,所以我们就事先没有跟你们说。” “伟志也同意了?他同意了就可以不知会我们一声吧?你要回娘家那么远,还要带着孩子一起回去,这怎么也得跟我们说一下啊,而且什么难得的机会?其实就是一个形式而已,既然这样,你更应该早跟我说,我也好找人疏通一下啊,就不用这样了啊,大费周折的要去那么远那么久。越男啊,你还是再好好想想吧。” 第七章 放心吧 “我知道您是想帮我,可是我这次是主动要求下去的……让我锻炼也是好事。至于孩子,您放心吧,那里一切都安排好了,而且我爸妈会好好照顾孩子们的。您就放心吧,伟志出国也不是一天两天的,到时候每个月我都带阿信他们回来看你们,您和妈平时要是没什么事儿还可以去我们那啊,就当旅游了吧,当年我们结婚那会儿你们都没有好好在那里待上一段日子。” 林越男瞥了一眼仲老将军,结婚以来这么久,自己似乎第一次当面违逆公公的意愿,甚至连数年前的那件事,自己最终都还是顺从了公公的意思。可是今天…… 林越男不得不承认和仲伟志结婚后,仲卫国的人际关系和地位确实对于她的工作起到了非常大的帮助,这也引来了很多人的不屑和嫉妒,这么些年来,林越男一直顺利的转正、升职、加薪……所以该有的好事,社长似乎总不会忘记她这个小人物。所以即便这些年来她在工作中再认真、再努力、再不挑三拣四、再兢兢业业、业务水平真的提升了,大家都只记得她是某某将军的媳妇,有个上校的老公,社里关于她的闲言闲语也总是不消停。而实际上,在社里的女人,多数不是自己有背景就是夫家有背景的,所以她始终不明白为何自己会成为流言蜚语的发源地。不过对于社会底层出生的林越男而言,即使再多的闲言碎语,即使再多的人际不和,她还是很享受这种不曾经历过的生活,这种有身份有地位有质量的生活,毕竟嘴长在别人的身上,你想管也管不了。 古人说:施恩莫忘报,古人还说:大恩即大仇。林越男对于给予她这一切生活的公公婆婆最初的感激溢于言表,公公说什么即使让她不爱听的、不想做的,她都会言听计从,那些年里性子也收敛了很多。 可是现在……林越男开始产生了厌倦感,很多时候,要不是仲伟志拉住她,她想自己也许会和公公开战的。仲伟志不明就里的还说过:“怎么没有孩子以前,你的脾气还比较柔和,爸妈说什么,你也不会怎么反对,可是生完孩子你的脾气反倒长啦,你说这是不是产后遗留症啊?”仲伟志的戏谑说明了林越男变化的另一面,是啊,似乎自己的工作状态越来越好,生完了阿信之后,林越男在仲家的地位以及她对于自己的定位都发生了变化,所以矛盾也开始初见端倪了。 “你这个老头子还真是老糊涂了,你看不出来现在的儿媳妇儿早就不是当初需要你帮忙的儿媳妇了吗,这些年她的能力和地位都在上升,而我们的年纪是越来越大,社会关系是越来越弱化了,现在她已经到了不需要我们的地步了,我觉得这些年来她说话的底气越来越足了,和当初刚结婚的时候很不一样了。她可别以为我们非得要带孙子,让她张脸了,伟志也是的,居然这么大的事情,跟他老婆串通一气,不跟我们提前通个气,他们现在是越来越不将我们放在眼里了。就我看,越男这孩子这次的行为有点奇怪,怎么偏偏在伟志出过进修的时候,她就得非带孩子回娘家啊,我看这里面肯定有点什么……”林越男走后,仲伟志的母亲方静红噼里啪啦开了,仲卫国则是以一声长调,来赞同老伴细致的观察分析和自己那份说不清的落寞。 “反正对于你的决定,我是搞不懂,但是肯定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就是了。还有啊,你有没有考虑过孩子们上学怎么办?”欧阳如的问题又让林越男关闭了回忆的闸门。 “我知道你担心他们的学习,不过你不用担心的,我已经跟平海组织部联系了,我去了那里,他们会帮我解决孩子上学问题,另外电视台还会给我们提供住处和车子的。小如,你说我这样的人在过去是不是相当于就是巡查的钦差大臣啊?”林越男试着缓和一下气氛。 “原来你早就已经计划好一切了,这样也好,不过我以后只有坐飞机去看阿信和心?了,想想就不容易啊。不过,越男,真不是我话多,说起来你都是两个孩子的妈妈了,这些年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不少,不再是当年的那个林越男了,我也不应该这么唠叨,这也不是我的风格,可是……”欧阳如忽然正色道,“我猜仲伟志对你的决定没有异议吧,他这么支持你,现在这样的男人还真不多了,我们都已经30几岁了,这些年我们也都经历了不少事情,你这些年成熟了很多,但是我是了解你的,有些性格或者念头是一辈子的,是不会改变的,但是人生就是这样,过去就是过去了,况且我们现在都很幸福,这不就行了嘛,你说是吧?”欧阳如小心地试探着。 “小如,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其实……”其实自欺欺人的事情不会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就减少或者消失不见,也许甚至是一种正相关的增长。林越男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欧阳如打断了。 “婚姻真的是麻烦的事情,其实虽然家里总是催我赶紧结婚,但是我就是知道自己不适合婚姻,现在的状态就是我最好的状态,我偶尔也觉得不能和彭新俊光明正大的结婚是人生的遗憾,有时候也会想象如果我们结婚是什么样子”。欧阳如不着边际地自言自语道。 “但是有时候想着如果我们结婚了,也许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也许会和他家里的老婆一样总是和他吵闹。其实现实就是现实,人生本来就有很多的遗憾,我们不能总是想着如果去弥补过去的遗憾,总是活在过去。你一路走来,我比谁都清楚你经历的事情,亲爱的,你要知道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天爷对你的补偿,你不是相信什么都是命中注定的吗?所以按照现在的路老实的走下去,不要想其他的了。”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苦大仇深这么感慨,我不是去非洲支援建设啊。”有一条线,在彼此之间越绷越紧,即使亲密如她们,谈话也始终游走在这条线的底边,似乎无论谁去点破,都会将一个充满可能性的假设变成现实,似乎只要不碰触地游走就可以阻止很多事情的发生,甚至可以无视它的存在。不断地徘徊,慎重地碰触,小心地避让,故作轻松却内心沉重。 “我真没想怎么样,况且就算我无意中做了什么,也不过只是多少让做过错事的人后悔之类的事情而已……或者让这种人付出代价,我不说不代表我会去做,我说了不代表真的就是这么想的,退一万步讲,如果我想了我说了我做了,你也会站在我这一边的,不是吗?你一直都鼓励我去做自己想做的。所以你根本就不用这么担心我,担心一些有的没得。” “是,我会一直站在你这里,以前和现在都一样。只不过那时候的支持是希望你有这样的信念走出低谷,重新振作起来,现在你生活的这么好,为什么还要固执过去呢,你越是这样就越是放不下很多东西。”就算情同姐妹,还是要面临不可避免的争执。就因为情同姐妹,才会产生不可避免的争执。 第八章 蓄谋已久的婚礼 "你其实就是不甘心,不甘心你牺牲这么多,这么些年了你一直让自己耿耿于怀,过去是过去,过去我是理解支持你,可是八年了,这些年看你生活得这么幸福,我以为你早已经走出来了,但是现在你提出要回去,我才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林越男,你最大的问题不是你承认不承认的问题,你就是还活在过去呢,你以为不说出来就没事儿了吗?大家还是三岁的孩子吗?你打我一下,我还你一拳这么简单吗?"欧阳如脸红脖子粗,身体幅度过大导致捧着的咖啡从杯中做弧线运动飞洒出来。 "你现在生活状况不好吗,工作不好吗?老公不好吗?家庭不幸福吗?更何况我知道你这么做会伤害到很多人,尤其是心?,这与我支持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林越男看着神情凝重、情绪激动的欧阳如,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是辩词呼之欲出的瞬间,脑海中闪过了儿子们的脸蛋,她并没有想对欧阳如刻意隐瞒什么,尤其现在看来自己如果需要隐瞒小如还真需要继续修炼。别看这丫头平时大大咧咧,像少个心眼儿似的,其实心里比自己还能拿事儿。 幸福?是啊,她林越男拥有了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一切,这是她从小就心心念念的生活,这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她渐渐开始明白了另一个道理??别人觉得你幸福和你真正觉得幸福是两码事,这种心境,不是谁都能明白的??那些被大家羡慕嫁入豪门的女人也许可以??欧阳如目前看来是不能了。 为了安抚眼前激动的情绪人,明确表态也许是唯一的出路了:"在这件事上虽然我是不甘心,但是心?毕竟是我儿子,你得相信我是肯定不会做伤害他的事情的,这点你根本就不用担心。还有啊,你也了解我的,我是个有点什么就张扬的人,我现在感觉很幸福,想回家显摆一下不行啊,我真的没有想做出什么伤害自己家庭的事情,小如,我现在觉得很幸福,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向你保证我会冷静理智地活着,行了吧,姑奶奶?"费尽心思的说辞,却无法从欧阳如不动声色的表情看出是否收到效果。 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看着一圈圈散开的涟漪,嘴角残留的咖啡的苦涩击打着林越男不安的心,其实人最不懂的不是别人的心,而是自己的心。 仲伟志随部队去美国学习了,调动手续、工作交代、行李的准备、孩子的学校、公婆的思想工作……林越男坐上回平海市的飞机,已经是在仲伟志走后的三个月,看着飞机舷窗外的朵朵白云,看着在身边睡着的孩子们,林越男在想: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回家了呢,一想到家,一想到父母,即使三十多岁的她还是有些心潮澎湃,就像是刚刚离开父母怀抱的小女孩一样,眼里的热泪止不住地打转,眼前迷蒙一片。 时光一下就倒转到了五年前。 当林越男还是学生的时候,就想过很多次,以后如果自己嫁到外地,一定要很隆重地回家举办婚礼。林越男和仲伟志结婚之后,不是林越男要外出采访就是遇到仲伟志要集训,所以即使结婚一年多了,还没有在平海市正式宴客。用父母的话说,老家的人都不知道你结婚了就不算真正的结婚,这婚就是结的不完整。 其实父母的想法也很简单,女儿在北京市找到一份体面的工作,还找了一个不错的女婿,这是非常值得在亲友面前夸耀的事情,可是时至今日亲友也只是听闻,都有人怀疑是否有这样的女婿,这就是古人常言道的:衣锦夜还乡,无人知晓,有何意义?难得夫妻俩可以同时抽得出时间,虽说不想在难得的假日里折腾自己和家人,可是这总好过每次打电话都被父母唠叨得好,父母是一年不如一年硬朗了,能做点让他们觉得开心满足的事情,就尽力去做吧,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千古真理,林越男还是知道的。因此和丈夫仲伟志计划了很久,终于在过年前半个月,俩人决定赶回来在平海市补办他们的婚礼。 补办的婚礼基本上是仲伟志全权安排的,这也是主动请缨的结果。仲伟志知道这件事情妻子放在心上很久了,尽管不太容易,还是再三和组织、单位协调,取得了一个月的假。为了这次的补办婚礼,他们筹划了很久,尤其是林越男,甚至比真正结婚的那次更加的用心。 林越男生于平海市,长于平海市,她最亲最爱的人都在平海市,在那个海滨小城,有着她成长的欢声笑语,也有着她成长的酸甜苦辣,有她此生难忘的事,有她此生永记的人,让身边熟悉的人、让亲朋好友都看到当年的丑小鸭生活得幸福无比是林越男从小的梦想,林越男甚至都想邀请所有自己认识的人、讨厌过自己的人和自己讨厌的人,这让她想起了衣锦还乡的说法。所谓的衣锦还乡是一种虚荣的表现,是一种让家人开心,让朋友放心,让仇人痛心的行为,林越男啊林越男,你的衣锦还乡又是所为何呢? 回家省亲加补办婚礼看似简单,实质比当年办婚礼更费事,因为人实在是太多了(北京的婚礼虽然人更多,可是几乎都是夫家的亲友,根本不需要自己去张罗操心)。家中的亲戚、父母的朋友、自己发小朋友同学、仲伟志当年的战友和公公在平海市的部下……就算忙得昏天暗地,林越男还是不能忘记做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让姐妹淘们见见仲伟志??否则后果真是比父母念叨自己还惨。 林越男在平海市有三个人最要好的姐妹,均为林越男的高中好友。 现在向仲伟志夫妇走来的三个女人中最左边一个就是倪晶晶,此女在平海市的某街道办事处工作,不大不小算是个官,小鸟依人的外表下却有着天生经商的头脑,为政府打工的同时经营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精品店。 走在右边的是个个头中等,戴着金边眼睛,严谨而又不失淑女风范的女人,朱琳是也,,平海市某中学初中语文教师,人如其职业,一丝不苟,温柔有耐心,常常给人以春风拂面般的温暖和舒适。 三个人犹如一座山,中间高耸两边下沉绵延,身高一米七二的刘熙在人群中也是最吸引人注意的,身高是优势,但这只能吸引你的第一眼,吸引你第二眼的是她的性感妩媚,似乎无论什么时候见到刘熙,她总能以一个完美女人的形象出现在姐妹中间。刘熙大学毕业之后就做了肚皮舞教练,而后嫁了一个生意人,再后来自立门户,与丈夫夫唱妇随、同闯天下。现在已经拥有了两家健身馆,这之于大家最大的好处就是姐妹们健身是免费的vip卡,只是自打健身馆开张以来,倪晶晶是对健身毫无兴趣,朱琳是一心扑在教育事业上,林越男倒是对健身很发烧,无奈北京与平海相隔千里,当林越男在北京花了大把的钞票健身的时候,刘熙赠送的那张vip卡只能在抽屉里睡觉。 第九章 滚回去 “说说吧,这次打算什么时候滚回去啊?”刘熙真是一如既往的直率,还没有到面前,更不顾身边是否有外人,就放出话来了。 林越男这次没有接招,而是指指身边的仲伟志说:“夫人,这里有位男士,您要改变一下态度吗?”果然刘熙一下噤若寒蝉,引得三个姐妹的哄笑,有多久没有见了,太久了吧,久到都以为姐妹的感情已经淡到不行了,可是再次见面就像从未分开过一样,情更浓意更切,林越男看到了朱琳眼中泛起的泪花,她努力吸了一下鼻子,转瞬坚强起来了。 眼前的三个女人,妻子还没有一一介绍,仲伟志已经在脑中一一对号入座,这群女人啊是不陌生的,尽管是初次见面,无奈林越男经常性地不是挂在嘴边念叨,就是在网上视频聊天,“她们还真的是四个绝望的主妇,”仲伟志喝了一口咖啡,忽然想起了林越男形容的词汇。 婚礼定在正月初六,这是林越男的父亲指定的。要筹划的事情很多,加之要过年,父母为了他们的婚礼真的忙的来不及吃饭,甚至在常平市工作的弟弟林建安也请了年假提前回来帮忙。 “让你也跟着忙活我的事情,你单位那边不要紧吗?”林越男问正帮忙写请柬的林建安。 “没什么的,你回来补办婚礼是大事,我那头没什么的,到年底了也没有什么大事。好歹我现在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科长的,这点儿主还是能做的。”姐弟俩也有一年没有见面了,血缘不会因为时间和空间的阻隔而日渐生疏,但是总觉得哪里有写不对劲,姐姐似乎哪里变化了,可是具体是什么感觉,林建安还真说不出来。 “那韩静什么时候回来?” “这两天医院不能请假,她可能要到初三才能回来的,今年你和姐夫在家陪爸妈,我们就在常平过年了,她爸妈可高兴了,每年都不能陪他们,也觉得挺不好的。”韩静是林建安的妻子,他的岳父是他所在的常平市的社保局的局长。 “这一点就是韩静的好处了,你每年过年往家跑,人家也不说什么。你老婆真不错。对了,你现在工作还可以吧?”看着认真写请柬的弟弟,林越男心中很是踏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健康成长似的开心。 “恩,我一切都挺好的,姐,要不是你当年……” “又来了,有什么当年不当年的,是你争气才有今天的成就的,但是记住到什么时候都要好好对韩静,男人还是不要把利放在第一位。”林越男若有所思地说道,林建安却觉得姐姐的话是有所指,毕竟以前的事情姐姐都对自己说了。 “我知道你又在想什么,姐,我真的很高兴你现在很幸福,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虽然我以前从来不说,但我一直希望你身边有个人,一个对你好、照顾你的人,你要强,不输人,脾气倔,特别是以前那件事情之后你更不想在婚姻上输人,可是你要知道事业什么的都可以要强,唯独感情和婚姻是不可以的,你恋爱也没有跟我们说,也没有恋爱多久就结婚了。那年去北京参加你的婚礼的时候,我就觉得仲伟志对你不错。这俩天我总和你俩在一起,我观察了你一下,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是我觉得你好像没有看到他对你的好,至少看到的不多。人可能都是这样,生在福中不知福,对你好的人你觉得理所当然,也不感恩,对你坏的人你反而怎么都忘不了,这就是人。可你一直是个会感恩的人,不是吗,对陈叔叔你感恩那么久,有时候感恩一下仲伟志做的事情,这样会更好的。就像我,有些人会觉得我是依靠了岳父有了今天的成就,我不想去否认这一点,毕竟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升迁的这么快,人就是功力的,不能说这是错的。所以有时候我和韩静有些小矛盾我也会觉得,人生是公平的,我让着她点是正常的,这就是我在感恩吧。还好韩静不会总是无理取闹,让我觉得自己的忍让还是有回报的。”林建安滔滔不绝说了很多,只是始终没有抬头看着林越男,林越男既没有插话,也没有否认,安静地听弟弟作为一个男人的剖析。 “男人是不是工作和结婚后成熟的特别快啊,没想到你现在都有这样的觉悟了,亏我还一直为你担心呢。其实我明白你的话,我也感恩仲伟志,说真话这也是我一直觉得亏欠你姐夫的地方,虽然他也有很多男人的通病,算了……不过……总的来说他还是个不错的人,所以长期以来我也努力对公婆好,对他好,也许我真的做的还不够吧。” “不是不够好,是没有全心全意去想对他们好吧?当然了,姐,我这么说你别不高兴,但是我就是感觉你没有忘记过去,忘记早就应该忘记的。” “应该差不多了吧。”林越男迟疑地回答。 “如果真的差不多了,那这张请柬你要怎么说呢?” …… 一阵沉默,林建安走出房间,剩下林越男和桌上的一张粉红的喜帖,上面印着的宾客名字那么地刺目。 亲自去给陈孝光送请柬是林越男筹划很久的事情, 林越男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陈叔叔的情形,那是刚考上大学的那会儿,陈孝光的身份具体来说就是支援贫困大学生的资助者吧。 林越男家穷吗,这个问题曾经困扰她很久,她们家貌似很穷,否则为什么要别人支援呢,但是和许多同学比起来又不尽然,这就是人生,真相永远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事实和真相还是两码事,真相往往只有一个,但是事实却可以有很多个,准确说是有很多面的,贫穷和成为贫困户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谁都不愿去承认自己的资助是有目的性,但是关键是当你的目的达成之后,资助双方的关系如何让发展。最初林越男觉得陈孝光和所有的资助者一样,只是为了宣扬自己,可是当大学第二年之后陈孝光还一如既往地以私人的名义给林越男寄钱,并让她在假期的时候去电视台实习的时候,林越男知道她遇到了一个好人,一个贵人。对了,陈孝光当年是平海市电视台的新闻频道的负责人。 这样的资助从大学开始,延续到读研期间,终于林越男毕业后找到了工作为之,七年的时光,七年的资助,七年的通信,建立起了林越男对陈孝光的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类似于父女之情,有些许知己之情,又夹杂着忘年交的情谊。 第十章 停车场 走进电视台的大厅,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激流般通遍全身。仲伟志在停车场停车,林建安的车自打他们回来就成了他们的坐骑了。仲伟志也许没有发现妻子今天的异样,林越男也无法告诉丈夫今天因为要来这个地方,自己的感受又是如何的。 第一次来这里,是为了接受陈叔叔的资助,自己永远不会忘记当时自己的局促不安和慌张失落。时隔许多年后重回这里,林越男突然有种胜利者的感觉。关于陈孝光的事情,林越男并没有对仲伟志讲很多,不是她羞于说这些,也不是不想对他讲这些,这是仲伟志所无法理解的一种感情和经历,林越男这样告诉自己。 从陈叔叔的办公室出来已经是三个小时后了,这不是第一次从陈叔叔那间宽大的办公室走出来,现在的陈孝光已然是平海市电视台的台长。这个办公室林越男是不陌生的,只要回平海,这里也是必到之所。但是这一次走出陈孝光办公室的一瞬间,林越男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感和满足感,她明白这种轻松来源于长期以来的包袱,对于恩人的包袱,走出这个办公室并不代表是甩掉了所有的包袱,但是至少证明了她林越男再也不是只需要帮助别人的人,她可以和资助者平等地相处了,但是同时林越男也明白不论今天她送给了陈叔叔多少的东西和金钱,他对于自己的帮助和支持是永远也还不了的,也正是这份还不了的情将他们会永远的连在一起。 还不是下班时间,电梯里就只有仲伟志夫妇俩,突然电梯在三楼停住了,林越男的心叮的一下响了一声,三楼是编辑记者们所在的地方,这里的人她几乎都认识。 在门开的那一霎那,林越男甚至惊奇地感应到即将进来的那个人正是她最想见到又最怕见到,最害怕见到又最担心见到的人。也就一两秒钟吧,林越男却觉得自己的心脏承受了数百年的压力和震荡。门打开,答案揭晓。 “你怎么愣在电梯口不进去啊,快帮我们按住电梯,小王就过来了。”熟悉的声音,即使自打离开这里后没有再回来过,记忆却永远消磨不掉。光是听声音和语气就知道这是广角栏目的司机尤师傅。站在他身边的、按电梯的人正是那个人。 那个人显然也受到了震动,悬在半空的手始终没有按住电梯按钮。眼见电梯门缓缓地闭合,仲伟志迅速地按下了按钮,电梯门缓缓又打开了,一时间电梯附近安静异常,只剩下大家的呼吸声。仲伟志有些诧异地看着这个拿着摄像机的男人,是自己敏感了吗?为什么觉得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的妻子,眼神不那么单纯?仲伟志有些生气了,刚准备开口,这个男人就被另外两个人挤进了电梯,一个是刚才说话叫嚷的人,油头粉面;另一个是女生,拿着话筒,小心翼翼;林越男撇了一眼这个女生,仿佛一下子看见了若干年前的自己,当初自己不也是拿着话筒,拿着记录本,跟着这个男人,跟着这个司机外出采访的嘛。 “尤师傅,好久不见了。”林越男打破沉默。 “你是?”尤师傅显然对站在自己后面的女人有些陌生。 “我是林越男,当年在你们部门实习过的。”林越男露出了当年的招牌式微笑,这个微笑的特质是当年尤师傅发觉的,说这是最天真无邪的笑容。颇让当年的林越男骄傲。 “啊,是你啊,我还真没认出来,你真是……漂亮太多了,想当年你在我们这里实习的时候,还跟朱爱国……”尤师傅暗自惊讶,这么多年没见,当年的小雏菊一下变成了娇艳的玫瑰。 “对,当年还经常跟朱老师一起出去采访,”原来这个男人叫朱爱国,仲伟志大量着他,似乎这个人的眼光从看到妻子之后起就没有离开过。 林越男意识到了仲伟志的不满和疑惑,撇过朱爱国,不,准确的说从朱爱国进电梯开始她就故意无视他的存在,不然以她的性格也不会和臭名昭著的司机打招呼。似乎电梯里没有朱爱国这个人,而提到他时又如此的轻易和无谓。 “这是我先生。”这句话是对着尤师傅说的。 “你好。”仲伟志很礼貌地向朱爱国伸出手,是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吗?是伟志看出什么了吗?为什么他会直接和朱爱国打招呼呢? 朱爱国有些迟疑、有些惊异、更有些晃神,顿了一两秒后才伸出了手。一个在你生命中消失很久的人,一个你以为也许不会再见到的人,一个你想见到的人,现在所有的这些都集中在眼前的人身上,朱爱国心中五味杂陈,兴奋、无措、好奇、不解…… 很多年前,林越男的话清晰地在耳边的萦绕:朱爱国,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面……一定是我很幸福、很成功的时候,我一定会当着你的面介绍我丈夫的。 现在的她幸福吗?应该是吧,林越男不知什么时候挽着仲伟志的胳膊,手上的钻戒亮光闪闪,她应该很幸福吧,她现在成功吗?虽然这些年她一直拒绝和自己联系,换了手机号码,换了qq号码,能联系到的联系方式通通无效,彻底在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不过只要不脱离人群,总还是会多多少少知道点信息,听别人说她一直都在某个国家级的媒体工作,对于从事新闻行业的人来说,这不就是成功嘛。另外朱爱国注意了很久仲伟志穿的制服,也是个级别不低的军官吧,这样的丈夫,这样的穿着品味,这样的神情体态,她应该是成功的吧,应该是幸福的吧。林越男从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是个可爱的女人,她的可爱是因为她一眼就可以被人看穿,就像现在,谁都可以看出他在故意不搭理朱爱国,谁都能够感觉出她和朱爱国很尴尬的气场,谁都看得出她在炫耀自己的幸福和丈夫。 “这张是我的婚宴请柬,这次是回来补办婚礼的。”走出大厅前,林越男突然想起了带来的请柬,递给了朱爱国。头也不回地拉着丈夫走出电梯。电视台的大厅里有一整面墙是镜子,余光瞥到镜中映射的身后的人,林越男莫名有些想哭的冲动。 第十一章 老师与学生 “这一位是我以前实习的时候教过我的朱老师。”直到上车,仲伟志还是一言不发,林越男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 “是不是这家伙以前对你不友好?”仲伟志一边倒车一边问道。 “恩?”林越男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我看你都不愿意搭理他,我还以为他以前对你不怎么样呢?” 虚惊一场,“谈不上好不好,就是老师和学生嘛,认识一场而已。” 仲伟志没有接话,全神贯注开车。林越男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思忖着刚才自己的言行,越发觉得幼稚可笑,也许只有自己一人没有发觉吧,身边丈夫的反映不就是最佳的测评嘛,脑中想象过千次万次,倘若有一天再见面,自己要如何的表现,怎样才是最好的最解气的,可是当情境真的到眼面前的时候,自己怎么就手忙脚乱了呢?怎么就沉不住气了呢?又怎么就露怯了呢?林越男看着窗外,眼睛不自觉飘到了后视镜上,拨了拨有些凌乱的头发,“刚刚看见他的时候,自己的形象完美吗?头发是不是也这么乱糟糟的呢?”林越男压根没有意识到她正在考虑的问题出现了偏差,女为悦己者容这个亘古不变的真理,更没有意识到她之前的慌张和怪异全都被仲伟志看在了眼里和心里。 平海市的冬天最让人头疼的就是雨夹雪,雪花还没有落到地上就已经融化成雪水,可是平海的气温又不会冷到结冰上冻,哪里都是阴冷潮湿,即使是平坦的柏油马路也会因为这样的雪水而泥泞不堪。所幸正月初六,一直阴霾的天空居然毫不吝惜地在初六展开了阳光,婚礼是准五星级的饭店里举行的(当然这也是平海最好的酒店了)。 酒店的老板王伟子承父业,却在下海之前是个军人,又很巧的就是仲伟志以前的战友,所以为了回报当年的战友情,全权让战友王伟一个人包了。婚宴在酒店里的所有部分,仲伟志他们几乎都没有操心。对于王伟,林越男是不陌生的,在北京举行婚礼的时候,王伟特地赶来参加,也听到了一段很血性的男人之间的情谊故事。至今仲伟志的腿上还留着的一块伤疤见证了那一段军旅奇遇。所以当初,王伟一见到林越男,就拿仲伟志打趣:“我早说了我要是女人我铁定嫁你,这缘分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嫁给你的居然是我的老乡,看来这辈子我们俩算是扯不完了。”此话一出,笑翻了一群当初的战友,只是当初还没有听过那段故事的林越男有些云里雾里不知所措。 在北京举行婚礼的时候,仲伟志在外执行任务,所以几乎整个婚礼的筹备都是林越男和婆婆在进行,但总不能让婆婆都担着吧,所以几个月忙下来,人就瘦了一圈,这次说什么,她都铁定了心不去掺和,所以直到婚礼的前一天去走场排练的时候才第一次看到王伟为他们布置的婚礼。不得不说这真的是份不错的结婚礼物,整个彩排过程就是一个充满惊奇的过程。王伟拍着胸脯对仲伟志夫妇打包票??一定办成平海顶级的婚礼。暂不论其他,光是司仪一项已经够级别了。陈叔叔让电视台的当家小旦当司仪,据说在这个城市里,这位主持人炙手可热,以至于只有一些政府高级官员才够级别请这位主持人担当司仪。 嘴上喊累,不想筹备婚礼,可是心里却总放心不下,用刘熙的话来说,追求完美的林越男就是个操心的命。不掺和婚礼不代表毫无准备,为了配合婚礼的气氛,林越男还私下精心地准备了舞蹈,这就害惨了刘熙,要知道在几天时间里去教一个舞蹈盲跳出妩媚动人的肚皮舞,是多么让人心力交瘁的事儿啊! 让人印象深刻是林越男对婚礼的唯一要求,婚礼当天一切都如排练一样美满和顺利。出席婚礼的人不少,虽然两位新人的人脉都不在平海,但是只要接到请柬的人似乎都很给面子,都悉数到场。证婚人有三位,平海市市委秘书长、军区某首长是仲伟志请的,电视台副台长是林越男请的。 游戏、节目接二连三,“如果只是这样,那就太过稀松平常,你们的顶级婚礼得想一些特色的节目。”王伟曾这样对他们说。 “前面节目再好,我觉得我们还是少了点什么,大家想看点什么节目?”台下此起彼伏叫喊着,闹新娘可是平海婚宴的一大特色,这婚礼不声不响不闹是顶没有意思的,虽然之前,林越男已经被折磨得不清了,可是大家还是继续哄闹。“武闹刚刚已经玩了,下面我们是不是来点文的,咱们让新郎新娘给我们一起表演个节目,怎么样?”掌声、附和声、欢呼声一片。一听说表演节目,林越男有些懵了,自己本来是有表演节目的打算,可是这事儿除了刘熙谁也不知道啊,更何况……后面听到说俩人一起表演,更是不知所措了,这也不是事先排练的呀,临时赶鸭子上架,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到底要他们表演什么呢,林越男疑惑地看着身边的丈夫,却被仲伟志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主持人早有准备地拿出了两把吉他。 “据我所知,新郎和新娘都是文艺小青年,现在欢迎他们为大家表演一个,听新郎说这首歌是新娘在结婚前写的,一当众表演这可是第一次,大家得给新人一点鼓励啊。”说完带头鼓掌,下面吹口哨的、敲桌子的、呐喊的,声浪一浪盖过一浪,气氛一下high了起来。 “表演什么啊,我很久没有弹过了,你怎么不事先提示我一下啊。待会儿一定会糗大了。”林越男小声嘟哝着,看来追求的完美要被自己毁了。 仲伟志笑而不言,紧紧牵着林越男的手,慢慢走向台中央。 “这首歌是我太太写的,最初她还一直藏着不让我看,后来听说原来是写给我的,再后来我就谱了曲,虽然是首简单的歌,但是希望这首歌能让大家体会到我们的爱,也希望在座的所有人都幸福和快乐。” 我常在想再也没有任何人,能像你我这么默契, 包容我的好和我的坏,好到我的家人朋友都为你撑腰。 你还是有一堆毛病改不掉,傲起来起得仙女都跳脚, 可是人生完美的事太少,我们不能什么都想要, 你是我最重要的决定,我愿意每天在你身边苏醒, 就算流泪也很开心,将心比心,因为真爱没有输赢只有亲密。 love is beautiful,so beautiful,我很爱过,你会了解我, 我相信我不会再哭泣,因为你的爱陪着我一天, 谢谢你让我不后悔不哭泣,谢谢你陪我走过每一天 …… 第十二章 骄傲 两个人,两把吉他,相对而坐,一人主唱,一人主弹,本来喧哗的现场一时静谧下来。林越男完全无意识地完成了整个弹奏和演唱的过程,没有人察觉出她的走神和遐想,更没有人发现她眼神的迷离和湿润,无论是深情投入的仲伟志还是全神贯注的来宾们。当然也不是没有例外,不过也只有这一个例外??坐在离台最远的朱爱国。没错,朱爱国独自一人来参加林越男的婚礼。他没有把请柬给父母,这么多年了,父母在慢慢淡忘林越男,淡忘是个过程,更是个习惯,就如同最初父母不能一下子接受丹丹一样,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的越男俨然已经成了不能接受的角色了。都说这个世界立了谁都照转不停,谁离开谁都照样活着,谁都不愿意承认,但谁也不会例外。 他默默坐在角落,默默吃着饭,默默看着表演,和婚礼的氛围是那么的不协调,直到听到了这首歌,听到了那熟悉的歌词,听到歌词的一瞬,他的眼神就迷离了,他看到了离他远的不能再远的新娘,一刹那,他疑惑了,林越男是在看他吗,是错觉吗,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越男唱歌的时候,是在看着自己呢?可是怎么可能呢? 可是又怎么不可能呢?尤其是听到了这首歌曲的歌词。台上的那个洋溢着幸福的成功的叫做仲伟志的男人,他是怎么介绍的?哦,对了,他说那是越男写给他的词。朱爱国鼻子里轻轻出了口气,连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这一意味深长的举动。仲伟志错了,可悲地错得离谱,歌词是属于他的,是一段刻骨铭心爱情的记录,是属于若干年前的他和林越男的,他还清晰地记得林越男拿出那首词时他的意外和喜欢,可是中文系出身的他自恃才高,压根不愿在女友面前显出自己的中意,还曾经一顿损,让林越男伤心了好几天。可是现在,时间飞逝,歌词主人易主了……一时间,朱爱国不知是需要替仲伟志悲哀还是要替自己悲哀。 新人们的表演是成功的,场下阵阵喝彩和欢呼此起彼伏,仲伟志默默地握了一下妻子的手以示鼓励和赞美。现实的幸福和满足环绕着林越男,飘散的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丈夫身边,感受手心传来的温度,看着丈夫一脸的微笑,林越男有些微醺了,她动情了,她应该要说点什么吧。 表演告一段落,大家再次投入吃喝队伍中,司仪唐突上台,众人以为又有新情况,都很好奇??“现在有个突发状况要跟来宾们报备一下,状况有两个,一个是好消息,一个是不太好的消息,不知道大家想先听哪一个?”司仪话音刚落,好的坏的叫成一片台下一片喧哗。 “这个司仪怎么这样,今天这样的日子,还在台上说什么坏消息?”主桌上林越男的父母觉得有些忌讳,脸上都不乐意了。“伟志啊,越男是去厕所了吗?怎么去这么久还没有回来,你还是去看看吧。” 仲伟志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脚虽然挪开了步,但嘴上还宽慰岳父母道:“爸妈,放心吧,没事儿啊,晶晶这个伴娘可是一直跟着她的,等一下我去洗手间看下吧。” 这边司仪又开口了:“之前新娘是打算要单独表演一个节目的,但是新娘刚才告诉我取消了,至于原因呢,我刚才问了一下,新娘说是个连新郎也不知道的原因,你们说新娘是不是太不地道了,可不能一直这么吊我们的胃口啊,你们说我们是不是应该让新娘自己上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并且还得当着我们的新郎解释解释。”听说上乘的婚礼司仪就是要不断挑起气氛和情绪一**的**,让大家都参与其中。眼前的这位司仪确实是有两把刷子。 本打算离席寻妻的仲伟志又被拱上了舞台,越男准备表演节目的事情并没有跟自己说,现在又突然不表演了又是怎么一回事呢。正想着,就看见越男从舞台的侧面款款走上来,原来“失踪”的越男去换了另一套礼服。众人胃口都被吊足了,都在等待解密的一瞬间。 林越男笑语盈盈地拉起仲伟志的手,从主持人手中接过麦克风,场下一下安静了下来。 “真的很高兴,今天受邀的人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其实为了感谢大家,为了今天婚礼的表演,我之前精心准备了一个舞蹈节目,可是最终我放弃了表演,希望大家能原谅我,不过我想当我讲完我放弃的理由之后,我想……我想大家都会原谅我的,就算大家都不原谅,我想新郎也会原谅的。”林越男故作神秘,说的话语无伦次还一脸幸福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殊不知所有人包括仲伟志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林越男转向仲伟志,中气十足地喊了句:“仲伟志,你要做爸爸了。” 场下的安静前所未有,连主持人都楞住了,就算之前有多少的假设和猜想,都没有能预料到这样的反转。 最先反应过来了还是仲伟志,他大叫了一声,这一声大叫吓了林越男一大跳,也似乎唤醒了正在消化信息的来宾们,随之而来的是欢呼、口哨、叫喊、掌声,信息传递的快乐因为之前的好奇和耸动,被无限的放大渲染,解密后的酣畅淋漓被无限的夸大。林越男更是被仲伟志紧紧的搂在怀中不顾旁人的一顿乱亲。林越男的眼泪顺着脸庞恣意流淌,释放着她的幸福,释放着她的美满,释放着她的担心,释放着她的喜悦,释放着她的骄傲…… "原来爸爸第一次知道有我的时候是这样的啊,看来我还是很受欢迎的,是不是啊,妈妈?"仲信趴在林越男的腿上撒娇。 "那是当然了,每个孩子到来的时候都是受爸爸妈妈的欢迎的。"林越男抚摸着阿信的小脑袋,眼睛有些忧伤地看着一旁熟睡的心痏。 似乎有故事的孩子特别的早熟,心痏也不例外,欧阳如曾经不无忧伤地告诉林越男,有时候心痏真的是善解人意到了极致,有时候让大人看了都心疼,让人心疼到了骨子里。心痏三岁那年离开了孤儿院来到了仲家,仲家的人也一直将他视如己出,可是很奇怪,有的时候这个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似乎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中的地位,常常做出不和他年龄的成熟的举动,他从来不会缠着父母要想要的玩具,他会主动带着弟弟仲信一起玩耍。最让欧阳如和仲家不可思议的是有一次心痏居然发烧也不告诉大人,最后一直到晕倒,大家才知道孩子的情况,也正是从那一次开始林越男就格外地去关心和心疼心痏,为了一份欠缺的责任,为了一个母亲的职责,为了一个可怜的让人心疼的孩子。 仲信刚出生没有多久,心痏就来到了仲家,这是仲伟志答应林越男的,也是林越男答应欧阳如的,更是林越男答应自己的。 仲家人丁并不兴旺,战争年代、饥饿年代、动乱年代,当初兄妹六人的仲卫国如今的至亲也只剩下了一个姐姐,也就是彭新俊的母亲。仲卫国的妻子身体一直不是很好,所以自从仲伟志出生后,他们也没有能如愿地继续要孩子,仲伟志就是他们仲家的一根独苗,因此仲伟志的个人问题,仲家老两口一直十分地密切地关注。在他和林越男结婚后,仲家老两口甚至多次毫不避讳地在媳妇面前直接提出,希望他们尽快生孩子,搞得夫妻俩一直很有压力。 第十三章 她回来了 对于林越男而言,和仲伟志生一个孩子再领养一个孩子是她婚前的计划,但当她把计划告知仲家的时候,掀起的波澜还是很大的。主要问题来自公婆,他们希望儿子能生两三个孩子,鉴于仲家的经济和实际状况,夫妻俩一直认为儿子多生几个孩子是好事儿,但是没有想到儿媳妇居然只想生一个,还想领养一个,这让他们一时无法接受;对于仲伟志而言,他并没有什么震惊和意外,尽管林越男也从未对他吐露过领养孩子的想法,但他并不意外妻子的决定,当然他也是愿意配合和支持的。 不知道欧阳如是不是受到了林越男的感染,也特别热心于去孤儿院看孩子,这也不排除她自己想为人母的心愿,这一点仲伟志清楚的知道,这是表哥彭新俊亏欠欧阳如的,尽管从没有听欧阳如抱怨过什么,但彭新俊却在酒后吐露过对这个女人的愧疚。 目前欧阳如不具备领养孩子的条件,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如果他仲伟志和林越男可以领养孩子,那么这个孩子同时也可以成为欧阳如和彭新俊的孩子,这是彭新俊对弟弟说的一番话。既能帮到哥哥,又能让老婆开心,可以说这是一件利于各方的好事儿,但前提是要说服父母,而这一点是这俩对情侣都焦心的问题。 恳切地和父母商讨过几次,最终老人们却把问题反抛给了仲伟志夫妇,仲家老俩口的对策是:如果林越男生了儿子,那么他们就可以领养孩子。这意味着至少这是一个50%几率的问题。无论生男生女,老俩口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就这样阿信出生后半年,心?就如约成了仲家的正式成员。欧阳如经常耳提面命:“林越男,你要对心?多一点关心,我猜你们家那个老头不会对我儿子多好的,看他当初是多么的不情愿接受心?的,就知道阿信阿信的,心?也是你的儿子,想想他一直过得日子,我们得补偿这孩子。补偿多少都不为过。”林越男又何尝不知道心?在仲家这些年,虽然已经渐渐融入到家庭里,可是到关键时刻还是可以看出仲家老两口的偏向,人啊,都是自私的动物,但是她林越男不可以,真的不可以,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自私的资格。 考虑到工作和生活的便利,回来之前,林越男提出希望电视台可以提供一个住处(最好离电视台不要太远),另外为了方便出行,电视台还主动提出为她配了一辆丰田(其实这也就是个顺水人情,毕竟她林越男按照级别也应该享受到配车了)。由于林越男要求回来后重新回到采编前线,又鉴于她调动的身份,破例配备了两个办公室,一个在十楼的局台高层干部办公层。陈孝光此时已是广播电视局局长兼台长,根据他的要求,林越男的办公室就在他隔壁。陈孝光对于林越男的回归是十分的满意和欣喜的,如同当年刘备收获了诸葛亮一般。另一个林越男要求的办公室在三楼的采编楼层,紧挨着各频道、各部门的办公室。这里是新闻的前线战场,更是流言蜚语的滋生地。当然这一切都要林越男在以后的日子里细品的。 林越男比正式报道时间提前一个礼拜到平海,回来后要有一大堆人情事物需要应对,亲戚朋友,联系的不联系的,见面的不见面的,这么些年了,林越男觉得见到谁都是那么的亲切。 平海的五月已经开始肆无忌惮地闷热起来了,林越男开着车窗,看着路旁穿流的行人,多年前她实习时,每天骑自行车走过的路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每每看到坐在车里潇洒肆意的女人时,猛踩自行车上的林越男就不屑地鄙视,然后暗自想象着某天依靠自己成功时的摸样,而不是坐在男人的车里。当年的想象成为现实时,这一切却感觉是那么的不真实。 星期一的早晨是上班族对讨厌的,因为很多人都会有“周末后遗症”,朱爱国也不外如是,因为周一代表着忙碌,无止境的忙碌,新一轮循环的忙碌,尽管他已经是《社会纵横》这个节目的副主任了。当然这也是无止境忙碌努力的结果,想到这里朱爱国又觉得这些辛苦还算是值得的。也许真的只有哪天成为主任了,就不必这么忙碌了,至少只是忙碌地指挥别人去忙碌了。但是现在副主任也是记者,作为记者总是要忙碌着,作为养家的男人,他又必须忙碌着。 女儿的舞蹈课钱又要交了,这个月的人情已经出了第五个了,妈的心脏又有些点不舒服了,找个时间一定要去医院看看,父母最近又和丹丹有些龃龉了,结婚后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朱爱国觉得生活真的很累,人到中年他已经开始有走上坡路的劳累了,内部矛盾不是龃龉完就没事的,小点就是爸妈抱怨一下,老婆抱怨一下,再来就是丹丹在房间里闹,数落父母一直对她有偏见,结婚前就有,大家都心知肚明,父母一直都不满意这个半路杀出来的儿媳妇。他朱爱国从来就没有把人生想得很美好不残酷,正是因为他一直都认为人生很残酷,所以当年他才会让一大批人伤心,失去了一些最重要的东西和最重要的人,当初他觉得已经尽量选择了一条将来不会特别累的道路,可是直到今天他才发现人生甚至比他想得还要残酷还要累。 还没有走出停车场,朱爱国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人同样往出口走来,电视台虽然有好几百号人,但天天见几乎都混了个眼熟,远远看身形就知道不是台里的人。渐渐的朱爱国的心开始慢慢揪起来了,没错,是她,是的,就是她,一时间朱爱国只能以她来代指一切,他甚至似乎忘记了在名字,忘记了一切,只是看到了一个穿着时尚又很优雅的熟悉的女人,多少年了,似乎很久了,又似乎还是昨天,这个女人……他无意识地轻轻摇了一下头。 “这么多年没有见了,你还是老样子。”林越男摘下墨镜看着有些发愣失神的朱爱国,心中微微颤了一下。金色的阳光洒在他们的身上,远远看去像是在身上镀了一层金砂。在外经历这么多年,林越男以为自己是真的无所畏惧,林越男有个说不清楚是优点还是缺点的特点,并且保持至今,就如她已经幻想过很多次,想过无数种与眼前的这个男人重逢的画面,她固执着自己的自信,相信今时今日的自己可以从容大方处理各种问题,而不是多年前傻得冒泡的女生了。可是手心里细密的汗珠,让林越男突然想到了欧阳如的一再规劝,难道她真的错了吗? “恩,是好多年没见了……”朱爱国有些不知所措,自从五六年前参加了林越男的婚礼后,他真的以为这辈子他们再也不会有交集了。 “这次回来又要住多久呢,怎么今天一个人,你先生呢?来台里有事情吗?” “恩,这次回来会住时间长一点,很久没有回来了,我先生这次没有和我一起回来。就我和俩孩子一起回来的。” “你有两个孩子?” “恩,是啊,两个男孩。” “啊……真不错。”显然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朱爱国的意料之外,他也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外。 “你不会是和你先生吵架所以回娘家了吧?” “哪里让你看出这点了呢?” 第十四章 吵架 “夫妻结婚吵架是常事啊,而且你平时工作还忙,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你那脾气啊,我早说让你改改了呀。”朱爱国分析地面面俱到,林越男强忍着自己暗笑,岁月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改变人心,改变容貌,却很难改变一个人的秉性,朱爱国正是如此,多久了,似乎也就是昨天,他那么自信满满地、那么自负地支配着林越男,支配着一个永远不会违背他的女人,支配着一个以他为天的女人。此刻林越男忽然想放声大笑,时间也没有改变她的秉性,她真实的秉性,被爱情所掩盖的透明的秉性,分手后显性的秉性,这个秉性告诉她:她应该做点什么。 “想必你婚后一定经常吵架吧,想不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了解我。”两人并肩走向电视台大厅。 岁月改变了什么,朱爱国不知道,眼前的林越男陌生吗?不陌生,这是个曾经差点要陪伴他一生的女人,这些年过去了,从未婚到已婚,他一直以为忘怀只在心里,可是这一刻,当林越男站在他的面前时,他知道时间有些无力了。眼前的林越男是那么的熟悉,当她以独有的充满防卫的反问语气问你问题的时候,那种狡邪,那种可爱,那种透明,都还停留在那熟悉的嘴角。可是如今这种反问又有些陌生,有些自信满满,有些目空一切,尽管她在试图隐藏这种高傲和俯视,但是朱爱国知道,这么多年后他依然还是可以读懂林越男的语气,读懂林越男的眼神,只是多了些难解的圆晕和眼白。 朱爱国坐到办公桌前的一霎那还是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但他知道林越男是真的回来了,刚刚还共乘了一部电梯,只是现在她已经去九楼找台长了。他们相识相恋的时候,陈孝光还只是台长助理,林越男从没有告诉过他,她是如何认识这位领导的。直到在若干年前她的婚礼上,她的感谢致辞里提到了这一段,林越男很骄傲,这种骄傲十分倔强外带一点执着,这种骄傲是掩饰内心自卑怕被看穿的骄傲。多年前,她总是在试图掩饰自己的骄傲,通过一切手段和言语,不计后果也不知后果,如果说有些人话不由衷,说狠话是只图一时嘴快活,林越男就是这样的。人都是复杂的矛盾体,朱爱国捏了捏鼻子,这是他的独特小动作,不安情绪的掩饰。 朱爱国不愿意去分析自己的内心,不愿去回望很多东西,年纪越大就越是不害怕,林越男曾说过,如果一个人一直往前走,却不停下来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分析自己的心路历程,是永远不会有进步的。人到中年,也许人生都会有些麻木的。现在的生活?自己年轻时畅想的中年生活图景几乎已经达到,有着稳定的工作,不错的社会地位,有老婆有女儿,父母健康,这样的生活自己有多久没有觉得满意过了,自己又是多久以前有过幸福感的。刚工作的时候看到自己步入不惑之年的领导,上有老下有小,养活这个大家庭,养活此起彼伏生病的双亲,疲惫不堪。相比之下,这就是幸福,可是人生似乎还缺少了点什么,让他觉得有幸福感的东西,让他觉得充实的东西,让他觉得人生并不是每天都这样简单循环的东西。朱爱国从不主动去思考人生,不主动去回顾自己的路,今天也不例外。分手后每一次再见林越男都会让他的人生有涟漪,过去是她的说教,今天是她无声的眼神和行为。 “小朱,待会儿可能有个会,新上任的副台长要来,估计会开个会的,照规矩每个部门的正副主任都要参加的,今天有什么采访任务的,要你联系的你先帮着联系,省的到时候开会又没有时间。”《社会纵横》的主任凌风一边喝着茶看报纸一边叮嘱。 凌风做主任已经十多年了,这么多年除了从这个部门调到那个部门之类的平行调动,凌风的职位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也看不出还能有什么变化。《社会纵横》栏目估计是凌主任退休前的最后一个战役点了。《社会纵横》是平海电视台新闻综合频道的一个重磅节目,包括三个主任在内,共有十四名记者,规模之大,作用之重,创收之多,无疑是个旗帜性的部门。对于凌主任即将卸下的盔甲,内外部门的众多人才都在摩拳擦掌。 “听说新任的副台长主要是负责新闻频道的事务,听说这个副台长还蛮年轻的,还是从外面调来的,所以不像过去有什么调动我们会知道领导是谁,这次这么大的领导调动我们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你们知道吗,要不是那天我去找徐台签稿子,他打电话时我听到的一点风声,估计到今天我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一向以消息灵通、准确、快捷而在电视台内部著称的丁当自豪的上扬着嘴角和眉毛。 “这个台长怎么在采编大厅里开会啊,邵主任昨天不是通知申主任要去九楼会议室开会的嘛,怎么,新台长是不是想给我们所有人开会啊?那我们也太荣幸了吧,还从来没有过台长直接给我指示呢。”一脸困惑的陈甜甜等着周围的前辈释疑。显然大家各怀心思,懒得去搭理任何人,尤其是一个刚来不久的,看上去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 “你们一个个好奇什么,领导来了你们不就知道了嘛,最好台长赶快来,我一个小时候后还有一个预约采访呢,最好不要给我开长会。”刘歆一边认真地检查自己的机器一边说。 周一早上是最让人讨厌的时间,一大堆的新工作要确定下来,一大堆的事情要去做,这样的时间点开会是最让人恶心的,一般来说尽是一些官话,对实际工作起不到什么作用,还要浪费大家宝贵的时间。新闻频道是平海最大最重要的频道,共有大小栏目九个,记者是个时间比较自由的职业,通常情况下,很难看到所有记者都群聚在大厅里,今天采编大厅真是前所未有的热闹喧哗,由于要开会而集合在一起的各栏目的记者编辑此刻就像是市场里的鸡鸭,一片热闹,聊天调侃嬉笑怒骂,交换信息,到处都充斥着飞沫和传闻。 林越男透过采编大厅的玻璃窗,看着新闻频道的同仁们,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站在这里,那还是大学一年级的暑假,她生平第一次走进了电视台,走进了记者。自信,是电视给她的第一感觉,林越男惊奇地发现这里所有的人似乎都很自信,大步的走路,大声的说话,而这正是她最缺乏的东西。作为新人的她清闲的躲在写字隔间里,觉得自己根本融不进这个世界,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密密的蒙着一层汗珠,但她的手背却出奇的冰凉。正对着自己座位的天花板是空调的排风口,冷气一阵阵呼啸而来,大家都享受着大热天的清凉,她却冻得嘴唇发紫却不敢随便移动位置,直到带她的老师万家春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碰触到了她的手指,惊讶地说:“你这个孩子怎么不挪个位置,要是再在这里坐着估计得冻死了。”林越男就这样开始了她正式的实习生涯。 第十五章 开口 "林台,怎么站在外面不进去啊?这么多年没有回来咱们这里有变化吗?"新闻频道的总监徐建新将林越男的思绪拉了回来。 "台里发展的不错,变化还是挺大的。"林越男瞥了一眼镜中若有似无的自己,吸了口气,走进了采编大厅。 "大家都安静一下,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新来的林台长,下面让林台和大家说几句,大家欢迎。" 一阵热烈却并不热情的掌声之中,林越男开口了。 “在座的许多人看到我也许并不陌生,就如同我看到你们一样感到很亲切熟悉。”从开始做领导的第一天开始,艾主任就教导过她,无论何时和下属对话的时候,眼神不要停留在固定的人身上,这样就不会传达出任何讯息,眼神的闪烁又可以配合气氛传达出所有的信息。这些年来林越男一直在努力践行着老主任的经验。 朱爱国的眼睛始终在林越男身上逡巡,他知道林越男能感觉到,但她的眼神却始终没有停留在自己身上哪怕一秒,,惊讶就是现在最准确的状态,当然他知道这也是在座很多人的状态,因为这里认识林越男的人,不是一个两个,在两、三个部门实习过,实习时表现不错,口碑不错的林越男也一直很讨老师喜欢。想到早上二人之间的对话,朱爱国有些恼火,忽然有种被耍的感觉。林越男的嘴巴还在一张一翕,但是朱爱国无心听这些,他只想私下和眼前这个全世界曾经是他最熟悉的女人好好地聊一聊,他有太多的疑问,也有太多的不满。朱爱国从年轻时似乎就没有过单纯的冲动期,他总是比同龄的孩子显得早熟,对于人际,对于感情他总是从来不要父母操心,父母对于儿子的沉稳干练十分放心。很快这种情绪被理智所幻化,被眼前的女台长掷地有声、有理有据的说话声所阻挡。朱爱国眼前一直飘着一个女孩的模样,那个留着短发,圆圆的脸庞,单纯的傻笑,会围着自己转,整天叽叽喳喳给自己带来快乐的女孩子,渐渐地女孩的画面越来越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眼前的精明干练的林台长。 “一天之计在于晨,大家都还有自己的任务,我不多说了,很多事情是在相处中慢慢展现的,大家如果对我有任何疑问或是对我有任何要求,我的办公室是随时对大家开放的,希望和大家一起努力。与其说要取得辉煌成就,不如说我更希望和大家打成一片。” 之前新台长的到来引起了大家的一片议论和好奇,议论和好奇并没有随着新台长的出现而消失,反而有增无减,尤其是对于那片喜欢八卦的女人们。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遇上“大事”,新闻中心所有员工中最先开口的总是丁当。人群散去后,稀稀疏疏只剩下几个没有采访任务的记者了。丁当一马当先:“这个新台长我还真认识。” 这一句漫不经心的话无疑在其他不认识台长的、资历比她浅的记者们之间投下了一枚炮弹。首先溅起的水花是陈甜甜:“丁姐,你是怎么认识林台长的啊?”陈甜甜睁着那双天生无辜的大眼睛很是好奇。 “对啊,丁姐,刚才女台长还说呢,看有些人很面熟的。她不是从北京调来的吗,是不是在咱们这里采访过什么呀?这里都有什么故事啊?”谁说只有女人八卦,机动记者同时是后勤处的纪勇是第二滴水花。 “这个不太好乱说的,特别是人家现在可是台长的,你们要是乱传,那到时候我不就死定了。” 丁当的话又投下了第二枚炮弹,当一个很爱八卦的人欲言又止,又将情况说得很严重的时候,那就说明了这件事情是真的很有价值的大事。至少现在围绕着丁当的这些年轻的男女们都是这么思忖的。 “丁姐,你知道我们的啦,我们怎么会出卖你呢,况且我们只是好奇,人家是新台长,我们哪敢随便说人家是非啊!” 大家一阵随声附和。 “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又没有瞎传,向来我可是有一说一,不搬弄是非的。这个林台长啊……”丁当扫视了一圈,同事们干活的干活,喝茶的喝茶,玩游戏的玩游戏,看报的看报,她压低了声音,大家不知她是不是故意营造神秘的氛围,都不自主的将脑袋向前凑了凑…… 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自己,可是最不了解你的人也是你自己。别人眼里的林越男不是特别坚强就是很软弱,记得读大学的时候,同学之间流行看手相,有同学看完之后就说林越男是内向的人,当时她笑而不答,周围的姐妹们就大笑,说:“那是,越男在不会说话之前肯定是内向的,打从会说话起就是外向的了。”越男也跟着乐不可支。其实她知道大家都不知道真正的她,尽管那么些年,她和大家分享了很多她的心情她的秘密,但是始终没有人真正了解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久而久之,她也开始怀疑是否自己了解自己,就像这次的回归,欧阳如说这是预谋,晶晶说这是不甘心,刘熙说这是炫耀,朱琳说这是工作,实际是什么呢,实际是她们都猜对了,却又都错了,小如是这个世界上知道最多林越男秘密的人,也是给予林越男最多的帮助的人,但是有些时候她还是不能搞明白林越男的想法。 第一章 第一次碰撞 林越男坐在车内,等待儿子们放学。仲心痏和仲信顺理成章地被安排到了理想的学校。其实林越男一点也不需要操心孩子们对新环境的适应能力,倒是因为担心心痏由于改变环境而对课程不适应,因此让心痏又重新读了三年级,弟弟阿信则和哥哥在一个校园内。平海市实验学校是平海市最好的学校,包含从幼儿园直到高中的所有教育,虽说按照分数择校早已在很多年前就被禁止,但是这所学校每年傲人的升学率还是让多少家长挤破脑袋,花多少钱也想将孩子送进去,在平海人看来,即使是阿信这样的幼稚园小朋友,如果能进入这所学校,就代表着这个孩子的一只脚已经跨进了大学的校门里。 林越男一眼就在人群里辨出了到处张望自己的阿信,怕儿子等,她急切地下车走向儿子。阿信看到母亲就飞奔扑了过来,林越男不得不承认,尽管真的很尽心地希望给予心痏同等的照顾和贴心,希望和心痏亲密无间,可和这孩子的亲切似乎总隔着一层,那种隔膜让林越男说不清道不明,有些客气有些敬畏却又不缺少爱。林越男拉着儿子白嫩的小手,一面询问着学校里的情况,一面留心四处观望心痏。就这样一对身影不可避免地跃入了她的眼帘??朱爱国,还有一个小女孩,那应该是他的女儿吧。 正式投入工作已经快两个月了,那次讲话后朱爱国就没有再遇到过林越男,电视台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更何况台长等领导的办公室都是在最高层的。 “哥哥,我们在这里,你快过来呀。”心痏背着书包奔向了弟弟和母亲。 “心痏,今天在学校开心吗?又认识新朋友了吗?”余光瞥见朱爱国父女渐渐走近,他的女儿是更像他还是他老婆呢?这个世界真是小,孩子居然都在同一个学校,林越男一边帮心痏拿书包一边不可抑止自己脑中的思绪。 “妈妈,我可以介绍我的朋友给你们认识吗?”心痏额头因为奔跑而渗出细细的汗珠,林越男心疼地给儿子擦拭着。 “当然可以啦,我们家可是一直很欢迎朋友的啊。”也许是由于仲家的不是一般的小户人家,仲家一直对孩子交友的事情比较慎重。对于仲老爷子来说,交友不得不慎重,要择优而交。这一点林越男是不同意的,所幸,在这一点上仲伟志是和她同一立场的。也许从小被父母严格要求交友,导致仲伟志的朋友圈很狭窄,铁哥儿们更是寥寥无几,不愿意儿子们和他一样,因此在心痏和阿信很小的时候,夫妻俩就鼓励他们要多和别人交往,多认识人,也支持儿子们将朋友带回家玩,一方面孩子们很开心,家长放心,另一方面也可以变相的帮儿子参谋新朋友是不是真的可以交。其实这么小的孩子所交的朋友无非就是自己的同学,能差到哪里去呢,只是身在父母这个角色中的时候,自己是察觉不到的。 “妈妈,这是我的新同桌,也是我现在的好朋友。”心痏指指十步之外的小女孩,“丽丽,快过来,我在和我妈妈弟弟说你呢”。 叫做丽丽的女孩松开了身边家长的手,用力地朝心痏挥动着。 看着撒欢跑过来地小女孩,林越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很多事情是你解释不了的。记得她看过一本关于犯罪研究的书,书中说很多犯罪似乎是命中注定的,书中列举了很多的案例,都是犯罪分子只是有这个心却由于许多外界的因素和制约而不愿意去实行或实行不了,但是很奇怪,某一刻突然这些因素和制约消失了,甚至变成了有利因素,最终促成了犯罪的发生。这是林越男看过的最不靠谱的书,嗤之以鼻是她的第一观后感。但是现在站在太阳下面的她觉得这个世界是静止的,静止的可以让她看到时间在一滴答一滴答的走,空间在一度一度的转,人与人都在属于自己命运的经纬线上移动,她开始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秘的力量让犯罪产生,真的相信犯罪是存在命中注定的。 “你好,阿姨,我叫朱曼丽,我是仲心痏的同桌。”清脆的叫声打破了林越男的幻觉,她看见了声音的源泉??朱曼丽??有些单薄瘦小的孩子,单眼皮小眼睛却神采奕奕,小小的嘴唇微微上翘,预示着这是个不服输的孩子。 她的嘴唇还真的和我很像,林越男仿佛一瞬间脑海中划过这个念头。 “丽丽,这是我弟弟阿信。”孩子们之间是很容易熟悉的,也很容易交心的。爱屋及乌似乎是每个孩子的天性。朋友的朋友似乎毫无疑问的就是朋友。 “这是我爸爸,阿姨,心?跟我们说阿姨你是记者,对吗?我爸爸也是记者。”这个能说会道,对陌生人一点也不怵的朱曼丽指着身边的父亲,一脸自豪和开心。 “是的,阿姨是记者,而且……而且阿姨和你爸爸是同事。”林越男用手摸着朱曼丽粉嫩的小脸颊。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讨厌这个孩子,当然,不是眼前的这个孩子,准确说是朱爱国和孙丹丹的孩子,他们俩人的孩子,可是当他们的孩子,当这个叫朱曼丽的女孩儿就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心里却闪过了不舍和亲切,是的,她林越男喜欢这个孩子。她也清楚这其中的一个潜在的理由??她没有女儿,而她一直都梦想着可以有一个乖巧的小公主。 朱爱国自始至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他的惊奇并不比林越男少,这一个多月以来女儿回来总在说她有了一个新同桌,每天在学校有多开心,这个新同学成绩是多么的好,人是多么的优秀,并且还有个做记者的母亲,但是怎么联想也没有想到,居然……接送女儿这么久,也才第一次见到这个新同学……显然还有他的母亲和弟弟。 听说大人们也是相识的,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似乎这层关系让他们的友谊更加牢不可破了。 “姐姐,我们家住在一云翔小区,你有空可以到我们家来玩哦,现在都没有什么朋友来我们家玩的。”仲信很开心有了新的玩伴,迫不及待邀请别人。 “啊?爸爸,我们的小区不也叫一云翔小区吗?我怎么没有发现我们住在一个小区的呀,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在小区里玩啦,哈哈哈……”又一次的巧合让孩子们乐不可支。 “原来你……们也住在那个小区。”朱爱国总算开口了。 “恩,这是台里在我回来之前就给我安排好的住处。”分明是想摆脱故意住到那个小区的嫌疑,但是话一出口就有些无力。 朱爱国的语气是怀疑,是疑问,林越男不得而知,她有些心虚,仿佛自己又一次被他看穿,这么些年了,所有人都认为她变了,连父母都说女儿不是当年的那个稚气未脱,涉世未深永远傻头傻脑的女孩了。不是经历和阅历让她改变了,林越男从来就不相信如果你不愿意改变,环境和经历会让你改变,实际上对于她而言,只有自己愿意改变的时候,环境才会对她其作用。 住处确实是台里为她回来特意准备的房子,她心虚是因为她之前就知道这房子,并且知道会和朱爱国一个小区,她怎么会忘记这个小区,忘记朱爱国的家就在这里呢,毕竟他的家,那套房子当年是她亲自挑选的,多少年过去了,那所房子的布局还铭记于心。当时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这房子的女主人会不是自己。尽管如此,她也没有要求换住处,为什么?她没有想去给自己一个答案,也不觉得非得需要有一个答案。 只是事隔多年后,时间让林越男看清了自己的本质,看清了自己的性格,看清了自己选择的道路。多年之后,林越男偶尔也会问自己,倘若当年自己没有选择住在那个地方,倘若没有那么多的巧合,也许,也许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也许…… 第二章 鸿门宴 仲伟志和林越男一样都是食客,也都是喜欢聚会的人,在北京,单位部门、朋友之间大小聚会总不会少了他们的影子。林越男更喜欢在家里举办聚会,当然也为了展示她日益精到的厨艺。 很多女人都很害怕进厨房,大家眼中的女强人林越男却是例外中的例外,在她的人生哲言中,做饭就是一种享受,让丈夫和孩子可以每天吃到好吃的东西是作为女人最大的幸福。仲家的厨房是她最花心思装修的地方,厨房不但空间够广,式样美观大方,更重要的是这里真的是设备一应俱全,最初是因为喜欢而购买了一大堆的厨房用具,之后为了不闲置这些用具,林越男在她有限的空闲时间里从西式料理班转战到甜品班,从日本料理班转站到中式菜肴班。从上课第一天起老师就鼓励了一部分同学,也打击了一部分同学??做菜是讲天分的,很幸运的是,林越男显然是属于前者的。 年轻的时候我们很少相信命运,觉得那是弱者和失败者的借口,随着年龄的流逝,我们会发现生命中出现的难以解释的巧合越来越多,然后到了苍颜白发的最后,恍然大悟地告诉自己,其实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学料理的时候,林越男是冲着兴趣和爱好去做的,多年后的一个午后,当她坐在一个甜品店里,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嗅着店里飘散的奶香,小口地啜泣着杯子里的咖啡的时候,林越男告诉自己,那时候以为的兴趣其实是为了日后命定的事业而产生的。 转眼就到了十二月底,这是各单位最忙的时节。年中各项评选,大小会议不断,还夹杂着各种聚会。林越男每天周旋于形式很浓的聚会之间,另外陈台长势必有饭局就一定会带着她,外人如果不清楚,她只是借调到电视台一段时间的话,一定会认为她是台长挑选的不二接班人。 从二十岁认识陈孝光的第一天起,他似乎注定就要在林越男的生命中扮演一个重要的角色,林越男的每一次生命的转折似乎都和他有联系。是他带领林越男进入了电视台这块神秘的地段,是他在林越男深造的时候不遗余力的支持林越男,是他在林越男迷茫的时候指明了方向,这次回来他又一次成了一个关键因素。 对于陈台长而言,越男就像是自己的女儿,毕业的时候陈孝光也曾希望这孩子能回来工作,做他的左膀右臂,却不知为何这孩子说她有一个不得不离开的原因,虽然不曾深问,但是路是孩子自己选择的,外人也无权过问太多。更何况事后证明,越男的选择是更好的,更明智的。 过去对于这些可去可不去,走走形式的聚会,林越男总是能躲就躲,但是现在,她总是紧随着陈孝光的脚步,到处聚会。 林越男很清楚这个城市不属于她,她也不会属于这个城市,现在她的官职再大,成就再辉煌,等到调回的那一天,一切都会回到起点。雁过留声,人过留名,从打算回来的时候,林越男就告诉自己一定在这个城市留下自己的印迹。而留下印迹的方式就是人脉和影响。 “你是嫌九楼太高了吗?”又一个饭局结束回去的路上,陈孝光一边开着车一边笑问坐在副驾上的林越男。 林越男知道陈孝光说的是她从九楼搬到了三楼办公的事情。这几个月来他一直都没有提这件事情,还以为他不以为意的。 “叔叔,这事儿我跟您提过的,虽然我负责新闻频道和生活频道所有的内容和事务,但是我一直把工作重心放在新闻频道的改革上,而要改革新闻频道,最好的方式就是在一线工作,再说了记者是我一直喜欢的行当,说真话自从升职之后,我几乎就在办公室了,所以这次借调回来我也想重操旧业来着,我这可是在做您的马前卒,为您提供一手资料的啊。” “你这丫头,什么都是为了我,这我可背不起啊。看来你真想大刀阔斧的干点实事了。其实呢,过不多久我也要退了,也没有什么好争、好忌讳的了,你既然要做,我肯定会不遗余力的支持你的,谁让我是看着你走到今天的呢。”林越男的眼睛有些酸涩,她故意瞪大了眼睛,对着陈孝光笑。 车内瞬间沉寂下来。“不过要知道改革不是容易的事,我干这行快四十年了,还真没有什么人大刀阔斧善始善终的,所以这不是你想你说的那么简单的,好多东西啊,只有你真去做了,你才会发现问题,不过有需要叔叔的地方还是以前那句话,你开口就行。” 和陈孝光的对话被林越男保留进了陈孝光十多年来给她的鼓励册中,也成为了后来她改革的一个动力。在全国地市级媒体纷纷高举改革、叫嚣改革的浪潮中,平海只是沧海一粟,可是这小小的一粟想要动,也不是她林越男动动嘴巴就可以的,如果连顶头上司都不给话,再美好的计划和理想也只是海市蜃楼,空中楼阁。 林越男终于决定在家里举办一个聚会了,这是她谋划很久的事情。只是邀请的对象不是领导,不是亲戚,不是朋友,而是同事,准确说是新闻频道的一帮下属。出来乍到的时候她就打过这主意,但是很快被陈孝光给否定了,理由很简单??上级不需要这么做。但是现在林越男有了自己的盘算和计划。 从来举办聚会就是一个累死累活,还很容易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办到后来不光朋友们劝她,连和她一样喜欢聚会的仲伟志,都劝她以后还是直接出去玩省事。每次林越男也对自己说这是最后一次在家办聚会了,以后这么累一定不干,这么说了十几次,也渐渐经验成熟,转站到了下一个阶段,似乎劳累不见了,只有熟练和享受了。 孤军奋战肯定是不行的,即使她林越男真的是女超人也是不可能的。不过助手是现成的,姐弟俩给爸妈雇的保姆孙姐就是。确定好帮手,聚会就这样敲定了。 “这年头新鲜事可越来越多了,工作这么多年还没有这么大的领导请我吃过饭呢,这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啊。你也没有吧?” 凌亚军一面摇下车窗,一面狠吸了一口香烟,忽明忽暗的烟光闪烁迷离。朱爱国开着车,黑暗中蹙着眉头,凌亚军这人到哪里都这样,嗜烟如命,对于不吸烟还有咽喉炎的人来说,这滋味忍受这些年了,还是难以适应,尤其在这么狭窄的空间里。但谁让凌亚军过去是他的师傅,现在又是他的领导呢,都忍耐这些年了,明年他就退了,到时候谁做一把手,他说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你都没有经历过,我怎么可能经历过呢。”朱爱国小心翼翼的陪笑着。 第三章 聚聚 “听说这次林越男请了频道每个栏目的负责人,说是年底请大家聚聚,怎么还想到在家里了呢,到底是有什么想法才会请我们去她家吃饭呢,我看这饭不大好吃啊,昨天还说什么,还可以带我老婆一起去,我当时一听就傻掉了,领导请客还带这样的啊?” 凌亚军的话,朱爱国不好发表任何看法,至少不能有反驳的话,与其这样,笑着听着开车便是最好的回应。毕竟人家请的是部门的负责人,而他凌主任却主动带上了他,且仅仅带上了他,而不是唐主任。 “那天一看见她,回头我就跟新闻部的邵亮主任说,想当年我就知道这个丫头是个厉害的角色。记得她在我们部门实习的时候,我还带过她几次。”朱爱国依旧点头不语,他不想凌亚军把话题牵扯出来,跟着凌亚军这么多年,几乎快成他肚子里的蛔虫了。要不是有点人脉关系和新闻鬼才的能力,就凭他凌亚军爱论人是非,私生活作风不正派,还能稳坐这个主任这么些年嘛。朱爱国不动声色,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 中指轻轻一弹,凌亚军的第三根烟蒂在车窗外做了抛物线运动。他看了看自己黄到不行的十指,转过头问:“我记得她当年是不是还跟你谈过一阵子,好像当初还躲躲藏藏的,不肯跟大家说?” 朱爱国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声音在喉咙口徘徊硬被顶了回去。 以为朱爱国是有些不好意思,凌亚军继续自己的话题。 “其实也没什么啊,好在你当时没跟她在一起,当年我就知道这丫头厉害,不是省油的灯。你看一读研究生就跟你分手了,肯定是觉得你对她将来没有什么帮助。现在的女孩子啊都太现实了,听说她的公公以前是个将军呢,她老公也是个什么军官,现在不是在美国嘛。不然就她一个女的,家里没权没势的,怎么就能混到今天的位置啊,能说她不厉害吗?还有啊,你看她和陈台长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好,陈孝光跟我,那是前后脚进台里的,我可没有见过他能那么看得上谁的。你说她在北京混得挺好的,还回来干什么啊,这不是明摆着和陈孝光有点什么吗?” 凌亚军为自己抽丝剥茧地分析感到自豪,这是充满逻辑推理的,在自己直系弟子面前,在被这个女人曾经抛弃的弟子面前分析了这么一堆,凌亚军希望听到几句迎合的话语,可惜车内还是一样的沉静。凌亚军有些不满,想要说些什么,朱爱国的手机却响了,他没有掏手机就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是老婆孙丹丹,平时在外吃饭的时候最讨厌她给自己来电话,此时此刻这通电话却成了摆脱凌亚军的救星。 朱爱国真的迎合不了凌亚军的观点,他知道那是完全错误的,但是对于林越男的诋毁,他也不能回应和反驳半句,因为凌亚军同情他,凌亚军分析出林越男是个攻于心计、乱搞男女关系的厉害女人,都是基于他同情自己是被抛弃的那一个可怜人。 “怎么她家和你住一个小区里啊,她那么有心计,以后会不会给你穿小鞋啊,你得小心点啊。”朱爱国本想关上车门说句否定的话,就看见已经下了车的凌亚军和刚到楼下的邵主任已经聊开了。 原来你就住在这里,朱爱国抬头默数着楼层,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十楼的落地窗映射着屋内的灯火通明。每次开车进出小区的时候,朱爱国总会思忖会不会见到林越男的车子,但从来都没有过。自己和妻子都是独身子女,因此女儿丽丽没有什么同龄的兄弟姐妹,丽丽每周都会和她两个儿子一起玩。因为同一个小区里,也不需要家人接送,但是有几次他真的就快开口问女儿,他们家具体位置的时候,又停下了,是怕吧,是怕老婆吗?毕竟妻子还不知道林越男回来了,不知道她住得离自己那么近,更不知道女儿口口声声说的玩伴的母亲就是林越男。他早已今非昔比,惧怕孙丹丹或者她的娘家早已成了昨日黄花。那么是怕林越男吗,朱爱国不知道,也许是害怕距离吧,害怕时间,更害怕记忆,有些事情想多了就乱了。 一进门就看到单位诸多熟悉的面孔,朱爱国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像是犯错的小男孩,来的都是部门的一把手,副主任也只有他一人,对于他的到来显然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点从帮他开门的林越男的眼神里,从同事间的招呼中可以轻易捕捉到。最让他尴尬的是,似乎所有进门的人都或多或少,或大或小的都带了一件礼物,而他们部门的俩人却是甩着白膀子来的,凌亚军在为人处世上一直存在问题,但是他自诩脸皮比大气层厚多了,他是无所谓了,但他朱爱国却坐也不是站也不好,很不自在。 “朱爱国,你和凌老最后进门的,来得最迟,要罚你一下,你到厨房里帮我端一下菜吧,我就一个保姆,两个人有点忙不过来。”林越男看着朱爱国的尴尬,这种无助最初带来的是窃喜,但转瞬又有些可怜,就出来解困,她不知道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什么,只是似乎自己就是看不得他受困,一遇到他的事,平时再冷静的她似乎都有些手足无措。 她想到了朱爱国第一次去自己家时也是这样的情景,亲友们自说自话,出来乍到的他、第一次见对方家长的他有点被唬住了,当时自己就是这么帮他的。林越男眼随心动,目光一下就投射到了当事人身上,一下子撞上了直视自己的双眼,又立刻假装无所谓地迅速转移目光。 大家一听林台长要帮忙,纷纷主动请缨,林越男也不拒绝,从年龄上说,这里所有的人除了《今晚播报》的薛宇才30岁,其他的人都比林越男大,资历长,但是从职务上说,毕竟她是最大的。 饭菜是按照中西结合的方式准备的,十三个人有些拥挤的坐满了椭圆的长桌。饭局的开始,林越男端起酒杯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客套话,就宣布晚餐开始了,东西都准备妥当,孙姐一个人在厨房就足够了,林越男可以全心全意地应酬着桌上的事务。 开始大家还有些拘束,但中国人是最容易在饭桌上敞开胸怀,也最容易在饭桌上交心的,尤其是特意为你准备一大桌丰盛饭菜的人,你再怎么样也会放下戒备的。林越男一开始就说白了,这是次新闻频道的家庭聚会,是一次小聚,大家吃喝玩乐开心就好,饭桌上不要客套的敬酒来敬酒去,随意就好,能豪饮的就多喝几杯,不胜酒力的就少喝一点,大家不会介意也不会生气,吃喝交流的是感情。 最先闹开的又是凌亚军,视酒如知己的凌亚军,几杯酒下肚情绪高涨,不知怎么和薛宇杠上了,不服气地要和薛宇拼酒。可惜这个白面书生是个滴酒不沾的人,性情又很温暾,凌亚军是怎么激将都买账。 林越男知道凌亚军酒是有点高了,兴趣上来了,如果薛宇一直这样不甩他,他一定会不顾这么多人甩脸子的。这一点林越男在很多年前就领教过了。记得当年跟着凌亚军外出采访的时候,就有一个请他们吃饭的采访对象在饭桌上没有甩他,结果凌亚军是二话没说拔脚走人,搞得她是面红耳赤,而对方也是一头雾水,尴尬不已。想必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得罪过的人不在少数。今天气氛这么好,林越男不愿意这两个犟驴搅浑饭局,就敲了敲酒杯,开口了。 第四章 喝酒 “凌老,薛宇开车来的,喝酒也不好勉强的。不过薛宇,凌老可是我们的老前辈了,得罪前辈,也不能说不会喝酒就算了的,这样吧,我倒是有个提议,你们看行不行。凌老要和你拼酒,你就和他拼菜,你选择桌上的一样东西,凌老喝一杯白的,你就吃两个。在座的看看这个主意怎么样啊?” 大家一下子纷纷议论开了。 “这个方法好,我同意。”薛宇也不想再被凌亚军无休止的纠缠。 “我也同意,但是我这个酒杯是一两一杯的,你不能尽吃些小的东西。这对我可就不公平了啊。”虽然酒多了,但是脑袋还是很清醒的不让别人占便宜。 薛宇选择了离他较近的一盘狮子头,“这个够分量和凌老你拼了吧?林台,您还是当我们的裁判比较好些。” 本来大家你一眼我一语各自吃着聊着,这下全部目光都集中在这两个人身上了。 “凌老,你肝不太好,你还是少喝点吧。”坐在隔壁的朱爱国觉得凌亚军有些吃亏,变相的提醒道。他知道凌老兴头上来八匹马都拉不会来,自己的话十有**没有效用,但是作为师傅的好徒弟,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反正无论醉还是不醉,总是要送他回去的。 果然凌亚军压根不理会朱爱国的劝谏,一杯接一杯的拼起来了。五杯下肚之后,号称海量的凌亚军眼神明显有些迷离了,但依旧不放弃。薛宇也有些吃漾着了,但凌老不倒他也不能就此放弃,此时盘子里的狮子头告罄,林越男征得大家的同意,让薛宇改换成饭后甜点蛋挞。 有那么一瞬间,薛宇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这个林台长想要帮他,为什么这么说呢?今天的饭局是有些自助式的,薛宇在厨房里帮忙端盘子的时候,很清楚地看到厨房的大理石桌上每样菜品都准备了两至三份,而为何林台长在他吃那玩意儿快不行的时候,宣布没有了呢?当然对此他是很乐意的,再继续吃那玩意,他一定能吐,尽管狮子头做得很是地道。 所幸,一盘蛋挞并没有吃下几个,凌亚军已经到钻到桌下去了,大家同事一场,吃饭聚会总是难免的,对此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有新闻频道总监徐新建有些尴尬,毕竟今晚的来的人都是他的直系下属。喝酒是个人问题,但喝成这样未免有些丢人。当着领导和下属的面,他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还没有等他开口,却被林越男抢先了。 “孙姐,把我刚才放在保温杯里的醒酒汤拿来给凌老喝点吧,你们两个先扶他到客厅沙发上躺一会儿吧。”转身又对众人说:“我们继续吃我们的吧,可别让凌老败坏了我们的饭局,反正孙姐可以照顾他的。” 本来大家觉得整个饭局因为凌亚军的丑态,几乎快要冷场了,现在一看林台长想要暖场,也纷纷附和着,吹捧赞扬饭菜的话就不在话下了,室内一下又升温了,仿佛压根没有拼酒那回事儿,也没有凌亚军那人。 “林台,你这布丁是自己做的吗,我一直想做可都学不会,什么时候你教教我啊,我儿子也很喜欢吃布丁的。”取经的是唯一的女主任??《新农村》的沈玉慧,45岁的女主任风韵尤存,说话的功力也不是一般的火候。 “这桌菜都是她一个人准备的,我也就是帮忙买买东西,打打下手,她会的东西可多啦。做菜问她可真是问对人了。”孙姐从厨房里端出一大盘的锡纸羊排,实事求是的拍了女主人一下马屁。 “看来,我们林台长真是女中豪杰啊,做菜这么了得。我们还真是有口福了。” “什么我们有口福啊,是林台的先生最有口福。” “我老婆就不行,做饭也只会做点家常菜。” “嫂子能给你做菜就不错了,我们家老婆如果做饭一定能把家里拆了。所以现在我告诉我们部门里那些小年轻啊,娶老婆啊,长得好不好看都是其次啊,至少比不上会做饭重要啊。” 餐室里一片笑声。 “你行了啊,别假意抱怨了啊,你老婆会不会做饭有什么要紧的,你们家不是有丈母娘给你做饭吗?” “你们这些男的有些过分了啊,照你们这么说就该我们去做饭啊,你们自己怎么不检讨检讨自己的本事啊!娶到会做饭的女人是你们修来的,娶到不会做的,你们要自己去学做。”沈玉慧乐呵呵地驳斥道。 “呵,大家说着说着女权主义抬头了啊……” “我哪有什么女权主义啊,你们不欺负我这个女流之辈就是好事了。”沈玉慧意有所指。 “沈主任一句话可拍死我们一批人啊。我可是从来不敢欺负沈主任的啊!谁要是敢欺负沈主任,我们也绝对不放过他啊。”《晚间新闻》的邵亮先站出来撇清。 《财经周刊》的主任王占擦了擦油汪汪的嘴角,不急不慢的喝尽杯子的余酒缓缓道来。“沈主任需要片子材料,需要人还是机器,我们部门可是从来都不推脱的啊。”一个女人的一句话轻易就将在座的男主任划分了阵营,各自为阵,为自己辩护。 “沈主任也只是跟大家在开玩笑,男同胞们怎么就当真了呢,大家同事那么久,怎么还听不出沈主任哪句是玩笑话啊。”虽然知道这些人多少中间是有故事的,但初来乍到的林越男显然还不清楚这个中的情况,又担心怕大家将陈年旧账拿到这里来清算,赶忙圆场熄灭导火线。 在座的也不是认识一天两天,也都顺风而下,适时转移了话题。 一个话题接着一个话题,一个笑料引入另一个笑料。外面一片雾气腾腾,屋内一片热气腾腾,朱爱国看着客厅里的一块全落地的窗户上水汽模糊,酒有些多了,脑袋有些发热,看着四仰八叉躺着的凌老,耳边聒噪不断,朱爱国有些想吐。 到电视台快十年了,他知道这里都是什么人,这是一大锅浑水,越是表面平静越是波涛汹涌,今天称兄道弟坐在一起喝酒的人,明天就能为了一个职称或者职位而兵戎相向。自己不也从昔日的围观到今天的参战,一个频道就是一个大的战场,每个部门各自为战,再往下每一个部门又是一个二级战场,对于个人而言,往往这个战场才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战场的胜败好坏,有时候能决定你的成败。 又一次在人前颜面尽失的凌亚军、被人环拥着的林越男、说着假意笑话互相调侃的同事、有时融进去有时又退出来的自己……做男人难,想做成功的男人更难,想从无权无势蜕变成成功的男人则是难上加难…… 看着餐桌上的杯盘狼藉,看着盘盘见底又添置的菜肴,林越男很受用,做菜的人嘛,都有这样的幸福时刻,就是看着身边的人幸福地吃完你做的饭菜还夸口不断的时候。林越男小口的抿着花茶,嘴角微微上扬,以示自己融入大家的谈话氛围,不时适宜地笑一两下,在大家快要安静的时候自然地引出下一个话题。举办过多次的聚会,林越男明白作为主人的任务就在于此。典型的中国式的聚会:充满功利性的,迎合领导、拉拢下属、获取信息、明争暗斗,原本不屑参与这样性质聚会的林越男,已经从这场聚会中看出了一些对她有益的信息。歌舞升平、和谐美好的画面下,她似乎预见了那一场即将在新闻频道掀起的改革,也看到了这场硬仗中的突破点和可行的制胜点。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曲终人散。 “真是感谢大家给面子一起吃个便饭,准备仓促也没有好好招呼各位,等到新年,再好好聚聚吧。”林越男的场面话让大家很受用。 徐新建依旧是大家的发言人。“林台,这就太客气了啊,今天我们可是叨扰了,这便饭可不是哪里都能吃到的,下次也该我们请您了,您来这么久,我们一直想请您,又怕您忙,要不今天我们先提前给您约着,新年的时候可得给我们新闻频道这个面子啊。” 大家是啊是啊,恩啊恩啊,清醒的微醺的,各个点头跟捣蒜似的。 “我这也是新来,想和大家聚聚,也好彼此熟悉熟悉,虽说工作上我是领导,可也只有别人乐意让我领着,我才能导啊,以后工作上还得大家帮衬着。在我看来这多聚会能增加新闻频道的凝聚力,有益无害哈。” 转眼在媒体也快有十年了,林越男知道各个媒体的生存之道是不一样的,不同等级的媒体生存之道也不尽相同。幸亏若干年前自己在电视混过,知道吃喝应酬是电视人的生活主旋律。采访对象和记者之间是这样、同事之间是这样、领导和同事之间也是如此。故而这番吃喝无害论深入在场的电视人心。 “还是林台这样的新型领导理解下属的心意。”大家又不免实事求是的吹捧一下。 第五章 埋在沙子里的鸵鸟 一过完元旦,农历新年的脚步就更快了,虽说还有一个月才过春节,但各处的商家、店面都充满了节日即将到来的迎接活动。 林越男最喜欢的不是节日,而是节日来临前的那段时间,打小就是这样。等待节日到来的时间,每一天都是喜悦的,每一天都充满了期待,充满了希望,还充满了对意外的向往。这种等待的过程就像酿酒一样,已经嗅到了坛子里散发出的诱人的醇香,却始终隔着一层最终的神秘。对于她而言,节日却像跑完了5000米到达终点的人一样,筋疲力尽又不知下一个欣喜的目标在何方。所以在等待的日子里,林越男的心情是上佳的。 昨天晚上聊天的时候,仲伟志因为集训,今年过年是不会回国了,这让林越男稍稍有些失落。 仲伟志挂电话前问了一句:你想我了吗? 林越男看着撂下的电话,知道自己的心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她最后给了一个仲伟志满意的答案。其实她也多想问老公一句:你想我了吗?但是她没有,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曾经她向欧阳如提过,欧阳如将她越来越不解风情归咎于太专注于儿子,忽略了老公。 “不要以为当初是仲伟志千方百计追你的,就应该爱你一辈子,他这么优秀,外面有多少女人在羡慕你,老公也是要哄的,感情是锅汤,不是大火熬过,结婚后就灭火的,是要用大火炖过后用文火慢慢熬得。”也许只有在围城外的人才可以将感情,将婚姻看得一清二楚。这么看来,欧阳如和彭新俊就像天造地设的一对,他们之间充满着爱情,充满着激情,彭新俊给不了欧阳如婚姻,欧阳如不想要婚姻的束缚。对于他们而言,拥有爱情就等于拥有幸福,可很多人拥有婚姻却渐渐会失去爱情,渐渐失去幸福。 林越男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十点了,整个上午就审核了一篇稿件,这就是她的全部。仲伟志呢,老公在地球的那一端做什么呢,林越男有些不愿意去想,但一整个上午的工作效率一览无遗地暴露了那通电话对自己的影响。放下手中的一切,后仰在座椅上,闭上眼睛却阻断不了跳跃的思绪。如果没有心血来潮地给丈夫打电话,也许现在的一切烦恼就不会有了。可是那通电话难道真的是烦恼的症结吗?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有了鸵鸟心理了? 没做什么实质性的工作可是脑袋却疼得厉害,心理告诉自己不要对那个此刻正在丈夫房间里,接了自己电话的女人做过多的猜测。 对于自己的敏锐,林越男觉得这不是幸运是痛苦,她宁愿自己傻傻的活在别人所谓的愚蠢里。不用仲伟志去解释,自己就可以找出几点聊以自慰的说辞——他们的部队和友军是混住的,他们进修的人中也有女同事,对于大部分军人而言,男女军人是没有性别差异的…… 林越男走到窗边举目远眺,对面是市人才市场,今天似乎有什么招聘会,门口人山人海,那里自己是去过的,大学毕业那会儿她也去过,第一次去那种地方,那时候她已经要被保送读研究生了,带她去的人是朱爱国,也是为了他,林越男才去那里的,因为当时的她想和这个男人在一起,长期的在一起不分离,而得到保送机会的她,只有找到更好的工作才有足够的理由去说服所有不解的人。 只是显然老天有他的另一番安排,即使优秀如她,在那个小小的人才市场里,还是败兴而归。 也许我需要和小如聊一聊,似乎也有很久没有和小如联系了。林越男拿起手机却不知该如何和小如说起。 不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心电感应,也不要认为那只属于亲人或情人之间。 林越男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声音在偌大的办公室中回荡,欧阳如的咧开嘴大笑的头像在铃声中欢呼着、跳跃着。 数天后…… “欧阳如,你不觉得这么些年咱俩的性格互换了。” “怎么讲啊?” “过去你是我这样的,我是你这样的啊。” “什么这样那样的,你别给我顺口溜了啊,都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心痏和阿信到底什么时候放学啊,我可迫不及待想见他们了。你倒好,来了几个月了,音信也不跟我通一下,当初还说每个月带儿子们回去一趟,你现在真不可信啊。”欧阳如撇撇嘴,一脸不满。 “你也知道,我初来乍到的,什么都是适应一段时间,真的很忙啊,哪能说走就走啊,当初你不也答应经常来看我们的吗?”林越男一下从理亏的局面扭转开了。 “公司到年底忙,彭新俊忙,我比他还忙,我是不但自己的本职工作要做好,还要不动声色为他扩张领土做调研,你说我容易吗?再说了,那天你一打电话,我二话不说,不就杀过来看你们了吗?” “看我们?要是我不骂你一顿,你能来?要是我不说我们过年可能不回去,你能来?要是彭新俊不让你来,你能来?” “行……我错了还不行吗?就那么一句话就能让你这么唠叨半天,你怎么说教别人的功力一点不见下降啊?”欧阳如算是领教林越男的唐僧功力了,赶紧主动弃械投降。 “算我们各打五十大板,就不再跟你念叨了。”欧阳如双手合十作揖,对这番嘴下留情以示感激。 “说真格儿的,彭新俊真的有打算在平海投资吗?” “那得看最后的调查报告了吧。其实他就是对你临走前的一顿忽悠心动了,那天你说了一大堆平海投资的优势,那么言之凿凿的,你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主儿啊,他能不心动嘛。越男,我看啊,你们市长真该选你做平海的城市代言人,然后让你这个大忽悠组团去全国各地忽悠别人。” “那不是忽悠,是招商引资好不好,反正你受命要去调研的,最终还是用数据说话吧。不过刚才你那么一说,还真提醒了我,回北京招商引资到平海来,这个想法我以前真还没有想过。以我以前建立的人脉关系和现在这里的发展来看,这个确实是个利己利彼的好事,我真应该考虑一下。” 欧阳如显然心思不在此。“现在的孩子,那么小就应该以玩为主,上什么学啊,在北京这个点儿孩子早都放学了,我们都等了二十分钟了,怎么还不出来啊。”欧阳如坐在车里左顾右盼,等不下去了。 林越男心思也不在此,全神贯注在思索什么。 “啊,我看见阿信了,背着红书包的那个是不是啊,哎呀,我的干儿子啊。”话音还没落,人倏地一下钻出车子迎上去。 看着欧阳如亲密地抱着阿信,笑得合不拢嘴,林越男收回了思绪。这些年来自己已经够让小如操心的了,现在的她,自己也有一大堆事情要操心,不论再发生什么,林越男啊林越男,你已经不是昔日的女孩子了,还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能独自面对解决的呢?幸亏几天前的电话里,自己最终没有和盘托出自己的心事。现在的小如还夹杂着彭新俊这一层关系,更何况即便亲密如她们,婚姻的事别人又能做什么呢?对于那通电话,仲伟志没有解释,是确实不知道还是选择不说,林越男不愿意去想,也不想知道,更没有再提,就像母亲经常说的,婚前要睁开眼睛看人,婚后要闭着眼睛过日子。 第六章 凯旋归来 仲伟志不能回国,春节也不例外。林越男决定在春节前回一趟北京。自己和孩子们的假期都很有限,这么多年了也没有在娘家和父母一起过年,但是在这种情形下,她又不能不考虑公婆的感受,提前回北京说服公婆一起来平海市过年显然是个一举多得的事情。当然她知道这个说服工作不好做。 公公仲卫国不喜欢外出,这个习惯是从退休那天养成的,只是鲜有人能明白为什么。因此在此之前她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工作——让仲伟志和彭新俊先和仲家老夫妻打了招呼。 此外林越男还有自己的盘算。欧阳如结束调研返京了,她无意中的提议却久久在林越男心头荡漾。她也没有忘记和陈叔叔的那次对话,没有忘记自己回平海的初衷。这几个月,表面忙碌实则悠闲的工作让她有了新的想法和谋划,只是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她需要一个契机,需要一个平台,而这些不会凭空掉下来,都需要自己去创造、去争取。现在的林越男就像站在一个全新的战场上,就如同当年只身闯北京一样,她想要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追寻,生活久了,人生就会迷茫了,即使设定了坐标也会迷路,理想太过空灵,生活的碎片很容易割裂理想,直至面目全非,自己也无从找回。现在她调整了新的航向,找到了新的战场,又可以像个斗士一样上阵拼搏,林越男很爱这种感觉,让她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感觉到自己的价值。 “你是如何说服你们家老爷子的?听老彭说他舅舅可是倔得狠的人呢!”欧阳如一边帮林越男整理屋子一边好奇地询问。三百多平米的房子,这么久没有人住,灰尘还真是不少。 “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了些他爱听的话。” “什么话啊?我也学着点啊。想想以前的你啊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现在也会看人说话了啊,有进步。” “自从我嫁进他们家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学会说话了。不然用我公公的话说会丢面子的。”看着欧阳如有些同情的脸色,林越男话锋一转:“不过我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啊,会说话的人才讨喜啊,就当这是鞭策我进步嘛。” 欧阳如笑而不语。 “老爷子一辈子无限威风,可是现在老了退了一下子门可罗雀了,这事儿搁谁那儿,我想谁都不习惯。以前就听说了他们这类人会有这样的失落心情,现在总算见识了。虽然他平时不说,可是一直跟着他的通讯员都说老爷子现在怪得狠。这就是人性吧。” “听老彭说老爷子以前的部下现在是平海市长,其实你就是觉得那里会让老爷子找回他的威风和尊敬,是吧?” “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这是一下子抓住了你们家老爷子的心了,越男,你现在开始有城府了啊,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呢,我也应该长点心眼才对。” “有心眼有城府好吗,你有老彭保护你,还是幸福的单纯着吧。”林越男不无羡慕地说。 “我有老彭保护,那也没有你好,至少你们家仲伟志可以光明正大地保护你。”虽说不渴求婚姻,可是永远只能悄悄拥有彭新俊,欧阳如心里也会失衡,这也许正是许多第三者最终走不下去的原因。 “很多事情尤其是婚姻的事情真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的,很多事情我不想说不代表我们就是很幸福的。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其实如果光看彭新俊和韩静在一起的样子,别人也很难想象老彭和你感情这么好,这就是婚姻,婚姻有美好也幸福但也充满着假象和欺骗,所有人都觉得我们夫妻很幸福,我不知道,也不能说不幸福,刚结婚那会儿我确实觉得幸福,可能是这些年人的经历不一样了,眼光也不一样了吧。其实你最清楚我们的婚姻中即使伟志对我丝毫没有欺骗,我也因为一些原因欺骗了他。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做到真正的坦诚。我从来都不劝你结婚,并不是因为彭新俊对你很好,你们就可以这样一直下去。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我也知道合法的婚姻对于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但是有时候看到你幸福的样子,我觉得也许这比任何婚姻都要好。”林越男用力擦着玻璃,没有停顿地说了一通,欧阳如静静地站着、原本还想插上一两句,终于还是放弃了,慢慢地放开手里整理着的床单,牵起林越男的手,眼眶红红的。 “越男,就算全世界都说你欺骗,我也会支持你,你是个好妻子好母亲好媳妇。你虽然嘴上从不服软,可是我知道你关心所有的人。就因为这样,所以你必须去做一些别人不理解的事情,你不要自责,觉得自己欺骗了仲伟志,我想即使有一天他知道了也会明白的。” “算了吧,不说了,好好的,搞得两人心情都不好,赶快收拾完了。我今晚还有一个重要的饭局呢,我跟你提过的。”林越男本来想敞开心扉和小如聊聊,可是显然欧阳如难以明白她想说的事情,也许当年的欧阳如能帮自己解决很多事情,可是现在……帮助你不代表就能懂你,理解你不代表就能支持你。 “对了,你这次回来是忽悠人来了。看来这些年你的记者生涯还真为你积攒了不少的门路,我还一直担心怕你碰壁,没有人肯赏光,还在想着怎么在老彭那儿给你说道说道呢。没想到居然一个国内首屈一指的上市公司的总裁亲自请你吃饭,真出乎意外啊。” “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这么没有本事的,不过你这么想也对,我只是偶尔被人请吃饭,你可是天天被上市公司的总裁邀请吃饭吧?” “好你个林越男,你敢涮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别跑,这次的惩罚你是跑不了了。” 有时候想想人真的是一种伟大的生物,时至今日早已可以升天可以入海。但同时人又是多么渺小的生物,看着窗外的朵朵浮云,看着陆地上如蚁般的车水马龙,机舱内的林越男思绪万千。高中的时候,语文老师让大家讨论一个问题,这人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呢?同学们各抒己见,争锋相对,她是没有自己的观点的,林越男很好奇大家为什么要花力气来争辩这个问题呢,如果解决了这个问题就可以解决世界上所有的恶人坏事了吗?还是从此为坏人犯罪增加了一个客观的理由呢?林越男只知道人是可以渐渐变好的,也可以渐渐转恶的,这个世界永远不会不是黑就是白,不是对就是错的。伟大领袖**不还有七分功三分过的嘛。有句广告词叫,思想有多远就能走多远。这思绪啊,怎么会有尽头呢。林越男抬头看了看前座的公公和婆婆将自己转移回了现实中。此时此刻,仲卫国夫妇正坐在她的前面,还有半个小时飞机就降落了,她成功的接来了公婆来娘家过年,是的,她是凯旋归来的。 第七章 将军的到来 吃对于林家人来说是生活中非常重要的事情,一年一度的春节更是不能含糊。 林其勇一辈子没有拿过一千块一个月的工资回家,这样的人会过两种日子,一种是被老婆吆五喝六使唤的人,另一种是没有钱还对老婆颐指气使的人,林其勇是后者,何其幸也。陈志清何其不幸也。陈志清就是在外面拼命挣钱回家为林其勇做牛做马,拿着丁点钱支撑整个家的中国传统女性,陈志清相信命,日子不好、丈夫脾气不好的光景,她觉得是自己没有丈夫命;日子好了,儿女出息了,她依旧觉得这是自己有儿女命。生活再苦再累,陈志清不抱怨不放弃,这不是简单的逆来顺受,坚韧才是中国女人的本色。 看着保姆小孙将年货一袋袋、一包包塞进冰箱,再塞满冰柜,陈志清知道女儿不想让她有一丝的操劳,自己的气管炎越来越严重,尤其到了冬天更是没有一天好光景的。可是光看不动手,这心里痒痒啊,几十年了,年年都是自己亲手置办的年货,那些年儿女在外工作不常回来,老俩口也准备不多,生活好了,临时现买也不成问题。可是今年不比以往,今年孩子们回来,拖家带口,这人一下就多了。况且今年亲家也要来过年,不要说这亲家的身份和地位,不能轻易怠慢了。就是冲着老林这极要面子和排场的性格,也绝不能含糊了事。 可是这还没等她仔细盘算好购买的计划,女儿就已经让小孙买了这么多的东西回来。想到了女儿,陈志清就泪花闪烁,这么些年,这个家亏欠女儿太多太多了,孩子不容易啊,不容易得让人心疼啊,家里一直也没有让她省心过,过去是没有好日子给她过,现在好容易孩子熬出头了,女儿虽然从来不说,可是仲林两家这差距,表面就算再风光,孩子再不抱怨说道,自己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能不知道个生活酸苦?能想不出女儿都要经历些什么吗?老伴儿林其勇一辈子都不为孩子考虑,不但不能帮孩子,还总给孩子找事儿。就越男刚在北京落脚那会儿,谁有事都去麻烦越男,好像越男就是个国家主席似的。现在越男回来了,这有事要办的人就更多了,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亲戚也上门了,想当初孩子上学那会儿,条件困难,多少人是都不正眼瞧自己一家啊。 “阿姨,越男上飞机前给我打电话说今天不在家里吃饭,第一顿要给她公婆接风,要到饭店里吃,都已经定好了,阿信他们放学后,也会有人去接的。过会儿还有人来接你们老俩口的,您别光坐着了,和叔叔先收拾收拾吧。”整理完年货,小孙又忙着去收拾屋子了,听说北京来的那个老将军是要住在这里的,自己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大名号的人呢。 仲卫国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来对了。 这个平海市除了儿子结婚的时候来过,后来似乎就没有再来过,虽说亲家总是邀请来玩,但总也没有成行,人老了,不爱到处走动。退休后的生活就是煎熬,老伴儿是个教书匠,一辈子都稳稳当当的,自己不行,一帮老战友老同事都劝他搬去疗养院算了,那里大家一起作伴还有人照顾,可是满眼看去住在疗养院的不是儿女不在身边的就是老伴儿不在了的,自己怎好去哪里呦。想当初自己是严格执行国家的计划生育政策啊,可是临了现在却生悔意了,后悔当初没有生他三五个孩子,现在都能承欢膝下,这才是天伦之乐啊。所以临到伟志,他可是想尽了办法让儿子能多生孩子,可倒好,媳妇林越男就完成了自己的指标,还领养了一个孩子,对于传统家庭伦理观念根深蒂固的仲卫国来说,这不但很不满意,更是难以接受。可是儿子反复做工作,自己思来想去,这怎么说也是好事,儿子媳妇那么坚持,就勉强同意了。 当初反对归反对,许是养久了,对于心痏这孩子还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别看这孩子小,可是举手投足,待人接物却懂事豪爽,比同龄孩子可超脱不少。仲卫国甚至在孩子身上看到了一丝霸气和豪气,老爷子自己行伍出身,相较于书香气息浓厚的亲孙子私下更偏爱这个歪门的孙子,他总认为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看来这孙子真是和仲家有缘,身上的劲儿还真像自己。 起初领养后他还总是唠叨让儿子再生一个,毕竟领养的孩子不在计划之内,家里多点孩子也多点人气儿啊,而且自己也算是退一步了,儿子媳妇怎么都得尊重下自己吧,可是这些年似乎这话都当耳旁风刮过了。日子长了,现在儿子出国了,媳妇回娘家发展了,估计仲家的子嗣也就这样了,这质高也许量就不多吧,仲卫国有时候就这么自我安慰着。 仲卫国一到平海市就惊奇地发现有政府的车来接机,他这次是秘密来平海市,事先也没有想让人知道,至少他是这么吩咐林越男的,现在明显林越男没有听明白他的话,或是听清楚了他心里的话。 市长赵安邦是老将军的老下属了,老将军当年在s军区的时候,曾经提携过此人。很多年前赵安邦在部队里是做文职的,黝黑的肌肤,健硕的身体,四十出头的市长管着800多万人口的经济,几年不见,头发也开始斑驳稀疏了。 仲卫国握着赵安邦宽大的手,知道这是条蛟龙,当年和他一批的那群兵,都在退伍时遇上国家政策的转变,退伍后营生都不怎么的,只有这个兵坚持自己一直的追求,在县农业局办公室当了个主任,后来又不失时机的读了个经济学硕士。政治经济,政治经济,这经济什么时候离开得了政治啊。国家现在需要的是新型的人才,什么是新型人才,赵安邦就是新时期国家需要的干部,身体好、懂政治、通经济、有胆识、有智谋,老人不禁为自己的眼光而自豪。人总是乐意被人记住的,有几个人是不想名垂千史的,赵安邦显然深谙此道,排场不大不小,让仲老将军很是受用。几年前回来补办婚礼的时候,林越男在婚礼上认识了赵安邦,只不过那时候的他还只是县委书记,之后赵安邦来北京开会活动时,也多次拜访过仲老,才渐渐熟稔。 第一章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仲卫国虽然不满意媳妇的自作主张,虽然从不赞同媳妇的选择,虽然表面上不闻不问,但并不代表没有任何动作,所以林越男回到平海市后,在组织部报道后遇到的第一件事,居然就是受收到了市长的接风欢迎,并且还是以私人名义的那种。 那天只是一餐普通的接风宴,对于林越男而言却似乎是个重要的回忆。面对着桌上丰盛却不失家乡风味的菜肴,看着满座的市委领导,林越男有些沉默了,不要说十多年前,就是几年前刚工作那会儿,她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市长会专门宴请她吃饭,这些年记者生涯,奔波忙碌操劳,上到国家领导人,中有部长省长,下到村长居委会主任,记者的交际生涯是如此的光怪陆离,市长在一个国家级核心报社的记者眼中并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人物,但是也许正是因为这是自己的家乡,正是因为自己这些年走的匆匆忙忙,正是因为已经很久没有停下脚步审视自己走过的路了,这么简单的接风宴却让林越男轻飘飘的。喝着家乡特产的白酒,林越男醉意渐浓,浓到她抹不开眼前的画面,浓到她分不清虚幻和假象。当你不知不觉得到你期望许久的东西,当你不知不觉得到你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的东西,也许你就会体会到林越男的醉意…… 有人好办事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林越男在接风宴上间接认识了许多新的面孔,她知道这些对于她工作的开展是有益无害的,这也许正是公公的意图。 在电视台,私下里大家对于林越男的议论实在是太多了,电视台是信息的发源地,这些信息包括发布给群众的公众信息,也包括内部消化的流言蜚语。众人对于林越男的到来是惴惴不安的,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对于她的行事作风大家不了解也急切地想去了解。 在议论林越男这件事上,大家很明显的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拨人认为林台长这两年的时间一定会不温不火,不得罪上也不得罪下,安静又平静的度过;另一拨人则认为这个新来的台长既然是从国家级媒体来的,又有多年一线工作经验,自然不会简单荒废她这两年的时间。至于她操刀的程度和范围有多大,无人能去揣测。 现在,从目前这几个月的平静和谐过渡发展看来,第一拨人的胜算似乎更大了一些。在媒体生活久了,自然而然就不可避免地会大致被分成两类人,一类是议论别人的人,绝大多数女性工作者和一些男记者就属于其中;一类是听着别人的议论活着的人,绝大多数男性工作者和领导就在这里。过去的四五年里薛宇是听着别人的是非开始一天的工作的,又听着别人的闲谈结束一天的工作的。只是这种是非的对象随着他部门的调动和职务的调动而有所变化。自从林台长到台里以后,似乎走到哪里的讨论对象都离不开她,从工作到生活,从个人到家庭,从车子到衣服,这个看起来平易近人的女台长似乎有着太多太多的谈资和内幕了。在薛宇看来这人的五官之中最安全最幸福的就是这耳朵,你可以想听多少听多少,这最危险和最不幸的则是这张嘴,薛宇这样的明智之流就是只带耳朵出门,留嘴在家的人。 电视台与许多的政府部门相比是一个平均年龄偏低的地方,这里的记者大多二十五六岁,青春让人活跃,青春也赐予人无限的胆量和勇气。年轻人的娱乐活动就是一起聚会,部门也时常有这样的聚会,只是结婚有孩子之后已经不是有聚会就参加了。薛宇不是因为自己是部门领导而不喜欢参加聚会,更准确的说他是乐意和大家在一起的,三十而立,薛宇却常常觉得自己心态渐老,记得书上说过一个人是不是变老了就看他是不是胆子变小了,不敢说话了。如果以这种标准衡量自己还真是老了,至少是在变老中。部门里大多是刚毕业还没有成家的男女青年,每次大家一起聚会,薛宇一定是说话最少的人,不是为了摆架子,只是当你到这个年龄的时候或者说和一群年龄阅历比你小的人在一起的时候,你会不自觉的变成这样。聚会时部门里活跃的话题聊着聊着就兜到了林越男身上。 “这个林台长,我几乎每天上班都能看见她。” 黄旭的父亲是城郊村的主任,城郊村这些年的发展迅速,伴随着房地产和工厂的新建而一跃富裕起来。村办公司企业更是不在话下了。黄旭大专毕业后就电视台了,业务上浑浑噩噩,但没人去指责他,大家都知道他们家的公司每年是广告部的重要客户之一。黄旭也是台里为数不多的刚工作就开车的年轻人之一。 “我也总能看见她,在洗手间里看见的。”韩笑笑的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以前还是蛮怕领导的。”笑笑说着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薛宇,“当然薛主任除外,薛主任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大家对她这样直白的恭维话一阵唏嘘,薛宇也不说什么,喝了一口酒,双手交叉抱着,想看看这个小妮子要说点什么。 “我记得我最初来的时候有一次乘电梯,到了六楼的时候徐总上来了,我当时紧张极了,不知道该叫还是不该叫,结果我一边电梯按钮关门,一边紧张的想着,突然徐总对我说:‘你还要等人吗?’我当时一愣,才发现天啊,我居然一直在按着开门的按钮,这门总也关不了。我看都不敢看徐总啊,当时我就想要直接冲出去,但是又怕徐总觉得这个女的是不是有神经病啊,我就那么挺着,一直到徐总出电梯,我腿都吓软了。” 听完笑笑的紧张史,大家都笑得前仰后合,薛宇也难掩自己的笑意。 “笑笑,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还蛮会讲笑话的嘛。”笑笑的老搭档杨凯旋逗她。 “去,我这不是笑话,是切身体验,我都不怕丢脸讲出来给你们听,你们自己乐就行了啊,要是明天其他人知道,你们就完蛋了。”笑笑心里明白对这群人说这样的狠话,压根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搁在自己身上也难保不对别人说吧! “笑笑,那你现在在洗手间看见林台长,不会尿裤子了吧?”黄旭有些戏谑,话不好听可是大家同事一场也不在意。 “瞎说,我可不是当年的笑笑了,可是这林台长确实看上去蛮平易近人的,你跟她打招呼,她也会对你笑,反正我是没有怕的感觉的。” “我昨天去档案部部交我的存档案费,听到她们还在那边说林台呢,我才知道她后台很硬的。”新来的实习记者吕姗姗,觉得自己知道一个大家都不知道的惊天大秘密。故而故作深沉,话说了一半,等着好奇的人主动来问,这样在主任面前也不会留下一个说人是非的坏印象。几乎桌上的女记者异口同声:“有多硬啊?”达到目的的吕姗姗微笑着将昨天在编档案部的听闻说了一遍,既然听别人说的,少不了又加了些自己的想法。 “这女人再厉害吧,也得有这么硬的后台才行啊,她工人家庭出身就要找个老公厉害点。就是说这女人啊还是离不开男人的。”黄旭一向自以为是的大男子主义倾向一览无遗。 “我觉得这个林台很不错的,听说调回来没多久,资助不少孩子呢。我还听说她还领养了一个孩子呢,所以她有两个儿子。”笑笑也乘机将自己的耳闻拎出来说说,引得大家一片咋舌,显然大家都看不出来这个林越男做了这么多的事情。 “你们女的啊,就是谈人家生活中的事,管她怎么样呢,人家是领导,只要她在管理我们的时候宽松一点就行,对我们的待遇好一点,别在业务上大动干戈的就行。”一旁少有话说的部门中坚力量——记者徐渭狠狠吸了一口烟,徐徐吐出来,悠闲无比。 “来这么久都没有改革什么的,估计以后也会平静度过的。雷声大雨点小的领导也就只有这么一个了。”黄旭提出了自己的分析。 薛宇从头到尾喝了两瓶脾气,中间应了两声,笑了几次,几乎没开过口。大家都习惯了,薛主任再怎么跟大家熟,毕竟领导就是领导。薛宇觉得林越男这个女人有点意思,至少她的到来将电视台人的凝聚力体现的淋漓尽致,何时大家背后论是非论得这么一致和谐了?什么时候大家背后议论领导的时候说过表扬的话了?今晚大家除了一些小话题外几乎没有离开过林越男的事情,看来一个成功的女人勾起的不止是无数女性的好奇,还有这些无事生非的大老爷们。认为这新来的官不烧三把火的不止是自己的属下,最近各部门的主任时有见面的时候也暗自揣测着。上次吃饭后薛宇只私下接触过林台一次,当然平时签稿子开会这样的不计算其中。不知是不是屋内的烟味呛人,烟雾迷得人眼睛睁不开,薛宇闭着眼睛回忆了那天被林越男接见的一幕。 第二章 虚实探底 薛宇接到林台电话的时候,心中略微沉了一下,心想不是我们的节目有什么问题吧。随即就去了林台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敞着,林越男显然不在里面。 薛宇坐在沙发上变等着变仔细打量起办公室。这间办公室薛宇不是第一次进来了,二十平米大小的平常的不能在平常的办公室,沉重的红木办公桌后的书橱里放满了书,有媒介业务、媒介经济、人力资源、管理学、金融学、心理学、社会保障学……薛宇有些好奇这些门类杂乱的书。整个办公室唯一凸显女性气质的就只有窗台上的一盆娇艳欲滴散发着淡淡香气的水仙花了,粗壮的根部浸润在清澈的水中,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其间还有几尾绣花针大小的鱼横行穿梭。 “你来了,我刚到楼上拿了份资料,你坐着吧。” 林越男在薛宇隔壁的沙发上坐下来。 “其实没什么事情,我想听听你对你们部门的定位和目前的现状有什么想法?” 薛宇有些窘促,这个问题太突然,也很宽泛,一来没有准备,二来也不能乱说,至少不能实话实说。于是薛宇将每年年终报告上的话摘要了几段背了出来。林越男听着不时点着头,笑得有些诡异,既不是满意也不是不满意,薛宇一时不能理解那笑容的含义。 “薛主任说得不错。”又是那副不解的笑容。 “看来我不说真话,也很难让薛主任说真话了。别急着辩驳,你之前说的也都是实话,只是不是我需要的。”林越男制止了有些局促不安、想要替自己辩解的薛宇。 “我觉得我们台里的一些工作制度有些僵硬,说句不好听的话有点像六七十年代的人民公社吃大锅饭一样。媒体改革这么多年了,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毕竟我们生活的社会制度有一定的限制,但是毫无疑问,有些很成功的例子在我们面前提醒我们,改革是必然的。新闻频道是我们台的核心,我在调回来之前已经做了一点研究和调查,也和我以前的领导以及北京市的一些新闻学教授讨论过方式方法,显然业界和学界都很支持我回来尝试一下。你也知道这关系到几百号人的生计,也不能随便当试验田试验的。” 薛宇有些好奇林台长说的,这是所谓的秘密会议吗?薛宇有些迷糊,听着听着却发现林越男说的一些就是他想了很久,也曾在年终报告中提过的建议和想法。 “我很多年前就在新闻频道实习过,这次回来我不觉得和多年前相比有太大的差异,所以这就是我们在兄弟电视台之间排名一直靠后的原因。我们的资金投入不比别人少,可是业绩却落后于别人,我请了一个专门的媒介数据调查分析机构帮我分析数据,希望从中找到原因和解决的办法。” 薛宇滴着沉思的头一下抬了起来,认真的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原来她并不是没有行动,只是一切都在秘密进行,这就是所谓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吧。可是为什么是自己呢?为什么她要花这么长时间冒一定的风险和自己说呢?毕竟如果他泄露今天的谈话,台里一定会人心惶惶,掀起一场内乱的。以往的小改小动尚且不得安宁,何况她将这次的改革说得如此之大呢? “电视台脱离事业单位企业化经营很久了,可是成效并不是很大,全国都呈现出三级改革递减规律,城市频道一边改革一边挨,阻力大于动力,压力大于激励。这也是我为什么迟迟没有动刀的原因。” “我能问下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改革计划,林台只对我呢?”薛宇终于忍不住发问。 “因为我会遇到阻力,但你会支持我。”林越男的话自信而又坚定,让薛宇不知如何反驳,他有些惊异林越男是如何发现他的立场的。 “《今晚播报》是新闻频道最有价值和最受百姓欢迎的节目,也是改革阻力会最小的地方,所以这次改革离不开《今晚播报》,离不开你。什么改革都是人的改革,只有人变了,节目才会变。从今天起要占用你一些私人时间了,这里是cscii分析出来的数据,还有我来之前做的一些计划表,你在《今晚播报》六七年了,你比任何人都了解它,我需要你的支持,更需要你的帮助。怎么样?” 薛宇知道自己没有犹豫的机会,更没有拒绝的机会,伸手接过林越男递过来的厚厚的一叠资料,最上面的封皮上赫然两个字引入眼帘——机密。 那天薛宇出办公室前还弄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林越男的那副笑容到底是什么。 “这是你当上主任后的第一年写的总结报告和计划报告,之后你每年的报告都和你刚才背的一样流于形式,这是你的梦想,你自己收藏着吧。”说完林越男莞尔一笑,像没事人似的低头看桌上的文件。 关上门的那一霎那,薛宇知道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笑容是在说:我知道你,我了解你,你说的都在我的预料之中。 林越男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这是薛宇走出办公室后的另一个感受。 第三章 平民将军的春节 如果说林其勇是个没有什么能耐的男人,这句话就既对又不对。此话怎讲? 林老头一辈子都没有一个月拿过一千块回家,从挣钱养家能力来说,他简直不是一般的没能耐。但是林其勇在家人和亲友间却及其有面子和地位,当然这其中一半是因为一双争气出息的儿女。另一半则是因为林其勇兴趣广泛,善交朋友,对朋友和善,乐于助人。这不,谁都想不到,他没用多久就和性情古怪的亲家仲卫国关系甚笃了。这人年轻的时候是有高低贵贱,地位身份的差别的,可是老到一把年纪,又做了亲家的时候就是大同小异的。但这一点似乎在两个老太婆身上并不适用。 本来赵安邦和林越男都坚持安排仲老夫妇住在宾馆的,至少各方面都是很便利的。可是才不到一天的相处,林老头和仲老就相见恨晚了。林其勇对于仲卫国的到来是没有太大的感触的,相比老伴每天兴匆匆地准备这准备那,林其勇觉得人家一个老将军能和我们这平民百姓打交道吗,这么些年女儿是嫁过去了,除了当初结婚的时候有些接触,每年仲家都会托人带些东西来,其他的两家老人这么多年也没有怎么来往。林其勇是个倔强而骄傲的人,女儿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对他来说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但是他不愿意和这样的人家打交道,他担心自己的言行不当给女儿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现在生活条件比过去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社会地位也水涨船高了,林其勇觉得即使不跟女儿家来往,这也就够本了。谁知道女儿提出要接亲家来过年,这让林其勇有些别扭但又不好说出口,毕竟这是亲家,人家都不嫌弃来这小地方了,自己又怎么好摆架子呢。 仲卫国对林其勇的生活充满的羡慕。仲老一直喜欢养些花鸟鱼虫的,小时候家里穷,后来工作忙,退休后想如愿以偿一下,结果这老伴又不同意,总说这花还行,这动物有多不干净,于是这些年就搁置了,但是这退休生活无聊得让仲卫国有时候都想骂人。没想到这次和亲家一见面,才发现彼此志趣相投,亲家在养鸟种花养鸽子方面可是个行家,二人在饭桌上聊得起劲,一幅相见恨晚的感觉。饭后,赵安邦和林越男提出二老的住处,仲老一口就拒绝了,并且提出要住在亲家家里,让林其勇的老伴陈志清紧张了一下,本来以为会到家里吃饭,结果准备了一大堆吃的,这住的就没曾想过。其实林家不是不够大,自从儿女工作后,坚决要给父母换间环境更好的住所,所以就买了现在的位于独门独院的二手小别墅,里外有一百五十平米,还带着一个漂亮的小院子。老人还常抱怨两个人住这么大的屋子怪冷清的,所以林越男一回来,父母就坚决要求住在家里,林越男怕工作影响父母的生活,最终决定两个儿子和父母一起住,而自己住在单位分配的房子。仲家二老的到来让过去这个冷清的小楼房火热起来了。 仲老的生活是快乐充实的,每天早上饭毕,他都和亲家一起去早市遛鸟,亲家有四只画眉鸟,俩人一人提两个,到了早市,他们把鸟挂在树上,就去和附近的鸟友锻炼身体,海阔天空的聊着。有时候兴致来了,大家还一起唱几段京剧,仲老发现老亲家是个厉害的角啊,这但凡和玩有关的做什么都会,在一群老人中明显的很有威信,林老为了在亲家面前露脸,也特卖力,每次开口总博得阵阵喝彩。虽说这仲老是打北京市来的,但是半身戎马生涯,也没有培养点爱好之类的,看着亲家,仲老也心痒痒想学这京剧,于是老人们每天又多了一些事情要去做。此外,仲卫国也拜亲家为师学习养鸽子,这信鸽可是林其勇一辈子的大事业,家里条件不比许多鸽友阔绰,别人都去外地买名鸽回来饲养,他却坚持训练自家的鸽子,久而久之也有了自己的门道,先后也在一些重大的比赛中拿了些名次,钱是没有挣多少,但是这名声是打出来了。鸽界的人对林其勇是另眼相看的。仲老与亲家每天陪着亲家在鸽舍里,也渐生养鸽之心,要亲家亲自教导着,预备着回去就着手盘弄这新爱好。 林越男的婆婆方静红的生活并不像老伴那样的自在,方静红是个文绉绉的人,做事说话小巧细致。这并不是说她就和林越男的母亲陈志清就格格不入,老年人无论身份地位差别多大,总会有共同的话题可说,陈志清是个淳朴的妇女,对这个从大城市来、有着大身份的亲家母还是有些敬畏的。因此两个女人之间的交往客气而客套,不如她们的丈夫之间直爽热情无间。每天孙子们放学了就是全家最热闹的时候,虽说孙子们同时心头肉,可是令人不解的是,仲卫国和林其勇似乎一样更偏爱心痏,两个女人则更偏爱阿信。 转眼仲家二老在这里度过了春节,又过完了元宵,当初的小住要成为常驻了。方静红有些呆不住了,如果她和亲家母的亲密关系和她们的丈夫一样,也许她也不会这么着急回去,可是有限的话题被这两个女人聊尽了,方静红开始和林越男提出打道回府了。说了一些客气话林越男自然是不会过分挽留婆婆的,她知道婆婆的性格是不适合在这里的,常住下去总会有矛盾的,但是这回去的话头绝不能由自己挑起来,必定要婆婆自己说才行。 于是一个半月之后,当初浩浩荡荡在机场迎接的原班人马又在这欢送了仲老夫妇。当林其勇有些可惜一个不错的新玩伴离开的时候,陈志清却松了一口气。 第四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1 平海市地处南北交界之处,但是气候上却是地道的南方时令。新春刚过没多久,春天曼妙的步伐就亦步亦趋地赶着寒冬光临来了。经过一个冬天的蓄积,经过一个寒冬的考验,万事万物就如同喷薄而出的岩浆,厚积薄发。林越男惊奇地发现台里停车场外种植的梨花已经露出白色的花骨朵,春的气息是这么的真切,这么的芳香,只有心情愉悦、充满希望、意气风发或是春风得意的人才会在这繁忙的人生中注意到这微弱的花骨朵,林越男看着桌上薛宇送来的计划书,仿佛在办公室里就已经嗅到了梨花的芬芳。 一年之计在于春,上学的时候林越男就有一个难以评论好坏的习惯,就是在一年的伊始给自己设定一年的奋斗目标和实施计划,之所以说这个习惯难以评价是因为过去林越男总是会给自己设定很多的不切实际的过高的目标,所以可想而之年终得到的多是失望。另一个不得不提的习惯就是林越男每天无论有多么的忙,她一定会记下自己今天的点点滴滴,无论是一句话还是一页纸,无论是流水账还是心情体悟,这个习惯已经伴随她快十年了。这么说吧,这期间只有一天是空白的,那就是新婚的晚上。林越男坐在舒适的办公椅上,看着自己新年伊始在记事本上记下的三条目标,她告诉自己是时间去放手一搏了。 林越男的好厨艺自从上次新年宴请下属的第二天就人尽皆知了,这不是什么不好的流言蜚语。员工们对女台长的厨艺颇为意外,女人们一时嫉妒不已,男人们一时羡慕不已,有一对夫妻员工的对话最能见证这个情况——记者丈夫说:“我什么时候也能吃到那么好的饭菜,这年头这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女人怎么就那么少了呢?”记者妻子不乐意了:“想要老婆全能,也得看看自己是不是个厉害的角,人家老公是上校,你算个什么呢?”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就这么在夫妻间拉开了。 这个片段是编辑部的陈文娟透露给林越男的,林越男是不喜欢搞帮派和小团体的,她在学校里的时候是吃过这个苦的。但是临行前她向老主任取经的时候,老主任曾再三告诫在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定要适当的培养自己的势力,要有自己的细作。陈文娟就是林越男在新闻频道的细作。陈文娟又是何许人也呢?此女是林越男初中同学的同学,二人相识于二十一岁,同是实习生,渐渐走进,相识不久,情谊不深,分别无信,多年不见,天各一方,再见悬殊,彼此需要。其实林越男对陈文娟并不是很了解,只是依稀知道她是某专科院系毕业,台里有个亲戚关系,最初是想做记者,最后留在了编辑部做些零散的活儿。 林越男的衣锦还乡让陈文娟着实兴奋了一阵,自从那天林越男在食堂里遇到了陈文娟并且热情的和她聊了一会儿之后,陈文娟就全心全意为林越男服务了。其实不需要陈文娟说这些,林越男很明白自己在台里的人缘和印象,作为一个领导,不论你怎么和下属套近乎,无论你多么不想让自己成为独裁者和高高在上的权威,至少在中国,这个梦想是不存在的。现在林越男的下属们对林越男的态度暧昧不清,但基本划分成两拨:男人对于林越男多既有佩服又有敬畏,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女人对于林越男是既羡慕又嫉妒,就是希望它枯萎的牡丹。 “越男,你知道吗,你上次让我分给大家当下午茶的蜂蜜甜饼和蛋挞,大家吃完都夸得不行了,真的,我觉得你真应该去开个甜品店什么的。”陈文娟给林越男送文件的时候提到,私下里林越男坚持大家互相称名字。 “真的吗?大家喜欢就好,我呀也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在厨房里鼓动点吃的,下次再做点送给大家,至于你说的开店,我考虑一下啊。” 只要想到就会去做,只要开始做就坚持做到最后,这就是林越男。其实陈文娟不说,着手开店也是林越男给自己定下的目标之一。下班后林越男在姐妹们常聚会的咖啡厅包厢里等着,不一会儿倪晶晶、刘熙就结伴走进来了。 “怎么就你一人啊,朱琳呢?” “她今晚坐班,要上课的,毕业班就是累,她不能来了,不过今天这事她来不来都没什么,主要我是想和你们两个商量一下。” 林越男将今天上午和弟弟林建安商量了自己的计划,林越男虽然只比林建安大三岁,可是这些年来姐姐对于自己的支持和帮助和母亲似的,长姐如母,对姐姐林建安是充满了感激和尊敬。对于姐姐的这个创业计划,林建安也是十分支持的,一是现在家里已经有这样的实力去开这个店,其次姐姐的甜点厨艺林建安也是体验过的,所以林越男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林建安主动提出要入股。 现在林越男将自己的想法向姐妹全盘托出,一时间大家各有所思。 “那么现在越男你是在征询我们的意见吗?”倪晶晶打破了沉默。 “不是的。”林越男坚定地回答。 “那我支持你做这个,另外越男要是你同意我就入股你那个公司,怎么样?”倪晶晶笑着问道。 “就等你这句话呢,妹子。”林越男会心的笑笑。 “那你呢,亲爱的,你又怎么看呢?”林越男看着一言不发的刘熙。 “你总算也开始从商了啊,我也可以入股的啊。”刘熙硕大的钻戒在柔和的灯光下很晃眼睛。 “熙,有你这句话就可以了,但是我不需要你的入股,你有自己的舞房需要经营,而且上次你不是说你要开四店了嘛,我不能分散你的精力,让你承担风险,我对我这个创业计划还没有信心十足呢。” 林越男说完转向镇静无比的倪晶晶,“至于你,你是被我拖下水了,谁让你孤家寡人的。我需要你做我的军师,把你这么些年来的创业雄心在这个项目上大展拳脚。我很看好你,妹子。” “你只是让我做军师帮你策划吗?不需要我全程帮你监管吗?”倪晶晶挑着眉毛问。 “你能做我的军师我已经很感谢了,你也一样要上班,我怎么能全让你投入进去啊?” “要是我辞职就可以全心做这个计划了,是吧?”倪晶晶的话说得很轻松,却在另外俩姐妹之间荡起了层层涟漪。 第五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2 “你开玩笑呢吧?”刘熙最先质疑了,虽说现在的工作目前看没有多大的前景,可好歹也是国家公务人员,这铁饭碗还有谁想扔掉的啊。 “其实你不必这么大动静啊,你能帮我负责看帐就已经帮大忙了,别的……”林越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你们都别劝了,这之中的利害关系,我知道,也知道你们的考量,可是我已经决定了,并且明天就回去打辞职报告。” “晶晶,你是不是干得不开心啊,正好以这个为借口吧?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让你不想干了啊?”倪晶晶余光瞥了一下刘熙,果阅历丰富,能说到点子上,表面上依旧不露声色,“瞎说什么啊,我能跟谁不合啊,我一直以来都想创业,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想大干一场不行吗?” 林越男还没来得及发表观点,又被刘熙抢先了,话就像上堂的子弹似的,没有一点卡弹:“还说不是借口,你想创业,你说吧当初我是怎么好说歹说劝你跟我一起搞舞房的,你都是怎么回绝我的吧?”翻脸比翻书还快说得就是刘熙现在的状态。 自知理亏,平时能言善辩的倪晶晶也词穷了,看了一眼林越男爱莫能助的样子,陪着笑脸说:“那会儿我不是没有什么积蓄嘛,心性也不成熟,怕给你添乱,再说了你那么有经商的头脑,你看你现在搞得有声有色的,这都证明你本身就实力不凡啊,我在你那里不就是一陪衬嘛,越男,是吧?” 倪晶晶对着林越男使眼色,发出求救的信号,四人之中这刘熙要是较真起来谁都扛不住啊。 听刘熙这么说起来,林越男心中也觉得确实晶晶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还是很配合地附和着:“就是,就是,熙,我哪能跟你比啊,我二十以内的加减法还得掰手指的,我一个人肯定不行的,你那么有魄力,没有帮手也干得生龙活虎的,换我肯定就不行了。”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刘熙极力想掩饰,可是嘴角还是微微上扬了,倪晶晶总算是放心了。 刘熙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示意大家都举起咖啡杯碰杯,老佛爷一点头,林越男的创业计划就这样诞生了。 创业的确是不易的,面临很多问题,首先具体要做什么,这是明确的;其次怎么做,还是有谱的;再次叫什么名字,选址在哪里,资金在哪里,证件怎么办……林越男这些年来自己小有存款,另外这些年家里的存款也是由她在掌握,但是显然她不预备拿出这些钱来。聪明的商人是要想办法从别人的口袋里拿钱帮自己赚钱,现在成功地商人则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拿钱赚钱的同时还能回馈社会的,这是倪晶晶给林越男上的关于筹措启动资金第一节课,一番启示后林越男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赵安邦。 虽说市长职务繁忙,但是赵安邦还是在百忙之中见了林越男,并且提出要请林越男吃饭。和首长吃饭不是第一次,但是单独和市长一起吃饭,这是第一次,林越男一点也不轻松。 “对了,仲老回去后身体还硬朗吧?”赵安邦首先打破了沉默。 “恩,爸身体很好,多谢市长记挂着了。”这个赵安邦还真是对仲老关心得很。 “电视台那边还适应吧,有什么需要的不要客气,直接跟我说,只要我力所能及的,我一定尽力而为啊。”赵安邦端起手中的酒杯。 这也是他工作这么久以来,半公半私的和一个女人吃饭。自从仲老走后,他和林越男就没有什么联系了,调回平海市这么久,林越男从没有找过市长帮忙,这次她主动相约一定是有什么重要事情。 果不其然,几杯酒下肚,林越男就将她的创业计划徐徐道来,只是此时这个打算成立的甜品店已经不是林越男的了,而是林建安和倪晶晶的。 “赵市长,这是一份创业计划书。麻烦黎市长可以看一下。” 赵安邦简单浏览了一下林越男递过来的计划书。 “不错,有想法有市场调查有计划,那么我可以做点什么呢?”赵安邦审视着对面的林越男。 “赵市长,实不相瞒这是我弟弟和好友的计划,我觉得很可行,因此特来拜托市长了。这第一家店预计的用人规模在二十人左右,我们想首先征用女性,一些特殊的女性。光是这一点就需要市长的帮助。” 赵安邦一言不发,示意林越男继续。 “我希望得到市妇联的支持,因为我想雇佣的第一批人都在妇联的内部档案里。” “你想找一些弱势妇女?” “是的,我想首先聘用一些遭遇家庭暴力或者家庭特别贫困的女人。” “这是好事,你可以直接找妇联,为什么要找我呢?”赵安邦开始对对面的这个自信无比的女人产生了好奇。 “因为我师出无名,妇联不会轻易相信我,更何况在别人看来我是个外地人,而外地人就等于不可信。”林越男将自己的分析一一道来,当然这也是用来搪塞别人的最美最充足的理由了。 “这没问题,我明天就和市妇联主席打声招呼,你就直接去找她,她会帮你的。你的资金够了吗?” “资金也就东拼一点,西借一点吧。”林越男不无担忧地说道。 “既然这样,我有个提议,你看看行不行。” “还请市长指点高明。” “指点谈不上,这种案例以前也有地方实行过。你可以和市妇联商量,可以以市妇联的名义向银行借贷一部分资金,你们聘用的妇女也是妇联的一块心病,到时候,你们做大了做好了,可以和妇联再扩大合作,这不就双赢了嘛。” “这个办法真是太好了,多亏了市长的指点。我先敬您一杯,以示感谢。”说完林越男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赵安邦透过酒杯中的红酒看到了对面的林越男,中等偏上的姿色,自信而坚定,从林越男开口的时候赵安邦就一步一步嗅到了这个女人的智慧。很明显这整个计划都是她林越男的,可是作为事业单位工作领导的她是不可以自己创办企业的。所以她就借用弟弟的名义,林越男的弟弟——那个斯斯文文的常平市社保局的科长,在和仲老一起吃饭的饭桌上是见过面的。他应该是不会有想法也不会有精力去开办这样一个店面的。 赵安邦冷静地分析着这个女人,从事经济工作这么多年了,拥有这mba学位的他,怎么会看不清林越男呢?可是明知道那是个套,他赵安邦还是不可避免的钻进去了,她林越男就等着自己说出那个双赢的合作模式呢,否则为什么那么多人她不帮,偏偏帮那群承受家暴的妇女呢?赵安邦一连喝下两倍红酒,眼神有些迷离。 赵安邦的02号专车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林越男暗自舒了一口气,从今天开始有的忙了。 第六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3 赵安邦从后视镜中看到渐渐变小的林越男的身影,她的手还在摆着。今晚的酒似乎有些多了,有失他沉稳的作风,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赵安邦从不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放松。作为一个主管经济的市长,帮助一个可以帮助解决就业问题的创业者是无可厚非的,那个叫什么,哦,对,叫“下一站,幸福”的甜品店看上去似乎很有前途。退一步说,即使这是个糟糕的创业计划,他也会帮助林越男的吧,毕竟她是仲老的儿媳妇。对,因为她是仲老的媳妇,所以我才会这样帮助她的——这是赵安邦睡着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市妇联对于市长亲下的指示感到荣幸万分,对于这个双赢的计划,她们也很赞同。其余的琐碎问题,倪晶晶都手到擒来。她辞职了,以她一贯的雷厉风行的速度解决了一切,街道办事处的公家饭她是再也不想吃了,有些地方不喜欢就不要勉强自己,就像有些人不属于你,就要义无反顾,不能拖泥带水。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解放后的她很开心,因为终于可以战胜自己,因为总算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诚如越男所说的,她是个孤家寡人,来去自由,无事一身轻,摆脱了牵绊,现在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全身心地投入到真正属于她的地方。她也不负林越男所望,在很短的时间内顺当地解决好了所有的手续问题。 朱爱国一大早就看到了徐新建签给他们部门的题材——一个甜品店和市妇联的双赢模式。最近凌老一直叫嚷着腰疼得不行,其实这么些年来他一直说腰不舒服,腰间盘突出的老毛病折磨他很多年了,推拿按摩这些年来似乎越来越不见效了,终于背不住的凌老请假在家休养了。部门的所有事务暂时由副主任朱爱国和白志明一起负责。部门的规矩是除了正主任在办公室坐镇指挥之外,其余人都是要跑一线的。这些天两人还要隔天轮换改稿、签稿、审片,不轻松但都很享受这短暂额外的权力。电视台的升迁和级别是条和其他单位不同的道路,虽说只是一个部门的主任,但却是正科级干部,并且评论部又是台里最大频道的最大部门,这个大更多的指的是他的重要性。此外,频道的总监和分管业务的台长也大多在评论部的主任位置上待过一段时间,所以一个小小的部门主任却包含着深刻的人事学问。这也是白志明和朱爱国立志要在这个特殊时期好好变现的重要原因,介于而立不惑之间的男人就像是捕猎的狮子,拼命抢夺争取的力量和勇气此生仅此一回。 一看到这个题目,朱爱国知道这是个不错的题材,很值得深挖,要是做得好,年底还可以去创优的,现在这类深度报道节目很吃香的。朱爱国决定自己亲自去做这个节目。要作出创新点来,作出创新模式来。 下一站,幸福甜品店的规模不是很大,只是一个楼上楼下大约五六十平米的店面,但是位置很中心地段,店面的装修也很不一般,至于哪里不一般,朱爱国一时也说不上来,只是从外观看就让你很有食欲。车还没有停到门口,就看到了小小的店面门口停满了车,挤满了人。下了车,朱爱国就打开了摄像机的镜头盖,在外面开始取景。市妇联主席来剪的彩,自己那天没有来拍摄,但市妇联一定有拍这些画面,如果需要可以直接跟他们要的。 “这个店好温馨啊,我在里面还没有吃东西就问道那种诱人的香味了,好像整个店里就像个糖果屋。”两个从店里走出来的年轻女生小声地议论着。 朱爱国莞尔一笑,男人很难理解店面的装修怎么会像糖果屋的。正准备往里走,却一眼就看见了林建安站在门口,难道? “原来是你联系要来采访的。里面请。”林建安看着朱爱国脸色有些不自然。这不是普通的记者,这个人差点就成了自己的姐夫,虽然明显他看来和自己的姐夫相差甚远,要不是现在就站在面前,自己甚至都快忘记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了。林越男在一边忙着招呼市妇联的人,但是在人群中一眼就扫到了朱爱国和弟弟站在一起。徐新建签稿子的时候特地问过林越男的意见半请示半试探性质,虽然自己最后还是将这个皮球踢回去了,没想到这个老家伙居然消息这么灵通。 “徐总监,这是公事,如果你觉得符合我们一贯的新闻取材标准你就去做,如果没有什么新闻价值,就不必去做,这和我是没有什么关联的,公事公办吧。”林越男说得极为陈恳,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没有指望电视台的造势。 林越男是没有指望让造势,但是她知道这势也必定会造出来的,这不需要她出手,当然她也不便出手。市妇联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宣传自己的好时机,况且不论从实用价值还是从创新理念来说,这都算是有特殊意义的新闻,徐新建这么些年的一线经验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只是他也不会放过一个讨好上级的机会。朱爱国的到来林越男有些意外,这么久以来,两个人在工作上几乎没有什么接触,林越男不是他的直接上级,所以工作上没有太多的交集。但是私下倒是有过几次接触,虽然……林越男知道虽然这么久以来二人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谈话,可是每次见面的气场都很有问题,林越男是敏感的,但是她想朱爱国也是明白的,每次林越男想仔细分析二人的关系的时候又不自主的不想去深想,是不自信吧,不相信自己,更不相信朱爱国,那相信什么呢,相信有些东西不会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消失吗?这个念头曾在林越男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林越男赶走了,她不能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这种邪念。《社会广角纵横》是以深度报道和时评见长的一档节目,对于这个选题应该是不会错过的。最近部门的凌主任似乎请长假了,部门由副主任朱爱国和白志明一起负责。林越男没有想到朱爱国会自己亲自来做这个节目。 “你去招呼客人吧,我来接待他。”林越男对林建安说,建安是请假回来的,这么多年来他都是用实际行动支持着姐姐。 第七章 渔阳鼙鼓动地来4 “这家店原来是你开的,你真的决定做甜品了?”朱爱国没想到林越男动作这么快,那次吃饭的时候别人似乎只是说说,她也只是客气一下而已,时隔一两个月,她真的就开了这个门店了,时间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魄力吗,现在站在他面前笑容盈盈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朱爱国有些失神了,一时间两个人之间出现了真空。 “既然来了,尝尝我们新鲜出炉的甜点吧。”林越男打破了沉默,将朱爱国引进了制作间,数十个训练有素的女人在忙碌着,朱爱国不慌不忙打开镜头盖拍了几个画面。 “这不是你做的吗?”朱爱国尝了一口林越男端来的银鱼蛋卷。这种一直视为很娘的甜点一下唤醒了他的味蕾。 “我一个人哪有精力和时间做这么多啊,这里的料都是我提前准备好的,工序是固定的,她们上岗前都接受了一段时间的培训了,所以和我做的也差不了多少的。怎么样,味道还可以吧?”林越男很想知道每一个试吃的人对此的评价,毕竟这家店不光倾注了她一个人的心血,自恃做甜品有一套的她是不允许自己败走麦城的。 朱爱国的表情给了林越男答案。 朱爱国用了一天时间得到了他所需要的素材,已而夕阳在山,人影散乱,春天傍晚的余晖透过玻璃橱窗投射在店里素雅的大理石上,开业这几日生意格外的好,由于很讲究甜品的新鲜程度,所有的材料都是当天预备的,因此作出的成品也是有限的,每天不到傍晚,甜品就都告罄了。店员们三三两两在后厨房洗刷着,准备明天的食材,打扫店面,林建安和倪晶晶在楼上的小办公室计算着今天的收益和数据。 “你回台里吗?”采访结束的朱爱国在离开时突然转身问林越男,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我今天请假了,店里今天开张有点忙。我现在要去接心痏和阿信放学。”林越男挎着皮包意欲往外走。 “那你能送我去接丽丽吗?”朱爱国犹豫了一下说。 “我们部门的车去接另一个记者了,这个时候不好打车,我也要去接女儿的。”朱爱国有些担心拒绝,但他心里明白一旦他说出了女儿,林越男十有**是不会拒绝的,这是他新近发现的怪事。丽丽和心痏是同桌,居然还是拉丁舞班的舞伴。两个小家伙关系很亲密。同时女儿似乎真的很林越男很投缘,每次去心痏家回来总会说林阿姨有多么的好,做了什么给她吃,甚至还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礼物,女儿不知道其实她的生日和林越男的生日是同一天的,他发现自己居然还记着越男的生日。对于丽丽和林越男一家的接触,孙丹丹是支持的,自打她听说这个对女儿同学的母亲林阿姨是丈夫的顶头上司,她不仅支持还很鼓励女儿多去同学家玩,还破例让丽丽带同学到家里来玩。当然丹丹如果知道这个林阿姨就是当年的林越男,她还会这么热情地招待心痏他们吗?朱爱国在心里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我想知道这个双赢的模式是谁提出来的?”上车后不久,朱爱国就抛出了一个疑问。 “是集体智慧的结晶。”有些东西不便说,有些东西不想说。 “这个小店还得到了赵市长的支持吧。”朱爱国问的小心翼翼。 “这你是怎么知道的?”林越男有些好奇,连弟弟和晶晶都不太知道她和市长的谈话。 “门口那一大摞的花篮里,赵市长的花篮就隐没在其中啊。以私人身份送的花篮,你还真有面子。”朱爱国笑得有些狡黠,露出了浅浅的酒窝,林越男看着触了一下。 “你眼神还真好使。”她不喜欢被朱爱国看穿,当年这个男人总是自以为是的以为掌控了她的一切,以为她一直在他的掌心里,她也确实太没有出息了,一颦一笑都能被这个男人解读透透。林越男工作后曾经采访过一个成功的女性,至少她在婚姻上是成功的,那会儿调查说北京的离婚率已经高达百分之六十,而这个看着一般般的女人和丈夫相亲相爱六十年了。情人节的时候林越男就策划了一个专题——《爱情的保质期到底有多久?当代人的爱情观调查》,这个专题是属于社会情感专栏的,林越男在和主编吃饭的时候顺口提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成想主编顺口就说:“这个专题就交给你了。”于是时政财经记者林越男也混了一期情感专栏记者。又没成想这个顺口提的想法反响很大,那一期的报纸卖的十分火爆,受众参与度很高,想来行色匆匆的现代都市人都对爱情这个亘古不变的话题有着疑问和困惑,此后林越男建议分版的编辑又策划几次专题,都广受好评。那一阵子,这个初进报社的新人如沐春风,春风得意。她也从那次的栏目中懂得了很多。采访结束后,老太太拉住林越男的手说:“记者姑娘,我有几句话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看林越男点头,老太太亲切地说:“你不相信爱情是吗?”林越男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话的时候我看得出你一定受过很重的伤,姑娘啊,其实这不是爱情的错,这是人的错,不是一个人的错,是两个人的错。如果人不会对爱的人正确表达自己的感情,就是一种错,爱情从来是没有错的,错的只有人。”林越男若有所思,又一下不能完全领悟。 “无论你们有多相爱,无论你们彼此理解有多深,记住,女人要是本不断更新的书,书呢不要太难,要能让男人读懂,却不能总一个样儿,让男人读透,爱情长久的秘诀就是对丈夫永远保持一点神秘感。你要让他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了解你的你,但不要让他成为全世界最能掌控你的人。”显然这段略带哲理的艰涩的话林越男没有吃透,但是结婚后她却越来越明白老人的深意。 “你在想什么,开车的时候要专心一点。”朱爱国没有意识到自己今天说话的语气和以往不同,林越男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身份,似乎只要他们两个人独处的时候,那种气场会一下子就转换,有些熟悉有些暧昧却有些隔膜。 “赵市长是我公公的老部下了。”林越男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说完自己都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算是解释吗?朱爱国似乎感觉到了林越男的窘意,没有继续接茬。 下班高峰时刻的车流缓慢而无力,平海市的几届领导都致力于道路市政的建设,可是这道路的修筑速度还是比不上车辆的增加速度。林越男的白色奥迪在车流里不断见缝插针。 “开车还是小心点吧,这里不比北京,平海的司机横得很的。”看着她不断看手机,知道她担心孩子们等待,可是这安全啊,当初自己还称她是马路杀手呢。朱爱国假意看着撇着车窗外,用余光斜视着林越男的脸庞。林越男学驾驶的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流过。 “向右打方向盘,力道小一点,汽车不是自行车,你力道小一点。” “对,就这样,踩油门,挂二档,踩离合,好,不错,就这样,别紧张啊。别怕我就在你旁边坐着呢。”朱爱国坐在副驾上手覆在林越男的一只手上,手掌冰凉,手心渗出密密的汗珠。朱爱国爱恋地将手轻轻拍打着女友的头上,以示抚慰。 “快,踩刹车,刹车,快踩啊,不是油门,你别踩着油门啊……”二人坐在车里,一阵气喘,惊险的一幕吓得林越男趴在男友的怀里痛苦,刚才要不是朱爱国接手踩刹车,往重了说两个人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往轻了说人不受伤车也毁了。对于他们来说车毁了似乎更糟,毕竟这是借的别人的车,而他们更是没钱赔偿别人的。想到这些,林越男哭得越发伤心了。朱爱国惊吓地出了一身汗,惊魂未定的他真想骂人,可是看着越男哭得那么伤心,他心里隐隐不忍。 “好啦,马路杀手,别哭了,谁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开车的,下次继续学,如果实在不想学咱就不学了,反正我会开就行了。到时候咱有车了,我就当你的专属司机不好吗?”几句安慰的话让林越男破涕为笑,眼角还挂着泪水,可爱又楚楚动人,朱爱国忍不住亲了一下越男的眼角,咸咸的眼泪湿润着朱爱国的嘴唇。 “我不就是你总说的马路杀手吗?”林越男的余光感觉到朱爱国正在看着他,他的眼神呆滞了,是在想什么吗?还是在回忆什么?是在回忆过去吗?林越男以为这些年只有自己在回忆,可是他又能回忆些什么呢? 没想到林越男一句话就说中了自己刚刚的回忆,朱爱国有些惊讶又有些说不清楚的兴奋,为了回忆?为了默契?他蹙了一下眉头。没容许他困惑多久,三个孩子就映入了他们的视野里。 第八章 朱家的经1 “妈妈今天的甜品店开张,叔叔是去帮我们宣传的,下班就一起来接你们了。”丽丽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和林阿姨一起从车上走下来。无论丽丽有多喜欢自己,小女孩是敏感的,林越男深知这一点,丽丽刚刚那双充满疑问的眼神自己也曾有过,这个世界上就是有很多你解释不了的事情,是每个女孩都这样,还是只有丽丽和小时候的她是这样,看得清楚很多事、也能嗅到很多别人看不到的事情?从一个孩子身上看到你自己的影子,那种感觉会很奇妙,就像你又回到了回不去的时光。可是当这种事情发生在别人的孩子和你身上的时候,这种感觉也是难以言语的。 显然这两个小男人是没心没肺的,抢着拉丽丽的手上车。 “看看后面的盒子里是什么。”一上车,林越男就笑着对在后排坐着的三个孩子说。 心痏顺手拿出了放在后车窗处的盒子。“哇”后座一阵惊呼。 “这是我最喜欢吃的可可土豆泥糕啊,还有阿信喜欢的提拉米苏。” “还有我喜欢吃的可可曲奇饼。”丽丽小声的咕哝着,没有想到林阿姨也会给自己准备甜点。 “这是我出门之前特地为你们做的,现在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先用湿纸巾擦一下手,然后就开动吧。”林越男递过一包湿纸巾,看着孩子们仔细地擦完了手,笑了笑,转过头来开动了车子。 原来刚刚她一直在厨房里捣鼓,是为了给孩子们做甜点。说真话自己都不知道丽丽喜欢吃什么甜点,越男居然还细心地准备了丽丽的那份,而这一切都是在自己上车前准备的,而不是做给他看得。况且人家又何必做给自己看呢。 “如果我不搭你的顺风车来呢,你预计也要带给她吃的吗?”朱爱国心中不解。 “我每次接孩子们都能遇到她,东西只是单纯带给孩子的。” “为什么?”朱爱国看着孩子们一边吃一边玩,转过头看着林越男轻声问道。 “因为我喜欢她。”朱爱国问的没头没尾,林越男回答的没头没尾,只是彼此都能明白。 “你吃吃我的可可土豆泥糕吧,很好吃的。”任心痏诚心诚意向朱曼丽推荐。 朱曼丽咬了一口,“真好吃。” “好吃吧,其实妈妈做的可可芋头糕更好吃,是不是啊,哥哥?”阿信啃得一嘴的提拉米苏。 “是的,可是我对芋头过敏,很严重的过敏哦,你知道什么叫过敏的吧?”任心痏担心地问朱曼丽。 “知道,过敏就是长红点,对吧,我爸爸和爷爷都过敏过的。”朱曼丽嘎巴嘎巴地嚼着曲奇饼,不紧不慢地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恩……差不多吧,后来妈妈就换成了土豆泥,也很好吃,对不对?其实芋头糕……”任心痏的话还没有讲完就被母亲林越男打断了。 “快吃吧,别说了,吃东西的时候不要随便说话。”有些突兀的带点生气的口吻,孩子们愣住了,不知为什么大人一下子就变脾气了。一时间车里的人都盯着林越男。 “小孩子……吃东西的时候呢,最好……最好少说话,这样对消化比较好。”林越男结结巴巴的解释显然让小朋友们释怀了。可是她没有发现她的解释和变化让一边的朱爱国疑窦丛生。 “我妈妈平时不是这么严厉的,她说只要我们想做的又合情合理的事情,她都会支持我们的。”任心痏悄悄跟身边的朱曼丽咬耳朵。可是这么狭小安静的空间,声音还是被大家都听到了,林越男听了想笑,孩子啊,真是太可爱了。 “林阿姨一点都不严厉。”朱曼丽的话明显是想让大家都听到。 任心痏和任信在一边咯吱咯吱笑着。似乎为了表明自己不是吃人嘴短,朱曼丽又加了一些佐证。“我妈妈才厉害呢,她从来不让我在车里吃东西,她说弄脏了会很难收拾的。她也不让我吃甜点,说会发胖的,胖了长大后就没有人要了。”小孩子们显然没有明白这话的深意,傻傻地对笑着。 林越男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幸福地吃着东西的三个孩子,收回眼神的时候刚好碰撞上朱爱国,随即立刻转移自己的视线,也许是因为她有些心虚,为什么她忽然觉得朱爱国的眼神变了,只是孩子们之间的谈笑,他应该不会真的听进去了,更不会这么轻易联想的,不,不可能,林越男一下子否认了自己的猜测。 一路上愉快的气氛很快就被打破了,林越男的车停在了朱爱国家的楼下,朱氏父女刚下车,就看到了接孙家父母的孙丹丹也正在停车。地下车库的名额有限,今年他们家的车位就没有抢到,所以每天只能把车停在自家楼下。 孙丹丹比丈夫朱爱国小了六岁,刚到三十岁的她已经渐渐显示出发福的迹象,当然孙丹丹结婚前身体就有点扁圆形,年轻那会儿孙丹丹没少往健身中心砸钱,可是砸来砸去,还是没能让自己满意,结婚之后所性就不花冤枉钱了。可是这男人就是猫,这天下哪有不偷腥的猫呢,电视台里的男人,她孙丹丹算是看得明亮的,像老公朱爱国这样还算顾及家,不随便瞎玩的也没几个了,尽管一开始自己也为一些风吹草动吵过闹过,但是老父亲教导的是,这男人如果一点歪邪念没有,也说明他一点本事也没有,只要他知轻重,不乱来就行,这哪个成功的男人不有点花花新闻啊,这场面上的事没个准头。 丽丽一看见外婆外公就奔了过去,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老两口看见孩子乐得合不拢嘴,虽说这县城离得不远,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可是女儿结婚,又和公婆一起住,老两口再怎么想孩子也不经常往这儿跑。 孙丹丹的父亲孙福林是白下县农场的副总,在一方也算是小有名气的。虽然已到了退休的年纪,可是孙福林的官瘾明显没有过够,关系整了一圈,来了个返聘之说,一言堂弄得上下多有不满,本来他要退休,大家都举手加额,岂料这老领导又杀了个回马枪,众人苦不堪言。孙福林对此却不知所以。可惜后来当他恍然回神的时候,为时已晚。 孙父了解宝贝女儿自有娇惯的性格,看着婚后总是争吵的女儿女婿,语重心长地教育了一次女儿,丹丹也果真听进去,脾性收敛一些。这女婿是他认准了的,丹丹中专毕业后,孙福林勉强把她弄进了市里的大学读了个专科。女儿一直没有男友,突然有一天就说要带一个男朋友回来。孙福林第一次见到朱爱国的时候,他还有些腼腆,尽管已经工作两三年,但是在一个老江湖面前他还是很青嫩的。一顿饭交谈下来,孙福林算是摸透了眼前的这个朱爱国。这是个有野心的家伙,说好听点是个有抱负的家伙,只是眼中有着一丝的忧伤不知为何。当然对于女婿当时的男女关系,他是不知情的,也没有往那里想,要不是单身怎么跟自己女儿在一起了呢。多年后当孙福林知道当年女儿女婿的陈年旧事时,以及这些旧事带来的效应时,悔得肠子都青了,女儿嫁给什么人不好,偏偏嫁给了这么一个兽。当然孙福林打那时起才发现这么些年了自己居然一点没看出来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当然了这都是后话。 第九章 朱家的经2 那时候显然女儿很喜欢这小伙子,前脚后脚跟着他。虽然家庭条件和自己家相差一大截,但是这又怎么样呢,就这么一个女儿,一个有本事的人加上自己的帮衬,将来还不对自己老两口一心一意嘛,孙福林心里的小九九是打得是乒乒乓乓,对这个女婿越看越顺眼。丹丹还坚持想立刻就结婚,这一点孙福林是反对的,丹丹还太小,脾性还不定性,再说两人相识也没有多久,还需要磨合磨合。一顿软劝硬说,丹丹终于同意毕业后结婚。其实距离毕业也就一年的时间了。 一年后孙丹丹毕业了,工作没着急找,倒把婚急忙结了,一是以她的学历和水平实在没什么好的单位,二是孙丹丹结婚的时候已经怀孕了,索性在家安心待产,工作的事就一直没有下文。丹丹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住在农村的朱家父母就搬来和儿子媳妇同住。朱爱国的父亲朱五华和母亲张平最初是不待见这个儿媳妇的,朱五华是个倔脾气的老头,不喜欢会挂在脸上,婆婆张平是个小巧聪明的女人,知道人老了不比从前,生活在儿媳妇屋檐下,总得要低头,一直劝着老朱,加上媳妇正怀孕,对传宗接代有着深厚传统观念的老朱天天盼着孙子的降生,一家也算是相安无事。可是朱曼丽出生后矛盾就产生了。 虽说这孙丹丹也是县里长大的,可毕竟家里条件不一般,所以跟城里的孩子也差不多。这年轻人和老年人本来生活和观念上就有差异,再加上城乡差异,这矛盾就日益激化了,最初还就是嘀嘀咕咕说说就算了,脸面上也没有撕破,可是逐渐的这矛盾就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朱五华失望没有生个孙子,自己就一个儿子,这媳妇死活又不想再生,这不是要他老朱家绝后吗?这媳妇不是省油的灯,看他们老两口哪都不顺眼。孙丹丹有自己的苦处,这没生之前话说得好听,男女都一样,丽丽一落地,公公那脸拉得比驴脸还长。这也就罢了,老人嘛,都有这些传统的思想,理解就行了,看着朱爱国每天高兴地抱着女儿,孙丹丹心里觉得还是很幸福的。孙丹丹的体谅显然没有打动公公,但碍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加上婆婆张平从中斡旋,也就没有什么大的动静,朱爱国知道父亲和妻子的性格,生活在一起也难免有龃龉,也尽量两边说好话。家里一时也风平浪静,一片和谐。朱爱国没有感觉到这是一场山雨欲来风满楼前的宁静。 既然和儿子住在一个屋子里,这儿媳妇的月子也就顺理成章的由婆婆操持着,这期间孙母也照顾了半个月。孙丹丹是第一次生孩子,对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更何况虽然当时她已经23岁了,可是骨子里还是孩子一个,这孩子照顾孩子,问题就多了。白天孙丹丹总是爱哄孩子睡觉,时间一长,这孩子的时差就日夜颠倒了,按照事先说好的,坐月子期间,白天婆婆要做家务要买菜,所以孩子就由丹丹照看着,晚上孙丹丹以不敢带孩子,怕睡觉压着孩子为由,推给了婆婆,老人也应承下来了。可是眼见现在一到晚上孩子就哭闹个不停,甭提婆婆整宿不能合眼,就连公公也睡不好。朱五华几次想叫醒儿媳妇都被老伴制止了,毕竟这也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啊,再说了不看媳妇的面也得为儿子想想啊,儿子白天还得上班,孩子一闹不就睡不成了吗。朱五华觉得有理就忍了几天,又忍不住了。半夜死活要闹,被老伴死死拉住不放。 朱五华有理了,儿子又怎么了,儿子也得让老子和妈睡觉吧,他辛苦,我们就不辛苦了,白天跟佣人似的,一把年纪了,晚上睡觉本来就不踏实,孩子这一哭更别说睡了。媳妇倒好,白天孩子睡觉,她也睡,晚上孩子苦恼,她还睡。没心没肺的东西。 老伴眼泪直打转,这死老头,犟了一辈子了,自己照顾一家老小,现在还得劝着他。就说,你不看儿子的面子也得看看亲家的面子吧,人家这些年对我们不错啊,结婚几乎没让我们家花钱,这孩子的满月酒什么的,不都是人家出面承办的。再说了儿子这些年没有亲家帮衬着能这么顺顺当当吗?孩子有孩子的苦处,我们帮不了什么忙,就别给孩子添堵了。老伴一边哄着孩子一边拉住他,说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他心一横,把孩子抱过来说,我来抱孩子,你躺着。 朱五华是真的没打算再说什么了,可是偏偏就这么巧,把这好不容易熄灭的导线又给燃着了。老伴张平病了,她本来心脏就不太好,这一个月来白天照顾一大家子,晚上照顾孩子,终于累倒了。朱五华看着老伴蜡黄的脸,心疼啊,这女人年轻时跟着自己没过过什么好日子,临老了还要受媳妇的罪,越想越气,朱五华还是没有忍住。 一大早,朱五华让老伴休息着,自己去市场买了几条鱼,打算给老伴煲汤。到了家,孩子又被孙丹丹给弄睡着了,老朱的心里就有了一阵无名火。看着儿媳妇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吃着零嘴,就不动声色地说:“丹丹啊,我买了几条鱼,你待会儿煲点汤给你妈补补。”孙丹丹看都不看公公一眼,更没有听出公公的话里压着的火气,就说:“爸,你放着吧,我妈跟我说这月子里不能沾凉水,不然到老了就关节炎了。爱国马上就下班了,他今天回来吃午饭的,等他回来弄吧。”朱五华的火腾一下子就上来了,急冲冲地说:“你这也太金贵了点了,当年越男流孩子那会儿怎么就什么都做呢,连个毛巾都不让你妈洗,你倒好,生了孩子,什么事情都让你妈做,你看看她都什么样子了,让你煮汤就那么难啊,还要等爱国,我看你就是懒……” 朱五华一开始还压低着嗓子,但越说越火,越火嗓门越大,老伴一下就冲进了客厅拉他进房间。这下孙丹丹不干了,其实她刚才说的那话却是是实话,孙母临走前再三叮嘱,月子里要好好养着,现在倒好了,被公公这么指责,更令她难以接受的是公公居然拿她和林越男作比较,这么多年了,他还惦记着林越男呢。孙丹丹把手上的零食扔在地上,嚷开了。 “我怎么了,现在看我不顺眼了,越男这好那好,那你当初干嘛还同意我们结婚,觉得越男好,就找她啊。我就是金贵,就是比那个林越男金贵,她不过就是我老公不要的。”孙丹丹索性跟公公叫起了板。 孙丹丹的反击让朱五华的血气上涌,脸上顿时红光满面,老伴知道这下要出问题了,大家积攒的火气是不发不行的。这个死老头啊,不就是一碗鱼汤嘛,不吵不闹的,比她吃龙肉都舒服,这个节骨眼上还提越男。这不是火上浇油嘛。 “我是不想同意的啊,我压根看不上你,我还就是喜欢越男做我儿媳妇,要不是那时候你怀孕了,我能同意你们在一起吗,我能那么对越男吗,我朱五华从来没话柄给人家,我这一辈子就对不起这孩子了。”说着居然梗咽了。 “好,既然这样我们就不说什么了,你还是可以去找林越男的嘛,她又不是死了,我跟你儿子离婚,成全你们,省得你总觉得对不起她,我从哪来还回哪去,行了吧。”说完就回房间穿衣服。 孙丹丹心里火气很大,这么多年了,当初明知道他们不喜欢自己,还是硬着脸皮讨好他们,自己从小到老没受过别人什么气,但是为了让他们消气,自己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结婚后对老人也算是孝顺恭敬,公公说什么不好听的,也就按着性子听着,从娘家拿这个贴那个,不就是想让这个家过得好点,想让老人过得好点吗?这倒好,自己做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不如一个当初的林越男,越想越不服气,眼泪滴滴答答就下来了,看着熟睡的孩子,孙丹丹有些不舍了。转瞬又想,这次不能再退让了,如果再让下去,就真的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了,等朱爱国回来就是白等,不要指望他,他呢,著名的孝子,要不是自己娘家还有些硬气,还指不定把自己怎么了呢,这次一定要给他们朱家的人狠狠上一课。孙丹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东西,亲了亲女儿的脸,眼泪浸润着女儿的小脸蛋,丽丽在作着香甜的美梦吧,都露出了笑脸了。丹丹猛地将心一横,甩门就走了,孩子似乎嗅到了母亲离去的讯息,突然醒来一阵嚎啕,张平不得不抱起孙女,摇着哄着,老伴在隔壁房间唉声叹气。 媳妇是真的气了,也不能全怨她,这老伴说的话是绝了点,让孩子心寒啊,说句良心话,这年头你能指望媳妇怎么样呢,这样的也就不错了。你朱五华总是想着林越男的好,越男也确实是难得的懂事的孩子,这辈子是老朱家亏欠她的,可是就算没有丹丹横插进来,谁又能保证越男结婚后做的就比丹丹好呢。自己这么做老妈子,不是没有怨过,可是日子不是越来越好了嘛,人啊要知足啊。媳妇让她生气的时候,她也会念叨越男的好,可是越男的脾气也是犟得狠,越男不是丹丹,她有水平有学历,爱国很难压住她,说到底是两个人有缘无分啊。这几年大家从来也不提过去,看今天爱国他爸说的,就知道他放不下,毕竟越男为他们朱家怀过孩子啊。爱国他爸一直担心这事影响越男一辈子,心里一直愧疚,想要补偿,可是这孩子从来不接受,后来渐渐的联系也就断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过得怎么样了,真心想她找个好人家啊! 这事后来解决得还算圆满,这孩子不能不喝奶吧,朱爱国去岳父家接老婆了,当然不免被丈母娘狠狠说了一顿,孙丹丹一方面担心孩子,一方面对于吵架也没有跟父母全说实话,只说公公一直不喜欢孙女,看不惯她不做家务。孙福林了解女儿知道她没说全实话,但人老了也有自知之明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管点少操心。也就当着女婿劝说了几句,朱爱国自然应答着,显然丹丹没有跟岳父提到越男的事情,当然了他估计丹丹也没那个胆子跟父亲话说当年,于是也就没有多说什么。孙丹丹是回来了,双方的关系也并没有改变太多,也许是刚好出了月子了,孙丹丹也开始帮着婆婆做点家务了,但大家始终不温不火,隔着一层纱帐。朱爱国知道不能再这样让老婆每天在家里呆着了,得让孙丹丹开始工作了,当然这个想法他没有直接跟孙丹丹说,而是跟岳父提起了,岳父也知道这人是距离产生美,每天都窝在家里,大眼瞪小眼,迟早还会出事的,再说孩子也断奶了,是该让女儿出去工作了。二十六岁的人整天闲在家里也不是一回事儿。 就这样,在孙父的命令下,孙丹丹上班了,单位是老公朱爱国找的,是个小型的私营单位,工作不累,但是下班时间比较迟,随着孩子渐渐长大要上幼儿园,接送孩子的任务就落在了朱爱国和公婆身上。也许是年龄越来越大了,也许是不整天见面了,也许是孩子渐渐大了,工作后孙丹丹和公婆之间的龃龉越来越少了,公公越发的喜欢丽丽,孩子都快要被宠坏了。 第十章 原来林越男回来了 丽丽左右手牵着外公外婆蹦蹦跳跳上楼了,孙丹丹取完后备箱的东西,和朱爱国在后并肩走着。 “刚才那是你们林台长啊?” 朱爱国显然满腹心事,没有应答。 “你怎么让领导载你啊?” “车不是你用呢吗,刚好我采访完要接丽丽,就遇到林台。” “怎么不请人家到我们坐坐呢,你也要主动点向领导靠近啊,这凌老眼看要下了,你得争取这次升上去,不能便宜了那个白志明。我得跟丽丽说说,让她跟人家孩子打好关系,最好请到家里来吃顿饭,你看呢?” “别把小孩子扯到这事上来,小小年纪就学这个,再说人家是大领导,说请就能请的吗。” 孙丹丹有些不悦,为丈夫谋划未来,可他倒好,还不领情。也罢。 进电梯的时候,孙丹丹问了一句:“怎么觉得那个林台那么眼熟呢,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呀?” 朱爱国爱答不理,孙丹丹也就不开口了,这是夫妻间的习惯,也是默契。 孙丹丹进房间的时候,朱爱国在写稿子,她收拾完毕,就坐在床上翻阅杂志。看着丈夫的背影,傍晚的一幕又浮现在了眼前,那个车里的林台长,那个女人,是林越男。 虽然有色玻璃看得不很真切,孙丹丹直觉告诉自己那就是林越男,朱爱国当年的恋人,自己的手下败将林越男。可是自己拿话引丈夫的时候,他为什么沉默了呢,正是因为他的沉默和反常才让自己更加坚定林台就是林越男,刚刚趁到楼下扔垃圾,她给台里的丁当打了个电话,这么些年多少也认识了丈夫的一些同事,女人不能太过相信男人,在他身边多几双眼睛帮自己盯着是必要的。闲聊之中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心里很气,为什么朱爱国对她隐瞒,主动不说,被问了之后还是不说,他到底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心里还在想着她吗?这个女人是不是八字和她不和,当初为了让朱爱国对她死心她没少下过功夫,后来为了她,还跟公公大大吵过一架,现在她居然阴魂不散地又回来了,两家孩子是同桌,两家住一个小区,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故意的。当年她可是从来就没把林越男放在过眼里,现在她摇身一变成为台长了,听丁当说她丈夫和公公都是厉害的角色,那就说明她混得不错了,那为什么还要回来呢。现在他们的身份悬殊,照理说她男人那么优秀了,应该不会再看上朱爱国的,可是这女人啊,自己知道,心是海底针啊,难以让人看明白。最重要的还是老公,他是什么态度呢,要是没鬼干嘛不敢提呢,显然他也掂量过自己的身份。当年他们的感情也是生生被扯断的,老公是不是心里有遗憾,自己不得而知。可是当初她也不是没有让他选择啊,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和自己在一起,那么有什么遗憾可言呢。孙丹丹越想问题越多,越想就越烦躁。她心烦意乱地翻着杂志,翻得哗哗作响。 “你是看杂志还是撕杂志啊,我在写稿子,你声音小店不行吗?”朱爱国连头也不回,嗔怪道。 孙丹丹生气地将杂志使劲地放在床头,背对着朱爱国躺下了。 朱爱国也有点烦躁不安,对着电脑和材料半个小时了,却还就那么几个字。脑子里一片混沌,他关了电脑,关灯,上床,还是明天再说吧。 突然孙丹丹翻转身,抱住了丈夫,有些胖乎乎的手在朱爱国的胸口划着圈圈,朱爱国知道孙丹丹的意思,可是他现在觉得极其疲乏,一下推开妻子的手,翻过身背对妻子。 “我困了,明天还要出去采访,赶紧睡吧。” 房间里出奇的安静,只能听见各自微弱的呼吸声。月光伴着昏黄的路灯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落在写字台上,朱爱国的眼皮都打架了,可是闭上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今天越男和丹丹碰面了,虽说没有面对面,可是看来丹丹是认出越男了,至少有些疑惑了。可是自己不想在她面前提,也没有什么可提的呀,人家是台长,连市长都给她面子,自己算什么,曾经的男友,还是甩了她的负心汉。丹丹还说让他主动接触领导呢,他有什么脸面要求人家提拔自己,过去伤她那么深。 越男是个好女人,这个定位朱爱国一直没有改变过。遇到越男,是自己的幸运,遇到自己,是越男的苦难。从分手到后来,越男从来没有怪过他一下,连一声责骂都没有,自己曾对越男说:“穷人的苦恼在于没有选择,富人的苦恼在于有太多选择。”林越男说:“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穷人也不是富人,而是感情上富有、物质上贫穷的人。我知道你痛苦,所以我来解放你的痛苦了。”之后林越男就消失了,消失得干干净净,任他怎么联系也联系不着,好像从没有在他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朱爱国不是没有恋爱过,在和越男认识之前,他也有过一段失败的初恋,越男的出现让他有了太多的幸福和回忆。也许是因为太过幸福才会让自己一直在回忆吧。 那时的越男是个实习生,短短的头发盖着圆乎乎的脸蛋,一身打扮就是个学生妹。凌老领着林越男第一次进办公室的时候,大家都外出采访了,只有朱爱国在写稿子。凌老说:“小朱啊,你以后带着越男。”说完就走了。 林越男傻乎乎地凑到朱爱国面前甜甜的说了句:“朱老师,以后多多指教啊。” 就这样林越男在部门里驻扎了,其实后来林越男只跟着朱爱国外出采访过三四次。他们部门是和尚庙,就这么一个女生,年纪大的年纪小的男记者出门都爱带着她,当然林越男性格也好,不矫情,和大家总是有说有笑的。自己是怎么喜欢上林越男的,还真不能从哪天算起,大概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吧。但那也仅仅是好感,朱爱国也没有奢望什么,毕竟人家只是来实习的,毕竟半年后人家是要回去读研究生的,部门里喜欢她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而自己的条件…… 很多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就如同这两个年轻人的命运。朱爱国一直觉得他们就是两条平行线,有着各自的轨迹而不会交叉。朱爱国殊不知其实在一维空间中平行的直线在二维空间里也许可以相交,在三维空间里还有可能重合。 朱爱国的家在县城里,他是自己考进电视台的,没权没势在这里混得毕竟不多,这也是他和父亲一生引以为豪的地方。他一个单身汉一个人租房,他是个谨慎的人,可是那天加班回去后才发现居然把钥匙丢了,想了半天忽然想起钥匙似乎还插在办公室门上,没有拔下来,估计晚上也没有什么人,还是比较安全的,但是没有钥匙自己不就进 不了家门,于是不得不返回取钥匙。 空荡荡的大楼,只剩下走廊的灯闪烁着,大家都回家了。可是还没有到办公室门口他就听到一阵声响从办公室传来,好像是有人,他心里一惊,难道进小偷了吗?想到这里不禁有些心颤,悄悄跑到洗手间拿了个拖把。本想冲进去吓住小偷,却远远听到了林越男的声音,虽不真切可是有点求救的意味。他驻足仔细一听果不其然是林越男的声音。可是她这么晚了在这里干什么呢? “邹老师,你放开我,你喝醉了,我要赶紧回家了,我父母都打电话来了,你让我走吧。” “着什么急啊,过会儿我开车送你回去,越男,今天我酒喝多了,想和你说说话。其实我一直喜欢你的,真的喜欢你。”邹一鹏醉话连篇。 朱爱国一时有些尴尬,不知是该进还是该撤。 突然传来了越男的哭叫声,“邹老师,我有男朋友了,你放开我,我要叫人了。”朱爱国冲了进去,办公室里灯没有开,黑暗中皎洁的月光穿过办公室里唯一的一扇大窗户洒在近乎扯打的两个人身上,远远都能闻到邹一鹏身上的酒气。林越男的脸上挂满了泪水,邹一鹏的醉意让他没有反应过来,等到回过神来,林越男已被朱爱国拉跑了。空荡荡的走廊上,回荡着邹一鹏嘟嘟囔囔的骂声。 林越男一路没有和朱爱国说话,朱爱国手心里攥着刚刚匆忙从门上拔下来的钥匙,走在林越男的后面,已经十二点多了,马路上时不时开过几辆车,行人寥寥无几,朱爱国不敢让女生一个人走夜路,刚刚路边还有几个不正经的男的对着林越男不怀好意地吹口哨。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在一幢楼前,林越男突然停下来,转身对朱爱国说:“我到家了,谢谢你。” 朱爱国有些愣住了,站在那里。 后来朱爱国是打车回去的,只记住跟着林越男,却不记住回去的路,朱爱国觉得自己很可笑。 躺在床上的时候已经快两点了,劳累了一天的朱爱国没有了睡意,他一边试图理顺今天的事情,一边告诫自己少管闲事。可是闭上眼睛,林越男在黑暗中的那双眸子总在眼前晃荡。他不禁怜惜起林越男来了,羊要想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狼群里混下去还真难。正想着,手机响了,朱爱国没有来电显示。 接了电话却没有人说话,静悄悄地让人想起恐怖电影里的鬼来电。 均匀的呼吸声在电话里回荡。 “林越男。”朱爱国开口了。 “恩。”肯定地叫声,肯定的应答,不安的气氛在两部手机间回荡。 “早点睡吧,不要多想了。” “谢谢你。” “这你刚才说过了。”朱爱国等着林越男的回答却久久没有回应,是睡着了吗? 就在朱爱国打算挂电话的时候,一句话让他掉了手中的电话。 林越男说的是:“其实我喜欢你。” 等朱爱国反应过来捡起手机的时候,林越男已经挂断了。 “喂,喂,喂”朱爱国拿着手机使劲呼唤着…… 却发现身边有人在推他,他睁开眼睛,看着丹丹质疑的眼神,“哦,我做梦了,白天工作可能太累了吧。你快睡吧。” 看着丹丹困倦地躺下,朱爱国起身喝了一杯水,又躺下了,他知道自己今晚是要失眠了,和若干年前那夜一样,瞪着撒进屋子的月光,满脑子是一个影像——林越男。 第一章 梅杜莎 “这是这两天的帐和我的一些统计,你看一下吧。”倪晶晶将账本递给刚坐下的林越男。 “晶晶,什么都让你操心了,最近台里有事情,我真的忙得都抽不出空来了。”林越男的改革计划终于浮出水面了,可是仅仅在局台董事会上一提,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反对的声音不绝,林越男深知自己正面临着一场艰难的战争,也许还会是持久战,为此她一直在上班做决策,下班想对策。自己都已经快一周没有来店里看了。 店里一切被晶晶打理得井井有条,运作和销售也很顺利,时下人们的物质水平节节攀升,这甜品是女人和孩子的最爱,市场还是有的。可是自己也不能就什么都撂给晶晶,林越男有些歉疚。 “忙归忙,还是注意下身体,你看看自己都快成黄脸婆了。”晶晶就是这样,即使关怀也说得不显山不显水的,普通人还真听不出真意。 “知道了,谢谢你的关心。亲爱的,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只是台里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想到要说服那群老顽固,林越男眉头紧皱。今天开会的时候差点都争吵起来了,可是陈叔叔的态度很暧昧,他既没有公开反对,也没有表示支持,这让林越男心生不满,对于她的动作陈孝光应该是很清楚的,可是这没动静的表态对林越男而言就和临阵倒戈没什么分别。 “电视台的事我是不懂,也帮不什么的。不过我有些事情还是要和你商量一下的。”晶晶正襟危坐。 “是关于店里的一点事情。” “店里最近一切也都上了轨道了,但是我还不太满意,这和预期的一些定位有些不一致。” 倪晶晶喝了一口茶。 “我们最初的定位是什么?”倪晶晶意外地抛出了问题。 “是让喜欢甜点的人都能吃上甜点啊。我们的宣传口号不就是这个吗”林越男有些迷惑。 “既然这样我想我们需要扩大经营的覆盖面,越男,虽然我们才开张一个多月,可是跟你坦白,我已经打算再开一个分店了。” “分店?你觉得可行吗?”林越男没有想到现在的经营业务已经到这一步了。 “可行。” “那我同意。”林越男不说话了,她相信晶晶的经济头脑和判断力,这些很学术性的数据她是看不下去的,整改方案已经让她一个头两个大了,况且晶晶也是负责人,自己当初拉她一起不就是冲着她的执着和经商头脑吗,现在又有什么可质疑的呢。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千锤百炼的真理。 “越男,说真话,你变了,你知道吗?” “是吗,哪里变了呢?” “你更深刻地隐藏了自己,越男,在我记忆中,你消失过一年。” 林越男不做声,她没有想到晶晶会说这件事。 “当然也不能算是消失,你说自己要准备论文要找工作,那一整年你都没有回家。你在外读书六七年,那是第一次吧。” “晶晶,没想到你记得那么清楚。” “那当然,每次你放假回来我最高兴了,又有人陪我吃饭唱歌了。” “我以为你忙得把我也忘记了。” “我那一年一边工作一边考研,是没有怎么联系你,你不愿意说我也不会去问,就和当年一样。” 林越男说不出自己真切的感受,低着头,翻阅着那一堆数据,让眼泪在眼眶里打个转转硬是退了回去。 “年底的时候你回来了,我记得很真切,从那时候起你就变了,我开始有些读不懂你了。” “我是渐渐成熟了吧?”林越男勉强的挤出一丝微笑。自己都觉得很干。 “是成熟了,这些年你在变成另一个人,工作结婚生孩子,我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少,每次见到你,毫无疑问你都更优秀更幸福了。看着你,我有时候也困惑,你真的很幸福吗?越男,就像你说的我是只特立独行的猪,我不想去迎合任何人,大家总说我是死心眼,爱追求完美。考研只考一个学校,一次不行 两次,两次不行三次。工作这么多年职务永远不变。甚至对男人……”倪晶晶有些感慨,所有的这些林越男都理解,相识近二十年了,自己怎么会不了解她呢。 “但是我很幸福,至少我认为自己活得很幸福,我不会因为别人而改变自己,改变成别人想要的人。如果我愿意,我早就有了硕士文凭,早就升官发财了,早就和你一样做妈妈了,我宁愿等,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去争取,即使我真的很想很想,这是我们不同的地方,从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 “晶晶,我……” “越男,也许我是吃不到葡萄上葡萄酸吧,你现在不也很好嘛,其实只要你觉得快乐就可以了。越男,你过去经历了那么多,我觉得你应该得到幸福的,我一直都希望你可以真正的开心。真的,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生出这么多的感慨,可能是那天开张的时候看到了你和朱爱国在一起吧,让我想起了很多,也想了很多,想到你第一次把他领到我面前来,幸福地对告诉我这是你的男朋友,我真的忘不了你笑得有多傻。想到你颠来倒去告诉我等你毕业就要嫁给他。” “听到你要回来的时候,刘熙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你要回来呢,当时我没有说话。可是我想我是知道的,你那一年里一定也发生了很多事情,知道不一定就能理解,理解也不一定就会支持。人似乎都有通病,人人都想衣锦还乡,人人都想完成自己未完的事情,殊不知很多事情因为有遗憾而更加动人的。”有多久了,没有人这么深刻而真切地剖析自己了,林越男有些动容。 “越男,你是天蝎座的,你就像梅杜莎一样,与生俱来的敏锐和洞察力,拥有聪颖的天资。他们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宛如梅杜莎知道自己的优点。聪明的天蝎座比一般人容易抓出事情的核心,但是不论你再怎麽聪明丶综观全局,你仍会在爱情上做自残似的妥协。以为自己的让步或装聋作哑能够获得情人的回头与至爱,但往往适得其反。”看林越男没有做任何的评论和反驳,倪晶晶停下顿了一下说:“我就是话藏不住,你不爱听了吧?” “没有,晶晶,没有的事儿,听你这么分析我,感觉真好,能有姐妹这么了解我又这么帮我出主意我感谢都来不及,怎么会不爱听呢。晶晶,我承认有些事情压在心里没有告诉你,但是我感觉你也能猜出点什么,只是我还没有做好告诉你的准备,所以……你说的没错,我在该坚持的时候放弃,在该放弃的时候又坚持着,我说自己成熟了,其实是一点也没有成熟吧。” “别这么否定自己,面对感情每个人的选择都有自己的道理,别人是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以前我一直都以为自己很潇洒,敢爱敢恨,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可是越长越发现感情不是这么简单的,我们都活得很累,因为背负着沉重的道德规则,所以一旦感情和道德发生冲突的时候,我们就会很痛苦,但是越男,我们和有些女人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我们知道爱情之所为爱情,爱情之所以动人就是因为她是有道德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平时理性的晶晶言语之间似乎透露着淡淡的忧伤,隐藏着内心的矛盾,安慰劝导之词因为富有感情的劝说而显得更像是呢喃自语的自我宽慰。 “好啦,你看因为我都让你这个乐天派理智派这么多愁善感起来了,真是罪孽深重啊。不要说这些了,快说说你的新想法吧,最近的账面让我对你的新想法充满了期待啊。” “你等一下啊,我之前还根据我的想法做了一份简单的计划书,我去拿给你看一下啊。”倪晶晶起身上楼,林越男嘴角的笑容立刻僵硬,林越男啊,你什么时候才能知道自己要什么呢,你什么时候才能和晶晶一样理智一点呢?林越男回味着姐妹的分析,没有留意走上楼梯的姐妹眼角流下的晶莹的泪滴…… 第二章 从天而降的救星1 最近,林越男因为整改的方案通不过而焦虑,本想直接向上级汇报自己的想法,或者向自己的老领导求助,但是又忽然想起这电视台不是机关,虽说下级要服从上级,但到时候那些人一旦搬出自主权,就会一样遇到麻烦难以顺利试行的。 一大早,一通意外的电话为她打开了另一扇大门。一听到来电的人,林越男的耳边就响起了哈利路亚的歌声。挂下电话就责备自己怎么忘记了还有这一步棋的,多么及时的电话啊。 放下手中的材料,赵安邦不自主地推了推眼镜,一如既往地冷峻的目光扫过了秘书一处的张巨岩送来的材料。秘书一处是赵安邦的文字秘书,显然这份文件小张已经看过了,所以一大早急着让赵安邦先看这一份文件。这是林越男送来的,自从甜品店的事情之后赵安邦再也没有见过林越男,只是在开张的那天派人送去了一个花篮,这个林越男给市政府递了文件,这会是什么呢? 赵安邦看了三遍林越男的文件,准确说是建议书,他沉思了一下,看了一下自己的活动提示簿,拨通了内线让张处长通知林越男明天早上到市政府来一趟,随即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查出了林越男,看着那一串号码,赵安邦有些犹豫不决,是不是应该自己给她打一个电话,不要太过正式的到办公室里谈呢?正想着,张巨岩敲门进来了,已经通知完林越男同志了,答复是一定准时到。 张秘书退出来关上了门,赵安邦的思绪却被这一份莫名的文件打开了,看着眼前一堆需要批复阅览的文件,赵安邦无名的有些恼火。一个过去你从没有注意过,这辈子也不需要去在意的人莫名其妙的一而再再而三地以各种形式出现在你面前,不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赵安邦不喜欢这样。 第二天赵安邦刚到办公室,张处长就把林越男领来了。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是我不好意思才对,我早到了,赵市长,这一点小心意还请您笑纳。” 林越男递过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纸盒。 “这……”赵安邦有些不解。 “放心吧,赵市长,知道您清廉,这是我早上做的我们店里的招牌甜品法式巧克力吐司,我们的店还多亏了您的帮忙,一直想给您送点,又怕您忙,影响您工作,今天就顺便带来了,您尝尝吧。听张秘书说您喜欢吐司,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口味。” “那我就收下了,那天小张回来带了各种花样的甜品,我尝了不错很地道啊。秘书处的人也都尝了,赞不绝口啊。你这店是开对了,我看你可以虔心经营这个,你还是很有经商头脑的。” “那天张处送花篮来的时候太忙了,也没有太得及给您做点拿手的,让您见笑了,您要是肯赏光,那是我们店的荣幸啊。” “好了,关于你的那份计划书,我想听听你本人的具体想法和意见。”赵安邦一脸正色。 “赵市长,坦白说这个想法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自从我走出平海市,在北京工作以来就希望为这家乡做点什么,我做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时政财经记者,所以也接触了很多国内的著名的企业家,只要有可能我都愿意宣传一下我们平海市。可是……”林越男看了一下赵安邦,面露微笑,轻轻摇了摇头。 “别人都说我们平海市的投资环境不好,是吧?”赵安邦接了话茬。 “差不多吧,其实这些年我也一直在关注我们平海市,过去的投资环境是有很多弊病,但是从上一届政府以来,我们平海市不是一直在自费改革吗,并且也颇有成效。可是外界显然对我们的印象很难改观。听说以前的徐市长在北京参加两会的时候,都少有中央级媒体主动去采访了解我们平海的。” “那依你看,我们要做点什么呢?” “这是您和其他领导的大事,我们平民百姓怎么会知道呢?哪有什么智慧的点子呢?” 赵安邦嘴角上扬,“你就不要谦虚了,你也不是一般百姓啊,再说了普通百姓也有向政府建言献策的权利的。” 林越男用眼角悄悄瞥了一眼赵安邦,他脸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他的情绪和想法,林越男不禁有些担心,小如告诫得没错,对于政府官员,和他们打交道最重要的不是听他们说什么,而是要解读他们的表情是什么。也许小如说的对,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危险系数很高的想法,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有的。可是听到小如的劝说时,林越男浑身的每个细胞都在在活跃地叫嚣着,想象着自己梦想和努力实现的场景,这是她一直的梦想,也是她这么些年一直憋着一股劲在悄然无息准备的。她怎么能又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努力和梦想破灭。虽说和赵安邦接触不深,但好歹也是公公的老部下了,即使今天出了问题,想必也…… 赵安邦再次点头示意林越男继续。 “那这是赵市长您让我说的,小老百姓的观点难免会狭隘和偏执点,您可得包容着。”林越男先给自己请了道护身符。 “我是学新闻出身的,这么久以来也一直在做这一行,所以只有这一行我有点发言权。我翻看了我们平海市的宣传片,还是前年做的,不用说两年,就说我回来的这不到一年时间,我每天都在感觉到这个城市的变化,所以我想我们急需要让大家看到一个不断变化的平海,宣传媒体是与外界接触最频繁的,从一个电视台的报道风格和报道的档次就可以预见一个城市的水平,从这个层面来讲我觉得我们可以做点什么。” “这个有道理,我可以跟宣传部说下,你说的没错宣传片是一定要用最新的。不过关于电视节目的改革,我偶尔也关注节目,改革是有必要的,但是怎么改还是得有个计划有个步骤的,不能说动就动的,这个我想你比我内行吧。” 第三章 从天而降的救星2 “不瞒您说,我正想对新闻频道的某些不合时宜的地方进行微调,不过现在已经遇到了很大的阻力了,您所说的改革很难呀。” “哦,是吗?微调也能引起那么大的反对吗?”赵安邦才明白这林越男是话里有话,绵里藏针,要有求于他又不愿直说。 现在这林越男就像在树上不敢下来一样,赵安邦想是主动去接她呢,还是等她开口请求呢?管他呢,这个女人似乎今天有备而来,甚至已经打定主意知道自己会主动去帮她一样。 “节目的改革是林台长的执掌范围,能不能拿下可是关系到我们平海的形象问题,也给我们电视台的同志们看看北京的大媒体是怎么运作的。这方面我对你林越男同志还是很有信心的,也希望你不要辜负政府的期望。” 赵安邦果然是个厉害的角色,本以为自己为他提供一点有帮助的建议会博得他的支持,只要他施加点压力,那帮老顽固们是没话可说的。林越男知道虽说赵安邦的表情没有透露出任何讯息,可是眼下他要面临权力的转换,他这一届政府眼看快要到时间了,是否能连任不得而知,并且听说他们正在升报副省级,照理来说,平海市在本届政府的领导下确实取得了一定的成绩,市政建设赢得人们的称赞,基础设施建设也日益完善,机场建了,铁路通了,但是平海市巨大的下岗人数是每次省委开会都点名批评的地方。这也成为了最制约本届政府和升报副省级的障碍。 “那关于联运集团又是怎么一回事呢?”赵安邦指了指林越男的那份计划书。 “联运集团的方董事长是我采访时结识的,当年我还向他介绍过我们平海,可惜后来就没有下文了,年前我回北京一次,和方董事长一起吃过饭,听说他正要建设新的货品集散中心和包装中心。我觉得我们平海市很适合,所以席间我又再次向他建议,没成想这次他似乎心动了,他让我给他寄去了一些我们平海市的基本资料。方董事长做事谨慎细致,这个新的集散中心是他巩固南方市场和拓宽海外市场的重要一步,所以他一定会让人来调研的,同时他也没有隐瞒我,现在光我们江汉省的宁川市也在争取做这个集散中心。” “有这么回事吗,我居然都不清楚,我们驻京的办事机构居然连这么大的消息都会疏漏。”主观经济的市长赵安邦,在他的监管下差点失去了这么好的机会,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赵市长,请你先不要生气,毕竟这是联运集团的内部计划,也还没有对外公布,只不过是方董事长透露给我的。” “方正清董事长我听说过,在去年的财富招商论坛上我见过他。凭你对方董事长的了解,我们现在应该做点什么才能招来这个商呢?” 赵安邦真诚地向林越男咨询,毫不掩饰他的担心和忧虑,林越男和这个方董事长一定交情匪浅,否则也不会得到这么重要的情报,既然这个女人有一定的分量,赵安邦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头,也许他要改变一下筹码了。 赵安邦当然明白这个消息对于他的重要性,联运集团是国内最大的软件和配件制造商。如果可以成功实现招商引资,这个集散中心和包装中心一定可以缓解平海市下岗人员问题,如果再以此为契机,带动新一轮的招商,毕竟联运集团如果可以入驻平海市,那么这无疑是最好的宣传,同时眼下这届政府的种种问题都可以一一化解。 平海是一个沿海城市,在江汉省的北部地区,虽说地域面积是全省最大的,可是由于种种历史原因,人们的思想不够开放,招商引资的观念不强,过去很多的一锤子买卖毁掉了平海市的一个个发展契机,现在经济发展迟滞,和江汉省的南部地区相差甚远。上上届和上届政府都致力于市容市貌和基础的建设,为本届政府奠定了很好的底子。从前面的市长们的经验看来,任何人在平海市想要谋求连任或者升职,单求无过是绝对不行的。 “我希望赵市长可以给我一份由政府方面出具的平海市的市场调研,我会交给方董事长。赵市长抓经济这么多年了,学历高实战经验又丰富,我想您一定不会放弃一次大规模宣传我们平海,招商引资的机会的,是吧?” “你是说由我带队,打着政府的名义去北京会见方董事长。” “当然,如果可以以政府的名义向一些企业发出邀请,让大家来我们平海看看,毕竟眼见为实,外界多传我们的投资环境不好,可是我们需要用我们的真诚来让大家看到一个正不断发展改革的平海。” 赵安邦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又是一堆如山的文件和资料,他知道林越男现在正在隔壁的秘书处等待她需要的资料,他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墙壁,似乎眼光能穿过这堵厚实的墙壁看到正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林越男。林越男只是他赵市长每天正常接待的人员之一,可现在赵安邦有些坐不住了,他知道自己在控制着自己,他有股解释不了的冲劲儿想去隔壁张望一眼,至于要张望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也许是那一抹温馨的紫色吧。 若干年前的婚礼上第一次见到了林越男,那就是仲老的儿媳妇,一个中国报社的高级记者,一个可以算得上有点姿色的女人而已。可是现在,现在出现在赵安邦面前的林越男到底想做什么,到底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赵安邦四十岁了,接触过的女人,形形色色,数也数不过来,还没有一个像林越男这样的女人,她有普通女人的生活态度,有做企业女人的头脑,还有搞政治女人的觉悟,不精明的外表下掩盖的是一颗怎样的心?谁能想到一个善于做甜品的女人同时会有这样的考量和胸襟,此时的赵安邦有些讨厌林越男了,他不喜欢一个带给他情绪起伏很大的女人,转瞬他脑海中又出现了仲伟志的样子,那个除了有个令人羡慕的父亲之外,似乎什么都不如自己的军人,此时此刻赵安邦一样厌恶他。不知道怎么了,他突然想到了一句话:你不能和一个在妻子和金钱上都比你幸运的人做朋友。因为许多世俗男女不止一次在意识里犯了牟财罪和非法占有罪。 当林越男去找陈孝光的时候,秘书告诉她,陈台长在顶楼观光呢。林越男一路攀爬到了十五楼,这是她的习惯,对,爬楼梯,自从听说每爬一层台阶会延长0.02秒的生命之后她有机会就坚持,骨子里就是个怕死的人,这是林越男对自己的评价。 第四章 从天而降的救星3 “今天风这么大,您不怕风把您吹走啊?”林越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顶楼的凉亭里悠闲饮茶的陈孝光。 “就我?”陈孝光拍了拍自己肥大的肚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您也要注意身体啊,春寒料峭的,您得注意点啊。”林越男一直视陈孝光为自己的父亲般,言语间也充满了女儿的关心和体贴。 “是啊,年纪是大了,有点不中用了!”陈孝光眺望着远方,不无感慨地说。 “我没有那个意思……”也许是到了一定的年纪人都会这么敏感年纪问题,林越男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了,好端端地引起了陈叔叔的感慨。 陈孝光转过头笑了笑,“越男,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在会议上支持你?” 林越男托着腮帮,像个孩子似的瞪大了眼睛,眼睛里尽是一个个大问号在跳跃,愿闻其详。 “其实你的整改方案是最简单的,依你看,你改的人,而不是节目,所以你一再重申这样的改革是最简洁,最可行的。你工作这么多年了,接触了那么多的事,在社里也是主任记者了,怎么还看不明白很多事情呢?” 林越男依旧不语。 “我是老了,我这个年纪在我今时今日的位子上,我是有心无力了,我所能做的就是维持好一个稳定的局面,越男啊,做领导不光要会识人用人,还要能平衡局面。对于你我是支持的,可是对于像梁老他们,我也是支持的,我不是想在你们之间找一个平衡点,但是无疑他们的反对能让你清醒,让你知道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有人在监督,让你有动力也有压力。冗官冗员是历史的问题,不是一天可以解决的。你长期在国家级媒体,你们那里也是改革的前沿阵地,这冲锋陷阵的活你们常常不也是不想干也得干吗。可是这往下数就不一样了,呼吁地方媒体改革这么些年了,可是都只是换汤不换药,谁做领导愿意出现大的波动呢,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就是自上而下大家的心态。” “但是现在会议上通过了,你有了一个好的环境,要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失败,好有借口阻止以后的任何改革。所以你要居安思危。不要指望一口吃成一个胖子,虽说你这只是调整,算不上什么惊天地的大改革,但是大家习惯了,改变了习惯就是改革,这里不是国家报社,是平海市,是一个思想上仍然落后的地级市。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的,也相信你也做了工作了,但是你要时刻记住你不是一个部门的领导,你的现在职务级别和你在国家报社时也许是一样的,可是现在你的担子也不比从前,你现在的一张一弛决定的是一个市台的发展,是几百号人的发展。有些存在很久的问题不是你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这不重要,不成功不是你的错,但如果你为以后的改革打通了一条路,那么这就是你此行最大的收获了。” 陈孝光字字珠玑,句句在理,林越男由好奇到不解再到佩服,林越男啊林越男,你自以为自己真的了解这世道,以为自己在国家级媒体混了这么些年,以为成功唾手可得,殊不知你根本一直就是在外围观光的人。林越男不得不承认,也许是这些年的生活过于平坦和顺利,也许是自己所在的环境并没有让自己需要独自面对如此艰难的局面,也许伟志在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是对的——虽然级别没有变化,可是越男你不适合做这样的领导。 “我的话是不是打击到你了,我希望你冷静但也不希望你妄自菲薄,越男,你站在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好时候,所以即使我这么说,你也要相信自己,你有我的支持还有市长的支持,最重要的是你有这份心。而我就失败在没有这份心吧!”陈孝光起身走向楼边,又一次眺望着远方。“我工作累了就喜欢在这顶楼上坐会儿,这里可以看得很远,是不是?” “恩,这里的视野很好,可以看得很远的地方。” “我能看得到这附近的所有东西,也能看清这里的一切,可是我却看不远,也许是眼睛不好吧,我总不能看远。远方模糊混沌,让我心生不安,所以我爱看这周围的其他建筑,从不远眺。这就是人与人的差异吧。” 空中浮着水汽,远方的建筑若隐若现,但是天边明显有着一座古色古香的八角亭,似乎触手可得,似乎真切无比,林越男有些惊异,想叫陈孝光,却发现陈台长盯着的顶层的一盆盆的吊兰。即使叫了他也会看不见的吧,林越男心里暗自嘀咕。 下楼的时候,林越男问了一句,“那为什么这次大家都倒戈同意我的方案了呢?” “因为你有市长的支持啊。” 第五章 织网1 薛宇一进新闻频道的采编中心,就看见走廊里挤满了人,他知道听闻许久的整改的方案出来了。《今晚播报》的办公室在走廊的最里面,薛宇不得不在人群中穿梭。 “我还以为这个林台长没有动静呢,没想到她居然出其不意的给我们来了一个下马威,真够狠的。”薛宇还没进门就听到了杨凯旋的抱怨声。 “我倒是觉得这次整改对我们部门是最有利的,你不觉得吗?”搭档韩笑笑安慰正在检查机器设备的杨凯旋。 “有利?我怎么没看出来,又要按照节目质量和等级来评分了,而且比以前更狠。不过想想以前吧,这次我估计差不多也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的。” “你不总说以前的那套评分标准笼统模糊吗?我看这次不错,既有节目领导的评分,还有固定观众群的评分,再加上一些学者的评分,这不是很全面吗。” “是很全面,全面就一定能长久吗?”老记者徐渭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是新规定,似乎对我们记者是有倾斜意向的。不但部门要参与评分,记者也一样,年终a稿总数最多的人,奖励可是很丰厚的。”笑笑之心路人皆知。 “笑笑姐,看把你美得,你已经向往着那个韩国一周游好久了啊,是不是?”吕姗姗一下道出了笑笑的心声。 “笑笑姐,你的稿子写那么好,我们节目又那么受欢迎,你要是去了韩国可要给我带礼物的啊!” “也不一定啊,节目做的好的人多得是啊,我也不一定会这么好运啊。”笑笑谦虚的有点假。 杨凯旋将话筒放在韩笑笑的桌上说:“你还是醒醒跟我出去开工了啊。这还不是给一些领导公费出游找的好借口,你还真做上梦了啊。” “一大早就要出去开工,梦也不让我做,杨凯旋我们两个可是一个组,我要是能出国,代表你也一样的嘛,干嘛这么打击我。”笑笑嘟着嘴,就这招牌式的笑容融化了多少男同胞的心啊,谁说这美女都是花瓶摆设的,这韩笑笑就是个有思想有能力的实用花瓶。 “我不是打击你,我是叫醒你,我怕梦做得太美,现实太残酷。那通知上还说台里要尊重人才,引进人才,留住人才,要待遇留人,事业留人,感情留人,你还真相信啊,要不明天你去辞职,我看台长,是不是真给你涨工资。人家那是新官上任,不烧几把火多没面子啊。看你平时利索的狠,怎么有点小恩小惠你就懵了呢?”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门外走,正好撞上在门外发呆的薛宇。 “薛主任,您来了啊。我们出去啦!” “恩,那头采访对象联系了吧?” “您放心吧,我们都联系好了。” 除了刚出去的两个人,其他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忙碌着,薛宇看着觉得很受用,领导不管大小,似乎就是希望看到自己的手下努力的工作工作再工作。自己这个团队可以说是所有部门里最优良的了。别看林台长从来没有怎么和大家接触过,可她居然一眼就看出了这个部门的独特之处。本以为这整改方案迟迟遭到否决,没有想到,最终还是通过了,这台长果然还是很有本事的,眼下部门得开个会,领会下一下这最新的调整。毕竟这船小好调头啊! 办公室座北朝南,薛宇的位置在最北面,紧靠着墙,还没等薛宇屁股坐热,坐在前排一直盯着电脑的黄旭忽然掉转头,问了一句:“薛主任,您看这次能坚持多久啊?” 办公室的人眼睛都齐刷刷地汇聚在薛宇身上,他觉得自己身上忽然就暖了,就像几盏几百瓦的灯泡在照着他。 “这个等哪天我算一下告诉大家啊。”薛宇半开玩笑地挡掉了问题。众人有些失望地忙自己手边的事情。 薛宇觉得一大早的自己有义务让整个部门军心大振,就说:“我个人还是觉得这是我们部门的好机会,大家都上点心,台里是不会辜负大家努力的。”话一出,大家虽然默不作声,但都从主任的嘴里各有解读,薛主任是什么人,台里最年轻的一把手主任,《今晚播报》是薛宇从记者升任主任后亲自创办的,几年来节目一直是最受欢迎。虽然在台里的资历不是最高的,但是连频道总监都对他忌让三分,不说大话、空话和废话是薛主任的个人标识。所以颇有些学者和书生气息的他在台里的众多主任之间也不被人待见。不招人喜欢是事实,可这成绩也是事实,当然客观的来说部门内部的人对薛宇还是不太感冒的。 林越男不知道自己的这次微调在新闻频道掀起来的风波,最直接的体现就是部门内部的、部门之间的、领导之间、同事之间的大餐小聚多了,没办法,这是电视人的生活习惯,但凡有事,大家都习惯在饭桌上解决,习惯在饭桌上讨论。林越男不知那些天有没有喷嚏连天,虽然她没有参加一次饭局,可是几乎每次饭桌上她都是提及率最高的人。谁让她让大家这么不安生呢,当然也不全都是抱怨的。 凌老对火锅情有独钟,甚至算是有些近乎偏执了。一方面照顾一把手的喜好,一方面年轻人也不反对,因此火锅店就成了部门会餐的聚集点。据说凌老之所以这么偏爱火锅是有一段难忘的风流韵事,本来凌亚军在男女问题上就有些问题。大家你一个版本我一个版本,一来二去这凌亚军在大家的嘴里就成了情圣了,朱爱国每每听到情圣的评价时都嗤之以鼻,凌亚军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怪才。撇开凌亚军的为人来说,他在业务上是个绝对的好手,大奖小奖不在话下,只是此人的长相是极其的普通(严格说来甚至是有些狰狞),这当然也是在不打击他的情况下说的比较公允的话。如果升职光凭业绩,那么想必今天陈孝光的位置,凌亚军也不放在眼里。 以往酒过三巡,大家该笑都笑完了,该说也都说完了,散桌前凌亚军才会说起办公室里的那点事,一个领导一个风格,一种风格一群下属,部门里的人也乐于如此,如果说薛宇的下属,都是做事几乎不让人操心的、有主动性的、永动机似的人,那么凌亚军手下的兵,都无一例外的是玩家。 可是今天大家明显感觉到凌老有些不对劲。 第六章 织网2 “今天趁大家都还清醒,先给大家说说频道的整改,其实,在我看来也就是扔了一个火柴头而已。可是也别小看了这火柴头,我们要是一堆湿草呢,这火也燃不起来,可如果我们是一堆干草呢?这就不一样了。所以这要灭要烧呢,我没什么可多说的,我是管也管不住你们,说也说不动你们,每天采访都要三请四催的,自打我不跑一线,坐办公室以后,部门确实有退步,这个我也承认。我身体现在是不如从前了,往日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息事宁人,大家也乐得和我打马虎眼。我也懒得去管人,现在问题摆在大家面前,也关系到你们每个人的利益,你们自己看着办吧。”说完就张罗大家开吃了,可是这一大盆水把大家浇了个透透,哪还有什么心思吃喝玩乐呢。 这些天大家开口闭口对通知有疑义和争议,本以为吃饭期间凌老能给大家释疑或安抚一下,这下可好,疑是没解,他还索性把大家都甩了。 “听说这次的调整,台里本来是一直不同意的,后来是不得不同意的,你们知道吗?”似乎是为了和谐桌上凝重的气氛,青年记者陈汉森开口了。 成功的转移了大家的视线和关注点。 “那是,台里多少领导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指着电视台活呢,她这次虽说是在我们频道改,谁不知道这以后会改到哪里去啊,我是领导我也不能同意啊。”中年记者胡鹏摸着自己的啤酒肚,虽然陈汉森不承认自己在台里的裙带关系,但是谁不知道他的表叔还是表舅就是电视台工会主席呢。 陈汉森显然觉得胡鹏的话有些影射自己,情绪陡然下降。 “你还知道点什么,赶紧痛快说出来吧,小陈。”凌亚军知道这小子肯定是听到了什么内幕了,在这吊大家的胃口。 “也没什么,我也都是听别人随便说的。”陈汉森为自己找个台阶。 看着大家都盯着他,也知道既然自己开了头,这尾就得自己收吧。 “听说这次方案能在局台会议上通过,是因为赵市长施加的压力,赵市长给宣传部打招呼了,宣传部的命令我们还不得实行吗。”涉及到市长,陈汉森说得有点战战兢兢的。 “我们这台长还真的有一手,市长都能帮她,可见人家这后台是够硬的。” “这有什么呀,不是说她公公还是个将军嘛,都这身份地位了,还能把市长放在眼里?”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羡慕的,嫉妒的,鄙视的,造谣的,重伤的……男人对于成功的女人该有的态度和认识,女人对于一个在事业家庭个人都优于自己的同性的心态和评价,这个桌上可是一应俱全了。 朱爱国一如既往地坐在凌亚军的身边,另一边坐着明争暗斗的白志明。白志明今天格外的热情,不时给凌老递香烟,和同事们胡侃,朱爱国却本能地想躲避。白志明这个人,朱爱国是很讨厌的,准确说算是很看不起吧,小人得志似乎就是为这人而发明的。白志明最初是平山县电视台的记者,凌亚军每次去平山县都是此人鞍前马后的,久而久之,也深得凌老心思,加上多方帮忙,最后就调到了市台来了。这小子还真是有两把刷子,到市台没多久又拍上副总监王力了,人家轻而易举就到了自己拼死拼活挣到的副主任的位置了。刚来的时候还老师长老师短的叫朱爱国,现在可好了,仗着年纪大点,就直接改口小朱了。 “小朱啊,你业务不差,可是这对领导的功夫,你做到小白的一半你就够了,这方面你还真是我的嫡传弟子,我不要紧啊,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你可不能跟我似的。” 朱爱国在烟雾缭绕似真似虚的觥筹交错中,忽然想到了凌亚军对他的教诲。 “你的业务能力是一级的,不过在人缘方面不如我了,但是如果以后你保证对老婆很好的话,我可以考虑做你的军师哦。”林越男当年就是这么躺在自己的怀里大言不惭地训示的。朱爱国听完就狠狠地在她莲藕一样的胳膊上咬了一口,:“我的老婆我做主,我的事业您做主。” “你乐得什么劲儿啊。”凌亚军用手碰了碰失神却笑容满面的朱爱国。“你今天晚上不在状态啊,喝酒喝酒。” “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你这才休息几天啊,这腰是不疼了吧,又这么抽烟喝酒。” “不谈不谈,在家一个两个管我,出来你还不让我清静啊,你不抽烟当然不知道烟瘾的滋味了。” 凌亚军说着降低了音量,一时间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那个林越男呢?”凌亚军说完吐出一口烟雾,呛得朱爱国喉咙发痒。 “你小子从她回来后就这个要死不活的样子,当年就知道你放不下她,这种女的有什么好想的,你看她现在连市长都能勾搭,还能看上你啊?她都不要你这么多年了,想了也白想。我看你啊也是个情种。” 朱爱国仰头一饮而尽杯中的啤酒,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凌老,你有没有想过,当年是我抛弃林越男的?” 凌亚军一下愣住了。 是啊,拥有正常思维的正常人都不会想到吧。 “小朱啊,晚上你开车送我回去吧。”话是说给朱爱国听得,也是说给白志明听的。 欧阳如要来平海了,不是为了看儿子,而是顺便看儿子。 欧阳如此行,只是彭新俊公司一行投资考察队的一员。对于欧阳如而言,离开北京是一件开心的事情,那是一个有太多熟人的城市了,可是她又不喜欢和同事们一起,这样即使离开北京,她也必然不能明目张胆的和彭新俊一起,欧阳如小小的郁闷之中又夹杂着兴奋,因为可以看到心痏和阿信了。林越男隔着几千里在电话这头就感觉出了小如的喜悦。 看来赵安邦的招商之旅算是见成效了。 “你们公司怎么也想来插一脚啊?”林越男从没有听说彭新俊的公司有扩张的打算。如果知道有这么念头,林越男早就去动员了,何必还用市长出马。 “这是领导层的事,我是不过问的。越男,我还真想念你做的芝士,我到你们店里是不是可以随便吃的吧。”欧阳如在电话那头吃了一嘴的巧克力芝士。 “是,姑奶奶,你想吃什么尽管拿,反正我会把账单寄给彭新俊的。” 第七章 布网1 欧阳如从不过问公司的决策或机密,对于她来说,在公司的时候她就是一个副总裁助理,她从来不自恃自己的特殊关系抬高自己,当然她也没法倚仗这关系。 “你可没理由给我记账单啊,这店是你的,就是你儿子的,我可是你儿子的干妈,干妈也是妈,所以我这吃得是天经地义啊。”欧阳如不禁为自己的聪明善辩感到无比骄傲。 “彭新俊得到的招商消息是我跟你说完后,你传给他的吧?” “我们之间是我们之间的事,再说跟公务相关的事情我从不去建议什么的。你们那个什么市长在这里开了一个酒会,邀请了市里不少的企业家,随后又给大家发了邀请函,估计公司就有些想法了吧。” “那你大概什么时候来呢。” “看来你是打算来接机了,半个月后别忘记带儿子来接我啊,最好还有你的蛋糕甜点。”欧阳如迫不及待了。 挂了电话,林越男心情很不错,小如要来了,彭新俊要来了,大企业家们要来了,无疑自己的建议还是有效果的,自己的思路还是正确的,这值得开心。仲伟志在这当儿要和林越男视频语聊了。 关上电脑已经是三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由于时差,由于工作,林越男已经很久没有和仲伟志聊得这么久了。埋在心底的思念反而因为这次的聊天而越发浓重。距离产生美吧,虽然结婚那么久,两人也没红过几次脸,吵过几次架,但是相敬如宾不温不火的日子,总让喜欢激情的林越男觉得缺少了点什么。不温不火的感情、林越男心中的疑惑随着越洋的思念一扫而空。 林越男给赵安邦解了一道题,赵安邦却要求林越男去证明结果的科学性,林越男对于这样的挑战有些意外和失措。当然机遇总是和挑战并存的。 挑战是赵市长成功招来了一大批的北京的企业家,市政府要召开一个隆重的酒宴来招待远来的客人,林越男也在负责接待的人员名单里。这里面就有联运集团的方董事长。 在欧阳如通报的数天之后,林越男第一次收到了政府的公文。显然这份以政府的名义发给林越男的传真,是经过领导们的反复开会讨论后行文发过来的。似乎怕林越男不能完全意会,秘书二处的刘处长还专程给林越男去了电话:“赵市长希望林越男同志可以在晚宴上为你熟悉的客人介绍我们平海市的情况。”多简单的一句话啊,简直跟喝口水似的,林越男心里抱怨着,早知道就不那么多事了,现在倒好,本来想给他指明航向的,自己反倒上了船,更惨的是,现在这船还开动了,估计自己是一时半会儿上不了岸了。 接到指示,林越男知道自己有的忙了,介绍你得有准备吧,自己工作上还一波未平,这里一波又起了,不过机遇还真的有了,刘秘书挂电话前的那句话最叫林越男窝心——赵市长说这次晚宴所需要的甜点都由下一站幸福店提供,赵市长相信你们店不会让客人失望的。 林越男发现自己骨子里开始有商人的利益观了,似乎无往不利的事情自己已经不感兴趣了。看了看手表,时间不多了,要赶紧和晶晶商量一下了。 今天是每月的姐妹例会,姐妹例会是在中学的时候形成的,就和兄弟会一样。自从林越男回归之后,例会又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林越男关上电脑,扫视了一圈办公室,看有没有什么遗忘的,拿上包,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是门卫处的电话,停车场在地下,无需从一楼门卫处经过,所以思忖一下还是按下了免提。 一大束洁白的马蹄莲,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一份国际快递,一份异国他乡的恩爱。下班时分,人影散乱,男人女人投射过来各种含义的眼光,林越男照单全收。礼盒中装着仲伟志要送给妻子的礼服,。 林越男在电话里谈起了即将到来的酒宴,仲伟志就提出要送妻子这份礼物以示支持。在这样的场合下,林越男没有理由不慎重选择晚宴的礼服。想象着自己穿着一袭合适的晚礼服,在酒宴中穿行自如,林越男的每一个毛孔都扩张开,细胞在疯狂的叫嚣着。适当的野心会让你心旷神怡。已经不再是一块简单的烫手山芋,卸下担忧的林越男决定轻装上阵。 “象征忠贞不渝,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马蹄莲。”一手拿着礼物,一手开车门,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朱爱国的声音。下班高峰的停车场人员杂乱,林越男没有回头,也找不到回头的理由,尽管双肩也曾下意识的颤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花束,一副自言自语的架势:“我很长情的,喜欢的东西一般不会轻易改变。” 林越男缓缓驶出了停车场,副驾上放着礼物,脑海中回荡着朱爱国的话,想象着背后的那双眼睛。他这是怎么了,这么久以来他们之间似乎都在刻意闪躲些什么,那里有一条线,一条道德的线,也是一条感情的线,是一条过去的分割线,是一条理想和现实的线…… 人们对于遗憾总是有弥补的**,这种**是与遗憾成正比的;人对于过去总是有回忆的**,这种**是与过去的甜蜜成正比的。 曾几何时,林越男的心里就住着一条小蛇,这条小蛇经过了长久的冬眠与休憩,在春天的召唤下,日渐苏醒,它吐着红红的信子,缠绕着林越男的心房,一圈一圈,一道一道,红信骚动着林越男的心扉,它曾引诱过伊甸园的夏娃偷食了禁果,现在正引诱着林越男一直蠢蠢欲动的心。它的嘶嘶声荡漾着林越男满怀激情的心,渐渐侵蚀着林越男的道德底线,让她不知所措,迷茫无助。这条羸弱细小的蛇靠着人的不安**而存活,随着**的增加而获取力量,它日夜住在林越男的心中,不断地与她的理智做着搏斗,有时战败隐匿,有时摇尾示威,林越男若有所思地开着车子,却看不见那条正蜷缩缠绕在她肩头,吐着红信的蓄势待发的巨蟒。 “你今天怎么那么迟啊,我们都饿啦,快吃饭吧。”一进包间刘熙的声音就迎面扑来。 “越男,这花是谁送你?”温文尔雅的朱琳细声细气地问道。 “不是老公就是情人呗。”刘熙的嘴是最不饶人的。 林越男白了刘熙一眼。 “仲伟志送的。”知道刘熙一定会借题发挥,林越男提前堵住那张快嘴。接着道:“我过一段时间有个酒宴要参加,所以他就送这个给我了。” 第八章 布网2 “拿出来看看吧,我告诉你们这美国货就是不一样,我老公上次出国给我带了一套那化妆品,不是吹,效果还就是不一样,你们没看出我现在皮肤嫩了不少吗?”刘熙一开口就滔滔不绝,倪晶晶在一边吩咐服务员点餐上菜,她对正常女人感兴趣的东西都不感兴趣。 “这个颜色,你喜欢吗?我还以为仲伟志会买个紫色的礼服呢,你的衣服色系不是掉进紫色里了吗?不过我说得没错吧,人家这美国货质地和做工都是一流的吧。就这款式估计国内肯定都还没有呢。” “不过,越男,这礼服是不是大了一号啊,你能穿吗?”朱琳谨慎地质疑着。刘熙展示着礼服,林越男观而不语。 “是啊,越男,这么大的号得我这个子才能穿的吧,你们家仲伟志是不是太久没见你,都快忘了你的size了呀?”刘熙的嬉笑声狠狠地撞击着林越男已经开裂的心。 林越男缓缓收起衣服,“估计是上次视频的时候我看起来胖了很多吧。”安慰自己还是堵住姐妹们的嘴巴,林越男心里有些乱。 “刚才你们一个个叫饿,怎么一看衣服就不饿了,这衣服大就穿双高跟鞋,小就穿平底鞋不就行了,我看你老公肯定还有双鞋子过两天能给你寄过来的,有什么吃饭之后再说。”一直沉默不语地倪晶晶开口了,这话中的逻辑一点都不像是女人的逻辑,大家都被她这非驴非马的理论给逗笑了。 “越男我看你是要小心,这男人啊,没有吃素的,像我们家那个就在我身边我还得天天看着,你那隔着一个太平洋呢,你可不能放松监控啊。”刘熙吃了一口玉米松仁好意提醒道。 “行了啊,别添乱了,没影的事情也在这说,你以为仲伟志是你们家那位啊。”倪晶晶舀了一勺刘熙最爱的松露烩饭放在她的盘子里堵住她的快嘴。 “我又没说错,我不是怕姐妹们吃亏嘛,我是有过切肤之痛的。所以我现在才这么拼命自己挣钱,绝对不依附男人,自从那事儿之后,我就不对男人抱什么希望了。那条我看杂志,上面还说,这女人到了中年最重要的就是有朋友、有孩子、有money。不要笑,朱琳,我对你也是不放心的,越男是过分相信老公,你不光相信,还把老公当成太阳似的捧着,你得倒过来玩才行,这男人就是贱,对他太好了是会有外心的。”刘熙的老公老欧之前曾在外面玩出火花,还被刘熙逮个现行,这事儿发生在林越男还没有回来的时候,后来看着老欧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忏悔保证,想着儿子的未来,刘熙心一软还是原谅了老欧。 “不是吧,熙,你可别吓唬我啊。”朱琳明显把这话听进去了。 “你又在唯恐天下不乱了,是吧?吓唬完那个,又吓唬这个没主意的主儿。”倪晶晶知道朱琳的性格,有些责怪刘熙的多言。 “我又没说错,女人越是善良软弱就越是好骗,当年那个朱爱国还不是……”刘熙说得太快,连自己都掌握不了节奏,朱爱国不是她们的语言禁忌和地雷带,但是自从越男结婚后大家几乎很少提起这号人物,仿佛他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在她们的生活中。甚至刘熙自己也奇怪,自己怎么还能张口就叫出这个人的名字。 “好了,越扯越远了。换个话题,行不行啊?”倪晶晶有些扛不了了。 “行,换个话题,那我就得说说你了,晶晶,你说你怎么三十多岁了还跟孩子一样。你说上次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又是哪里让你不满意了吧?我这都给你介绍多少男人了,就我们这个岁数,本身就不好找了,还得费尽心思给你找好的,你说我这姐妹容易吗?”刘熙将枪口瞄准了倪晶晶。 倪晶晶显然很后悔转移了话题。 “那个是很好,是我自卑行了吧,我就是觉得我们不合适,这结婚过日子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愿意凑合,我的格言可是宁缺毋滥。” “行,你工作也是这样,找老公也是这样,你怎么就那么追求完美啊?”刘熙不是第一天这样难以理解倪晶晶的执着,不,在她眼里那就是偏执。 “不对,晶,你眼神不老实,你给我们说实话,你是不是心里一直有人啊,不然怎么什么人都入不了你的眼啊?” 刘熙的话让大家都惊了一下,在姐妹的认知里,这丫头可是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所以大家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瞎说什么呢,有什么人能住我心里啊?我就是个工作狂不行啊,现在事业红火,你都不知道我们的甜品店已经开了一个分店了,可见我坚持追求完美还是正确的,不是吗?” “行行行,每次都论不过你,你就坚持你的吧,下次我不给你介绍了。”刘熙假意生气地吃着晶晶刚刚盛给她的饭。 大家都暗自笑笑,这样的话刘熙都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明天要是看到不错的男人指定又迫不及待地介绍给晶晶了。看着大家放下了这个话题,又聊起了别的,倪晶晶轻轻叹了一口气,天知道她的背后都开始冒冷汗了。 饭是家常的,人是亲切的,话是私密的,女人到了三十多岁的时候,和男人一样是典型的汉堡包,老人需要照顾,丈夫需要照顾,孩子需要照顾,工作需要照顾。这多层的压力和岁月流逝青春不再的无奈纠结地混合着,怕老人担忧不能和父母说,怕老公厌烦不能和丈夫说,怕孩子理解不了不能和儿女说,怕同事笑话不能和同事说,如果再没有两三个知己和闺蜜,这群女人一定会被活活憋死。这普通的饭桌上家长里短、婆媳关系、夫妻关系、孩子上学、工作无奈、同事钩心、上级斗角……每顿饭都是一次抱怨、一次发泄、一次共鸣、一次成长,姐妹之间彼此吐槽,嬉笑怒骂,感情日益醇厚,心境也日益平阔。所以说,这女人中年时期最重要的一样的财富就是知心的朋友。 几乎每次饭后第一个开口要走的一定是朱琳,这次也不例外。 第九章 布网3 “姐妹们,真不好意思,我老公现在带毕业班,又得备课还得照顾女儿写作业,我不放心,我得先回去了。”朱琳说得很愧疚。 还没等别人反应,刘熙开炮了。“我这刚跟你说的话,你当我说着玩儿呢?你老公带毕业班,你就不累吗,你就不能想想自己,女人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还指望谁来心疼我们啊。我都快被你气死了,一个两个都是这样,以前是林越男个傻瓜,现在是你这个傻瓜……” “好啦,你别说她了,你的儿子有人带,不操心这些,朱琳和你不一样,你没看她刚刚吃饭时就在看手表了,让她走吧。天也不早了,她明天还有课呢,也不是我们这群无所事事的闲人。”倪晶晶安抚着刘熙,也为朱琳解了围。 “算了吧,你走吧,免得你人在曹营心在汉。算了,好人做到底,这么晚了,我还是开车送她回去吧,也不放心她一个人走。下次再好好聊吧。”刀子嘴豆腐心的特点一览无遗。 “我们坐坐就走,你们自己小心点。”倪晶晶起身送她们出去。 林越男的目光闪烁不定,一会儿盯着礼盒,一会儿瞥向马蹄莲,收到礼物时的开心与骄傲一扫而空,心中又羞又气。她抬手想扔了花束,一抬眼看见晶晶斜倚在门口看着她,眼神平静而安宁。 “想扔就扔啊。” “我看你沉默一晚上了,在自家姐妹面前都装,你说你现在活得累不累啊?” 林越男默不作声。 “你这些年都没有在做自己,幸福不一定就是快乐。幸福指数和金钱与权力是挂钩的,可是快乐不是。”林越男倚靠在椅子上,看着一桌的杯盘狼藉,心里空落落的。 “刘熙刚才说的对,男人是需要监管的,对吧?”听不出这是肯定句还是疑问句,透着丝丝心虚。 “错,刚才我就想说,对于朱琳来说男人是需要监管的,是需要看着的,因为她傻到了家,对待感情是麻木的。可是对于你,越男我觉得你恰好和她相反,你需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应该已经将男女之间的感情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其实这本来就是一种游戏,如果你坚持要监管,你就是在挑刺,你为什么要挑刺,因为你需要借口,是吗? 我很好奇,如果你发现了仲伟志的不忠,你是生气还是伤心还是会偷着乐?” “我老公不忠,我为什么要偷着乐?”林越男觉得晶晶的话明显存在问题。 “因为你需要借口啊,他一旦出轨你就找到了借口,越男,我不想说下去,你自己明白你自己在想什么。人过日子是向前看的,不是活在过去,我知道你人是活在现在,但是你的心,至少有一大部分都活在过去,我理解你。我没有结婚,不代表我就不懂得爱,也许正是因为我一直站在围城外面,我才会比你看得清楚一些。” “晶晶,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什么你心里明白,你和朱爱国早就结束了,你现在的老公是仲伟志,人是你自己挑的,你还有两个孩子,你现在有钱有权有地位,有爱人,有孩子,你还有什么不满的,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知足了?”倪晶晶近乎有些生气了。 “干嘛无缘无故提这个人,我们真的没有什么了。”林越男的辩驳连自己都觉得有气无力。 “没什么?没什么干嘛刘熙提这个人的时候,你的肩膀要抖一下,当然了,也不能排除我刚才眼花看错了。” 一阵沉默…… “我知道自己说的是有些过分了,可是姐妹里我算是比较了解你的,十年了,越男,十年足以让自己走出来了,可是你不但没有走出来,现在看来十年来你在给自己布下一张网,你为什么非要禁锢自己在那张网里。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回不了头,错事一定会产生蝴蝶效应的,难道你就不清楚吗?你就真的不怕伤害孩子们吗?” “晶晶,感情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不明白的。” “不明白?越男,相信我,我明白你的感受,可是我们不是随便的女人,我们的感情是有道德束缚的,所以我们的爱不是随心所欲的,有时候有行动的爱未必是真正的爱,而深藏在内心的爱未必别人就不明白。”倪晶晶有些激动,这让林越男有些不解,也许自己的行为真的很让姐妹失望吧。 “算了,我不该说这么多的,我知道今晚你本来心情就不好。”倪晶晶走到林越男的身边坐下,拉住她冰凉的手。 林越男什么都不想说,也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安静的趴在倪晶晶的怀里,泪水无声地肆意着。 回到家里已经快凌晨了,洗漱间里,林越男望着镜中的自己,眼睛有些红肿,换上睡衣,坐在床上,一如既往坚持做完了一整套的瑜伽动作。林越男强迫自己不去看搁置在桌子上的礼盒,但眼睛始终不受控制地在礼盒与电脑之间逡巡。 林越男还是没能克制住自己,就像在案发现场的侦探,充满了发掘真相的**。 bluegirl是美国比较出名的礼服店,在网上查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易如反掌。林越男看着网页上礼服的照片,睡意全无。 林越男拨打了一个越洋电话,给自己亲自订了一套bluegirl的紫色短款晚礼服,size也是自己的。酒宴前,礼服就会送到,与此同时,仲伟志也能收到他错寄过来的礼服。 关上电脑,林越男躺在床上,黎明前静谧的天色渲染着林越男的视野。她脑中回响着店员的话:“您预定的两套礼服,黑色鱼尾服和紫色的收身短礼服已经派人送去了,并且已经签收了,还有什么可以效劳的吗?” 巨蟒在穿行着,在底线徘徊着,负隅顽抗着。林越男始终还是不清楚没有能完全听明白一个连爱都没有爱过的局外人倪晶晶的话,她正听着那只蛇妖的怂恿,一步步爬上苹果树,意图摘下禁果。黎明前的静悄悄,夜不是夜,昼不是昼。 第十章 撒网1 又一次国际快递,门卫恭维地笑着,眼神就像是在说:“这个女人的命真好,老公总是三天两头从国外寄东西给她。” 迎着下班的高峰,林越男快步折回办公室,手中的礼盒被她捏出了皱褶。 关上了办公室的门试穿礼服,贴身的设计凸显了她娇小却玲珑有致的身段。手机在桌上震动,近乎跳跃的叫嚣着,为电话那头的人呼唤着主人的注意。林越男在镜中瞥了一眼身后的手机,无需去看,是仲伟志的电话,从早上起电话就没有断过,想必现在他已经收到了自己反馈的礼物了。 穿着礼服倚在办公椅上,意犹未尽,敲门声响起,下意识地说了进来后,林越男才意识到自己衣服还没有换下。可惜来不及了。 “这是凌老写的关于我们部门整改的心得和建议。”朱爱国站在面前。 “哦,知道了。” 完全的上下级的模式,没有多言。 一两秒钟的空白之后。 “你今晚有活动吗?” “没有,只是试穿一下。” “这衣服真的很适合你。”出门前朱爱国留下了一句含蓄的表扬。 漂亮的礼服让林越男开心不起来,因为越是美丽,就越是会想到那件黑色的礼服,仿佛透过这身衣服能看到了一个性感高挑的金发碧眼的女人穿着华丽的鱼尾装,骄傲地站在她面前,镜中的林越男腰也不自觉的弯了一点。 母亲的电话跟着就进来了,仲伟志显然打电话回家了,但显然什么也没有多说,可是这遮遮掩掩,不清不楚的,反而让老人天马行空,胡乱猜测。林越男解释了一番,才让母亲相信他们真的没有吵架,没有不愉快,虽然底气不足,但谎言编的比真的还真。 换下礼服,看着楼里下班后争先恐后回家或者找项目的人,林越男在想自己该去哪里。这些天工作总是不定期的忙,孩子们都是由父母接送的,刚刚那么欺骗过父母显然也不能去父母家,姐妹们一个两个都有家人需要陪伴,窗外华灯初上,林越男没有了饥饿的感觉,孤独感倍增。 为了填补别人被枪毙的节目,朱爱国又一次加班了,媒体就是这样,平时闲的时候清闲的狠,可是一旦节目有要求,加班加点也得完成。只是这么加班是没有任何加班费的,这也是媒体和机关单位的区别。 二楼的采编机房里,几个值班编辑谈笑风生,有一搭没一搭地做着节目。三个女人就是一台戏,一个女人的嘴顶得上四百只鸭子,三个女编辑聚在一起的谈笑声让本来加班就很不爽的朱爱国彻底要崩溃了。 一边烦心着节目,一边不得不听家长里短,当然偶尔也能被她们的话乐一下。三个女人下班时,朱爱国长舒了一口气,全身心地开始工作,走出大楼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路上行人稀疏。 站在路边打车,却久久没有等到,自从整改通知下来之后,大家明里嘴上抱怨着,暗里手上却都没有闲着,口是心非的作风可见一斑。谁都不愿意在这种考核体系下去以身试法。朱爱国倒不属于这一批人,对于业务上的事情,他一直都不放松,身为部门副主任的他,在这样的时候更需要拿出榜样的力量,加班也就在所难免了。 朱爱国裹紧了外套,有些不耐烦了,这个时候打车出奇的困难,这两天女儿都是老婆去带的,车也就自然而然是她在掌控的。 远远的一辆车有停靠的趋势,手机却在这档儿亮了起来,是林越男的号码,朱爱国有些疑惑,林越男从没有主动给他打过电话,即使是公事也从来没有打过他的手机。他一手拦下车一手按下了接听键。 尽管喜欢喝酒并且酒量不错 ,朱爱国还是不喜欢酒吧这类场所,工作至今,如非必要,他也是尽量不进出这类场所。 糖果酒吧里,刺耳的音乐伴着此起彼伏的人声扑面而来,灯光昏暗,香水味混着酒味混着各种体味在空气中不断发酵。朱爱国有窒息的感觉。皱着眉头,他在忽明忽暗的镁光灯下寻找林越男的身影,一排排的酒桌后面不是high到不行的兴奋的脸就是悲伤哀愁郁闷的表情,几乎绕了一圈,才在吧台上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林越男正趴在吧台上,显然已经醉倒了。 “你就是我打电话的人吧?”调酒师撇了一眼朱爱国。 朱爱国点了点头,在林越男耳边大声的呼唤她,可惜没有什么反应。 “她喝多了,我怕她今晚就得醉倒在这里了,问她给谁打电话,也听不清楚说得到底是不是你名字,反正在手机里就翻到你号码了,对了,你是她朋友吧?” “恩,是的,她喝了很多吗?” “大概喝了几杯蓝色妖姬吧,另外还有几杯红酒吧。” “你怎么来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林越男睁开惺忪的眼睛,酒精让她的眼睛对光格外的敏感。 “叫你半天了,你才醒,我还以为要抱你出去呢,你怎么喝这么多酒啊?” “我……我没有……我也没有喝多少啊。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用你帮忙……”林越男拿着包,踉踉跄跄地就往外走。脚却明显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差点扑到在地,幸亏朱爱国一把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胳膊。 终于出了酒吧,冷飕飕的空气刺激着两人的肺囊。林越男打了一个激灵有些清醒了。 “我的车在那边,麻烦你了。”林越男掏了半天才在包里找到了一串钥匙。 “你不是很行吗,不是说自己可以回去吗?”朱爱国不喜欢女人喝酒,不喜欢喝酒的女人,更不喜欢自己的女人喝酒。 林越男半依靠在朱爱国的怀里,脸颊红润,半醒半醉。估计酒多到烧胃了,脸上不时有痛苦的表情,朱爱国有些心疼了,忽然想到了若干年前,自己给林越男下的一道命令——不允许在外面喝醉。林越男一次也没有违反过这个命令。 现在,她当然无需执行这个命令,可是朱爱国却有一股冲动,想要叫醒这个女人,然后声色俱厉地对她再说一次这道命令。 第十一章 撒网2 总算上了车,林越男的酒劲开始上来了,虽然与之前相比已经清醒了一些,可是不时有想吐的**。一路开着车窗,晚风拂面而来,让林越男渐渐恢复了神智。 “为什么喝这么多?” “看来我还是真不能喝,现在觉得头好痛,我是不是发烧了。” 朱爱国一手开着车,一手用手去摸林越男的额头。 “没有发烧,你就是喝多了吧。不能喝为什么还喝那么多啊,不是自找苦吃吗?在那个地方,有人把你带走你都不知道。”朱爱国责备地质问。 “要你管,我愿意喝。”林越男不喜欢朱爱国用这样的口气和自己说话,分手后这样的话已经不是第一次说了,他说得理直气壮,自己听得很难受,他真的没有认识到他们已经不是昔日的情侣了吗,为什么他总是会用这种情人间特有的责备的口吻和她说话呢,让她痛苦的幸福着,这么关心自己为什么又要走上这样一条道路,选择了那一条道路又何苦来招惹自己呢?林越男啊林越男,你花了这么多年才从过去走出来,为什么这么轻易又让自己陷入这种不伦不类的感情陷阱里去,你还是当年的小女生吗,你还是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涉世不深的孩子吗?林越男甩开他的手,脸冲着窗外。微寒的晚风吹拂着滚烫的肌肤,心和胃一样被烧灼着,翻滚着,不安着。 朱爱国看林越男这样的态度,便沉默不语,他知道她在生气。她生气的模样从未改变过。 “你心情不好吗?” 沉默…… “因为工作?” 沉默…… “和老公吵架了?” 又一次沉默…… “想老公了?” 继续沉默…… “哦,我知道了,你生理期了。” 林越男忍不住笑了…… 朱爱国也笑了,“以前只要你莫名的生气,我就知道你是生理期了。” 林越男收起了笑容,告诉自己思绪不要模样毅力地随之漂移。 如果生命中有必然,那么林越男愿意相信,上天似乎注定没有结束她和朱爱国之间的情缘。 “我想吐了……”一路上林越男说了好几次,都只是虚晃一枪。 可林越男却在到家的时候吐了,并且吐了朱爱国一身,谁让朱爱国非要来扶她一把呢。 “就你这样,我还是扶你上去再说吧。我怕你这一晚都睡在电梯里。” “假惺惺的,你就是怕这样回去,你老婆怀疑吧?” “不识好人心,我看你不光喝酒了,还喝醋了。”不容分说,架起酒醉的人就进电梯。 如果生命中有偶然,那么这也是在必然的装饰下产生的,生命中的偶然是人创造的,只是为了验证生命中的必然吗?也许这个问题只有相信的人才会知道…… 朱爱国第二次踏进了林越男的住所,只是这次孤男寡女,不安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流动,骚动着两颗充满着遗憾的心。 “你,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一下吧,我有烘干机,很快就能干的,你要是不着急的话……”林越男还是有些站不稳,说出的话都不知道是酒话还是真心话。 “我看你最好喝点水吧,衣服,我自己洗……” 林越男扶住家具,总算把朱爱国领到了洗衣机前,就像是仲伟志站在面前一样,又或是像若干年前帮朱爱国洗衣服一样,顺手而自然地伸手去帮那个男人脱衣服。在碰到朱爱国手的那一瞬,她惊呆了,酒陡然醒了一大半,背后一道冷风刮过,她本能羞愧地要抽回手,却被一双熟悉的手紧紧握在胸前。 就像初次和情人告白,就如同少女芳心大动,林越男的手心渗出了汗珠,她紧张,她激动,她心动,她担心,她期待……数十种难以具数的感情夹杂在一起,搅得林越男天旋地转。 “我……”林越男鼓起勇气抬头,唇却被堵上了…… 在成年男子和成年女人如胶似漆、缱绻缠绵、难舍难分的风景中,不再有年少时的温存呢喃,不再有初始的情话绵绵,不再有羞怯地遮掩闪躲。 眼前的两个成年男女将若干年前的隐藏的火苗引燃,炙热的火种从洗衣间一路烧到了房间,如同休眠的火山经过多年的沉寂终于喷涌出巨热的岩浆,熔化了彼此交缠的男女。他们在本能的弥补人生最遗憾的损失。 情况明显有些失控,林越男的头很沉重,鼻塞不通,这是宿醉的后遗症,她有些后悔那么喝酒,更让她后悔的是现在躺在身边的人。林越男拖着脑袋,斜躺着,看着熟睡的朱爱国,就仿佛很多年前一样。 两颗碰撞的陨石,散发出巨大的光和热,昨晚的他们如同是在沙漠中找寻水源的饥渴无比的人,在找到水源的那一瞬,甘甜的水流流淌进他们的心田,滑过他们的每一寸肌肤,他们在水中嬉戏,在水中恣肆地玩乐着,不断达到无人之境,达到从未造访过的生命的殿堂。 当昨夜的欢愉渐渐褪去,卧室里的余温和气息不断提醒着林越男出轨的荒唐。看着满地散乱的衣服,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身边醒来躺着的不是仲伟志,林越男的心中渐渐浮起丝丝恐惧,仲伟志的身影不断在眼前飘荡,愤怒的眼眸让林越男窒息。 我做了什么,报复伟志吗?如果我这样做,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那么生他的气?我已经成了一个随便的女人了吗? 可是昨晚的一切又那么的不可抗拒,如同罂粟一般,让林越男难以自拔地沉溺其中。一切都那么自然,一切又都那么美好,林越男知道自己没有一丝力气去拒绝,可是也想不出任何的理由自己居然又走回了朱爱国的身边。羞愧、无助、不安的情绪刺激着林越男的泪腺,她不愿意朱爱国一起床的时候就看见这样的她。 林越男躲进了房间的小洗手间。她需要洗一个澡,需要冷静的想一想。问题来得太突然,太措手不及,自己没有忘记过去,可是这不是回来的初衷,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也不是应该有的过程,现在的自己要如何面对丈夫,如何面对阿信和心痏,如何面对朱爱国,一切的一切,林越男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爆炸了,也想不出任何的所以然,唯一可以逃避的就只有眼泪…… 听到林越男关上洗手间的门,朱爱国睁开了眼睛,没有像电视剧中的男女主角似的,一大早惊奇地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毕竟喝醉的是林越男,不是他。他知道自己在哪里,更清楚地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第十二章 撒网3 朱爱国抹干了脸上的泪水,那是林越男留下的,他能感觉到那无声的哭泣,朱爱国起身倚在床上,手机上显示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今天是周末,也不用着急。手机上还有老婆发来的信息,朱爱国睡前曾给妻子发了个信息,说晚上要和同事通宵打牌,就不回去了。这不是第一次说谎了,显然妻子也不多过问。 她后悔了吗,又为什么哭呢,昨天是不是都没有让她有反应的机会,是在后悔吗?朱爱国一扫昨夜的自信,昨晚的他明显感觉到越男的热情,感觉到越男的激情,那种感情和十年前是一样的,他们是那么的契合,是那么的渴望彼此,十年的间隔,十年的距离,十年的陌生,朱爱国怀疑过自己对过去的感情,怀疑过越男对过去的感情,可是昨天的他们,昨天的一切清楚的告诉他们,过去并没有过去,十年只是他们人生的一段,当年越男一直拒绝和他联系,当他参加了越男婚礼的时候,他告诉自己既然放弃了这段感情,是时候彻底放弃这个女人了。 他知道越男在等他,等了他很多年,他也很自私的希望越男可以一直等着他,尽管他知道自己不会放弃和妻子在一起,他迷恋上了这样的生活,不用辛苦拮据的花钱,不用下雨天骑着破烂的自行车,不用为每个月的还贷而不能尽情购物,他不想放弃物质也同样想抓着精神支柱,可是人生是没有十全十美的。林越男终究会走向别人的怀抱,成为别人的优秀的妻子。也许别人会说他龌龊,越男会怪他自私,丹丹会责备他脚踏两只船,可是为什么男人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女人呢?不能同时爱着两个女人呢?越男不会理解,丹丹不会明白,别人也不会相信,可这就是他朱爱国最真实的心声。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林越男最终还是走出了洗手间,刚洗完澡的她周身散发着薰衣草的香气。 “你醒啦?”林越男有些吃惊,虽然两人对彼此身体熟悉到了不行的地步,裹着浴袍,裸露香肩的她还是有些不安。 “恩,醒了很久了。” 转身走进洗手间,拿了一件浴袍递给床上的朱爱国。“你的衬衫和外套我放进洗衣机洗了。” 旋即返回换起了家居服。 显然林越男没有适应现在的角色和关系,她对于昨晚、对于自己的态度,朱爱国揣摩不出来,他很懊恼这样的感觉,好像是自己引诱一个忠贞的女人犯错了,而这个女人是在不情不愿的情形下被他带到那一步的。 想到林越男的态度他有些生气,重重推开洗手间的门,希望房间里的大动静传到外面的人耳朵里,让她体会到自己的情绪。洗漱台上赫然放着一套男性洗漱用具,朱爱国心头一热,她还是那么会照顾人,顿时他有些心软了,刷牙的时候转瞬又忽然想到,也许这并不是林越男特地为他准备的,更准确的说是为她的丈夫准备的吧,想到这里,朱爱国又有些火气了,狠狠地吐了一口牙膏泡沫。 曾几何时这是林越男梦寐以求的日子。 那时候她和朱爱国向往过很多次婚后的生活,早晨起床为丈夫做好早点,和丈夫一起出门送孩子上学再上班。太美好的人生总是会被嫉妒,似乎太多的甜蜜和幸福会让人忽略上帝的存在,上帝总在这时刻用一幕幕的意外改写着历史,改写着人们的命运。不要抱怨上帝,是我们自己放弃了自己的命运在跟随上帝的步伐,难道不是吗? 林越男已经放松了很多,在眼泪的洗礼下她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和包袱。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是她忽然觉得这是老天在弥补他们的遗憾,就像现在,自己在厨房做着饭,而朱爱国在洗澡,这一幕不是多年前他们向往的吗?不论这发生在多久之后,不论现在外部的环境发生了如何的变化,可是他们向往的还是发生了。她不需要去考虑过程,只要享受这一结果就可以了,即使她知道这是短暂的,是不道德的,是不理智的,可是谁能说感情是理智的。 只活在当下,这就是林越男的最终决定。忘记过去,忘记仲伟志,忘记心痏和阿信,忘记道德和约束,忘记原则,忘记一切正统的束缚,就这样,就这样静静地弥补过去。哪怕就这么一天,或者一个小时。 “你在做什么?”还未走到客厅,朱爱国就闻到了厨房飘来的阵阵香气。 “你想吃点什么?也不知道你一般都吃什么,反正准备了很多,你自己挑挑看吧。”林越男回应。 朱爱国有些好奇,越男的声音是她心情的直接写照,哪怕是装,她都难以掩饰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这就是林越男,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依旧。如果刚刚还是个犯错的孩子,那么现在俨然就是一个可爱的妻子。只是为何她的情绪会出现如此大的反差? “你在做什么?”朱爱国循着声音走到林越男身边。 “我在熨你的外套,衣服洗好了,可是外套不熨会很难看的,你不介意吧?”林越男头也不抬地忙活着。 上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布满了整个客厅,洒在了仅靠窗边的林越男的头发和身上,朱爱国的心里暖暖的,林越男似乎就是有这样的本领,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特别是在生活上,会让你觉得很温暖很窝心,她在生活上太会照顾人了吧。 “厨房里的东西都是我刚做的,还是热的,你去吃吧,我这里一会儿就好了。”林越男继续斜着脑袋专注于自己手上的活儿。一缕头发顺势滑了下来,耷拉在眼睛上。朱爱国刚要伸手去帮她理顺头发,就碰上了林越男顺势上扬的手,以及那双有些惊讶但充满诱惑的眼睛。 “我,我想帮你理一下头发的……”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是好。 “吃饭吧,吃完你就早点回去吧,家里会担心的吧,迟点我还要去舞蹈班和钢琴班接孩子们放学。”林越男将外套挂在了衣架上,走进了厨房。 “我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儿还要回台里,昨晚片子完成了,但不知徐总审了没有,有问题我还得要弄的。” “哦”,林越男不想把公事搅进来。 第十三章 鱼饵1 由于是周末,天气格外的好,外面一大早就有孩子们欢快的嬉戏声,沉默的两人各怀心事,吃着东西,空气空寂得尴尬,又仿佛在酝酿一股气息,簌簌不安。朱爱国吃下一片土司面包,觉得有必要说点什么,关于昨晚,关于…… “对不起……” “对不起……” 异口同声地开口,异口同声地道歉,两人有些惊讶,随即相视而笑。 依旧吃着早餐,依旧彼此沉默,依旧沉默不语,空气变得轻盈灵动,香甜的微风吹拂飘荡在两个人的心头。 送丽丽去舞蹈课后,孙丹丹就一直坐在沙发上,保持着这个姿势近两个小时,婆婆和公公出门散步买菜,空荡荡的家里让她有了冷静分析的环境。 朱爱国撒谎了,一个简单的声东击西的电话就可以套到她需要的信息,女人的侦查能力是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加而提升的,尽管不愿意,可是结婚后她还是不得不在不知不觉中获得并提升了这种能力。距离上一次朱爱国撒谎已经是几年前了,那是家里关系还比较僵硬的时期。 孙丹丹倚靠在沙发上,脑子里盘旋着的,只有一个问题——这次是为什么?思来想去,她将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猜测的答案,又很不情愿的提了出来。对,就是她最不愿意想到的答案——林越男。顺着这一条路线,孙丹丹继续往下想,一边想一边否定自己的猜测,继续猜测继续否定,她有些懊恼有些疑惑,她的每一个猜测后面都跟着同一个质疑——今时今日的林越男还能和朱爱国在一起吗?如果你抢了一个女人的男朋友,恰巧她现在又比你优秀很多倍(即使你不愿意承认这一点),在这种情形下,正常人是不会过多探听这个女人的事情的,除非你想自取其辱,可是这次不同,林越男莫名其妙地回来了,重新开辟了一个更大更强的战场,今时今日的她在自己面前就如同当年的自己似的,真是风水轮流转,孙丹丹有些牙痒痒。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虽然至今还未见过这个女人,但是光这几次部门员工和家属的聚会,听着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私下女人们议论的家长里短,林越男早已是个提及率极高的名字。 最初孙丹丹以为,大家不会当她的面提起这个名字,至少会有些尴尬,毕竟这个部门里有一些资历老一点的记者还是知道当年老公和这个女人的事情的。可事实上她发现大家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都丝毫没有去顾忌他们夫妻,甚至觉得似乎和他们一点联系都没有。遇到这样的状况,孙丹丹最初都是有些尴尬,不参与大家的讨论和评说。接着就悄悄注意观察老公朱爱国的态度和脸色变化。可是渐渐的,大家大谈特谈的时候孙丹丹就坐不住了,大家的恣意交流仿佛是在轻视他们夫妻,仿佛在说,你们怎么会和林越男有关系呢?仿佛那段关系已经是一种令人羡慕的经历。孙丹丹所知道的关于林越男的一切,就是这么得到的。 孙丹丹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进门的朱爱国,防盗门的声响震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孙丹丹。 “一大早,你坐在那里发什么呆啊?丽丽去上课了吗?” 孙丹丹不想和朱爱国说话,至少不知道要说点什么,总不能开口就问,你为什么骗我,昨晚你到底去哪里了吧?那是恋爱中的女人才会问的幼稚问题,也是会得到另一个谎言的问题,孙丹丹不愿意再浪费口舌在谎言上了。 “中午你去接丽丽吧,我要回台里一趟,今天还有点事情没做完。” 孙丹丹依旧坐在沙发上盯着朱爱国,一言不发。 “昨晚打牌那么累,今天还得加班,活得真不容易。”出门前朱爱国嘀咕了一句,孙丹丹明白这是说给自己听的,至少想说明了两点,第一,他朱爱国昨晚真是打牌了,否则也不会这么累;第二他朱爱国为什么在一夜不睡之后还这么精神呢,是因为他不得不加班,这是男人的辛苦,所以作为妻子你除了支持是不能说什么的。 孙丹丹听到这句话按耐不住了,可是也只能对着朱爱国关上的门扔抱枕了。刚还想嘴上说两句,就听到公公婆婆在边开门边说话,孙丹丹不情不愿地赶紧捡起抱枕。尽量不要招惹老人家,除非你想被磨死。 “这么辛苦,刚回来又要去加班,你看他脸都瘦了,等他晚上回来把昨天炖给他的那个汤热给他喝。男的支撑家不容易的。”公公心疼自己的儿子。 孙丹丹白了他们一眼,进房间准备出门去接女儿,把二老的唠叨和心疼挡在了门外。 朱曼丽学的是拉丁舞,这是孙丹丹坚持让女儿学的。纵观眼下一般家庭的孩子几乎都在学习一技之长,琵琶、二胡、吉他、手风琴……比较分析了一下所有的艺术课程,比起钢琴、竖琴、芭蕾、小提琴,孙丹丹觉得女儿学习拉丁舞的性价比是最高的。当然丽丽显然也很喜欢学,还很有天赋,老师也常说她的形体不错,节奏感很强,和舞伴的配合很默契,最近更是提出打算要带他们去参加比赛。看着女儿,又思及朱爱国,孙丹丹突然体会到人家常说的,女人最大的财富是儿女而不是丈夫。 人越是不想看见什么就越是会遇到什么,无巧不巧,孙丹丹在舞房门口看见了自己的禁忌——林越男。当她注视着林越男的时候,那个女人明显也看到她了,随后眼光就飘走了,这种不屑让孙丹丹每一个细胞都不爽。 “妈妈,你在看什么呢啊?”朱曼丽一眼就在家长群中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撒娇地跑了过来。 “妈妈,老师今天又表扬我和心痏了,说我们配合的是最好的一对。”孙丹丹一边帮女儿擦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说:“是吗,那妈妈是不是该谢谢你的舞伴啊,我刚才看见你们的舞蹈了,真不错啊,没辜负妈妈对你的期望和投资啊。” “妈,你真要谢谢他吗,那你快点过来,心痏就在那边,爸爸都见过他好几次了呢。”朱曼丽欢快地走向距离不到二十米的心痏,一并站着的还有他的母亲林越男。 第十四章 鱼饵2 林越男有些惊奇,丽丽居然带着她的母亲走过来,尽管调整好了自己对于昨晚和朱爱国的事情,可是突然见到了丽丽和孙丹丹,林越男还是有些失措。看着孙丹丹她甚至眼前会浮现起昨晚的一幕幕,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 孩子们的世界是最纯真的,在孩子的眼里世界就是纯洁的水晶宫,他们看不到这个水晶宫里混杂着的大人们的灰浊的眼泪。林越男和孙丹丹各自牵着自己的孩子,不尴不尬地打着招呼。严格说来甚至连招呼都算不上,充其量只是互相点头示意,孩子们显然不能理解这种体态语言的深意。 “心痏,你在这里换衣服等妈妈一下,妈妈上楼去接阿信,他要下课了,好吗?”不是想当逃兵,只是似乎逃离是最好的选择。 “妈妈,我还要换衣服,你过来等我一下吧。”说着丽丽就和心痏一起返回教室换衣服,其实只是脱下外衣加件外套罢了。学校以大家都是孩子为由,没有额外给孩子设立更衣室。 “阿姨,你帮我拿下衣服好吗,我没有地方挂衣服。”说完不容孙丹丹反应,就把衣服塞到了孙丹丹手上。 “你的衣服都是你妈妈帮你洗的吗?” “恩,舞蹈服是妈妈帮我洗的,她每次洗过还要帮我熨好。”任心痏笑着告诉孙丹丹。丝毫没有注意到衣服在孙丹丹手上握到变形形成褶皱。 女人对香气是敏感的,每个女人都有自己喜欢和属于自己的香味,这种香味就像是她们的标识一下,经久不衰,如影随形,女人们常常有闻香识人的本事。这种香味会弥漫在她所到的一切场所,弥漫在爱人的身上,弥漫在孩子的身上,弥漫在家里,弥漫在办公室里,弥漫在车里,无处不在,只是男人通常是很难意识和体会这一点。所以有些女人也会凭借这点发现老公的猫腻。 现在孙丹丹正是凭着女人的天赋,发现了一些事情,更准确地说是证实了一些事情,证实了她一次次不愿意承认的猜测,不,现在已经不是猜测了,是事实。 林越男衣服上的香味在她大幅度转身离去的时候,在空气的流通中,这些香气的分子顺势钻进了孙丹丹的鼻腔里,这种香气在她儿子的衣服上一样存在,更是今天朱爱国进门时身上散发出来的香气。 丈夫进门的时候,她就注意到了他衣着的变化,衣服是刚熨过的。自己从来不会给丈夫熨衣服,她没有这个时间,也从没有这样的习惯,但是不代表说她不知道熨烫完的衣服是什么样的。还有那股薰衣草夹杂着百合似的香味,让她觉得很陌生,也许天下真有巧合,但是也不至于她就能那么巧合的在这对母子身上找到了同样的香气。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人解释不了的,缘分就是其中之一。很多相爱的人并不一定会走到最后,大家总会用有缘无分来形容,所以婚姻并不完全等于爱情,而爱情也不完全等同于婚姻。甜蜜和幸福来得似乎很突然,就像是饥饿的人突然得到了一块糖的时候,全身就完全在汲取甜味而无暇去体会其他的感受。有了女儿之后,特别是有那么一两年里,丈夫多多少少有些桃色新闻的时候,她真的想了很多,想到了林越男,想到了过去的张狂,这是她第一次回头仔细回味和丈夫相识的点点滴滴,仔细分析她一直以为本该如此的缘分。 自己错发了一通简讯,朱爱国无聊地回复了,茫茫人海中,两个人因为莫名的缘分就被捆绑在一起,甚至一辈子。 最后的发展是最初所预料不到的,这就是人生。 一个寂寞的夜晚,一对寂寞的男女,一个安静的房间,一个错误的开始,一个正确的结果,一段爱情的湮灭,一段感情的启程,人生就是这么的简单。两性研究家常常会说上床前男人是用下半身思考,女人是用上半身思考,下床后男人是用上半身思考,女人是用下半身思考。显然孙丹丹没有逃得出芸芸女人圈,女人一旦越过了界限,想得到属于别人的东西,那么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抢,称之为抢的前提是对方也在和你争,显然孙丹丹严格说起来都没有参与抢夺的战争,她就这样在那个叫林越男的女人面前得到了她心爱的男人,就这样轻松赢得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轻松地让她有些无趣,让她担心,让她质疑,让她困惑。 是的,她从来就不了解林越男这个女人,从前是不愿意去了解,现在是不屑去了解,但是自己不得不承认,也许真的会出现不得不去了解这个女人的那一天。 每个女人都是一本书,书有优劣,女人有好坏,书有厚薄,女人有深浅。书有古今,女人有善恶。每个人的心就是一本合着的书,有时候这些书会突然一本本在你面前摊开,孙丹丹是不指望林越男能摊开的,自己更不会主动去翻阅那本书。 有些女人会经常问丈夫一个问题:你爱我吗?你为什么娶我?这是一个颇有陷阱和危险的问题,回答的不好就会弄巧成拙。朱爱国没有这些困扰,因为孙丹丹从来不这么询问,对于这样的女人不外乎是两种情况:要么是超级自信要么是超级自卑。自信的女人不问也知道丈夫的回答,自卑的女人同理。孙丹丹并不能直接划分到这两类中的哪一类,问题就是这么复杂。从朱爱国决定抛弃林越男的那一天,她知自己的自信源自何处。从她第一次见林越男那一次开始,她知道自己的自卑源自何处。爱人为了你抛弃了一个比你还优秀的女人,你会做何感想呢?当然如果你恰巧又知道自己最大的优势、最大的胜算在于金钱的时候,你又是怎么想的呢?孙丹丹从来不承认朱爱国是不爱自己的,如果没有爱,又怎么会有爱的结晶呢?人们通常不都是这么反驳的吗?当然说这些的时候又必须首先需要弄明白什么是爱,十年的感情,相濡以沫,相互扶持,最初还不稳健的爱的幼苗在柴米油盐中一下催熟,也许是由于这段感情的特殊,自己也很少回顾过往,所以在记忆中就会模糊过去,模糊感情,渐渐的甚至会迷惑脑海中的那个图像真的是当年的真相吗?就好像历代开国帝王都要努力去模糊过去的君主给群众的印象一样。 林越男的回归搅乱了孙丹丹平静的人生,搅浑了的还有她自己的人生,当然这一切也只是很久之后她才渐渐意识到。 第十五章 鱼饵3 仲伟志终究还是和林越男和好如初了。 仲伟志周末打电话的时候,母亲拿着电话对林越男说:“越男,伟志的电话。”如此情况下,林越男别无选择。 一瞬间的沉默,仲伟志的第一句话是:“老婆,我想你了,真的很想你。” 林越男有些愣住了,她以为会听到的一句都没有,林越男哭了,不得不悄悄跑到了房间里继续这通电话。林越男甚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哭,是生气的哭泣?想念的哭泣?还是愧疚的哭泣?反正眼泪就是这么啪嗒啪嗒地不可抑制地往下掉。 仲伟志颤抖的声音,唤醒了林越男的泪腺,工作、生活、感情,一切的一切,林越男似乎找到了合适的理由合适的时机,泪腺配合的工作着,默默倾听着大洋彼岸的思念。 也许是太过想念,曾经的愤怒和错误都拜倒在这深切地思念之下;也许是没有资格再去责怪犯了同样错误的人;总之接到电话,林越男的心境都发生了变化,似乎这件事情从来都没有过。甚至在两人之中有了说不清道不明地更加深厚的感情积累,就像是经历了一番磨难后的情侣,更加深爱彼此似的,这样的形容让林越男自己都吓了一跳。 “当我没有办法联系到你的时候,我才发现你对我的重要,老婆,这些天因为你不理我,我每天的训练几乎都会犯错,我都想立刻回国找你了,怎么办?” “说的比做的好听,也没见你立刻就回来啊。”上一秒钟还泪眼婆娑,下一秒就喜笑颜开,要是刘熙知道了,还不得骂死自己,这女人未免也太容易就被收服了。 “我会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回来的。” 林越男似乎都忘记了拒接电话的初衷,忘记了这个男人带来的心痛,忘记了一个男女之间的真理,他越是能伤你,你就越爱他。男人常说女人心思最难猜,女人是最难哄的,可现在你看结了婚的女人是多么的好哄啊。 林越男始终没有问出口,俩人也都没有提到诱发整个事情的源头,仿佛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林越男不需要丈夫的解释,不是有句话说的好嘛,解释就等于掩饰,第一次伤害是间接的,但是如果仲伟志再次当着自己的面,给自己一个足以欺骗自己的解释,那么就是直接的伤害,林越男不想这样,何况她真的不需要这个解释,即使是事实,即使是真相,她也不需要,因为她早已给了一个自己说服自己的理由,一个自己可以欺骗自己的谎言。 仲伟志的柔情是虚假的吗?仲伟志的思念是虚伪的吗?林越男不认为也不承认,人一时的感情不代表永远的感情。 有些人在分手的时候都会不甘地问:你不是说会爱我吗?任何感情都是有时间限定的,时间不会停止,但是感情却会。林越男接受了仲伟志不对礼服的解释,似乎这是双方商量一致的决定,决定用这样的一个逃避来结束这一个不愉快的经历。林越男接受了丈夫的错误,也接受了丈夫的感情,婚姻就是要接受一个完整的人,这个人不会让你一直开心,但也不会让你一直伤心,这就是感情,这就是婚姻,裹着蜂蜜的刺刀,做人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糊涂,如果这也算是婚姻心得的话。 林越男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思考感情的对错,感情的真假,感情的流动,感情的成败,她不是二十岁出头的女生,涉世未深,对世界充满了好奇,对爱情充满了向往,对人生充满了期待,对社会充满了惊奇。她是一个三十五岁的成熟女人,她需要操心长辈,操心孩子, 操心工作,操心副业,操心自己,操心一切,她不愿意把自己变成救世主的模样,可是现在显然她真的是很多人的救世主,至少眼前的这位平海市市开发区的主任就是这样认为的。 开发区的主任王学良在林越男身边逡巡三圈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突围,至少说明自己决定从她入手是正确的。这位有名的女台长触角已经伸入到了他们都无法企及的地方。 晚宴是自由式的,根据他们的调查早已有几个经济区都在打这些京城来的投资商的主意,赵市长此前给他们开过会,联众集团的预期投资是最适合开发区的,开发区拥有现成的厂房,火车站就在开发区的管理区域内,飞机场也只有十几公里,开发区又位于直通平海市最大港口的高速入口处。根据联众集团事先的要求设想,赵市长提示王学良,这是一次难得的机遇。 可是大家都知道,对于投资商而言,在竞争面前,这些只是一个考量的角度。联众集团就像是一块从上方垂直落下的肉,开发区虽然在正下方,可是蹲守在一边伺机抢夺的对手也是虎视眈眈、蓄势待发。 机会需要并且也只能是靠自己去争取,这是政府主办的晚宴,开发区的一把手主任担负着游说这个项目的重任。从接到任务的那天起,王学良就没好好睡过觉,他知道赵市长还有一句没有说的话,联众集团是此次招商团最大的企业,他的是否入驻也关系到整个平海市的经济和就业。这么沉重的责任,试问自己一个开发区的主任如何承受得起呢?可是这绝处又逢生,赵市长提起了这位颇有能耐的林越男,王学良明白自己成败与否和这个叫林越男的女台长有着密切的关系。 好不容易,林越男从一群人中退了出来,从晚宴一开始她几乎就在陪笑陪说,这其中有她认识的,有别人给她引荐的,有她想要认识的,当然不乏她不想去搭理的。 就近坐到一个桌旁,喝了一口香槟,吃着盘子中的各种自助水果。为了穿出礼服的效果,中午都没有怎么吃东西,现在差不多是前胸贴后背了,远远看见欧阳如正跟着他们的总裁,当然也是她的亲密爱人彭新俊穿梭在人群里,招呼着他们的猎物,同时躲避着想要捕获他们的猎人。 第十六章 鱼饵4 “您好,林台长。”一个男人的出现打破了林越男的清静。 “您好。您是?”一番场面上的寒暄客套之后,来人道出了自己的来意。 “王主任,您说的太客气了,要是联众集团能在我们市落户,我是很开心的,能有效劳的地方,您尽管开口,愿为您驱驰。” “我们从赵市长那里听闻林台长的很多事情,知道您和方董有些渊源。我们自知开发区有着最吸引方董的地方,可是至今还很难和方董直接交流,我知道等着找方董的人很多,我一寻思着找到您不就等于找到方董了吗,您要是能为我们引荐一下,我们真是不胜感激啊。” 恭维的话什么人都拒绝不了,更何况人家又说得这么诚挚,林越男会心一笑,王学良知道这事差不多能成。 “我也参加了不少的酒宴,就今晚吃的甜品最地道最难忘了,我刚打听了一下,居然是您的甜品店提供的,您还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林台,可真是全能型的女中豪杰啊,我们都佩服得不行。” 林越男没有想到这位王主任很有心的从甜品入手了。“您真是客气了,纯属个人爱好啊,小打小闹的,让您见笑了。” 林越男凭直觉知道这位王主任关于甜品的话题不会简单的就此结束。 果然这位主任开口了:“是您谦虚啦,刚才我们开发区的几个同事也都赞不绝口的,都一致提议说希望这个甜品成为我们公务员午餐福利里的一部分啊。大家都想天天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哦,是吗?那这样可是我们小店的福音了。” “哪里哪里啊,林台长这店也是很多女性的福音啊,很早就听说,你们店帮忙解决了不少弱势女性的就业啊。不用想就知道生意火爆啊,才没有多久已经开了一家分店了。林台长不光对媒体在行,对经济也是很有一套啊,让我们这群人汗颜啊。” “王主任,您这真是太过奖了,我没有那么大本事啊,主要是我的一位朋友在经营着店面,她是学经济出身的,也多亏了大家的支持和帮助,所以才运营得还不错啊。要是王主任有心帮我们,让我们也能继续为社会分忧解难,我们这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有心有心,当然有心,这是好事,我们当然有心了。”王主任的心显然不在林越男这里,眼睛不时瞄着方董的方向。林越男不动声色看在眼里,本来引荐也是自己的本职任务,只是方才这位主任提出的建议让林越男的心里泛起了一丝涟漪。这从事经济活动的人如果有了一定的权力果然事半功倍,这职权之便是林越男一直在避讳的,显然她没有意识到其实还有一条更好的迂回的道路可以选择。 “既然王主任有心那我就舔着脸在这拜托您了,您把我们的事情放在心上我们就受用了。现在方董那里正闲,我领您过去吧!” 王学良是一个典型的中国政府官员,在地方掌握权力时间久了,日常经济工作又有专门分管经济的人去管理,开口闭口只会打官腔,与搞经济的人打起交道来,简直是不知所云。连林越男在一边都看不下去了,打起了圆场,说:“王主任,我对开发区的情况呢,多少也有些了解,我和方董也比较熟,也算是我尽尽地主之谊,我这搞媒体的,嘴还比较好使,要不您看我来解释下您的意思,要是说得不对的地方,您给指正出来,行吗?” 也不知是心里压力过大还是怎么的,王学良说得抓耳挠腮的,越紧张越说不好,越说不好越紧张,这林越男还真是有一手的,就在自己快要淹死的时候伸手拉了自己一把。王学良的头跟捣蒜似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眼神就一直跟着林越男的指示移动。 随着林越男的移动而目光的移动的不止王学良一个,整个晚上几乎比较清闲的赵安邦一直注意着林越男的举动,眼神随着那一抹紫色而飘动。如果这算是监督和验收政府特派给她的任务,那么无疑林越男是很用心和尽心地在完成任务。她在几个相熟的企业主管和平海市的相关负责人之间穿针引线,尽职地扮演着红娘的角色。自己果然没有算错这位王主任,显然如果没有林越男的从旁协助,这位区长难以成功地说服方董,即使开发区真的是有着优越的投资环境和条件,王学良就是茶壶里煮饺子——有货倒不出来。 赵安邦喝了一口红酒,吃了一口慕斯蛋糕。林越男甜品店的口碑和质量在这次晚宴上打出了名声了,本来这也只是一个顺水人情,她林越男那么聪明的女人又怎么会不理解呢,可是从头至尾她也没有对这个人情说一个谢字,甚至连提都没有提。 林越男是应该感谢他赵安邦的,没有他,她的甜品店又如何能开张呢,又如何能从一家扩张到两三家呢?没有自己的暗示,王学良又如何敢提议将她们店里的甜点放入政府员工的午餐福利里呢?赵安邦就像一个在空中翱翔的老鹰,俯视着原野上的一切猎物,不论是王学良还是林越男,甚至是方董,自己似乎在纷繁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条条无形的交错的人际关系网,而自己锐利的目光一下子找准了突破点。 酒会开始后,赵安邦除了官方式的招呼之外就是就安静地坐着,冷静地看着,沉静地思考着,有种莫名的优越感和控制感。现在这种感觉不知为什么在林越男这个女人身上尤其的明显,自从和林越男的频繁接触以来,赵安邦每次都希望自己能在林越男的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威信和气势,可是每次见面之后这种旋律和气氛似乎都不是自己可以随时掌控的,赵安邦不喜欢这种自己控制不了局面和节奏的感觉。一种雄性的征服感莫名地跟随着他,让他前所未有的想在一个女人面前表现自己的权威和力量,他有俯视的**,有征服的**。 第十七章 鱼饵5 引荐完王学良之后,林越男真的快要累趴下了,很久没有这么劳累了,这不仅是身体的折磨,更是心灵的煎熬,既想不辱使命,又想在言谈中自然客观,这真不是一项简单的任务。 晚宴在主持人激昂的结束语中落下了帷幕,林越男和政府人员一道站在门外一一送别客人,又不免寒暄了一阵,等到可以坐下的时候,已经感觉腿不是自己的了。瞅瞅四下没有人,林越男脱下了高跟鞋,使劲揉搓着红肿的脚背。猛抬头看见了赵安邦站在不远处,她觉得有些失礼,着急穿鞋子,一个脚不稳当顺势倒下了一边,林越男惊呼自己今晚是糗大了,人要丢到月球去了,岂料一个臂膀有力的抓住了她倾斜的身体,林越男惊魂未定,深吸了一口气后发现自己居然几乎就在赵安邦的怀里了,林越男的血一下子冲上了脑门,脸颊瞬间绯红,动作迅速而干脆地摆脱了那个怀抱。嘴里一直说着抱歉,谢谢的话,自己都觉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一起去楼下坐一会儿吧,小张去送方董了,等他回来送你一下。”小张是赵安邦的司机,刚刚受命送方董回酒店了。 “赵市长,不用那么麻烦了,我打车回去就行了。”由于穿着礼服,林越男又担心自己要喝酒,就没有开车来,而是让台里的司机送自己来的。现在时间很晚了,让司机来也不太好,虽然搁在别的领导身上这是再正常不过了,但毕竟在别人的地盘上做领导,林越男可不想从上到下的员工都抱怨自己。 赵安邦似乎没有听到林越男的话,或者根本没有给林越男选择的余地,就转身下楼了,林越男一时尴尬不已,硬着头皮跟着下楼。 这是平海市唯一的一家五星级酒店,是政府入股的酒店,仲伟志的好哥们兼好战友王伟是执行经营者,林越男对这里并不陌生,甚至是熟悉的。 “先谢谢你对我们工作的支持和帮助。”赵安邦举起杯中的红酒对林越男说。 “您太客气了,这也是我分内的事儿,没给您添乱我就够庆幸的了。”也许是有些口渴了,林越男一口喝下了大半杯的酒。 “看得出你今晚有些紧张。”赵安邦不苟言笑。 “这您都看出来啦,我还以为自己很会掩饰呢,太久没有参加这样的晚宴了,想到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刚开始还真的很紧张的。”林越男又不请自饮。 “你表现不错。”赵安邦考虑了半天还是决定不吝惜表扬的话。 林越男喝得有些急,红酒的后劲也比较大,渐渐脸颊红润,有些酒意,话也就多了,情绪也就不自主地被调动了起来。说话没有清醒的时候那样百般顾及和掂量。“赵市长,您看今晚的成效大吗?” 赵安邦不出声,喝了一口酒,手转动着玻璃杯,酒在杯中来回滑动。 一时间不知说点什么是好,似乎喝酒是最合适的,林越男端起杯子,透过透明的玻璃杯看着对面的赵安邦,她居然看到了朱爱国坐在对面对着她笑,她有些惊奇,冷静了一下再看过去,这一次居然看到了仲伟志在对着她笑。林越男轻轻甩了甩头,瞪大眼睛只看见赵安邦坐在对面安静地喝着酒看着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越男赶紧转移目光,就在这时候司机小张站在他们面前,示意他们可以走了。 这是林越男第一次坐市长的车子,中国是个有着几千年等级观念的国家,即使在民主平等的今天,等级依旧存在,换汤不换药。林越男坐过将军的专座,坐过一些领导人的专座,今天是第一次坐在赵安邦的车里,这里一辆奥迪a6,车本身没有什么特殊,只是车牌小了点,使用者的身份不一般。 告知家的准确方位之后,林越男就安静地坐着,放弃了难得的可以亲近市长套近乎的好机会,这么些年接触大大小小的领导,林越男深刻体会到大人物有着共同的特点——喜欢安静,而眼前的赵市长,就林越男观察,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的人。除了回答市长有一搭没一搭的问话之外,林越男都用自己残存的清醒的意识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安静,不能再出糗了。 朱爱国从下班起就给林越男一直打电话,他看到林越男的车停在停车场,也知道林越男会参加一个政府的招商晚宴,这个之前越男都跟他提过,他在想是否需要去接越男,尤其是她很有可能在这种场合喝酒甚至是醉酒了。可惜电话是一遍一遍无人接听。他在家里有些烦躁,看着妻子在辅导女儿做作业,就穿上了衣服说想出去散散步,独自出门了。 朱爱国径直走到了林越男家的楼下,窗户透出一片漆黑,进了电梯上了楼,敲门却始终无人应答,看来她还是没有回来。可惜出门前忘记带手机了,也无法再给她打电话,朱爱国决定就站在门口等待。 夜色越来越沉,朱爱国在走廊里来回踱着步子,不时往楼下张望,忽然看到,林越男从一辆车上下来,同时下来的还有一个男人,路灯照射在两人的头顶上,看不清容貌和神情。小车疾驰而去,在车转弯的时候朱爱国看到了车号,因为那个车号真的很小,小到朱爱国工作这么多年从来都没有能近距离的去接触。 朱爱国知道林越男正在电梯里,他看着电梯的数字在一个一个往上蹦。朱爱国突然很想好好考虑这些日子以来和林越男的关系。可是他知道最终还是会无果,现在很乱,乱得让你找不到头绪,更重要的是越男不曾和他讨论过什么过去和将来,没有讨论过任何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东西。当女人上床之后跟你要求这样,索取那样,你也许会很厌烦和不安,可是如果一个女人什么要求都没有,你同样会不安。对于一个人到中年的男人来说什么是最好的生活呢,朱爱国是这么定义的,至少在重新遇到林越男之前是这么定义的——家里风平浪静,妻子照顾好一家老小,在外有个知心情人,享受激情的同时又不做过多的要求和索取,在工作上顺心顺手,有几个酒肉朋友……对照当初的定义,朱爱国觉得自己正处在这样的状态,可是当初的认同感却不翼而飞了。 第十八章 鱼饵6 林越男有些微醺了,在电梯里她看到了手机上的几个未接电话,来自于同一个人,她不知道朱爱国有什么事情,可是晚宴上她开了静音,想想这个时间段朱爱国应该在家里,还是不要给他打电话,省的大家都不方便。电梯的运转,让林越男觉得很反胃,头晕目眩,自从回来后参加的饭局明显少了,酒量似乎真的大不如前了。林越男倚在电梯壁上,找寻着钥匙。一出电梯门,竟然看到了朱爱国站在自己的面前。 “你,你怎么过来了?”林越男一边开门一边问,手似乎也有些醉意,钥匙怎么都插不进去。 朱爱国不容分说,拿过钥匙开了门。扶着都快站不稳的林越男进屋,脱鞋,进房间。 “又喝了很多吗?” “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林越男实话实说。 “没有办法都是借口,只要你不喝还会有人硬逼你吗?上次醉过一次又忘了。”朱爱国一边说一边走到厨房里倒水。 “你真是太体贴了,我真的很渴的,估计今晚说太多话了,刚刚我就是把香槟当水喝解渴了。”林越男一饮而尽杯中的白开水。 “你傻呀,居然拿香槟解渴。”朱爱国用食指亲昵地敲打着林越男的前额,不知对说出这话的女人是该气还是该笑。 看着林越男躺下,关了门窗,朱爱国打道回府,没有说什么,没有得到什么,可是心里却有种踏实,就像自己出差时担心家里的妻子不会照顾自己一样,朱爱国为自己这样比喻的无厘头而窃笑。 回到家里,孙丹丹正坐在床上看杂志,父母和孩子都睡了。 “你出去散步了?” “恩。” “怎么去那么久?” “遇到几个熟人就在下面聊聊了。” “你身上怎么一股酒味啊?” “啊?有吗?” “这么大的味道,你自己闻不到吗?” “老刘晚上刚喝酒了,估计是他身上的。” “人家喝酒怎么到你身上了,你抱他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尤其是你刚刚确实抱了一个喝酒的女人,朱爱国像是被孙丹丹看穿了似的有些恼火。 “你怎么话那么多啊?” “我就是问问,我还以为你晚饭后又出去喝酒了呢,我不是关心你嘛。这都不行啊?”孙丹丹的语气突然娇媚起来。 “行,你的关心我心领了,行了吧,我还是去洗一下吧,免得你又说。” 看着朱爱国走出了房间的背影,孙丹丹强忍的泪水抑制不住地喷涌出来。 她终究没有忍住好奇心的驱使,在丈夫离家后就跟随着他一起出去了,她在鲜有人经过的楼梯口的小窗户上看着丈夫等待别的女人的焦急不安,听到丈夫看到别的女人回来后的心疼与责备,看着丈夫扶着别的女人驾轻就熟地走进那个家,碰巧又在他们忘记关门的那道门口,瞄见丈夫茶水毛巾地侍候喝醉的女人,听见丈夫关怀备至的呢喃软语…… 孙丹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摸索着走下楼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路回到家的,只是屋里的温暖,让她一下子感觉到了脸上水珠的冰凉,她哭了,泪水像开了闸的水,狂泻不止。此时此刻似乎再也没有比这更好的东西可以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也许自己也说不清楚真实的心情是怎样的,但是这奔腾的眼泪说明了一切。 十年,她整整爱了朱爱国十年,如果因此而犯了什么错误,造了什么孽,那也是因为爱,为了这个深爱的男人。可是现在到头来呢,自己又得到了什么。这个世界原来真的有报应循环这一说法的,十年前,她以胜利者的姿态成功地得到了朱爱国,十年后,她输给了同一个女人,输得是那样的彻底,准确说来是输得比当初的林越男更惨。因为她输了的不只是感情还有十年的光阴,她不甘心,她恨,她真的很恨,只是女人无法去恨自己深爱的人,她恨死了林越男,脑海中一遍遍地回忆重播着丈夫和林越男的对话,不断自编自导一幕幕丈夫和林越男亲密的不堪场面,她觉得自己胸口的怒火即将爆发,将自己变成一枚炸弹,有股要彻底炸碎林越男的冲动,将这个女人炸得面目全非,炸得片甲不留,炸得魂飞魄散,炸得四分五裂…… 平海市实验小学一年一度的风筝节如期举行了。近年来除了宣传传统的风筝文化之外,风筝节又加入了亲子和谐的概念,也就是加强父母和孩子的互动,这也与父母工作日益忙碌,亲子间的互动日益减少有关。 风筝要求是孩子和家长共同制作的,虽然学校搞得声势浩大,事先的宣传动员也很给力,可是临了父母们总是因为这样那样冠冕堂皇又很体面的理由缺席,很少有孩子能和父母同时互动的,基本的家庭都是双亲之一陪伴着孩子。最后学校不得不改变规则,索性规定父母只需一人出席即可,每两个家庭成为一个小组,共同制作两个风筝,其中一个用于最后的放飞比赛,另一个用于学校的风筝博物馆珍藏。毫无疑问的朱曼丽和仲心痏在一个小组,毫无疑问的朱曼丽的母亲缺席了这次的盛会,而仲心痏的母亲如期参加了盛会。 放飞的风筝是在教室里由孩子和父母们提前制作好的,放飞的地点则是在学校附近公园的草坪上。孩子们之所以对这个节日充满了期待,除了因为可以和父母们互动之外,还因为在这一天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野餐。 在放飞的公园经常出现的情景就是父亲们和男孩子们都在空旷的场地上奔跑着扯着轮线放飞风筝,另一边的草地上母亲们和多数女孩们拿出赶紧的桌布,拿出事先准备的饮料和美食,大人们聊着天,孩子们吃着东西望着漫天五彩斑斓的风筝,笑着乐着。现在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场景也不外如是。 朱爱国和其他几个男人一起教导男孩子们和感兴趣的女孩儿们放风筝的技巧,丽丽正趴在林越男的怀里一边吃着林阿姨为她做的甜点,一边为父亲和心痏的风筝加油。林越男抚摸着丽丽的脸庞,四月的阳光照射在两人的身上,暖和极了。林越男笑着看着远处的朱爱国和心痏,心中有了一丝惆怅和感触,和这明媚的阳光、澄蓝的天空、碧绿的青草、和煦的春风那么的格格不入…… 第一章 契机1 “刚才那一轮我们放的最高,估计我们这次一定获奖的,心痏这小子学的还真快。”朱爱国疼爱的将心痏的头勾在自己的腋下,使劲摸了摸这小子的脑袋。 “是叔叔教的好。”仲心痏冲着朱爱国直乐,露出洁白的小牙齿。 “我们先回到战地补充点弹药,等下一个回合再和他们战斗。”两人小心的拿着风筝往休闲区走来。 “恩?丽丽,我妈妈呢?”仲心痏跪在桌布上,喝了一大口汽水后问道。 “林阿姨好像吃坏东西了,说是想吐。”丽丽指指远处的洗手间。 “妈妈昨天好像也吃坏了,昨天也吐了。”仲心痏露出一幅担忧的表情,让朱爱国着实觉得可爱和心疼。 吃喝完毕,正坐着,林越男从洗手间方向缓缓走来,朱爱国想上前询问两句,无奈比赛的哨声又吹响了,仲心痏火急火燎地拉着他冲回战场,重新厮杀。 天空中的风筝随着风越飘越远,越飞越高,可是即使飞得再高的风筝也是有限的,因为你手中的线总是有限的。林越男用手挡在额头上,冲着阳光眯着眼睛看见了他们自己制作的风筝,那是一直很大的龙,在那一群小鸟燕子蝴蝶的纸鸢里是显得那样的出众,龙腾在天,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在那一群燕雀之中,他们的纸鸢飞得是最高最稳最得意最恣肆…… 四月份是朱曼丽最喜欢的时节,这是一年里最温暖的时令,四月有她最喜欢的风筝节,更重要的是她的生日就在这个月里。今年最让她高兴的是妈妈昨天答应,她可以邀请好朋友来家里吃饭,朱曼丽觉得这是一个大人才会享有的待遇,并且今年的生日又恰好是周末,妈妈还答应她生日那天可以不去上舞蹈课,因此今年的生日她格外的兴奋和期待。 生日前一天,孙丹丹开车带着女儿去超市购物,虽然说是一群孩子,但是现在的孩子对于生日的要求是很高的,她希望尽自己所能给女儿最好的生日。昨天她让女儿询问了邀请来的五六个孩子都喜欢吃什么,今天就照着这个菜谱来买菜,为明天的生日聚会做准备。 朱曼丽的兴奋溢于言表,在车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妈妈,你说大家都会送我什么礼物呢,我最想知道心痏会送我什么礼物,我还邀请了阿信,不过林阿姨说阿信的钢琴课是不能缺的,阿信和其他同学又不熟悉,所以阿信就不会来参加了,其实阿信小弟弟还是很好的,他居然还让说要送我一份礼物的。妈妈,你说他是不是很好玩啊,妈妈,阿信的钢琴弹得可好了,真的,那天我和心痏下课后去他的辅导课上听了,他真的很厉害的。听说他以前在北京的时候还参加过国际的比赛呢,不过老师也让我和心痏去参加比赛呢,我们也会很厉害的,是不是啊,妈妈?” 孙丹丹眼睛开着前方,心却不知在何方,女儿的话丝毫都听不进去的。 “对了,妈妈,你做菜的时候不要做芋头,林阿姨让我告诉你心痏是不能吃芋头的,可是我还是很喜欢吃你的拔丝芋艿的,妈妈,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啊?” 朱曼丽推了推开车的母亲,孙丹丹的思绪一下子抽了回来,瞥了女儿一眼,“怎么了,丽丽,妈妈在想事情呢,你安静一会儿吧,你就放心你的生日宴会吧。” 孩子的生日是最简单的,也是最不简单的,孩子们需要的是那么的少,有吃的有喝的有玩的,那就是他们的生日,可是大人常常都将自己的认识和需要强加于孩子身上,大人们比孩子的成绩,比孩子的长相,比孩子的技能,比孩子的智商,他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比较机会。 快到中午的时候,朱曼丽就早早地打开了家门,左张右盼地等待客人们的到来,仲心痏是第一个到的,他是一个人走来的,走进家门,客气地和丽丽的爷爷奶奶和妈妈打招呼。朱爱国由于要外出采访,没有办法参加女儿的生日,这让丽丽有些小小的不满。 “这孩子就是懂礼貌,每次我看见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喜欢他。”朱五华私下对老婆说。 “你喜欢归喜欢,这种话还是别让丽丽她妈听到,不然她又有话说了,我看你啊,就是看他是个小子才那么喜欢他。”老伴悄悄往厨房的方向看了一下,悄声对朱五华说。 “也不是,别人家的小子我就是喜欢也不会有这种感觉,我总觉得这孩子亲切,就像是自己家的,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感觉,就是好像这孩子就是我孙子似的,你都不知道他周末上我们家来玩、学习,我好好看了他几次,不好好看还不觉得,这仔细看看吧,还真觉得这孩子真跟咱爱国小时候一个模样,神情举止都像。” “你看你,还越说越来劲了,让你别说这个话了,你非不听,你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嘛。他要是别人家的孩子,你说说也就算了,他是谁啊,他可是林越男的儿子,当初你跟丽丽她妈为了越男的事情吵架,你都忘记了啊。我们年纪大了,还是别给孩子添乱了啊。”老伴不安地叮嘱朱五华。 其实所谓的生日宴会的主打项目就是孩子们一起吃饭,饭后一起玩耍,孩子们的要求也就是这么高,朱家能给孩子提供的生日档次也就是这样了。 孙丹丹在厨房里进出进外的忙碌着,为每个孩子准备了喜欢的菜肴和自己拿手的菜肴,期待着孩子们最真实的赞美声。 正当大家准备开饭吹蜡烛切蛋糕的时候,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大家的欢乐气氛,大家彼此张望,想不出还有谁被落下了。 “一定是爸爸回来了。”朱曼丽兴奋地跑去开门。 来人是陌生的,来人不是空手,大大小小的包裹拿了一大堆。 “您好,我是下一站幸福甜品店的外送人员,这是我们老板让我送来的。这里有每个小朋友都喜欢的口味,还有一些给大家的饭后甜点。”一个个包装精致的礼盒拆开后,赫然躺着一块块鲜艳欲滴、五颜六色、香气扑鼻,看了都想流口水的蛋糕,孩子们的惊呼声一阵接着一阵。 孙丹丹一番心思准备的菜肴和美食还没有上桌就失去了捧场的人,忙碌一上午的劳累和愤怒一下子涌上了心头。 第二章 契机2 “我们也没有订这些,无功不受禄,你还是带回去吧。”孙丹丹婉转地回绝着,伸手就要包回这些蛋糕,却迎上了一双双不舍的眼神。 “阿姨,这是我妈妈送来的,您就收下吧。”仲心痏小心地解释着。 “既然人家都送上门了,就是人家的心意,孩子们还都喜欢,就谢谢人家,收下来就行了。”在一边的朱五华开口了,孩子们顿时像是得到了莫大的恩准,朱曼丽带头欢呼了起来,气得孙丹丹脸色一阵红一阵绿,无言以对。 “还有,这一个是我们老板娘给小寿星的生日礼物。”来人说完这句话后,赶紧撤退,他还真怕这家人让他把东西拿回去,这样他要如何交代啊,赶紧闪人是上上策。 在孩子们的怂恿、好奇和催促下,朱曼丽打开了礼盒。这是一件儿童礼服,孩子们都惊呆了,特别是在座的小女孩,大家都惊呼不已。女孩对于漂亮衣服的喜欢是可以理解的,也是正常的。可是小孩可以拥有一件自己的礼服,是难以想象的,这似乎是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才有的衣服,可是现在一件银色的蕾丝儿童礼服就安静的呈现在孩子们面前,同伴们的惊讶和羡慕一览无遗。 要是我也可以有这样一件衣服,那该多好啊。所有其他在场的女孩脸上都映着这样的表情。 “好了,丽丽,先把衣服收起来吧,小心保管,这份礼物很贵重的,下次见到林阿姨要谢谢人家。大家准备吹蜡烛吧。”爷爷朱五华用长辈地口吻下命令,总算让孩子们又回到了现实中。 朱五华是个粗人,不太知道这衣服有什么说道,可是看着这衣服标签上的一大堆看不明白的外文字,又看看这衣服的质地,看着孩子们的惊奇,看着儿媳妇拉长到不行的脸,他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这礼物是不菲的。人家说这无功不受禄,林越男给孙女这么个大礼,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是为什么,听心痏那孩子说了父母的情况,知道越男现在是今非昔比,这世界就是小,转了一圈,这孩子又回来了,而且居然和儿子在一起工作,更没想到的是俩孩子居然也在一起上学,关系还这么的要好。说他们有缘分,当初就那么可惜的散了。说他们没有缘分,这俩人现在却这样,哎,这人世间的事情啊,就是说不清楚的。他这么一把年纪了,自以为能看明白很多事情,可是儿子和越男这事情从一开始他就明白,现在看来也许自己当初坚持不让他们分手是正确的,自己当初就坚信这俩孩子的缘分不浅,是合适的一对。 孩子们沉浸在欢乐的气氛里,孙丹丹的脸色和神情的变化,孩子们是看不出来,更是体会不到的。 “阿姨,你做的这个菜真的很好吃。”孙丹丹阴霾的心里总算撒进了一丝阳光。会欣赏的却是仲心痏那小子,孙丹丹的心一下又沉到了谷底,都是这小子的妈,搅得这个生日宴,倒是她最有心思,搞得好像丽丽是她女儿似的,自己这个做妈的倒不如一个外人那么大方周到了,丽丽也不争气,就这么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了她了,连自己亲妈都忘记了,孩子有什么养头啊?想着孙丹丹的眼泪都快下来了。 婆婆进厨房的时候就看见了儿媳妇的眼圈红红的,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女人是理解女人的,这事搁在谁身上都不舒服,她知道为了孙女的生日,丹丹没有少忙活,今天这一出戏,整得丹丹的功劳都没有了,更何况这人还是林越男,她知道丹丹心里一定不舒服。 婆婆对林越男的态度和老伴是截然不同的,当然当初她也是极其喜欢这个准儿媳妇的,但关键是她不最后没进自己家的门吗,以后他们老两口得依靠的是孙丹丹,是孙女的妈,即使儿媳妇再不如当初的林越男,那她也是自己人,林越男就不一样。她可不像老伴一样,这孩子不是自己家的人,她优不优秀都和自己没有关系,甚至越优秀自己心里就越是不舒服,就像今天唱得这是哪一出啊,送东送西的,到底是为什么呢?是炫耀自己有钱,还是想说他们朱家买不起这衣服啊?婆婆确实也打心眼儿里为儿媳妇抱不平。 “丹丹啊,别不舒服了,女儿是你的,别人对她再好,她也知道谁是她妈,别往心里去。你今天也忙一早上了,我把剩下的菜端出去吧,你赶紧去吃吧。孩子也吃不了多少东西了。” 客厅里,孩子们吃了几道菜就开始嬉戏开了,有的已经不在饭桌上了。 “好了,快来吃甜品了。”孙丹丹一声招呼,孩子们听到甜品,又重回战场厮杀。 “这是什么啊?” “你吃了不就知道是什么了嘛,笨蛋。” “这个丝好长啊。” “我这个里面是香蕉耶,好好吃啊。” “我这个里面是苹果。” “心痏,你吃到的是什么啊?” “我不知道,不过很好吃的,我好像以前没有吃过这个东西的。” “这可是我妈妈的拿手菜,你要是喜欢就多吃一点吧。” 周末的上午,仲信有钢琴课,林越男接完孩子后就直接回娘家吃饭了,午后的时光是最慵懒的,每周这个时候,林越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帮母亲在院子里整理菜地,现在除了孩子,这就是母亲全部生活的中心了。 菜地里种满了应季的果蔬。林越男一边和母亲说笑一边给菜地浇水,忽然手机响起了,林越男有些厌烦,估计是工作上的电话,骨子里就不想去接电话,她慢悠悠做完手中的活,才看了一眼手机,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浑身一个激灵,她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回拨回去,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准确地说是孙丹丹。 心痏在医院,林越男开着车去医院的路上,脑海里只记得这一句话,她甚至没有听完孙丹丹的话就撂下电话赶往医院了。 听到医生亲口说不是很严重,林越男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仲心痏是过敏引发肺部的发炎,刚刚洗过胃的心痏,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是一层细细的汗珠。林越男用毛巾帮儿子轻轻地擦拭着。她开始有时间和心力去理顺现在发生的前因后果,心痏是孙丹丹送来的,儿子是在朱家吃到芋头了才过敏的。 知道心痏安全之后,孙丹丹一言不发,离开了医院,就像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第三章 契机3 心痏是在生日宴会上过敏的,也就是说心痏一定是吃了芋头了,可是之前自己已经让丽丽提醒孙丹丹一定不要做这个,可是心痏还是过敏了,谢天谢地,这次的过敏不是很严重,当孩子第一次由于他们的无知而过敏的时候,医生就告知他们这样的食物过敏是会伴随孩子一生的,只是每次的情况会不一样,可是如果严重的时候,是会导致生命危险的。这些年来在饮食上,自己一直注意着这一点,不随意让孩子出去吃饭,每一次的过敏都会让心痏遭很大的罪,林越男懊恼地抱怨自己,这次为什么这么疏忽大意。 打电话向忧心的父母抱了平安,说了大概,父母总算放心了。放下电话,林越男坐在床边守护着孩子,心痏睡着了,孩子还那么小,洗胃一定让他痛不欲生,想到这里林越男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了。 朱爱国是在晚上采访完回到家之后才得知了事情,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即给林越男打了电话。这通电话是在父母和妻子面前打的,没有任何的隐瞒和掩饰。孩子已经醒了,医生也说可以立刻出院,现在在家休养几天就行了。 “没事了,已经出院了。”挂下电话,朱爱国说。 孙丹丹一言不发,玩弄着指甲,掩饰自己不安悬置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妈妈,那天我跟你说心痏对芋头过敏,你还做了拔丝芋头,都是你不好,害得心痏都进医院了。”朱曼丽嘟着嘴,一幅自责的样子,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啊,我是你妈,他只是你一个同学,我好心好意为你准备生日宴会,现在倒好,我忙到要死,你还在这边怪我,只是过敏一下,又没有什么。”孙丹丹听到女儿的指责,立刻火大起来,连着白天的不满都发泄了出来,声音几乎是吼的,吓得女儿哭出声来。 “好了,孩子说一句,你也不至于这么凶她呀!”朱爱国挂完电话,心里很乱,事情来得突然,而且好像自己有什么东西忽略了一样,但到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和细节,自己一时想不起来,脑子里似乎有很多的画面,但是都是一段一段的,没有连接,没有头绪,女儿的哭泣让他心里更乱。 “是我不好,我有病,好好的办什么生日宴会,现在倒是我错了。人家的儿子生病了,跟你们一个两个有什么关系。我倒是好奇的狠,这孩子还真是跟你们朱家有缘啊,先是丽丽一口一个心痏,家里学校里都离不开这孩子,你也好,平时也把那孩子当自己儿子似的。现在这孩子还对芋头过敏,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家三代呢,这世上这么巧的事情怎么就被我遇上了呢。你爸对芋头过敏,你对芋头过敏,连林越男的儿子也跟着过敏,你们不是总巴望着有个孙子嘛,我看啊,这不就来了一个嘛,不声不响人家连儿子都给你领来了。”孙丹丹越说越气,将自己在医院到现在的所有想法一股脑都倒了出来,对女儿的、对丈夫的、对公婆的奇怪、愤怒、嫉妒、怨气、不满、劳累……该有的不该有的情绪,通通发泄了出来。 朱曼丽显然知道这阵势是要吵架了,母亲真的生气了,脸红脖子粗地对着所有人大叫,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会这么生气,但是朱曼丽还是识时务地止住了哭声,慢慢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爸妈和孩子面前你说话也注意点,你这不是没话找话说嘛,大家都知道心痏是她收养的孩子,你就因为这么个过敏就瞎扯,那全天下对芋头过敏的孩子是不是都是我生的?我是没话跟你这种人说的。”朱爱国说话有些磕巴了,不知是激动的还是害怕听到孙丹丹的分析说到了自己的心里的疑惑了。 显然心痏是领养的这个有力的论据击败了孙丹丹,她不语了。 “我看那个林越男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我接丽丽遇过她几次,看人已经往下看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都是靠了男人嘛,先是跟台长牵扯不清,现在又勾搭上了市长,我看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孙丹丹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叉着,看了看自己的指甲,又撇了一眼丈夫。 “你什么时候喜欢说人家小是非了啊?这事儿可大可小,你有什么根据?”朱爱国知道妻子在故意在父母面前攻击林越男,最初还不想反驳什么,可是这话越说越难听,要是这女人再出去说,这就不是小事了。 “怎么了,我说她你不乐意了,爸妈,你们今天也听到了,你们给我评评理,这可不是我胡说的,你们台里的人可都这么说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看你啊,还是离她远点,我是无所谓你是不是还钟情于她啊,不过人家现在能不能看得起你还得另说。”孙丹丹一直盯着自己的指甲,不用正眼看朱爱国,不用看也知道这家伙现在一定用眼睛瞪着她。朱爱国杀人般目光映射到孙丹丹的余光中,她故意忽略不管,眼睛四处闪烁。 “好了,爱国你也别说丹丹了,丹丹为了这生日宴会忙了一整天了,你们没有一个人谢谢她,孩子这么说她,你也这么说她,她心里能舒坦嘛,为了一个外人自己家里闹成这样,丢不丢人啊。”坐在沙发上观战的婆婆开口了。一番话既镇住了儿子的脾气,也安抚了媳妇儿的心,多少让孙丹丹很受用。 “我和丽丽去洗澡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孙丹丹收拾了一圈,领着女儿进洗浴间前给朱爱国不冷不热撂下一句话。 “这孩子对芋头过敏。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媳妇走之后朱五华一直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 “你别尽在这添乱了,老头子,你尽说没有用的事情有什么用啊。刚才丹丹已经生气成这样了,你这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了。”老伴在旁边责备道。 第四章 契机4 听着老父亲喋喋不休和母亲的劝阻,朱爱国觉得刚刚脑中如果是一团乱麻,那么现在就是一团浆糊,自己所有的动作和表情似乎都是下意识的,突然不知道要去做什么,应该去想什么。缓缓关上了房门,将父母的争论隔绝在外。 朱爱国躺在床上,目光正对着对面墙壁上悬挂的结婚照。白天在农村采访了一整天,连好好吃顿饭的时间也没有,好不容易到家了,这件事就搅得家里这样,肚子在咕咕叫着抗议,最初的饥饿感被不知所措代替,视线有些不清,意识有些模糊,恍恍惚惚……朱爱国似乎看见了林越男站在自己的面前,是的,越男就坐在对面,泪珠一滴一滴从她的眼眶里滴落,重重地打在了桌面上,四周寂静无声,泪珠打在桌面的声音是那么的刺耳…… “你确定自己的决定吗?你不觉得自己欠我一些解释吗?”林越男擦干了眼泪,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瞪大那双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看着对面的始终不曾抬起头的朱爱国。 “又是沉默,你明明知道的,朱爱国,如果你很干脆的回答我,那么我们都会死心,可是你偏不,你不愿意放弃爱情也不愿意放弃金钱,你什么都想要,我真的很恨这样的你。” “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好半天,朱爱国才逼出几个字。 “有多难,这都是你的借口,要么放弃我要么放弃她,这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都是因为你想得到太多,怕失去,所以你才会那么难。” “我真的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们会走到这一步,我真的没有想到你朱爱国会为了一个除了比我有钱什么都不如我的女孩而要抛弃我。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事情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你别总是怪我好不好?” “你不说谁知道你有多难,谁知道你难在哪里?” 沉默…… 沉默…… 继续沉默…… “越男,我……我……现在事情很复杂,不是我能放手就放手的。她怀孕了。” 林越男愣了一会儿,为什么就没有想到会到这一步呢。冷静了一会儿,“那我呢,你想过我吗?” “越男,我知道你为了我也做了很多,所以我现在很矛盾,我也不想这样的。”朱爱国懊恼地抱着着自己的脑袋,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 “你矛盾?为什么当初你出轨的时候就没有想到我呢?” “你现在怪我有用吗,再说了,当时如果不是你父母那么坚决反对我们,不希望我们在一起,你又和我吵架,我也不会和她那样的。” “这么说,你出轨都是我的错喽。” “你别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这话,你知道我根本就不是这意思,我知道对不起你,可是现在我只能这么选择了。我知道我这辈子是对不起你的。” 林越男望着眼前的男人,他无助,他担忧,他恐惧,林越男的心又软了,自己何必要这样为难他呢,不在一起不代表不爱了,这么久以来自己对他的爱有增无减,何苦要为难他呢。可是自己…… “朱爱国,如果我说我也怀孕了,你会怎么选择呢?” “越男,你不要这么添乱好不好,我没跟你开玩笑,她真的怀孕了。你不要在这个时候开我玩笑。” “那你就当我无聊,就当是最后问你的问题吧,得到答案后我就走,再也不为难你。” 朱爱国呆呆地看着林越男,才半个月而已,从自己提出分手到越男放假回来见面,这才半个月,可是为什么自己竟然看不懂越男的眼神了,那闪烁着泪光的眼眸里充满着情绪和语言,可是自己居然会看不明白了,也许两个人之间的关系真的只能到这一步了,可是真的只能到这一步吗,为什么想到要和林越男永远的分开心里是那么的难受呢,就像是被人剜肉一样。 朱爱国沉默不语,林越男告诉自己这就是答案,她需要死心。她知道自己麻木了,心痛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如果心都没有了,又何来的心痛呢? 林越男觉得心里特别的赌,就好像一个大饭团堵在了喉咙口,不上不下,她难以呼吸,脸红脖子粗,血气往脑袋上涌,上面热的不行,可是手脚是那么的冰凉,就像是赤脚在雪地里走,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林越男用仅存的理智挤出一丝微笑,:“那我祝福你们吧。朱爱国,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幸福,可是我一定会很幸福的,我发誓。” 林越男是背对着朱爱国说这句话的,说完她就走了,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奔腾…… 仲心痏这次的过敏不是非常的严重,在姥姥姥爷的照顾下很快就康复了。 仲心痏自从转学到这里后,一直稳坐班级的第一名。平时又友善同学,父母的工作社会地位也很不错,老师怎么会不中意这样的学生呢?再加上他的妈妈不时会送老师们一些甜品店的贵宾卡,老师们自然视之如宝。身边同学就更不用说了,仲心痏在同学们之中有着很高的威信,孩子小时候的交友,验证着马太效应,越是朋友多的孩子就会拥有更多的朋友,而朋友少的孩子会渐渐失去朋友。仲家的两个孩子就属于前者。 第一天重返校园,下课后,孩子们团团围住了心痏,问长问短。 “心痏,对不起,阿姨跟我说了你对芋头过敏,我也跟我妈妈说了,但是她忘记了。”同桌朱曼丽鼓起勇气向仲心痏道歉。 仲心痏露出了招牌式的笑容,刚要说不要紧,就被一个女孩子抢先了。 “朱曼丽,你妈妈这样会害死仲心痏的,我妈妈说过敏也会死人的。” “就是啊。”一群孩子不明所以地附和着,似乎在为仲心痏打抱不平。 朱曼丽本来就不安的心一下子被打翻了,愁眉不展。 “我想阿姨也不是故意的,反正我现在好了,谢谢大家关心我。” 上课铃声响起,孩子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仲心痏在老师进教室前悄悄对快要哭的朱曼丽说:“那天阿姨做的拔丝芋头真的很好吃,只可惜我不能吃。我不怪你呀。” 朱曼丽终于破涕为笑…… 第五章 导火索1 从小仲心痏就知道自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有两个妈妈,他还记得妈妈爸爸和小如妈妈来孤儿院接自己的那天,对于妈妈和小如妈妈心痏是不陌生的,在自己有记忆开始就总看到她们来孤儿院,几乎每个月都有一个或两个一起来,她们总给这里的孩子,尤其给自己买东西。院长和老师们都说,她们对自己格外的好,也许她们是想收养心痏吧,有一天心痏在院长办公室门外听到这么一句话。要是她们真的有一个是我的妈妈该多好啊。 “心痏是个懂事的孩子,这孩子从小就不怎么哭,说来这个孩子也是个蛮神奇的孩子。被亲生母亲遗弃,但当时留了一小笔钱和一封信,信上说自己是单身母亲,无法独立抚养孩子,所以才狠心遗弃孩子,给孩子取好了名字,也记载着孩子的生日。最初我们以为这孩子是有病的,可是经过各种检查后,发现他很健康。不到半年后,我们就收到了一封信,寄信人姓名地址都不详,信都是打印的,信封里有几百块钱,指明是给心痏的,之后几乎每个季度都会准时收到钱,从没有间断过。这笔钱给心痏一个人开销是绰绰有余的。我们也猜想这笔钱十有**是孩子的母亲寄来的,所以孤儿院的工作人员都特别好奇,这么一个没病没灾,长得可爱的孩子,这么一个有能力抚养的母亲为什么就狠心抛弃了自己的孩子了。虽然这钱是没有断过,但是这母亲也从未露过面,后来这母亲又来了一封信,大意是自己等到时机成熟了就会来接孩子,如果孩子三四岁之后自己还没有能力去接孩子,那么就请院长给孩子找个好人家收养了。”正是基于孩子的现实情况以及他母亲的请求,在心痏四岁的时候,一对夫妇成功的领养了心痏,这就是林越男和仲伟志,当然同来的还有欧阳小如和彭新俊。上面这一段话就是临走前院长告诉四个人的。 仲心痏被领到父母面前的时候,才4岁多,那时的孩子似乎是没有什么记忆的,但是心痏却还能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叫了一声妈妈、爸爸…… 仲心痏是喜欢平海市的,至少这里的孩子是不知道他是妈妈领养的孩子,他不怕别人知道他是领养的小孩,可是他不喜欢别人问他有没有恨过当初抛弃他的妈妈,虽然这个问题妈妈和小如妈妈也曾悄悄问过他,尽管他信誓旦旦的说不恨,可是似乎每个听到他回答的大人们都不相信这个答案,关于这一点他是不明白的。当心痏到达新家的时候,家里已经有了一个小弟弟,可是妈妈并没有只爱这个小弟弟而对自己不好,甚至当弟弟长大了之后,每次和自己闹别扭的时候妈妈都会护着自己。孤儿院长大的孩子是很早就开始明白人情冷暖的,院长在心痏离开的时候悄悄告诉他,无论到哪里都要有感恩的心,因为这样才会比较快乐。仲心痏最感恩的人是两个妈妈,即使是爸爸和彭叔叔说她们的坏话也不可以,仲心痏悄悄许愿要赶快长大,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的两个妈妈的。 林越男到学校门口接儿子们放学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思来想去却没有什么发现。从幼儿园部接完阿信,阿信就大嚷肚子饿了,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儿子们每天在学校吃午餐,可是每到中午林越男吃饭的时候就开始担心,担心儿子们在学校里有没有吃饱,有没有吃好,虽然道理上她比谁都明白,孩子就应该集体生活,这样容易独立,可是说归说,当了母亲之后,林越男才知道很多很浅显的道理跟母亲说是没有用的。母亲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孩子,对于孩子母亲真的是比自己的生命还要珍视的。为了防止孩子们放学的时候饿着,林越男知道母亲的晚饭一般都不会做的很早的,所以每次只要是她去接孩子,都要先路过店里,准备一些刚出炉的甜点带着,让孩子们可以填填肚子。林越男笑着用手指爱怜地点着仲信的鼻尖叫着小馋猫,就让儿子在车里吃着自己带来的蛋挞。又回到校园门口等着心痏放学。 伴随着放学铃声,人潮如织,孩子、家长、老师,满眼都是人,平时动作很快的心痏却迟迟不出现,林越男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表,比平时慢了十分钟,心痏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呢,可是如果有事情老师一定会给自己打电话的,这么想着,焦急的心又渐渐平复下来,也许是和小朋友说笑玩闹迟了吧! 热闹的校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几个孩子在零落地往外走着,林越男看见儿子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趿拉着鞋子,缓缓往外走。林越男正想上前询问,远远就瞥见了儿子挂在嘴角的泪花。 心痏哭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了。 仲心痏看见母亲,连忙擦了擦眼泪。 “妈妈,对不起,我今天收拾书包慢了,所以出来迟了。” 一个才十岁的孩子,为了怕大人担心,连眼泪都不敢让大人看见,还要装笑,林越男为孩子的懂事心疼不已,忙把心痏搂到怀里,说:“傻儿子,迟到有什么呀,妈妈等着你呢。” 顿了顿,摸着心痏的小脸蛋,眼泪都没有完全干,“心痏,你有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妈妈,知不知道?” 心痏点了点头,却依然不语。 “心痏,妈妈希望你有什么事都告诉妈妈,妈妈不希望你伤心却不告诉我。” 像是触动了心痏的痛楚似的,孩子一下哭了出来:“妈妈,我和同学闹矛盾了,还推了他。” 原来是和同学闹别扭了,可是心痏这孩子脾气很柔顺,几乎从小到大都没有和同学动过手的,今天到底是为什么呢? 林越男拉着孩子的手,说:“那能告诉妈妈为什么要推别人呢?” 第六章 导火索2 “有同学……有同学的……妈妈说你坏话了。”儿子又开始掉眼泪了,也不知是因为自己动手还是因为别人说自己的母亲。 林越男猜想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儿,估计就是孩子之间闹矛盾了,放下了心问道,“是吗,儿子,你就因为这样哭的吗,妈妈告诉过你男儿有泪不轻弹的,嘴长在别人的脸上,我们是控制不了的,我们不去听就可以了。” 林越男蹲下帮心痏擦拭着眼泪。 “妈妈,我错了,我只是等同学们都走了之后才哭的,当着大家的面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真的。” 听到儿子的话林越男的心都要碎了,到底是什么事情让孩子如此难受,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教育孩子,只想到了事情的一面,为什么不替孩子的情绪考虑一下,心痏毕竟是个孩子,他再懂事,再早熟,可是他终究是个孩子,是个极度需要呵护的孩子啊。 “妈妈没有怪你,心痏,妈妈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妈妈希望你可以把妈妈当成是你的好朋友,就像过去一样,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妈妈都希望可以跟你一起分担,妈妈不想让你一个人难过,你这样妈妈会更加难过的,知道吗?”林越男紧紧地将仲心痏搂进了怀里,抱着儿子,给他力量。 仲心痏将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告诉了母亲。 朱爱国下班回家后就觉得家里的气氛有些奇怪,观察了半天才发现,原来问题出在女儿和妻子身上,平时在饭桌上叽叽喳喳说在学校的各种见闻和趣事的丽丽,不知为什么,在饭桌上格外的安静,平时总觉得女孩子应该文静点,希望她话少点,声音小点,可是孩子安静下来的时候,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不完整的,至少朱爱国觉得这顿晚饭,大家吃得都有些抑郁,丽丽也不是不说话,更准确地说是不和丹丹说话,似乎心情也不好,爷爷奶奶最初还想逗她说话,可是最后都放弃了。饭后朱爱国问起正在厨房里收拾碗筷的妻子缘故。 “我怎么知道她是怎么啦,今天一去接她就这个样子,就瞪着我,我辛苦地要命,工作一天了还要提早下班去接她。她现在倒好,还学会给我脸色看了,小小年纪都不知道是在哪里学会这些的。” 对于女儿的这个变化,妻子显然和自己有不同的解读,朱爱国是不同意惯着孩子,但是对于妻子的说法也是有异议的,刚要驳斥,门铃就响了。 开门之前,朱爱国瞥了一眼客厅里的挂表,已经快八点了,来客是何人,他脑中猜测了几个人,可最终来客却是唯一一个他不会去猜想的人——林越男,一脸火气地站在大门外,还没有开口就能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愤怒的气息和浓浓的火药味儿。 朱爱国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愣住了。 “你……你怎么……”朱爱国无意识地掉转头看了看厨房方向,显然孙丹丹还在厨房里,没有出来,也没有发现来客是何人。 “越男,你怎么……这么晚了……你怎么来啦?”朱爱国的神经系统紧张起来,越男回来这么久,虽然仲心痏和阿信到他们家里和丽丽一起玩过几次。可是越男是一次都没有来过的,现在,她怎么突然就没有征兆地出现在自己家门口呢,还一副来势汹汹的样子? 林越男一下子就从朱爱国的话和眼神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看到了不知所措,看到了不解和疑问,她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就听见了久违而熟悉的声音。 “越男,你怎么来啦,快进来坐。”朱爱国头一次有掐住父亲喉咙的冲动,本来想在丹丹出来之前解决这个会给家里带来一大堆话题的不速之客,可是老父亲无巧不巧的这个时候出来,还这么没有眼力见儿的大声打招呼,厨房里的水声戛然而止,朱爱国皱了皱眉头,知道今晚将有好戏上演了,一定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的。 朱爱国侧身让林越男进门,朱家全家老小都站在客厅里打量着这位既熟悉又陌生的客人。 “越男啊,坐下来吧,叔叔都多久没有看到你了,听说你工作调回来了,每次心痏来我都问啊,都不见你来我们家,你都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还记恨着我们呢?”朱五华没头没脑的不合时宜地问着,话一出,就被身边的老伴狠狠的从后面掐了一把,痛得他眉头直皱,林越男当是没有看到这幕闹剧,客气地回应着。 林越男似乎很着急,没有多絮叨,没有过多的客套,凌厉的目光越过众人直接落在了孙丹丹身上。朱爱国无意间看到了女儿,从林越男进门起,朱曼丽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林越男,女儿平时是很喜欢越男的,为何今天这副害怕担心的样子,朱爱国心中疑云密布。 林越男径直走到朱曼丽身边,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发:“丽丽,大人们有些事情要说,你先进房间里去玩,好吗?”朱曼丽小心翼翼地点着头,有些不舍地往房间走去。 “丽丽,心痏今天说的话是过分了点,阿姨已经训斥过他了,你别生他的气了。他也不会生你的气了。”朱曼丽开房门前又看了一眼林越男,林越男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对这个孩子先解释一下。 “是不是孩子之间闹矛盾了。难怪我看今天丽丽都不说话的。”朱五华首先发问。 林越男没有直接回答,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思着用什么样的语气开口说事情。 “是这样的,叔叔阿姨,现在孩子也不在场,我有什么我就说什么了,我说话一直都比较直接,这你们是知道的,如果我的话让你们不高兴了或是怎么样,你们不要放在心上。”看着女儿的反应和林越男对女儿说的话,朱爱国还真的以为是孩子之间闹了矛盾了或是什么的,可是林越男这出人意表的具有警示意义的话让朱爱国冒了冷汗了,话说得这么严肃、这么严重,到底是什么事情呢,越男也不是那么冲动无知的人,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朱爱国才更加担忧她即将说出的什么爆炸性的话。 第七章 导火索3 “不要说你没有说,也不要说你不知道,我也无所谓你在家长联谊会上都和其他家长说了什么小道消息,可是我希望你孙丹丹明白,今天的林越男不是当年任你想怎么样都可以的小女孩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做什么的,同样是作为母亲,我希望你尊重我们的这个身份,不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给我的孩子带来痛苦的基础之上。” 林越男一字一字地说着,说得掷地有声,说得底气十足,说得头头是道,说得无言以辩,父母显然和朱爱国一样听得是一头雾水,想要问话却怎么也插不上嘴。朱爱国看了看孙丹丹,虽然丹丹紧闭着嘴巴,目空一切,似乎很不屑林越男说的一切,朱爱国知道越男不是无中生有的,丹丹一定是做了什么,她正在掩饰自己的紧张和不安,越男的话真的很重,到底这两个女人之间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还是不明就里,朱爱国越想越着急,越听越着急。 “心痏是我的孩子,就算世界上的人都有资格说他,你也没有。上次心痏过敏的事我就没有和你计较,现在你变本加厉,我想你不会想象不出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会做什么。就诚如你所说的,我真和市长有不当关系,那你觉得我要是动用这不当的关系,你会怎么样呢,无论你父亲有什么样的背景,你信不信我都能让你在平海市丢了饭碗再也找不到吗?我不是恐吓你,也不喜欢恐吓什么人,但是我自信现在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够了,越男,你到我们家里来说这些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跟我们大家说清楚,这样直接恐吓丹丹也不对吧。还有心痏过敏的事情是我们不好,可是也不能全算是丹丹的错吧。”朱爱国总算开口了,毕竟这是自己的家,自己是主人,毕竟女主人是孙丹丹,现在孙丹丹一言不出,自己就必须要说点什么。 只是自己的话是为了掩饰自己和越男之间发生的事情,还是为了纯粹的维护妻子,是为了在父母面前显示自己的公正,还是为了让妻子不会太丢人,朱爱国说不清楚为了什么,但是越男的语气真的很肃杀,让人有畏惧的感觉,这样的恐吓和责怪,这样的居高临下,让朱爱国很不舒服。无论妻子做了什么,这样的恐吓无疑也是在和自己叫板。 林越男知道自己走进这个家,说出了这些话,会面对什么样的场面。这是哪里,这是朱家,是一个曾经属于她的家,面前都站着什么人,一个她深爱过的以为会厮守终身的男人,一对视自己如儿媳一般的老人,还有一个抢走自己一切的女人。可这一切都只是曾经,现在这是站着的是另一个女人的丈夫和公婆,朱爱国站出来维护妻子,他做的没错,对于他朱爱国来说现在的主要角色是孙丹丹妻子,附属的角色是她林越男的情人,当两个角色发生冲突的时候,头脑正常的人都会作出同样的选择,林越男没有气愤,只是对这个什么都搞不清楚还自以为是的男人有些鄙视。 “是吗?你不是总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你又知道多少呢?心痏对芋头过敏我想连你听过一次都能记得吧,我叮嘱丽丽一定要告诉她妈妈,后来心痏还是进医院了,请问是丽丽没有说还是你妻子没有听呢?” “丽丽说了吗?”朱爱国质询着妻子。 …… 一阵沉默…… 众人沉默…… “那今天,今天又是怎么回事呢?”朱爱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复述她说的那些话我都觉得是侮辱,我想丽丽比我还清楚她妈妈都做了什么。孙丹丹,你如果不满我可以直接冲我来,心痏是我的孩子,我禁止任何人伤害他。还有你到底还是不是丽丽的妈妈,你难道没有看出来丽丽一样受到了伤害吗?”林越男看都不看一眼,走到朱家老两口面前招呼一声就径直出门了,来一阵风去一阵风,这就是林越男。 林越男走后,留下了沉默不语的四个人。朱曼丽好奇地开了房门,探出脑袋看着大人们,目光一下子碰到了父亲的目光。 “丽丽,你过来,爸爸有事情问你。” 朱曼丽饶过母亲身边,无视那里沙发上很大的空间,挤到了爷爷奶奶身边坐着。 “丽丽,爸爸问你两个问题,你要诚实地回答爸爸。” “你有告诉妈妈心痏对芋头过敏的事情吗?” 朱曼丽点了点头,朱爱国看了一眼坐在对面沙发上的孙丹丹,依旧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在女儿面前,朱爱国不好说什么,便又继续问。 “那你能告诉爸爸今天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朱曼丽嘟着嘴,不满地看了一眼妈妈,转头对父亲说。“妈妈在家长联谊会上告诉别的同学的妈妈说心痏不是林阿姨领养的,其实就是林阿姨和别的人生的,林阿姨还……还和好多男的都……都好呢。”朱曼丽虽然还是个孩子,显然对于这样的话还是能听出好坏的,也不知怎么说出来。 “李明宇一直都不喜欢心痏,因为心痏抢走了他的班长位子。他今天就在课间的时候说心痏了,然后好多同学都说自己的妈妈也这么说的,而且都说是我妈妈说出去的。心痏很生气,就和李明宇吵架了,还推了他,然后他就不理我了,他还说……还说讨厌我,再也不跟我玩了……下课的时候好多同学也不理我……”说到自己的伤心之处和委屈,朱曼丽就嚎啕大哭,从旁的爷爷奶奶怎么劝说都不好用。 女儿的讲述是不完整的,但是是明确的,朱爱国算是明白为什么女儿那么闷闷不乐,和妻子闹别扭了,明白为什么林越男刚才那么大火气冲到家里来说了那么严重的话了。孙丹丹所有这些话朱爱国都是很熟悉的,即使不是从女儿口里证实,朱爱国也相信这是妻子孙丹丹能说出来的话,毕竟这样的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妻子说了,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妻子居然会把这样的话拿到外面去说,之前对于越男的埋怨和不解,现在都被生气和恼怒取代了。他没有去劝解女儿,孩子生气和伤心是有道理的,越男那句话算是说对了,丹丹做的这事不光伤害了心痏,也伤害到了丽丽。 第八章 导火索4 朱爱国一言不发,回房间穿好衣服就出去了,关门的声音很响很大,吓得朱曼丽止住了哭声,悄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朱五华夫妇也不知要说什么,事到如此他们是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老头子是满嘴的话要说,硬是被老伴拉回了房间,唉声叹气地声音让孙丹丹的火气更大,在她看来这比说她更让她难受,这是无言的抗议和指责,是失望是无奈。 林越男确实不是过去的林越男了,过去即使在她面前指手画脚,她都不会反驳什么,今天为了心痏,她这么嚣张地跑到了家里来公然警告和恐吓自己。过敏的事情孩子可能真的说了,但是自己那天可能真的没有听进去,即使这就是真相,这么说出去有人会相信吗?孙丹丹也不觉得自己说的事情是错误的,这也不是她自己编出来的,这电视台里的人不都这么说的嘛,自己也许是不应该和那班家长妈妈说,可是谁不会讲别人点是非啊,你林越男就金贵,别人就可以说,你就不可以说,这算什么呀,还当着公婆的面这么嚣张地数落自己,也不看看自己现在算什么。可是话说回来,自己真的没有想到这会伤害到丽丽,丽丽晚上放学之后就不搭理自己,当时自己还不知道孩子怎么了,没有想到她因为这事在学校里受到了同学们的排挤,想到丽丽受到了伤害,孙丹丹心里还是有点难受的。 最奇怪的就是丈夫的反应,自己是真的没有看明白他是怎么想的。现在更好,一声不吭就出门了,八成又是去林越男那里了,林越男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虽然自己说的都是转述听到的小道消息,可是自己怎么看也觉得这个心痏就是林越男的私生子,抛弃过她的男人她也勾搭,要退休的台长也勾搭,连市长都有本事勾搭上,她自我评价倒是真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她现在真不是一般的女人,是个极度有手段又不要脸的女人,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以为自己有钱有权很了不起吗,想算旧账还是怎么样,刚才还很厉害地说要让自己丢饭碗,她林越男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孙丹丹像是一下子醒过来了一样,一直沉默不语,不做反驳的她开始一一细数林越男的罪行,谋划着自己再也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待丈夫和那个贱女人了,自己一定要给她点颜色看看,不论自己之前说的是真是假,至少她现在勾引自己的丈夫是真的吧,就算之前自己再怎么不对,这事情也过去十年了,现在回来报复未免也太不地道了,再说了当时是朱爱国主动放弃的,这说明朱爱国还是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就冲着这个她林越男也没有资格回来报复自己。自己的话既不是什么小道消息,也不是什么传闻,是自己亲眼看到的,林越男这个女人真的很瞎,今天居然跑到自己家里来闹,真是好笑到了极致了,真的以为自己是好欺负的吗。 之前对于他们之间的事情,孙丹丹一直在找理由说服自己,既不想让丈夫下不来台,也考虑到了今时今日的林越男的地位,所以也一直是没有说什么的,可是林越男这个贱女人还不见好就收,蹬鼻子上脸,这样指责自己,孙丹丹越想就越气。我孙丹丹也不是当年的林越男,别人要抢丈夫就让别人去抢,我倒要让你看看我的厉害,让你后悔今天在我们家里这么嚣张狂妄。 要真说现在孙丹丹是否有了什么想法,那还真不是,就顾着生气了,主意倒是没有想到,虽然孩子都这么大了,很多时候她还是个单纯的女人,做事说话很少有顾忌。两个女人之间隔了十年的战争要拉开了。也许这两个女人十年前开战,只会是一场小型的战争,可是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角色决定了这场战争必将是血雨腥风、劳命伤财、损兵折将的,只是烧红了眼的孙丹丹顾及不了这么多了。 一大早喜鹊就在窗户外叫个不停,吵得林越男心烦意乱的,最近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自己没有心力去管店里的事儿,大事小情都扔给了晶晶一个人,自己每天去店里似乎就是去拿甜点的,想来还真对不起晶晶。 台里的制度调整一直在进行着,每个月的大会小会,考核报告,没有一样不需要这个女人自己去关注一下。似乎在下属的眼里,如果上级不看这个报告,就代表这个报告没有意义,那么自然大家就不会去关注这个事情。显然林越男高估了大家的积极性和主动性。 就拿考核标准来说,自己一直觉得大家会自觉贯彻通知上的条例,所以在第一个月的考核之后,林越男就放手把这件事情交给各部门和新闻频道内部去处理,可是第二个月问题就出现了,大家显然将这个信号视为新台长的三把火烧完了,问题也唤醒了林越男,长期捧着金饭碗的电视台,尽管改革多年,可是根深蒂固的一些东西显然还是存在的,这样的意识形态阻碍了林越男的改革。这也是为什么这么些年,平海市的电视台资源资历不差,却始终排在同等水平的兄弟电视台的后面。一群不思进取的家伙,林越男走到窗前,狠狠地关上窗户,将喜鹊的报喜声隔绝在外。 桌上的电话响了,红色电话机。林越男快步走回桌前接电话,经济招商会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听各方的反映,似乎成果还是令人满意的。方董的联众集团,考察再三最终还是在开放区落户了。经济招商团的其他几家企业也和几个县区的具体单位有了进一步的合作意向。 此次事件的后续效应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应酬增多了,诸多部门的公务人员因为这次成功招到商而感谢她的帮忙,同时无功而返的人,也开始对林越男寄予了深深的期望,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让林越男觉得受之有愧。 对于应酬,林越男最初是有约必赴,再后来就是有约就推,即使是赵安邦也列属于其中。 第九章 收网1 无无风不起浪,大家目前在风传她和市长,有了心痏在学校的那件事情之后,林越男突然领悟到,很多事情不是你以为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你可以不管别人怎么想,你也可以不理别人怎么说,可是你不能不管别人怎么在你孩子面前说。那次的风波似乎并没有给儿子造成太大的困惑,心痏也很快就恢复了情绪,孩子是很难记仇的,和好如初是那么的简单。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林越男觉得自己需要反省一下自己的行为,赵安邦是个领导,赵安邦也是个男人,是个妻子不在身边的单身男人,是个一举一动受人关注的人。林越男是个女人,是个有一定社会地位的女人,是个接触过不少男人的女人,是个丈夫不在身边的女人。同时林越男也是一个敏锐的女人,对于赵市长的一切眼神,虽不能全部解释明白,可是磁场的微妙变化和化学反应又怎么会真的一无所知呢。 可是有变化和有反应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是暧昧的,就是有不正当关系的。之前林越男显然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职场女性,除非你是没有一点姿色可言的,否则,想要彻底的在这个男人主导的世界里全身而退或者不断晋升,你必将成为众矢之的。但是如果你能审时度势,巧妙地把握和利用时机、资源,那么这就是胜利。 这么些年来,林越男就是凭借这样的生存法则,游刃有余地穿梭在男性世界里,也许是没有失败过,也许是没有深思过,也许是没有顾忌过,所以从未觉得有何不妥,没有觉得有任何的不道德。直到从孩子嘴里听到这些传闻,直到看到孩子因为自己的行为受伤,林越男觉得自己是应该停下脚步来,看看自己走过的路,审视自己的原则。毕竟没有错误不代表就是正确的。 红色的电话的指示灯在不停的闪烁,提醒着眼前的人电话那头人的焦急。林越男停止了自己的遐想,拿起了电话听筒。 接完电话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林越男又打开了窗户,看着停在对面树上的喜鹊,是两只黑白相间的喜鹊,物随心动,刚才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似乎没有那么炸耳了,俗话说喜鹊叫喜事到,无法考证这是真是假,可目前就林越男而言,这似乎有一定的合理性,或者说是巧合吧。 组织部的电话,组织部要推荐林越男做平海市一年一度的十佳杰出青年,希望林越男在近日可以准备自己的资料提交上来,另一个是今年的三八红旗手的提名里,林越男也榜上有名,相关的材料也要准备。提名、推荐,这些代表着民主意义的词语掩盖了事情的实质。所有的办公室都打开了空调,只有林越男的办公室例外,下属每次进屋总是关切地询问是否空调坏了,林越男的身体不是很好,夏天吹不了空调,这是很久以前落下的毛病。林越男喜欢自然风,喜欢自然风吹来的感觉。看着楼下记者采访的车进进出出,看着对面马路上的车水马龙,林越男闭上了眼睛,用力地呼吸着,这么久以来总算是听到了一两件让自己开心的事,林越男不去追逐名利,可是当名利来敲门的时候,你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吗?这样沉甸甸的诱惑让笼罩在林越男的心头的阴霾渐散。 每个人的价值不完全取决于她所获得的荣誉,但获得的荣誉至少可以一定程度上证明一个人的能力。什么荣誉是靠着自己的实力得到的,什么荣誉是靠着自己的背景得到的,在北京的时候,林越男困惑着、质疑着、被人非议着、自我检讨着、麻木着。人在一无所依的时候,机会是难得的,这时候你也许会仰望星空,希望可以有一个坚强的依靠,可以让你获得认可和机会;人有所依附的时候,机会变接踵而至,这时候你也许会长长叹息,希望可以有机会真实展现自己的实力,获得别人的认可。瞧瞧,人生就是这么矛盾的,人由于不知足,总是生活在变化之中;人由于不甘心,总是活在争取中;林越男从北京争取到了平海,从媒介扩展到了政界,荣誉不是重要的,被认可是最重要的。 出门前,孙丹丹一反常态地,仔细询问了朱爱国今天的任务。 “我今天要出去跑一个选题,下午不一定能什么时候回头,估计不会早的,你今天去接丽丽放学吧。”朱爱国将车钥匙放在了桌上。 丈夫出门后,孙丹丹交代了婆婆接女儿的事情之后,就匆忙去公司了。 孙丹丹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她在犹豫,在担心,思前想后,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去找林越男了。可是找到她之后呢,她要做些什么呢?孙丹丹不知道,她只是告诉自己是时候找这个女人好好谈一谈了。 “丹丹姐,你的报表又打错了,今天已经错两次了。你到底是怎么啦,老总刚才都发火了。” “不好意思啊,那我再打一次啊。” “丹丹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啊,午饭的时候你也没怎么吃,总是呆呆的,你是不是生病了啊?” “啊,是有点不舒服啊。” “那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今天公司也不忙,等一会儿总经理要出门,他出去后你就走吧,不要紧的。” “真的吗?总经理等会儿就走了吗?” “恩,刚才他打电话了,说是要出去办事,下班前不回来了,让我今天把表单做好了,给他发过去。” “哦,那晓霞,我过会儿就走,我是有点不舒服,要是经理再回来你也这么说吧。” “恩,放心吧,丹丹姐,有什么我帮你顶住啊。” 就这么决定了,连老天都给了她一个机会,这说明她决定去找林越男是正确的,是命中注定的。眼下还是认真把报表做好吧,单位难得有时间,老公又不在台里,绝佳的好时机。 准备好要提交的申报材料才不到四点,为了慎重地准备这个东西,林越男还做好了加班的准备,今天连孩子都让父母去接了。林越男坐躺在办公椅上,闭目休息,考虑着过会儿打电话给父母,通知还是自己去接孩子们放学。正想着,手机响了,是个不陌生却想不起来的号码。 第十章 收网2 “我是孙丹丹,我现在在你们台里,二楼转角的平台上。我有点话要跟你说,你过来一下。” “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需要说的。你丈夫知道你来吗?” “这跟他没有关系,怎么,你心虚吗,不敢来吗?还是你真的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我不想跟你斗嘴,也不想见你。” “现在你大小也是个领导,如果不想在台里的人面前太难看,我看你还是来吧。谈一谈你也不会损失什么的。” 说完孙丹丹也不等林越男有任何反应就挂断了电话。放下了手机,林越男心中渐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孙丹丹来是为什么呢?自从十年前见过一次之后,她们从来没有单独见过面,没有私下里交谈过。特别是在上次自己去朱家警告过她一次之后,她现在还要求见面,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不会的,依照孙丹丹的脾气,如果发现了她和朱爱国的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不会这么心平气和,更不会直接来找自己的,那还会有什么原因呢? 十年了,十年不见,当年自己对孙丹丹就不了解,十年足以改变一个人,直觉觉得这个女人来者不善。此时的林越男没有了那天的硬气,更多的是想到了自己和朱爱国的关系,又想起了当初的三个人,如果你有了弱点,即使你是个再厉害的人也就等于有了死穴,一个即使别人不知你也会不安的死穴,林越男现在就是这种状态。她甚至突然想到了一首很久以前的歌曲——《第三者的第三者》,林越男觉得这首歌很符合自己的情境。 是福挡不住,是祸躲不过,孙丹丹说的没错,如果她撕破脸闹开,以自己今时今日的位置,更为难堪的一定是自己,更何况…… 林越男看着手机上翻出的电话簿,停留在朱爱国那一栏,她有些不知所措了。 孙丹丹在二楼的平台上来回走着,不断拿出手机看时间,对于林越男是否真的能来,她迟疑了。她真的不确定,甚至都不知道林越男来了之后自己要对她说些什么。冲着我之前的那句威胁,她一定会来的,可是如果她来了了,就更加证明了她的心虚。 林越男终究还是来了。 看着林越男从三楼的楼梯翩翩走下来,孙丹丹恨恨地说了这一句。曾经有个人说过,世界上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说的就是林越男这样的。当初不起眼小女生一个的林越男,如今反而更甚二十多岁时的姿色,难怪和那么多男人牵扯不清。本来她勾搭再多的人也和自己无关,可是她还是没有放过朱爱国,转而成为自己家庭的第三者,这么比较起来,今天的林越男比自己当日的行为过分百倍千倍。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你终究还是来了,你知道你来了说明了什么吗?” “说明我还是尊重你的。”林越男背着孙丹丹走到了平台的窗户边。 “尊重我?哼,你是心虚了,所以你才来的吧。”孙丹丹不喜欢林越男说话时透露出来的优越感,不就是比自己多读了一些书,不就是你自己社会地位高一点嘛,这一切还不是靠别人得到的。孙丹丹不觉得林越男有资格轻视自己。 “心虚?”林越男轻蔑地吐出了一句,“那你觉得我有什么值得心虚的呢?” “这么多年没见,现在的你还真是很不要脸,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明白嘛。” “我希望你好好说话,注意自己的言语。” “怎么样,又想警告我吗?你不配,林越男我告诉你,我孙丹丹早就知道你和我老公的事情了,你都有两个孩子了,还做这么不要脸的事情,你不怕你孩子知道了怎么看你吗?还有啊,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就这么耐不住寂寞啊,听说你老公在国外,你就这样啊?我看大家传的那些话都不是假的,你勾搭过多少人我是不知道,不过至少你就勾搭过我老公,就你这样的女人,还有资格去我们家指责我?你还是不要脸到了极致了。” 架起机关枪对着目标一阵扫射,孙丹丹以为林越男会很气愤,她甚至想好了,就这样气死这个女人,如果她敢跟自己嚣张,自己就不放过她。其实孙丹丹还没有完全放开来骂,她还是有顾虑的,她当然会有顾虑,她不是怕林越男,尽管她现在是台长,是自己丈夫的上司。孙丹丹担心被朱爱国的其他同事知道,这样丢的就不仅是林越男的脸,还有朱爱国和自己的脸,女人是很了解彼此的,朱爱国的那班女同事和家属们都是一帮喜欢看别人笑话的人,平时谁出了一点事情,表面上会说些安慰或是抚慰的话,私下里都是怎么评价别人的,她孙丹丹又不是没有体验过,常常她就是参与者之一,又怎么会不了解内情呢?碍于这样的面子问题,孙丹丹一直忍气吞声,从知道了丈夫和林越男不正常的那天起,就一直忍着,她不想让自己苦心经营地让别人都羡慕的看上去那么美满的婚姻,被别人当成大笑话和茶余饭后的谈资。 林越男的表情是那么的平淡,似乎自己骂得一切都和她无关。这样无所谓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孙丹丹,这是一种侮辱,一种鄙视,一种不屑,从未被如此轻视过,孙丹丹强压的怒火蹭一下窜了上来。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可以没事吗?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死缠着我老公,当年他都不要你了,你以为现在他会要你嘛。” 看了林越男一眼,孙丹丹继续自己的计划。 “如果你不是他的领导,你以为你指头一钩,我老公就会听话吗,你不会真以为我老公还喜欢你吧。要是喜欢你当年就不会抛弃你了。” “如果不是你说你怀孕了,你觉得朱爱国会和我分手吗?” 一句话顶住了孙丹丹。 孙丹丹有点犹豫自己是不是要说点更厉害的,才能制住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第十一章 收网3 “哦?可实际上我并没有怀孕,我只是说我怀孕了,后来又流产了,我老公就相信了,也愿意和我在一起,说到底,你还是没有什么分量,他那时候已经不爱你了,你怎么就不愿意去承认呢?” “我知道你没有怀孕,我知道你是在欺骗他。” “你说你知道,你就吹吧,你怎么会知道,连我老公都不知道。” “因为我是女人,当朱爱国满脸愁容地告诉我你怀孕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在撒谎,这是常识。可是显然朱爱国懵了,他在担忧,在害怕,他还面临着选择,我不想,我不想让他那么痛苦,所以我选择放手,我想让他自由。”林越男摸了摸握在手中的手机,映射出嘴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放手,还自由?你装什么伟大,当时伟大,现在干嘛又回来勾搭我老公,说明你还不死心嘛。装好人你就会了。” “随便你怎么说,我不是伟大,只是不想看着他为难,不想他痛苦,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分手,因为我碰到了一个你这样的对手,我是不战而败。我也不想去争夺,可是我希望即使分手我也可以为他做一点什么。” “还不承认你在装伟大,你不用在我面前还是这么可怜兮兮的,我不会同情你。你应该看清楚如果我老公在乎你就不会选择我,既然他都选择我了,你就应该死心的,最好以后别再纠缠不清。” “我没有想缠着他,只是我们还对彼此有感情。”林越男不温不火地叙述着,像是在对自己解释。 “有个屁感情,你就是一厢情愿,男人都是没有办法拒绝送上门的女人的。” “是吗,那你为什么不敢质问你丈夫,却在这里威胁我呢?”林越男突然转身面对着孙丹丹,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的女人。 “我怎么不敢,我了解我丈夫,我现在就是警告你,怎么样吧,我劝你还是洁身自爱点,自己做的事情害得自己孩子被别人指手画脚的,也不想想自己是怎么做人家妈妈的。” 明明就是这个女人在挑唆宣扬自己的负面消息,现在还要硬怪罪在自己身上,几次三番拿孩子威胁自己。林越男有些生气了,也许自己的表现真的给了孙丹丹错觉,让她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那个傻瓜。今天最大的错误就是来这里见这个女人,还和她废话一大堆。林越男走到窗口看了一下楼下,转身把手机放进口袋就想离开。 “我不想再和你说什么了,如果可以,你还是去让你丈夫离我远一点吧。如果你能做到的话。”说完林越男转身就想上楼。却被孙丹丹一把拦住。 “事情没有说完,你就想走,你明明就是心虚,还不承认。”孙丹丹拉扯着林越男。 “你放开我,你推我干什么?” “我就推你了又怎么样?” “啊……” 瞬间林越男身体向后倾斜着,伴随着女性的尖叫声,林越男一下子就滚下了一楼,重重地趴坐在地上,一时都起不来。 孙丹丹张着嘴,吓得不知所措,这真的不是她想做的,至少她没有想到现在会到这一步。她惊慌失措、六神无主,不知林越男到底怎么样了。 “孙丹丹。”一声吼声从上面传来,将本来就处在惊魂未定中的孙丹丹吓得腿都软了。来人是朱爱国,真的是朱爱国,可是他不是今天有采访活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那刚才她们之间的谈话,老公有没有听到呢?孙丹丹的心都紧张到嗓子眼儿了,她的手和腿都在颤抖,她努力让自己镇定,对丈夫说:“你怎么来了,我……我……没有推她,是……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