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凤重生之逆天二小姐》 第1章万般宠爱皆是假 大业国,新帝登基第三年冬。 栖凤宫内,皇后纪芙茵临窗而立,她探出手掌接住窗外的片片雪花。 “娘娘,天凉了,小心凤体受寒。” “不碍事。” “帝君他曾说,最爱我靠在窗边等他的样子。” 接过侍女手中暖炉,纪芙茵的目光仍痴痴探向窗外。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没有等到她深爱的丈夫赵洛之,等来的却是一道废后圣旨。 “传帝君旨意,纪氏一族犯上谋逆,皇后纪氏品德不端,废后位,赐白绫一条。纪氏一族,满门抄斩——” 纪芙茵惊愕,心脏在一瞬间乱成了一团。 她甚至都忘了伸出手去接过那道圣旨。 她不相信自己丈夫赵洛之会如此对待她这个同患难的糟糠之妻。 废后的理由是品德不端,犯上谋逆?简直就是笑话! 帝君不但要废后?还要让她死? “娘娘,得罪了。” 太监总管冲身后小太监一努下巴,立即便有人走了上来。 纪芙茵踉跄倒退,极力的让自己镇定自若。 她纤细的手臂指着靠近自己的侍卫,气势凛冽的怒喝道。 “谁胆敢碰我,本宫定将你们碎尸万段!” 张公公轻叹一声,“娘娘,莫要怪老奴,这是帝君的旨意。” 片刻,头上凤冠已被胡乱摘下,华贵后服亦被太监捧在了手中。 甚至,连脚上所穿那双镶嵌着各色琉璃的赤金凤首鞋,也被无情地剥走。 一只枣红木托盘被太监捧着,上面的白绫硬生生地刺痛了纪芙茵的心。 “娘娘,该上路了。” “不……不!我不信!” 芙茵摇头,蓄了满眶的泪水,却隐忍着不让它们落下。 一双纤纤素手死死扯住张公公衣角,眼底透着一抹难以言明的倔强。 “我要见帝君,除非听到他亲口让我绝了这条命,否则,本宫绝不接这道旨意!” 张公公眼底划过不忍神情,想要甩开她的手,犹豫半晌,叹息一声。 “老奴曾受过娘娘恩惠,念在娘娘往日仁善,老奴……就破例帮娘娘这最后一回。” 屋外夜色更深,片片雪花旋落在地上,堆积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色泽。 纪芙茵看着自己的丈夫赵洛在众人的拥簇之下稳步而来。 明黄色的龙袍衬得他修长的身材,整个人更显得气宇轩昂。 纪芙茵的泪水终是没忍住,她天生的精致面容此时看起来楚楚可怜,任凭谁看了都忍不住会怜香惜玉。 可纪芙茵没有在赵洛之看到的却是绝情、戏谑和毫不掩饰的厌恶! 纪芙茵身子轻轻一颤,自己多年与他生死与共,换来的却是他的厌恶! 那曾经的他说的那些甜言蜜语算什么? 自己无论如何爱他,都敌不过自己的亲姐姐纪妃茵那张绝色容颜? 好绝情的男人!纪芙茵倔强的眼神就这样盯着赵洛之!毫无畏惧! “是你下的废后诏书?还要我的命?” 赵洛之抬手,轻轻弹去肩头落雪。 他刀刻般深邃的五官,隐隐透出一种王者独有的桀骜之气,森寒声音在这清冷的殿内飘起。 “若不废后,朕要怎么给妃茵一个名分?” “你说过,此生只爱我一人的……” 赵洛之轻笑,看向她的目光,眼里充满嘲弄。 “你真是天真,我不那样讲的话,你又怎么可能带着你天定凤命的身份嫁给我?” “原来……你接近我,就只是为了借我天定凤命的身份……助你夺帝?” 第2章 凄惨丧命 “不然,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理由,会让我娶一个这般诡计多端,心思狡诈的女子?” “呵!诡计多端?心思狡诈?赵洛之你好意思说出口!” “我为你喝毒酒,挡刀剑,帮你活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诡计多端?” “我为你上刀山下油锅,排众难助你夺帝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心思狡诈?” 赵洛之面色铁青,俊美的面容上透出一丝狠辣。 “你亏欠了妃茵这么多年,也是该把属于她的还给她了。” 妃茵,纪妃茵……呵,是她亏欠了庶姐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纪芙茵狂笑,她的目光对上门外那黄衣女子纪芙茵,愤恨的眼睛几乎能喷出血来。 “纪妃茵,你是来看笑话的吗?” “住嘴!你姐姐好心来看你,你却用这般恶劣的口气跟她说话,来人,张嘴!” 纪芙茵就这样被打了30个耳光,她却不觉得疼,只恨不得杀了这对伪善绝情的狗男女! 母亲从小教导自己与人为善,菩萨心肠又有何用? 终究是敌不过纪芙茵伪善的面庞,和赵洛之高明的骗术! 只见纪妃茵眉眼温婉,娇怯跪地。 她怀中抱了一名呀呀啼哭婴孩,柔软婉转的声音带了一丝悲泣。 “臣妾与皇后娘娘姐妹一场,纵是娘娘对臣妾百般厌恨诋毁,毕竟血浓于水。” “妾身放不下这二十年来姐妹情谊,恳请帝君,让臣妾最后……送一送自己的妹妹。” 见到那婴孩,纪芙茵目光一颤。 “鸿儿!” “妃茵你总是太过善良。” 赵洛之眉心皱起,厉声道,“你们,都给我守在门外!” 等屋里只剩下纪芙茵和纪妃茵的时候,纪妃茵刚才的温婉可人变成了高傲残忍的嘲弄神态。 她纤纤的玉手轻抚过微微凸起的小腹。 “芙茵,其实姐姐很想求帝君饶你一命的,可帝君却铁了心想要给这孩子太子名分。” “你和你的鸿儿,就不得不从这世上消失了。” “纪妃茵!你若敢伤我鸿儿半分,我定会将你碎尸万段!” “我不敢?我如今冲冠后宫,有什么事情是我不敢的?” 纪芙茵眼看着自己的鸿儿被纪妃茵双手举起,就那样残忍的摔在地下,连求饶的机会都不给她! “啊!鸿儿!我的鸿儿!纪妃茵,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的鸿儿还这么小,他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为什么!” 纪芙茵心痛的发了疯,自己最疼爱的儿子就这样莫名其妙的丧了命,她怎么能不发狂! 她上前两步,死死掐住纪妃茵的脖子,她要让她给鸿儿陪葬! “咳咳!纪芙茵,没想到你……还那么傻?” “我不杀……你的鸿儿,那我的孩子出生……如……如何能做上太子之位!” “我杀他……哪儿……哪儿需要任何理由!” “知道你娘是怎么死的吗?那是因为她挡了我娘和我的路!就像你的鸿儿挡了我未出世的孩子的路一样!” “你说……你说他们该不该死!” “啊!你这个贱人,毒蝎子,我要杀了你,为我的鸿儿和我娘报仇!我杀了你……杀了你……” 纪芙茵刚经历丧子之痛,现在纪妃茵告诉她自己的母亲也是惨死在她们母女手上,她恨不得喝了纪妃茵和大夫人的血! 纪妃茵成功的激怒了纪芙茵,她眼里闪出一抹狠唳! 突然出声大喊:“来人啊!救……救命啊,皇后娘娘疯了,杀死了太子!快来人啊!” 纪芙茵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纪妃茵还能再贱一点吗? 第3章 再世为人 她杀了自己的儿子,居然还血口喷人,诬陷自己这个亲娘是凶手! 稍有智商的人都不会相信的! 可是,赵洛之和这满屋子冷漠的人却信了! 大门砰的一声撞开了,然后纪芙茵的胸口狠狠一痛! 长剑贯肩,殷红的鲜血涌了出来,浸透了雪白的绸衣。 纪芙茵疼的满头大汗,一寸寸看过去,赵洛之那张布满戾气的脸便放大在自己面前。 “帝君,臣妾本想让妹妹再同鸿儿亲近亲近,谁知她竟发了狂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下手摔死了。” “她还诅咒皇家断子绝孙……” 纪妃茵睫毛轻颤,两行泪水扑簌簌滑落,装的是那般恰到好处! “贱人!你竟恶毒至此!连你自己的亲生骨肉都不放过!” “看来,一条白绫赐死对你来说惩罚太轻了!” “呵呵!这么可笑的笑话你居然能信!赵洛之,你还是不是人?” 纪芙茵看着赵洛之对自己满脸的厌恶,她绝望的嘶吼!却得不到这个男人的半点怜惜! “你真假不分,以莫须有的罪名毒害糟糠之妻,现在还袒护害死我们儿子的贱人!竟让还说我恶毒?” “住嘴!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斩断手脚,放进酒缸里面!我看她如何嘴硬!” 纪芙茵被残忍的斩断手脚装进了一个酒缸里,只露出一个头,全身痛到蚀骨抽筋! 这样的疼痛依然不能阻挡她心里的愤恨,哪怕他们把自己作践到只剩一张嘴!她也要诅咒他们不得好死! “我再恶毒,也不及你们这对狗男女的万分之一,我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为我和鸿儿陪葬!” 纪芙茵双目充血,嘶吼而出的声音沙哑颤抖,像地域的恶修罗般撕心裂肺的怒喊。 “你这个贱人,死到临头还嘴硬,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拉我陪葬!” “来人,点火!给我活活的烧死这个贱人!” 纪芙茵在酒缸里面,无手无脚动弹不得,她只能看着火从黄色的幔帐开始熊熊燃起。 大火把酒煮的沸腾,自己的身体被沸腾的酒烧的钻心蚀骨的疼。 她迷糊中看见赵洛之小心翼翼的抱着柔柔弱弱的纪妃茵离去,心里充满了万般的不甘和仇恨! “若有来世,我化成厉鬼,也要让你们万劫不复!” 直到酒煮干了,纪妃茵残缺的身体随着缸烈的声音倒在地上,漫天的火光渐渐吞灭纪芙茵的意识! “痛!”撕心裂肺的痛,这是纪芙茵的第一感受! 她缓缓撑开眼睛,看到一个美妇正坐在床抹泪,目光狠狠一震。 “娘?” “可算醒了,好端端的,怎的就忽然失足跌进荷花池里了?” 母亲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纪芙茵一时间有些愣住了,这死后的世界,为什么看起来如此眼熟…… 就像是……自己曾经待过整整十七年的纪府,她的家! “夫人不必太过担心,大夫刚叮嘱过奴婢,吃过这药就没事了。” 一个的丫鬟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汁。 “青梅?!”纪芙茵惊诧,已经嫁了人的青梅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疼痛的感觉是真实的。 纪芙茵愣住了,难道自己……又活了过来?! 第4章 嫡母伪善 母亲的手是温热的,青梅端着的药热气袅袅,这……不是死后的世界。 纪芙茵的手颤抖了起来,她想笑,眼泪却一下子冲了出来,用力地扑进了纪夫人的怀抱。 她很想感谢上苍让她重生到七年之前,所有的一切都开始渐露端倪的一年…… 纪芙茵此时千头万绪,心乱如麻。 却突然听见一个苍老却威仪十足的声音在这房中响起,顿时一个激灵,镇定下来! “既然芙茵现在醒了,这丫头说的话是真是假,也能有个定夺了。” “祖母?” 纪芙茵顺着这声音看过去,纪家老夫人正端坐在一处。 纪芙茵看见青梅正面带忧虑地侯在自己身旁,而伺候自己的其他丫鬟都黑压压一片跪在老夫人面前,个个噤若寒蝉。 跪在最前面则是自己的另一个大丫鬟,落玉。 落玉的脸上满是泪痕,头砰砰地磕在地上,嗓音已然有了些许嘶哑。 “奴婢绝无半句虚言,求老夫人替二小姐做主!” 这情景……好生熟悉…… 纪芙茵扶住额角,一抹恨意自眼角深处蜿蜒而上,她……仍清楚记得这一幕! 当年自己风寒未愈,在池旁赏鲤的时候,不知被什么人从背后重重地推了下去,之后便高热不退,险些丧命。 事后落玉也像现在这样咬定她亲眼看见,自己是被纪妃茵故意推落荷花池。 然而那时纪府所有的人……也包括当年那个愚蠢又木讷的自己!竟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话。 祖母更是恼她污人清白,将落玉狠狠打了一顿,险些丢了半条命。 可只恨自当时太过愚钝,竟被那对母女耍弄地团团转。 不久之后自己便听了纪妃茵的挑唆,将半死的落玉给打发了出去嫁了人…… 兀自压下心头恨意,纪芙茵茫然环视。 “娘,祖母,这是怎么了?” “你现在当着你主子的面,把你先前说过的话,都给我再清清楚楚地说一遍!” 老夫人神色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落玉。 落玉身子打了个寒噤。 “回老夫人,二小姐跌进荷花池根本就不是什么失足,而是被大小姐推下去的!” “当时大夫人也在不远处,奴婢亲眼所见!” “求母亲明鉴!” 大夫人一脸委屈神情,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夫人面前,嘴唇颤抖。 “芙茵虽非我亲生,可也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在我心中,同妃茵的份量一般无二。” “我若真在附近,怎会眼睁睁看她落水?” “再者,府里谁不知道妃茵同芙茵姐妹情深,又怎会舍得将大病未愈的芙茵推入水中?” 纪芙茵听着大夫人口若悬河的狡辩,想起前世纪妃茵所说,自己的母亲是死在大夫人这个伪善的人手里。 她紧紧控制住自己的双手,恨得指甲都几乎陷进了肉里。 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要冷静,因为纪妃茵和大夫人母女在纪府善于伪装善良,深的人心。 就是自己可怜的母亲和精明的纪老夫人都被他们伪善的外表骗的团团转。 这时候公然揭露她们势必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果不其然,纪芙茵看见纪老夫人一脸疼惜的看着跪在地上的大夫人。“你先起来,没有人会信这刁奴的话来怪责你。” 命人将大夫人扶起来后,纪老夫人刀锋般的目光又一次扫在落玉的脸上。 “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第5章 百口莫辩 “老夫人,奴婢的话只是一面之词,可大夫人的话又何尝不是?” 落玉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 “奴婢求老夫人做主,还二小姐一个公道!” 老夫人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目光越发冰冷。 “为人奴婢,未能尽到自己的本份,主子出事之时都没能陪在身边,事后又百般诋毁大小姐,你可是个刁奴!” “奴婢绝没有诋毁,求老夫人明鉴,还二小姐一个公道!” “母亲。” 看落玉的额头渗出了鲜血,纪夫人的眸中滑过一抹不忍。 落玉是自幼就被她买进了纪府,留在女儿身边伺候着的。 她对落玉也有着一份不同寻常主仆的情分,此刻便禁不住开口替她委婉开脱。 “落玉年纪毕竟小,许是当时见到芙儿落了水,一时慌得乱了分寸。” “夫人……?” 落玉看向纪夫人,眼中写满了不敢置信。 “不要再说了,是你的错便是你的错。” “虽说你毕竟也还是个孩子,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在自己犯了错之后,还想要将错推到大夫人和大小姐的身上。” 纪夫人暗暗冲落玉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 “大夫人向来最是菩萨心肠,去向她磕个头配个不是,刘姨娘定不会怪责你的。” 这纪府一共有两位夫人,一个是大夫人刘红云是嫡妻,生了纪妃茵一个。 纪芙茵的母亲宋婉是平妻,跟那些没有位份的姨娘不同,地位仅次于大夫人,平日里府里的下人分别都叫她们大夫人以及夫人做区分。 再加上纪夫人宋婉生了纪芙茵和她的大哥纪云天,在纪府的地位自然举足轻重。 她说的话自然还是很有分量的,只是宋婉平时为人太过正直温婉,又时常可以避开自己的丈夫。 所以府里的人自然都以大夫人和纪妃茵马首是瞻。 “是啊,落玉,快认个错儿吧,大夫人向来仁善,怎可能做出那种事情!” 青梅同落玉感情最是深厚,见她快要遭罚,一时间也忍不住红着眼圈,在她身侧悄声劝道。 菩萨心肠?纪芙茵在心中冷笑。 这对母女趁她大病未愈,设计引开丫鬟,又将她推入冰冷池水,打算害她性命。 最最可笑的是,自己险些丧命,这府中除了落玉一个丫鬟,竟再也无人对那对母女有过半分怀疑! “婉儿,你不必替这个刁奴求情了,把这刁奴给我……” “祖母。” 见老夫人准备出发落玉,纪芙茵开口了,她不能失去落玉这样中心护住的左膀右臂。 听到这一声祖母,老夫人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芙儿,怎么了?” 扶着青梅的手坐了起来,纪芙茵拢在袖中的拳头攥得几乎出了血。 可表面上却是故作一副内疚的神情,冲大夫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随即才转过身来面对纪老夫人,眼中还刻意泛着泪光。 “祖母,此事是芙儿的错,芙儿向大娘赔不是了,还望大娘不要怪罪我才是。” “我的好女儿,这件事怎么会是你的错呢,污蔑我的人也并不是你呀。” “我、我当时落了水,心里一下子慌了。” “被救上来之后,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扯着落玉的手,也不知怎的就稀里糊涂说是有人推了我。” 纪芙茵皱眉,似是有些气恼地瞥了一眼落玉。 第6章 保下落玉 “哪知道她竟会如此蠢笨,把那发热时说的浑话也当了真。” “若不是我及时醒来,险些就要委屈了大娘和姐姐了。” “落玉,你怎可如此鲁莽,姐姐怎么会推我下水呢?!还不自己掌嘴?” “还有,这三个月的月钱,你也不要再领了吧!” 纪夫人稍稍送了一口气,她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她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原来是这样,落玉,你怎的不说清楚呢?” 纪芙茵在落玉的身边给了她一个暗示性的一瞥。 旁人都不曾注意,朝夕相处了十多年的落玉却能看得懂纪芙茵暗示的深意。 因此,尽管心中有着无数不忿与疑惑,落玉还是跪了下去,巴掌用力地挥在自己的脸上。 此事……是奴婢鲁莽了!” “奴婢只是听了小姐晕过去之后的呢喃,生怕小姐是真的遭人所害,一时间犯了糊涂。” “奴婢有错,大夫人慈悲,求大夫人宽恕,奴婢甘受小姐责罚!” “无妨,你也只是一心为主罢了,纪府有你这样的忠仆,主子们才可宽心。” “母亲,红云今日就斗胆向您讨个人情,这丫鬟只是冲动了些,心却是好的。” “芙茵既然已经责罚了,母亲您就饶恕她一回吧。” 大夫人冲老夫人行了一礼,眼底深处却有一丝不甘。 她厌恶的看了一眼柔柔弱弱的纪芙茵,这死妮子这回倒是精明,知道以退为进。 难不成她是被水冲洗了脑袋,变聪明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小贱人和那个小贱人可真是留不得了! 大夫人用狠唳的眼神在纪芙茵和纪夫人的身上扫了一眼,随即和颜悦色的关怀起纪芙茵的伤势来! 在旁人看来,她可真是个贤惠大度的嫡母。 可纪芙茵再世为人,不会再被大夫人母女的伪善所欺骗了! 她要一层一层的撕下大夫人和纪芙茵伪善的面具,让她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就这样,一场闹剧场。 先前遭到污蔑的人都表示出了不计较,既然只是误会一场,老夫人自然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除此之外,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对于大夫人大度宽容的褒扬。 纪芙茵心中冷笑,她已经摸透了大夫人的性子。 自己先开口罚了人,就算她再怎么想要彻底收拾了落玉,也还是只会做出一幅宽容大度的样子来。 若她还要继续追究,未免会落得一个咄咄逼人的刻薄名声。 伪装了那么多年的大夫人,自然不会因为要解决一个丫鬟便撕破自己那么多年的假面具。 待其他人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房间,纪芙茵寻了个理由,将青梅暂时打发了出去,示意落玉来到床边。 打了二十巴掌,落玉的脸已经肿了起来,颜色青紫,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我罚了你,你可恨我?” 落玉摇头,目光中泪水盈盈。 “奴婢心里清楚,小姐是在保下奴婢。” “若小姐不罚,而是将奴婢交由老夫人处置的话,奴婢恐怕就再也不能伺候小姐了。” “奴婢对小姐只有感激,哪会来的半分恨意?” “只是……奴婢想不通,奴婢明明就是亲眼所见小姐是如何落水的,为何小姐方才不同老夫人证实这件事?” 第7章 以退为进 “就算我证实了,方才你可都看见了,你认为祖母她们,有哪个会相信?”纪芙茵目光幽幽。 “那小姐是打算,此事就这样过去了么?” “大夫人和大小姐,对小姐是存了杀心的呀!” “落玉!” 纪芙茵低低呵斥一声。 “日后此事决不可再次提起,不管何时,若有人问起,只能用我方才的理由来回应,绝不可将事实说出!” 想要扳倒纪妃茵母女,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除了娘,在这府中,其他哪个人私心里头不是更加偏袒国色天香的纪妃茵? 现如今,自己只能按兵不动,之后再想法子慢慢瓦解他们母女在这府里的人心所向,最后……便是想法子,将她们一举扳倒! 落玉的脸上露出一丝诧异,是自己的错觉么? 为什么总觉得,小姐从刚才醒来以后,整个人都感觉都不一样了? 此时的纪芙茵身上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震慑力,是之前的她从来不曾有过的…… 这时,青梅打起帘子走了进来,“小姐,夫人来了。” “娘?”纪芙茵殷切地坐了起来,“娘不是刚刚回去么,怎的又回来了?” “这次妃茵也受了惊,落玉又莽莽撞撞地污蔑了人家,娘方才找了块压惊的玉佩给妃茵送了过去,心里还惦记着你,就又来了。” 纪夫人在床边坐下,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鬓发,眼底却有一抹说不出的苦涩…… “我就知道,娘对我最好了……” 缩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感受着这久违了的慈爱,纪芙茵含泪的目光坚定无比。 既然上苍允她重新开始,她便绝不会辜负了这份垂怜。 这一世,绝不再处处忍让,定要护得母亲及整个纪氏家族平安,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得到报应! 就在这时,一个柔柔的声音传了过来,“二娘,我来看看芙茵,芙茵可好些了?”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身子一震,目光清冷打量着走进来的纪妃茵。 一身鹅黄衣衫,五官柔美,唇角轻轻勾勒出一个娴雅安然的微笑。 前世,就是这微笑迷惑了所有人,一步步把自己推进了无间地狱。 垂下眼帘,遮住自己目光,纪芙茵声音清冷道。 “多谢姐姐关心,只是现在还有些晕晕的,想要再睡一会。” 纪妃茵听到这冷冷的声音,不觉神情一怔,这丫头病了一场好像哪里有点不一样了? 再看床上躺着的纪芙茵,分明还是那个懦懦的讨厌样子,摇摇头,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纪夫人宠溺地拢了拢纪芙茵耳边的碎发。 “你只管睡就好,这几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过些日子好陪你们祖母过中秋。” 阖眼躺在床上,等纪夫人等人离开房间之后,方才还一脸天真懵懂的纪芙茵睁开眼睛,神情严峻,思索着什么。 第8章 卧凤振翅 原来,已经是快要到中秋的日子了么……芙茵微微凝眉,十三岁这一年的中秋,可是她毕生难忘的日子。 她记得在上一世,娘就是在这一年中秋之夜突然病倒了的,险些撒手人寰。 是爹爹纪云豪四处求医问药,请了无数名医,才让娘强撑着身子拖了几年,却也只是苟延残喘的几年…… 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娘之所以会一病不起,怕是跟纪妃茵母女二人脱不了干系吧。 纪芙茵目光清冽,握紧掌心,这一次,她不会再那么天真,任由那对母女在这府中兴风作浪了! 从床上坐起,纪芙茵托起铜镜,露出左边的肩膀,怀揣一丝侥幸,却在看到镜子里那赤金色凤凰印记时苦笑了一下。 果然还在,那赤金凤凰还在原处,预示着她天定凤命的身份。 不过……当她的目光重又落在镜面上时,立即露出了惊诧神色,这凤凰印记看起来似乎……有了变化?! 怕看错,纪芙茵别过视线,心头微微一动,那印记果真有了变化! 她记得清清楚楚,原本那凤凰是阖眼,静卧在她的左肩,双翅收敛,像是沉沉睡去了一般。 可如今,那静卧的金凤却变了姿势,凤首高昂,目光炯炯,羽翼微微展开,大有一飞冲天之势。 这是不是代表着,自己的命运也同这金凤印记一般,会有所改变……微凉的指尖,触摸到温热的肌肤,有些恍惚的不真实感。 用了一个晚上,纪芙茵将这年中秋的事情大体回想了一遍。 这一年,大哥纪云天原本是不打算回来的,之后是在收到母亲一病不起的消息,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落玉,替我研墨,我要给大哥写信。” 披上外衣,纪芙茵下了地,她要写信告诉大哥,这次中秋之前务必赶回家中。 在信中,她并没有提起母亲可能会遭人陷害的事情,只是以年幼胞妹思念长兄的小女儿语态,洋洋洒洒写了数张。 封好信封,纪芙茵将它交到落玉的手里,她了解自己的兄长,在看过这封信之后,不管用什么法子,他都一定会赶在中秋之前回到家中。 “吩咐下去,这封信,一定要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大哥手里。” 仔细将信收好,落玉笑道:“小姐跟大少爷可真是兄妹情深,难怪这几个妹妹里头,大少爷最疼的就是小姐了呢。” “不过,要是硬让大少爷匆匆赶回来,老爷不知道会不会对大少爷有所责怪。” “只是回来陪祖母过一个团圆节,这是至孝之事,爹爹就算要怪也没理由的。” 纪芙茵娇憨地笑着,“而且,我和大姐还有三妹四妹,也都真的很想念大哥嘛。” “小姐说的是,那奴婢这就找人把信给大少爷送过去。” 落玉正要去送信,却又被拦住了。 纪芙茵冲她挤挤眼睛,“这件事,一定要秘密的做好,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想让大哥给祖母他们一个惊喜,所以,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 落玉点点头,拿着信走了出去。 落玉向来稳妥,交给她来做,她一点都不担心她写信给大哥的事情会被其他人知道。 听见珠帘响动了几下,落玉已经走了出去,纪芙茵眸光清冷,神态不复刚才的天真。 除了前世的记忆以及死前从纪妃茵那只言片语得到的信息之外,母亲的死就再也看出任何破绽。 更何况,纪妃茵母女伪装的极好。 纪府上上下下,甚至就连自己的大哥,都认为她们二人温柔娴雅,大方得体。 想要在短时间内戳破她们的假面具,实在有些困难。 坐下来,纪芙茵凝眉深思,将如今纪家的一切都细细回想疏离了一遍。回想的越多,唇角的那抹冷笑就越发明显…… 第9章 屏风图样 自己同娘亲宋婉前世之所以处处被纪妃茵母女钳制,身份二字,是尤为重要的一个关键所在。 娘虽是平妻,同样都是夫人,却终究要差了大夫人半头。 这一世,若想要彻底扳倒纪妃茵母女,提升娘和自己在纪府中的身份,是迫在眉睫不得不做的。 芙茵沉着的双眸中划过一抹寒光,不久之后的中秋之夜,无疑就是摆在眼前的一个大好机会…… 正沉思着,又听到几声珠帘撞击声响,青梅走进来,轻声道。 “小姐,大小姐来了,说上次您要的东西给带过来了。” 纪芙茵目光一沉,点点头,走了出去。 见到她出来,纪妃茵露出一个微笑,看起来是那么的柔美。 “看来是真的好了,脸色看起来好看的多了。” “让姐姐挂念了,青梅,快拿大姐爱吃的点心来。” 纪芙茵脸上笑意盈盈,缩在宽大衣袖中的小手却紧紧攥成了拳头,薄薄的指甲几乎插进掌心里头去。 哪怕已经告诫过自己要忍耐,可在看到这张伪善的脸之后,她还是有种忍不住想要上前掐住她的脖子,好好问一问她这笑容里面,究竟还包藏了多少阴毒?! “不着急吃点心,我来是给你送这个的。” 纪妃茵从丫鬟枚儿的手中拿过来几张画满了图样的纸,摆在桌上。 纪芙茵仔细瞧着,上面画的不外乎是什么百蝠如意,富贵牡丹之类的。 纪妃茵抿唇一笑,将那几张纸向前推了推。 “怎么,小傻瓜,忘记了么?” “不是你说过些日子祖母寿辰,不知道要送些什么,最后决定要送祖母一副亲手所绣的屏风?” “可你眼光独特,左挑右选就是选不定上面的花样,就拜托我来帮你想的么?” “快看看,这里面有没有合你心意的。” 纪芙茵取过图纸,低头认真看着,只听枚儿笑着说道。 “小姐为了挑出合适的花样来,可是挑了整整两天呢。” “小姐这么疼爱二小姐,奴婢看的都羡慕的不得了呢。” 纪芙茵低垂着视线,唇角一抹冷笑转瞬即逝。 疼爱?如此花费心机帮她,恐怕只是是想陷她于不仁不孝之境吧…… 翻了两张,纪芙茵的嘴巴嘟了起来,很是为难的模样,索性将手里的图纸往桌上一摊。 她假装抱怨道:“怎么还是这些个平常的图案?不是花儿草儿就是蝙蝠仙鹤,这种图样的屏风,祖母那里多得是,哪里还会稀罕我的。” 纪妃茵脸上露出惊愕神情,“芙茵,你再挑挑,真就没有合心的?” 又翻动了几下,纪芙茵的目光落在了中间的一张上,有些游移不定。 “这张倒是别致,可却看不出有什么祝福的意味来。” “咦,这个怎么放进来了?” 纪妃茵扫了一眼,眼底掠过一抹喜色,却掩饰的极好,一双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 “我前些日子闲来无事翻了翻书,这图案在远古一些部落中,被视为吉祥如意的象征,我觉得看起来别致,就顺手描画了下来。” 那一抹喜色没有躲过纪芙茵的眼睛,她一手托腮,似是漫不经心道。 “那这么说来,用这个当作屏风的图案,是不是也可以呢? 第10章 妃茵不安 “这……是妹妹你要送给祖母的寿礼,怎么选择就看你自己喜好了。”纪妃茵笑着,心里却有十成十的把握断定她会选择这一张。 她早就料定纪芙茵见到了新奇的,不会对那些见惯了的仙鹤牡丹图上心,反而会对这个别致的团感兴趣。 就在纪妃茵满怀把握的时候,却见纪芙茵小脸一皱,有些为难似的又拈起了一张牡丹图,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求助地看向了她。 “可是,我又觉得这张富贵牡丹图,祖母可能会喜欢。” “可又不能同时绣两座屏风,大姐,你看这两个图样,到底哪个好?” 纪妃茵瞬间愣怔了一下,那牡丹向来都是二妹妹不爱的,今天怎么…… “大姐。”看她不应,纪芙茵像是催促似的,又唤了一声。 “一个雍容富贵,一个新奇别致,你让我选择,我也为难了呢。” 纪妃茵仍是笑着,柔柔地打起了太极。 “我倒是觉得这两个都是一样的好,实在选不出。不过这张,倒是真是别致,不然……就这张?” 纪芙茵拿着图纸晃了晃,笑吟吟地看着纪妃茵。 “大姐你说好不好?” “好,当然好,我也觉得……” “那就这么定了,就选这张了!” 纪芙茵笑嘻嘻地将那张别致的纹样举在手中。 “苏姑姑,青梅,你们都来看看,大姐替我选的这张好不好看?” 苏姑姑哪里看得懂这上面的图样是什么意思,只笑着顺着小主子的话说:“是十分好看的。” 纪芙茵又看向枚儿,手中图样举得高高。 “枚儿你看呢?大姐替我挑的这花纹如何?” “好看,我们小姐为了替二小姐挑出个别致的样子来,可是花了一番心思呢,样样都是好的,尤其二小姐手里这个。” 枚儿习以为常地说着恭维的话,却突然瞥见自家小姐望向自己的眼神忽的一冷,顿时心头一跳。 可暗暗回想了半天,却又想不出自己到底是那句话说错了。 将图样小心折好,交给一旁的青梅,纪芙茵笑意娇俏。 “那可就多谢大姐啦,今年祖母寿辰,我的这份礼物,定是最别致的一份,你们可都不许提前给我说了出去。” 纪妃茵端起茶盏,娇嗔道:“二妹妹对祖母有这份孝心,旁人帮还来不及,哪个敢早早儿的说了出去。” 借着低头饮茶,纪妃茵的目光中隐隐流露出一丝不安。 又说了一小会闲话,纪妃茵便起身离开了,主仆二人走出了纪芙茵的居所。 纪妃茵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起来,随即又摇摇头笑了起来,这个妹妹向来单纯,木讷的只差别人说什么都信了。 对自己又更是百般信赖,应该看不出什么破绽来,刚刚的不安,定是自己想的太多了。 纪妃茵主仆一走,纪芙茵目光一沉,挥手示意青梅上前,吩咐道:“预备两架屏风,在其中一架上绣上这花样,用这字符拼成一个大的寿字,只绣一半,还要把这个字绣错,记住了吗?” 青梅不解,“小姐,为何要把字故意绣错?又为何要准备两个空白屏风?” 纪芙茵笑嘻嘻地看着她,“另外一个我自己来绣,总之你照我说的做就对了。” “旁人若要问起我预备了什么送祖母,你们就只管回答不知道。” 青梅点头应了,却仍是一副糊里糊涂的模样。 距离中秋还有几日的时间,纪芙茵心中隐隐有些焦急,一再提醒自己定要沉住了气,如果不能在这几日之内,找出令母亲一病不起的缘由,那上一世的惨剧怕是又要重演了。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第11章 稀世珍品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立即露出一个欢喜的笑容,起身扑上前挽住纪夫人的手臂。 “娘,你怎么来啦?女儿正要去找您呢。” 纪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慈爱道:“你这小妮子,定是知道娘那里有了好东西,赶着要去拿呢。” 一同跟来的宋姑姑笑了起来,“夫人这话说的,奴婢都要忍不住替小姐说句公道话了。” “你看,小姐还没急着过去,倒是夫人您急着给送了过来呢。” “好东西是什么?不过,不管是什么,只要是娘送给芙茵的,都是极好的东西。” 小脸贴在纪夫人的肩膀上蹭了蹭,纪芙茵险些要幸福的落泪。 前世惨死的种种在心中挥之不去,夜夜噩梦。 她从未奢望过还可以再像今日这般,围在母亲身边撒娇。 “瞧瞧我们芙儿这张小嘴,就懂得哄娘开心。” 纪夫人嘴上嗔怪着,却是一脸极受用的表情。 她示意宋姑姑将带来的锦盒打开,“这是你外公送来的,娘瞧见了也觉得稀罕。” 听母亲这么一说,纪芙茵也对那东西生出了好奇心。 外公家是大业有名的儒商,说是富可敌国也丝毫不为过。 母亲自小便见惯用惯了这世间各色奢华珍稀之物,连母亲都说稀罕的,那必定是真正的稀世珍品了。 想到外公,芙茵心里又是一叹。 这些年,大夫人的明处宽待,暗处逼迫。 若不是母亲有个财力雄厚的娘家支撑着,在前世,怕是连这一年也熬不到吧…… 盒子一打开,纪芙茵咦了一声,里面放着的,是一块雕成了手炉模样的玉。 这玉色泽温润,通体透亮,丝毫杂质也无,是块上等美玉,却看不出有什么稀奇之处。 “捧在手里试试。” 纪夫人看出她的疑惑,将那玉塞到她的手中。 那玉手炉刚一捧在掌心,立即感到那玉暖融融的,却不像是一般的手炉,捧久了总有种燥热感。 这玉暖炉的热度也好似玉一般的温润,握的再久,也丝毫不觉干燥。 最稀奇的是,这玉暖炉压根就没有可放炭火的地方,热源就来自这玉体本身。 “这暖炉当真稀奇,自己便会生热呢!” 纪芙茵啧啧称奇,眼睛却看向了宋姑姑手里捧着的另外几只锦盒。 “娘,那些是……?” 难不成外公如此大手笔,连府中的几位庶出小姐也送了如此贵重的礼物? 纪夫人打开另外几只锦盒,里头放了一金二银三只暖手炉,样式却都是同那玉手炉完全一样的。 指着那金手炉,纪夫人道:“这是等下要遣人送去给妃茵的,那两个是要送给你三妹妹和四妹妹的。” 那金手炉虽不如自己这玉的珍贵,却也算得上是珍品了。 纪芙茵面上笑意浅了几分,“娘,这个金手炉,怕是也极昂贵的吧?” 纪夫人唇畔笑意也清冷了几丝,一双被岁月侵蚀,却仍旧温婉柔美的双目中,透出一丝难言的苦楚。 “你大娘待我们母女如此仁慈,我又怎能待妃茵有所亏欠呢?” 话说得似乎合情合理,可如今的她却不再是前世那个愚笨的纪芙茵了。 母亲心里苦楚,她怎么可能还是看不出呢? 这么多年,大夫人凭借自己在纪府的地位,处处给母亲在暗处使绊子。 到了前世的这一年,更是丧心病狂地将母亲置于死地…… 纪芙茵不言,只是默默地拉紧了母亲的手。 现在还不是能够让她们母女互相诉苦的时候,她只能忍,也必须忍。 “夫人仁善又和气,大夫人才会待夫人同二小姐不同,做别的府里头,哪来的这一团和气。”宋姑姑笑着说道。 纪芙茵笑了笑,有的时候,撕开一团和气的表象,内里隐藏着的往往是更加污浊不堪的真相。 第12章 被藏起的梅子 送走了纪夫人,纪芙茵便去到了厨房。 负责纪府食材准备的姑姑,看到她来,脸上立即堆起一层不冷不热的假笑。 “二小姐怎么来这里了,有什么需要的让丫鬟们传一声,奴婢给送过去就是。” “再过两日便是中秋了,我来看看家宴上需要采买的都准备好了没,你们忙你们的就好。” 纪芙茵认得这回话的姑姑,是由大夫人提拔上来的,平日里自己跟丫鬟的吃食,她暗中可没少扣。 转了两圈,纪芙茵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张姑姑,这么多东西,都是你一个人准备的么,当真辛苦了。” “二小姐说的是哪里话,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不过这功劳奴婢可不敢一个人占了。” “这些个鸡鸭鱼肉是奴婢预备的,赏月用的瓜果,可都是大夫人亲自挑选的。” 看来问题是出在水果上头了,纪芙茵笑笑,看向水果堆放的地方。 她眼底划过一抹寒意,口中却微笑着称赞道:“大娘做事从来都是最熨帖的。” 水果都是普通的水果,不外乎石榴仙桃梅子脆枣那些,纪芙茵绕了看了看,忽然察觉到一丝端倪。 所有的水果都是分门外类堆在一处,但那堆脆枣里面,却藏着别的东西。 见没人注意这边,纪芙茵拨弄了几下上面一层的脆枣,埋在里面的东西立即便露了出来,是几颗梅子。 这梅子黄澄澄的,色泽莹润,汁水饱满,看起来跟单独放在旁边的那一小堆梅子没什么不同。 可若真的没什么不同,又怎么会有人特意将它们藏在别的水果下面? 纪芙茵轻轻皱眉,趁没人注意,迅速藏了一个在袖子里,又将原本的脆枣拨弄回去,盖住那些梅子。 直觉告诉她,这些看起来没什么异状的梅子,内里必定另有玄机。 “落玉,你说大夫人,为什么独独把那几颗梅子藏了起来?” 回到房里,屏退了其他的下人,纪芙茵将那颗梅子掏出来,拈在指间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什么异状。 落玉一愣,似是在惊讶以往百事不问的小姐,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了这些事? 但她随即便认真地试探道:“小姐是怀疑……这梅子被人动了手脚?” 落玉还清楚的记得,上次小姐被推到水里险些丢了命的事。 现如今听小姐这么一说,立即有些心惊肉跳了起来。 纪芙茵点头,落玉见状,忙问道:“那要不要奴婢去找大夫来瞧一瞧?” 端详着掌心里的那枚果子,纪芙茵摇摇头,“不,不能找大夫来。” 专门为纪家看诊的几位大夫,她可摸不准现在有没有人已经被大夫人收买。 未免打草惊蛇,这个时候绝不能找大夫来。 “我们去街上的医馆问问,正好去玉器店买个新的扇坠儿,等大哥回来送给他。” 落玉应了,吩咐轿夫备轿,主仆二人乘坐一顶小轿,来到了街上。 快到玉器店的时候,轿子停了下来,落玉拿出一些碎银子,让轿夫去附近的茶馆喝茶歇息,之后便搀扶着纪芙茵下了轿。 从玉器店出来,再向前走,拐过一个路口,就有一家医馆。 走过拐角的时候,心事重重的纪芙茵只觉得肩膀被人迎面撞了一下。 一个趔趄,纪芙茵险些摔倒在地,还好有落玉将自己给稳稳地搀扶住了。 只是藏在袖中的那颗梅子,却啪嗒掉在了地上,又咕噜噜向前滚动了两圈。 然后,一只靴子便不偏不斜地踏在了那颗梅子上。 纪芙茵瞪大眼睛,阻拦的话还没来得及冲出口,那颗梅子已经被踩了个汁水四溅,可怜巴巴地变成了一只烂梅子。 “你……” 纪芙茵有些气恼地扬起视线,却在看到迎面那张歉疚的脸时,瞬间没了声响。 第13章 谁家俊美少年郎 撞到她的是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略带稚气的一张面孔,却有着与这个年龄不符的俊美。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俊美的眸子似夜空下的两潭湖水,泛着幽暗深沉的光芒。 高挺的鼻梁下,两片薄唇勾勒出一个完美的形状。 少年面容俊美无双,却并不会因为这过分的俊美而有丝毫的阴柔之感。 少年一袭竹青色衣衫,袖口衣领处用银丝金线绣上了华美的纹路,却丝毫不显浮夸。 漆黑墨发以一顶精致玉冠绾在头顶,干净而美好,仿若从画中飘然而出的谪仙。 无意识的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自成一股天然风流。 纪芙茵不知道,这谪仙一般的男子正是将军府的爱子顾含谦。 饶是正心急如焚,见到这谪仙般的男子,纪芙茵也禁不住呆了一呆,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异样的,道不清的感觉。 这好一个出尘少年,光凭这样貌看来,来日必定不凡,可…… 纪茵的心中浮起一层疑惑,这般出众的男子自己在前世并未见过,今世又为何会相遇? 自己方才那一闪而过的异样感又是什么,莫非…… 同这男子的相遇,会不会芙像是那凤凰印记有了变化一般,都是在预示着这一世她的命运会有所转折? 见撞到了人,顾含谦面带歉意,拱手作揖。 “冲撞到了姑娘,在下实是抱歉。” “无碍,公子以后走路时记得多看两眼。” 纪芙茵微微皱眉,将思绪从胡思乱想中挣脱。 她示意落玉用帕子将那已经烂了的梅子包起来,瞪了那绝色少年一眼。 这是在指责自己走路不长眼? 顾含谦抱歉地笑笑,目光扫过那已经皮开肉绽的梅子,顿时咦了一声。 “姑娘,吃这果子,可要当心。” “这不就是颗梅子么?” 纪芙茵装作不知情,一双澄澈清亮的眼睛看向他。 正对上那双泛着粼粼波光的眸子,顾含谦只觉得这世间所有的颜色都一并失去了。 这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似是这天地间至纯至净的两块宝石。 还未开口,便又听到这双眼眸的主人催促道:“还请公子告知,这果子怎么就吃不得了?” 指指那梅子已经露出来的果核,他浅笑道。 “这不是平时吃的普通梅子,这叫蛇梅果,味道长相都跟一般的梅子没什么两样,区别就在这果核上。” 见她看的吃力,顾含谦笑笑,拈起那颗梅子,揩掉果核上残存的果肉,果核最中间一道蜿蜒的深痕便露了出来,里面隐隐泛着暗红。 “看,普通梅子,果核这一处应当是平滑的。” “那公子的意思是,这果子有毒?” 纪芙茵眨眨眼睛,刨根问底。 “这个么,单独吃这一样是没毒的,可若是吃这果子前后两三个时辰内,饮过葡萄酒的话,这果子可就变成致命的毒了。” 打量着那果子,他有些疑惑,“我也只是碰巧翻过几本医书,识得这果子。” “这蛇梅果一般只生长在百年以上的坟头上,平日里就算识得它的人,也极少会采来吃的。姑娘你怎么会有这果子?” “有人担它来卖,大概是家仆买错了。” 纪芙茵又追问下去,“请问公子,若是不小心误食了这蛇梅果,又碰巧喝了葡萄酒,那人会怎样?” “先是吐血,之后昏迷不醒,再然后便是全身器官渐渐衰竭,直到死亡。” 他的话像是一道电光在眼前划过,将她心中的迷惑瞬间解开。 纪芙茵在心中冷笑几声,目光中迸射出一道怨愤的幽光,大夫人,当真是好狠毒的算计! “多谢公子出言提醒。” 纪芙茵冲顾含谦匆匆做了个道谢的姿势,转身径直向玉器店走去。 落玉悄声问道:“小姐,我们不去医馆了么?” “不必去了。” 纪芙茵目光低敛,刚刚那俊美公子所说的症状,正是母亲从“病倒”直到去世时的症状。 这果子又验不出毒性,难怪当日爹爹怀疑母亲中毒,却验不出分毫…… 见那主仆二人转身离去,顾含谦似乎有些不舍,“姑娘,姑娘——” 他正打算追上去,问问那生了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眼眸的姑娘是哪家小姐。 一名满脸疤痕的狰狞男子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在过路人异样的目光中,面目狰狞的男人开了口—— 第14章 中秋家宴 “公子,该回将军府了。” 满脸疤痕的男人恭敬地说完,视线又投向了纪芙茵走远的方向。 “那两位姑娘是?” “偶遇罢了,不是什么相识的人。” 顾含谦笑笑,唇红齿白的模样,愈发映衬的那疤痕男子面目狰狞。 “我们走吧,还要替爹爹预备贺礼呢,纪老夫人的寿辰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该到了。” 疤痕男人应了一声,跟随在顾含谦身侧,二人拐过一个路口,消失在人群中。 回到府中,落玉沉稳的神态立即变得有些焦急。 “小姐,那蛇梅果的事情,定要赶紧告知夫人才是。” 纪芙茵却一口回绝了她的建议,落玉不解。 芙茵便唤了青梅进来,一脸严肃地看着她。 “青梅,大夫人要害我。她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想要杀了我。” “小姐?”青梅错愕,随即哭笑不得,“小姐这是在跟奴婢开玩笑?” “不信你问落玉,是她亲眼所见。” 纪芙茵用手一指,落玉点点头,“这样你可相信了?” “这……”青梅有些纠结,“小姐,不是奴婢不相信小姐,只是说咱们大夫人会害人……” “小姐,恕奴婢多嘴,上次小姐落水的事情……” 之后的话青梅吞吐着说不出,可她要说什么却是谁都明白的。 纪芙茵早就预料到她会有此反应,挥挥手,让青梅继续去忙。 她平静地别过脸,看向落玉,“你可看见了?” “就连青梅这个没有得过她半分好的人,尚且不信她会害人,你觉得我若是将此事告知了爹爹,他会不会相信我这个女儿?” 落玉没了言语,老爷若真是个看的明白的,也不会让小姐这么多年,明里过着金枝玉叶的生活,暗地里却还要靠夫人娘家接济过活了。 纪芙茵轻笑,大夫人这么多年的伪装不是白做的。 吃穿克扣的狠,却克扣的巧妙,除了落玉这个知道内情的,就连自己的另外一个贴身丫鬟青梅都不曾看出端倪。 若自己真这么贸然揭穿,这纪府的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爹,怕是连半分都不会相信。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快到傍晚的时候,纪家已经热热闹闹地摆起了家宴。 老夫人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在了上首,身旁围坐着的,则是儿子媳妇。 再远一点,便是嫡孙与嫡孙女的位置,其次则是两位庶小姐的位置。 最下首的位置,才可轮到两位姨娘来坐。 原本应该是长孙纪云天的位置被空了出来,大夫人柔美双目扫了一眼那空位置。 她面带思念,道:“今儿若是云天能回来便好了,这位子平白空了一个,我这个做母亲的见了,这心里头难免挂念的很。” “我那好孙儿,这中秋佳节,在外也不知道有没有挂念我这个老婆子。”老夫人叹息了一声,团圆佳节,唯一的孙儿不在身旁,难免心里有些思念的很。 “祖母,大哥是个孝的,就算出门在外,也必定是挂念着您的。现如今,大哥定是有什么事情绊住了回不来,妃茵就连同大哥的份儿向祖母您尽孝,祖母你看这样可好?” 纪妃茵笑吟吟地起身,走到老夫人身旁,“只求祖母莫要怪责大哥不回来陪您过节就好。” “瞧我这长孙女,就是会哄我开心。”老夫人慈爱地拍拍纪妃茵的手,“空了个位子,看着也是别扭,你就坐过去吧。” 纪妃茵连连摇头,“这怎么成,妃茵怎可坐在嫡子位置上,这于理不合的。” 老夫人闻言,眼底顿时露出一抹赞成的笑意,其实今夜不过就是场家宴,位置的安排不需要如此严苛,但就是这种沉稳懂事,才更让人感觉怜惜。 拢了拢手中暖玉佛珠,老夫人慈祥地望向纪妃茵,“不打紧,今日是家宴,没得那么多规矩。” 纪芙茵将这一切冷眼望在眼中,嘴角含了丝嘲讽的笑,装乖卖巧博得他人怜惜,以退为进以达到自己的目的,这可是纪妃茵用惯了的手段,且屡试不爽。 纪妃茵的脸上立即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起身给祖母深深行了一礼,“谢祖母。” “谁说我今日不回家?” 只是,她刚一说完谢字,一个带着笑意的男声便从房门外传了过来。 第15章 大少爷归来 “团圆佳节的日子,我若不能回家陪伴祖母,那可真真是大不孝了。” “大哥!”纪芙茵按捺不住激动,站起身,凝视着许久未见的兄长,眼圈一红几乎要落下泪来。 大哥纪云天果真还是记忆中的模样,玉带束发,丰神俊朗,不说话时那微翘的嘴角也好似在微笑着,让人看了便觉得温暖亲切。 同祖母行过礼之后,只听纪云豪有些指责地说道:“之前不是说要等你祖母寿辰才回的么,怎的提前了?” 纪云天还未开口,却听到大夫人笑着说道:“老爷,中秋可是团圆佳节,云天回来也是合情合理,最要紧的是母亲高兴。” “红云说的是,人老了,就格外盼望着团圆,我这孙子若不回来,今儿的中秋缺了这一个,我这心里头也是不好受的。”老夫人拉过孙儿的手,看来看去,总也看不够似的。 大夫人抚了抚裙摆,脸上带着一抹慈祥的笑,坐回到位置上的时候,眼中却划过一抹怨毒。 好端端的,他怎么就回来了?! 大夫人心里一阵气恼不已,这纪云天可谓是她心头上的一根尖刺,硬生生在她心上插了十几年! 宋婉那个狐媚子,不但在纪府做了平妻,还为纪家生了纪云天这个长孙。 虽说这些年明里暗里她给她们母子吃了不少暗亏,却终究碍于纪云天长孙的身份,不敢对他做些过分之事。 大夫人强压下心头的那丝不快,决意不再理会这一小插曲,反正今天她最想要做的,也不是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 落玉适时笑着说道:“老夫人这么高兴,可就没白费我们小姐一番孝心了。” 纪芙茵神色天真,甜笑着看向祖母,“芙茵年纪小,想要让祖母开心,却想不出该做什么才好,只能想办法缠磨着大哥回家陪祖母过节,让这个能干的大哥来替我哄祖母开心啦。” 这几句孩子气的话,却逗得老夫人喜笑颜开,嗔怪地看向纪芙茵,话语里却是对孙儿满满的宠溺。 “咱们芙儿平日看着是个呆的,想不到也会精灵一回。” “说是为了祖母,这府里谁不知你们兄妹感情最好?来,今日是家宴,咱们不讲那些个规矩,来同你大哥坐在一处吧。” “谢祖母!”纪芙茵笑嘻嘻地跳下凳子,同纪妃茵换了位置,眼角余光瞥见大夫人一瞬间铁青的脸孔,心里隐隐一阵舒畅。 上辈子,她吃的暗亏够多了,这辈子也该轮到她来把那些不痛快一一还回去了。 做一个日日胸口发闷的善人,不如主动做一个给别人处处添堵,自己却活的自在的痛快人! 看到纪芙茵坐在老夫人身旁,说话时那种格外亲昵的氛围。 三小姐纪巧茵握住银筷的手微微用了力,一张清秀的小脸上明显划过一抹忿恨不甘。 对面的四小姐纪灵音却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般,神色平静地夹菜,时而同身旁的生母翠姨娘小声交谈几句。 差两刻便到亥时的时候,跟在祖母身旁伺候的湘莲低低地提醒了几句老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搁下手中的白玉茶盏,看向纪夫人,“快到亥时了,赏月的东西可都准备好了么?” 第16章 芙茵中毒 “宋姑姑方才就去准备了,这会约莫已经妥帖了。”纪夫人回道。 于是,一行人便又搀扶着老夫人来到赏月的地方,一张玉石八仙桌早已经摆在那里,上面摆满了各色瓜果点心,月饼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为了准备今夜的赏月,花匠早早地便将牡丹培育在了温室中,以暖气熏开花朵,热热闹闹地摆了满园,月华柔和地洒下,落在花瓣上,有种朦朦胧胧的仙气之感。 众人按照方才的位置坐下,各色瓜果分盛在白瓷盘里,放在各人面前,唯独纪夫人的眼前多了一碟梅子。 纪府里头,唯一爱吃梅子的人,就只有纪夫人一人。 纪芙茵收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大家方才饮的是都是一般的酒水,而母亲却独独爱饮祖父从西域带回来的葡萄酒。 大夫人的杀机,总算在今儿露出来了…… “咦,这梅子可真好看,黄澄澄的,又大又圆。”纪芙茵盯着母亲眼前那一叠梅子,赞叹道。 纪云天拿了一个在她眼前晃了晃,“好看是好看,味道却是极酸的,我可是记得你小时候吃梅子还被酸到哭过鼻子。” “大哥真坏,就记得人家丢脸的事情。”纪芙茵小脸一沉,闹着玩似的将纪云天手里的梅子夺了下来,“你要跟我道歉才行,不然,我就让祖母打你板子。” “好,大哥跟你赔不是,总行了吧?”纪云天宠溺地看着她。 纪芙茵却摇摇头,“不行,除非……让我咬一口你手里的梅子!” 抓住那梅子,纪芙茵一口咬了下去,顿时酸到小脸都皱了起来,却还是紧紧地攥着那梅子不打算放下。 老夫人笑呵呵地看着孙儿孙女玩闹,然而,就在这个其乐融融的时候,纪芙茵却动作一僵,手中的梅子吧嗒落到了地上,咕噜噜滚了出去,沾了满身的尘土。 最先察觉到不对的是纪云天,还不等他开口发问,只见纪芙茵一张小脸变得煞白,左手用力捂住心口,右手颤抖着指向那盘梅子,颤巍巍的声音分外虚弱,“有、有毒……” 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纪芙茵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双目紧闭,身子瘫软了下去。 纪云天连忙一把搀住妹妹,神色焦急,“大夫,快去找大夫!” 看到二孙女口吐鲜血不省人事,老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也晕倒过去,纪夫人连忙拍打着,好容易才见老夫人缓过气来。 看小姐面色惨白,唇角还挂着一抹刺目鲜血,青梅的眼睛惊恐地瞪大着,她想起了小姐之前问过她的话,一双眼睛下意识地看向大夫人,正要发出声响,却被落玉用目光拦了下来。 “小姐说,只当什么都不知道。” 从青梅身旁擦肩而过的时候,落玉极轻地道出了这句话。 卧房内,大夫搭上纪芙茵的脉搏,神情严谨无比。老夫人等人则焦急地等在一旁,几乎要将这房间被站满。 “二小姐,并没有中毒的迹象。”良久,大夫才摇摇头,疑惑地说道。 “不可能!”纪夫人红着眼圈,焦急道,“芙儿她明明就是突然脸色发白口吐鲜血,没有中毒怎会是这样?” “这……可在下的确看不出二小姐有任何中毒迹象来,敢问二小姐吐血之前,可有吃过什么东西?” “梅子,是梅子!”纪云天眉心紧锁,“她咬了一口梅子,然后就吐血晕了过去!” 老夫人的龙头拐杖重重地拄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响声,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中,透漏出一种摄人的威严目光,“把碰过这梅子的人,都给我带过来!” 不多会儿,就有两个丫鬟被带了过来,得知事情后直呼冤枉,大夫人也硬着头皮站了出来,“老夫人,这梅子是我见妹妹爱吃,所以买来的,个个都是好的,从买来到端上桌,也都是我盯着的,绝对没有被人下毒的可能。” “是啊祖母。”纪妃茵也走上前,搀住老夫人,“大夫刚才也说,二妹妹的体内查不出什么中毒的迹象,会不会是……二妹妹生了什么急病?” 落玉见状,含着眼泪跪了下来,将包着梅子的帕子托在手中,“老夫人明鉴,小姐的身体向来都是健健康康的,断断没有突然生病的可能,奴婢方才将小姐咬过的梅子包了回来,请老夫人明察!” 帕子一掀开,大夫人的眼角顿时抽搐了一下,那梅子显然……被人动过手脚了! 第17章 蛇梅果的来历 有人沿着纪芙茵咬过的一处,将果肉抠了一块下来,将里面的果核露了出来。 一看到那果核,大夫立即咦了一声,皱起了眉头,“这邪性东西,怎的会出现在这里?” “二小姐就是吃了这个,之后才吐血的么?之前二小姐是否还饮过葡萄酒?” “不错,先前听芙茵说过,她中午为了暖身子的确喝了一杯葡萄酒。大夫方才说这东西邪性,莫非它不是梅子?”纪云天问道。 “这哪里是梅子,这分明就是蛇梅果,生在老坟头上的果子,怎么可能不邪性?” “这玩意单吃还好,若是遇到葡萄酒,那就是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这果子现在已经罕见的很了,想不到居然会被人当作了梅子,怪不得一点毒性也验不出。” 大夫遥遥头,飞快地写了张方子,交给一旁侯着的家仆。 “幸好发现的及时,还来得及。若是再拖出三五个时辰,到时就算华佗再世也难医。” 听到大夫一番话,众人齐刷刷变了脸色,纪夫人尤其后怕,一连念着阿弥陀佛。 “这蛇梅果,是你买来的?”老夫人的声音沉了沉,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中有一丝不敢置信,“你怎的会不小心买来这个?!” 大夫人心头一颤,慌忙跪下,“母亲,红云真的不知道呀!” 就在这时,药已经熬好了,青梅端着药,同另个丫鬟一起为纪芙茵灌了下去。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双目紧闭的纪芙茵,猛地咳嗽了几声,神色憔悴地缓缓撑开了眼睛。 她目光疲惫地扫视了一圈众人,虚弱道:“娘……祖母……我这是……怎么了?” “快别说话,好好歇着,大夫说你吃错了东西,中了毒。”纪夫人心疼万分地替女儿盖好被子。 纪芙茵的目光落在老夫人的身侧,“娘,大娘为何会跪在地上?” “二妹妹快别说话了,先好好歇息吧。”纪妃茵眼圈有些泛红,叹息道,“娘受了奸商蒙骗,把毒果子当成梅子买了回来,不曾想竟会害了二妹妹。” “芙儿,我若知道这果子有毒,怎么会买回来呢?!”大夫人满脸焦急无措,像是受了莫大的冤屈,“买之前,我自个儿还尝过一个,哪曾想到这东西竟会是有毒的!” “那不就是梅子么?”纪芙茵茫然地眨眨眼睛,听大夫重复了一遍那蛇梅果的毒性及来历后,立即露出一个纯真而宽容的微笑。 她恳求地看向老夫人,“祖母,莫要让大娘跪着了,今日芙茵中毒,绝不会是大娘故意所为的。” 其实就算她不这么说,纪家人也都没有将怀疑的矛头对准大夫人,一个温柔得体,处处退让的主母,怎么可能突然下毒毒害纪府平妻所出的女儿呢? 这时,只听纪芙茵又道:“大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身,从小娇养的小姐,哪里会分得清这深山老林里的东西,祖母,您就不要责怪大娘了吧。” 此言一出,原本对大夫人还并无几分怀疑神色的老夫人,眼中猛然划过一抹寒意,纪云豪同夫人的脸色也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古怪。 咳了几声,纪芙茵的脸上透出浓浓的疲惫,“娘,我好困……” “睡吧,我的芙儿,娘今天就在这里守着你。”纪夫人秀眉微蹙,心疼地轻轻拍打着女儿的手,不多会,纪芙茵的呼吸渐渐变得平缓起来,像是睡熟了。 老夫人担忧地看向大夫,大夫却摆了摆手,“老夫人不必担心,吃了这药就是容易困乏,二小姐现在能睡着是好事。” 听了这话,老夫人脸色这才缓和了不少,命人领着大夫下去领了银子,威严的目光在房内逡视了一周。 她沉声道:“折腾了半宿,也都乏了,你们都回去吧。云豪,婉儿,你们夫妻两个先不着急走,红云你也留下。” 第18章 实权被夺 闻言,正要走出去的纪妃茵,脚步一顿,唇角蠕动了几下,还是离开了房间。 众人一离开,老夫人的神情立即冷峻了几分,手中的暖玉佛珠撞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红云,你这些日子许是太过劳累了,往后就先清闲一段时间吧。”老夫人叹息一声,“打今儿起,府里的事儿就先由婉儿一个人来管半个月,让你把心静一静吧。你说呢?” 最后那句询问,是问儿子纪云豪的,纪云豪向来不曾违背过母亲的意思,随即便握住夫人的手,目光中带了几分怜惜,“日后,还需夫人多多劳累了。” 面对丈夫暖意目光,纪夫人脸上的笑意却淡漠了几分,不着痕迹地从丈夫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母亲,婉儿不过只是平妻,姐姐仍在,断断没有平妻掌家一说。” 大夫人掌心一片冰凉,眼睑一垂,几滴清泪滑落,款款跪了下来,竭力隐忍着啜泣的声响。 “妹妹,这次虽说是我无心之过,可芙儿终究是因我而受伤,在芙儿康健之前,我愿一心跪于佛堂为芙儿祈福,求妹妹替我掌家一段时日吧!” 老夫人点点头,“还算是个懂事的,不枉我心疼你一场。婉儿,红云既已这样说了,你就莫要再推辞了。” 纪夫人只得点头受了,眼底那一抹抵触却有着万般不情愿。 待老夫人等人离开之后,躺在床上的纪芙茵睁开眼睛,神情之间一丝憔悴也无,守在床边的落玉忙端了盏浓浓的香茶,“小姐,快漱漱口吧。” “不妨事,早就吐干净了。”虽是这样说,纪芙茵还是捧过茶来狠狠漱了漱口,鸡血含在嘴里的味道可不怎么好。 落玉有些忿忿道:“小姐,怎么老夫人并没有狠狠处罚大夫人?小姐今天可是差点把命都搭上。” 青梅也悻悻道:“果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当跟那两位姨娘比起来,大夫人是个又善良又温柔的,原来竟是这般的……” “知道了就好。”纪芙茵淡淡地扫了二人一眼,“知道了,往后就提起十二分精神来,面上不能表露出什么,却也绝不能再上了人家的当。” 落玉与青梅二人齐齐应了,青梅却又疑惑道:“小姐,奴婢还有一事不明,今儿这件事,根本没有证据指明是大夫人故意弄来了有毒的果子,为什么老夫人却会……?” “祖母做出的决定,大概也就只有祖母自己清楚了。”纪芙茵笑了笑。 大夫人虽说名义上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童年时期却是在乡下的庄子里长大的,老夫人同纪云豪都是清楚这经历的。 真正的闺阁小姐可能不识得那蛇梅果,可在庄子里长大的孩子,却不可能在“亲口尝过一个”之后,还认不出那是什么。 大夫人那句竭力为自己证明清白的话,也恰恰证明了她此事绝非无心。 这件事,她也是在入宫之前不久,跟爹爹交谈时,无意中听他提起的。 只是,为什么娘看起来好像很不情愿接受家中权利一般? 方才那个细微的动作她也看在了眼里,娘为何对爹爹会有抵触呢? 纪芙茵那两弯柳眉禁不住微微皱了起来,难道说,自己还有什么不知道的秘密? 第19章 毒计失败 离开纪芙茵的住处,大夫人满肚子的憋屈。 明明计划的一点都不差的,那蛇梅果怎么就从夫人的面前跑到了大少爷的眼前?又怎么会被从来不吃酸的纪芙茵咬了一口?! 她今日的计划明明就是完美,先是大度地让平妻来一手操办中秋家宴,为后来的自己洗脱嫌疑。 再是神不知鬼不觉令宋婉吃下蛇梅果,等到毒发时,也已经是家宴散了的时候了。 就算到时候追究起来,证据早就一干二净了,可偏偏就出了岔子!偏偏就被那狐媚子的女儿咬了一口,偏偏就立即毒发了! 回到房里,纪妃茵焦急地迎了上来,“娘,怎么样,祖母她有没有责罚你?” “没有,又没什么证据,如何能责罚我?”但老夫人给她的,却是比责罚还要令人感到羞辱! 大夫人咬牙切齿,满脸不忿,似乎同前一刻那个目光柔和面慈心善的那个大夫人完全不是同一人。 她怨毒的目光扫在房间一角,被她盯住的婢女身子禁不住开始发抖了起来。 大夫人快步走过去,在婢女珠儿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没用的东西,我是怎么交待你们的?!” 珠儿吃了一巴掌,痛得泪水盈盈,却不敢哭出来,委屈地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展开,里面包的是一只被人咬了一口的梅子。 “二小姐咬过的梅子,奴婢捡起来了呀……” 珠儿委屈的很,先前大夫人交待她,今日若有人吃了这梅子吐血,必定要让自己趁乱将那咬了一口的梅子藏起来,再用原本藏在袖子里的梅子丢在原处,她明明就藏好了,怎的还是挨了打? 拈起那梅子看了看,纪妃茵用长长地指甲刮掉残余在果核上的肉,顿时惊讶道:“这不是蛇梅果!” 大夫人大惊,再细细回想了一下今日所发生之事,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纪妃茵也明白了过来,她们今日是被人给算计了。 “莫非,是有人走漏了风声?”纪妃茵杏眼一转,扫过面如土色的珠儿,随即摇摇头,珠儿是自小便服侍刘姨娘的,虽说木讷了些,出卖她们却绝无可能。 头一回吃了这么大的暗亏,大夫人有些气急败坏,“若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难不成是那对愚笨母女突然开了窍?若她们两个会有这等心思,也不会等到今天才有所表露了。” 纪妃茵沉吟片刻,冷冷道:“她们没有这心思,不代表别人没有。今天你可记得,拿出那枚被咬了一口的蛇梅果的人,是芙茵身边那个叫落玉的婢女。” “我平日就觉得那丫鬟心思重,不是个好对付的,这次的事情说不定就是她!上次我们推芙茵落水的事情就险些被她戳穿,娘,我们该怎么办?” “一个丫鬟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找个时间随便寻个什么由头打发了出去就好。当下要紧的,是怎么对付那对母女!”大夫人问道,“老夫人寿辰,你可都准备好了?” 纪妃茵点点头,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中,有一抹心照不宣的得意冷笑,“娘你只管放心,我们暂且让她们得意会儿,过阵子,那对惹人烦的狐媚子母女就再也没有猖狂的机会了!” 次日醒来,纪芙茵眨了眨眼睛,“娘?” “醒了?再多睡一会吧,娘就在这陪着你。”纪夫人的手很是温暖,轻轻地抚在女儿的脸上。 真的是娘,纪芙茵忙坐了起来,嗔怪道:“娘在这坐了多久,怎的不叫醒女儿?” “你昨儿刚刚……娘现在哪舍得早早把你叫醒。” 一想起女儿昨晚口吐鲜血的模样,纪夫人的心中就一阵后怕,嘴唇动了动,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到纪夫人这样子,纪芙茵的心中立即便明白了几分,声音悄悄低了下去,“昨日的事情是大夫人所为,娘是知道的吧?” 第20章 母女交心 纪夫人的目光晃了晃,神情黯了下去,良久,一抹苦笑挂上嘴角,“芙儿,是娘对不起你……” “娘!”纪芙茵心疼地轻唤一声,用衣袖揩去纪夫人眼角的泪。 这么多年了,没有人比她更懂娘心里头的苦,娘虽挂了个平妻的名头,可在这府里的日子过的还不如那两位姨娘。 尤其是同爹爹之间,更是名存实亡,可她看得出来,尽管这么多年娘都不肯亲近爹,爹对娘之间,却仍是有感情的…… “娘何曾有过对不起芙儿的时候?这些年芙儿吃的用的,都是娘用了外公家的补贴,芙儿都知道。” 纪芙茵靠在纪夫人的肩膀上,“娘一直教芙儿,能忍便忍,芙儿此前也不觉得大娘同姐姐有何恶毒,可昨天那梅子……却是直冲着我们母女的命而来啊,娘!” “娘知道,都是娘不好,所以才差点害了我的芙儿。”纪夫人轻轻吐出一口气,目光决绝。 “我这便去同你祖母说道这件事,她什么都可以从我的手中抢走,只有你同你大哥,娘是绝对不会再让她任意妄为了的!” 纪芙茵心头一松,还好,娘还没有真的自暴自弃到连她和大哥的性命都不顾的地步。 只要一个人的心里还有想要守护的存在,激发出她的斗志便不难了。 只是母亲终究做了一辈子天真软弱的闺阁小姐,就连同娘家诉苦都不会,现如今需得自己处处提点着母亲,母女连心,配合得力,才能一举扳倒大夫人! “娘,此事女儿却认为不可如此莽撞。”纪芙茵安抚纪夫人道,“就算娘现在去同祖母和爹说了,谁会相信一件没有证据的事情?” “芙儿的意思是……?” “娘,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大夫人还是嫡妻一天,我们母女就不要妄想安稳的日子。” “若娘不想要再看到我或大哥再次性命垂危,便要想法子扳倒大夫人,到那是,娘便是纪府无二主母,我们才可不必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纪夫人望着女儿的目光有些惊愕,自己的女儿自己最了解。以往总是傻呵呵的吃了不少纪妃茵给的哑巴亏,连点记性都不长的,怎么现如今却好似……完全换了一个人?” “不止说的头头是道,目光中那种计谋与决断,是以前的芙儿从未有过的。 愣了愣,纪夫人才忙道:“芙儿,不可乱说……” “我没有乱说,娘,这么多年了,天天同爹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像是陌路人一般……娘,你有没有算过,爹爹有多久没有来看过我们母女了?” 纪芙茵柳眉微蹙,一汪隐忍的泪水在眼眶中团团打转。 “爹爹不来,何曾知道芙儿暗处受的苦?若不是有外公接济,芙儿这些年吃的用的怕是连路旁乞丐都不如吧!” “芙儿,大夫人她只是、只是……”只是了半天,饶是早早便已经决定要如此黯然隐忍过一世的纪夫人,也实在没了言语。 是啊,自己可以忍耐没有丈夫,可女儿呢? 第21章 翻身第一战 刘红云的女儿就可以天天在丈夫面前撒娇,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 而自己的女儿却连同爹爹亲近一次都难,甚至要靠着外公家的接济才能令脸面上好看一些。 自己这些年的隐忍又换来了什么呢?换来的是一颗毒果子,险些要了自己女儿的一条命! 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女人,自己的隐忍……真的还有必要么? 只是……纪夫人的目光中划过一抹疼痛,她不想要求助自己的丈夫。 当年从他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她便对他寒了心…… “芙儿。”纪夫人轻叹一声,苦笑,“在这府中,能够除去她嫡妻这一身份的,就只有你爹一人……可你爹他……” 纪芙茵心知母亲是在忧虑什么,探出手去,轻轻握住了母亲的手。 “娘,芙儿并不知道娘同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会至此漠然的地步。” “可芙儿却看得出来,爹心里是有娘的。”纪芙茵轻声道,目光恳切。 “娘,就算是为了我跟大哥,不要再疏远爹爹了,好么?” “若是爹爹对我们母女珍视起来,我们就算什么都不必做,大娘也是不敢再对我们如何了的。” 纪夫人眉心微拧,这道理她又如何不懂呢? 只是现在若要她再去向丈夫邀宠,她是一百个做不到,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的。 可凝视着女儿那殷切目光,她又不知该如何拒绝,毕竟自己的女儿渴盼爹爹疼爱了这么多年啊…… “芙儿,娘答应你,日后尽量不再同你爹爹疏远了。”纪夫人柔声安抚着女儿。 其实,就算答应又能如何?除了自己这些年的刻意回避,还有大夫人明里暗里的各种手段。 就算自己不再刻意冷落丈夫,想要再令他对她们母女珍视起来,也是难比登天。 纪芙茵何尝不知道母亲心里的想法,但她目前要的就只是先令母亲的态度软化,至于其他的,那便就要看她的了。 又扯了一会儿闲话,纪夫人想起还有事要做,便又安慰了女儿几句准备离开,纪芙茵不舍,挽着母亲的手,将她送出了院子。 “怎么病了一场,就这么爱撒娇了起来?”纪夫人拍拍女儿的手,“快回去吧,现在你还不舒服,别吹了风。” 纪芙茵正待回答,只听一个略有些尖利刻薄的女声自一旁的道路上传了过来。 “这不是婉姐姐么,一下子掌了纪府的权,看起来好像都不一样了呢。” “就是不知道过阵子又回去了,还能不能有这么好的气色。”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便知道来人是谁了,抬眼看过去,果真,一身环佩叮当的周姨娘手里正提了只食盒,同翠姨娘一同走了过来。 纪夫人面色无波,神态隐忍而淡然,“我本就不想要接手掌家之事,等大夫人从佛堂出来,我自是要将掌家一事交还与她的。” 周姨娘嗤笑一声,不再说什么,神态里的嘲讽与毫无顾忌却是一点也不隐瞒的。 见状,翠姨娘微微皱了眉,轻轻唤了一声周姨娘,示意她收敛些,却被周姨娘不屑地瞪了一眼。 “怎的,你这个闷嘴葫芦看不惯别人开口还是怎的?怪不得自己不讨喜,生了个女儿也不讨老爷欢心。” 被她这一呛,翠姨娘面色有些尴尬。 纪芙茵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突然面露喜色,“周姨娘,恭喜恭喜。” “哟,二小姐这话说的,我哪来的喜事?”周姨娘看向纪芙茵的目光中,也是带了嘲讽与不屑的。 这便是她前世过的日子,纪芙茵眸光深处划过一抹冰冷寒光,空担了个平妻与二小姐的名头。 在这府里虽是主子,却是人人可欺,就连一个身份低微的姨娘,都可以不把她们母女放在眼里。 敛了眸中那抹凛冽,纪芙茵笑道:“爹爹要抬姨娘为平妻了,难道不是喜事么?” 此言一出,三人皆是一愣,周姨娘眼珠子一转,斜睨着纪芙茵。 “哟,二小姐,这信儿我怎么不知道呢,二小姐是听谁说的?” “这种事要是在府里乱嚼舌根的话,老夫人可是最讲规矩的,到时候仔细扒了那个人的皮!” “咦,难道不是姨娘方才告诉我们的么?” 纪芙茵微微侧过脑袋,目光单纯而澄澈,凝视着周姨娘,眉心微拧,看起来一副很是疑惑的样子。 周姨娘登时恼了,手里帕子不客气地在纪芙茵面前一扫,厉声道:“别胡说!” “二小姐,讲话可要有凭有据,我什么时候说过老爷会抬我当平妻了!?” “怎么姨娘不记得了么?刚才翠姨娘也听到了的吧,姨娘你喊娘‘姐姐’,若不是爹爹已经要将周姨娘抬成平妻了,姨娘怎么会喊娘姐姐呢?” “姨娘见了平妻,原本不应该是尊称夫人的么?”纪芙茵微笑着,神态单纯而懵懂,却隐隐带了一丝说不出的压迫。 “嫡妻和平妻之间,姨娘和姨娘之间,才是可以姐妹相称的。” “若是乱了规矩不分尊卑的话,让祖母知道了,定是会扒了那个人的皮不是么?” “你——”周姨娘杏眼圆瞪,刻薄的红唇翻了翻。 最终,并不算完全蠢到家的她,还是硬作出了一副不算太难看的笑脸,将手里的食盒交到了纪芙茵身边的丫鬟手里。 她皮笑肉不笑,“二小姐真会开玩笑,我也不过是同夫人亲近罢了,一时才忘了规矩。” “昨儿二小姐中毒可是把我们都吓坏了,这些个清毒凉血的羹汤,二小姐可要记得喝。” “多谢周姨娘。”纪芙茵半点胜利者的得色都没有,就好像刚才自己说出的那段话,自己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一般。 周姨娘的脸色很是难看地变了变,一拉翠姨娘,“夫人,二小姐,我同妹妹还有事,就改天再来探望了。” 二人走后,纪夫人似乎还处在方才惊愕的状态中。 “怎么了,娘,怎么一直看着芙儿?”纪芙茵冲母亲笑了笑,撒娇地晃了晃母亲的手臂。 “没什么,芙儿,以后可不要逞一时之气了。当面你能占了些口角便宜,可事后保不齐又要遭什么绊子了。”纪夫人半是担心半是劝诫。 纪芙茵心头又是一酸,娘忍了这半辈子,隐忍都快要成为她的习惯了。 “知道了,娘。娘,你放心吧,芙儿相信,很快,我们就可以不用看那些个下作人的脸色了。”纪芙茵沉声道。 纪夫人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只当这是她孩子气的言论罢了。 母亲一离开,纪芙茵回去了房间,支开了其他的丫鬟,打开了最边角的柜子,手掌探到最里面,果真摸到了一包东西。 一打开,里面是几双男人的鞋子,个个都是簇新的。 只是有些布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摸着时光在上面留下的东西,纪芙茵轻笑一声,似是在嘲讽前世的自己。 心里明明就是渴望着父亲的疼爱的,却总是木讷地不知如何表达。 每年父亲寿辰,她都会亲手做一双鞋,可每次见到父亲对大姐送上的礼物赞扬不已,她便怯了,不敢将自己的鞋子交出去。 然而自己的怯懦,则又是给了大夫人同姐姐机会。 言辞之间,无意中便让父亲觉得自己这个女儿不但木讷又傻里傻气,而且待他这个父亲也无半分孝敬之心。 正冷冷地回忆着前世之事,落玉捧着一份茶叶走了进来,“小姐,这两个月的茶送来了,照旧还是……?” “不,把茶罐里面剩下的那些全都给我搁火盆里头烧了,再把这些加进去。” 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茶包,扑面而来的便是一种腻腻的茶香,非但没有茶该有的清香,反而还熏得人有些头晕脑胀。 这等粗劣的茶叶,整个院子里,唯独她一人的份例是这样的,就连落玉青梅,甚至是扫地的小丫鬟喝的茶叶,也是比这要好得多的。 府里上上下下都道大夫人仁善,就算自己拿了那些个快要发霉了的粗劣茶叶去揭露大夫人的真面目,怕是也没有人会相信自己。 搞不好还会以为自己丧心病狂,弄了这些个肮脏东西来污蔑自己的大娘…… 纪芙茵冷笑,从前的大夫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作践自己,也是吃准了依照母亲和自己的性子决计不会将事情闹大,而是一个人慢慢压下来吧。 只是如今,她却已经不想要再压着了! 落玉一听,立即皱眉。 “小姐,这茶粗劣,小姐是金枝玉叶,喝不得!” “怎么就喝不得了?若是饮得这一杯苦涩,往日便可再尝不到半点苦滋味,又有什么喝不得的?” 纪芙茵笑,冲落玉道,“不止这些,今儿我的饭食不必在咱们小厨房单做了,你去大厨房领来一份便可,可记得了?” 落玉听了又有些急了,“小姐,大厨房给您的那些个饭食,哪里是小姐能吃得的?” “这么多年,如不是有小姐外公家三不五时暗地接济着,吃那些个东西,小姐怕是早就得了病了!” “你只管照做便是,我吩咐你这么做,自是有用的。”纪芙茵沉声道。 “小姐如此要求,莫非……小姐已经知道了?” 这回轮到纪芙茵有些狐疑了,“知道什么?” “小姐娘舅家……已经有些日子没送来过银子了。”落玉惴惴道,“小姐吃用的银两,所剩也的确不多了……” “这怎么可能?”纪芙茵惊诧道,前不久外公同舅舅还为她送来了那般价值连城的玉手炉,表明心里还是将她们母女惦记在心尖上的,又怎么可能心疼那些个按月送来的银两? “奴婢不敢骗小姐,虽说夫人叮嘱过奴婢不许告诉小姐这件事,但是……就算奴婢不说,那所剩不多的银两也总会花光的。” 外公家怎么会突然断了给自己和母亲的补贴?究竟是外公真的不想要再贴补她们,还是这件事其中……另有内情? 纪芙茵将疑惑暂且压下,同落玉道:“你且安心,我并不是因为这个。总之我方才说的你要记住,今儿一点差错也不能有,你可记得了?” 待落玉应了,纪芙茵才摆摆手,示意她离开。 约莫着快要到中午的时候,纪芙茵才将青梅唤了进来,叮嘱了几句,见青梅连连点头一路小跑出去之后,又取过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 她在脸上薄薄地涂了一层细粉,胭脂却半点都无,看起来就像是重病未愈的苍白脸色一般。 为了掩盖脸上的香粉气息,早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就让丫鬟在屋子里面熬了药,是的满屋药香,半点也嗅不出脂粉的味道了。 青梅找到纪云豪的时候,他正在去往大夫人院子的路上。正巧四下无人,青梅便很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快步上前,跪地呜咽道:“老爷,求您快去劝劝我们小姐吧!” 端详了青梅的脸片刻,纪云豪才想起这是二女儿纪芙茵身边的贴身侍婢。 “芙茵怎么了?” “老爷您来看看就知道了,大夫早就叮嘱过了,说让小姐这段日子定要好好歇息着,可她却……” 青梅呜咽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小姐面前嚼舌头,说了些该死的浑话,不知怎的就让小姐心里胡思乱想了起来。 “小姐说在这人世间走了一遭,若是最后不留些东西好好孝敬孝敬老爷您,便是死了她也是不安心的。” 纪云豪皱了皱眉,“大夫不是都已经说过无事了么?什么生啊死啊的,怎的就突然说起了这些?” 第22章 诋毁形象 纪云豪心里有些不悦了起来,婉儿是个从聪慧又通情达理识大体的女子,怎的就生出了这般愚笨木讷,又加揉造作的女儿? 平时红云同妃茵偶尔说漏嘴的那些话,自己还只当时妇道人家爱嚼舌头,如今看来,那些个评价真真是一点不错。 只是不悦归不悦,一想到她毕竟是自己同婉儿的女儿,饶是心头有些烦闷,纪云豪还是决定去看上一看。 于是,他便吩咐了身旁的下人,先去大夫人院子里说一声,自己去看过纪芙茵之后便过去用午膳。 听到他们进来的响动,方才还靠在椅背上一脸自得的纪芙茵,立即显现出一副病容。 就在纪云豪进门的一刹那,纪芙茵手中的针对准了自己的指头,狠狠地扎了进去。 随即她一脸慌乱地将身旁一包东西藏起,却因为慌张的关系,手指又被针尖狠狠地戳了一下,疼得她低呼一声。 手下意识地一挥,那一包东西落了地,散在地上数一数,竟是七八双大小相同的鞋子。 这慌乱的模样,在纪云豪的眼中自是不讨喜的,如此慌乱,哪里有世家小姐的半分气度? 别说不像婉儿,同妃茵比起来,也是连她的一个手指头都及不上的。 “芙茵,这是怎么回事?” “回爹爹话,芙儿自打中了毒,便觉得身子乏力的很,饭食也是一点也吃不下,想来大概是……快要去了……” “临走前,芙儿想要再给爹爹做双鞋子,等走了以后,就让落玉连同前些年做给爹爹的一并交给您。” “这些个鞋子,爹爹也能穿几年,芙儿只希望,爹爹在穿上它们的时候,还能够想起芙儿这个女儿来……” 说着,纪芙茵竟哽咽了起来,面上却强打着笑脸,不舍的泪花儿却一个劲儿的在眼里打转。 见到女儿那苍白的脸,又听到这些话,纪云豪心头一软,语气似乎也较方才轻了几分。 “不要胡说,大夫都已经说过你不会有事了,那些个不吉利的话莫要再说了。这些……是怎么回事?” 纪云豪自地上捡起一双鞋子,上面阵脚细密,哪里像是大夫人所说的从来不动针线的样子?况且,这布料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岁了。 “那是……三年前爹爹生日,芙儿做给爹爹的鞋子。” 纪芙茵又将旁边的一双捡起,如数家珍。 “这是四年前爹爹生日芙儿做的,这是去年芙儿做的,那是……” 纪云豪有些愣怔,不是说她从来都记不得自己的生日,也不曾有过心思来给自己准备寿礼么? 可眼前的东西却是做不了假的,这丫头……看来自己这些年,真是有些错看了她。 见纪云豪那神态,纪芙茵的神情有些怯怯的,“爹爹是……不喜欢么?爹爹若是不喜欢,芙儿拿去丢掉便是了……” “谁说爹不喜欢了?自己女儿做的东西,自然是格外熨帖的,怎么可能不喜欢?” 听他这样说,纪芙茵登时便露出有些激动而欣喜的神情,像是迫切地想要同这个爹爹亲近,却因为被忽视的太久而不知道如何做,只吩咐落玉道:“落玉,快沏壶茶给爹爹。” 转过头,纪芙茵又道:“爹,喝口茶再回去大娘那用午膳吧,今儿正好送来了新茶,芙儿看过了,是比以前都要好的茶,爹也尝尝吧。” 纪云豪自是不忍心再拂了她的好意,只是待到那茶一上来,端起茶盏,还不等入口,只是嗅到那味道,纪云豪的舌尖便觉得苦涩了。 这便是女儿口中的好茶?纪云豪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光是嗅到这味道就让人难入口了,怎能算的上好茶?再看向纪芙茵,却发现她正喝的很是满意。 纪云豪轻轻搁下茶盏,神色不定,“芙儿,你当真喜爱这茶?” 闻言,纪芙茵的眉心轻轻皱了起来,半晌,才有些怯怯地说道:“爹爹是怪女儿太骄奢了吗? 往日大娘也教导过芙儿,说平日切不可骄奢浪费,若爹爹责怪的话,女儿便再也不喝这种好的茶了,再换回从前的便是。” 纪云豪不动声色,“那芙儿从前喝的都是什么样的茶?” “也不是很差的,就只比这种好的,要稍微次一些,却也是极好的,大娘待芙儿从来都是珍爱有加的。”说到大夫人,纪芙茵脸上露出的那依赖神情,完全就是女儿自己母亲的依恋。 “芙儿,这……好茶,香气有些浓,爹有些喝不惯,拿些你平日喝的茶来吧。” 不多会儿,落玉便捧着一只还剩小半罐的茶罐进来了,打开一看,纪云豪登时便觉得一团火气蹿到了胸口,这便是他纪府的女儿该喝的茶? 这茶怕是用来泡水洗脚都不会有人看得上吧! 难不成自己的大夫人,平日就是这么对待婉儿同芙茵的?!纪云豪一阵气不过,胸口都有些绷紧。可过了没一会,纪云豪又有些狐疑了,大夫人持家有方,若是如此刻薄对待他人的话,这府里早就怨声载道了才是。 看出纪云豪心中的纠结,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一声,她不指望只凭这便能一举扳倒大夫人,能够令父亲心中起了疑,这便足够了。 就在这时,青梅掀了帘子进来,“小姐,午膳送来了。” 落玉自青梅手中接过食盒,放在桌上,将里面的菜式一一取出,见到那些东西,纪云豪方才还疑虑的心思顿时打消了一切顾虑。 那桌上有一条鱼,几道菜,一罐粥,看起来是极丰盛的。 “爹爹,今儿中午就在女儿这里吃吧。”纪芙茵道,看着纪云豪那瞬间又变了的神情,心中浮起一抹得色,她要的便是这种反差。 纪云豪应了,坐下来,一筷子鱼肉夹到嘴里,眉心顿时拧了起来。纪云豪神情有些难看地将那鱼肉吞下去,又夹了几筷子其他的菜,脸色顿时难看的可怕。 怪不得他瞧见那鱼眼熟,分明就是昨儿他在大夫人房里吃剩下的,那天妃茵也在,只将一颗鱼眼夹去吃了,便再没人吃它,想不到今儿竟然送来了芙茵这里! 其他的菜也是,看起来虽丰盛,可仔细一瞧便能琢磨出门道,那道黄焖鸡,尽是无法入口的部分,小菜也都不新鲜了,看似丰盛的一桌子菜,实则没有一道能入口的。 “怎么了爹爹,怎的不吃了?”纪芙茵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半分都不觉得这桌菜有什么不妥。 “芙儿。”纪云豪神情有些复杂,他日日吃的都是最精细的,可他同婉儿的女儿竟在吃着这些残羹剩饭,还一脸满足的模样! 正当这时,一个小丫鬟又掀了门帘进来,禀报道:“大夫人来了。” 纪云豪冷哼一声,“来得正好!” “芙儿,我的女儿,你可好些了?我带了些燕窝给你,快快趁热喝了吧。”大夫人温柔地笑着,手里提着一罐燕窝走了进来,“老爷也在这里?” “不是让下人传话了么,那么惊讶是做什么?”纪云豪的神色有些冷。 嗅到空气里残余的那一丝苦茶的味道,大夫人的眼底划过一抹狠厉,难不成这该死的小蹄子跟老爷告状了?! 大夫人做出一副茫然的模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是我做错什么了不成?” “你自己瞧瞧!这些年,你便是这么对芙儿的?当真是我纪府贤惠的主母啊!” “老爷,您到底在说什么,我待芙儿怎么了?” 大夫人话音刚落,纪芙茵也点头,神态间带了十二万分的真诚,“是啊,爹爹,大娘待芙儿真的很好。” “你先不要开口。”纪云豪示意女儿噤声,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你要不要来尝尝这些个菜,看你能咽下去几样?” “这……好端端的吃食,怎么就咽不下去了?”大夫人神情仍是一副无辜的模样,冷汗却自后背渗出了一些。 这两个月她中途想法子截走了宋家暗地接济这狐媚子母女的银两,可怎么说她们应该也能撑一阵子才是,怎么现在就一穷二白了么? 这真真是该死,昨儿她来,纪芙茵房里喝的还是用自己的银两买的好茶,怎么偏偏今儿就换上了,还偏偏让老爷撞了个正着?! 不,也许……这根本就是这个小蹄子故意所为?! 大夫人后背的冷汗越来越多,面上却让人看不出半分慌张,稳稳地夹了一筷鱼肉,嚼了嚼,立即吐了出来,眉心不敢置信地拧在了一处,又夹了几样别的,神色有些难看的搁下筷子,“这是怎么回事?芙儿,你怎么会吃这些个东西?” “这些东西……怎么了吗?芙儿每日从大厨房领来的,都是这些呀。”纪芙茵佯装胆怯地说道。 “每日?这些个混账奴才,竟然如此欺辱主子!”大夫人猛地一拍桌子,“去将为二小姐准备饭食的婆子们捆起来,每人都打上二十板子,丢出纪府!” 大夫人面上那愤怒的神情,像是在因为那克扣了主子钱财的刁奴而大动肝火,可实际上,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却是眼前这纪芙茵。 立即,大夫人又换了一副垂怜神情,百般疼惜地凝视着纪芙茵。 “芙儿,往日是大娘疏忽了,竟没察觉到这府里还有奴才敢如此欺上!” “大娘同你保证,日后再也不会了,此后若是再有哪个奴才敢私下调换了你的东西,我必定活活打断那人的腿!” “谢、谢谢大娘。”纪芙茵有些憨憨地低了下头,像是尚未明白自己为何要谢她一般,垂下的眼睑将那双目中那一抹狠厉掩饰了起来。 大夫人,果真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白在这时为自己开脱解释反而会令爹爹起疑。 她这样几句话便将责任推给了下人,又看起来如此底气十足地罚了厨房里头的人,反倒更容易为自己洗脱嫌疑。 只是今天这些事,她想要如此简单就能撇清爹爹对她的怀疑,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就算爹爹现如今相信了她的话,这相信里面,却仍然也包藏了几分怀疑。 等大夫人同纪云豪离开之后,纪芙茵将所剩的银两全部都找了出来,不算太多,但已经是足够买通一个丫鬟的数额了。 “小姐,我们就只剩这些银子了,若小姐想要打探消息,送些珠钗耳坠也是成的。” 听了纪芙茵的吩咐,落玉虽然赞成这法子,可要一下子将她们的银两几乎全都拨出去,她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 “你也说只剩这些银子了,若继续用这些银子添置物件,最多又能撑几日呢?” 听了这,落玉便没了言语,只是悄悄叹了口气,拿着银子按照小姐的吩咐做事去了。 似乎从那大病一场醒来之后,小姐的性子就有些变了,有了脾气,也有了计谋与决断力。 可……一想到小姐这么做,几乎就等同于即将要同大夫人正面对抗了,落玉多少还是有些不安。 果真,白花花的银子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很快,落玉便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小姐,奴婢从大夫人房里的丫鬟口中,将您要知道的消息统统都给打听来了。” “大夫人这两个月,的确是手脚阔绰了起来,添置了不少昂贵的首饰。” “首饰从何而来?” 第23章 夺回银票 落玉压低了声音,“那丫鬟说,有几样首饰,大夫人买的相当低调,除了她房里的丫鬟,谁都不知道。” “所以小姐,奴婢想,若真要是大夫人半路截走了小姐的银两,会不会就是用来买那些首饰了?” 纪芙茵点点头,大夫人极其迷恋首饰,用贪去的银子买首饰再正常不过,“大夫人去的首饰铺子,可调查清楚了?” “查清楚了。” “这块玉佩你拿去,想法子联系上那家的老板,然后……”纪芙茵压低了声音,细细叮嘱了落玉一番,唇角勾起一抹微微得色。 偷了别人的东西,总是要还回去的,或者是还回原本的东西,或者是换成另一种法子来偿还…… 过了几日。 纪云豪正在房里题诗,忽然听得下人来报,说二小姐来了。 纪芙茵掀开门帘走了进来,笑容温婉,对着父亲行了一礼,这才坐了下来。 “芙儿来找爹,可是有什么事情?” “这次中秋,因为女儿中毒一事令祖母受到惊吓,女儿自觉有愧,想要同大娘、娘,还有三位姐妹,一同去到寺院为祖母祈福。” “否则,只要想到那日祖母因为担心芙儿而面色发白的模样,芙儿便寝食难安,不知爹爹是否同意?”纪芙茵乖巧道。 “这是你一番孝心,爹爹怎么可能不同意?” 纪云豪应了,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芙茵这孩子,心里明明就是至孝的,可自己从前怎的就一直忽视了她呢? “那,爹爹不如也同我们一起去吧,若是爹爹也去的话,祖母知道了,心里一定更加熨帖的。”纪芙茵笑道。 今日朝中无事,闲在家里也不过只是写写画画,纪云豪便应了,同女儿一通往大夫人的院子走去。 巧的是,快要到大夫人的门前时,三人竟在那条小道上遇着了。 “老爷,芙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大夫人面容温婉,柔柔笑道。 “你要去哪里?”纪云豪见她一身外出装扮,便随口问道。 “先前有根簪子断了,我便送去修补,今天闲来无事,便想要去将那簪子取回来。” 纪芙茵笑了笑,正待开口,却忽然神色一变:“有、有老鼠!” 就在纪芙茵刚刚嚷道有老鼠,立即便有三只硕大的肥老鼠窜了过来,直冲向纪芙茵的脚底。 “救命啊,有老鼠!” 那三只老鼠竟像是认准了她的绣花鞋一般,竟还有只胆大的跳到了纪芙茵的脚背上。 纪芙茵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一僵,立即跳开了,不料这一跳,竟直直地撞到了大夫人的身上—— 只听哎呦一声,纪芙茵同大夫人齐齐摔在了地上,有大夫人做垫背的,摔得也不怎么疼。 只是可怜了下面的大夫人,腰几乎要断成两截,还得拼命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面容来安慰纪芙茵。 这一倒,那三只老鼠也受了惊吓,竟一齐钻进了旁边的墙洞里头,再也没出来了。 “大娘,您没事吧?都是芙儿不好,大娘不要紧吧?芙儿这就拉您起来!” 纪芙茵有些狼狈地想要从地上站起来,不料脚下一滑,手竟直直地抓在大夫人的衣袖上,只那么用力一扯,随着一声裂帛声响,几张纸飘飘洒洒地落了出来。 大夫人脸色一变,脑袋里面嗡的一声,甚至还来不及思考什么对策,纪芙茵便已经抓过了其中的一张纸,神色歉疚。 “糟糕,我竟把大娘的衣裳给扯坏了……大娘,芙儿再给您重新做一身可好?” “不必了,看你这孩子,方才你也不是故意的。”大夫人的心脏已经乱成了一团。 她只期盼纪芙茵她将那银票还给自己,千万莫要多看上几眼——可偏偏,她的愿望就落了空。 那银票都已经快要送到自己手里了,眼看一场虚惊就要过去,纪芙茵的视线却在那银票上扫了一圈。 她突然惊诧地咦了一声,“大娘,这不是外公家的银票么,大娘您怎么会有?” “宋家的银票?”纪云豪有些不信似的,将纪芙茵手中的银票取过来,见到上头的独特印记,神情登时严峻起来。 “宋家的银票,你手里怎么会有?” “老爷,您是不是看错了,这银票怎么会是宋家的呢?” 大夫人强作无辜,耳朵里面却已经响起了隐隐地嗡鸣声,五脏似乎都抖成了一团…… “宋家用的银票上,有独特的暗纹印记,我怎么会看错。” 纪云豪捏着银票,看向大夫人的目光有些阴沉。 宋家几乎隔几个月就会命家中小厮来为芙茵母女送些东西,给自己的女儿外孙带些体己钱也实属正常。 然而,带来的那些东西,在交到芙茵母女手中之前,是要先在大夫人这过一关的…… 这些银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就算不必他人来为自己解释,纪云豪也不难猜出了。 “去通传各房里的人,让他们全都去老夫人那里侯着!” 纪云豪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下人快步跑了出去。 大夫人面色一白,腿脚登时便有些软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瞒天过海了,现如今就算神仙显灵也没法子让她瞒过去了。 不说这铁证一般的银票,就算是临时派人快马加鞭赶去外省宋家询问一番,回来之后自己的下场也还是只有死路一条…… 早早便同其他人一起等在老夫人房里的纪夫人,见到脸色难看的大夫人同女儿跟在丈夫身后走了进来。 待行过礼之后,她忙悄悄问女儿,“芙儿,这是怎么回事?” 房里人多,纪芙茵不便多言,只偷偷给了母亲一个眼神,让她安下心来。 “云豪,突然让大家都过来这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老夫人问道。 “给我跪下!”开口回老夫人之前,纪云豪对大夫人低吼一声。 见对方含着泪噗通跪了下来,才回道,“娘,这个女人,纪府是留不得了。” 守在一旁的纪妃茵听到那声跪下的时候,身子便是一颤。 再听纪云豪说出了这样的话,她顿时觉得如坠冰窖。 瞥见纪云豪手里握着的那几张银票,纪妃茵的心脏瞬间停顿了一刹那。 老夫人面露讶异神情,“怎么了?红云她做了什么,竟让你说出了这种话?” “让她自己说!”纪云豪压抑着怒气。 “母亲,是红云一时鬼迷了心窍,又听了那些个碎嘴奴才的挑拨,才一个不小心作出了这种糊涂事啊……” 大夫人捶胸顿足,脸上尽是悔恨的神情,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母亲,求您不要把红云赶出去,红云真的知错了!” “先起来,有什么事非得要跪在这地上说,快快起来。” 见自己最疼爱的儿媳跪在地上,老夫人顿时一阵疼惜,连忙使唤了身旁的丫鬟去将她给搀扶起来。 “到底是什么事,你且慢慢说与我听。” 大夫人哭着推开了丫鬟的手,哀切道:“母亲,红云自知有罪,红云不敢站起来啊!” 已经恼怒了的纪云豪,此刻对大夫人脸上的眼泪却是半点疼惜也无,低吼一声:“怎的不告诉母亲你做了什么!?” “母亲,红云真的不是诚心的呀……”大夫人哀哀地哭着。 “红云母家的人,自小便没了,每次看到妹妹的母家差人来探望,红云这心里便心酸羡慕的不得了,那时候……” “红云便不小心着了那些个碎嘴奴才的道儿,竟做出了,做出了偷偷拦截妹妹母家送来的东西之事……” 老夫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满脸的不敢置信,“红云,你……你当真做出了这种事?” 大夫人却不再回答,哭得几欲晕厥。 “芙茵,你大娘说的可是真的?”老夫人仍是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安分站着的纪芙茵。 “祖母,我、我……”纪芙茵吞吐,时不时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夫人,面露不忍神色。 “母亲不必问芙儿,这银票从她身上找出来的时候,儿子就在现场!”纪云豪愤怒,转向大夫人,“这些年我纪府可亏待了你?” “你的吃穿用度,纪府在哪个上头亏待过你半分,竟要你用这些个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来敛财?” “我纪府留不得这样的主母,过后领了休书,你便走了吧!” 大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哭倒在地上,“老爷,红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要赶我走啊!” “母亲,母亲不要赶走红云啊!红云已经没有了母家,这里便是红云唯一的家了啊……母亲!不要赶走红云啊!” “你还有什么脸哭!做出这种下作事,若是传出去,让整个纪府颜面何存!” “爹爹!” 随着一声略显焦虑的声响,纪妃茵已经跪在了大夫人身旁,一张娇美面容有些苍白,莹莹泪水在那双如星辰般美好的双眸中颤抖。 “爹爹,娘也只是一时糊涂,才犯了这种要不得的大错,可女儿求爹爹,看在同娘夫妻一场的份上,原谅娘这一次吧——” “妃茵,无心之错可以原谅,但这种错,尤其又是以纪家主母的身份,便不能原谅了!” “爹!娘也说,是听了丫鬟的蛊惑,娘固然有错,却也只是因为娘自小便得不到母家的关爱,加之又听了奸人谗言,并不是诚心想要吞掉二妹妹的银两啊!” 第24章 助母稳权 “妃儿,不要说了啊,妃儿……”大夫人涕泪满面。 “挑唆主子犯错的丫鬟,我纪府也是留不得的,但今日你娘,必须得收了那封休书!” “爹——” 就在这一团乱的时候,只听老夫人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话。 这件事真相究竟如何,饶是自己心里堆满了失望,却也不得不承认,的确是她昧下了银子。 这件事若是发生在纪府其他任何一个人身上,她都会二话不说便将那人赶出府去,可对刘红云,老夫人却还是心软了。 确切的说,不止是心软,还为了当年自己曾经答应过已经去世的丈夫的话。 “云豪。”老夫人开了口,目光幽幽,隔着茶盏里面袅袅升起的雾气,让人有些看不真切她脸上的表情,“红云此次,应当也是无意所为。依我看,不如就原谅了她这一次吧。” 见纪云豪面色有些阴沉,显然是不应的模样,老夫人在心里长叹了一声,心知今日若是要保下儿媳,势必也得让这个儿媳做出一些牺牲了。 “红云往日里过的日子,不比你和婉儿,对这些个金银之物过于贪慕了些,也是人之常情。”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就算娘,也不敢夸口说这辈子一件错事都不曾做过。依我看,你就原谅了红云吧。” “娘……”纪云豪眸光一沉,正待开口,便见到母亲对自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要开口,也只得安静地噤了声,等她继续说下去。 老夫人便又一次缓缓开了口,“话虽这般说,但错毕竟是错。” “就像你方才说的,红云身为纪家主母,却做出了这般让人耻笑之事,应当受罚。” “可若是因此便领了休书从此离开纪府,却也有些过头。” 众人介不言,满屋子的眼睛都盯着老夫人看过去,各怀心思地等着看老夫人会给自己向来最宠爱的大夫人什么样的惩罚。 “这些日子,我也看得出,婉儿掌家也是个有能力的,从今儿开始,便让婉儿正式一个人负责掌管家里大小事务了吧。” 老夫人在心里叹息一声,她就算再如何偏袒,也只能做到这个地步了,毕竟这次,她犯得不是小错。 老夫人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老夫人此意便是……让大夫人从此交出了纪家的权利?! 纪云豪却仍是不满,“娘,儿子认为,您的处罚实在是有些微不足道。” “云豪,你爹再世时曾经说过的话,娘希望你莫要忘了。” 老夫人这句话轻飘飘地钻进了纪云豪的耳中,再看那纪云豪,尽管对大夫人仍是满腔怒意,却不再多说什么,默许了老夫人的安排。 纪夫人也有些惊诧,同时又忍不住迅速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儿。 回想起不久前女儿同自己说的那番话,纪夫人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莫非……这一切都是女儿设计安排的?! 不,不可能,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又被纪夫人自己打消了,连丈夫都能证明他是在巧合之下戳破了大夫人的丑事,跟女儿怎么会有关系呢? 虽是惊讶,可现在这种情景,纪夫人还是暂时将那惊诧压了回去,冲老夫人弯了身子,“在姐姐悔过期间,婉儿定会尽心尽力,替姐姐打点一切,请母亲放心。” 大夫人听命回房闭门思过去了,老夫人提点了几句,众人也散了,走出老夫人的院子。 身后一个刻薄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人得志,装模作样的。” 不用回头看,纪芙茵也知道能说出这话来的人,必定是周姨娘。 但如今她却暂时不打算跟她计较,周姨娘就是这样的人,一味的巴结大夫人,怕是到现在还痴心妄想着大夫人有翻身的机会吧。 纪芙茵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只当是没有听见。 “姐姐,往后这些话,还是少说些吧,夫人同二小姐哪里是我们这些做姨娘的说得的?” 饶是被回呛了无数次,翠姨娘还是好心地提醒,却不料被周姨娘狠狠地剜了一眼。 “怕什么,她得意能得意多久?莫非今儿你还看不出老夫人的心是往哪里偏的么?” “大夫人现如今哪里算是真正失了势,她现在不过就是暂时得意一阵子罢了。” “过不了多久,只要有老夫人,大夫人就会重新掌管府中所有事,至于她,再怎么忙活,也顶多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翠姨娘面露无奈神色,见她这般笃定,知道劝她不了,也只能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了。 回到房里,纪芙茵立即让落玉搬来了火盆,脱下鞋跟袜子便丢尽了火盆里面。 一沾到火星,这两样东西立即窜起了老高的火苗,一阵哔哔啵啵声响过后,烧成了一团灰烬。 浸了菜籽油的鞋子穿在脚上,感觉当真是怪怪的,换上了新的鞋袜,纪芙茵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都道老鼠爱偷油吃,看来所言不假。” 落玉抚着胸口,“小姐还说呢,奴婢躲在暗处放老鼠的时候,可真是要吓死奴婢了!” “老鼠有什么可怕?”纪芙茵笑,跟那些个面善心恶的虚伪之人比起来,老鼠不知道可爱了多少倍,“我让你做的都稳妥了么?” “回小姐,都办妥当了,这件事保证不会有人知道是小姐出的主意了。” 说罢,落玉又欣喜道,“小姐,如今咱们府里头是夫人掌权了,小姐您总算可以安下心来,再也不用过从前的苦日子了!” 纪芙茵缓缓摇头,目光深邃而幽暗,“现在就放松,未免有些太早。” “可是小姐,现在掌家的是我们夫人了呀。”落玉不解。 “可大夫人还是大夫人。”纪芙茵那深邃双目中,划过一抹冷酷。 “不是平妻,不是姨娘,不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她仍是爹爹的嫡妻。只要还有这个名分在,她总会盯准时机,千方百计翻身的。” “那……今天的事若是被大夫人知道了,小姐的处境不是会很艰难?” “没什么好怕,反正我估摸着,她们现在应该就已经想明白了,迟早都会想法子来报复我。” 纪芙茵淡然道,“若是想要摆脱一个人报复的最好方法,就是将她彻底摧毁,让她再也没有能力来报复。你,明白了么?” “奴婢懂了,现在小姐是打算再用什么法子?” “还不着急。”纪芙茵浅笑,“我有些乏了,帮我泡壶茶来吧。” 整治大夫人的法子,她有的是,只是计谋想的早,布置的越早,容易露出的马脚与破绽也就越多。 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待对方先同自己出手之后,来个借力打力,让她有冤无处诉…… 回到院里,大夫人让身边的下人都退了下去,等到房里只剩自己同女儿纪妃茵之后,大夫人抄起架上花瓶,用力地砸到了地上。 只听哗啦一声,花瓶在她的脚下碎了个四分五裂,大夫人面目狰狞,再不见先前那楚楚可怜模样,咬牙切齿道。 “那狐媚子的女儿……真是好精明的算计!我竟一时大意着了她的道!小蹄子……过了这段日子,我定要将她抽筋扒皮!” 纪妃茵听出了端倪,“娘,你是说,这次的事情是纪芙茵设计的圈套?” “定是这样不假,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巧,在大白天就平白无故地窜出了几只老鼠,而且还直冲着我们来?” “她又怎么会偏偏是在我拿了银票去取首饰的时候,你爹就那么巧同她一起出现了?!” “就算这都是巧合,跌倒的时候,她竟然又扯开了我的衣袖!” “那小蹄子……定是将这一切都算计布置好了,就等着让我往她的圈套里钻!” 大夫人的眼睛狰狞地瞪着,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几乎要咬碎一般。 “听起来……这世间的确不该有如此巧合之事。”纪妃茵摇摇头。 她神情凝重而狐疑,“只是……纪芙茵那丫头向来都是块呆木头,愚笨木讷的很,怎的突然就有了这种奇巧心思?” 大夫人冷笑一声,“纪芙茵是那狐媚子的女儿,怎么可能愚笨木讷?” “说不准从前那些个蠢笨的模样,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做出来的表象罢了!” “现如今那狐媚子的女儿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那我便也不客气了!” 纪妃茵目光一暗,母亲说的应该不错,若纪芙茵能有这种心计,不声不响便轻易地让她们狠摔了这一跤,往日里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个愚笨的? 纤细十指紧紧攥了起来,纪妃茵目露阴狠神色,这般有心计的纪芙茵,竟能在她们母女的眼皮子底下装了那么多年! 往后她们必定要提起十二分心思,仔细着对付她了!纪府的嫡小姐,只能有她一个! “如此说来,娘,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纪妃茵狠狠道。 “老夫人寿辰……你可安排好了?” “那应当是不会错的,就算她往日的呆笨是假的,可我已经打听到了,她真的在绣那架屏风。” 大夫人冷笑一声,缓缓颌首,“如此,那我们便不必再担心什么了,就等到那一天看好戏便可以了。” “娘的意思是,在那之前,我们什么都不必做么?”纪妃茵有些不甘,“平白让那小贱人摆了一道,若就这样忍着,女儿心中实在不甘!” “就是要忍。”大夫人纠正女儿,“不但要忍,在等待机会到来之前,我们还必须得伏低做小,让她们放松了警惕。等她们疏忽了,我们才更容易下手。” 第25章 染上瘟疫 “那依娘的意思,我们岂不是在吃了这暗亏之后,还要眼巴巴地送上酒水点心,去讨好那对狐媚子母女?”纪妃茵委屈道。 大夫人冷笑着,安抚委屈不已的女儿道:“傻女儿,这有什么好委屈的,只是暂时罢了,用不了多久的。” “只是那能吃进去的东西,我们是断断不能送过去的,那小狐媚子看来心计多得很,保不齐会自己投毒再来污蔑我们。” “赶明儿,你陪娘一同去那小狐媚子院里一趟。” 纪妃茵有些不情愿,却还是应了。 次日,过了晌午之后,立即有丫鬟来报,说是大夫人同大小姐来了。 纪芙茵将茶盏送到嘴边的动作轻轻一顿,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浅笑。 猖狂惯了的人,果真是没有多少耐性的,这么快便急着送上门来了。 “芙儿,大娘今日前来,是特意给你赔不是来了!” 大夫人一进门,脸上便带了浓浓的愧疚神色,附身便要同纪芙茵行礼。 “大娘!”纪芙茵轻唤一声,连忙做出了阻拦的姿势,却有意慢了半拍。 本打算顺势不必彻底弯下腰去的大夫人一愣,随即眸中划过一抹怨恨,身子不得不低了下去。 行完这个礼的瞬间,纪芙茵的手才扶住了她的手臂。 “大娘不要这样,芙茵怎么受得起大娘的一礼?”纪芙茵神色恳切道。 受不起你不也还是受了?!纪妃茵立即感到一团闷气堵在胸口,方才她明明就见到她有机会在母亲行礼之前便阻止的,却还是慢了半拍,这不是故意又是什么? “芙儿,之前银票一事,是大娘一时糊涂,才做出了那种傻事,大娘今日来,就是希望芙儿你可以收下这个,原谅大娘之前做的错事。” 大夫人一边说着,一边自袖中掏出一块玉佩,不说那玉的成色如何,单看那玉佩的雕工就知道,这定然是一块价值不菲之物。 见了母亲那出那玉佩,纪妃茵心里登时又是一阵堵得慌,这玉佩……母亲之前不是答应过要留给她做嫁妆的么?!这么贵重的玉,今儿竟然要送给了纪芙茵! “好贵重的玉!”纪芙茵暗暗赞叹一声,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半天,却又塞回到了大夫人手中。 “大娘,这玉是好的,可它太贵重,芙茵不能收。” “芙儿,你这是还在生大娘的气?”大夫人的脸上露出一丝心酸愧疚,只差眼泪没有掉下来。 “你若不收,大娘心里这……” “大娘,咱们都是一家人,你是我的母亲,就算母亲同女儿之间有了摩擦,只消说清楚了便是。” “可断断没有让母亲拿了如此贵重之物来同女儿赔礼道歉的理儿呀。” “那这么说,芙儿你是原谅我了?”见纪芙茵微笑点头,大夫人又将手中的玉往她手里塞。 “那你便收下这个吧,否则,我心里当真要一辈子都觉得亏欠了你这个女儿的呀。” “大娘——”纪芙茵详做无奈,似乎有些纠结地想了想,“不然这样,大娘你看可好?” “大娘您的心意,芙茵是明白的,可这玉当真太过贵重,芙茵说什么都不能留下。” “女儿曾听闻,大娘在瑞台有相熟之人,瑞台的布料可是咱们大业最好的,大娘您若是定要送女儿些什么……” “那就拖人从瑞台买两匹绸缎,送女儿两件瑞台丝绸做的衣裳吧。” 不要玉佩要衣裳?这小狐媚子会有这么好心?怕是又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吧…… “我的好女儿,那衣裳哪里比得上这玉?” 纪芙茵摇摇头,微笑着,态度却坚定。 “自银钱价值上,自然是比不上的,可是母亲送女儿的礼物,不拘价值,贵在心意。” “母亲送与女儿衣裳显得亲切,送这般贵重的玉,反倒显得疏远了,大娘您说呢?”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自然不能再一味央求她收下那玉,否则的话,不就是自己承认,她同这个女儿之间的关系是疏远的么? 大夫人思前想后,总觉得纪芙茵开口要这衣裳事有蹊跷,只是如今自己却想不出什么借口来推了她的请求,也只得先强笑着应了下来。 一出了纪芙茵的院子,纪妃茵登时冷了脸,压低声音道:“娘,她要那瑞台绸缎的衣裳,会不会心里又在盘算着如何对付我们?” “你以为娘想不出么?”大夫人皱眉,神态也有些焦躁,“可是一件衣裳,就算动手脚,她又能在上面做些什么呢?” “女儿想不出。”平日自恃聪慧无双的纪妃茵,在凝眉深思了半天之后,也只得摇摇头,“娘,我们干脆就当没有这事算了。” “那怎么成,我方才可是亲口应了!”“ 到时候她若是再去老爷和老夫人前头,说我这个做大娘的,连件答应了的衣裳都舍不得,到时候这府里的人会怎么看我们?” 大夫人冷冷道,“我们也只能小心行事了,左右这次送去的衣裳不会有事。” “只要送到了,再让其他人瞧见这衣裳没什么蹊跷,事后她也没什么主意了。” 大夫人她们一走,纪芙茵的眼底便忍不住浮起一抹笑意,大夫人啊大夫人,这次可是你自己撞到枪口上来的…… “法子,这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么……” 听见小姐那意味深长的轻笑,落玉有些疑惑,“小姐,您在说什么?” “去瑞台买了丝绸,再做成衣裳,少说也得有十来天,可为了以防万一……” “落玉,等下我吩咐你的事情,最好要在七八天之内完成,只能更快,绝不许更慢。” “是,小姐。”落玉附耳听了,脸上疑惑神情更重,“小姐,您要那方子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到时你便知道了。” 过了约莫十二三天,这一日,过了晌午,纪芙茵正在饮茶,便见到大夫人同纪妃茵来了,身后还跟着周姨娘同翠姨娘。 “芙儿来,你要的衣裳大娘已经做好了,快来看看喜不喜欢。” 大夫人慈爱地笑着,手里捧着两件做工精细的冬衣,从料子到裁剪,看得出来都是用了心思的。 纪芙茵一看便爱不释手,连连称赞,“大娘,这衣裳真好看,芙茵就知道大娘向来都是疼女儿的,快让女儿试试。” “先不急,瞧我这记性。”正要将衣服送到纪芙茵手中,大夫人又连忙收回了动作,一人一件,交到了周姨娘同翠姨娘的手中。 “岁数越来越大,记性反倒是越来越不好了,你们两个帮芙儿仔细瞧瞧,上头可有没有我忘记取下的缝衣针之类?” “若是不小心留在上头什么东西,万一伤了芙儿可怎么是好。” “大娘果然是个仔细的人,这衣裳穿在身上,也定然是极熨帖的。”纪芙茵夸赞着,心里却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 大夫人这么做是何用意,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无非就是拖来了两个姨娘当证人,证明这衣裳没有被她动过什么手脚,看来那银票一事,着实令她长了警醒。 “大夫人当真心灵手巧,这衣裳做的,我都舍不得再交给二小姐了。”周姨娘拍着马屁谄媚道,将检查完的衣裳递给旁边的青梅,“大夫人放心吧,这上面什么也没有。” “这一件也是,什么也没有。”翠姨娘也将手里的衣裳给了青梅。 “那女儿便谢谢大娘了,赶明儿我便换上这衣裳。”纪芙茵笑着,同大夫人又来了一番虚伪的母慈女孝,才将她们送了出去。 次日清早,纪芙茵立即换上了大夫人送来的一件衣裳,银白底子,边角缀着一支艳梅,袖口领口都用银线滚了边,素净的色调,却也不失女孩家的活泼。 穿着这件衣裳,纪芙茵去了老夫人的地方请安。 “芙茵今日这衣裳倒是好看。”老夫人也注意到了纪芙茵新换上的衣裳,笑着道了一句。 纪芙茵心底暗暗一喜,她等得便是有人注意到她这衣裳,先开口的人是老夫人,这更是再好不过了。 “回祖母,这衣裳是大娘送给芙茵的。”纪芙茵爱怜地摸着衣袖,神态间似乎一点也没有因为此前银票之事而对大夫人有半分怨恨。 “大娘此前听说芙茵喜欢瑞台丝绸,便托人去了瑞台最大的绸缎庄按她的要求挑了衣料,又亲自裁剪,做成了衣裳送了过来呢。” “大娘的手艺,竟比那些个裁缝还要好,祖母若是喜欢,也让大娘做一身吧。” “红云啊……”老夫人轻轻叹了一声,是个让人怜惜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就作出了那档子糊涂事? 这身衣裳,应当也是为了赔礼而做。看到这衣裳,再想到大夫人往日的好,老夫人心里又是一阵心软。 “芙儿啊,听祖母一句,你大娘本性并不是个坏的,上回的事,气头若是过了,你便原谅了她吧。” 老夫人禁不住劝了一句,却见孙女抬起头,澄澈的目光看了过来。 “祖母,大娘是我的母亲,哪有女儿不肯原谅母亲的道理?” 听了这话,老夫人一阵舒心,“这便好,这便好,你们都是懂事又明理的,祖母便放心了。” 见纪芙茵如此憨厚豁达,老夫人心中不自禁地对这个平素不怎么偏爱的二孙女多了几分怜惜。 不料,待到晚上,纪芙茵生了重病的消息便在纪府上下传了开来。 急忙赶来的大夫进去看了片刻,又急急地跑了出来,脸色铁青,对守在门口的纪夫人道:“夫人,二小姐这症状……竟像是染上了瘟疫!” 第26章 铁证如山 “绝不可能!”纪夫人焦急蹙眉。 “自打过了中秋,芙茵便再也没有去到过外面,哪里会染上瘟疫?更何况都城若是有瘟疫蔓延,老爷怎会不知道?” “这便不清楚了,但依小人的诊断,二小姐的确是染上了瘟疫!” 听大夫那斩钉截铁的诊断,纪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脸色刷白,竟一时间像是呆住了一般。 纪云豪便是在这个时候赶来的,见纪夫人如此骇人的模样,不禁握紧了她的手,焦急而关切道: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 听他唤自己的声音,纪夫人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似的,若是在平时,她早已经冷冷地将自己的手抽开了。 可现如今,见到眼前这张关切的脸,隐忍了这么多年的她竟鼻子一酸,红了眼眶。 “老爷,芙儿,芙儿她染了瘟疫!” 在这个时候,眼前的男人就像是她的心灵支柱一般,纪夫人牢牢地抓紧他的手,惶惑的面孔再也没有了这个年纪该有的镇定。 “怎么可能?!”纪云豪也愣怔了,看向大夫,“会不会是搞错了?!” 瘟疫,染上了便九死一生,女儿连门都不出半步,怎么会染上瘟疫!? “回老爷,小人并没有看错。”大夫也焦虑道,“只是看症状尚且不是很严重。” “小人已经让人在屋子里面烧了艾草,也开了方子,接下来也只能看二小姐明日会不会有好转了。” “芙儿,我的芙儿!”纪夫人眼泪滚落了下来,先是高烧昏迷不久,竟又染上了瘟疫,她的女儿为何就要这般命苦?! “夫人!”纪云豪见她要往屋子里面闯,连忙将她拦了下来,“进不得,瘟疫是会传染的!” “传染了又怎样?!” 纪夫人狠狠地想要甩开他的手臂,怎奈这一次对方竟没有像是从前那样被她轻巧一甩便推开,手腕被他牢牢握在掌心。 眼看着自己染了瘟疫的女儿就在门口,自己却连看都不能看一眼,纪夫人登时便有些崩溃了,眼泪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她恨恨道,“若是芙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有什么心思去想自己是不是会被传染?!” “我们母女若一并死了,岂不是也顺了你这么多年的心意了?!” 纪云豪目光一颤,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我就知道,你虽不说,这么多年心里却仍是怨恨我的。” “可你又哪里知道我的不得已……婉儿,你要怨恨我,我没有办法,可这样多年你在我心中的位置,你就当真不清楚吗?!” 纪夫人咬住唇角,偏过头去,瞬间只剩下了啜泣的声响。 大夫早早儿地便去了小厨房一同煎药,没有人看到这一幕,除了那扇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的窗户后,一双悄悄看着的眼睛。 落玉悄悄地推上窗子,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老爷同夫人果真……” 躺在床上病怏怏的纪芙茵闻言,挑开了眼睛坐起来,竟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 只是正待开口,连忙扯过一旁青梅手里的痰盂,又是呕吐了一番。 “小姐!”落玉连忙端了茶水过去,焦急道,“不是说没事吗,怎的还是吐得这么厉害?” “不妨事。”漱了漱口,纪芙茵顺了顺自己的胸口,瞧见自己蜡黄的手指,嘀咕道。 “那药吃了顶多吐一吐,就是不知道这搁了几天去过味道的姜抹在身上会不会有事。” 去道了秽物的青梅回来,哭笑不得,“小姐,奴婢都不知道是该夸您聪明好,还是说您太胡来的好。” 纪芙茵笑了笑,若不趁着这个时候,借势一举扳倒大夫人,等再过了些时日,若是父亲同祖母都念起了她的好,自己再要想法子夺了她的嫡妻之位,可就难了。 说来也算那大夫人点背,偏偏要自作聪明来送什么赔礼给她,大夫人不知道,可她这个活过两世的人却记得清清楚楚。 在大夫人送礼给自己之前,瑞台就已经有了瘟疫。 瘟疫的来源,正是瑞台最大的绸缎庄,只是由于控制的极好,瘟疫并没有蔓延开来。 瑞台的民众几乎都知道,可远在都城的大夫人却完全不知情。 听纪芙茵染上了瘟疫,纪府上下所有人都到齐了,老夫人神情焦灼,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可能染上瘟疫呢?” “回老夫人的话,小人也很诧异这瘟疫的来源究竟是什么。” “按常理说,像二小姐这般养在深闺又极少出门的女子,是绝无可能第一个染上瘟疫的。” “除非她接触到了什么染上瘟疫的人,又或者不小心用了染过瘟疫的人所用过的东西。” 大夫凝眉道,“既然老爷夫人都说二小姐不曾出门过,那应当不是同染上瘟疫的人接触过了……” “只是……二小姐也绝无可能碰到带有瘟疫的东西呀。” 纪云豪道:“可都城并无瘟疫,天子脚下,若爆发瘟疫,朝中怎可能如此静悄悄的?” “这一点说来,小人也弄不明白了,不过前些日子小人倒是听说,瑞台好像出了几起瘟疫。” “因那地方控制得当,没有蔓延开来,也就没有被当作一桩大事。” “瑞台?!”纪夫人身子一震,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瞪向了大夫人。 “大姐,你好狠毒的算计!我芙儿躲过了你的毒果子,你竟又想要借瘟疫来夺了她的命!”纪夫人忿恨道,此前隐忍半点也无。 指尖直直地指向大夫人,一口牙齿几乎咬碎,“若我芙儿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要妄想一个人独活!” “婉儿!”老夫人有些嗔怒地扫了一眼她,话里仍是隐隐有些偏向大夫人。 “红云不会是做出那种心狠手辣之事的人,大夫都还没能确定芙茵到底是被什么染了瘟疫,莫要先急着怪责红云。” 纪夫人一怔,滚烫地眼泪点点低落,“母亲,芙茵可是您的孙女呀!” “你莫要着急,芙茵是我的孙女,她病了我怎可能不着急?” “只是你也不要因为一时着急,就胡乱推断。若真是有人诚心要害芙茵,一旦察出来,别说你不会轻饶了她,我也绝不会轻饶了那个人!” “娘,婉儿既是心里有了疑虑,你便让人将那两件衣裳拿出来看看。” “是否有动过手脚,让大家看一看,心里不就清楚了么。”纪云豪开口道。 “老爷说的是,妹妹心里既然对我有所怀疑,那便让丫鬟把衣裳拿出来吧。” “我的确不曾做过什么手脚,也不怕让人来查看什么的。只希望真相大白以后,妹妹不要再怀疑我了。”大夫人神态恳切道。 老夫人暗暗点了点头,这种气度,这种沉稳,才是纪府主母该有的才是。 很快,纪芙茵的两件衣裳便被青梅捧了出来,一众人都用熏过艾草的帕子遮住口鼻,细细地翻弄着那两件衣裳,却是一丝端倪也无。 “婉儿,你看,这不过就是两件簇新的衣裳。”老夫人开口,话语里已经隐隐有了责备。 “我不信,我不信!”纪夫人抓起衣裳,双手一扯,瞳孔登时扩大开来,“这衣裳……是被人穿过的!” “妹妹,说话可要有凭有据,这衣裳从挑选料子再到裁剪缝制,都是我一个人亲力亲为。” “明明就是一件刚做好不久的衣裳,怎的就成了被人穿过的?”大夫人底气十足地回道。 纪夫人冷笑,用力地将衣裳缝合的位置扯开,摊开到自己面前。 “若不是有人穿过的衣裳,这另外的针眼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处被烧过的痕迹,新料子?” “谁会买一块脏了又满是洞的新料子!你分明就是想法子拆了瘟疫之人的衣裳,又给了我的芙儿!”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这是什么?!”大夫人面色一颤,这衣裳,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让我瞧瞧。”老夫人眯起眼睛,细细地打量着那块快要被扯破的地方,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夫人,“红云,你竟然真的做出这种事!” 那衣裳缝合的地方,明显可以看出是由大了的旧衣裳裁剪过后,又改制成的新衣裳。 袖口压在里面的一处布料,还有一粒被火星烫出的焦洞。 纪府都有专门侍弄火盆的丫鬟,那火星怎么也不可能溅到小姐穿着的衣裳袖口才是。 大夫人一瞬间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就像是融进了碎冰一般,扎的人浑身刺痛…… 被算计了,她竟又被算计了! 她只想到让人证明自己送去的衣裳没有“添加”过什么,却没有料到纪芙茵竟使了瘟疫这一招,又将衣裳改成了这个样子! 现如今,就算自己说那衣裳不是自己亲手所做也来不及了…… 光是周姨娘同翠姨娘,还有自己送衣裳那日,纪芙茵院里的丫头们……可都是铁证啊! “咳咳,咳咳……” 一阵辛苦的咳嗽声忽然传了过来,纪芙茵房间的窗户被落玉从里面推开了。 纪芙茵靠在床上,身子努力地撑起来,苍白蜡黄的小脸上,两行凄楚的清泪蜿蜒而下。 “大娘,女儿做错了什么?女儿并不是故意要撞破你贪走女儿银票的事情呀……” “大娘,女儿待你当亲生母亲,为何母亲却要对女儿如此狠毒?!女儿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呀……” 第27章 夫人变姨娘 纪妃茵立在原地,一张脸像是沉入冰窖般的阴寒。 她可以笃定纪芙茵染上瘟疫一事绝对是假的,就凭方才她看向自己时眼底划过的那一抹清晰笑意!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大夫人有些慌了,哀求地看向老夫人,“母亲,红云没有,红云真的不曾想过要害谁呀!” “住口!”纪云豪一声怒喝,看向大夫人的目光中,除了寒意,再无半点往日温情。 “芙儿,这女人从此不再是你的母亲!” “爹——”纪妃茵胸口一寒,跪倒在地,一双娇嫩柔荑死死地扯住纪云豪的衣角。 “你不能轻信了她,她没有染上瘟疫,她只是装的啊爹!” “你也给我住口!”听纪妃茵这么说,再看向她时,纪云豪的眼中已经满是失望。 “你的妹妹现在是什么样子莫非你看不出么?!再替那个贱人求情,你便不再是我纪家的女儿!” 纪妃茵喉头一哽,纪云豪现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再说下去,恐怕非但不能挽回,搞不好还会令他火气更盛。 饶是千般万般的不甘心,也只得闭上了嘴,用忿恨的目光斜睨着窗户后面的纪芙茵。 “自己做了错事,非但不知悔改,反倒还怨恨上了别人!好,好,好!你真是我纪家的好主母!” 纪云豪气到脸上都有些变了形,声音里不难听出那隐隐压抑着的怒气。 “母亲,不管当日父亲叮嘱过什么,这一回,这女人都绝不能再做我纪家主母了!” 老夫人看向面色凄惶的儿媳,多年前自己曾经许下的诺言又一次浮现在眼前,只是这一次,她却不得不违背对亡夫的许诺了…… “红云……确是做不得这个主母了。只是云豪,当年娘也毕竟是答应过你爹,要护着红云的。” “所以娘也不能让你做的太绝,看你将她赶出府去自生自灭。就让她留在府里,做个姨娘吧。” 老夫人叹息一声,苍老的面容间已然有了些许疲惫。 “这一回,娘不会再干涉你想要让谁做嫡妻了,婉儿她也确实是个好的。” “母亲,母亲!”大夫人颤抖着身子,老夫人的话是何意?老夫人是要夺了她嫡妻的名分,再抬那个狐媚子做嫡妻?!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大夫人哭嚎着,扑上前跪在老夫人面前,“母亲!您最是疼红云的了,您不能,不能啊……” 老夫人顿了顿,缓缓地阖上了眼睛,眉心微拧,似乎是在逼迫自己不去看向跪在地上的人,苍老的声音却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决绝。 “刘姨娘,往后你该唤我老夫人了。” 听了这话,大夫人的身子犹如被雷击中一般,目光中满是凄惶,瘫倒在地,口中喃喃念叨着:“姨娘……我是姨娘……” 从此,纪府便再无嫡妻大夫人与平妻纪夫人,有的,便只是宋婉这一位嫡妻夫人。 “小姐,您的计划都已经成了,这会可不必再装病了吧。”等人都散去了,青梅推开窗子,好让满屋子的艾草味道散去。 “瘟疫那有恢复那么快的,少说也得再躺个十天半个月。不过……只要能在祖母寿辰之前让这病‘好’起来,那便成了。” 回想到大夫人方才那面如死灰的脸色,纪芙茵的心中便一阵说不出的舒坦。 “恭喜小姐,小姐日后可就是这府里唯一的嫡小姐了,就算大小姐从前再怎么狠毒,往后也必定不敢再对小姐怎样了的。”落玉送了口气道。 纪芙茵却只是淡淡一笑,落玉说的轻巧,可她却了解纪妃茵。 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让她从此忌惮了,她也就不是那个恶毒的纪妃茵了。往后的日子,怕是还有的斗呢。 日日假装卧病在床,时间一晃便过了约莫半个月,纪芙茵的病也渐渐“好”了起来。 直到大夫声称二小姐无恙了之后,纪夫人才被允许得以进到女儿的房间。 见到大病初愈的女儿,纪夫人少不了一番心疼,纪芙茵虽是不忍母亲落泪,却也不能将实情说出,只得耐着性子安抚着母亲。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纪夫人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 “娘,大夫人……不对,是刘姨娘,现在怎么样了?”纪芙茵问道。 “她现在日日跪在你祖母门前,可你祖母却一次也都没有让她进去过。” 纪夫人回答着女儿的问题,摇摇头,“至于往后,娘也不知道了。” 纪芙茵笑着,脸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蹭了蹭,“往后自然是,她再也没有那个本事处处针对娘了。” “只不过,娘,刘姨娘只因为我撞破了她贪下银票一事,就想要对我下毒手,现在娘被抬了嫡妻,切莫大意了,千万不要让她报复了去。” “你这丫头,现在哪里来的这么多心思?”纪夫人有些宠溺地笑了笑。 就在纪芙茵正在同母亲亲昵的时候,湘莲自老夫人的房中走了出来,有些怜悯地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刘姨娘。 “刘姨娘,老夫人让你进去。” “多谢湘莲姑娘!” 刘姨娘的目光中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晃晃悠悠站起来的双腿,经过这些天的长跪,已经肿胀到麻木了。 但这又怎样,只要老夫人现在肯见她,就表示她心软了,只要老夫人对自己心软了,自己就总还有翻盘的那一天! 进到房间里,刘姨娘二话不说便跪下了,安静地垂首跪在老夫人眼前,不哭不闹,也未曾给自己辩解一句,只是将头深深地磕了下去,竭力隐忍着的声音还是夹杂了一丝颤抖,“老夫人,红云错了!” 老夫人手指抵在杯口上,轻轻抹了一圈,看向刘姨娘的目光中不辨喜恶。 “说出去的话,断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更何况,这次你做的事情太绝。我护不了你,也不能再护你。” “将你留在纪府,便是我最后一回袒护你了,你不必再来求我什么了。” “老夫人,红云在您门前跪了半个月,并不是想要求您为我做什么。”刘姨娘轻叹一声,一张素净的面容上粉黛不施,看起来俨然已是一副清心寡欲了的模样。 “这半个月来,红云一直在反省忏悔。 “往日里,的确是我自个儿的错,仗着老夫人的疼爱,在府中越发肆无忌惮,最后竟迷失了本性,险些做出可怕之事。” “现如今,红云已经想明白了,造成这一切的人,不怪别人,只能怪我自己的心太过浮躁。” 老夫人耷拉着的眼皮抬了抬,“这么说,你今儿来,不是想要来求我什么的?” “红云是有错之人,哪里还能再敢求什么?红云今日前来,是来叩谢老夫人的。” 说罢,刘姨娘又对着老夫人深深地拜了下去,语气虔诚。 “若不是老夫人,红云现在怕是已经流落街头,过上颠沛流离的日子了。” “老夫人同老爷将我将为姨娘,已经是莫大的恩慈了。” 老夫人又是轻叹一声,看向刘姨娘的目光略有些动容,“你若当真能这么想便好了,心里可千万不要再有怨恨了。” “红云绝无怨恨,经历了这件事,我当真已经想透彻了,是我辜负了老夫人的一番疼爱。” “但也亏得这场教训,让我不至于一错再错下去。老夫人,红云的心,真的已经静下来了。” “我也想明白了,嫡妻的位置,本就不该是我的,占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还给夫人了。” “往后红云必定会安安分分做好这个姨娘,尽心尽力帮持夫人,弥补曾经对夫人和二小姐的伤害。” 刘姨娘说的恳切,那面容上浮现的真诚再加上这番话,怕是世上再无一人会在见了听了之后仍怀疑她的真心。 老夫人的视线软了下来,终究是自己最护着的一个,气过了,又见她忏悔醒悟了,先前对她的厌弃便也散了七八分。 “如此,那便再好不过了,记住你今儿说的话,那些个要不得的错儿,可千万不要再犯了。” 刘姨娘的身子低伏了下去,“谢老夫人提点。” 离开老夫人的院子,走出去一段,藏在暗处的纪妃茵忙走了出来,“怎么样,娘,祖母可见你了?” “我便知道她不会让我跪太久。”见到女儿脸上那不甘嫉恨的神情,刘姨娘微微皱了皱眉,悄声道。 “妃儿,我知道你也恨纪芙茵母女,可往后这样子的表情,还是收敛些吧。” “今非昔比,如今我们的身份就是矮了人家半截,就算把她们恨到了骨子里,脸上也还是要笑着的,记住了吗?” “老夫人虽发了我,待你却还是同往日无二的,你可万万不能再让老夫人和你爹爹厌恶了你,记住了吗?” 纪妃茵吐出一口气,面容仍有些不甘,“女儿记住了。” “记住便好。” “可是娘,我当真气不过,看她们娘俩现如今过着那逍遥日子,我们却要住到姨娘和庶小姐的地方,我们——” “急什么,你不是说,纪芙茵那小狐媚子并不知情,已经快要绣完那屏风了么?” 刘姨娘冷笑一声,“还有几日便是老夫人寿辰,我们就暂且忍耐到那时吧!” 第28章 寿辰献礼 过了些时日,老夫人的寿辰总算到来,时值深秋,天气已经有些寒凉。 从早上开始,到纪府为老夫人祝寿之人便络绎不绝,纪云豪如今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员,但圣上对其明显很是器重,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因此,就算不少品级高过了纪云豪的官员,也纷纷赶来为老夫人祝寿,想要借此同纪家示好。 “小姐,外面好生热闹,戏台也搭起来了,听说中书侍郎和归德将军的二位夫人都来了,小姐要不要也出去看看?” 听到已经响起的戏曲声,青梅笑着问道小姐。 大业朝男女不设防,纵是女子,也是可以同男子一般待客抑或上街,只是名门大家中的小姐,还是要比寻常女子更矜持一些。 纪芙茵拨弄了下手中的琴弦,兴致缺缺。 “不过是些趋炎附势的人罢了,有什么好看。等祖母唤我的时候再过去也不迟。落玉去了哪儿?” “小姐猜的真对,大小姐果真派了个丫鬟来传话,我照着小姐吩咐的给打发走了。”纪芙茵话音刚落,落玉便走了进来。 “大小姐的人刚走,又有老夫人那边的人来,说老夫人在找小姐,小姐还是快些过去吧。” “也是时候该过去了,我之前吩咐你们两个的,可都记住了?” 纪芙茵将手中的箜篌放在一旁,对着铜镜抚了抚鬓间正在摇晃的珍珠步摇。 “小姐放心,绝出不了岔子。”落玉恭敬应答着。 越靠近园子,器乐声响便越发清晰起来,老夫人坐在最中间的位子,看见纪芙茵来了,连忙招手唤她过来,坐到旁边的位子上。 纪芙茵走过去,却不急着坐下,而是冲着老夫人左侧的女子盈盈一拜,“芙茵见过将军夫人。” 拜过了左侧的女子,又对着老夫人右侧的妇人行了一礼,“芙茵见过御史夫人。” 两位夫人的脸上均都露出了惊诧神色,受过芙茵这一拜之后,御史夫人笑着问道:“我们并未表明自己的身份,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芙茵浅笑盈盈,乖巧伶俐的模样让人看了便心生爱怜。 “芙茵也不曾见过两位夫人,只是日前经常听闻,御史夫人最是有一颗慈悲之心,常年诵经礼佛,遇到灾荒之年必定会慷慨解囊,捐助灾民。” “因此夫人的样貌看起来便格外慈悲,同那画里的菩萨有几分相似,芙茵是断断不会看错人的。” 同御史夫人道完,纪芙茵又将视线转向了归德将军的夫人。 “同样,芙茵也曾听说,归德将军有一位被世人喻为奇女子的好夫人,将军夫人一身正气,虽是娇弱女子,却有巾帼不让须眉之气概。” “将军遭小人栽赃入狱之时,是夫人这样一位弱女子,拼劲全力救出丈夫,保住全家。” “因此芙茵虽然不识得夫人,却也可以凭借夫人眉宇间这一股正气而断定夫人身份的。” “这孩子,果真聪明伶俐,足可见老夫人教导有方。”被夸赞了一番,二位夫人心里都是喜滋滋的,对纪芙茵也越发有了好感,御史夫人更是亲热,拉了芙茵的手,硬是让她坐在自己身旁。 纪芙茵依礼谢过御史夫人,这才在老夫人的桌上坐了下来,心里浮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什么慈悲,什么一身正气,不过就是因为她前世见过二人罢了。 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并不知道这两位夫人的身份,被娇宠惯了的她没有及时对二位夫人行礼。 不久之后,有关纪家嫡出二小姐不懂礼节目无尊长的流言便在都城中被流传得沸沸扬扬。 坐在另外一桌上的纪妃茵见状,面上笑容不改,目光中却划过一抹怨毒。 她明明就派了丫鬟去告诉纪芙茵,暗示她今天同老夫人坐在一起的两位夫人,同老夫人的关系并不好,让她切莫同两位夫人亲近。 可现在她们却亲亲热热的坐在了一处!看来自己的丫鬟,最近也该好好教导教导了! 抿了口茶,压下心中的恼意,纪妃茵起身,一张温婉娇美的脸上,目光却是冰冷。 “大姐你要去哪里?”三小姐纪巧茵见她站起身,问道,“马上就到你点的戏了,不看了么?” 纪妃茵冲她笑笑,“给祖母的寿礼被我忘在房里了,取了寿礼我便回来。” 已经过世的纪老太爷爱竹,纪府里专门栽了一片竹林,从竹林间的小道穿回院子的途中,却听得竹丛中一阵悉悉索索声响。 纪妃茵本是无意一瞥,却在刹那间止住了脚步。 眼前那人一袭象牙色衣衫,以金线滚边,玉冠束发,俊逸出尘。纪妃茵打量着,那少年男子的年纪应该同自己差不多。 那儒雅俊逸男子此刻正手拈一片竹叶,唇边一抹浅笑,已然胜过这世间所有戏文里头的才子将军。 见小姐停住脚步,目光停驻在那名陌生男子身上,枚儿心思一动,随即扬声道:“什么人,胆敢私闯纪府内宅!” 他转过身,神态间却并无惊惶,冲纪妃茵二人一拱手,道:“姑娘莫怪。” “在下只是不小心走错了路,又见这片竹林长得实在好,才会在此停留,若冲撞到了姑娘,在下实是抱歉。” “枚儿,不得无礼,今日来到府中的,必定都是赶来为祖母贺寿的,怎能对客人如此大呼小叫。”纪妃茵轻轻呵斥了几句枚儿,柔声道,“若公子不介意的话,我让丫鬟为你带路可好?” “不敢劳烦姑娘。”说话间,那男子已经走出了竹林,见到纪妃茵的模样时,那淡然的目光中竟有了一丝震动,脱口而出道,“敢问姑娘,可是这纪府中的小姐?” 若是以往,遭遇一陌生男子如此唐突,她必定早早唤了丫鬟打过去了。 可面对眼前这男子的时候,纪妃茵却只觉得两颊有些泛红,抿唇轻笑,“公子好眼力,我正是这纪府的大小姐。” “原是这般。”男子笑了起来,笑意好似三月桃花灼灼,看得人挪不开视线。 正看的痴了,纪妃茵又听到那男子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轻声喃喃了一句,“原来竟是纪府的小姐。” 这话是什么意思?正待仔细去听时,对方的唇却抿在一处,像是从未开启过一般。 可她就是肯定,自己方才的确是听到了那句话的。至于那句话内里所包含了什么深意,只是稍稍联想一下,就羞得纪妃茵两颊滚烫。 突然,就在此时,枚儿却忽然惊恐地扯了扯她的衣袖,压低了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小、小姐,你看那、那里!” “什么?”纪妃茵有些不悦,却还是下意识地看向了枚儿所望着的方向,顿时也惊恐到面无血色,反手拉住枚儿。 “别、别过来,你别过来!” 走近的男人正是那脸上布满了疤痕的人,狰狞的脸,吓得纪妃茵主仆二人连连后退。 一个不小心,只听纪妃茵惊呼一声,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后仰着倒了下去,头发勾在竹子的枝杈上,一时间鬓发歪斜,步摇凌乱,好不狼狈。 男子见状,狐疑地转过视线,随即淡然一笑,“赵伯,你怎的找来这里了?” 赵伯恭敬道:“将军找不到公子,让老奴来找一下公子。” “是我疏忽了,这便回去。”儒雅男子转身,对着好不容易从地上爬起来的纪妃茵行了一礼,“姑娘,来日再会。” 纪妃茵满脸通红,娇怯回礼,“公子慢走。” “小姐,刚刚那男人,长的好怕人啊。”待那主仆走远,枚儿还是惊魂未定。 “回去之后不许多言。”纪妃茵眼睛转了转,一抹笑意忍不住爬上唇角。 虽然不确定是哪一位,但从方才那刀疤脸的话中不难判断,那位公子必定是哪家将军的儿子。 又回想起他说来日再会,纪妃茵的心里登时泡了蜜似的甜。 回到房里收拾妥帖了鬓发,再取了寿礼回去,宴席已经开始。 纪妃茵同刘姨娘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安静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目光却已经悄悄打量起了对面的男客们,顿时心生失望。 方才那俊美公子,并不在宾客当中。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场面的事情应付完,便由丫鬟搀扶着回房休息去了,御史夫人同归德将军夫人也一同陪着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待宴席接近尾声,纪夫人陪着五个儿女也进到了房中,老夫人正在同二位夫人聊着家常,见他们来了,问道:“怎的都来这边了?” “这几个孩子,为了给祖母祝寿,早早地便预备好了寿礼,只等着来献给母亲您呢。”纪夫人笑着说道。 看后面跟着的丫鬟小厮手里都捧着东西,御史夫人也来了兴致。 “府上的少爷小姐们,个个都是心思灵敏的,不知道都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赠与老夫人,我们可要跟着开开眼界了。” 将军夫人也连声应和着,纪云天先走上前,示意小厮走近,将打开的锦盒捧到了老夫人面前,朗声道:“孙儿祝祖母福寿安康,福泽延绵。” 望见锦盒里装的那东西,老夫人连连点头,脸上笑意欣慰,“我的好孙儿,你有心了。” 将军夫人在看到那里头的东西时,也啧啧称赞。 “这老参不稀奇,可用这盘根错节的参须一根不断地结成个福字,的确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二小姐,你又送了什么给老夫人?”御史夫人的视线掠过了纪妃茵。 长女,就算占了个长字,却也已经不是嫡出,身份终究还是差了一截的,自然也要往后排。 纪芙茵笑了笑,“芙茵要送给老夫人的东西有些大,方才直接带去席上不方便,这会已经让丫鬟回去取了,还是先看大姐他们的吧。” 第29章 南疆咒文 纪妃茵强压下心头耻辱,将手中捧着的一只小巧锦盒,恭敬地送到老夫人面前。 “妃茵心思愚钝,比不上哥哥,这件寿礼,还望能够入得了老夫人的眼。” 锦盒里放着的,是一本佛经,的确是平淡无奇的礼物,老夫人慈爱地笑了笑,“有心就好。” 将那佛经捧在手里,老夫人却咦了一声,细看之下,这佛经原来是用上好的绸缎裁成的,翻开,一行行娟秀小字跃然纸上。 只是看起来,那字竟有些古怪,在阳光下泛着薄薄的莹润青光,伸手去摸,字体竟然是绣在上面的,可摸上去那触感,却又不像是普通的丝线。 “瞧着倒是稀奇,这是如何做成的?”御史夫人问道。 纪妃茵露出一个娴雅的笑,一旁的枚儿对着御史夫人行了礼,方才开口。 “这是我们小姐用最细的发丝,一针针亲手绣成的佛经,期盼以此可以为老夫人祈祷,替老夫人添福添寿。” “倒也是个有心思的。”将军夫人笑道,“以发丝做绣,我还是头一回见。” 纪巧茵撇了撇嘴,这次的风头又被纪妃茵给抢了去,有她这巧夺天工的发绣在前,自己所赠的竹制茶具,越发显得平庸无奇了。 待纪灵音也送上自己为祖母亲手所制的棉靴之后,两名小厮抬着一架屏风走了进来。 “这便是二小姐要送的寿礼了吧?”将军夫人笑着看过来,“二小姐心思灵巧,所送的必定不是一般凡品。” “这回夫人可真的是高看芙茵了,芙茵前些日子看祖母房里的屏风旧了,就亲手为祖母绣了一架。” “同大哥大姐的寿礼比起来,这不过就是最普通的一件罢了。”纪芙茵微笑着,示意小厮将屏风抬上来,扯住绸布一角。 “只是这上面的景致,想必祖母也是会喜欢的。” 绸布一揭开,老夫人的神情顿时大变。 站在后面的纪妃茵见此,柔美双目中立即划过一抹得意寒光。 “芙茵,告诉祖母,你是如何想起绣这样一架屏风的?”老夫人目光闪烁,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有了一丝震颤。 纪芙茵摇头,“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想出了这样一副图案。” “乖孙女,这真是祖母收到的,最心爱的一件礼物了。” 老夫人眼中毫不遮掩地流露出了一抹异样的情愫,探出手,似乎想要抚摸那上头的图案,却又怕弄坏,只是隔空作出了抚摸的姿势。 这怎么可能?纪妃茵笑意一僵,绕到屏风前看了一眼,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屏风上面绣着的一处景物,清风朗月,湖泊静谧。 只不过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副景致图,根本就不是她想象中的图样! 御史夫人见老夫人这般情绪激动,试探道:“莫非,这屏风里头的景物,对老夫人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芙茵曾听祖母说过,在纪府尚未迁来都城之前,最爱故乡的这一处风光。” “只是芙茵并未亲眼见过,这二者之间相似之处究竟有几分,芙茵也不敢肯定。” 话音刚落,便听得老夫人喃喃道:“像,十分的像,这五棵松柏,还有这处的石堆,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夫人凝视着屏风,思绪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的时候。 那时候纪老太爷还在人世,二人夫妻情深,时常一同去附近的寺庙礼佛参拜,来回的路上,便有这么一处美景。 她还记得丈夫曾经说过的话,等到儿女各自成家,他们便来这处地方,砌两间小屋,伴着这静谧风光颐养天年。 再想如今,曾经的人已经不再,再如何思念那处景致,也是回不去的了。 只是现在却多了这样一副活灵活现的屏风,令她的思念之情得以大大的排解。 “祖母,您可喜欢?”纪芙茵抬眸,笑意盈盈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连声道着喜欢,当下便让人将旧的屏风给撤了去,换上了这架新的。 纪芙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笑道:“祖母喜欢,芙茵就放心了,这临时补上的寿礼,芙茵可是生怕祖母会嫌弃呢。” “临时补上?”纪夫人好奇地问道,“芙儿,这屏风,你不是早早地便开始绣了么。” “那是另外一幅,那座屏风上的图样才叫新鲜呢,只可惜我不如大姐那么手巧,好好的图样让我给绣坏了。” 纪芙茵无不遗憾道,“那么新奇的样子,可惜绣坏了,就不拿出来污了大家的眼睛了。” “不妨事的,二妹妹,你用心描画图样,又用心绣出来的,祖母见了只会觉得好看。”纪妃茵看向老夫人,微笑着问道,“您说是不是,祖母?” “让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好奇了,芙茵,把另外一幅也拿给祖母看看吧。” 老夫人也来了兴致,想看看另外一架屏风带给自己的会是什么样的惊喜。 “那祖母看了,可不要怪芙茵手笨才好。若祖母喜欢的话,芙茵过些日子再绣一幅好的给祖母。” 说着,纪芙茵便吩咐了青梅,带着两个小厮去抬来了另一架屏风。 老夫人笑道:“掀开给祖母看看,若真是别出心裁的一份儿,祖母今天可要重重奖赏你。” “芙茵不能领老夫人的赏。”纪芙茵似是犹豫了一番,才表情认真地说道。 “虽然芙茵很想要得到老夫人夸赞,但这架屏风上面的图案,却是大姐替我挑选的,老夫人若要赏,就赏大姐吧。” “二妹妹太谦虚了,这上面的图样,不是二妹妹你自己选的么?”纪妃茵轻笑,一颗心脏却禁不住跳得乱了起来。 纪芙茵侧过脑袋,“大姐不必如此谦让,明明就是大姐找了这图样来给我。” “枚儿都说,这图样是大姐费尽心思才找出来的,我又怎么能一个人领老夫人的赏呢?” 老夫人也缓缓点头,“妃茵,虽说你为长姐,却也不必如此谦让,该是你得的赏,祖母绝不会少了你的。” “不,我……”纪妃茵的心跳已经如同擂鼓般,这个时候她恍然意识到,原来竟是从那时起,自己便已经掉进了纪芙茵给自己设的圈套中! 她根本……根本就是在假装不懂那图样! 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拦了,纪芙茵小手一杨,随着绸布的滑落,屏风上,那用无数小的图案拼绣而成的半个“寿”字便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图案倒真是别致。”饶是见多识广的纪夫人见了这图案,也很是有些好奇。 纪芙茵笑着望向纪妃茵,“是大姐帮我挑的呢,大姐还告诉我,这图案是远古的一些部落中,被用作祈福象征的。” “于是女儿就想,用如此吉祥的图案拼绣成一幅百寿图,来为祖母祈求添福添寿。” 老夫人的脸色却变得难看了起来,面上隐隐透着一丝铁青的颜色。 御史夫人看不明白那是什么,可一旁的将军夫人却碰巧识得,听了纪芙茵的话,顿时惊诧道。 “二小姐,你可有想错?这哪是什么祈福象征,这明明就是南疆蛮族的咒文呀!” “咒……文?”纪芙茵面露惊讶,下意识地追问道,“那是何意?” “这图案代表着南疆蛮族,最恶毒,最阴狠的诅咒,并不是什么祈福之意。二小姐,我看你是被骗了。” 说完,将军夫人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纪妃茵,在这深宅大院当中,嫡庶之间勾心斗角的戏码,她见得多了。 老夫人面色阴沉,显然也是认识那图案的,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示意侯在一旁的小厮将那屏风遮挡起来。 方才那其乐融融的一幕,因为这屏风的出现,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气氛徒然凝重了起来。 “怎、怎么会是这样?可大姐说这明明是祈福的图案啊,大姐博览群书,不会有错的!” 纪芙茵顿时手足无措,慌忙跪在地上,泪水蓄了满眶,“祖母,此事与大姐无关,定是孙女无知,弄错了原本的图案,求祖母责罚。” “二小姐快起来吧,这屏风虽是你绣的,可你之前却并不知道这图案的寓意,这图样更不是你找来的,老夫人怎么会责罚你呢?” 御史夫人皱了皱眉,示意芙茵的丫鬟们搀扶她起来,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老夫人,“老夫人向来最是明理,您说是不是?” “这咒文,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再看向纪妃茵的时候,老夫人的目光中已然变得有些寒意。 在这个时候,就算说再多,也没有人会相信那图案不是自己找来的了。 纪妃茵心头一颤,也跪了下来,还没开口眼泪已经流了两腮,“祖母,妃茵并不知道那是咒文。” “我没有问你知不知道,我是在问你,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我,我闲来无事,随意翻书的时候,从里面看见了这图案,这觉得这图案很是新奇好看,大概是一时间同别的图案给记混了!” 泪珠滚了满脸,纤长的睫毛也沾上了细碎的泪珠,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任凭谁看了都会忍不住心里软上几分。 “是啊祖母,大姐将那图样给我的时候,也说这图案是寓意吉祥福寿的,大姐向来最是懂事体贴,怎么可能故意让我绣一幅带有诅咒的屏风送给祖母!” 对着老夫人磕了个头,纪芙茵强忍着泪水,声声恳切。 故意?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莫非是因为自己将红云降成姨娘,令妃茵也跟着降成了庶出,因此便记恨上了自己?! 第30章 妃茵受罚 侯在门外的小枝隐隐听见了里面发生的事情,脸色一变,连忙悄悄跑去了刘姨娘处,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出来。 刘姨娘登时慌了,快步向老夫人的住处赶去。 见纪妃茵哭得委屈,纪夫人原想,刘姨娘再坏,可妃茵毕竟还小,打算替她求情两句。 但瞥见老夫人那张阴晴不定的脸,心知当下并不是一个开口的好时机,只得默默站在一旁。 只听老夫人又沉声道:“从哪本书上找到的,让你的丫鬟现在就去把那书取来。” 纪妃茵低头垂泪,掌心却一片冰凉,书若是取了过来,上面写得可是明明白白,那自己又该如何脱身?! 御史夫人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忐忑道:“这么说,我好像也曾听闻过,这头发,似乎也是可以用来下咒的……” “祖母,妃茵绝无此意!” 纪妃茵刚一开口,便对上了老夫人那冰冷而复杂的目光,心头登时一颤。 老夫人缓缓皱紧了眉头,目光在那佛经上扫了一眼,“以俗人之发绣成,未免玷污佛祖,拿去烧掉埋了吧。” 湘莲应了一声,捧起装那发绣佛经的锦盒,转身便进了老夫人院里的小厨房。 “老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这是犯了什么错,为何都跪在地上?” 一个柔婉的声音从房门外传来,听见这声响,老夫人的目光沉了沉,丝毫不理会进来的刘姨娘。 纪夫人低声将事情讲述了一遍,刘姨娘闻言低呼一声,忙在老夫人面前跪了下来。 “老夫人,这件事您要罚就罚我吧,这图样是我给大小姐的。” “前些日子,大小姐忙着替二小姐找别致的屏风图样,我记得我那儿有本书,记载着南疆的一些文字,我就让珠儿去描画下来。” 刘姨娘焦急道,“谁曾想,珠儿她识字不多,竟认错了,错画成了这一咒文!” 珠儿见状,赶紧跪了下来,脑袋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 “老夫人,奴婢识字真的不多,不曾想惹了这么大祸,求老夫人原谅,求老夫人原谅奴婢吧!” “别磕了,听的人心烦。”老夫人望着刘姨娘,苍老的一双眸子中,目光却很是犀利。 “明知道自己的丫鬟不识字,还让她来抄,你是觉得我这个老太婆太好糊弄了,还是之前我真的待你太宽容了?” “老夫人,夫人!红云自知犯错不可饶恕的打错,但红云当真已经改了啊!” 泪珠儿颤巍巍地挂在刘姨娘眼角,“老夫人,当日对您的忏悔之言,红云敢以命发誓,若有半句谎言便天打雷劈!” “而且,这图样是在红云犯错之前便有了的,红云当真不是像老夫人想的那样故意用以泄愤啊!” 老夫人紧皱的眉心有了一丝丝松散,这么大一架屏风,再晚也得从中秋那时绣起,而那时的她的确预料不到后来会发生什么。 祖母那一丝纠结神色没能躲过她的眼睛,纪芙茵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两串。 “祖母,是芙茵不好,芙茵今日不该把这个东西拿出来,扫了祖母的兴,还请祖母莫要责罚姨娘和大姐!” “姨娘向来心细如发,如今犯了这错也定是一时粗心所致,绝非有心纵容那丫鬟抄错了的!” 老夫人低垂眼帘,沉默片刻,对那二位夫人面露歉意,缓声道:“让两位夫人见笑了。” “今日本该由老身好好招待二位夫人,只是现今出了这档子事。老身改日必定准备厚礼,亲自登门向二位夫人赔不是。” 这便是在委婉地要求送客了,那两位夫人自然也不好多留,客套了几句之后,二人便离开了。 “湘莲,扶二小姐起来。” 湘莲闻言,连忙将跪在地上的纪芙茵搀扶了起来。 纪妃茵的身子微微一颤,含泪的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纪芙茵,好一个落井下石! 老夫人沉吟半晌,看向刘姨娘的目光中,又疑虑渐浓了起来。 余光瞥到老夫人的神情,纪妃茵心头一颤,贝齿轻咬,赶在老夫人开口之前抬起了头。 “祖母,此事的确是妃茵同姨娘大意了,祖母您生气也是应当的。” “妃茵甘愿受祖母责罚,只是,请祖母允许妃茵除了自己受罚之外,将姨娘该领的责罚也一并领了吧。” “姨娘前年病了那一场之后,身子一直便虚弱乏力……求祖母允了妃茵吧。” 纪妃茵柳眉微蹙,一双柔美秀目中泪光点点,强忍着啜泣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当真是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纪芙茵不言,沉默地坐在老夫人身旁,看起来像是因为刚才的事情吓得有些呆了似的,听闻纪妃茵此言,芙茵的胃里一阵翻腾,说不出的腻歪。 前年祖母阴火旺盛,身子一阵不舒坦,大夫给了个方子,里头其他的药材都是寻常之物,唯独那三两花蕊雪水难以收集。 说来也巧,自大夫给了那方子半个月之后,大业便下了一场大雪。 那时还是大夫人的刘姨娘不眠不休在梅园里头待了整整一天一夜,扫了半坛子花蕊上的雪水。此后便大病了一场,身体变得虚弱了许多。 只是刘姨娘那体质虚弱中,究竟有几分是真的,谁又说的清楚呢? 纪芙茵的嘴角挑起一丝讥讽冷笑,在前世,她们母女设计将她推入冰湖之中时,她可当真不觉得刘姨娘哪里虚弱了。 但老夫人的脸上却明显有了几分动容,微眯着眼睛,打量了半晌刘姨娘,终于缓缓开口道:“起来吧。” 纪妃茵心头一喜,脸上却仍是现出一副诚惶诚恐地神情,泪眼婆娑地垂首站立着。 “这件事,虽说只是场意外,却终究不吉利。你们两个人,回房禁足三日吧。” 老夫人拨弄着手中的佛珠,神情中仍有一丝不喜,语气却显然宽容了许多,“这三日要多焚香诵经,去去晦气。” “是,妃茵谨记祖母教诲。”纪妃茵含泪盈盈一拜,又转向纪芙茵,语气中满是歉疚。 “二妹妹,此事都是大姐不好,希望二妹妹千万不要因为这一时疏忽便从此恼了我这个做大姐的。” 纪芙茵连忙摇头,小脸上写满了自责与窘迫,“姐姐从来都是为了芙茵好,芙茵明白的,怎么会怪姐姐呢。” “听二妹妹这么说,我便放心了。”纪妃茵揩去眼角的泪珠,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小贱人,手段竟是越发厉害了!不只如此,身旁那两个原本大气都不敢出的丫鬟,似乎也被她调教的精明了许多。 若是不能痛快解决了她,先解决了她的左膀右臂也是好的! 纪妃茵眼角的余光掠过一旁的落玉,视线中似是带了一把锋利的刀。 待刘姨娘等人离开之后,房间里便只剩下老夫人同纪芙茵祖孙二人。 纪芙茵抿唇,两道清秀的眉毛微微皱起,搁下茶盏,起身,一双娇嫩的小手搭在祖母膝上,缓缓跪了下去。 “我芙儿这是怎么了?”老夫人一怔,连忙伸手去搀扶,却见孙女含着泪摇了摇头。 纪芙茵轻轻咬住唇角,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当中,浮起一层朦胧雾气,“芙茵也是有错的,祖母怎的不连同我也一并罚了呢。” “如果不是芙茵愚钝,又所知甚少,又怎么会稀里糊涂地引出了今天这桩不愉快之事……” “所以,不管祖母如何责罚,芙茵都是心甘情愿的,只是求祖母您不要从此厌恶了您的芙儿……” “傻孩子,快起来,祖母何时说过厌恶了你?我芙儿最是单纯娇憨的,祖母疼还来不及,哪舍得怪罪。” 老夫人的脸上溢满柔情,将纪芙茵从地上拉了起来,慈爱地为孙女理了理衣襟,看向这个嫡孙女的目光也有些不同了。 纪芙茵虽说是嫡出的孙女,但是同那如今已是庶出纪妃茵比起来,平日不免让人感觉有些愚钝木讷,又时时犯错。 可如今思来,这般娇憨又心善的孩子,也实在很是招人疼。老夫人的目光中满含了慈爱。 就凭刚才,明明已经知道事态有多严重,这孩子却并未推卸责任到庶姐的身上,光是这份担当,就不是其他三位庶出姐妹能做得到的。 想到这,老夫人再看这个嫡孙女的目光就更是慈爱了不少,“你今日也平白无故受了惊,这个,祖母就送给你了。” 老夫人取下的,是发间一枚赤金镶琉璃凤凰钗,又将它插进了纪芙茵的发间。 “芙茵谢祖母疼爱。”纪芙茵的脸上还挂着泪珠儿,又天真地笑了起来,缠磨着湘莲去捧了铜镜,对着镜子左右照看都不够。 那娇憨天真的模样,又使得老夫人心里软了软。 谢了赏,又陪老夫人喝了杯茶,见祖母的脸上露出一丝倦容,纪芙茵便带着丫鬟起身离去了。 “小姐,这金凤钗,要奴婢帮您收起来么?”回到房里,落玉轻声问道。 “既是祖母送我的,多少也要带些日子才行。”纪芙茵侧过身,对着铜镜扶了扶发间的金钗。 这金钗对她来说,其实并不是那么适合她如今的年纪,可在庶姐看到这金钗之前,她是绝不想将它取下来的。 第31章 渣男再现 她记得清楚,纪妃茵对这金钗喜爱不已,在前世便想尽办法暗示祖母在她入宫之前将那金钗当作嫁妆给了她。 只是这么好的东西,那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又怎么配戴?!纪芙茵眸光一冷,嘴角挑起一个清冷的笑。 这一世,不管是金钗,亦或别的什么,她都绝不会让纪妃茵再处处得意了…… “小姐,您在想什么?”见到纪芙茵脸上那一瞬间滑过的清冷而傲然的神色,落玉一怔,禁不住问道。 “没什么。”纪芙茵笑了笑,又微微正色道。 “落玉,这段时间你凡事都要仔细了些,出了咱们这院子,不管有什么事,定不要落了单。” 落玉有些不解,“小姐,这是为何?怎的突然如此叮嘱奴婢?” 纪芙茵端住茶盏,青葱似的指尖轻轻敲击在杯壁上,“她们暂时动不了我,想必会想法子瓦解我的势力,而你怕是已经让她们给盯上了。” 今日纪妃茵那一瞥,落玉不曾看到,却躲不过她的眼睛。 见落玉脸上微微露出惊恐神色,纪芙茵安抚她道:“料她们也不敢行事太过猖狂,你只需小心了些便是。 “不管她们要做些什么,我都一定有法子护你周全。” 望见纪芙茵眼底那坚定神色,落玉原本有些畏惧了的心,竟没来由的一下子安定了许多。 尽管她道不出是什么原因,可她就是觉得,如今的小姐同往常不一样了…… 禁足的三日之内,刘姨娘同纪妃茵都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院中,到了第四日,得以解禁的母女二人一大清早便去了老夫人的房里请安。 这一切看起来都再平常不过,只是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偷偷地从老夫人的院里回到了纪芙茵的房中。 同那小丫鬟低声道了几句,又将几块碎银子塞给了她,叮嘱了几句之后,青梅便转身回了房里。 “小姐,老夫人房里的丫鬟说,大小姐在离开的时候,同芳姑姑说了些什么?” “她远远地瞧着,芳姑姑好像还从大小姐手里接过了什么,可拿到手就鬼鬼祟祟地藏了起来,不知道究竟是些什么。” 青梅一顿,又道,“不过奴婢猜,**不离十会是些金银细软之类。” “芳姑姑……”纪芙茵微眯了眼睛,脑中浮现出一个总是笑着的婆子的身影。 芳姑姑也算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同孙姑姑一起服侍了祖母多年,可同孙姑姑不同的是,芳姑姑对大小姐纪妃茵总有着一份偏爱。 自然,这偏爱也同“大夫人”那三不五时的“谢礼”有关。 “这些日子,大小姐那边一定要盯紧了些,不管她们做了什么,都要事无巨细地告知我。”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天,一大清早,落玉便喜气洋洋地进了房间。 “怎的这么高兴?”纪芙茵拨弄着一支刚开的花,笑道。 “老爷刚托人传回来消息,六皇子今日会来府中赴宴,这可是天大的荣光呢,老爷特意叮嘱几位小姐,切不可在打扮上失了礼。” 落玉满脸的喜色,却不料面前的纪芙茵却在一瞬间冷了脸。 纤细修长的指尖狠狠攥紧,将那朵娇弱芬芳的花朵捏得零星四散,碎瓣凄凉地凋零在脚下的泥土里,一如前世她那狼狈的回忆。 芬芳溢了满室,芙茵的神情却如同数九寒天的深潭,散发着凛冽的寒意。 六皇子,前世未来的帝君,赵洛之。不管转生几世她都无法忘掉的名字! 纪芙茵的神情浮现出一丝狰狞,原来除了爱,恨,也可以让这个男人的名字在她的心中刻骨铭心! 前世那一剑,那痛楚,是她永生永世都无法忘掉的! “小姐,您……怎么了?”落玉低呼一声,“您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我没事……” 缓缓阖上眼睛,似乎将方才那汹涌的恨意压下,便已经透支了她全身的力气。纪芙茵用帕子慢慢擦去手指染上的花瓣汁水,语气疲惫。 “落玉,替我同母亲说,我染了风寒,今日迎接六皇子我不能去了。” 落玉面露诧异神色,“可是小姐,今日……小姐,六皇子乃是皇后所出,将来就算不能继位,前途也不可限量……” “让你去你便去。”纪芙茵有些生硬地截断了落玉的话,“未来之事,现如今有谁能轻易估量得到?” 见纪芙茵面色难看,饶是觉得可惜,落玉也不得不去同纪夫人转了小姐的话。 落玉一离开房间,芙茵便像是失了支撑的力气一般,跌落在凳子上,心绪烦躁,犹如一团乱糟糟的麻线。 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纪府?在前世,他不是应该在爹爹被先帝封为兵部尚书之后,才开始对爹示好的么? 这一世,怎的有了变化?还是说,日后爹爹被封为兵部尚书,也是因他在暗中做了推波助澜之事? 揉了揉眼角,纪芙茵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想来,自她重生之后已经有很多事情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赵洛之对爹爹的示好提前了也没什么可疑虑的,反正不过就是想要利用纪氏一族的声望罢了。 芙茵冷笑,不枉自己全心全意爱了他那么久,他的手段,他的无人不利用,她可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落玉去同纪夫人回话时,得知夫人正在老夫人处请安,想了想,便又折去了老夫人的院子里。 进到房间里的时候,刘姨娘也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老夫人笑声连连。 听落玉说明来意之后,纪夫人点了点头,又叮嘱了落玉几句,之后便打发她离开了。 落玉一走,刘姨娘面露可惜之色,“这么说来,二小姐今日不能一同迎接六皇子殿下了?” “芙儿怕是上次瘟疫伤了些元气,近日总是容易染上风寒。” 纪夫人冷冷道了一句,又沉吟了片刻,对老夫人说道,“母亲,原本我也并没有多想什么,只是芙儿这碰巧一病,我却忽然觉得…… “今日咱们府中四位小姐,最好哪个都不要参与迎接六皇子殿下。” 刘姨娘的眼中瞬间滑过一抹阴冷,面上却笑靥如花,似乎对纪夫人方才带刺的话语丝毫也不往心里去一般。 “夫人何出此言,六皇子殿下愿意屈尊来府中赴宴,咱们纪府应当上上下下一同迎接,才能体现出我们对六皇子的尊敬呀。” “更何况,大业自古便没有男女设防过严的规矩呀。” “其他人,自是应当这么做,但府中这四位小姐,最好还是不要。”纪夫人侧过视线,征求老夫人的意见,“母亲,您认为呢?” 老夫人凝眉深思了片刻,缓缓颌首,“婉儿说的不错,虽说我们并无此意,可若是在这时让妃茵她们同六皇子接触,外面难免会有风言风语说是我们纪家想要攀龙附凤,巴结六皇子。” “原来母亲也有此疑虑,我还当只是我一人想太多了。”纪夫人似是松了口气似的,面露微笑。 老夫人摇头,“纪家的声望,不同于那些寻常人家,像这种顾虑是必须要有的,不算多想。” 现如今,几位皇子的明争暗斗已经渐渐从暗处显露了出来,虽说当今六皇子已经渐渐有拔得头筹的趋势,可不到最后那一天,谁也不敢肯定笑到最后的会是哪位皇子。 现如今若是纪府待六皇子的态度太过,一旦传到了几位皇子的耳中,多少都会为纪家惹来麻烦。 在局势变得清晰之前,保持中立就是最好的态度。 “原是这般,夫人果真心细如尘,是我疏忽了。”刘姨娘笑道。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我如今是纪府主母,理应想到这些的。” 纪夫人浅笑着道出的那句话,却像是一柄钢针扎进了刘姨娘的心里。 拢了拢鬓角的乌发,刘姨娘对老夫人盈盈一拜。 “方才听说二小姐不舒坦,我这心里还是忍不住惦记着,想先回去煲些易消化的汤水送过去,红云就先回去了。”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刘姨娘的脸色登时阴沉了下来,走到没人的地方,芳姑姑追了上来。 “姨娘,上次你说那件事,老奴什么时候……” “就近日吧,越快越好!”刘姨娘的语气有些咬牙切齿,“该怎么做,你都明白了吧?” “老奴明白,姨娘吩咐过的事情,老奴什么时候搞砸过。”芳姑姑从刘姨娘的手中接过了那沉甸甸的钱袋,笑得一张老脸都舒展了开来。 只不过,她们这自以为隐秘的谈话,却一股脑地被旁人给偷偷听了去,那小丫鬟眼珠子转了转,一溜烟地跑向了纪芙茵的院子。 从老夫人那离开后,回到自己的院里,刘姨娘屏退了下人,将方才在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妃茵。 纪妃茵越听脸色越是难看,尤其当她听到老夫人已经决定,令府中四位小姐都不得迎接六皇子的时候,一口银牙几乎恨到咬碎! 第32章 渣男与贱女的缘分 “病的这么蹊跷,又赶在这个节骨眼上,天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夫人同爹爹存了私心,只想让二妹妹同六皇子有接触呢!” 刘姨娘冷哼道:“他们定是怕我这出挑的女儿,将那木讷的纪芙茵给比了下去,讨不到六皇子欢心。” “娘,这本是我们的大好机会,可如今……娘,我们要怎么办?” 纪妃茵如今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计谋虽有,可一遇到突发状况,难免就有些乱了分寸。 对上女儿那焦灼目光,刘姨娘稳了稳心神,轻拍着女儿的手。 “你只当作什么都不知道,也不要表露出不高兴的神色来,明白了吗?娘说什么都会让六皇子注意到你的。” “我懂……这府里,不管旁人对我如何,心里总还是觉得我如今不过是一个庶女,只有娘待我才是真好的。” 纪妃茵轻叹一声,一双柳眉又僵了起来,“娘,芳姑姑那边,你可按我们先前商议的交代好了?” “放心,方才我还又叮嘱了芳姑姑一次,过不了几天,那贱丫头就别想再猖狂下去了!”刘姨娘的脸上写满了得色。 “除了芳姑姑那边,我还得再去到纪芙茵那边打点一下,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凭那贱丫头本事多高,这次也别想再躲过去了!” 待进到纪芙茵的院子,先闻到的便是一股子药香,青梅正端着药进来,冲刘姨娘笑道:“姨娘真是有心了,待奴婢先进去向小姐通报一下。” 不过片刻,青梅又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姐碰巧醒了,姨娘可要进去看一看?” “自然的,我本就是来探望二小姐的,哪有东西搁下,不见一见便走人的道理?”刘姨娘笑着,随在青梅的身后进了纪芙茵的卧房。 床上的人正微微睁开双目,看起来很是疲倦,脸上的笑容也是恹恹的,一副病态的模样,“姨娘怎么来了,若是被我过了病气可怎么好?” “二小姐见外了,若这病气被我过了去,让二小姐能好起来,我也自是乐意的。姨娘从前犯了错,要是能代替二小姐病了着一样,也算是让我赎罪了。” “姨娘快别这么说,过去的事便过去了,芙茵早已原谅姨娘,姨娘也不要总是挂在心上了。”说罢,纪芙茵又是一阵咳嗽。 还惦记着自己今儿来的主要目的,走了个过场,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之后,刘姨娘便离开了,不多会儿,落玉便走了进来,“小姐,姨娘已经走了,小姐可以起来了。” 纪芙茵立即坐了起来,伸展了下身子,笑道:“装病这回事还真是劳心伤神的。” “小姐,那丫鬟方才又来过了,说是刘姨娘同芳姑姑商议着这几天要动手。” “怎么说的,要做什么,这些可都听见了?” 落玉摇头,“这些倒是没有,就是一个小丫鬟偷偷听来的,想必也不可能那么仔细。” 纪芙茵点点头,若是说的太仔细,连她们的计谋如何进行都说的清清楚楚,那她可就不得不生疑心了,如今看来,那小丫鬟倒不是个两面三刀的。 约莫酉时到了,六皇子进到了纪府,纪府上上下下都去到了迎接,除了抱病卧床的纪芙茵,其他三位小姐也去了,却只是远远地,在几乎看不到的角落,依礼对六皇子殿下行了礼,之后便回了。 三小姐纪巧茵同四小姐纪灵音,在行礼过后,分别都回去了自己的院里,唯独纪妃茵却避开了众人的耳目,悄悄去到了纪府西南角的荷花池。 为了迎接六皇子,纪府的排场相当之大,同前头那热热闹闹的比起来,纪芙茵的院里便显得格外寂静冷清。 青梅一手托腮,似是自言自语道:“我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皇子呢,听闻那六皇子不但能力超群,长相也是一等一的俊朗不凡,不知道殿下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什么模样?还不是跟我们都一样,都是两只眼睛一只嘴巴。”落玉偷偷瞪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再提起六皇子。 尽管不知道自家小姐对六皇子那莫名的敌意是为哪般,但落玉却深刻的明白一点,主子不喜欢的,那她也一定是要讨厌的。 “好啦,你们两个怕是觉得无聊了吧?”纪芙茵笑笑,这两个丫鬟毕竟年纪还小,都是爱热闹的。 “他们热闹他们的去,我们去荷池看看花开了没有,听大哥说,他前不久带回来的墨莲差不多该开了,就是不开,这个时候看个花苞也是稀罕。” 青梅连连拍手,欣喜不已,“这莲花在纪府有火盆熏着,一年四季都是开的,也没什么稀罕,可那墨色的莲花,奴婢可一早就好奇了呢!” 主仆三人一行往纪府西南角的荷花池走去,快要到的时候,纪芙茵远远地便看见了一抹粉色,脚步一顿,暗示两个丫鬟不要吱声,侧身躲在了一旁的假山后。 “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青梅悄声打量着。 在那荷池旁立着的人,正是纪妃茵,一身粉色衣衫,在那一池碧色荷叶的映衬下,尤显柔媚动人,发式看似简单,却别有风韵,珠钗都换成了珍珠所制的,简洁大方,且不落俗套。 初冬满园青翠,唯独纪妃茵一身柔粉,远远望去,凝视着那一池荷叶的她,竞像是偶落人间的荷花仙子一般。 扫了一眼荷池,里头只有零星几个尚未长成的花苞,既是无花可赏,那她迟迟立于此地想必也不是为了赏花。难道说…… 纪芙茵心头一跳,正打算原路悄悄返回,却听到了另外的脚步声渐渐向这里逼近而来,隐隐还夹杂着交谈的声音。 那声音渐渐近了,听得越发分明,纪芙茵攥紧了拳头,目光下意识地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当那人转过拐角,出现在自己眼前时,浑身的血液像是在一瞬间逆流而行,直冲发梢。 出现在视线内的那人,正是赵洛之! 他正行走在纪云天右侧,两道剑眉斜飞入鬓,鼻梁挺直,薄唇轻抿,似刀锋雕刻而出的五官深邃而俊朗。 那一双似幽潭般的眼眸看似温和,内里却隐藏着不为人知的毒辣果决……一身墨色长袍,以金线绣成的飞龙影影绰绰,华贵却并不张扬。 这般的模样,令她一瞬间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她同他初次相见之时。 相同的模样,相同的穿着,唯一不同的是,如今她心脏失控了似的乱跳,却不再是因为对这个男人的仰慕了。 屏住呼吸,纪芙茵强忍着冲出去将他撕成碎片的冲动,看他一点点地自眼前走过,神态安然地同自己的兄长谈笑风生。 “妃茵,你怎的也在这里,难不成也是来赏这墨莲的?”纪云天最先看到了庶妹,再一望那荷池,立即有些可惜,对赵洛之道,“原以为差不多开了,却只是有几朵小骨朵。” 而此时,赵洛之也已经注意到了前方的纪妃茵,深沉的目光中明显闪过一抹亮光,唇角勾起一丝浅笑,“无妨,赏不到墨莲,能赏一赏这荷花仙也是好的。” 纪云天笑道:“六皇子过奖,此乃庶妹,闺名妃茵。” 这时,纪妃茵已经不胜娇怯地娉娉婷婷,轻挪莲步走了过来,双颊不知何时浮起了一层柔粉,一双美目波光流转,粉嫩娇唇轻启,对着赵洛之盈盈一拜。 “妃茵见过六皇子殿下,不知六皇子竟会到此,冲撞到了殿下,还请殿下恕罪。” “纪兄,我竟不知你还有个天仙般的妹妹,纪氏一族的人,果真个个都是拔尖的。”赵洛之笑道。 听到这话,纪妃茵很适时的羞粉了脸颊,一双柔美双目似是笼上了一层薄薄雾气。 纪云天却不明所以,只道:“殿下有所不知,庶妹非但样貌超群,对那各色花卉更是颇为精通,若不是此前听庶妹讲说世上还有这墨莲,我也是万万想不到的。” 正说着,一个小厮快步小跑了过来,先是对六皇子行了礼,再对纪云天道:“大少爷,老爷让小人来问一下……” 纪云天听着,略略皱了眉,问的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听小厮说是父亲遣他来问的,于是便同他去到了一旁僻静的地方,一一交代。 这便遂了纪妃茵的心意,荷池旁便只剩下她们主仆和六皇子了。 “方才听你大哥说,你对于各色花卉都颇为精通,这墨莲,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劳烦你为我讲解一下可好?” 嘴上说着是对墨莲感兴趣,可赵洛之的目光自始至终却只是淡淡扫了那墨中带绿的花苞几眼。 纪妃茵自然也看得出他那醉翁之意,抿唇轻笑,声音越发娇媚可人,“这墨莲的由来,我也是从书中所知。” “在苦寒之地长成的寻常莲花中,十万株才会偶有一两株墨莲,其他都同寻常莲花一般无二,唯独花开之时,幽香醉人,花瓣则呈莹莹墨色,光泽更胜宝石。若将其成为花中之冠,也丝毫不为过的。” 第33章 御赐之宝失踪 赵洛之微微颌首,一双深邃的眸子似笑非笑地凝视着眼前的粉衣女子,“此花盛开之时再美,想必也不能及得上纪大小姐半分。” “妃茵只是寻常女子,如何担得起六皇子如此赞誉。”纪妃茵的心中早已经心花怒放,表现出来的却是一副不胜娇羞的乖巧模样,又对着六皇子施了一礼。 就在此时,六皇子的仆从寻了过来,说是宴席已经准备好,请六皇子入座。赵洛之点点头,示意那仆从先回去复命,又同纪妃茵笑谈了几句,二人才分别自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路过纪芙茵藏匿的假山之前,只听得他低笑一声,“毕竟是庶出,终究小家子气了些。” 纪芙茵又是一怔,这评价……听起来怎的像是有些贬低庶姐的意思? 她可是清楚记得,前世的他,一见到纪妃茵就爱得痴迷,后来甚至还杀了自己,将她封为皇后,他的爱意由此可见一斑。 可为什么现在……她却隐隐觉得,他对庶姐的感情……同前世不太一样了? “小姐,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吧,起风了呢,仔细真着凉了。”落玉轻声提醒道。 纪芙茵这才意识到这会儿自己已经冻透了,搓了搓有些发凉的手,“回吧。” 入夜,宴席散了之后,刘姨娘回到院中,见到纪妃茵第一句话便是:“如何,见到六皇子了么?” “见到了,而且……殿下他对我还赞誉有加。”纪妃茵娇怯一笑,眸中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神色,“还是娘有法子。” “为了我的女儿,我自是什么都愿意做的。娘只盼有朝一日你可以飞上枝头,到那时,就算在旁人面前,我也又能够堂堂正正听你喊一声娘了。”刘姨娘颇心酸地叹了一声。 纪妃茵娇嗔道:“娘,好端端的怎么伤心起来了。” “娘这不是……”话到嘴边,刘姨娘又吞了下去,“不说这些了,早些歇着吧,明儿还有一场好戏看呢。” “娘说的是……芳姑姑已经准备好了?”纪妃茵眸光雀跃,唇角得意的笑忍不住地向上挑。 这一夜,为了迎接六皇子而忙碌了一整天的纪府众人,都睡得格外香甜,谁都没有预料到第二天一早,这种酣睡的宁静便被老夫人房里的尖叫声给打破了。 那时,纪夫人同三位姨娘,正在老夫人房里请安,湘莲正在替老夫人梳头打扮,半晌也不见去取首饰的小丫头回来。 正要打发另一个小丫鬟去催一催的时候,方才去的丫鬟手里捧着一只锦盒,仪态全失,面色苍白地冲了进来,“不好啦,老夫人,那只九龙金镯,它、它不见了!” “你说什么?”老夫人身子一震,再看到小丫鬟手里捧着的锦盒,顿时身子晃了晃,险些背过气去。 “母亲!”纪夫人连忙同湘莲一起搀扶住老夫人,又是拍背又是掐人中,急急问向小丫鬟,“那镯子怎么会不见了的?” 那九龙金镯,乃是已逝的先皇钦赐给老夫人的,不管是对老夫人还是对整个纪府而言都意义非凡。 更何况,御赐之物丢失这种事向来都是可大可小,若在此刻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整个纪府都有可能人头不保! 周姨娘倒吸一口冷气,“莫不是昨儿晚上纪府进了贼人?” “应该不太可能吧,晚上侍卫们没半个时辰都要彻底巡逻一遍的,老夫人这守卫更是森严,贼人哪可能说进来便进来的?”翠姨娘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纪夫人一边拍打着老夫人的后背,一边问小丫鬟,“我问你,除了那九龙金镯,可还丢了别的什么不曾?” “回夫人,其他所有的首饰都好好的,只有那九龙金镯丢了。奴婢也是在为老夫人取寻常带的簪子时,瞧见那装金镯的锦盒开了,再一看,那镯子竟不翼而飞了!” “若是这样的话,便是家贼了。”纪夫人神情严峻了起来,“母亲不要着急,若是家贼所为,现在那镯子定还藏在咱们府里,只需要来个彻查便不难找出。” “吩咐下去,今日纪府不得有任何人擅自进出,另外,告诉几位小姐,让她们都来一趟。”纪夫人思索片刻,沉声说道。 能够进到老夫人房里的,也就只有自己同几位姨娘,另外便是府内的四位小姐以及她们的贴身侍婢了。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偷走了御赐之物! 纪妃茵同纪灵音前后脚刚到,三小姐纪巧茵也一脸茫然的进到了老夫人房中,纪芙茵则是最后一个才来到的。 “母亲喊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纪妃茵最先开口问道。 “你们祖母那只九龙金镯不见了。”纪夫人皱了眉头,说道,“此物至关重要,我想你们应该也是明白的。” 纪巧茵到底了一口冷气,“母亲说的是先帝钦赐的那只……?” “不错,此事是万万不可泄露出去的。我思来想去,想要让拿走金镯那人自己交出来想必是不可能的,也就只有搜府一条路了。” “娘的意思是,连我们姐妹四个的房间都要搜?”纪芙茵有些惊诧,“可是,娘,祖母,芙茵相信,我们姐妹私人当中,是绝不会有人做出那种事来的。” “二妹妹果真年纪小,想法也简单了些。母亲当然知道,我们姐妹四人是断断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事,可……谁又能保证那些个下人们不会呢?” 纪妃茵微微蹙了眉,轻声道,“方才母亲也说过了,祖母房里头就只丢了那只金镯,那只金镯我也是见过的,若是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下人一时鬼迷心窍,那只沉甸甸的金镯子自是首选。” “更何况下人里头见过那镯子,知晓那九龙金镯来历的人甚少。” “要知道,偷御赐之物可是死罪,敢冒杀头的风险偷走那镯子,除了压根就对那镯子来历不知情的人,还能有谁呢?” 纪妃茵分析地头头是道,纪夫人也禁不住微微点头,“就像你们大姐所说,这镯子,**不离十就是藏在哪个下人的手里了。” “原是这般,女儿明白了,可是,要让什么人去搜府呢?”纪芙茵面露忧虑。 “若是那个偷了镯子的人,也混在搜府的人里面,那转移赃物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了吗?” “傻妹妹,这有何难,让下人们去搜,我们四姐妹的婢女,一人挑一个跟着去,四个人同时监视着,做假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纪妃茵微笑着看向纪夫人,“母亲您说呢?” “就这么办吧。一旦发现了什么,立即过来向我同老夫人汇报。” 纪妃茵让枚儿跟了去,纪芙茵则让青梅去了,三小姐和四小姐也分别选了一人。 搜府搜到一半的时候,听闻消息的纪云天也赶来了,安抚了祖母几句之后,便也安静地饮茶等待下人们的消息。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一个丫鬟急急忙忙地跑了来,似是面有难色,小心翼翼地望着纪夫人,道:“回禀夫人,奴婢们在……在二小姐的房中发现了一处异样。” “仔细说。”纪夫人眉头皱了皱。 “是,二小姐同丫鬟们的房里并没有搜出什么,可在二小姐的院子里,奴婢们却发现墙角的一株山茶下面,有新翻动过的痕迹,只是不知道……所以奴婢就赶来问夫人,要不要挖开?” 若是在其他三位小姐的院中发现了此事,再加上又有老夫人发了话,她们必定二话不说便挖开悄悄了,可二小姐的身份毕竟不同,这丫鬟思来想去,便还是跑了过来。 纪夫人连犹豫都不曾,“这有什么好顾虑的,挖开便是了。” 那丫鬟应了一声,正要起身回去的时候,只听纪芙茵急急道:“不成,不能挖!” 这一声阻拦,令屋里的人齐齐将视线投到了纪芙茵的身上,老夫人问道:“为何不能挖?” “祖母,那株山茶是芙茵新栽上的,随意翻动的话,怕是会折断根须,所以,所以不能挖。”纪芙茵说着,眼神却低低地斜了下去。 纪夫人见状,心里咯噔一下,莫不是那金镯是女儿房里的人偷的? “二妹妹,那株山茶,不是我去年帮你栽上的么,怎么……”纪妃茵茫然地说到一半,立即面色一僵,声音悄悄地低了下去。 这说到一半的话,已经足以挑明什么了。老夫人的神情严峻了许多,盯着纪芙茵,语气中的慈爱已经失了三分,“芙茵,那株山茶真是你新栽上的?” “祖母,我,我……” 纪芙茵双手绞着帕子,一张小脸竟变得涨红了起来。 气氛正凝重的时候,一个神情有些纠结的人一下子跪了下来,“老夫人,事到如今,奴婢不得不说出来了!” “芳姑姑,你要说什么?”纪夫人问。 “老奴原本不确定,只是怀疑,但现在老奴大概知道是谁偷走了那九龙金镯了!” 芳姑姑的话像是一颗石子丢进了平静的湖面,纪云天沉声道:“既然你知道,为何不早些说出来?若祖母因为此事急火攻心,有损了康健,可是你担当得起的?” “大少爷责备的是,但老奴之前,的确不敢说呀。”芳姑姑面露难色,“若说了,老奴怕没有人会相信……” 第34章 老刁奴的污蔑 “其他的就不要说了,你先说出来,盗走那九龙金镯的究竟是谁?”纪夫人催促道。 芳姑姑神情纠结,忐忑地指向身侧一人,颤声道:“老奴亲眼所见,就是她!” 落玉一怔,随即脸色青白一片,“芳姑姑,我可从未得罪过你,你怎的如此血口喷人?!” “芳姑姑,落玉绝不可能是偷走金镯之人!”纪芙茵也急急反驳道。 “先听芳姑姑如何说的。” 纪夫人脸色一沉,落玉同女儿感情从来都是最要好的,若真是落玉一时糊涂作出了糊涂事,难免女儿不会一时犯傻,做出包庇之事来。 “那一日,是奴婢负责保管老夫人的首饰,但偏巧那日奴婢吃坏了肚子,在擦拭的时候离开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奴婢便看到落玉姑娘从那房里快步走了出来,像是在避着人似的。” “奴婢只当她是有什么急事,并未深思过,哪曾想落玉姑娘走后,金镯就不见了!” “你既早就知道九龙金镯不见,为何现在才说?!”老夫人呵斥道,“难不成你是打算一直瞒着我这个做主子的?!” “老夫人息怒,奴婢伺候老夫人这么多年,待老夫人的心意天地可鉴,老奴只是心想,落玉姑娘是二小姐的人,若是二小姐能劝落玉姑娘自己将那镯子还来,便是皆大欢喜了。 “可哪曾想,老奴暗示了二小姐几次,最后还……” “住口!芳姑姑,我敬你是祖母身边的人,可你若要这么污蔑我,我,我……” 纪芙茵像是气急了似的,可脸上那抹可以的红晕却着实令人不能不细细思量。 “二姐姐,若那镯子不是落玉偷了又藏起来的,你为何不让人将那山茶下面翻开看看,芳姑姑是不是冤枉了落玉,到时候一看便知。” 纪巧茵嘴上劝着,心里却是幸灾乐祸的不得了。 大姐姐同二姐姐两个人,一个天生美貌聪颖惹人怜爱,一个嫡出之身千金之躯,在这两个姐姐的光环之下,她从来都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如今能看到二姐姐丢人现眼,她怎么可能不幸灾乐祸一番呢? “我说不能翻,当然有不能翻的理由了。”纪芙茵别扭地转过身子。 纪夫人眼神复杂地扫了女儿一眼,冲那丫鬟冷声道:“去,将二小姐院子里的东西翻出来。” “娘,你怎么?”纪芙茵眼里浮起一层水汽,赌气似的咬咬唇,“娘,说不定祖母那镯子没丢呀,您怎么能就因为这就让人去翻女儿的宝贝山茶?” 纪夫人冲女儿使了个眼色,厉声道:“不许再胡闹了!” “娘,女儿没有胡闹!”纪芙茵急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了,“说不定那镯子是让老鼠叼走了呢?” 闻言,老夫人的脸色更难看了,只听过老鼠偷粮食啃木头,何曾有过偷金子的老鼠? “二妹妹。”纪妃茵温柔地开了口,“既是这样,就劳烦祖母身旁的孙姑姑再去将祖母放首饰的地方搜一搜吧,是不是不小心掉到了屋里的什么地方,让孙姑姑搜一搜便清楚了。” “孙姑姑向来都是个最仔细的人,断断不会漏掉了什么角落的。” 纪夫人似是有些无奈又略带薄怒地叹息一声,“芙儿,你今日到底是怎么了?为何不能表现的明理懂事一些?孙姑姑,劳烦了。” 看孙姑姑去了存放首饰的房里,纪妃茵面色平静如常,心里却忍不住险些要笑出声来。 她巴不得这个蠢嫡妹再闹下去,闹得越无力越刁蛮就越好。若不这样的话,怎么能将她的得体明理显现出来呢? 光是从老夫人方才看向自己时,眼中那赞许的神色便能看得出,此事一过,自己在祖母心中的地位又会上升一些了。 至于嫡妹,就让她空顶着一个嫡出的名头,永远活在自己的光彩之下吧…… 纪妃茵正得意地想着,方才出去的丫鬟又回到了房间,身后跟着的小厮手里捧着的,却是两件东西——一只用帕子包的鼓鼓囊囊的东西,还有一只木匣。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是在一瞬间投向了那只帕子,里面包着的东西隐约可以看出是首饰之类的。 “芙儿,这是怎么回事?!那帕子里面是什么?!”纪夫人脸色一白,若不是还顾及着给女儿留几分颜面,否则现在怕是抬手便要打上了。 “怎么会有这东西?”纪芙茵一愣,“娘,那帕子女儿不曾见过呀。” 老夫人面色阴沉,那帕子里面包着的,不难看出是镯子钗环之物,当即便冷声道:“把帕子打开,我倒要看看,那九龙金镯是不是在这里面!” “祖母您是……不相信芙儿吗?”纪芙茵含泪,望向祖母。 老夫人却面色低沉,不发一言。 这时,丫鬟已经将帕子拆了开来,待看清里面的东西,众人皆是一愣,里面除了一副耳环,一支白玉梅花簪之外,镯子还当真也有,只不过并不是老夫人丢失了的九龙金镯,而是一只镶嵌了玉石的银镯子。 一同赶回来的青梅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低呼一声:“小姐,这不是小姐病了的那日所丢失的东西么,怎么会在这里?” 纪夫人也有些愣了,“芙儿,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些是女儿前不久丢失的东西,这耳环,还有这镯子,都是女儿的东西。”纪芙茵看起来也是一脸茫然的样子。 “那日我觉得身子不舒坦,想要再睡一会,就随手将这些东西取下来放在了桌上,谁曾想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我也问过落玉和青梅,那日除了来探望我的芳姑姑和刘姨娘,就再没旁人来过了。所以女儿还以为是府里闹了老鼠,把这些东西给叼走了呢。” 芳姑姑僵住了,脑袋里面像是闪过一道晴天霹雳,这是怎么回事,她那日明明就将九龙金镯埋在二小姐院子里,怎么现在九龙金镯变成了二小姐的首饰?! 正在大家面面相觑的时候,只听落玉又惊声道:“这帕子,奴婢识得!芳姑姑替老夫人来为小姐送东西的那天,用的就是这条帕子!” “芳姑姑,难道我丢了的首饰,都是被你给拿了去?” “二小姐莫要冤枉奴婢,奴婢那日为二小姐放下参汤之后便离开了,怎么会偷走二小姐的首饰?!”迅速地回想了一遍那日她做所的事情,芳姑姑稳了稳心神,看向了落玉。 “现今怕不是有人正在贼喊捉贼吧,有人能从老夫人这里偷走九龙金镯,偷走奴婢一条不值钱的帕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二小姐,你可不要被刁奴的花言巧语蒙了眼啊!” 刘姨娘在心里迅速地盘算了一番,目光又打量了几只那只小木匣,轻声道:“二小姐,现如今不管说谁是贼,都只是口说无凭。” “我看那小木匣还尚未打开过,今儿府里也就只翻出了这两样东西,打开那木匣看看是什么,若不是九龙金镯的话,也没有人会冤枉落玉的清白的。” “那木匣不能打开!” 纪芙茵几乎想都不想地便一口回绝。 “必须打开,你若想要为落玉洗刷冤屈,这木匣今日就必须打开。”纪夫人言辞严厉。 “娘……”纪芙茵央求地看着纪夫人,眼里已经有了泪水在团团打转,“这个真的不能打开啊,女儿敢对天起誓,里面的东西,绝不会是祖母丢失的金镯!” 纪夫人冷眼看了一眼女儿,摇摇头,从小厮手里取过了木匣,就在木匣打开的一瞬间,纪妃茵眼中的喜悦还尚未来得及浮起,只见孙姑姑手中举着一只镯子,快步走了进来。 “老夫人,夫人,找到了,九龙金镯找到了!二小姐猜的真真是一点不错,这镯子大概是不知道被谁给碰到了木箱后头,压根就没丢呢!” 这怎么可能?!纪妃茵感到一股凉意自脚尖蹿到了头顶,她明明就让芳姑姑将这桌子藏到了嫡妹的院中,如今它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房里?! “不错,是九龙金镯。”老夫人捧着镯子端详了半晌,脸上的喜色渐渐退去,似刀锋般凛冽的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的芳姑姑,“你说,亲眼见到落玉拿走了这镯子?” “老奴,老奴的确是亲眼见到的!老夫人,是落玉偷了这镯子呀!”芳姑姑的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脑中几乎变得空白一片。 老夫人脸色一沉,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那你要如何解释孙姑姑是如何找出这镯子的!” 芳姑姑已经乱了分寸,眼角的余光瞥到纪妃茵眼中的暗示,想要硬着头皮撑下去,却一时间慌乱到有些慌不择言。 “奴婢、奴婢确实亲眼所见,是落玉所偷!孙姑姑她定是落玉的同谋,见夫人要搜府了,这才慌不择路把镯子又放了回去!” 不待孙姑姑开口辩驳啊,纪芙茵先冷笑一声,“芳姑姑,你先是污蔑我身边的婢女,如今又要扯祖母身边的人趟浑水,你是何居心?!” “在母亲下令搜府之前,孙姑姑她们可都是已经搜过身了的,中途也不曾离开过,难不成孙姑姑会凭空变出这被她们‘偷’了的镯子不成?!” 第35章 巧除老刁奴 这下可糟了……事情明明计划的万无一失,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纪妃茵也已经有些慌了神,饶是面上强作镇定,拢在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怎么办,定要想个法子,就算已经不能将这污名扣到嫡妹的头上,也定要想个法子让自己和娘脱身了才行! 纪妃茵脑中飞快地想着,看芳姑姑那乱了心神的模样,若是再拖下去,怕是就要将自己和娘给咬出来了! 正在焦急的时候,纪妃茵一眼瞥见了纪夫人手中的木匣,也看到里面的东西,先前的焦躁不安瞬间一扫而空。 “天吶,二妹妹,这木匣里面装的怎么会是这些个脏东西?!” 纪妃茵一手掩唇,一双美目瞪得大大的,另一手颤抖地指向那木匣,“你怎的会在自己院子里埋这些巫蛊之术要用的可怕之物?!” 听她这一声低呼,众人的目光也齐齐探向了那木匣。 纪夫人垂下视线,目光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木匣子里面放着的是一只妇人模样的泥娃娃,上面写着的生辰八字,正是老夫人的。泥娃娃的脚下,还踩着一只小布包。 “二妹妹,这巫蛊诅咒之物,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呀,这东西,我们清白人家可是万万碰不得的!” “姐姐还不曾见过里面的东西,怎能就一口咬定此乃诅咒之物?”纪芙茵攥着拳头,一张小脸涨红,口中为自己的清白辩驳着,却始终不肯让人将布包拆开。 “祖母,灵茵相信,此事绝非二姐姐刻意所为,说不定是有什么人想要污蔑二姐姐!” 开口的人是四小姐纪灵音,纪芙茵有些诧异,这个四妹妹平素总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像是这周遭的一切事都与自己无关,今日竟肯开口来为她辩驳,对纪灵音来说,这已经算是极大的恩情了。 被这东西一搅合,再加上九龙金镯已经找到,老夫人的注意力果真从芳姑姑身上转到了那木匣子里面的东西上。 “芙儿,这里面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打开看看,大家不就都清楚了么?”纪夫人凝眉,将那小布包拆开,取出里面的布条,略略扫了一眼,神情诧异,“母亲,您看!” 老夫人接过布条,上面竟是用鲜血写下的祷文,“芙茵愿折寿十年,换祖母平安康健……芙儿,你这傻孩子!怎的写了这些?” 刘姨娘傻了眼,凑上前一看,上面写的果真是这些,这又是怎么回事? 她们偷藏的九龙金镯神不知鬼不觉地又被送了回来,原本藏镯子的地方,被换成了纪芙茵的首饰,这些还不止,如今又挖出了这小木匣…… 冷汗自刘姨娘的背后渗了出来,将这事从头到尾细细梳理了一遍,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那狐媚子的女儿,竟有如此深的算计,她这回又被她反咬了一口! 纪芙茵脸色涨红,焦急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出来,似是在埋怨什么人似的,孩子气地娇嗔着。 “都说了不许打开,你们偏要打开!只差没几天的工夫,你们就偏要打开,这下可好,若是不灵验了该怎么办?!” “落玉,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夫人的话。”落玉叹息道,“自打老夫人寿辰过后,小姐心里就总是挂念着老夫人,又碰巧听闻了这个替别人添福添寿的法子。” “小姐就深信不疑,用自己的血亲手写下祷文,同写着老夫人生辰八字的泥娃娃放在了一处。只是这法子需得将那木匣埋足三十日,如今早早就刨了出来,也不怪小姐会伤心。” “芙儿,你何苦要这么做?祖母这把年纪,也不贪图什么了,看到你们好,我这心里就是熨贴的,你这样做,反倒令祖母心疼。” 老夫人拉过纪芙茵的手,左右怎么看都是疼到了心尖上。 见二姐姐脱了困,纪灵音神色淡淡的脸上,显露出一丝放松下来的神情,又默不作声地站去了一旁。 “祖母,芙茵福薄,祖父早早便去了,如今芙茵的祖辈就只剩祖母一人,若是能换得祖母平安康健,多陪伴我们兄弟姊妹几年,芙茵就算折寿也是情愿的。” 纪芙茵抬头,一双清澈似湖泊的眸子里波光粼粼,说出口的话虽是有些傻气,却让人感到有种说不出的真诚。 老夫人抬手替她揩去眼角泪痕,眉心虽是皱着的,目光却已然柔和无比。 “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个傻气憨厚的。祖母已经这把年纪了,身体又是没病没灾的,你们几个又是个个出挑的。” “若是再强行把你这丫头的福气加到我这老婆子的身上,未必我这把老骨头就受得了。只要你们能够好好的,祖母就真的什么都不求了。” 那边正祖孙情深,这边的刘姨娘同纪妃茵,却是冷汗满了后背。看到地上瘫软成一滩的芳姑姑,心知再拖下去必定会将她们母女给咬出来,刘姨娘目光晃了晃,又是计上心来。 “二小姐果真是个至孝至诚的,我便说像二小姐如此懂事孝顺的人,怎可能会做出诅咒那种事,又怎可能会教出手脚不干净的丫鬟来。” 刘姨娘似是很自责地叹息一声,“方才就连我都误解了二小姐,都怪这刁奴,不知吃什么鬼迷了心窍,竟凭空污蔑了落玉姑娘!” “亏得老天有眼,让孙姑姑找出了那镯子,否则的话,当真是要二小姐主仆蒙冤了!” “刘姨娘?!老奴这可是——” 芳姑姑的身子抖成了一团,话却还未说出口便被纪妃茵一声低喝止住了。 “还不赶紧住口!在祖母的面前大呼小叫成什么样子!”纪妃茵摇头,满脸地失望。 “我原以为芳姑姑你是祖母身边的老人了,想不到竟是个满口谎言之人!” “我二妹妹今日险些就要因为你而蒙冤,若不重重罚你,日后这府里的奴仆若都跟你学了去,做主子的要如何安稳度日?母亲,此人定要严惩不贷!”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芳姑姑知情不妙,涕泪交加,在地上连连磕头了起来,“奴婢该死,可奴婢也是受了别人的指使啊!是刘姨娘和大小姐,是她们逼迫奴婢做出这件事来的,奴婢也不想的啊!” 刘姨娘闻言,身子趔趄一下,像是险些站不稳几欲晕倒似的。 “芳姑姑,若是从前,你这般说许是还有人会相信,可我现今不过就只是府里的一位姨娘,我如何能逼迫得了老夫人身边的人?!” “我也就罢了,你先是污蔑了二小姐,如今又要凭空污蔑大小姐的清白么?! “我这姨娘你可以辱得,两位小姐却是这纪府的主子,万万不是你能够欺辱的了的!” 看向跪在地上的芳姑姑,老夫人的目光已经冰冷,“你伺候了我多年,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待你比旁人宽容几分。可今日之事,我却是万万宽容你不得的了。” “老夫人,老夫人!您一定要相信奴婢,真的是刘姨娘和大小姐逼迫奴婢做出这件事来的呀!”芳姑姑扑上前,抱住老夫人的腿。 “奴婢有证据,刘姨娘和大小姐为了买通奴婢,送给奴婢的东西还都放在房里!老夫人您只需要一看便知了!” “芳姑姑,我们姐妹二人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你之事,竟让你如此丧心病狂?” 纪妃茵捂住胸口,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双柔婉美目中泪光点点,柳眉微蹙。 “你既能从二妹妹的房里顺走那些个珠钗玉镯,自然也能从其他人的房里偷走什么,那明明就是你的罪证,怎可变成我们买通你的证据?!祖母,莫要信了这刁奴的话呀!” 芳姑姑像是被电击了似的,不敢置信地看着纪妃茵,“大小姐,当日您可不是这么说的呀,大小姐您可是口口声声地说绝不会让奴婢有事的!二小姐院子里的那包东西,也不是奴婢偷的!” 纪芙茵愤愤地看着她,“不是你偷的,难道你又要说是大姐姐偷了我的东西,又拿了你的帕子包起来埋进了我的院子里么?” “那帕子可是芳姑姑你贴身收着的,姨娘和姐姐也不会跟你一个老姑姑开口要一块旧帕子吧!” “二小姐,奴婢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偷啊!”芳姑姑已经慌乱成了一团,“老夫人,求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撒谎啊!” 老夫人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从她还只是个未出阁的少女时,芳姑姑就已经在她的身边伺候着了,竟没想到原来是个如此不堪之人。 轻叹一声,老夫人摆摆手,“主仆一场,虽是你犯错在先,情分总是要念的。领了这个月的银子,你就走吧。” “老夫人,老夫人!”芳姑姑哭得肝胆俱裂,忽然一阵脸色煞白,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被几个丫鬟给拖到了外面的院子里,泼了凉水,给了银子之后便打了出去。 没有人会怀疑芳姑姑说的话是假的,就算在被赶出府之前她仍是口口声声喊着,自己是受了刘姨娘同大小姐的逼迫,纪府的人也只当她是迷了心窍在胡说八道罢了。 一场闹剧以芳姑姑被赶出纪府而结束,失了多年的老奴仆,老夫人的心里终归是不痛快的,众人又劝解了几句,这才散了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纪芙茵停住脚步,转过身,正对上向外走的纪巧茵和纪灵茵。 第36章 扫除内奸 “今天多谢四妹妹为我仗义执言。” “算不得是仗义执言,我也只是说出自己认为的事情而已,二姐姐不是那种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的人,就算是纵容奴仆,也是不会的。”纪灵茵笑了笑,神情仍是淡淡的。 纪巧茵从那二人身边走过去,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自己嘀咕了一句,“装模作样的。” 纪芙茵像是没听见一样,对纪灵音笑道:“大哥上次回来,给我带了几块上好的墨,四妹妹平日最是个爱写爱画的,那墨搁在我那里也是浪费了,等会儿我便让人给你送了去。” “多谢二姐姐。”纪灵音轻轻附身到了谢,神态不卑不亢。 回到自己的院中,落玉为纪芙茵斟了杯茶,“这次幸好小姐先前做了准备,否则的话,奴婢今日可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小姐计谋虽妙,可惜的是只除掉了一个芳姑姑。” 青梅的脸上还有些不忿,“一想到他们竟然对小姐这么阴毒,我就恨不得去老夫人面前,把她们做过的脏事一股脑儿的说出来!” “不可。”明知她只不过是说说解气,纪芙茵却还是谨慎地提醒。 喝了口茶,纪芙茵冷声道,“祖母那边的刁奴已经除了,我们这院子里头,也是该清扫清扫了。” 落玉闻言,立即走了出去,不多会便将这院里所有的小丫鬟都带了进来。 都是一脸稚气的模样,纪芙茵暗暗皱了眉,谁又能想到这些一脸稚气的小丫鬟当中,竟有人会狠心做出同别人里应外合,要陷害她这个主子的事情呢? 小丫鬟们垂首站立着,静静等待着主子的吩咐,然而唤她们进来的纪芙茵却一手轻轻拖了腮,一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案几上,光洁莹润的指甲轻轻敲击在杯壁上,发出哒哒的声响。 半晌,纪芙茵才缓缓开了口。 “老夫人身边的芳姑姑,今天被赶出府的事情,你们可都知道了?” 丫鬟们闻言脸上均都露出了诧异神情,芳姑姑可是老夫人身边的红人,竟也会被敢出府去?!除了诧异的神情之外,还有两人的脸上飞速的闪过一抹惊恐,只是掩饰的极好,没有别人察觉到罢了。 说话间,再到丫鬟们做出反应,纪芙茵都不曾抬头瞧过谁,一双眼睛只是盯住那只青白花色的茶盏,“芳姑姑为什么会被赶出府去,你们里面应该有人知道内情。” 说到这,纪芙茵咯的一声,轻轻搁下茶盏,这时才抬起视线来,平静无波的目光在丫鬟们的脸上缓缓掠过。 “那株山茶下面埋着的东西,你们真就没有人知道吗?” 纪芙茵唇角轻轻挑起,微笑着的面庞,目光中却有种让人禁不住隐隐感到压力的威仪。 丫鬟们的心里均是抖了抖,自家小姐不应该是木讷又带点傻气的么,如今怎的竟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往日她们只当二小姐软弱可欺,如今那软弱可欺的二小姐怎的竟让人连直视都有些不敢了呢? “芳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老人,她犯了错尚且都要被打出府去,你们若是也做了同样的事情,会有什么下场就不用我来提点了吧?” 看小丫鬟们的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思忖着已经拿捏到差不多了,纪芙茵又道,“你们也不必害怕,事情过去就已经过去了,做了这件事的人,若是你能自己同我好好认个错儿,我绝不追究。” “可倘若是被我自己追查出来了,芳姑姑就是那个下场!” “彩萍,这件事,可是你做的?”纪芙茵眉梢一挑,清亮的目光扫向角落的一个小丫鬟。 名唤彩萍的小丫鬟吓坏了,连忙跪了下来,“奴婢真的不知道小姐说的是什么,但奴婢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小姐的事情!” 纪芙茵笑了笑,“莫要害怕,我只是问一问罢了,若不是你,你便回去做你的事情吧。” 彩萍狐疑地看了看一旁的大丫头落玉,得到示意之后才半信半疑地走出了房间。 纪芙茵的脸上仍没有什么变化,又挨个点名问了同样的话,得到也都是大同小异的答复,在听到小丫鬟否认的回答之后,也都让她们离开了。 最后,房里只剩下了两个小丫鬟,柳儿和素兰。 这一回,还不待纪芙茵开口,素兰便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几个头,一张素净的脸上写满了悔恨。 “小姐,奴婢知错了!” “哦?说说看,你错哪了。” “奴婢不该帮芳姑姑,将那镯子埋到院子里,奴婢真的知错了!”素兰的脸上淌满了悔恨的泪水,哭得声泪俱下。 “奴婢不敢奢求小姐原谅,但请小姐信奴婢一回,奴婢当真不是有心要害小姐的,奴婢不知道那镯子竟是老夫人的御赐之物……” “不知道你就可以来害小姐了?赶明儿你是不是一个不知道,就可以往小姐的茶水里面投毒了?”青梅呵斥道。 “奴婢是被逼的!芳姑姑是老夫人身边的人,我们这些做丫鬟的,有几个是敢得罪了她的?” “奴婢实在不敢得罪了她,一时懦弱,才做出了这种鬼迷心窍之事!求小姐责罚,奴婢真的知错了!” 素兰已是泣不成声,几欲昏厥过去似的,一张素净的小脸哭的惨白,头在地上磕地砰砰作响。 等她磕到额角流出了鲜血,纪芙茵才开口制止了她继续磕下去,“我问你,若是再一次有人让你来害我,你可还是会犯同样的错?” “不会了,真的不会了!小姐,奴婢真的知道错了!若再有人想要害小姐,奴婢就算拼的一死,也绝不会再帮外人来害了小姐!”素兰跪地哭求,“求小姐责罚奴婢吧!” 抬头间,素兰那张原本干干净净的小脸,已经被鲜血和眼泪弄的污糟一团,一双眼睛肿的桃子似的,很是可怜的模样。 纪芙茵轻笑一声,望向素兰,“你方才那样说,是怕我也将你赶出纪府过吃苦的日子,还是真的知错了?” “奴婢真的知错了!小姐将奴婢赶出纪府也好,罚做末等粗使丫鬟也好,奴婢也都绝无怨言!” 纪芙茵微微颌首,淡淡道:“等下领了板子,就赶出府吧。” “奴婢多谢小姐责罚!”素兰跪地,额头撞击在地上,发出咚咚的闷响,眼泪淌了满脸,神情中却自始至终不曾有过一丝怨恨。 不料,听闻这话,纪芙茵却笑了,修长指尖懒懒一扫,“你留下,我说的是她。” 指尖所指的人,是除了素兰之外留下来的另一名丫鬟,名唤柳儿。 柳儿一怔,方才眼底那抹窃笑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神态惊恐,双腿瘫软跪在地上。 “小姐,为什么要将奴婢赶出府?那件事……素兰都已经招认了,同奴婢是没有关系的呀!” “我能识破这个陷阱,难道还找不出挖这陷阱的人?柳儿,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纪芙茵冷声道,眉间一抹厌恶神情尤为明显。 “素兰同你私交甚好,她心软没有咬出你来,你便自以为可以沾沾自喜了么?问你们,不过就是想要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罢了。” 柳儿愣了,一张脸瞬间变得比纸都白,身子筛糠似的抖了起来,终是意识到要认错,连忙磕头不停了起来。 “小姐,柳儿也知错了,求小姐宽恕奴婢一回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合谋盗取御赐之物乃是死罪,只是打你一顿赶出府已经是对你莫大的恩赐了。”纪芙茵冷声道,立即命青梅喊了小厮进来。 将柳儿拖到了院中,重重打了二十板子之后,才将半死不活的柳儿从后门丢出了纪府。 柳儿被打时,素兰也在场,先前脸色还算正常,随着柳儿痛苦呻吟的声音响起,她的脸色也越来越白,待到柳儿被丢出府之后,素兰又一次重重跪在地上,带着颤抖的嗓音铿锵有声。 “奴婢在此对天立誓,此后若对小姐生出二心,必遭千刀万剐,火烧油烹,来生来世也不得好死!” “记住你今天的誓言。”纪芙茵目光深邃,扫过她惊恐的脸庞,“下去吧。” 素兰千恩万谢,双腿颤抖着走了出去。 “小姐真真是菩萨心肠,奴婢还只当小姐会将她们二人一并打出府去呢。”青梅说道,“奴婢竟忘了,我们小姐最是有一副仁善心肠的。” “留下她,只是为了日后有用处罢了。”纪芙茵笑了笑,心底没来由的浮起一丝悲凉。 慈悲之心,不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存在的,若是对谁都是一副赤诚善心,到头来的下场又会是什么呢?不过就是为人所利用,最后狠狠一脚踢开罢了…… 落玉想了想,“小姐留下素兰,是不是觉得这么做之后,素兰必定会感恩小姐仁善之心,从此对小姐忠贞不二?这样,小姐除了我们,也可以再多一个得力心腹了。” “日后你们待她,明面要比从前亲近,要让她觉得,我是将她视作了心腹,但可以透露给她的,只能是无关痛痒的皮毛之事,记住了吗?”纪芙茵沉声叮嘱道。 第37章 毒计又生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 留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当作心腹,活了两世的她还不至于蠢到这个地步。 更何况,将来若是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作为一枚可被丢弃的棋子,让自己毫不犹豫地抛出去! “其他的丫鬟们,是去是留,就由你们两个决定吧。快到年根了,咱们这院子里头,也是应该清扫清扫了。” 说完,纪芙茵又道,“青梅,上次大哥送来的那些上好的徽墨,找出来给四小姐送过去两块。” “小姐,那可是大少爷特意留给您的,奴婢听说那墨比金子都贵呢。” “两块墨而已,我都舍得,你心疼个什么?”纪芙茵笑笑,“快些去吧。” 捧着那两块墨走了出去,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青梅捧着一幅画走了进来,“小姐,这是四小姐让奴婢带给您的。” “拿来我瞧瞧。” 展开那画,纪芙茵禁不住连连称赞,纪灵音平日里总是不言不语的,可却并不是木讷,光是从她的字画上便看得出她是个多么内秀的女子。 “原来四小姐的画竟如此栩栩如生,难怪小姐舍得把那么好的墨送给了四小姐。”落玉笑道。 纪芙茵笑了笑,将那画卷起来命人收好,又吩咐落玉重新煮了水泡茶,经过芳姑姑一事,刘姨娘她们大概可以消停个几天了,趁着这工夫,自己正好清静情景,也好梳理一下不久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 如果这一世没有同前世有太大出入的话,对纪府至关重要的那件大事,很快就会发生了…… 这一天,大业从清早开始就飘起了雪花,不过几个时辰,纪府里头便成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模样。 纪妃茵抱着雕花金手炉坐在窗边,听刘姨娘说完那话之后,神情便有些恹恹的凝重。 刘姨娘很是不解她的反应,“怎么了你这是,你爹爹若是高升难道不好么?” “好,自然是好的。爹爹若真的可以高升为正三品兵部尚书,身为爹爹的女儿,我的身价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只是娘,女儿心里总觉得有些……” 纪妃茵垂下长长的睫毛,柔美明艳的脸庞凝视着窗外,呵出的暖气在空中绽开大团的白雾,在这片白雾中,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飘渺。 “不管我做的多好,旁人眼里最先看到的,还是纪家的嫡女二小姐。六皇子对父亲的示好已经越来越明显了,可……” 刘姨娘听懂了女儿纷乱的心事,忙压低声音安抚道:“这有什么好怕的,若六皇子对你真的有意,就算为了笼络你爹,求娶芙茵,也绝不会丢下你的。” “最不济就是你们姐妹两个将来共侍一夫,可我的妃儿不管是从样貌还是学识上,都比纪芙茵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你着实不必担心自己不会受宠。” 纪妃茵轻轻叹息,两弯秀丽的眉毛轻轻蹙在一处,“可就算那样,她终究还是占了个嫡出的名头。” “若六皇子真的为了得到纪氏一族的支持而迎娶嫡女……在纪府,我低她一头,难道将来嫁了人,我还要伏低做小不成?” 自那轻轻颤抖的声音中,刘姨娘不难听出女儿心头的不甘与愤懑。 “唉,妃儿,是娘对不起你……”刘姨娘神色黯了黯。 “娘,快别这么说。”见刘姨娘神色黯然,纪妃茵连忙压下心头的委屈,劝慰道。 “娘待我已经是百般的好了,我们落到今日这地步,都是纪芙茵那个小贱人害的,娘又何来对不起我一说呢?” 刘姨娘摇摇头,唇边禁不住露出一丝苦笑,纪府嫡女这个位置,原本应该是自己女儿才对……可现在…… 又是一声叹息,刘姨娘压下了心头那一丝酸楚,心知现在不是计较过往仇怨的时候,敛了心事,刘姨娘又开口道。 “其实你也无需如此担心,一切都还早,若六皇子真对纪芙茵动了提亲的念头,娘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算了,娘,命由天定,我也不想再去强求什么了。”纪妃茵强笑。 “傻妃儿,跟娘有什么好隐瞒的,只要有娘在一天,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不能让你受了半点儿委屈。”刘姨娘爱怜地抚摸着女儿明显消瘦了的小脸,脸上满是心疼。 这阵子她们母女也不知道是撞什么邪了,一而再再而三的败在那小贱人手下不说,就连老夫人的心都有些偏袒起了纪芙茵。光是那支老夫人赏赐给纪芙茵的金钗,就害的妃儿怄气了许久。 一想到那个总是一脸傻气的嫡女,原来竟是个如此有心计手段又狠的,刘姨娘的心里就恨恨的。 若将来真要是同妃茵说的那样,六皇子同时将她们姐妹迎娶进门,到时候女儿岂不是又要看她的脸色生存,侧室的日子,岂是那么好过的? 一想到自己不过是伏低做小做了不到几个月的姨娘,就已经苦不堪言了,再联想到女儿将来也有可能过上这种日子,刘姨娘惊觉冷汗爬了满身,她绝不容许那样的事情发生! “娘,你怎么了?脸色阴晴不定的……” 纪妃茵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令刘姨娘伤心了,心里登时自责了起来,岂料自己的话刚一说出口,便对上了刘姨娘那双闪着寒光的眸子。 “若真要是那样……皇族之人最重子嗣绵延,若她是个不能生育的,就算一开始嫁过去是正妃,那位子她也坐不了多久!” 纪妃茵一怔,随即面露喜色,“娘的意思是……?” 望着窗外那满天大雪,刘姨娘的神情一如屋檐上挂下来的冰柱,神态间满是阴毒,“这一场大雪下来,湖面的冰应该已经厚实了吧。那位二小姐她,不是很喜欢在结了冰的冬日跑去湖面上赏鲤的么?” “娘果然聪明,女儿怎么就不曾想到呢!” 瞬间领会到刘姨娘话里的意思,纪妃茵一瞬间喜上眉梢,若真要是成功了的话,那她就真的不必再担心什么了。 这场大雪整整下了三天三夜,大地的温度似乎也被这场大雪给一并带走了,纪府几处荷池湖泊的水面都冻的结结实实的,寒冬似乎在这短短的三天一下子便降临到了人间。 等到雪停之后,就算出了太阳,也是远远地挂在天上,丝毫融化不了半分薄冰。 “小姐,湖面又冻起来了,小姐要不要去赏鲤?”瞧见雪停了,外面的冰到处都是厚厚的一层,青梅欢喜地回到房间,问道。 落玉也笑吟吟地捧着一只瓷碗走了进来,“小姐什么时候去,奴婢们早就帮小姐把鱼食准备好了。” 在这凄清的冬日,去到养了锦鲤的湖面上,拂去上面的落雪,再凿开一个冰洞,撒一把鱼食下去,便会有无数条色泽鲜艳的鲤鱼纷纷围绕过来讨要东西吃,十分可爱,也算是这在腊梅尚未开放的寂寥冬日的一点乐趣。 若是从前,她必定想都不想便去了,但现如今,她可是一点都不想要靠近那些个湖面。 要知道,若是自冰层上面翻落下水,湖底尚未凝结的水流温度,可是丝毫不比那些个厚厚的冰层暖和多少。 那种刺骨的寒冷,体验过一次的人,是绝对不会再想要感受到第二次的。 “不了,今儿身子有些乏力,不想出去吹风了。”从那彻骨冰冷的记忆中回过神来,纪芙茵摇了摇头。 见她兴趣缺缺,落玉便悄悄地将鱼食放了回去。 快到晌午的时候,前院里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芙茵便打发了青梅去瞧瞧是怎么一回事,不过片刻便看到青梅喜气洋洋地快步小跑了回来。 “小姐,老爷他高升啦!” “什么?”纪芙茵一愣,这么快?在她的记忆中,原本应该是转了年去,爹爹才领旨成为正三品兵部尚书,如今竟是提前了。 纪芙茵沉吟道,看来日后自己凡事都要再多注意一些了,这一世的事情似乎也并不完全是同前世一样。 青梅只当她是高兴的愣住了,又欢快道:“小姐,老爷现在是正三品兵部尚书啦!” “如此,当真是天大的喜事。”纪芙茵调整好心绪,笑道,“等爹爹回来,我们可要好好为他庆祝一番。” 主仆三人正说这话,纪夫人身边的小丫鬟便来传话了,说是纪老爷中午会在家中宴请宾客,让几位小姐们收拾一下,尤其打扮上不要出了错。 宴请宾客?纪芙茵眉心微皱,上次赵洛之来到府中,她已经用风寒做了借口,这一次…… “落玉,去悄悄打听一下,今天来府里的都有什么人,记住,一个也不能记错,尤其是……六皇子。” 说到六皇子三个字的时候,纪芙茵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落玉点了头,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落玉匆匆回来了,神情中带着一抹轻松。 “回小姐,今日会来纪府的皇子,只有奉命替帝君送来赏赐的二皇子,其余几位皇子都不会出现。” 纪芙茵心口一松,“时辰不早了,给我换个大方些的发式,我们也该预备预备了。” 纪老爷高升的喜讯很快也传到了刘姨娘的院中,刘姨娘喜不自禁,又拿了银子打赏了前来传话的人,眉眼含笑地让丫鬟送走了那人,刘姨娘脸上的喜色登时沉了下去。 “若是今日要替爹爹庆贺的话,纪芙茵她大概是不会去到湖面上了,娘,我们的计划要怎么办?”纪妃茵毕竟年轻,还是有些沉不住气。 第38章 坠入冰窖 刘姨娘也有些不悦,耐着性子道:“急什么,冬天才刚刚开始,这次不行,我们总还有机会的。” “别愣着了,去收拾收拾,今天来为你爹爹道喜的人大都是朝中重臣,这对你来说是一个机会,绝不能让纪芙茵把你的风头给抢了去。” 刘姨娘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响,虽说六皇子如今风头正盛,可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她还不想这么快就把宝压在他的身上。 要知道,身为一个皇子,免不了的便是将来关于皇位的争斗。 若赢了,君临天下,若输了,运气好的还能有个王爷的名头,做一辈子的富贵闲人,若运气不好,夺走姓氏处以极刑都是有可能的。 时间一晃便到了中午,前来道贺的宾客纷纷而来。 按照惯例,男宾与女客分别被安置在了两边,来人同满面红光的纪老爷道几句恭贺的话之后,便各自按照身份等级,心照不宣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当纪妃茵出来的时候,宾客里私下赞叹的声响纷纷传出,细细听来,竟都是在赞扬纪大小姐国色天香,艳压群芳的话。 纪妃茵听得很是受用,唇角的笑意也禁不住蔓延开来。 为了博得刚才这些赞扬声,她今天可是下足了十二分功夫。 一身石榴色广袖曳地长裙,耳朵上缀了两颗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粉白牡丹耳饰,眉间的花钿以加了金粉的胭脂描画而成。 腕间一只碧色玉镯,越发将她映衬的肤白胜雪,发式也是精心打理过的,任凭谁看了都会忍不住赞叹,世间怎会有如此绝色女子。 纪妃茵眼波轻轻流转,在扫过某一处的时候,目光竟忍不住震颤了一下,是他? 坐在那一处的绝美男子,不正是那日她在竹林间偶然遇见的么?回想起那一日,纪妃茵的脸颊便有些发热。 虽说还不确定那男子的身份究竟是何人,可看那装束应当也是大富大贵之家的公子,纪妃茵并不识得那些人的身份,只能凭借装束来猜测着。 听到众人对纪妃茵的评价,刘姨娘的心里几乎要溢出蜜来,她要的就是这样,自己的女儿如此美艳动人,不需废多大力气,就可以将纪芙茵那个嫡出的小姐给硬生生比了下去。 “这位小姐好生美艳,不知道是纪府哪位小姐,嫡出还是庶出?” “梁夫人,这位小姐我是见过的,的确美貌,只可惜却不是纪府嫡出的女儿。” “哦……” 听到这回答,问的那人便再没继续打听了下去。 刘姨娘的心里登时有些别扭,那妇人乃是中书侍郎的夫人,此前便听闻她正打算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一门好亲事。 她看的出梁夫人对妃茵是有好感的,只是却在听到妃茵现是庶出之后,那略带遗憾的一声咋舌,却让她的心里很是堵得慌。 就在这时,纪芙茵也进到了厅中,众人的视线禁不住又一次聚集到了来人的身上,只见纪芙茵脚步稳稳,面带淡然微笑,缓缓走了进来。 一袭月白色衣衫看似寻常,识货的人却能一眼看出那衣料的华贵,发式虽然简单,却透着一种大气端庄,且丝毫不显刻板。 几支名贵却看似不起眼的珠钗点缀在发间,耳旁只缀了两颗小小的珊瑚珠子,珠子虽小,成色却不是凡品。脸上只是薄施粉黛,唇边那如花的浅浅笑靥,便是她的最好装扮。 她的装束看似再寻常不过,却隐隐透出一种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魅力。 方才还令人们感觉明艳动人的纪妃茵,在纪芙茵的出现之后,那种略显张扬的美艳,立即就变得有些俗气了起来。 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纪芙茵忽然便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曾经,她每次在纪妃茵之后出现,也是可以得到大家如此聚集的目光,只不过却并不是赞赏,而是暗含了嘲讽的。 那时的她只会模仿,却总是画虎不成反类犬,总是让那些俗艳的衣裳和首饰遮掩了自己的光芒。 只是现如今,她又活了一次,这一回,她绝不要再活在庶姐的光环之下了。 梁夫人又低低开了口,问向身旁的人,“这位总该是纪府嫡出的女儿了吧,气质就是不同。” “没错,这位应该就是二小姐纪芙茵了,这种沉稳大气,哪是庶出的女儿能比得了的?” 方才还一面倒的对自己不吝夸赞的宾客们,似乎在一瞬间就倒戈向了另外一边,听到这些个窃窃私语,纪妃茵几乎恨得坐不住,脸上的笑容费了十二分的力气才勉强不变得扭曲。 自她一进来,顾含谦的视线便再也挪不开了,眼底浮起一抹清浅笑意,果真,她是纪家的女儿。 坐在位子上的他,注意力已然被芙茵所吸引,想要做些什么令她注意到自己,却又生恐唐突,只能耐着性子坐在位子上,只是视线却收不回来了。 纪芙茵原本便是打算来走个过场,至于来的人都有谁,更是丝毫兴趣也没有,在纪妃茵的身边坐下,芙茵笑道:“姐姐果然美艳动人,在哪里都是如此的耀眼。” 这话若是搁在以往,纪妃茵肯定想都不想的便将这恭维照单全收,可今天听了这话,不知怎的,心里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烦躁,再看看嫡妹那张天真单纯的脸,又不像是在对自己讥讽。 纪妃茵笑了笑,努力将自己脸上的那一丝不自然藏好。但当她看到顾含谦看向嫡妹的目光时,纪妃茵的眼中还是禁不住划过一抹怨毒。 她眼中那一丝异样,没能躲过纪芙茵的眼睛,察觉到令纪妃茵不忿的源头是来自于对面,芙茵轻移过视线,正对上了顾含谦看过来的目光。 见到她终于注意到了自己,顾含谦微微一笑,冲她点头示意。 纪芙茵见他面容有些眼熟,再对上那双温润双目,登时便回想了起来,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抹笑意,眼角余光扫过庶姐,敢情是为了他? 不错,这可当真不错。 见她笑着望向自己,顾含谦便向这边走了过来,笑意清浅,眉目如画,冲这边微微行了一礼,“姑娘可还记得在下?” “记……”纪妃茵心头一跳,正迫不及待开口,自己的声音却被旁边纪芙茵那带了笑意的沉稳声音给压了下去。 “自是记得,只是没想到,今日竟然会在府中同公子相遇。”纪芙茵冲他盈盈一笑,弯了弯腰,“这倒是给了我一个当面感谢公子的机会呢。” “得姑娘一谢,在下真可谓三生有幸。” 凝视着她的笑靥,顾含谦便觉得这世间万千繁华尽数散去,唯独那双似星辰般璀璨光洁的眸子,占据了自己全部的心思。 他方才……原来不是在看自己?! 纪妃茵登时像是被人狠狠的掴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烧了起来,嫉恨像条毒蛇一般在自己的五脏六腑冲撞着,咬噬得让人痛不欲生。他们两个竟是识得的?! 瞥见庶姐那模样,纪芙茵的心里当真是说不出的舒畅,见来人渐渐多了,便冲顾含谦微微颌首,“公子,宴席要开始了,待来日有机会,芙茵必定会再次好好谢过公子。” 顾含谦浅笑,“如此,那便一言为定。” 说罢,他便连再看一眼都不曾看过纪妃茵,便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姐姐怎么了?怎的还不坐下?” 对上纪芙茵那夹杂了嘲讽的视线,意识到还站着的自己有些失态,纪妃茵胸口一团怒火险些喷涌而出,却碍于现状,不得不温婉而坐,脸上硬是挤出一丝温柔笑意:“多谢二妹妹提醒。” 宴席进行到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有人陆陆续续的离席了,有的过了一小会又回来了,有的则是喝的醉醺醺的,被送去客房休息了。 向来都不喜这种过于热闹的地方,纪芙茵也起身准备离席了。 见她起身走出去,顾含谦似是犹豫了一下,也起身跟了上去。纪妃茵见状,眼中的神色顿时沉了沉,下意识地也想要随去看看,正要站起来的时候,衣袖却被人不轻不重的扯了一下。 “别忘了你需要的是什么。”刘姨娘颇有深意地在纪妃茵耳旁低语一句。 若是半途离席,还是为了追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这话若是传了出去,到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可想而知。 纪妃茵的眼底划过一抹不甘,却还是又坐了回来。 在席上吃了两杯酒,纪芙茵觉得有些热,便打算去湖心的小亭子里待一会再回去。 “小姐,湖面的冰层很厚,我们从这走过去便可以了。”落玉看了看,若是要从桥上走到湖心的小亭子,还得饶过大半个湖面,便如此提议道。 “无妨。”扫了一眼湖面的冰层,虽然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但还是小心至上,纪芙茵摇头道,“就绕过去从桥面上走吧。” 由落玉搀扶着,从已经扫过雪的桥上,来到了湖心的小亭,看着眼前一片白茫茫的湖面,纪芙茵的心情忽然变得没来由的舒爽。 正凝视着眼前的湖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几声冰层碎裂的声响,一声惊呼过后,立即便响起了拍打水花的声音。 纪芙茵诧异地转过身子,面上顿时一惊,有人掉进了湖里面! 第39章 立下誓言 按照常理来说,这种天气如此厚的冰层,轻易是碎不了的,可刘姨娘同纪妃茵却在往常她习惯走的那一处地方撒上了盐巴。 盐巴可以融冰,表面上看不出什么,可实际上被撒过盐巴的那一处冰层,却脆弱的如同初春时间那微薄的冰层。 在前世,她便是踩到了那一处碎冰,跌进了寒彻骨髓的湖水当中,万幸捡回一条命,却因为寒气侵体太重,导致生育出的孩子接二连三的夭折,最后就连得以幸存的鸿儿都被…… 纪芙茵摇摇头,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最要紧的是怎么把人给救上来。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鬼,好端端的有路不走,偏得从这湖面上过! “小姐,我去喊人来!” “不必了。”纪芙茵凝眉,迅速地思考了一番,若是等落玉跑去将会水的人找来,湖里那个倒霉鬼怕是就要淹死了。 咬咬牙,纪芙茵脱下自己身上披着的兽皮大氅,一头死死攥在自己手中,另一头用力地抛向冰洞处。幸好,他掉下去的地方距离自己不远,丢了几次,总算让那人将大氅一角死死地抓在了手中。 “快,跟我一起把人给拽上来!” 听纪芙茵这么嚷道,吓坏了的落玉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同小姐扯住大氅,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那人给拖了上来。 从冰窟里面爬上来,饶是自己体质强壮,又习过内功,顾含谦却还是冻的浑身发抖,却仍不忘冲纪芙茵拱手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是你?”纪芙茵看着顾含谦,“没事吧?” 正想问他怎么会跑到这湖面上,见他冷的嘴唇都变得青紫,自己的兽皮大氅又沾了冰水,怕他继续站在这冰天雪地会冻出什么事来,纪芙茵连忙示意他跟自己去到最近的客房。 所幸纪府虽大,客房却安排的极是分散,就靠着这园子便有几间客房。 在落玉去取火盆来的时候,芙茵忽然听得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只当是答谢公子上次告诉我蛇梅果的恩情,从此我们便两清了。”纪芙茵淡淡一笑。 经历了上一世的事情,她早已经不是那个善良的纪芙茵了,多管闲事同别人扯上关系的事情,更是压根就不想做。 之所以会救他,只不过是因为他是在纪府落的水,若他碰巧有了个三长两短,又碰巧是纪府惹不起的人,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看见她那疏离的笑,顾含谦一时有些狐疑,方才在宴席之中,她待自己可不是这般清冷的啊,虽是心里疑惑不已,唇角仍笑意儒雅。 “姑娘救了在下一命,当时我却只是举手之劳,二者怎可相提并论?姑娘待我可是有救命之恩,在下要如何报答姑娘才好?” “报答倒是不必,只希望公子烘干衣裳之后,不要将落水一事宣扬出去。” “本就没什么提起的必要,又是姑娘如此要求了,在下必定不会多说。”顾含谦偏过头来,深邃双眸中目光灼灼,“只是有恩不报,却实在不是我顾含谦的性格。” 看着眼前男人,听他如此说完,纪芙茵一怔,有些忍不住想笑,看起来不过也就是十五岁的少年模样,尚且有些稚气,虽是俊美,可终究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对他的避忌无意中也少了几分。 “那你要如何报答呢?”纪芙茵轻笑,饶有兴味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你救了我一命,从此这条命便是你的了。” 狐目微微上挑,顾含谦的眸中含了一抹温润笑意,说出来的话,声音虽是温柔,却是字字有力,铿锵有声,透着一丝让人无法拒绝的坚定。 纪芙茵眉心微蹙,眸中露出一丝狐疑神情,这话是什么意思? “放肆!你要做什么?!” 看他的手探过来在自己的耳边晃了一下,纪芙茵只觉得耳垂一凉,伸手去摸时,那粒小小的珊瑚珠子耳坠已经到了顾含谦的手中。 看她这反应,顾含谦觉得好生有趣,看到眼前那双愠怒的墨瞳,一丝温润的笑意又爬上了唇角。 这双眼睛不够美艳,却有种说不出的澄澈,或许对旁人而言,这位纪家二小姐姿色平平,可在他的心中,仅是这双如世间最清澈的湖泊般的眸子,就足以令他对其一见倾心了。 “信物。”将那珠子拈在掌心,顾含谦缓缓开口,“留在身边,好提醒在下自己这条命是姑娘给的。” 纪芙茵神情已是薄怒,“还给我,我不需要你记住我的什么恩情。” 顾含谦微微一笑,直视着她那双带了淡淡怒气的眸子,“姑娘不需要,不代表在下就不会那么做。” 正当此时,客房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一名看起来同顾含谦年纪相仿的少年男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我说怎的找不到你,原来是跑到这里偷香窃玉来了。” 纪芙茵心头一恼,正待呵斥那轻薄少年,顾含谦却已经敛了先前的笑意,正色道:“二皇子殿下,此言事关纪家二小姐清白,不可乱说。” 二皇子?这便是少年时代的二皇子赵行之? 纪芙茵打量了赵行之几眼,前世在赵洛之登基之前,她也曾远远见过二皇子几面,印象却并不深刻,只记得二皇子在一众皇子当中,是最不出挑的那个,平庸至极,毫无长处可言。 如今靠近了仔细看,面容倒是勉强算得上英俊,却少了那么一丝灵气,没了那份灵气,再好看的五官也显得平庸无常了。 纪芙茵的目光又转回到顾含谦的身上,能够同二皇子如此相熟的对话,此人来路毕竟不简单,只是…… 不管她再怎么回想,也都完全回忆不起任何一个名唤顾含谦的皇亲国戚。 “知道了,我也就是随便说说。”赵行之道,“你的身上怎么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平时不够受到重视的缘故,从赵行之的身上很难看出皇子们身上独有的贵气,同顾含谦立在一处,更是硬生生被比下去了不少。 穿着再如何华贵,看起来也只不过像是一名纨绔子弟罢了。 见瞒不过,顾含谦笑笑,道:“不小心滑了一跤,跌倒了积雪里面,弄湿了衣裳。殿下怎么来到这里了?” “你不在,同那些大臣们说话又实在无趣,正巧将军找不到你,我便出来找你了。” “你是……顾将军的儿子?”纪芙茵一下子猜到了他的身份。 当今朝中,手握重权的将军就只有正二品辅国大将军顾辉凡一人,而爹爹同顾将军交好也是近日才有的事情,因此她只知道有位股将军,却并不知道顾将军还有这样一位样貌温润如玉般的儿子。 “不错。”顾含谦冲她微微颌首。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看着自己的时候,眼底似乎总是有一抹笑意的。 纪芙茵勒令自己不去深思那笑意中所隐藏的深意,道:“将军既然找你了,待你烤完衣裳便赶紧回去吧。殿下,公子,芙茵先行离开了。” “芙茵姑娘!” 正要踏出房门时,听到这一声有些过于亲昵了的称呼,纪芙茵眉心轻蹙,侧过身,却正对上了顾含谦那双幽暗深邃的星眸。 那张俊逸出尘的脸上带着一抹清浅笑意,神态却认真到让人丝毫无法对其质疑半分。 “在下今日之言,绝非戏谑。” 心跳没来由的漏了半拍,纪芙茵在心中暗笑自己,不过是对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已,着实不必太过认真。 转过身,将房门掩上,正巧见到回去取另一条大氅的落玉向这边走了来。 将大氅为她披上,落玉忽然咦了一声,“小姐,您的珊瑚耳坠怎的丢了一个?” “许是丢在什么地方了吧。”纪芙茵不想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回吧,在外头待了这么久,我也有些冷了。” “嘻,那顾公子不知道是什么人。” “怎的说起他来了?”回到房中,捧了杯热茶暖手,纪芙茵道,“他是顾将军的独子,顾含谦。” “原来他便是顾将军的那个养子啊!”落玉轻叹道,“难怪看起来同将军一点都不相似。” 想想顾将军那粗犷的武人模样,再想想顾含谦那翩翩公子,纪芙茵也禁不住笑了出来,虽说是养父子,但这二人之间相差未免也太大了些。 见小姐心情还不错,落玉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虽说顾公子并不是将军亲生,但奴婢却听说将军待这位养子更胜亲生。” “自打见了顾公子,奴婢就总忍不住想,过些年,到了小姐该出阁的年纪,若是小姐能够觅得如同顾公子这般的夫君,奴婢也就安心了。” “你想的倒是长远。”纪芙茵笑笑,低头饮茶,目光中却晃过一丝茫然。 自重生之后,她想过要如何应对姨娘与庶姐的毒手,想过要如何守护纪氏一族,也想过要如何复仇,却偏偏没有想过自己的将来。 如今听落玉这么一说,芙茵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似乎欠缺了最重要的一部分。 得以重生,是上天赐予自己的厚恩,若自己将复仇视作生命中唯一的信念,一个只是为了复仇而活着的躯壳,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一般,那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条活生生的性命么? 第40章 六皇子遭弹劾 “奴婢也只是替小姐的将来挂念罢了。”落玉只当她是不喜这个话题,笑道,“小姐若是厌恶我这么说,那奴婢便不说了。” 搁下手中茶盏,纪芙茵缓缓摇头,“我哪会厌恶,你是真心为我好,我知道。” “那……小姐认为,将来要觅得一个什么样的夫君才是称心如意的呢?”落玉笑嘻嘻道。 “你这丫头,问的倒真多。”纪芙茵笑了笑,“自然是要性格温润,待人宽厚之人。” 落玉掩了嘴笑,“听小姐这么说,奴婢越发觉得那顾公子同小姐相配了。” “就你多嘴。”纪芙茵嗔怪道,“这些话在咱们院子里说说也就罢了,要是在外头也敢这么说,仔细你这张小嘴。” “是,小姐不喜欢,奴婢就不说了。”落玉笑嘻嘻道,“奴婢这就安安静静地给小姐剥核桃仁。” 填一块核桃仁进口,酥香溢了满舌,纪芙茵下意识地抬手摸上那空空的一边耳垂,眼底又浮现出顾含谦的模样来。 同那般温润之人相谐一生,过一世太平安稳日子,这才该是自己今生所求。 这念头一冒出来,纪芙茵皱了皱眉,暗笑自己也受了落玉的影响,竟想到了如此久远之事。 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飘飘洒洒地落下了雪花,推开窗子,看到外面那一片银装素裹,世界似乎也变得分外寂静了起来。 “落玉,替我将天音琴取来。”守着火盆,坐在窗子旁边,纪芙茵一开口,眼前便是一团白雾。 很快,落玉便名为天音琴的凤首箜篌抱了过来,“小姐这些日子都不曾碰过它,奴婢还当是小姐舍不得再弹这宝贝了呢。” 纪芙茵笑了笑,调了调琴弦,将其抱在怀中,指尖在上面轻轻拂动,一支曲子便缓缓流出。 说是宝贝,实际上,这天音琴的音色同其他箜篌完全相似无二,同一些顶级的箜篌相较的话,音色说不定还会差上那么几分。 她之所以将它视作宝贝,则是因为这天音琴是由母亲一族代代相传,最终传到自己手中的。 雕成琴体的木头以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听母亲说,自从母亲有记忆以来,就不曾见过有人为这天音琴做过修补。 不管弹奏多少次,它的琴体总是散发着幽幽的,千年古木沉寂下来的木制暗光,琴弦也永远都是坚韧不锈,几十年如一日映着盈盈银光。 可这柄看似完美的箜篌却有一个最令人无法忽视的缺点,那便是它那不出彩的音色了。 纪芙茵拨弄着琴弦,这还是自她重生之后,第一次弹奏着天音琴。 在前世,庶姐夺走了她的天音琴,再将这失而复得的宝物捧在怀里,纪芙茵的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这一世,我绝不会再将你拱手相让给任何人了……”抚摸着润滑的琴体,纪芙茵喃喃道。 时间一晃又过去了五六日,从纪夫人那边回来的落玉,神情有些兴奋,还不待纪芙茵问什么,便将房间里的其他小丫鬟打发了出去。 “这么神秘兮兮的,发生什么了?”纪芙茵问道。 “方才奴婢回来的时候,路上碰巧见到了老爷身边的一名小厮,那小厮同奴婢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要比旁人深一些,就禁不住在路上聊了几句。然后奴婢便听到了一个消息,是有关六皇子的。” 赵洛之的消息,光是想到这个男人的名字就足以让她厌烦了,纪芙茵有些厌恶地揉了揉眼角,“听到什么了?” “六皇子他……被朝中大臣们联名弹劾了!” “你说什么?!”纪芙茵有些激动,险些打翻了手边的茶盏,迫切地盯住落玉,“弹劾六皇子的人里面,有没有爹爹?!” 见小姐突然变得激动了起来,落玉连忙回答道:“听他说,老爷原本差点就听了其他同僚的游说。” “但最后老爷还是决定保持中立,互不得罪。为此老爷还受了不少弹劾六皇子的大臣们的非议呢。” 紧绷着的心这才松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纪芙茵连声喃喃道:“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小姐不是很厌恶六皇子的吗?”落玉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 “奴婢听说,这次大臣们弹劾六皇子蓄谋篡位,证据确凿,六皇子这次再难翻身,就算老爷也参与了弹劾,一个已经失了势的皇子,还有什么好忌惮?” “落玉!此话万万不可在外乱说。”纪芙茵缓缓摇头,“六皇子如今只是将要失势,并非已经落败。” 落玉仍是不解,“可是小姐,大臣们都已经搜罗到了六皇子预谋篡位的证据,帝君又怎么会容忍一个想要篡位的皇子继续得势呢?” “此事并非你我二人可议,你只需记住,在皇族波谲云诡的争斗中,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断言究竟哪个才是败了的。类似方才的那些话,以后莫要再胡乱提起了。” 见纪芙茵神色凝重,落玉虽是不解,却又深知她话中深意,连忙应了声。 弹劾……摆摆手示意落玉退下去,纪芙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以为经过这次弹劾,赵洛之必倒无疑,可实际上谁都预料不到,就算弹劾他的大臣们拿出了那所谓的证据,最后竟还是不能奈何他半分…… 这次弹劾,非但没有搬到赵洛之,反而还成为了他铲除异己的一次选拔。前世,参与到了这场弹劾的大臣们,没有一个人的下场不是凄惨至极的。 幸好,幸好这一世父亲还是明智地选择了中立。就算暂时要忍耐同僚们的讥讽,但过不了多久,事实就会证明谁的选择才是正确的了。 时刻关注着六皇子动向的刘姨娘,自然也在第一时间得知了六皇子遭到弹劾的消息,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刘姨娘险些背过气去。 同纪芙茵的先知先觉不同,刘姨娘同纪妃茵压根不知道将来会发生的事情,只是在听说大臣们拿出了确凿的证据之后,便同绝大多数人一般,对于六皇子即将失势这件事深信不疑。 “原以为总算可以让你扬眉吐气了,谁知竟然押错了宝!” 同刘姨娘那焦虑的模样想必,纪妃茵看起来却冷静了许多,“娘,无妨的。” “怎的无妨?妃茵,六皇子可不是寻常之人,现在却……”说着,刘姨娘又是重重一叹。 “自打你跟着娘一同受了连累,处处都要低那纪芙茵一头,娘见了,心里这滋味,真是说不出的苦。” “除非回到咱们自己这院子,其他不管在哪里,你也都只能喊我一声姨娘。妃儿,难不成你就不想有朝一日,可以再堂堂正正喊我一声娘吗?” “我怎么不想,在旁人面前,要喊自己亲生的母亲姨娘而不是娘,你就当我的心里好受吗?”刘姨娘的话说的纪妃茵也动容了起来。 “可是娘,如今六皇子倒了,这不是你我可以逆转之事,与其窝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想想其他的出路。” “难不成你还有什么比六皇子更好的出路?” “虽然及不上六皇子,只是……女儿却认为,这也不比六皇子差到哪里去了。”也不知怎的,纪妃茵便鬼迷心窍地同刘姨娘说了出来。 “娘还记得那日在宴席上,女儿注意到的那个人么?后来女儿碰巧得知,那人竟是顾大将军的独子,顾含谦顾公子。今年刚满十五岁,正是议亲的年纪,听闻如今还尚未有心仪的人选。” “哦?” 刘姨娘闻言,精神稍稍恢复了一些,正二品将军的独子,虽比不上皇子身份显赫,却也是除了皇族之外,最是拔尖的人了。 “实不相瞒,女儿曾经……同顾公子有过一面之缘。”纪妃茵脸颊绯红,“而且顾公子对女儿的印象也极是不错,所以我想,索性顾公子尚未有心仪之女子,说不定……” 刘姨娘思忖片刻,又叹息道:“可惜只是个将军的儿子……” “娘,将军的儿子虽比不上皇子,可将来也有建功加爵之日。若女儿真能成了将军夫人,到那时还怕自己没有封号,不能堂堂正正喊你一声娘吗?” 只要一想到顾含谦那张儒雅似玉的面容,纪妃茵就像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似的。再一想到纪芙茵同他的亲昵,她就更是着了魔似的想要将他抢到自己手中! 刘姨娘又沉吟了片刻,似乎除此之外再想不到其他更好的人选了,便点了头,道:“如此,娘便尽力为你试上一试。” 纪妃茵闻言,脸颊立即浮上一抹粉色,模样甚是娇怯动人。 就在刘姨娘正苦苦思索要如何接近到顾将军的时候,过了没几日,顾将军竟带着顾含谦来到了纪府。 原来前不久,自打顾辉凡同纪云豪结识之后,二人顿觉相见恨晚,成为莫逆之交,顾将军此次前来,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做客罢了。 就在顾辉凡去拜见老夫人的时候,碰巧刘姨娘也在同老夫人请安,见到顾将军进来,顿时在心里喜出望外了起来。 顾将军是个极其爽朗之人,很得老夫人的欢心,大家随性地聊着各个话题时,顾含谦则安静地饮茶,偶尔老夫人等人问什么,才彬彬有礼地回答几句,言辞虽然简单,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什么傲慢无礼之处。 这条后路,看来还当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已经接受了六皇子再无翻身可能的刘姨娘,对顾含谦这条后路越看越是满意。 就在大家正随意地聊着时,刘姨娘像是开玩笑似的,在看了一眼顾含谦之后笑道。 “将军果真好福气,顾公子一看便是一表人才,当真让人喜欢的紧。我实在是喜欢这孩子,碰巧妾身有个女儿,干脆就同令公子定个婚约吧。” 第41章 顾家提亲 “纪兄的几位女儿,各各都是人中之凤,若真能同纪兄结成秦晋之好,顾某可是求之不得呢!” 说罢,顾将军又是一阵爽朗大笑,“只是不知道刘姨娘的女儿是哪位小姐?” 听顾将军这么说,刘姨娘的心里立即兴奋了起来,面上却并不做出过分激动的样子,浅笑道:“妾身的女儿是大小姐,纪妃茵。” “纪妃茵?”顾将军念了一边这个名字,似是在脑中回忆这个名字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忽然摇头,坚决道,“不行,大小姐不行。” 刘姨娘的心登时凉了一半,面上却仍是笑着的,“怎的就又不行了?莫不是将军还懂得批字看婚配,只是看了看大小姐的名字,就能看得出同令公子是不是相配不成?” “顾某哪有批字那本事,我的确是想要同纪兄结亲家的。正巧,接着刘姨娘这句玩笑话,当着老夫人的面,我也就厚着脸皮,将我今日来的主要目的说了吧。” 顾将军正色道,“老夫人,纪兄,嫂夫人,顾某我今日将犬子带来,的确是来议亲的。” 纪云豪一怔,随即满面喜色,“甚好,甚好,只是不知顾兄属意的是哪位小女?” “嗨,我是个武人,说话直白,不喜那些绕来绕去的,有什么我就只说了,只望纪兄莫要怪罪。”顾辉凡道。 “那位小姐,曾经与谦儿有过一面之缘。从那之后,谦儿这孩子便惦记上了。碰巧之后又在府上同她见了一面,知道了她是纪兄的女儿。” 回想起纪妃茵此前曾说,她同顾含谦有过一面之缘,刘姨娘方才冷下去的心又缓和了不少,只面含微笑地等他说出纪妃茵的名字了。 纪夫人问道:“将军所说的,可是刚才刘姨娘提起的大小姐纪妃茵?” “不,不是,谦儿问的很清楚,那是府上的二小姐,纪芙茵。” “是芙儿?”纪夫人面露诧异神色,“这……” “嫂夫人,我这谦儿虽愚笨了些,却实在是个重情的好孩子,若纪兄将你们的掌上明珠交给我谦儿,谦儿必定不会亏待了她!” “若这小子敢做出半分对不起芙茵之事,我便打断他两条腿!”顾辉凡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刘姨娘的心这下可是彻底凉透了,怎么会是这样,还不待自己想什么法子,顾将军他竟……向纪芙茵提亲来了?!若是答应了,那她的妃儿要怎么办!? “我看好,将军是个爽快人,含谦这孩子也是个伶俐懂事的,我看好。”老夫人连连点头,脸上露出几分喜色。 “如何,纪兄?” “这……”纪云豪的脸上透出一丝为难,同纪夫人交换了个眼神,“顾兄,已是午时了,有什么话,先等我们痛饮三杯之后,再谈也不迟。” “对,为了迎接将军,我早早地便让厨房开始预备了,其他的事情,先用过午饭再说也不迟。”纪夫人热情道,只是话里话外,明显是在拖延议亲之事。 顾含谦这少年,他们看的很是欢心,今日不管他开口要同府里哪位小姐议亲,他们夫妇二人必定都会一口应允这送上门来的好亲事,可他们所提之人……怎么偏偏就是芙茵呢?纪夫人轻轻叹息一声。 听了那小丫头的话,落玉狐疑,“你说的可是真的?” “落玉姐姐,这些可都是蝶儿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顾将军的的确确是来求娶二小姐!” 名唤蝶儿的小丫鬟从落玉的手中接过赏银,“不信的话,等顾将军他们走了,你们去夫人那打探打探就知道了。” “知道了,回去吧,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记得盯紧了点,少不了你的好处。” 打发走了那小丫鬟,落玉回了房,“小姐,老夫人房里的蝶儿方才来说,顾将军同顾公子求亲来了。” “求亲?”纪芙茵回想起那少年说的话,随即一愣,“当真?” “怎么小姐不高兴吗?那顾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听蝶儿说,刘姨娘最开始似乎是想要将这门亲事给大小姐占下。” “岂料顾将军竟然一口回绝了,然后便当着刘姨娘的面儿,跟老爷夫人向小姐提亲了。”. “怎会这样?”纪芙茵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绪了。 重生之后,她最大的优势便是知晓未来将要发生的一切,可竟偏偏出来了顾含谦这一变故。 在这一世,她什么都能预料得到,却唯独预料不到那剑眉狐目的俊美男子。他的出现,他的求娶,对她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究竟是真正不同于前世的一世美满,还是一个美好的陷阱在等待着自己……? 察觉到她神情有些不对,似乎还带了一丝愁绪,青梅轻声道:“小姐怎的不太高兴的样子?奴婢昨儿还听小姐同落玉说,期盼未来犹如顾公子这般的良人呢,今儿怎么又……?” “我只是一时想到了爹娘和祖母他们,若是嫁了人,这心里必定舍不得。” 真正的原因自然不能说出,纪芙茵便找了个可信的借口来搪塞。 青梅一下子笑了出来,“小姐原来不是厌恶那顾公子,这便好了。奴婢们天天都烧香拜佛,只求小姐往后能有段美满姻缘,结果这良人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只是小姐,就算老爷夫人答应了,也决计不会这么早就将人给小姐给嫁出去的。” “说的也是。”纪芙茵轻笑,思绪却转了转。 不管那男子对自己而言意味着什么,婚姻大事,终究是父母之命不可违,若是爹娘答应了,接受了这个未知,对她而言未必就是一件坏事。与其忐忑,不如坦然接受。 酒过三巡,顾将军又提起了议亲之事。 纪云豪沉吟片刻,面上露出为难神色,“顾兄,我们也是十分属意含谦这孩子的,只是我们芙儿尚小,不足议亲的年纪。” “这有什么好顾及,现如今只是议亲,而非让他们成亲,只是订亲的话又有何不可?”顾将军大掌一挥,显然是不在意这些的。 “将军说的是,就凭我们两家的交情,这些也没什么可多虑的,只是我们当真舍不得芙儿,就算只是订亲,若要是想起来过些年她就要嫁了人,我们这心里也总是舍不得的。”纪夫人委婉道。 顾将军没了言语,两道浓眉皱了起来,“说到底,纪兄和嫂夫人还是看不上犬子啊。” “将军这是哪里话,我们对含谦喜欢还来不及,怎么可能看不上?!”纪夫人连忙道,“当真只是我们舍不得罢了,芙儿现在年纪还太小,这么急着给她议亲,让她知道也怕她恼。” “不若这样,将军你看如何?待到过个两三年,芙儿再大些的时候,我们两家便将亲事定下,如何?” 听夫人这么说,纪云天的眼底露出一丝惊诧,但碍于顾将军还在场,也不好多言,只是那眉宇间的愁绪似乎多了几分。 顾将军这下满意,连声道:“好,今日有嫂夫人这句承诺,顾某我可就安心了。来,纪兄,嫂夫人,让我敬未来亲家一杯!” 待到申时顾将军才离去,纪云豪夫妇二人亲自将将军送出了门外,等到大门一关,回到房里,纪云天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丝焦急。 “夫人,你怎可如此轻率便答应了将军的求亲?虽说只是口头上的承诺,我们也不能……” “不然我们还有什么其他的法子?将军亲自上门来议亲,我们若是贸贸然地就拒绝了,抹了他的面子,难保往后在朝中他不会给你使绊子。现在因为弹劾六皇子的事情,那些大臣们已经对你颇有微辞了。” “可就算是如此,夫人,你要知道,芙儿将来的去处,可未必就是你我能够决定了的。”纪云豪叹息一声,苦笑,“人人都艳羡皇后的母家,我们却偏偏不想要让芙儿走上那条路……” 纪夫人的脸上也浮起一抹苦笑,“我也懂,只是现在我们也只能用这缓兵之计了,待到过个几年,若是芙儿真的顺应了天命……” “到那时就算不得你我失约了,反正旁人的议亲我们也不可能再答应了,将军也不会起疑的。” 纪云豪不言,又是一声叹息。 落玉差遣过去打探消息的丫鬟,不多会儿便回来了,同那丫鬟悄声嘀咕了几句,落玉面露惊愕神色,“当真?” 小丫鬟点头,落玉很是不解,塞给小丫鬟一块碎银,便匆匆进了纪芙茵的房间。 “如何?” “小姐,听老爷和夫人的意思,竟是将这门亲事给推了。”落玉满脸疑惑道。 “说起来,夫人在推了这门亲事的时候,说的也奇怪,竟像是不答应也不推辞,还让将军过个几年再来提亲。” “将军倒是高兴的很,看来是觉得夫人应允了,可奴婢却听说,将军走了之后老爷和夫人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纪芙茵缓缓点头,表情仍是淡淡的,似乎在听闻这个消息之后,连一丝别样的情绪都没有。 反倒是青梅,狐疑的不得了,“这是为什么?顾公子他如此一表人才,又是正二品将军之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为何老爷和夫人竟会委婉推辞?” 纪芙茵拨弄着茶盏上的盖子,面色无波,眼底却浮起一抹落寞神情。别人都不清楚,她却是心知肚明的。 爹跟娘未必就是看不上那顾含谦,他们只是在忌惮她的天定凤命罢了。 大业古籍有所记载,出生时身体天生便印有赤金色凤凰印记的女子,无论何种身份,成年之后必定平步青云,坐上母仪天下之位。 未来帝君的皇后,他们怎么敢如此轻而易举就嫁了出去? 原以为可以躲掉那该死的天命,却不料事情在中间绕开了,却又绕了回来。 难不成,这一世的她还要似前世一般,嫁入宫中,任凭那赵洛之凌辱?! 第42章 打探往事 上好的青瓷茶盏被抖动的手撞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对上丫鬟那诧异却又不敢多言的目光,纪芙茵兀自压下涌上来的那阵心烦意乱,按了按眼角,低沉的声音中却忍不住透出一丝清冷。 “刘姨娘那边呢?过了今日之事,她们母女怕是又要记恨上我了。” “小姐放心,奴婢已经安排好了,让人盯紧刘姨娘那边,不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来告诉奴婢。” 纪芙茵微皱的眉心缓了缓,落玉果真是个得力的助手,有两个亲信在身旁的感觉,还真是要比从前自己那孤立无援的惨状好了许多。 果真如同纪芙茵所料,刘姨娘回去院里的时候,脸色是冷冰冰的,像是凝了一层霜。 纪妃茵见状,连忙迎上来,忐忑道:“我听说顾将军今日来到了府中,娘你可有暗示将军?” 刘姨娘带了十二分怨恨地冷笑一声,何止暗示,她都如此直白的说了出来,谁料却遭人给狠狠地拒绝了! “光是拒绝了我不说,那顾将军竟立即又同纪芙茵提亲了!”刘姨娘恨恨道。 “怎会这般?!”纪妃茵像是被什么给击中了似的,身子踉跄一下,脸色微微发了白,半晌,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晶莹的泪珠儿滚落了下来。 “罢了,罢了,这都是命,娘,是我们痴心妄想了,一个正二品的将军,又如何能看得上我这样一位庶出的女儿呢?” “命果真也是分了个贵贱的,我这庶出的,总是在旁人眼底压不过那位嫡出的小姐!” “我的女儿呀——”刘姨娘竟是再也忍不住,嚎啕一声哭了出来,一张柔美的脸上挂满了泪痕,“你原本才应该是那位嫡出的小姐呀——” 纪妃茵身子一颤,“娘,你莫要再哭了!” “都是娘不好,是娘笨,所以才连累了我的女儿呀——”刘姨娘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了满脸,似是将全部的委屈都在这一刹那发泄了出来。 “娘本有老太爷可以依靠,可谁料那小狐媚子竟有那么毒的心计!” “娘,你在说什么?祖父早就已经去世了不是吗?”纪妃茵只当刘姨娘太过伤心,乱了心智,连忙道,“娘,你怎么了?” 哭了许久,刘姨娘才慢慢冷静了下来,压低了声音,一双红肿的眼睛里面隐隐跃动着有些疯狂的暗光。 “原本我打算将这件事一直瞒着你,可娘现在却觉得,你也该知道这件事了。” “等娘说完之后,你就会明白,为什么就算在从前,那狐媚子只是个带了平妻名头的妾,娘也定要处处针对她们了!” 再往后,刘姨娘的声音便低得听不到了,守在外面的小丫鬟再怎么竖起耳朵听,也只能听见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再然后,便是纪妃茵满是恨意的喃喃自语。 “原是这般,原来不止纪芙茵欠了我的,夫人也欠了娘你的!可如今她们母女竟对我们如此落井下石……这口气我们怎么咽得下!” “娘,我们一定要抢回来,把那些原本就该属于我们的通通抢回来!” “说是我抢了她的,当真可笑。”听落玉转述完小丫鬟的话,纪芙茵冷笑,若不是她们原本就存了害人的心思,她又怎么会如此轻易便扳倒了她们母女? 落玉也啐道:“依奴婢看,那刘姨娘就是想做回正室想疯了,什么疯婆子的话也编造的出来,平白的辱没了我们小姐不说,还牵连到了夫人的头上,真真是个没脸没皮的!” 可是……当真是刘姨娘胡乱编造的么?纪芙茵回想起那两次,祖母在为刘姨娘同爹爹求情时,都提到了已经去世的祖父,这其中难道又有什么隐情不成? 对于这,纪芙茵却无论如何也想不透了,她知道的就只是自己前世曾经有过的记忆,之前和之后的事情,她便一无所知了。 “青梅,去找苏姑姑来。” 苏姑姑算是这府里的老人,有些事情旁敲侧击地问一问她,说不准就会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小姐,奴婢来了。”苏姑姑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手里还端着一碗核桃仁,“正巧奴婢给小姐剥了碗核桃仁。” “苏姑姑待我总是这般好,往后这些个麻烦的事情,交给那些小丫鬟们坐就是。”纪芙茵示意青梅搬了凳子来给苏姑姑坐。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好久不曾吃过苏姑姑做的白果粥了,姑姑今晚给我熬一罐吧。” 苏姑姑哑然失笑,“奴婢还当是什么大事,就是碗白果粥,小姐让青梅姑娘去同奴婢说一声就是了。” “自然不会只是因为粥,苏姑姑,先前我听说,姑姑的儿子又病了?” 纪芙茵一提起这个,苏姑姑的脸上立即笼上一层愁容,“总也没个好,唉……” “苏姑姑不要着急,我喊你来,就是因先前听她们说,姑姑儿子又病了,家里头正是缺钱的时候。姑姑的月钱虽然不少,可要养着一个病人,手头总还是紧巴巴的,这些银子姑姑就先拿了去吧。” 纪芙茵正说着,落玉便将一块包了银子的帕子塞到了苏姑姑的手中。 沉甸甸的十两银子,对纪府这位嫡小姐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苏姑姑来说,却是给儿子续命的救命钱。 一看到这银子,苏姑姑的眼泪就下来了,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竟一下子从凳子上滑了下来就要给纪芙茵磕头。 “快别这样,青梅,快扶苏姑姑起来。”纪芙茵嗔道。 “我是姑姑一手带大的,待姑姑的情分自然不同于别人,实在不必这样,反倒让我这心里不是滋味了。落玉,给苏姑姑斟茶。” “正巧,今日我实在闷的发慌,苏姑姑就陪我说会儿话吧。”纪芙茵笑道。 听苏姑姑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总算绕到了刘姨娘的身上,纪芙茵随意道:“说来我竟有些好奇了,这么多年了,我竟都没有见刘姨娘回娘家探望过。” “都只道是她母家倒了,可就算败落了,总也还有几个旁人留着的吧?回回都有人说刘姨娘出身大家,大家就算倒了,总也还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才是,怎的就一个人也没了呢?” “小姐有所不知,刘姨娘不但出身大家,而且还是嫡出的三小姐。” “但就在刘姨娘年幼之时,刘家发生了一桩大事,据说,除了几个零星的勉强能算上关系的远房亲戚,刘姨娘还真的是再无一个亲人了。” “原是这般,当真唏嘘……”纪芙茵又装作好奇道,“姨娘的母家是如何倒了的?好好的人家,怎的说倒就倒的这般彻底了?” “这奴婢也不知道,这些也是奴婢零零散散听来的。” “当真可怜。”纪芙茵叹道,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叮嘱道,“苏姑姑,我们方才说的这些话你可莫要跟别人说了去,姨娘若是听了,难免会想起那些个难熬的苦日子啊,未免心里头难受。” 苏姑姑自然是满口应了不说,还连连感慨道:“姨娘往日那般待二小姐,二小姐非但不记仇,还如此豁达仁慈,二小姐果真生了一副菩萨心肠,心善呀……” 送走了苏姑姑,纪芙茵沉吟片刻,虽说刘姨娘同庶姐对她怨恨了两世,可她却连她们为何如此忌恨自己的缘故都不清楚。 这一世可以理解为自己害她们降了身份,可前世呢?前世就算到自己葬身火海,纪妃茵也还是嫡出,刘姨娘也还是大夫人。 “青梅,我记得厨房里头有个烧火的丫鬟,叫碧儿,同你私交甚好,是不是?” “是,小姐,奴婢跟碧儿的感情的确不错。” “我记得她跟刘姨娘一样,也是房州人氏?” “小姐记性真好,奴婢都不记得何时提过的了,小姐竟记得这般清楚。”青梅笑道。 “烧火可是个苦差事,你去领三百两银子,让她回乡吧。拿了这钱,往后也不必再出来做丫鬟伺候人了。现如今在房州,定还有不少伺候过刘姨娘的奴仆吧。” 青梅脸上划过一抹狐疑,对上纪芙茵的视线,心里立即明白了,“是,小姐,奴婢这就去。” 一下子得了那么多银子,又听说可以将卖身契还给自己,让自己回去家乡,碧儿一时间高兴的都傻了,对于青梅说出的条件,自然也是一口应允了。 刘家在房州虽是倒了,却也曾经是显赫一时的大户人家,想要找到曾经伺候过刘姨娘的仆人,当真是一点也不难。 领了银子,碧儿第二天就离开了纪府。主仆三人在房中闲话的时候说起来,青梅又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当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若没有那三百两银子,碧儿哪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落玉也紧接道:“说的是呢,不止碧儿一事,就说前阵子吧,芳姑姑和柳儿她们,里应外合地设计陷害我们小姐,为的不过也就是那黄白之物罢了。” “要是刘姨娘不曾给过她们半分好处,柳儿先不说,在老夫人身边待了大半辈子的芳姑姑,哪里会一个把持不住便做了这档子糊涂事?” 落玉的话提醒了纪芙茵,刘姨娘没有母家支持,往日虽有身份地位,银钱却是囊中羞涩的。 现如今她又不过是个姨娘,月月领的银钱同芳姑姑的银两是相差无几的,能够令芳姑姑动摇的银两,应该不只是那点月钱才是。 那么,刘姨娘又是从哪里得来的银钱,买通芳姑姑和她身边婢女的呢? 第43章 中饱私囊露马脚 上次蛇梅果中毒一事,祖母就开始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母亲,她手中应该没有任何油水可捞了才是。 但不管是从她自己添置的首饰上来看,还是从她买通奴仆的大手笔上来看,处处都显示她不是一个缺银子的姨娘,这银子,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想到这,纪芙茵的脸上浮起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笑,“你们说,若是刘姨娘手里没有了银子,还会不会再有人死心塌地地为她卖命?” “自是不会的。”落玉说的极其笃定,“刘姨娘可不像是表面上那么温柔,奴婢有一回不小心看到她身边的婢女珠儿,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珠儿可是她身边的大丫鬟,除了她谁还敢打珠儿?连自己贴身伺候的丫鬟都能下得了如此重手,在她自己个儿的院子里,想必是不如在外面得人心的。” 纪芙茵微微颌首,反击了这么久,这次也该轮到自己主动出击一次了,先断了她的财路,看她还敢不敢如此猖狂了。 如今最先要做的,便是找出刘姨娘敛财的路子来,让后想法子给她彻底断了。 琢磨了几日,也打听了不少,府中最有油水可捞的衣料食材药品的采买,刘姨娘统统都不能插手,那她敛财的方式究竟是什么呢? 这日,纪芙茵又在思索,忽然间只听落玉呀的低呼了一声,似是有些懊恼。 “怎么了?”纪芙茵问。 话音刚落,落玉便从捧着一副画卷走了过来,“小姐您看,好好的画儿怎么就褪了色?” 落玉展开那画,正是前不久四小姐纪灵茵送来的那副泼墨山水图,前不久还是栩栩如生的画作,如今竟像是脸上褪了脂粉的半老徐娘,犹能看出曾经的风韵,只是如今却让人不忍目睹了。 看着这上好的画儿就这么毁了,纪芙茵也觉可惜,“应当是用了劣质墨的缘故,日子一久,这画上的墨自己就散了,这画也就不成形了。” “四小姐怎的这般小气,送来给小姐的画用的竟是劣质墨,小姐可是送了她两块上好的徽墨呢。”青梅有些不忿。 “这倒未必是她诚心的。”纪芙茵眸光一闪,将那画作重新卷起,“走,陪我去祖母那里走一趟。再端上刚才熬的燕窝,这么好的画作,我一个人欣赏未免可惜。” 端着燕窝,拿着画卷,进到老夫人的房里之后,纪芙茵冷不防地同眼前那个人打了个照面。同祖母还有大哥坐在一起的,可不正是那眉目如画的顾含谦么? “顾公子。”纪芙茵垂下眼帘,行了得体的一礼,便再不同他对视。 “原来芙茵同顾公子是认识的。也好,省了我一番介绍了。”纪云天并不知道先前顾家提亲之事,笑道。 见到了纪芙茵,顾含谦的眼底不自禁地浮起一抹暖意,原本还在想今日来给老夫人送礼会不会再见到她,谁曾想这心里想着的人竟真的就出现了。 “芙儿,来,这边做。”老夫人冲她招招手,示意她坐在自己身旁。 纪芙茵笑着坐了过去,又命青梅将燕窝端过来,“祖母,这是芙儿亲手做的,您尝尝。” “嗯,我芙儿做的,自然是再好不过的。”老夫人笑吟吟地尝了口燕窝,赞道。 看到纪芙茵手里的画卷,纪云天忍不住问道:“咦,芙茵,你手里拿着的那个是什么?” 等的就是这一句,纪芙茵扯开绑在上面的缎带,轻笑道:“这是我新得的一副泼墨山水图,我瞧着竟不比那些个名家画的要差。” “心想着这么好看的山水图可不能让我一人独享了,祖母又是个爱画儿的,我便给祖母送来了。” 画一展开,纪云天打眼一瞧,便笑了出来,“这便是你说的,不比名家差的画儿?” 老夫人也笑了起来,“芙儿,你是在欺哄祖母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了么?这画儿祖母可不稀罕。” 纪芙茵咦了一声,两弯娟秀柳眉蹙了起来,看看那画儿,又看看上面纪灵茵的亲笔落款,登时便恼了,将那画往桌上重重一掷,紧接着便呵斥上了落玉。 “这是怎么一回事?!我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把这画儿给收好了,你们就这么做事的?!这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回小姐,奴婢不知道呀,上次小姐吩咐奴婢将这画收起来,奴婢就再也没敢让谁碰过这画,奴婢真的不知道呀!” “不知道?那这画怎么好端端的收在柜子里面,平白无故的就变成了这副模样?难不成我房间里是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么?!” 纪芙茵厉声道,胸口起伏加剧,像是受了极大的气一般,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 看她这副模样,顾含谦不知怎的竟有些想笑,看看那画上乌突突的一团团,再看看那张像是在生气的小脸上,那双明显划过一抹狡黠得色的眸子,怎么看这一切都是她提前安排好了的。 顾含谦饶有兴味地掩饰好眼底的笑意,饶有兴致地等待着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察觉到他眼底的笑意,纪芙茵悄悄瞪了他一眼,暗示他不要多管闲事,脸上的神情仍是气恼的模样,不依不饶地斥责着那丫鬟。 见落玉都掉了眼泪,一个劲地说着自己是冤枉的,纪云天有些不忍,拿过那被嫡妹丢在桌上的画,仔细瞧了两眼,忙道:“芙茵,莫要再训斥落玉了,这件事的确跟她无关。” “跟她无关,那这画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自己往上头泼了水,又来冤枉她了不成?!”纪芙茵不依不饶,“定是这丫鬟毛手毛脚,不小心往上头泼了水,怕我怪罪就一直瞒着!” “先听大哥说完。”纪云天将那画摊开在嫡妹眼前,用手指着上面晕开褪色了的部分。 “你瞧,哪里有被人泼过水的痕迹?若是泼了水,这些个地方不都皱起来了么?” “你仔细看,这画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八成是用了什么劣质的墨的关系,用了劣质的墨,过不了多久字画就会变得模糊污糟。” 纪芙茵一撇嘴,“大哥怕是在哄我吧,大哥可不要太过包庇这些做奴婢的了,若是纵容的习惯了,指不定哪个做奴婢的就爬到主子头上来了呢。” “你这丫头,大哥何曾骗过你,我倒是觉得,你应该是让什么人给骗了吧。现在可是有不少江湖骗子,拿了自己画的什么图,就敢称是隐士高人画作,用来敛取钱财。” “你这单纯的傻丫头,怕也是让那些人给骗了。”纪云天笑道,又粗略扫了那画几眼,“别说,画工果真不错,这画可花了你不少银子了吧?” “一文都没有花,这画儿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卖的,这可是四妹妹送给我的,四妹妹最是老实的那一个,怎么就成了江湖骗子?”纪芙茵气恼道。 “更何况,四妹妹甚少出门,用的笔墨纸砚可都是咱们府里的人负责采买回来的,外面那些江湖骗子的确可能用那些个劣质的墨,我们纪府总不可能有这般劣质的墨吧?” 纪云天错愕,“这是四妹妹画的?” “你仔细瞧,那落款的笔迹是不是咱们四妹妹的?”纪芙茵拧着眉头,纤细的手指点在那落款处,“大哥,你瞧,是不是四妹妹的?” “这……”纪云天看了看,“当真是四妹妹的落款。” “四妹妹向来最是老实,同我又从来没有过任何争执,总不可能故意送了副用劣质墨画的画儿来羞辱我吧?” “更何况,咱们纪府分发给我们姊妹四人的吃穿用,向来都是最好的,四妹妹哪里的劣质墨?” 被纪芙茵这一通说,纪云天也没了理由,笑着看向老夫人,“祖母您倒是评评理儿,我不过就是看这丫鬟冤枉多说了两句,这下可好,倒惹得芙茵冲我来了。” “祖母,我哪有冲着谁去了。”纪芙茵娇嗔地瞪了一眼纪云天,又道,“孙女也只是气不过嘛,四妹妹同我姊妹情深,才送了这幅画,大哥却说那是用劣质墨画的,四妹妹哪里是会做出那种事的人来?” “芙儿莫恼,你和云天说的应当都是对的,这墨的确是劣质墨,但应当并非是灵茵故意所为。”老夫人脸上的笑意沉了沉,将湘莲唤了过来。 “去四位小姐的房里,把每人的笔墨纸砚,胭脂香粉各取一份来,只能拿桌上摆着的,一看就是惯用用的。” “是,老夫人。” 听了老夫人的话,湘莲又带了两名丫鬟,挨个去到四位小姐的房间,将老夫人要的那些东西一样不少的挨个取了一份。 过了不多会,湘莲便带着东西回来了,那四份东西一并摊开在桌上,乍看之下没有什么,但仔细一瞧,其中的猫腻便出来了。 “这是谁的?好粗的粉,要如何用在脸上?”纪芙茵拿起一盒明显质量最次的香粉,用手摸了摸,感觉一点都不似她平日用惯了的香粉那般细腻。 “回二小姐,这是四小姐的。” 纪云天皱皱眉,又拿起一块用了一半的墨,还没靠近就嗅到了那劣质墨特有的臭味,“这又是谁的?纪府里面的小姐,居然有人用如此劣等的墨,传出去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第44章 痛打刁奴 湘莲又道:“回大少爷,这也是四小姐的。” “祖母,我们姊妹四人除了月钱之外,这些平日的供给,不都应当是一样的么?怎的四妹妹的和我们的完全不同?” 纪芙茵又搓了搓那粉,“粒子这么粗,难怪四妹妹平日宁可素面朝天,也不用这香粉之类的东西。” 这四样东西摆在眼前之后,老夫人的脸色登时沉了下去。 在四份东西里面,纪妃茵同纪芙茵的东西是一样的,三小姐纪巧茵则是一般的货色,虽说差不到哪里去,却也不是当时给小姐们定的质量。 四小姐纪灵茵的就更不必说,根本就是差到一般人家的小姐都不会用的。 “看来,我这老骨头不时时刻刻盯上一盯,咱们这府里就有人要翻了天啊。” 老夫人还算平静的面容下,有种抑制不住的怒气正在翻涌,负责采买这些东西的人,竟敢随意克扣府中小姐的份例,这要是纵容下去,那还了得?! “去把夫人请来。” 纪夫人听了湘莲简单一说,连忙匆匆赶了过来,一看桌上那些个东西,顿时大惊失色,然后便是忍不住的气恼,立马命人将纪府负责采买胭脂水粉以及笔墨纸砚的奴仆给喊了过来。 “老夫人,夫人,急着找小人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人的?”负责采买笔墨纸砚的周祥,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宽厚敦实的后背弯着,极尽讨好。 “你自己瞧瞧这是什么?!这便是你每月拿了银子,买回来给小姐们用的东西?!”纪夫人将那墨掷到他的面前,厉声问道。 “这……小人不知,小人为小姐们采买的,可都是最好的墨!”周祥口中虽是这么说着,眼底却已经有些心虚了。 “这便是最好的墨?”纪夫人冷笑一声,凌厉地目光又看向一旁的刘姑姑,“还有你,那便是你给小姐们买回来的胭脂水粉?!我纪府的女儿们,用的竟是那般粗制滥造的脂粉?!” 刘姑姑身子一抖,也跪在地上直呼冤枉。 冷眼瞧着跪在地上的这夫妇二人,纪芙茵冷声道:“你们两个刁奴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看四妹妹人老实又不多言语,竟以次充好,用最低劣的脂粉和笔墨,换了四妹妹原本应当有的份例,用来中饱私囊,真真是可耻到了极点!” “二小姐,小人没有,小人真的没有中饱私囊啊!”周祥有苦说不出,以次充好贪污下来的那些银两,他们夫妻二人得到的不过是小头,大头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拿了? 平日里总觉得四小姐出身低微,又是个极其能隐忍,不爱多言多语的,是绝不会说出的,三小姐又从来没用过什么顶尖儿的好东西,换个档次一般的也察觉不出。 谁曾想,原以为绝不会有纰漏的事情,如今竟一股脑地露了出来! 这下可要如何是好,周祥看了眼妻子,得到的却是一个暗示他抵死不认的眼神。 刘姑姑流泪作揖道:“老夫人,夫人,奴婢确实没有换过呀,没有做过的事情,要让奴婢如何承认?” “奴婢当时采买回来的时候,的的确确都是一样的,说不定是四小姐她舍不得用那写个好的,自己换了也未必,此事当真同奴婢没有干系呀!” “我堂堂纪府四小姐,连用个脂粉都舍不得了?”纪夫人怒道。 “依我看,你们这两个刁奴就是仗着母亲治家过于仁慈,钻了空子,真是好猖狂的奴才!” 说到这,纪芙茵忽然侧过身,对顾含谦行了一礼,道。 “顾公子,将军府中无女主,可我却从未听过自将军府中传出类似奴才调包主子东西的丑事。” “想来必定是将军领兵有方,治家也有道,不知今日此事,若是发生在将军府的话,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奴才呢?” 将军府确实无女主存在,可却有个能干的管家,将府里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他何曾知道要如何处置? 只是在对上那双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眸子时,顾含谦沉吟了片刻,道:“若是如此的话,对付这种对主子不忠,又满口谎言的奴才,就只能用刑逼供了。” “说的不错,这两个狗奴才,事到如今了还嘴硬,给我拉下去打,打到肯说了为止!” 纪夫人也是真的恼了,她竟从不知道,自己府里的庶女用的竟是这种低劣的玩意,此事若是传出去了的话,旁人还只当是她这个主母虐待庶女呢! “夫人饶命,夫人手下留情啊!” 那夫妇二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求饶的话甚至都来不及多说,便被进来的小厮给拖了出去,按在长条板凳上,挥动板子用力地打了起来。 随着板子挥动的声响,那二人鬼哭狼嚎的求饶声便响了起来。 “如何?”顾含谦的眼睛看向别处,唇角那抹浅浅笑意却明显是给她看的,“二小姐可还满意?” “多谢。”纪芙茵也悄声回答,身子却不自觉地向旁边靠了靠,她没有料到他居然能够看到她眼里的暗示。 虽说他帮了自己,可现在两人的关系由于那提亲一事,毕竟多了一层说不清的暧昧,她总觉得现如今还是同他保持些距离的好。 当板子打了三十多下的时候,刘姑姑终于是忍不住了,披头散发皮开肉绽,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活脱脱鬼一样,口中鬼哭狼嚎地高呼:“我招!我招!我全都说出来!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啊!” 从刚开始,听到外面那啪啪的板子声和那二人凄怆的痛呼声,老夫人便双眉微皱,拨弄着手中的佛珠,口中一直低低地念着佛号,听到刘姑姑喊出来这一声,才缓缓撑开了眼睛。 那二人被小厮架进了房间,往地上一扔,二人便瘫软在了地上。 “说吧。”老夫人厌恶地扫了那二人一眼。 “是,是,老夫人,是奴婢鬼迷心窍,一时贪财,就偷偷的作出了以次充好,贪污了银子之事,是奴婢做的!”刘姑姑匍匐在地上,涕泪连连地磕着头,“不要再打了,求夫人不要再打了!” 纪夫人厉声道:“每个月小姐们的份例钱都是不小的一笔,你们夫妻二人负责采买这么多年,还真真是好大的胃口!说,那些银子都给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周祥也一个劲的磕头,“是奴才,奴才前些年染上了赌瘾,每个月从府里领的银子不够花,这才动了这歪心思的!” “这种狗奴才,来人,把他们两个给我打出去——” 纪夫人正待发落,却听到女儿轻声打断了自己。 “娘,先不急着发落,女儿倒是觉得就这么将他们两个赶出府去,着实有些不妥。”纪芙茵道。 “他们二人负责采买这些东西多年,日日都有白花花的银子从手中流过。” “眼看着那么多的银钱在自己的手上,一般人哪里会受得了这种诱惑?一时把持不住犯了错,虽说不可轻易原谅,却也不需做的太过决绝。” “那依你看,是要怎么做呢?” “依女儿看,先让他们将这些年贪污了的银子一文不少的还回来,再打发他们日后去做府里的粗活,也算是给他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了。” 原本听到二小姐出言相劝,周祥夫妇二人的脸上还露出一丝侥幸,再听到纪芙茵后来所说的,两个人的脸上登时露出了期盼的神情。 他们两个人这些年手里没攒下多少银子,就算将来只是要留在纪府做些粗活,那也比被赶出去的强啊! 只是,他们又要去哪里弄那么多银子呢?!一想到这个,他们二人的脸上又露出了绝望的神情,这些年克扣下来的银两,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他们两个人手里能凑齐五两银子都是难得了。 听了她这提议,纪云天笑道:“我便说我这嫡妹是个心软的,娘,芙茵心善,就依了她吧。” “好,那这件事,娘就交给你来处理了。今儿回去之后,拿上两盒好的胭脂香粉给你四妹妹送过去,断断不能再让灵茵受这种委屈了。” “女儿知道了,娘。”乖巧地应了纪夫人的话,纪芙茵转过身,对着地上那二人道,“虽说我想要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可也不能太过纵容。” “我只给你们四日时间,若是能将银子一文不少的送回来,你们尚可留在纪府,若是不能,那我也只能将你们二人给打出府了。” 周祥同刘姑姑二人闻言,身子又是一阵颤抖,强忍着疼痛扑地跪谢二小姐厚德。 看她眼底那抹得意神色,顾含谦有些不解,他可是听说,纪夫人的娘家乃是富可敌国的大富商,父亲与哥哥又极其疼爱这个女儿和外孙女,平日里光是外公送来的金银珠宝,就足够她享受不尽了。 可今日这丫头费了这么大周章,竟就只是为了让两个克扣了庶女份例的奴仆把贪污了的银子吐出来? 第45章 吞了的都吐出来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纪芙茵抱着那污了的画卷,冲老夫人道:“祖母,芙茵先回去了,等下还要找些香粉给四妹妹送去呢。” 拜别了老夫人,纪芙茵抱着画,回到了自己的房里,令青梅将自己所有没动过胭脂水粉头油之类的东西,统统装进了锦盒里,又拿了几叠上好的宣纸,几只毛笔,连同剩下的两块徽墨也一并放在了里头。 一边收拾着这些东西,青梅一边感慨道:“若不是今儿奴婢亲眼见了,还真是不敢相信。” “四小姐用的那些个东西,竟连奴婢们用的都不如。偏生四小姐人又是个实心眼的,连向老夫人告状都不会,真是个可怜的。”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抹轻笑,对青梅这话不做半句评价。 四妹妹灵茵是可怜,却绝不是个实心眼的,她哪里是不会告状,分明是这状告的比别人高明罢了。 明知道那墨会褪色,还送来了那幅画,无非就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这个二姐姐,府里头有人克扣了她该得的份例。 若是直接告状,就算暂时有老夫人护着,但她却一无背景,二不受宠,过后难保不会有人加倍地同她报复回来。 纪灵茵非但不是那个笨的,反而还聪明的很。只是这聪明却并不让人厌恶,抑或觉得危险,只要她的聪明不用到同自己相对的地方,她很乐意有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灵巧的妹妹。 前世,自己同这个妹妹的交流并不多,也就没那么了解她,只当她也是个愚笨的,如今看来,自己前世竟真真是看走了眼。 两天过去了,周祥夫妇二人连房间的门都没有出过,落玉有些忐忑,“小姐,这都已经两天了,他们怎么还没有去找刘姨娘?” “急什么,这两天没有,明天不去,后天也会去的。”纪芙茵悠然道。 刘姑姑是刘姨娘的远房亲戚,夫妻俩人大概是平日里没白得了刘姨娘的好处,就算被痛打了一顿,也还是没着急将刘姨娘给咬出来。 但现在她以要回银子为代价,让他们留在府里,那两人迟早都会去向刘姨娘求救。 “小姐你怎么就知道,那两人贪了的银子,大多数都是在刘姨娘的手里呢?”青梅不解地问。 “周祥说他好赌,拿钱去还了赌债,可他平日除了采买,其余时间都留在纪府当中,要去跟谁赌?” 纪芙茵笑,“而且那两人刚开始的时候,脸上的畏惧明显是装出来的,这府里头要是没有个主子给他们撑腰,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大胆子?” 正说着,纪灵茵身边的丫鬟杏儿来了,手中抱着一只锦盒,说是四小姐差她来送给二小姐的。 打开之后,里面还是一幅画,是同上次一模一样的泼墨山水画,画一展开,一股幽幽墨香便四溢开来。 “我们小姐说,这次画儿里用的是二小姐上次送去的徽墨。”杏儿说道,“我们小姐还说,上次的画儿扰了二小姐的心情,请二小姐多多担待。” “四妹妹的画工又精湛了不少。”纪芙茵笑了笑,命人塞给杏儿一块碎银子。 打发走了杏儿,青梅笑着调侃道:“四小姐还真是会送谢礼,用作这画的墨汁,还是我们小姐上次送去的呢。这墨竟兜了一圈,又换了个漂亮的样子回来了。” “就你嘴贫。”纪芙茵笑着嗔怪了一句,话说回来,四妹妹若是不送这些,又能送什么呢,翠姨娘是个不主事的,她在这府中虽有个小姐名头,平日里却连个庇佑都没有,想一想也着实可怜。 待到第三日的时候,周祥两人终是沉不住气,忍着身上的伤痛,去到了刘姨娘的院中。 早在老夫人差人将四位小姐所用之物拿去过时,她心里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只恨湘莲最先来到的便是纪妃茵处,她们连临时调换一下撇清自己都不能。 今儿看到周祥同刘姑姑来了,刘姨娘的脸登时阴沉了下去。 “还有谁知道你们往这边来了?”刘姨娘心里一阵焦躁,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大白天的就来到了自己这儿,这不是明摆着让人揣度么?! “没人看见的,姨娘,我们很小心,谁都不知道我们来了。”刘姑姑连忙解释道。 刘姨娘没好气道:“这个时候不仔细在屋里待着,跑来我这里做什么!平白招人怀疑么?” “姨娘,我们也是着实没办法了才来跟您求救的。”周祥苦着脸说道,“夫人发话了,若是不能将我们克扣了的那些银子还回去,就要将我们两个人打出府去。” “姨娘,那些银子,我们可都只拿了零星一点,全都送来孝敬您了,现在我们两个因为这件事挨了顿打不说,还要被丢出府去,姨娘,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要你们把这些年昧下的银子一文不少的还回去?”刘姨娘杏眼圆瞪,柳眉倒竖,一口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是啊,姨娘,你说这……那些银子,我们可几乎都是给了您啊,我们手里哪沾了几个油花?那么多银子,我们就算卖了自己这条命也是凑不齐的啊!” 刘姑姑这话令刘姨娘打起了十二分警惕,“那你们来找我做什么?” “姨娘,银子是给了您的,您可不能……不管我们了呀!”周祥忙道,“姨娘您财大气粗,不差这几个私房体己钱,可我们却实在拿不出啊,夫人让我们还回去的银子,姨娘您看是不是……把我们两个从前替您昧下的,先拿出来?” 话说到这份上,刘姨娘总算是听了个明明白白,冷笑一声,道:“当时我教你们如何调换次货和好货的时候,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切不可贪心,换得次货绝不能同原本的相差太多?” “可你们是如何做的?真真是两个没脑子的笨东西!若不是你们两个从中多多抽成,换成了太过劣质的东西,这件事怎么会被发现?!” “贪小便宜吃大亏,难不成我没有教过你们?” 周祥二人自知理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讪讪道:“可,若不是姨娘您给我们的分成太少,我们也不必为了多拿点抽成而冒这么大的险了。” “自己做事没有脑子要怪谁?!如今倒把责任一股脑堆到我头上来了,你们也不想想,当日是谁让你们得了这个肥差的?!” “姨娘教训的是,是我们两个人一时糊涂,可错已铸成,姨娘你就是再如何责骂我们,这事情也不能回头了。”刘姑姑哀求道。 “训斥的话,我们两个以后听姨娘您骂个够,只是现在,姨娘您还是先把那些个银子送回来吧!” “你们两个人做事出了纰漏,却要我来弥补?要银子,没有!”刘姨娘把脸一拧,态度异常坚决。 周祥二人同她好话说尽,刘姨娘就是死活不肯松动。 这段日子拿到手的银子,已经让她给花了不少,现在就连这最后的财路都断了,要是再让她将之前从香粉和笔墨采买里面贪的银子一股脑的还回去,那她的家底可真就要空了。 无钱寸步难行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日后在这里府里,若是没了银钱,她连想都不敢想。 见她态度坚决,就是不肯将银子给他们,周祥也发了狠,沉声道:“姨娘,你若不仁,便别怪我们不义了!” “明天就是夫人给我们最后一天的期限,要是你不能替我们将那笔银子交出来,我们就算被打出府去,也定要向夫人道明真相!” “反正那些个银钱去了哪里,只要夫人彻查的话,总是可以查出来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刘姨娘狠狠道,心里却明显颤了颤。 上次芳姑姑的事情是她好运,老夫人没有彻查,可这一回她却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若是夫人当真恼了,彻查那些被贪污了的银两的去处,到时候自己就算再如何辩解也不会再有出头之日了! 一想到这,刘姨娘的底气明显软了下去,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交出去固然心疼,但若舍不得这一时之痛,自己和女儿的未来可就要彻底完了。 轻咳了两声,刘姨娘的语气也松动了许多,“你们两个也别恼,我们三个终究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伤了一个,其他的也跑不了。” “我刚才也只是一时气话罢了,真要我不管你们两个了,就冲着这往日的情分,我也做不到。”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记住,千万别让人瞧见你们两个是来过我这儿的,等今晚到了两更天的时候,我让珠儿把银子给你们送过去。” 听她这样说,周祥同刘姑姑也是一阵赔不是,一听到银子要到手了,两个人心里的焦虑也减了不少,避人耳目地回去了房里,一心等待着两更天的时候。 那二人一走,刘姨娘便气狠狠地将桌上的茶具砸了个粉碎! 可气归气,周祥他们既然已经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她就是再怎么恼火,也得先把那些个银子凑出来。 第46章 就是要添堵 忍着心痛,刘姨娘将所有的家底都掏了出来,谁知清点以后顿时傻了眼,还差一百两银子。 若是搁在从前,这一百两银子不难弄,可如今她已经不是主母,无法再从采买当中捞走油水,临时弄来一百两银子比登天还难。 索性最后,还是纪妃茵强忍着心痛,拿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给了刘姨娘,正好凑齐了所要填补的金额。 将银票加现银让珠儿送去,刘姨娘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好好的,老夫人怎么就想起来这档子事了呢!” “一个纪芙茵给咱们添堵还不够,那纪灵茵又多的什么事!用了那么多年劣等的东西,怎的到如今就突然有了意见?!” 纪妃茵拍打着刘姨娘的后背,“娘莫要生气,总之先把这件事压下去再说,绝不能让她们彻查,否则我们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到了第四日晌午,周祥同刘姑姑带着银子,去到了纪芙茵的院中,将那些银两清点了一下,点了点头,“不错,的确是一两也不少的。” “二小姐,这银子都已经还回来了,您看我们……” “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不必你们谁来提醒。”纪芙茵冷冷道。 “只是采买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妄想了。往后就待在厨房里头吧,洗菜刷碗的人还缺两个,正好你们去填补了空缺。” 周祥二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纪芙茵将那银子交给落玉,“你去把银子交给夫人,青梅,端上新做的点心,我们去探望探望刘姨娘。” “是,小姐。”青梅端了点心,跟在纪芙茵的身后,去到了刘姨娘的院子里。 刚进到院子,墙角一抹跪着的翠色身影便将纪芙茵的目光吸引了过去,仔细一看,竟是刘姨娘身边的贴身侍女珠儿。 珠儿正跪在墙角一滩结了冰的地方,不敢哭出声来,偷偷抹着眼泪。 “珠儿?你怎的跪在这里?这大冷天的可莫要跪坏了身子,仔细姨娘心疼。”纪芙茵走近过去,关切道。 “二小姐?!”珠儿听到这声音,连忙挣扎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若是被刘姨娘知道她让自己罚跪的事情被人给看见了,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顿毒打,只是双膝在结冰的地方跪的太久,都没了知觉,险些摔倒,一双眼睛还红肿着,硬是挤出一个笑来。 “奴婢的耳环不知道丢在哪里了,正在找呢。” “用不用我让青梅留下来陪你一起找?”纪芙茵温和地问道。 珠儿连忙摇头,“不用了,二小姐,真的不用了!二小姐是来找姨娘还是大小姐的?我这就领二小姐进去!” “姨娘,大小姐,二小姐来了。”珠儿掀开门帘,心里抖得厉害。 “这么冷的天,二小姐怎么来了?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让丫鬟们喊我一声不就成了么?”刘姨娘的脸上带着嗔怪的笑,神情柔和,瞥见珠儿,惊诧道,“珠儿,你这是怎的了?有谁欺负了你不成?” “姨娘赏给奴婢的耳环让奴婢不小心弄丢了,奴婢刚才正在墙角找,找不到就急的哭了……”珠儿心惊胆战地说着自己编造的理由。 “丢便丢了,这么冷的天,可别冻坏了,快去厨房要碗姜汤来喝吧。” 刘姨娘脸上的关切无比真诚,似乎一个时辰之前,将珠儿打骂了一番又罚她跪在墙角的人根本就不是她一样。 “珠儿真是好福气,能在姨娘这么温柔宽厚的人身边伺候着。”纪芙茵微笑着恭维道,“这是落玉新做的点心,都是姐姐爱吃的,我便赶着送过来了。” 纪妃茵粉嫩的唇角轻轻勾起,小女儿娇嗔的神态无比动人,“二妹妹待我这么好,连点心都记挂着要给我送来,倒是越发闲的我这个做姐姐的,对你们这三个妹妹不够体贴关切了呢。” “哪里的话,我是纪家唯一的嫡女,原本也该帮着娘来管家的,只是我生性愚钝,不及姐姐一半聪颖,也就只能尽自己一点的绵力,体贴一下姐姐和两个妹妹了。” 纪芙茵口中夸赞着纪妃茵,可这夸赞的话,却像一把钢针扎进了纪妃茵的心里,怎么听心里都堵得慌! 她是嫡出,而她却是庶出,可她们的身份原本应该是倒过来的!纪妃茵缩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紧,指甲插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疼。 “对了,姐姐,芙茵今儿来也是想要问一下,姐姐的份例可都恢复正常了?”纪芙茵微微侧着头,一派天真娇憨的表情,“说起来那两个贪心的奴才还真该死,胆子竟大到偷到主子们的头上来了!” 纪妃茵脸上的微笑闪过一抹不自然,“我也是刚刚听说的这件事,先前我还在纳闷,祖母怎么好端端的竟要看起我们平时惯用的东西来了,原来竟是府里头出来这种可恶之事!” “姐姐说的不错,此事当真可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虽说有个好听的名头,可终究还是伺候人的奴才身份,竟真把自己当成主子来看了,真真是可恶至极!” 纪芙茵认真地说道,“幸好碰巧被我撞破了这件事,否则的话,姐姐你们的份例还是要被那畜生给吞了去的!” 刘姨娘端起茶水,温热的水流也梗在喉咙处怎么也下不去了。 她算明白了,这小蹄子今儿就是指桑骂槐,顺带炫耀自己的战绩来了,那几句骂奴才的话,她怎么听都像是冲着她来的! 纪妃茵心里也是一恼,又是她,原来又是这个纪芙茵害的!她们还只当是纪灵茵不忿去同老夫人告的状,原来竟不是这么一回事! “二小姐,那那两个斗胆犯上的奴才现在去了哪里?”刘姨娘想要问出最关键的一点,装作气愤的模样。 “像那种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奴才,就应该打断了两条腿丢出府去!” “姨娘说的没错,那两个奴才私自昧下的银子实在是多,原本我想的也是跟姨娘一样,可后来我却又一转念,就这么赶走了他们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 “所以我就做了决定将他们留在了府里去厨房帮工,干洗菜洗碗最累的活儿。” 刘姨娘懵了,面上却还得做出恭维的模样来,“二小姐就是生了一副菩萨心肠,那两个狗奴才能遇到二小姐这样的主子,定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呢。” 周家祖坟上有没有冒青烟,纪芙茵看不出,看她却能看见刘姨娘的头顶快要冒青烟了。 刘姨娘的心里此刻像是梗着一只刺猬,吞不出咽不下,原以为那两个人会被赶出府,她这次的损失也算是破财免灾了,可这个二小姐竟然将那两个人给留下了! 只要那两个人还在纪府一天,对她而言就是两个不小的隐患所在!想起纪芙茵往日所为,刘姨娘断定,她定是故意留下那两个人来给自己添堵来了! “二妹妹人善固然好,只是将那两个人留下的话,我这心里着实不安。”纪妃茵看得出刘姨娘心中所想,微微蹙了眉,柔声道。 “那两个人曾经做过如此大胆之事,若还继续将他们留在纪府,难保不会又做出什么同样的错事来。二妹妹,不如还是将那两人给赶了出去吧。” 纪芙茵笑着,摆摆手,说道。 “姐姐多虑了,那两个人现在能去的地方就只能是在厨房里帮工,没什么可让他们再从中牟利的了。” “而且把他们两个留在府里,也算是一个提醒,好让那些个还心怀不轨的人得以警醒。” “要么趁早打消了那念头,要么下场就只能是跟他们一样,在这数九寒天的气候里蹲在院子里,用冰凉的井水洗菜刷碗,干最苦最累的活,用一辈子的时间才为曾经错误的念头做出弥补。” “姨娘怎么了?我敲着脸色不太好似的,是不是哪儿不舒服,用不用我替你找个大夫来瞧瞧?” “二小姐不要抬举我了,我可能只是晚上没有休息好,一时有些累罢了。”刘姨娘温柔地说着,心里却急急地,只盼着这尊瘟神能尽早离开。 若再跟这个堵心的二小姐说上会儿话,她的头怕是就要炸开了。 “姨娘可要仔细身体,这入了冬天呀,便是需要进补的时候了,平日里那些个乌鸡参汤,冬虫夏草,样样都是不能少了的。”纪芙茵神态认真,一一细数了这些个名贵滋补药材,又道。 “虽说姨娘们的份例也不算太多,但这些个滋补的东西,尽量还是能不省就不省,又不是缺那点银子,姨娘你说呢?” “是,是啊,二小姐说的真是一点都没错。” 刘姨娘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快要端不住了,她现如今哪还有什么进补的空闲银子?! 以往留着没舍得吃的名贵药材,也让她昨儿吩咐珠儿,偷偷拿去低价卖了换了些银子备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现在哪还有什么银子用来进补?! 刘姨娘只觉得有股子火气在胃里乱窜了起来,待到纪芙茵终于带着婢女离开了,刘姨娘的脸色登时变得恶鬼一样。 “这个纪芙茵,这个小贱人!摆明了今天就是看我们笑话来了!”刘姨娘恨恨地抓起桌上的茶杯,正要恨恨地砸下去之时,愤怒的动作却停顿在了空中。 第47章 贪得无厌的勒索 若是砸坏了,又得再用钱买新的,刘姨娘只能强忍着想要砸东西发泄的**,硬是怄着气,将那茶杯放了回去。 快回到自己院里的时候,青梅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奴婢先前也不明白,为什么小姐没有将那两人打断腿赶出纪府,原来小姐留着他们竟是有用的。” “哦?说说看,我留下他们有什么用。” 去给刘姨娘和纪妃茵添堵了这么久,纪芙茵的心情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为了给刘姨娘添堵,对不对?” “你这丫头,平日也没见这么聪明。”纪芙茵轻笑。 青梅扁扁嘴,娇嗔道:“那是因为小姐和落玉都太聪明了,所以才衬托的奴婢笨了,若是放在一般人里,奴婢也还算是聪明的那个呢。” “嘴贫的很,若是只比嘴贫的话,别说落玉,这府里哪个丫鬟都不上你。” “谢小姐夸奖!”青梅笑过了,又敛了笑意,神情间严峻了许多,“小姐,你说这件事过后,姨娘会不会更记恨小姐?” “有什么区别不成?”纪芙茵淡然道,“反正她总是恨着我的,多一份少一份又有什么干系?” 从前的自己,当真是太傻,总觉得大夫人是一心一意待自己的,就算外公家送来的银两全被她贪走了,自己也毫不知情,反倒总是挖空心思地讨她们欢心。 现如今却不会了,反正不管自己怎么做,她们都是厌恨自己的,左右都是个恨,索性让自己活的痛快些,多给她们添堵一些,她就更痛快一些。 时间才过了两日,被安排去了厨房天天泡在冷水里头的周祥二人,便已经觉得苦不堪言了。 这数九寒天的严寒天气,非但不能进到房间不说,还得挽起袖子,洗菜洗碗,身上弄的油腻腻的,手臂更是时常冻到麻木。 已经享福惯了的他们,甚至觉得这日子还不如之前将他们赶出府去来的好。 现如今轻松的活计没有了,可观的月钱也没有了,就连每日配给的饭菜,都连一丝油星也见不着。 很快,周祥同刘姑姑之间便有了怨言,二人不管是在做事也好,吃饭睡觉也好,九成都是在念叨他们是如何被刘姨娘给坑了。 念叨的久了,这怨言就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怨恨,周祥终于忍不住,在各个主子进餐的时候,趁着没人看见,去到了刘姨娘的院中。 他到的时候啊,刘姨娘正在吃晚饭,鸡汤的香气令周祥一阵饥肠辘辘,同时心中的怨恨又更胜几分。 “你来做什么?!”见到周祥过来,刘姨娘登时有些恼了,“你一个男人跑到我这个姨娘的房里,传出去的话该有多难听!” “姨娘,我们也是没办法了才来找你,我们二人现在的工钱,攒三个月都吃不起一只鸡,再这样下去,我们可就没活路了。” “是二小姐把你们安排到厨房的,有怨言就去找二小姐,我不过就是个姨娘,你来同我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处。”刘姨娘没好气到。 周祥却不恼,腆着脸皮道:“是二小姐安排的不假,可我们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可全都拜姨娘您所赐。” “我们现在日子过的紧巴巴的,姨娘你说什么都该拿出些银子来贴补贴补我们这两个替您背了黑锅的吧?” “放肆!”纪妃茵拧了眉头,娇声呵斥道,“知不知道你们自己是什么身份,竟然敢跑来姨娘和小姐的住处闹事,我若告诉了爹爹,必定将你双腿打断丢出府去!” “要是大小姐不怕我把姨娘指使我们以次充好,中饱私囊的事情说出去,那大小姐就去告诉老爷吧!” 周祥索性是豁出去了,再加上手中又握着刘姨娘的把柄,看起来底气格外的足。 “你——简直无耻!”刘姨娘的脑袋里面嗡的一下,想不到她所惧怕的事情竟然这么快就成为了现实,他竟真的拿这件事来勒索自己来了! “姨娘也别这么说,我也只是为了冬天能跟姨娘一样有口鸡汤喝。”周祥赖着脸皮道。 刘姨娘心中的恼恨简直冲到了最顶端,双手轻抖着取出了二两银子,“拿去吧!” “就这点?”周祥很是不满。 “一只鸡用不了二两银子!”刘姨娘强忍着怒气的声音已经变得有些变了调。 看周祥接过银子走了出去,刘姨娘再也忍不住,先前吃进去的东西尽数堵在了胸口,竟两眼一翻白,晕厥了过去。 “娘,娘!”纪妃茵慌了神,两行清泪从那双娇美的眼眸中滚落。 把柄被人家握在了手里,他们一旦尝到了甜头,就还会来第二次,第三次……到那时,她们母女可如何是好?! “小姐,奴婢听厨房的人说,周祥二人最近这些日子又突然阔绰了起来。”掀开厚厚的门帘,青梅走了进来。 “好像是一下子手头又宽裕了许多似的,不但置办了崭新的冬装,还经常托厨房采买的人买些肉鱼之类的打打牙祭。难不成这两个人连洗菜刷碗都有油水可以蹭?” “这么快。”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一抹笑意,周祥那两人手里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她连想都不必多想便能猜出来,定是周祥用刘姨娘的把柄来威胁她,从刘姨娘的手里刮蹭的。 只是从上次看来,拿出那笔银子之后,刘姨娘同纪妃茵二人当真是山穷水尽了,现在又被周祥他们勒索,不知道刘姨娘现如今的心情会不会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她早就料到周祥同刘姑姑不会安心待在厨房做那些个苦差事,早晚都会同刘姨娘开口索要银子,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早。 等再过些日子,说不定这府里就会有场好戏可看了,已经山穷水尽的刘姨娘,若真要被逼到了绝路,到时候指不定会崩溃,自己就将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个丑事给揭露出来了。 而她现在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等待,等那一天好戏上演。 正想着,落玉也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方才有丫鬟来说,老夫人今天让大家都去房里陪她老人家吃饭,我看外头又像是要下雪了,小姐要不要再加个棉坎肩?” “不必了,换个厚实的大氅就成。”推开窗户,看着外面那层层叠叠的云朵,纪芙茵呵出一团白气。“这越是到年底,雪也越发多了起来。” 去到老夫人房里的时候,走到半路上,天上就又飘起了雪花,等到了的时候,头发上都积了薄薄的一层雪。 “怎的这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也不知道撑把伞来。”纪夫人一边掸着女儿头上的雪花,一边叮咛道,“瞧,头上都积了一层雪,若是病了可如何是好?” “病了倒无妨,只是可惜祖母送给我的这根簪子了,若是让雪给淋坏了,我才要心疼坏了呢。” 纪芙茵拔下头上的金簪,小心地擦去表层的雪水,才交到落玉的手里,让她重新将其插回自己发间。 看着那金簪,纪妃茵的心里都要喷出火来了,之前自己曾也试探过祖母,说喜欢这簪子,祖母却只道是自己如今的年纪还不适合。 这一来二去,怎的就到了纪芙茵的头上?!难不成一根簪子,也得分是嫡出的才配戴不成?! 老夫人又是乐又是心疼,拉纪芙茵过来,在小手上拧了一把,“金子做的簪子,怎么就怕雪淋了?你这孩子,有时候总爱犯傻。” “咱们府里头有姐姐一个聪明的就够了,我就做那个傻的也无妨。”纪芙茵笑着,贴着母亲做了下来。 纪巧茵偷偷扁了扁嘴,不管是大姐姐受宠,还是二姐姐受宠,只要受宠的那个人不是自己,她就觉得看谁都不那么顺眼。 来的都是府中的女眷,除了几位小姐,三位姨娘也来了,按照往常的习惯各自坐在一起,大家都陪着老夫人说些让人受用的熨贴话儿,一时间倒也其乐融融。 “二小姐今儿淋了雪,来,先喝完热汤去去身体里面的寒气。” 最是乐意在众人面前扮演贤良淑德的刘姨娘,起身为纪芙茵舀了一碗热腾腾的汤,为表贴心,没有让丫鬟帮忙转递过去,而是自己亲手捧了过去。 这一举动无疑又引得老夫人啧啧称赞,“刘姨娘如今当真是改了,如此温婉体贴,这才是女子该有的仪态。” 听了老夫人的夸赞,刘姨娘也不推诿,只是抿唇轻轻一笑,反倒更显得大方。 就在接过汤碗的时候,纪芙茵捧起看到了刘姨娘那空荡荡的手腕,咦了一声,问道:“刘姨娘,你手上的那对芙蓉白玉镶金镯呢?” 刘姨娘笑着,眸中却掠过一抹薄怒,那对芙蓉白玉镯是她的心头挚爱,也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唯一的首饰,平日里总是镯子不理身。 怎奈这段时间周祥二人的胃口越来越大,散碎的银子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了,像是吃准了自己害怕他们把事情抖露出去一样,那二人要钱的数额竟一次比一次高。 惟恐他们将自己的丑事说出去,她不得不一次次的偷着变卖首饰,来填补那利欲熏心的二人。 第48章 逼上绝路 就在昨天,刘姑姑又找上了她,她一时着实凑不齐那么多银子,刘姑姑却不依不饶,非得立即便见到东西,她迫于无奈,不得不把手上的镯子忍痛了那贪心的刘姑姑。 丢了那镯子,她心里本来就难受的很,听纪芙茵这么一问,心里更是心疼万分。 “二小姐看的倒是仔细,这阵子天冷了,带在手上有些凉便摘下来了。怎么,二小姐若是喜欢那对镯子的话,赶明儿我就找出来让珠儿送了你去。” 刘姨娘温厚地笑,心里却早已经将纪芙茵给唾骂了千百遍。 本就是客套话,原以为她会拒绝,谁料纪芙茵竟一口应承下来,笑嘻嘻道:“好啊,恭敬不如从命,那我可就先谢谢刘姨娘啦。” 刘姨娘登时懵了,那镯子已经让刘姑姑拿了去,她要拿什么给纪芙茵? 只是,说完之后,纪芙茵又自己笑了起来,“我同姨娘开玩笑呢,那镯子是姨娘最喜欢的,若是丢了的话,姨娘心里一定会难受的不得了,我怎么可能同姨娘横刀夺爱呢。” 刘姨娘也笑了起来,又说了些客套的场面话,胸口里面,心脏已经彻底跳乱了方寸。 怎的偏偏在那镯子丢了之后,纪芙茵就偏偏又提起了呢?而且看她的样子,竟像是知道自己的镯子已经没了,难不成,周祥两夫妻同自己勒索银子,也是她纪芙茵唆使的?! 越想,刘姨娘的心里就越是不安,整顿饭都吃的食不知味,回到房里也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见到刘姨娘这幅样子,纪妃茵思忖再三,眼底浮起一抹寒意,“娘,我们不能再让周祥同刘姑姑继续下去了。” “你说要怎么办?”不过短短几日的光景,刘姨娘的神态间竟像是老了许多似的。 “我自有办法,虽说危险了些,却也总比我们分文不剩之后坐以待毙的好!”纪妃茵狠狠道。 雪下到傍晚时分便停住了,纪府的仆从们将所有道路上的积雪都清扫的干干净净,即使踩在上面也不会打滑。 夜,渐渐的深了,就在时辰即将从一更天变成二更天的时候,一声尖叫从刘姨娘的院子里划破了夜空。 “出什么事了?”被那尖叫声吵醒的纪芙茵坐了起来。 守在外面的落玉也连忙出去打探,不过一会便回来说道:“小姐,是刘姨娘的院子,刚才像是大小姐在尖叫,不知道出什么事情了。索性不管咱们的事,小姐躺下吧。” “给我取过衣服,咱们也去看看。”纪芙茵下了床,在还没有亲眼证实之前,她可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肯定,那声尖叫不是冲着自己来的。 等她赶到的时候,府里头的人除了老夫人和其他两位小姐,其他的人似乎都在这里了,纪妃茵正披散着头发,缩在椅子上,身上裹着毯子,一副惊恐瑟瑟的娇怯模样,看起来像是被什么给吓坏了,娘同爹爹,以及刘姨娘都围在她的身边,各自安抚着。 纪芙茵则同大哥站在一处,等着纪妃茵开口。 半晌,纪妃茵的神情看起来才镇定了许多,颤抖着声音道:“父亲,母亲,刘姑姑同周祥……定是疯了!” “妃儿莫怕,有爹爹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且慢慢说。”纪云豪轻声安抚着这个虽已降为庶出,自己却仍然疼爱的女儿。 纪妃茵神色惊惶,“就是方才,女儿都已经躺下了,又听到刘姑姑来了,又听她说是有急事,女儿便让她进来了。” “不料来的人除了刘姑姑,还有周祥,他们二人开口便是同女儿索要银钱,女儿不明所以,一时回答的迟了,那两人竟像是疯了一样上来扯走了女儿的玉镯!” 说着,纪妃茵抬起了手臂,手腕处几道淋漓的血痕触目惊心。 “岂有此理!”纪云豪丝毫不怀疑庶女是否在撒谎,顿时怒发冲冠。 “那两个狗奴才现在在哪里?!竟敢在纪府里面抢主子的东西,还敢打伤了人,分明就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来人,去给我搜!直到把那两个人给搜出来为止!” 说罢,纪云豪又低声安慰女儿,“妃茵莫要惊惶,爹爹这便将那两人抓回来!” 只是他话音刚落,外面有一侍卫模样的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面色焦灼,“回禀老爷,在靠近西北角的荷花池里头,小人发现了两具浮尸!” “浮尸?!是什么人?尸体打捞上来没有?!”纪云豪惊道。 “回老爷,池水太寒,小人的弟兄们正在打捞,这会儿估摸着已经捞上来了。” “带我去看看。” 听到自家池子里出现了死人,纪云豪也顾不得安抚被抢了镯子的纪妃茵了,同那侍卫一起,匆匆走了出去。 “芙儿。”见她也要跟过去,纪云天无奈地皱皱眉,拦住了嫡妹,“你刚才没听见么,池子里头有尸体,你还跟去做什么?” “索性也已经起来了,总是睡不着的。更何况,现在若是让我一个人回去,我更怕的,一起去池子那边,还有大哥陪我,我就不怕啦。”纪芙茵撒娇道。 “真是,对你一点办法都没有,走吧,大哥陪着你。”纪云天疼爱地看了一眼嫡妹,也跟着那些人向池子的方向走了过去。 落玉却怕了,轻轻扯了扯纪芙茵的衣袖,悄声道:“小姐,我们当真要过去?那里可是有死人的……” “你若是怕了就先回去,我是要去看一看的。”纪芙茵已经隐隐猜到了那池子里浮尸的身份,只想亲眼去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 况且,死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她自己不也是死过一回的人么? “那,那奴婢还是跟着小姐一起过去吧。” 跟着侍卫的火把,一行人走到纪府的西北角,地上躺着两具直挺挺的尸体,周围一滩水渍,这应该就是侍卫方才所说的浮尸了。 落玉见了尸体,吓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远远地同几个侍卫站在一处,再也不肯靠前一步了。纪芙茵却神态自若,同纪云天一起走了过去。待到看到地上那两人的时候,纪芙茵一怔。 果然,躺在地上的那两具尸体,正是周祥同刘姑姑。 天气太过寒冷,尸体的脸上都结了一层冰,周祥的手里还死死地握着一只镯子,细看之下,正是纪妃茵今天戴在手上的那只。 “就是那只镯子,就是今晚他们从我手上抢走的那只镯子!” 听到这一声低呼,纪芙茵顺着声音过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本应该蜷缩在椅子里面瑟瑟发抖的纪妃茵,不知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 纪妃茵神情惊恐,指着地上那两具尸体,一双美艳的明眸当中,有泪水正在隐隐打转。 “怎么,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了?方才闯进我房里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好端端的呀,怎的抢走我的镯子就投了荷花池?” 接着火把的光亮向那荷花池扫了两眼,纪云天道:“这两个人应该不是自己投水自尽的。” “大少爷,若不是他们两个自己投了湖,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刘姨娘有些紧张道,“难不成,是咱们府里头有人杀了他们?” “这倒未必,但依我的猜测,这二人应当是不小心掉进去,池水太凉,身子一瞬间便冻僵了,呼救不成又游不上来,于是便淹死了。”纪云天解释道。 纪夫人却仍是狐疑,“可是,好端端的,这两个人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我猜,他们两个应当是不忿被打发去了厨房做苦力,想要在府里弄到些值钱的东西便逃走,若是从这边的浮桥走过去,再踩到池中的假山,就有可能翻墙从府里逃出去。” “可今天偏偏却下了雪,假山上面应当结了冰,这二人大概就是在逃走的时候一个不小心掉了下去。” “阿弥陀佛,如此说来,这二人也算罪有应得了。”刘姨娘忿忿道,“先是做了欺瞒主子克扣小姐份例之事,后来又闯进主子的房间,抢了主子的东西,更是伤了大小姐,真是罪该万死。” 事实怕不是这样的吧,纪芙茵在心底冷笑一声,纪妃茵手腕上的伤痕她可看的清清楚楚,每一道抓痕都鲜血淋漓,一看便是又长又尖利的指甲所抓出来的,指甲里面也必定会残留血肉的痕迹。 可她方才趁人不注意自己看过了,不管是周祥还是刘姑姑,两个人的指甲都是短短的,紧贴着肉,若说这种指甲都抓出纪妃茵手上的伤痕,她是断断不会相信的。 再者,这二人的指甲里面都干净的很,一丁点的血肉碎屑都没有。 “用张草席一包,丢去乱葬岗!”对这两个已经死了的奴才,纪云天连一丝同情的心念都没有,所剩下的只有恼怒,说罢,又去好好安抚了一番纪妃茵。 纪芙茵冷笑,对落玉淡淡道:“来,我们回去吧。” 一路上,落玉都心惊胆战,直到回到了自己房里头,反身锁上了房门,落玉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惊魂未定道:“小姐,原来尸体是那么可怕的,奴婢今儿怕是要睡不着了。” 第49章 除夕祭祖 “活着的时候都尚且不觉可怕,死了又有什么好怕的?”纪芙茵笑笑,脱下衣裳,将有些冷的身体钻进了被窝里面。 “小姐胆子大,奴婢胆子可是小的很呢。”落玉又叹息一声。 “只是说到底,那两个人倒也怪可怜的,虽说是他们先做了错事,可一时脚滑跌进了冰水里活活冻死,也真是够让人唏嘘的。” “那二人不是自己跌进去的。”纪芙茵淡淡道。 “小姐为什么这么说?”落玉狐疑道,“在大小姐被抢之后,再到我们看见尸体,时间那么短,总不可能是被人骗去了那里,然后又杀了他们再退进湖里的吧?” “那二人,恐怕不是死在抢了大小姐的镯子之后吧。”纪芙茵轻笑一声,“有谁看见他们抢了大小姐的镯子之后夺路而逃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奴婢怎么越发糊涂了?” “你忘了么,周祥那二人,近来总是一次次地勒索刘姨娘钱财,刘姨娘的家底早就被掏空了。” “那两个人,压根就没有接受上次的教训,贪欲控制不住,想必是将刘姨娘同大小姐被逼上了绝路,才为自己引来杀身之祸了。” 落玉听着,嘴巴惊讶地长得大大的了,“可是,可是小姐,那镯子确实是被周祥握在手里的呀!” 纪芙茵侧过身,坐了起来,提醒落玉道:“镯子的确是在周祥手中不错,可那镯子也有可能是他被人推下水时死死抓在手里的证物。” “也就是说,是刘姨娘和大小姐杀了他们两个人!?”落玉惊诧道,“那方才小姐为什么不把这件事告诉老爷和夫人?!” “没有人会相信的事情,我说了也还是不会有人相信。你觉得是我一面之词的推断可信,还是我那庶姐手臂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更可信?”纪芙茵又躺了下去,“时辰不早了,睡吧。”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屏退了其他的下人,刘姨娘立即心疼地捧起了纪妃茵手腕上的伤口,“妃儿,这次真是委屈你了。” “不打紧,虽说痛了些,但也只是皮肉之伤罢了。”纪妃茵目光阴冷道。 “若不是那个贱奴才被我推下水的时候抓走了我的镯子,我也不必为了摆脱嫌疑冒险编造了那么大一个谎言,又抓伤自己了。” “若这留了疤可怎么是好。”刘姨娘仍是心疼不已。 “娘,这点伤真的不打紧,我只是受了一点皮肉上,就可以铲除掉两个妨碍我们的贱奴才,这已经再划算不过了。”纪妃茵冷笑,凝视着自己手腕上伤口的目光似湖泊中的凝冰。 刘姨娘一怔,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经过这件事过后,刘姨娘同纪妃茵很是消停了一阵子,就连落玉同青梅都几乎要认为,刘姨娘同大小姐是真的转了性子了。 但纪芙茵却清楚这沉寂背后的真相,无非就是因为她们现在手头没有余钱罢了。 阴谋算计这种事,也不是两手空空就做得了的,光是获取情报,买通下人,就算得上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 这阵子,由于给刘姨娘断了财路,让她很是消停了一会,也因此纪芙茵的日子过的也分外清闲,时间一晃,便到了新年。 按照旧俗,除夕之夜,过了子时一刻,便是祭拜祖先,供奉天地神明的时间,这供奉天地神明自不必说,需得全家上下一同参与,而那祭拜祖先,却是要看身份的。 这团圆饭吃的如何热闹自是不必多说,吃罢年夜饭,又供奉过了天地神明,一大家子聚在老夫人房里,无论心里头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面上总是和和乐乐的,看起来也是一副其乐融融合家温馨的景象。 快要过了亥时之时,周姨娘同翠姨娘都像往年那样,同自己的女儿拜别了老夫人,回去了自己的院里歇息,刘姨娘同纪妃茵却好似已然忘记了她们如今的身份似的,仍留在房里,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怕那娘俩太过尴尬,老夫人委婉地开了口,“快到子时了,我看妃茵也有些倦了,你们就不必留在这里陪着我了,快些回去歇息着吧。” 纪芙茵轻笑一声,小手仍捶打着祖母的腿,娇嗔道:“祖母总是偏疼姐姐的,芙儿也困了,祖母怎的不让芙儿也回去歇着?” “胡闹,等会儿就要祭祖了,你这会回去歇着了,等会赶不及可怎么是好?”老夫人似是训斥的话语中,却带着几分娇宠。 “祭祖可是大事,你这嫡女哪有睡到一半再赶来的道理?” “是,祖母,芙儿也只是见祖母疼姐姐,也想让祖母疼一疼罢了。”纪芙茵皱皱小鼻子,眼角的余光扫到了纪妃茵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尴尬羞恼神情,心里顿时十二万分的痛快。 现如今,纪府的嫡女是她,货真价实的千金明珠是她,纪芙茵,而非从前那个高高在上有着仙女之姿的纪妃茵。 曾经的她们堪称云泥之别,现如今仍然是,只不过这云和那泥却调换了个位置。 任凭你再如何美艳动人,再如何玲珑心窍,庶女就是庶女,轻易还是不要再妄想压到自己头上来的好。纪芙茵唇角轻轻挑起,看向庶姐的眼神中,那抹隐藏的笑意不言而明。 这般尴尬的处境,自己何曾遭受过如此羞辱?! 纪妃茵竭力隐忍着自己神情的变化,脸色却还是不自然地涨红了一丝。一口银牙狠狠地咬住,心里却早已经因为纪芙茵那抹笑意而怒火熊熊。 刘姨娘也恼,却终究还是比经历甚少的纪妃茵沉得住气,低垂了头,姿态无比谦卑。 “老夫人,红云能有今天,得以栖身在纪府,还要多亏当年老太爷的仁慈庇护。” “所以……红云有一个不情之请,求老夫人,老爷夫人可以允许红云破例进一回祠堂,为老太爷烧一炷香。” 言辞倒是恳切,纪芙茵心中冷笑一声,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刘姨娘进了纪府之后不久,老太爷便离世了。 更何况按照她那阴狠毒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性子,也不难猜出她想要进祠堂做什么。 无非就是在老太爷的牌位面前狠狠哭诉一把再忏悔一把,好勾起祖母同父亲的怜悯吧。 纪芙茵沉声不吭,一双漆黑的眸子却默默地凝视了一眼纪夫人,内里含义不必多说,她相信母亲看得懂。 纪夫人目光温和,上前轻轻扶住眼眶已有些泛红的刘姨娘,语气宽和,“老太爷若是知道姨娘有这份心思,心里必定宽慰得很。母亲,既然姨娘有这份孝心,您便允了吧。” 红云以往是纪府嫡妻,去祠堂祭拜哪回也少不了,再多一次也无妨,只是如今她的身份毕竟只是个已经从族谱上除名,入不得祠堂的姨娘。 可自己若一口回绝,岂不是又有些抹了儿媳的面子?老夫人心下登时便有些不悦,暗暗责怪儿媳怎的提出了这样一个棘手的提议。 “夫人当真允了?谢夫人慈悲,圆了我这一心愿!” “自是当真,你有这样一番孝心自然不必同我客套,赶明儿孙姑姑他们祭拜老太爷的时候,你就同他们一起吧。” 纪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刘姨娘的手,唇角那得体而宽厚的笑意,在刘姨娘的眼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 刘姨娘顿时感觉一口闷气堵在胸前,孙姑姑他们是伺候过老太爷的,每年过了除夕,便会在祠堂外面简单祭拜一下去世的老太爷,那是他们做奴仆的一番心意。 倘若她也同他们一起,自己的身份岂不就等同于纪府的奴仆了?! 更何况,若不能趁此机会令老夫人同老爷对自己回心转意,她又烧的哪门子的香?! “若是可以,请夫人允许红云,可以亲手为老爷上香……红云就只有这一个心愿,还请夫人应允。” 纪夫人缓缓颌首,“自是可以的,你有这番孝心,虽说姨娘不得入祠堂祭拜,但明日我会差人在祠堂前专门安放一张祭拜的桌子,供你为老太爷上香。” 听了这话,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强压下这口气,刘姨娘泪光点点,目光略带一丝哀怨,轻轻扫过纪云豪的面前,不料,纪云豪却脸色一沉。 “夫人已经破例允许你祭拜了,你还想怎样?难不成你现在仍是在忌恨夫人,借此为难?” “老爷,红云没有!” “没有就退下,子时要到了,婉儿,该准备一下去祠堂了。” 纪云豪走过来,视线自刘姨娘转向纪夫人,体贴地挽起她的手,身体似是刻意地将她挡在了身后,“我们走吧。” “芙儿和天儿还在呢!”纪夫人面色浮起一抹薄粉,似是嗔怪地轻轻瞪了一眼纪云豪,却并无一丝真切责怪之意。 纪芙茵的唇角禁不住斜斜挑了上去,她看的出来,母亲这些日子面容红润好看了不少,同父亲之间,感情也是一日赛过一日。 彼此明明相爱却刻意疏远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是让他们好好弥补一下这些年错过的美好了…… 第50章 半块玉佩 看到纪云豪眼中那流露出的缱绻深情,刘姨娘似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 那种柔情目光,可是同他日夜相对了几十年的她不曾见到过的! 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出了房间,纪云豪夫妇紧随其后,再后面便是纪芙茵同纪云天二人了。 在路过脸色隐隐发青的刘姨娘身侧时,纪芙茵展眉一笑,“姨娘,明日祖父若是泉下有知,定会因姨娘一片孝心而欣慰不已的。” “二小姐说的是。”刘姨娘掐住自己掌心,强迫自己露出一个不怎么扭曲的笑。 纪妃茵唇角都快要被自己咬烂了,看他们一行人出去,忿忿地一跺脚。 “现如今不过就是能以嫡女身份进了祠堂罢了,竟然甩这样的脸色给我们看,真真是小人得志,可耻至极!” 躲在门口的纪芙茵听了这话,心下一笑,这便让她气得跳脚了么?往后给她们娘俩添堵的事情,可还多了去呢。 出了祠堂,已是子时三刻,已经倦了的纪芙茵回到房里便沉沉地睡了过去,次日一早,便精心地梳洗打扮过后,去到了老夫人的房里拜年。 进了老夫人的房间,依例说了些个哄祖母欢心的吉祥话,将老人家逗得喜气洋洋的,再然后便是分派各人的红包。 纪云豪夫妇去了前厅招待前来拜年的客人,不时也有两三个女眷携伴来到老夫人房里拜年。 这方才送走了两位夫人,厚厚的门帘又被人从外头挑了起来,进来的却是位翩翩公子。 那人一袭竹青色衣衫,白玉束发,笑意清浅却有种道不出的亲善和气,进了门便向老夫人行了礼,朗声道:“老夫人,谦儿给您拜年来了。” 顾含谦?纪芙茵挑眉看过去,正撞上对方那含笑目光。 姐妹们都坐在一处,见了那视线,纪妃茵含羞带怯地轻轻颌首,甚是娇俏动人。 只是同那落落大方回应过去的纪芙茵相比,那姿态虽是娇媚,却终究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各自行过礼,顾含谦示意身后的小厮上前来,将手中的锦盒一个个地分到四位小姐手中,笑道:“我这次来,也为四位妹妹带了些东西,不知道是否合妹妹们的心意。” 纪芙茵打开锦盒,里面放了一对上好的玉石耳坠,不知怎的便想起了那颗被他取走的珊瑚珠子。 心下登时有抹道不出的滋味,却并不是让人不舒服的,当下便微笑着,对他浅浅施了一礼,“多谢顾公子。” 纪妃茵也含笑开了锦盒,脸上笑容却是一窒,里头放着的是只上好的以玉石雕琢而成的笔,再扫一眼三妹妹四妹妹锦盒里头的东西,竟也是同自己一样的。 也算是名贵,可只需稍作比较便不难看出同纪芙茵锦盒里那对耳坠的差别。 “谦儿这孩子,一看便是个有心的。”老夫人瞧见了倒是格外满意的很,她并不知道纪芙茵肩上的凤凰印记,对这顾含谦是一百二十个的欢喜,心下也想要撮合撮合。 “芙茵,池子里头的墨莲都开了,谦儿上次来的时候还好奇墨莲是什么样子,不如你就带他去荷池赏莲吧。” “你们这些个年纪小的,总是在房里头陪我这个老太婆也是坐不住的,去吧。” 祖母竟也是要撮合他们两个?纪妃茵的心里登时像是打翻了一瓶子醋,她这个长女都还尚未议亲,祖母竟就急着给纪芙茵谋划将来了么?! “大姐姐。”惟恐天下不乱的纪巧茵立在纪妃茵身旁,悄声开了口,隐约带着丝挑拨离间又幸灾乐祸的味道,“祖母怎的不先给大姐姐安排亲事,倒是先忙起了二姐姐?” “你哪只眼睛瞧见祖母是在给二妹妹议亲了?再多嘴饶舌让祖母听见,仔细罚你禁足三日!”纪妃茵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 瞥见了那边二人私下谈论的模样,原本还想要推辞的纪芙茵,竟是一口应允了下来。 “若不是祖母提起,我倒还忘记了呢,顾公子既然有兴趣,那便随我来吧。外面天儿有些凉,青梅,去热上两壶果酒,送到荷池旁的亭子里。” 纪芙茵笑道,“我看外头像是又要飘雪了,在雪中赏那墨莲可是别有一番意境的呢,顾公子,请。” 看那二人谈笑着走了出去,纪妃茵恨不得追上去狠狠给纪芙茵一个耳光。 一个狐媚子生的女儿,竟然什么都要同她抢,她怎么配?! 纪巧茵见了,眉眼里的幸灾乐祸神情更浓,“大姐姐,二姐姐都出去了,你还在看什么?” “三妹妹,我是方才听二妹妹说外面要下雪了,好奇外头的天色罢了。” 老夫人毕竟年纪大了,这对姐妹悄声说的什么,竟是一句也没有听清,便问道:“妃茵,巧茵,你们在那嘀嘀咕咕的说些什么?” “回祖母,妃茵方才听说外面要下雪了,又见三妹妹穿的单薄,便问她要不要让丫鬟回去取件厚实点的大氅来。” 纪妃茵恭顺地回话,唇畔笑意分外娇柔温和。 等纪芙茵同顾含谦去到荷池旁的时候,已经有丫鬟用小铜炉热上了酒,池中墨莲热热闹闹地开了满池,零星的雪花也应景地飘洒而下。 “方才我还在担心,你会不会推了老夫人,不肯陪我来赏这一池墨莲。” 顾含谦探出手,十指纤长,骨节微微凸出的地方露出一抹干净的白,手腕轻扬,暖暖的酒便斟入了纪芙茵面前的酒盅当中。 纪芙茵也不推辞,陪他饮下一口温热的果酒,身子顿时暖了不少,面容却较之方才淡漠了不少,笑容里带了一丝客套的生疏。 “只不过是陪客人赏赏花罢了,也没什么可推辞的。” 似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回应,顾含谦无奈地摇头轻笑,他早便看出来,她方才待自己那般亲热,八成是为了给那纪大小姐添堵。 这做法未免孩子气了些,他本可以戳穿,可就是偏偏忍不住想要配合她的心思。 “就算对芙茵姑娘来说,这只是‘不过而已’的事情,但只要你此刻能坐在这里,我心里便是满足的了。” 见他笑得一丝恼意都没有,她反倒凭空又对他多了几分好感。他在纵容她,她看的明白,心里也不是不动容的。 只是……这分纵容,究竟是发自内心,可以延续一世长久,还是只不过是同前世赵洛之一般,只是怀有目的的圈套,又或者只是一时新鲜? 这样想着,眼底便不禁浮起一抹苦笑,终究是经历过了的人,再想要以单纯少女心思来看待眼前的事情,怕是再无可能了。 “若有心事,不妨与我一说,我虽不懂你们女孩家的心事,但安静聆听却还是不难的。” 正想着,便听到身旁的人又开了口,纪芙茵禁不住笑了,却不回应他方才的话,她的心事,他听不懂,就算听得懂,也未必会相信。 偏过视线,正打算寻个什么借口将话题偏开,却见一块玉佩同他的衣襟中滑出,于是便提醒道:“顾公子,你的玉要掉了。” “多谢提醒,这东西可是不能让外人见了的。” 见那玉滑出,顾含谦眉心轻皱,眼底却仍是笑意平和,只是他方才说完了那玉是不能让外人见了的,却并没有径直将它塞回去放好,而是掏了出来,搁在手中把玩。 于是,纪芙茵便看清了那块玉,难怪起初她觉得这玉佩同旁的那些有些不同,原来那竟是只是一半的玉佩,玉质莹润,看起来像是常年被人握在手中把玩一般,右下角有个小小的“苏”字。 “一分为二的玉佩,可是顾公子心上人所赠?”瞥见了那个苏字,纪芙茵问道,说一说完才察觉有些唐突。 顾含谦却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指尖摸索着那块玉佩,目光意味深长地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玉佩的主人,的确是需要放在心内挂念之人,但却不是心上人。” “是我唐突了,这问题顾公子不回答也罢。”纪芙茵笑道,“只是方才公子说这玉佩是不能给外人见了的,还是收起来的好。” “在顾某心中,姑娘算不得外人。就算现在是,将来总也不是的。” 一边说着,顾含谦才将那玉佩收回了原来的地方,在那身后漫天雪花映衬之下,他眸中的一抹灼灼分外明显。 纪芙茵笑意敛了几分,再开口语气便有了些提点意味,“顾公子,有些话最好还是不要说的好。” “只道是隔墙有耳,有些个话,虽是清清白白说出来的,倘若让别有用心之人听去之后大做文章,可就不好了。” 纪芙茵话音刚落,顾含谦便也看到了远远走来的那猩红大氅,纪妃茵捧着手炉,一张巴掌大小的脸仿若一块精心雕琢而出的羊脂美玉,在一袭猩红的映衬之下,分外楚楚动人。 走得近了,便可看清她脸上的笑容,走在那一池墨莲旁边,绝美的面容竟硬生生将那一池莲花压了下去。 只是对上那张人比花娇的绝美容颜时,顾含谦眼底的笑意却凉了下来,语调温润。 “有我在,你何须怕。不管是什么,我也总有法子护得了你。” 第51章 顾含谦的身世 纪芙茵轻轻呼出一口气,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笑意,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对她而言,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只不过方才他那语气,倒还真是让她有点受用得很。 “二妹妹,顾公子,这是我亲手做的蜜饯,配上这果子酒味道好的很,想着你们正在这赏莲,我便给你们送了些过来。” 纪妃茵纤纤玉手探进食盒,端出一碟蜜饯,笑意盈盈,“方才见顾公子同二妹妹说的开心,不知道在聊些什么,可否也说与我一听?” “姐姐有心了。”纪芙茵接过那蜜饯,拈起一个放进口中,“蜜饯的味道倒是好的很,只是稍稍酸了些。” 纪妃茵听得出她话里有话,当下也只当作没有听见,又将视线侧向顾含谦,笑道:“顾公子,尝一颗看味道如何?” “这倒不必了,我向来是不爱酸的。” 顾含谦待她笑笑,又道,“说到方才的话题,在下是见这雪下的越发有些大了,美则美矣,却偏偏在不该来的时候来,平白扰了谈话的兴致,着实令人烦扰。” “眼看时辰也不早了,我也该去向老夫人告辞了。” 说罢,顾含谦便站了起来,纪芙茵也同他一起向老夫人院子的方向走去,临走,纪芙茵又转过身,端起那盘蜜饯让青梅拿好。 “姐姐一番好意送来的,怎么能忘记拿呢。”纪芙茵冲纪妃茵笑了笑,“姐姐,你且慢慢赏这墨莲,墨莲配上这大雪,可是极其难得一见的景致。” 见那二人走远,枚儿悄声忐忑道:“小姐,怎的不过去……” “过去干什么?!再让人家说我不该来的时候来么?!” 纪妃茵碰了一鼻子的灰,心头登时恼的不得了,原本对顾含谦的十分爱意,登时有七分转成了恨。 回到房里,同老夫人道别过,在离开之前,却听得顾含谦道:“今日那玉佩之事,芙茵姑娘切莫要说了出去,事关将军府上下几百条人命,姑娘绝对大意不得。” 闻言纪芙茵一怔,原只当是那不过是句玩笑话,可如今听他这样说,又见他那郑重的模样,向来未必是假的了…… 只是,那半块玉佩当中,当真便有如此大的隐情,甚至……关联到整个将军府上下的性命? 纪芙茵知现在并不是同他道出疑惑的时候,便郑重答复:“顾公子且放心,此事必定会烂在芙茵心里,绝不会再让第三人知晓。只是……公子如何便这般信得过芙茵呢?” 顾含谦剑眉轻挑,“在下这条命可是姑娘的,姑娘可不会轻易就让别人给拿走了吧。” 纪芙茵哑然,在见他那含笑目光,登时便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只管安心,芙茵是绝不会说出去的。” “二姐姐。” 顾含谦又待说些什么,却被这突然响起的一声给打断了。 纪巧茵走了过来,表情还有些戏谑,“我见二姐姐这么久了还不回去,便出来看看。” “三小姐同芙茵姑娘真是姐妹情深,这一会儿不见便挂念了起来。雪大了,芙茵姑娘,三小姐,告辞了。” 顾含谦的脸上半点都看不出被她打断了的恼意,冲这姐妹二人微微颌了颌首,便离开了。 在转过身的时候,纪芙茵似乎看到一道人影,自暗处一闪而过,心下一惊,再回头看时,顾含谦已经走过了拐角,除了那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之外什么也没有。 莫非是自己看错了? “哟,二姐姐,顾公子都走远了,你还在看什么呢?” 听到这同周姨娘如出一辙的刻薄嗓音,纪芙茵转回视线,淡淡道:“方才似乎瞧见一只老鸹飞了过去,那玩意可是聒噪的很呢。” 纪灵茵扁了扁嘴,正待像从前那样继续用刻薄的话语回击,却又想到她们二人如今身份的差别,终究还是偷偷翻了个白眼,将那些话压了回去。 走出纪府,那自暗处一直跟随着顾含谦的人影也亮了出来,满脸狰狞的疤痕,竟是赵伯。 见四下无人,赵伯急急地开了口。 “公子,夫人留下的那块玉佩,怎可以让外人见到?若这玉佩之事被传了出去,公子你的身世便藏不住了!” “赵伯你无需担心,她是不会说出去的。” 同赵伯那一脸焦虑相比,顾含谦的神情则淡然了许多。 “公子如何肯定纪家二小姐会死守这个秘密,公子也不过是同她有过几面之缘罢了,竟……”赵伯懊恼道。 “就算当日,老奴不在之时她曾救过公子,公子感恩她是人之常情,但这件事毕竟大意不得。” 顾含谦笑了起来,“不过是一池寒水,我若想逃,哪里还用得着她救?” 忍着苦寒,不过也就是想要借机同她多一份亲近的机会罢了。想到当日景象,顾含谦面容上又忍不住浮起一抹暖色。 赵伯本就不善言辞,只是面露愁容,悄声道:“公子虽这么说,可老奴这心里头终究还是……公子,六皇子锋芒渐露,可不比当今后位上那个女人仁慈多少。” “倘若知晓了当年之事,得知公子便是……当年丢失的太子,老奴……” “赵伯。”顾含谦面色微微一沉,“既是知道,就莫要在这种地方提起。” 由于下过大雪的缘故,街道上人迹稀少,赵伯自知失言,连忙收敛了声音。 “赵伯,我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可我做事又何曾让赵伯与爹爹失望过?”顾含谦微微一笑。 尽管仍是不理解他待纪府二小姐这近乎执拗的信任是为哪般,但赵伯却清楚自己从来都是改变不了这看似随和的公子的想法,左右事情也已经发生了,再争论也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一想到近日来,风头越来越盛的六皇子暗地所用的那些手段,以及那双像极了他母亲凉莲羽的眼睛,赵伯就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多年前,就是那双眼睛狞笑着,将当年还在后位上的,顾含谦的生母苏沐尔推入了熊熊烈火当中。 若不是他用从宫外找来的婴儿尸体替换了当年的太子,恐怕现如今世上也没有顾含谦此人了。 大火烧过,世上便再也没有了皇后苏沐尔与年幼的太子,再然后,便是污蔑皇后毒杀龙子的凉莲羽登上了后位,再后来,便有了今天风头正劲的六皇子…… 顾含谦手中所持那半块玉佩,正是当日皇后苏沐尔与帝君定情之物,当年苏皇后央求他救救太子之时,也将那玉佩交与了他,让他等太子长大成人之后再将往事告知他。 当日的他本着对仙去皇后的敬重,将她的嘱托一字不落的完成,可如今,他却有些后悔了。 凝视着马背上稳坐的顾含谦,赵伯的面容有一丝纠结,随着顾含谦年纪渐长,他竟发觉自己这个看着他一步步长大的人,竟越来越看不透他了…… 几日后,纪芙茵的丫鬟们,察觉出小姐这几天似乎有些怪异。 “小姐近日看起来怎么有些郁郁寡欢的,小姐一但没有了精神,就连顾公子送来的这只鹦鹉也跟着没了精神呢。” 这样说着,落玉又去逗弄了一会鹦鹉,引它说些逗乐的话。 “就快有让人心烦的事情发生了,我哪里还高兴的起来。”纪芙茵手中握着一本诗集,却半晌都看不进一个字去。 若是没什么意外的话,赵洛之翻身的日子马上就该到了吧。 在前世,赵洛之是在这一年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知用了什么法子,令帝君对其深信不疑,非但没有像人们预料中的那样从此一蹶不振再难翻身,反而崇荣更胜从前。 而在这世,冬天已经快要过去了,看来距离赵洛之翻身的日子也不远了。等他翻身过后,再接着,便是对纪府的示好…… 纪芙茵心头一阵烦躁,等到那时,赵洛之同纪府的来往就会越来越频繁,自己也绝不可能就那样一直避着他。 思来想去,唯一的法子便是,绝不能让他对自己有所亲近与好感,就算只是表面上做出来的也绝不能。 事情果真如同芙茵预料的那样,就在又一场小雪纷纷扬扬洒下之时,被软禁在边城的六皇子无比尊荣地回到了都城。 一时间,朝中人心惶惶,见六皇子非但没有倒,反倒更胜从前,那些个联名弹劾六皇子的大臣们,纷纷变得惶惶不可终日了起来。 而在另一拨喜出望外的人当中,除了当日力挺六皇子的朝臣,还有刘姨娘同纪妃茵二人。一听到六皇子荣耀回都的消息,刘姨娘便在房内整整烧了三日的香。 “妃茵,六皇子回来之后,娘听闻六皇子殿下对你爹频频示好,日后我们纪府同六皇子的来往必定会多起来,你一定要把握好六皇子这个机会,明白吗?” 在说这话的时候,刘姨娘的目光中很是光彩夺目。 遭到弹劾,又被软禁起来的皇子,最后却能漂亮翻身了的,自古至今也就只有六皇子一个,这样看来,将来继承大统的人,除了他,还会有谁?! “不用娘提醒,我也明白的。女儿也已经打听清楚了。” “再过五日,六皇子殿下又会来到纪府,到那时,只要能让女儿同殿下单独相处,女儿定会有法子让他再次注意到我的。” 第52章 躲不掉的孽缘 纪妃茵目光灼灼,粉拳攥紧,待到自己成为六皇子正妃的那天,自己一定要将这些年来所受到的屈辱,一个个地给那些人还回去! 不管是占了自己嫡女身份这么多年的纪芙茵,还是当日令自己遭到拒绝羞辱的顾含谦! 这边母女二人正翘首以盼赵洛之的到来,那边的纪芙茵却只盼着那个人可以永远不必出现在她的面前以勾起她的仇恨。 听青梅说完打探来的消息,纪芙茵还是有些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当真只是随意拜访,不必我们合家上下迎接,也不必陪同?” “老爷的意思是这样的。” “那便好。”纪芙茵松了口气,再有个把时辰,赵洛之就该到了。 看着墙边摆着的箜篌,纪芙茵又在心中重复了一遍,那无数次对自己的警告,今日绝不要去什么梅林,也绝不要在那梅林里头弹奏什么箜篌。 可就算这样,纪芙茵的心里还是有些惴惴的,闷在房里也是心烦意乱,索性吩咐落玉同青梅拿了些新做的点心,去到了纪灵茵的院中。 “二姐姐来了,快坐。” 见到纪芙茵进来,纪灵茵的脸上露出一丝浅浅笑意,又命令杏儿去新泡了茶。 “我在房里闷着实在无聊,就来你这边坐坐了。”纪芙茵笑道,“近来份例如何?有没有那刁奴才再给你换成了旁的?” 自打上一回出了那档子事,纪芙茵便隔三差五都要来纪灵茵这,看她的东西有没有再被人换过,姊妹二人平日里言语虽然不多,感情却较前世亲厚了许多。 向来待什么都是一副淡淡模样的纪灵茵,也只有在这个二姐姐的面前会偶尔流露出几分少女独有的欢快。 “有二姐姐和母亲这么袒护着我,哪有还有人再敢慢待了我呢?”纪灵茵浅笑道,“更何况二姐姐三不五时就会来问,那些个下人们也都是知道的,谁还敢再做出那种事来。” “那便最好不过了,来,这是我给你带来的千层酥,我记得四妹妹你最爱吃这个。”纪芙茵让青梅将食盒放在桌上。 “二姐姐不过才比我年长一岁,却总让我觉得年长我许多似的,光是这份体贴,我便及不上二姐姐万分之一。” 话说一半,纪灵茵的神情有些羞怯,似乎是有什么事情极难开口似的,“我有件事想要求二姐姐,不知道成不成?” “你只管说,若是我能做得到的,自然不会拒绝你。” “灵茵一直很羡慕大姐姐和二姐姐,你们两个都抚的一手好琴,我却不曾学过,只是每每听到二姐姐弹奏箜篌的时候,心里头都羡慕不已。” “前些日子我便也请匠人造了一把箜篌,不知道二姐姐能不能教我弹奏?” 说罢,不待纪芙茵回答,纪灵茵又连忙道,“当然,二姐姐平日里要忙,我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二姐姐不必为了我为难的。” 纪芙茵哑然失笑,这个四妹妹,空长了一副玲珑心窍丹青妙手,怎的平日里竟是比前世的自己还要隐忍退让? 这么一想,再开口时,话语里便多了几分对这四妹妹的怜惜,“灵茵,你是我的妹妹,这种事怎么能叫做为难呢?” “别说让我来教你,就算是让娘帮你从外头请个有名的琴师回来教授也是应当,你可是纪府的四小姐,你所有的要求都是可以提的。” 纪灵茵脸色微红,“说来不怕二姐姐笑话,我对音律真真是一窍不通,在外人前头又怕丢人,可若是二姐姐肯教我,我便不怕丢人了。” “你既然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能有不肯教你的理由呢?”纪芙茵笑道,“把你的箜篌取出来吧,这屋里有些暗,我们去院子里面。” 纪灵茵欢天喜地地应了,边安排丫鬟们将桌凳摆去院子里面,边将新作的箜篌取了出来,“二姐姐,先弹支曲子给我听吧。” 纪芙茵坐下来,接过箜篌,心想,如今是在四妹妹的院子里头,赵洛之应当不会到这里来才是,只要自己避开了同他相遇的那处梅园,就算弹奏一支曲子应当也是无妨的吧。 这样想着,纪芙茵调弄了一下琴弦,“好,那我便先弹一首给你听。” 不管是样貌,还是心计,前世的纪芙茵统统都比纪妃茵给硬生生压过了一头去,但唯独只有一点,是庶姐赢不了她的,那便是琴艺。 饶是再普通的箜篌,到了纪芙茵的手中,只需随意的拨弄,便可弹奏出一曲天籁之音。 与此同时,在距离此处不远的竹林里,赵洛之正微眯着一双清冷的星眸,饶有兴味地看着眼前粉腮通红的女子。 纪妃茵低垂了双眸,纤长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小片阴影,一双水气氤氲的双眸,时不时轻抬一下,似是想要看一看眼前的人,却又碍于羞怯,不敢直视。 小巧的琼鼻似乎因为紧张的关系,鼻尖上挂了一层细小的汗珠。 “殿下,妃茵如此贸然邀您来此,还望殿下不要怪罪妃茵。” “大小姐国色天香,任凭换做了谁得大小姐相邀,也都只会欣喜,何来怪罪一说?”赵洛之道,“只是不知大小姐所为何事?” “殿下,妃茵……妃茵知道这些话说出来有些莽撞,也许会令殿下从此便看低了妃茵,可妃茵还是忍不住要说。” 薄薄的雾气在纪妃茵的眸中一点点地凝聚成水滴,泪光点点分外惹人疼惜。 “三年前,妃茵得知殿下遭到弹劾,还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殿下了,可如今殿下回来了,妃茵当真欣喜若狂……” “这枚平安符是妃茵亲手缝制的,又去请寺庙高僧做了法事,请殿下不要嫌弃收下它,也算是了了妃茵一桩心事了。若殿下嫌弃这枚平安符,妃茵等会儿将它丢了便是。” 赵洛之闻言,唇角斜斜挑起,大掌伸出,将那枚平安符收在怀中。 “大小姐一番心意,我感激尚且来不及,又怎会嫌弃。” “殿下……”纪妃茵的眸中尚且还含着泪珠儿,一张芙蓉娇面却又因为他接过平安符的这一举动而露出了笑颜。 事情的发展简直都再顺利不过,在大业国,平安符算得民间男女之间的定情信物,六皇子他竟连一分推辞都没有便收了下来,纪妃茵的心里简直就要飘飘欲仙了。 然而,纪妃茵所设想的完美才刚刚开始,立即便被那自不远处传来的悠扬乐声所打断了。 纪芙茵!又是她?!在这府里,会弹奏箜篌的,除了自己,便只有那个讨厌的嫡妹了! “好特别的乐声,不知是何人在府上弹奏箜篌?” 眼看赵洛之的吸引力似乎被那箜篌给吸引了去,纪妃茵忙道:“许是府里新来的乐师吧。” “乐师?这乐师的技艺当真是炉火纯青,竟比我在宫里头听到的那些乐师都要好。”说着,赵洛之便沿着那乐声传来的方向慢步走了过去,似是害怕自己的脚步声过重会打断那悠扬乐声。 纪妃茵不忿,却也只能紧随其后。 向前走了一小段路,纪妃茵却发现有些不对,这条路是通往纪灵茵的院子,而非纪芙茵的住处,她的院子里怎么会有人弹奏箜篌? 纪芙茵弹的专注,其他人听得也专注,因此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院子里不知何时竟多了两个人,直到几声拍巴掌的声音将这箜篌琴音硬生生打断—— “昆山玉碎凤凰叫,芙蓉泣露香兰笑——此等乐曲,当真可称之为天籁了。”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心头一颤,手指用力过猛,只听“蹦”的一声,一根琴弦竟断了开来,将她那白嫩指尖割出了一道伤口,雪白的肌肤上渗出了猩红的血珠。 听到赵洛之如此赞扬嫡妹,纪妃茵的心中立即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面上却仍是温柔地笑着,“芙茵,灵茵,这位是六皇子殿下。” 将断了弦的箜篌搁到一旁,纪芙茵俯身行礼,每吐出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寒冰掷到了冰天雪地中。 “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 “你便是纪府二小姐纪芙茵?琴艺果然了得。” “谢殿下夸奖。”又是一声淡漠的回答。 然而这冷漠疏离,却并没有令赵洛之的兴趣减少半分。 赵洛之面上带着淡淡的笑,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位纪家嫡小姐。 一身浅杏色素淡衣裳,发式也只是在鬓间松松挽起,耳边两颗小小的珍珠并不夺目,细看却不难察觉到是极上等的货色。 她的五官也如同她的打扮一般,线条柔和,乍一看并不出挑,却让人越看越有味道。 只是赵洛之有些不解,为何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眼底似乎有一抹寒冰似的阴冷。 再仔细看时,那抹令人费解的阴冷又不见了,只是她的表情却仍是寡淡而疏离的。 倒是个有几分性格的女子,赵洛之的眼底浮起一抹异样神色。 第53章 被逼赴宴 “二小姐的琴音令我甚是痴迷,不知在下有没有机会,可以请二小姐为我再次弹奏一曲?” 纪芙茵抬头,目光似水般清冷,将还在滴血的手指抬了抬,“殿下,当真不巧,芙茵手指刚刚受了伤,不便弹奏。” 赵洛之眸中狐疑之色更重,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伤口原本只是很小一道,只是她在听到自己请求她再次弹奏一曲之时,她竟硬生生用指尖挑开了伤口。 都道十指连心,可她在挑开那伤口的时候,面上的表情竟无一丝波澜。 如此举动,为的竟只是可以不必给自己弹奏? 莫非是自己曾经做了什么,竟令她对自己厌恶至此?赵洛之在脑中略略回想一边,却连一星半点同这位纪家二小姐有关的事情都联想不出。 可若自己不曾得罪过她,为何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神态竟会是那般冰冷? 他还从来不曾遇到过这种女子,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们,对无一不是谄媚讨好的,偏偏这纪芙茵,待他却冷若冰霜,甚至竟像是他同她有什么血海深仇一般。 可这却令他对她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同于其他女人的兴趣。 “无妨,反正这次我会留在纪府暂住,等二小姐伤口愈合了再听也不迟。”赵洛之微笑着,眼底却有种类似清冷深潭的幽幽暗光。 直到赵洛之同纪妃茵离开了院子,她才察觉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给浸透了,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挤压到了伤口,豆大的血珠一颗颗的渗出来,滴落到了灰扑扑的尘土当中。 纪灵茵低呼一声,“二姐姐,你的手!” 听她这样低呼一声,纪芙茵才感到手指一阵剧痛,方才将那伤口硬生生扯开的时候,对着他那张令自己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她竟连分毫都感觉不到痛。 “无妨,只是被琴弦割到手了而已。”纪芙茵掏出帕子,将伤口仔细按住,又略带歉意道,“弄断你箜篌的琴弦,明日我让落玉从我那里取一把给你。” “二姐姐,方才你为何……” 纪灵茵先前也注意到了她的异常,那一瞬间,从纪芙茵身上透出的凛冽寒气,竟让她有种肃杀之感,忍不住想要开口问道,却一时间又组织不出合适的言语。 回到房中,纪芙茵将那沾了血迹的帕子丢到一旁,盯着那有些发白的伤口,心绪纷乱如麻。 事情怎会变成这样?赵洛之他怎么会去到了四妹妹的院子?! 原以为只要躲开他会去的梅园,便可以躲开这最初的相遇,岂料事情兜兜转转,竟换了一种方式绕了回来! 想起他离开前曾说过的话,纪芙茵心里便忍不住的一阵烦乱,他竟然还要在纪府暂住一段时间…… “小姐。”落玉去取了药来,“让奴婢把伤口包扎一下吧。” 轻叹一声,纪芙茵探出那受了伤的手臂,“你说,六皇子他怎么会在咱们府中暂住?” “听说是帝君为了弥补六皇子,将六皇子居住的府邸重建了。”青梅说道,“其实六皇子本应该是这段时间在皇宫里面暂住的,可不知为什么,又……” 青梅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纪芙茵的脸色。 这些年她已经很是清楚,自家小姐对六皇子是有多么的厌恶了,平日时只是提起,都会看到小姐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厌恶与唾弃。 如今六皇子竟要在纪府暂住,小姐的心情现在一定糟糕的很。 果真,纪芙茵听了,脸色沉了沉,阖眼靠在椅背上,面色僵冷,再也不发一言。 从纪灵茵处离开,纪妃茵柔柔笑道:“原来殿下喜爱箜篌,妃茵虽然不如二妹妹对箜篌如此精通,却也算是擅长的,殿下若是喜欢,妃茵可以为殿下弹奏一曲。” “如此,那便劳烦大小姐了。” 搬来箜篌,点燃熏香,纪妃茵浅浅一笑,纤细皓腕轻轻抚动琴弦,如丝媚眼似乎比那悠扬乐声还要吸引人。 美则美矣,却未免有些乏味。赵洛之的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思绪却早已经飘到了方才那个目光冰冷的二小姐身上。 纪妃茵弹奏的十二分专心,却始终不能够将他的注意力给吸引了来。 一曲终了,虽也得到了同纪芙茵一般的夸赞,可她却分明看得出,赵洛之的夸赞根本就不是出自真心,倒像是在敷衍自己。 可转念一向,纪妃茵的心里又浮起一丝喜悦,她的琴艺的确是不如纪芙茵的,可就算这样,他却仍然愿意说些好听的来哄自己开心,岂不是足可以见证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了? 只是一想到今日的风头被那纪芙茵给抢了去,她的心里又是重重一沉。若是因为她的琴艺,而令六皇子对她有了兴趣,那她该如何是好? 眸光轻轻一转,纪妃茵在心中冷笑一声,若是她比不过的,那她便将其毁掉好了…… 从纪妃茵的住处走出,赵洛之的眼底浮起一抹戏谑的笑,这位纪家大小姐,平白生了张国色天香的脸,内里竟是同那些个普通的女人没什么不同。 若不是她还生了一副倾国倾城的长相,他怕是连半分敷衍的耐心都没有。 男人嘛,对待格外美艳的女人,总是会多几分宽容的。 赵洛之掏出那枚平安符,嗤笑一声,捏住它的四个角,双手轻轻一扯便碎成了几片,随手一扬,深冬的寒风便将几片碎掉的平安符给卷去了不知名的角落。 也不知假寐了多久,纪芙茵才缓缓撑开了眼睛,前世的一幕幕在眼前划过,紧捏着杯子的手分外用力,骨节处都泛出了清冷的白光。 若是可以,她现在便想狠狠一刀赐刺死自己的仇人!可为了纪氏一族所有的人,她却只能忍耐。 这时,青梅忽然急匆匆地掀开帘子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件,兴冲冲道:“小姐,您让碧儿打听的事情,她已经尽数打听出来了。” 碧儿这名字令她精神一振,自打年前碧儿离开了纪府,这段时间便像是失去了音信一般,青梅还曾质疑过她是不是拿了银子便失约了,如今看来,碧儿倒是个守信的女子。 这封信里面,应该就有自己一直想要搞清楚的答案了。纪芙茵匆匆展开信件,仔细地读了起来。 原来,碧儿在回去房州之后,寻找曾经伺候过刘姨娘的奴仆,很是费了一番折腾。 了解刘家一事的,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奴仆,这些年死的死,回乡养老的回乡养老,碧儿也是费了一番苦心才找到了曾经伺候过刘姨娘的一位乳娘。 将信匆匆看了一遍,上面说,刘家当年的确显赫一方,只是却不知怎的,家中在朝之人竞得罪了当时的权贵,被参了一本。 结果落得个年满十五以上之人,尽数被斩首发配的下场,当年的刘姨娘年幼,幸而躲过一劫。 只是在当年,纪家老太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同刘家有过婚约,为纪云豪挑选的正妻人选,正是当年的大夫人,刘红云。 刘家败落之后,待到了婚配年纪,刘红云便自己来到了都城,投靠纪府,不料当年纪云豪已有情投意合的女子,便是纪芙茵的母亲,宋婉。 老太爷不忍故人之女被扫地出门,便强迫儿子迎娶了刘红云,他原本所爱之人,却不得不委身做了平妻。 “原是这般……”纪芙茵微微皱了眉,看完之后,将那封信丢进了燃着的火盆中,很快那信便烧成了一滩灰烬。 怪不得她总是处处针对娘和自己,原来竟是从一开始,爹爹心仪之人便从来都不是她。当真可笑,刘姨娘竟还处处摆出一副母亲欠了她的嘴脸,横插一刀的人明明是她才对。 纪芙茵的眸中浮起一抹厌恶神色,这样看来,她往后少不了又会将怨恨推到母亲头上,为保母亲一世平安,看来她还得再狠下几分心才成…… 就在此时,一名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六皇子殿下派人给您送来了这个。” 一听到六皇子三个字,纪芙茵眸光一冷,“送来什么了?” “奴婢瞧着像是药膏,那人也说了,这药用来治疗伤口,效果好的很。” 小丫鬟不知道她对赵洛之的厌恶,只是一板一眼地转述着那人的话。 “搁这儿吧。”纪芙茵冷冷道。 小丫鬟应了,将药膏放了下来,却只是垂手站立着,并没有出去。 “还有什么事?”落玉催促道。 “那人还说,六皇子觉得同小姐一见如故,邀小姐酉时去到别院,一共赏乐。”小丫鬟说道,“六皇子说,小姐伤的是手,不能弹,却是能听的。” “下去吧。”纪芙茵沉声道,冲那小丫鬟摆了摆手,一阵心烦意乱。 这竟是在逼迫自己去赴约了么?果真是他的行事风格,面上看起来谦逊温和,实际却是专横跋扈,绝不容许半点事情不合了他的心意。 “小姐,要不要奴婢说您病了,回了六皇子?” 第54章 别有用心的礼物 青梅看得出纪芙茵心头不悦,便道,“堂堂六皇子,想必听了也不会多为难我这个做奴婢的才是。” “不必了,不过是赴约共同赏乐罢了,若是连这都要想法子推辞,未免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落玉,替我收拾一下吧。”纪芙茵按了按眉心,道。 现如今六皇子对纪府的示好,是大家都能看得出来的。同纪府之人相处时,六皇子也显得格外纡尊降贵,谦逊有理。 现如今暂住在这里,又算是纪府的贵客,若是连一同赏乐这种事也要辞了,未免不合理。 纪芙茵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就算自己这次以生病为借口躲过了,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既然是早晚都要面对的,自己也不能一味逃避下去了。 更何况,凡事有弊必有利,说不定赵洛之这一出现,也许可以成为自己的一步妙棋。 酉时一到,纪芙茵便带着丫鬟去到了别院。 这别院,平日里是关着的,只有在贵客来的时候,才会收拾出来让客人暂住,整体布局都像是一个小了几号的纪府,小虽小,亭台楼阁却样样不缺,处处都透着一种精致。 “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 跟随赵洛之的侍从进到了房间,一进去,便看到了端坐厅中抱着乐器的乐师们,赵洛之听到声响抬起头,见到来人笑了笑。 “二小姐当真守时,竟是连片刻都不肯多到的,我都险些要以为二小姐是不肯来了。” 纪芙茵俯首,恭敬行礼,神态不卑不亢,“殿下赐乐,芙茵岂有不肯之理。” 赵洛之笑了笑,示意芙茵坐下来,便那为首的乐师打了个手势,立即,悠悠乐声便在厅中响了起来。 他带来的都是帝君赏赐下来的,技艺绝顶精湛的乐师们,奏出的曲子自然无比美妙,赵洛之似乎也沉浸在了这美妙的乐曲声中,随着节拍微微颌首。 只是这美妙的曲子钻进纪芙茵的耳中,却像是一阵嘈杂的乱糟糟响声,当一个人无心欣赏的时候,听再美妙的乐曲也不过尔尔。 赵洛之请她来这里,总不会真的就只是想要邀请她欣赏他带出来的乐师才是,纪芙茵端起面前香茗,品了一口,耐着性子等待赵洛之再次开口。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赵洛之侧目打量着身旁面色沉静的纪芙茵,对她的兴趣似是又浓了几分。 他请她来,她便来了,他说赏乐,她便安静听着,绝不同自己多言一句,甚至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曾,更加不好奇自己叫她来到底是为什么。 这般沉着安然的女子,又是如此年轻的年纪,可当真是不多见。 赵洛之收回那深邃目光,开口说道:“这些乐师,二小姐认为如何?” “技艺精湛,妙不可言。托六皇子的福,芙茵才得意欣赏到如此美妙动听的天籁。”纪芙茵侧过身,微笑着的回答滴水不露。 有趣,莫非她当是自己没看得出她压根就什么都没听进去不成?赵洛之抬手,在半空中轻轻按了按,乐师们的动作齐齐停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吧。”赵洛之吩咐了一声,乐师们立即搬着乐器,鱼贯而出,等他们都走了出去,守在门前的仆从重又将房门关了起来。 “赏乐已毕,芙茵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六皇子殿下款待。”纪芙茵正待起身行礼,却被赵洛之给拦住了。 “先不必着急,我还有一礼打算赠与二小姐。” 说着,赵洛之拍了两下巴掌,立即便有仆从抬着一只长长的锦盒走了过来,摆在了纪芙茵的面前,一展开,里面竟是一架流光溢彩的古琴,上好的木料制成琴体,上面镶嵌着价值不菲的珠宝。 这古琴一看便知不是凡物,纪芙茵扫视了几眼,俯身行了一礼,道:“多谢殿下厚爱赏赐,只是芙茵向来只会箜篌,不会奏琴。” “更何况芙茵本是凡俗之人,配不上这般精巧的物件,如此精致的琴若是赏与了我,未免平白浪费。” 这便是在婉拒了,赵洛之只微微一笑,“二小姐不必推辞,若二小姐如此超尘脱俗之人都配不上这琴,那这世间便再无一人可配得上了。你们,等下同二小姐一起,将这琴为二小姐送过去。” 果真推辞不成,纪芙茵俯身谢过,这才得以从纪府别院离开。 一路上,赵洛之的仆从都并未将锦盒重新盖起,一路送去了纪芙茵的院子里,等到琴送到的时候,六皇子赠宝琴与二小姐的事情,也在纪府里面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等这消息传到刘姨娘耳中的时候,她竟是一口痰上来,脸色铁青险些气晕了过去。 纪妃茵知道之后,先是不相信,再是怒不可遏,最后竟恼羞成怒到将身边一个小丫鬟狠狠打了一顿来出气。 回到房里,一路面色平静无波的纪芙茵脸色竟狠狠一沉,对那古琴一挥袖,叱声道:“将这东西锁起来,再别让我看见!” 见她如此厌恶那琴,落玉同青梅虽是不解,却还是立即将那琴锁在了柜子深处,上面又压上了几层平日用不着的绸缎布匹之类。 那琴可是已经抬着在纪府走了一圈,现在纪府上下都已经知道六皇子为了同她示好,不惜赠送了这样一架名贵的古琴。 相信伴随这件事传开的,还会有对于她同赵洛之之间关系的揣测。 端过丫鬟战战兢兢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纪芙茵将自己那烦乱的心绪强行压下。 这样看来,在这一世,赵洛之还是会为了得到纪氏一族的支持,而想方设法迎娶自己的。 若是能想出个完全的法子来拒绝,那便是再好不过了,若是想不出什么法子拒绝……那她也只能找个替身来了! 过了几日,待到冰雪初融时,纪妃茵的丫鬟小枝竟来到了纪芙茵的院里,声称想要邀请她前去一聚。 “小姐要去吗?大小姐怕是没安好心吧。”小枝一走,落玉便说道,“小姐现如今身份不比从前,就算是不去,她也说不得什么的。” 青梅也附和道,“是啊小姐,现在就算你不搭理她,也没人敢说小姐什么的。” “难道请我一次,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便去一趟吧。”纪芙茵看着自己干干净净的十只莹白指甲,吩咐道,“青梅,去给我拿剪刀来。” 取过剪刀,纪芙茵右手握着剪刀,面无表情地将左手无名指的指甲探进了剪刀咬合的地方,轻轻按压住,之后便是用力一扭—— 指甲应声而断,切面处参差不齐,竟像是硬生生戳到了什么上面截断了一般。 “小姐!?” 青梅同落玉齐声低呼,纪芙茵却捡起桌上那截断指甲,吩咐落玉一会儿记得去厨房烧了,又叮嘱那二人道:“若是有人问起,你们边说这指甲是我六七天前侍弄盆栽的时候不小心折断了。” 落玉二人对视一眼,齐声应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她们明白,小姐做事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小姐要这么做,自然有她这么做的理由。 “走,随我去祖母那里。” “小姐方才不是还说要去大小姐那里的么?” “让她去到祖母那里,不也是一样的么?”纪芙茵笑笑,将一只香囊塞进袖中,走出了房间。 一进门,纪芙茵便将那香囊拿了出来,坐到老夫人身旁,举起那香囊。 “祖母前些日子说晚上睡的不安稳,我便学着做了这个,里头还放了不少安神宁息的药草,晚上入眠时,将它挂在床头,就不怕睡不安稳啦。” “芙儿真是个有心的,瞧这针脚,就是祖母年轻的时候都做不出这么熨帖来。”老夫人看着那香囊,怎么看都觉得心里舒坦的很,当即便令湘莲挂去了枕边。 纪芙茵笑道:“芙儿孝敬祖母本就是应该的,祖母今天晚上想必可以好好睡一觉了。香囊既然送来了,那芙儿便回去了。” “这么着急?”老夫人有些失望,“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不成?” “也没什么的,是姐姐方才让丫鬟去找我。说想要在一起聊一聊,可我急着将那香囊给祖母您送来,便先来到了这里。” 这会儿若是再不去,怕是该让姐姐等急了。”纪芙茵道,“方才赶着过来,都走出了一身汗呢。” “可不是么,瞧着满头大汗的,若是出去风一吹着凉了可如何是好?你这孩子就是个实心眼的,赶明儿再来给祖母送这香囊还不成么?” 纪芙茵摇头,认真道:“自是不成的,祖母睡不安稳,芙儿这心里也总是惦记着,不早早地跟您送了来,怕是我晚上也要陪祖母失眠了。” “你这孩子真是……瞧着就是个傻的,可偏偏就是让祖母疼的不得了。” 瞧着纪芙茵脸上那一层薄汗,老夫人登时有些心疼,又怕出去真的着了凉,当即便道,“不许去了,我说了便算了。” “可姐姐她怕是已经等急了。” “无妨,我让丫鬟去将妃茵也叫来便是,正巧你们姐俩陪我说会儿话,也省的我无聊了。”说罢,老夫人便打发了湘莲去将纪妃茵喊了过来。 第55章 十指艳艳毒蔻丹 过了不多会儿,纪妃茵便带着丫鬟枚儿小枝走了进来,笑道:“二妹妹,你可让我好等,原来竟是躲到祖母这里偷懒来了。” “哪里是偷懒,是实在走不动了。”纪芙茵也笑着看向老夫人。 “方才我还在同祖母说呢,姐姐让我过去,定是又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我了,要是去的晚了,东西没了可不成。” “我哪里哪会有什么好东西,平日里我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二妹妹快别当着祖母的面取笑我了。” 纪妃茵也坐了下来,“我不过就是觉得闷了,想要找你说说话。” 纪芙茵微笑,眼底却划过一抹寒意,纪妃茵还不算太笨,知道就算要害自己,也得避开旁人的面。 其实自己大可以装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将这一劫给躲了过去,只是那样一来,未免太过便宜了她! “祖母,姐姐定是看芙儿先来了您这里,生了气,就把好东西藏了起来不给我了,祖母您可要为我做主,让姐姐把那好东西拿出来才是。” 老夫人饶有兴致地看着纪妃茵,“妃茵,究竟是什么好东西,能让你这二妹妹念叨了这么久,我也都好奇了,你便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吧。” “姐姐可不能说没有,那丫鬟去到我院里的时候,可是提过姐姐正在做什么好东西呢。” 纪芙茵笑眯眯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端倪啊,小枝心里却猛地沉了一下,她什么时候有说过这些话了?! 再对上纪妃茵那看似不经意却令人寒到了骨子里的一瞥,小枝更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嘴唇张了张,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辩驳。 不过就是一句听起来也没什么要紧的话,自己若是辩驳了,一来会引起旁人不必要的怀疑。 二来就算自己说了,大概也不会有人质疑如今纪府的掌上明珠嫡出的二小姐,而来相信自己这样一个丫鬟的话把!? “是了,妃儿从前便喜欢自己调制些个胭脂香粉之类的,倒是比从外面买来的还要好用,今儿又是做了什么,也拿出来给祖母瞧瞧。” 正待纪妃茵准备否认到底的时候,纪芙茵突然拉起她的袖口,献宝似的同老夫人说道:“祖母你看,这红艳艳的,姐姐定是做了染指甲的花汁,瞧这袖口上面都染上了。” 瞧见上面那抹艳红,纪妃茵顿时心头猛地一跳,她向来注重仪容,若是染上了这么一块红斑,绝对不会就这样出门来,可既是这样,这上面的红斑又是怎么来的? 难道自己今日竟会如此粗心,连沾染上了这样一块污渍都不曾察觉到? 莫非自己房里出了什么内奸?纪妃茵在脑中迅速地将自己身边的丫鬟过了一遍,又一个个否定。 知道自己这次计划的人,就只有自己一个,就算纪芙茵她有通天的本事买通了她身边的丫鬟,也绝对不会知晓她此次的谋划才是。 再拖下去,怕是就要惹的老夫人不高兴了,纪妃茵抱着赌一赌的心思,掏出了一瓶凤仙花汁,装在洁白的小瓷瓶里头,晃一晃,立即便有嫣红的颜色挂在了莹白的瓶口。 “好纯正的颜色,姐姐自己调制的花汁果真比那些个买来的要好得多,颜色也正的多。”纪芙茵啧啧夸赞道。 “祖母,这么好的东西,芙儿可舍不得一个人用了,让芙儿也来帮您染一染指甲吧。” 纪妃茵闻言,右眼皮跳了跳,柔声道:“祖母若是喜欢,妃茵改日也祖母调制一瓶,只是这瓶颜色未免太艳,不适合祖母。” “就是,芙儿,难不成你想要将祖母打扮成一个老妖精?”老夫人笑着连连摆手。 “这些个花汁啊,脂粉啊,都是你们这些年轻女子用的,我哪里能涂的了这个。” “祖母若不喜欢,芙儿就不客气啦。”纪芙茵把玩着那瓶凤仙花汁,“姐姐,这花汁的颜色如此漂亮,是如何调制出来的?” “倒也不难,在研磨出的凤仙花汁里头加些玫瑰花的汁水,再调和进去一些胭脂,少许蜂蜜,便可以了。” “哦——就只是这样而已?我还当这里头会加了什么特殊的东西呢。”看纪妃茵眼底一颤,纪芙茵拔开瓶塞,微笑着凝视着纪妃茵。 “我看姐姐的指甲颜色已经快要没了,让我来帮姐姐重新染一遍颜色吧。” 这小蹄子……果真打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纪妃茵内里的气息登时有些乱了,面上却仍要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婉拒道:“不必了,我看二妹妹你喜欢的很,你且留着吧,我房里还有不少这东西。” 纪芙茵面露可惜神色,轻叹一声,探出自己的左手,“我倒是想要留着,只是你看,缺了这一只,若是染上了颜色,反倒更显丑怪。” “只是这平日涂抹的习惯了,一时不涂了还当真有些不习惯。这凤仙花汁做的麻烦,却保存不了多久,过不了个两三日便会坏掉,这么好的东西坏了岂不是可惜?” “我知道姐姐是想要把好东西留给芙儿,只是芙儿现在却用不了,姐姐就不要再推辞了吧。” “听起来倒是没错,只是我近日却不怎么喜欢染指甲……” 纪妃茵正微笑着,企图将这事给掩饰过去,却听到一旁的人忿忿地开了口。 “大小姐这么躲着避着,别是给我们小姐的东西里头又加了些个什么不该加的吧?”青梅嘀咕了一句,声音压得虽然低,却足够让整个房间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上次就染了瘟疫,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 “青梅!”纪芙茵厉声呵斥道,“先前我是如何同你们说的,已经过去的事情就莫要提起,刘姨娘都已经认了错,还要怎样?” “更何况,那件事姐姐本就是不知情的,现在怎可以对姐姐如此妄语!扣了你这个月的月钱,看你往后还敢不敢再这样多嘴饶舌!” 青梅闭上了嘴巴,眼里却含着一汪委屈的眼泪。 “妹妹不要怪她,这丫鬟也只是衷心护主罢了,谁让姨娘她……一时鬼迷心窍做了那般可怕的事情呢,也怪不得这丫头如此说了。” 纪妃茵柔声劝慰道,岂料在扫过老夫人的面容,心头登时一颤。 祖母的神情,分明就是起了疑心…… “妃茵,祖母也觉得这颜色很是适合你,我看你指甲的颜色也的确寡淡了些,看着也别扭,就再染一次吧。”老夫人平和地微笑着,开口说道。 倒不是她分外偏疼纪芙茵,只是方才纪妃茵那一再推辞,再加上丫鬟那一声抱怨,让她不得不起了疑心。 就算纪妃茵平日再怎么善良柔弱,刘姨娘毕竟也是她的生母,上次从主母降为姨娘的事情,难免不会令她也嫉恨上了纪芙茵这个妹妹。 于是她便不得不试上一试了,若是妃茵坦然地用那花汁染了指甲,自然能证明她的清白与坦荡,若她还是一再推辞就是不肯沾上那花汁一滴,那花汁里头必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到那时,她虽然不会逼迫她真的用那有问题的花汁来染指甲,却也绝不能轻饶了她…… 老夫人心里想的,也正是此刻纪妃茵意识到的。 躲,看来已经是躲不过了,纪妃茵的指尖有些颤抖,只是她怎么也不明白,纪芙茵这个小贱人是如何得知那花汁里面被她动了手脚的! 今天自己若是再拒绝下去,祖母恐怕就会…… 纪妃茵的心跳已经乱成了一团,最终,在两害相权取其轻的意念下,纪妃茵探出了自己的手掌。 涂抹的刷子按到瓶底,蘸的格外饱满,纪芙茵左手按住纪妃茵的手腕,察觉到她的掌心已经一片冰凉,指尖也不停地颤抖着。 “姐姐不要乱动,芙儿手笨,若是不小心染到了肌肤上,花汁渗了进去,到时候清洗起来可麻烦的很。” 见那一抹饱满的红落在了纪妃茵的指尖,而她始终面色平静,垂首凝视着在自己指甲上慢慢移动的小刷子,老夫人方才还有些凝重的面色渐渐缓和了起来。 这样看来,那花汁里头应当没有什么东西才是,老夫人轻轻呼出一口气,若这次妃茵当真对嫡妹起了谋害的心思,那她这个做祖母的,就不得不将她送去庄子或者庵堂里面,令她静静心了。 看自己指甲上的殷红越来越浓重,纪妃茵的掌心也越来越冰冷,强压住心头不安,笑道:“二妹妹,颜色淡薄一些便好了。” “可芙茵却觉得,姐姐更适合浓重一些的颜色才是。”纪芙茵抬头笑了笑,又垂下头去,细细地涂抹着纪妃茵的指甲,将声音压到了最低,低到只有对面的纪妃茵才能够听清。 “若是涂在我的手上,姐姐怕是会觉得这些还远远不够吧。” “姐姐调配的花汁当真不错,就像姐姐一样,看起来如此美艳,内里却包藏了让人无法察觉的恶毒。” “只是不知道,姐姐在调配这瓶可以让人手指经络毁掉的花汁时有没有想过,这瓶由你亲手调制出来,原本是打算给我的凤仙花汁,最后竟涂在了你自己的手上?” 第56章 经络尽毁 凝视着纪妃茵那渐渐变得铁青灰白的脸色,纪芙茵唇角轻轻弯起。 “你若是待我还有半分手足之情,今日也不会有这一遭,这就叫做……报应。” 凤仙花汁凝聚在指尖,像是一滴滴凝固了的鲜血,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纪妃茵感觉像是有万千细小的虫子一点点地从指甲处钻进了自己的手指,疯狂地咬噬着…… “唔——”纪妃茵捂住嘴巴,一张脸变成了灰土的颜色,这凤仙花汁涂在指甲上,若不赶紧洗去,就会经络尽毁,从此变成一个废人! 在巨大的恐惧之下,纪妃茵竟连连干呕了起来,再对上纪芙茵那貌若修罗般冷酷的微笑,竟一阵头皮发麻,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姐姐,姐姐?!青梅,还不快去请大夫来!”纪芙茵面露焦急神色,急匆匆地将晕倒在地的纪妃茵搀扶了起来,命令丫鬟将她送去了床上。 “妃儿,妃儿?!”老夫人也焦急的不得了,怎么好端端的,竟会突然晕倒了过去呢? 莫非……那凤仙花汁里头真的加了什么说不得的东西? 大夫急匆匆地赶了来,一通望闻问切过后,松了口气道:“老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只是一时急火攻心晕了过去,并无什么大碍。” 闻言老夫人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只是却又疑惑了起来,方才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妃茵怎么就会一时急火攻心了呢? “小人写一副清心火的方子,抓来给大小姐吃上五日便没事了。”大夫提笔写下药方,领了赏银便离开了。 待回到了自己院里,青梅立即迫不及待地问道:“小姐好厉害,只是背对着老夫人说了些什么,竟硬生生将大小姐给气晕了过去,看的奴婢好生解气!” “拿去,这个月的月钱。等再到领月钱的日子你可不要再过去了。”纪芙茵掏出二两银子,给了青梅。 “谢小姐,奴婢就知道小姐是绝不会舍得动真格罚了奴婢的。”青梅拿了银子,顿时一脸的喜笑颜开。 “小姐,大小姐那花汁里头到底放了什么?”落玉问道。 “她在那里面加了一味奇药,无色无味,可一旦同凤仙花汁调和在一处,抹在手指上,便会自指尖处开始一点点蚕食人的经络。” 纪芙茵拨弄了几下手指,这药抹上倒是没什么感觉,可一旦被它蚕食了经络,若是清洗的及时,平日里的举动虽说不会受到影响,可乐器之类的东西,却是再也不要妄想弹奏了。 落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小姐好歹毒的心思!只是……奴婢却不清楚,小姐是如何知道大小姐在花汁里面加了那些个东西的呢?” “我自是有法子知道。”纪芙茵浅笑不语。 这个时候,想必庶姐也应该已经醒来了吧,不知道当她察觉到自己双手经络尽毁时,会是什么样难看的表情。只是想一想,就觉得心里一阵痛快。 原来报复的感觉竟是如此的痛快,纪芙茵自嘲地笑了笑,又吩咐丫鬟去将六皇子先前送来的琴取出来。 “小姐不是说不想要再看到那琴么?”青梅有些小心翼翼地将琴取了出来。 “以后的确都不必再看了。” 打开锦盒,纪芙茵冷眼斜睨了那琴几眼,捧起那琴,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脆响,夹杂着几声琴弦崩断的声响,方才还巧夺天工的一架古琴,此刻已经断成了两截,上面的珠宝脱的脱落的落,断了的弦颤悠悠地探出来,一地的狼藉。 落玉同青梅惊呆了,张大嘴巴却发不出丝毫声响。 刻意摔了皇子送来的礼物,这可是大罪!小姐这……难不成是疯了么?! 在那让人惊诧的目光中,纪芙茵附身,将那断成两截的琴放进锦盒里面,扫了那二人一眼。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帮我把地上的宝石捡起来?” 二人稀里糊涂地将散落一地的宝石珍珠捡起来,却仍是满脸的惊恐与茫然。 落玉吞了口唾沫,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是颤巍巍的,“小姐为何要摔了这琴?” 纪芙茵却扬起一个满不在乎的笑,“除了你们,谁还看见这琴是我摔的了?又有谁知道这琴已经碎了?” “小姐这是要……”落玉同青梅对视一眼,似乎隐隐明白了纪芙茵的意图。 “你们两个,将这锦盒送去给姐姐。”纪芙茵将锦盒的搭扣扣上,又上了锁,却并不将钥匙交给落玉她们,“去到之后,别忘了再替我传几句话。” “知道了小姐。”几下纪芙茵吩咐自己要传的话,落玉又问道,“小姐,还有上面的钥匙呢?” “钥匙就不必拿过去了,你们只管就这样送去便可。”纪芙茵笑道,“踏踏实实的去吧,若是成了,下个月开始,你们的月钱往后就双份发了。” 二人听了,立即喜上眉梢,加之又不是什么困难重重的任务,便喜滋滋地捧着锦盒,一路去到了纪妃茵的房中。 方一进到院子里,还不曾进屋,便听到了里面的啼哭唾骂声,落玉同青梅对视了一眼,这场景,同小姐先前预料的还真是分毫不差。 进了房间,只见纪妃茵的丫鬟们都战战兢兢地站在最边远的墙角处,地上一地的碎瓷片。 “大小姐,这是怎么了?”落玉捧着锦盒走上前,做出一副不知情的模样来,“可是有哪个不开眼的奴才惹到了大小姐?怎的把大小姐气成了这个样子?” 见到进来的这二人,纪妃茵咬牙,“我房里的这些个丫鬟自然是比不得二妹妹房里的人,你们是何等的会做事,我却是白白养了一群米虫!” 落玉听了,心下暗笑,纪妃茵果真将怀疑的矛头对准了自己房里的那些个下人们,不痛不痒地安抚了几句,落玉将锦盒放在了桌上。 “大小姐,这是我们小姐让奴婢送来给您的,小姐近日新得了一琴,却碍于技艺生疏,白白浪费了这好琴,又想到大小姐您向来喜好抚琴,便让奴婢给您送过来。” “搁那吧。”纪妃茵现在还有满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没心思去应付两个那小贱人的奴婢。 落玉见了也不多言,弯腰行了礼便同青梅走了出去。 一想到自己如今双手经络被毁,弹琴这种需要技巧的事情根本就再也做不得,纪妃茵的心中就一阵怒火熊熊,再瞥见那上了锁的搭扣,心里更是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是纪芙茵送来羞辱她的。 正在气头上的纪妃茵,脑袋里面像是乱成了一滩浆糊,在熊熊怒火无处发泄,周围的东西又给砸了个七七八八的情况下,她竟举起那锦盒,用力地朝地上砸了下去—— 当她举起来听到里面那刷拉拉的琐碎响声,意识到不对劲想要停下来的时候,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锦盒已经被摔到了地上,连同里面原本就四分五裂的琴体一同摊了一地。 瞧见那琴体上面镶嵌的珠宝,纪妃茵的脑袋里面嗡的一声,这琴,不正是六皇子赠与纪芙茵那个小贱人的么?! 方才听那落玉说,这是小姐新得的一琴…… “大小姐?!大小姐!?” 在丫鬟们急急的呼唤声中,纪妃茵竟又是一阵急火攻心,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入夜,纪云豪回到家中,照例便去到了纪夫人的房里,一进去便瞧见了正在垂泪的纪芙茵,以及一旁正在安抚着女儿的纪夫人。 “芙儿这是怎么了?”纪云豪问道。 “爹爹,女儿有罪,请爹爹将女儿交出去任由六皇子发落吧!” 说着,纪芙茵便跪在了纪云豪的面前,眼泪扑簌簌的落下。 一听此事是同六皇子有关,纪云豪马虎不得,却还是先将女儿搀扶起来,连忙追问道:“六皇子怎么了?为何要让爹将你交给六皇子发落?” “六皇子送给女儿的琴,被摔碎了……” “什么?”纪云豪也知晓那琴的事情,“你怎么会如此不小心?” “不管芙儿的事。”纪夫人揽过女儿,一双柔美的柳眉微拧。 “芙儿也是好意,心想着妃儿是个爱抚弄琴的,得了这稀罕物便让人送去给妃儿赏玩赏玩。” “结果妃儿也不知怎的了,竟大发脾气,将那琴给摔了个粉碎。” 听了夫人的话,纪云豪却仍是半信半疑,纪妃茵向来都是最为温婉柔和的那个,怎么可能一时间竟做出了摔琴这种事? “回老爷的话,此事的确千真万确。”落玉应和道。 “小姐吩咐奴婢将琴给大小姐送去,因那琴贵重,平日里小姐总是锁起来的,送去的时候也是锁着的。” “奴婢一时疏忽,忘了将钥匙一同交给大小姐,都快走出院子了才想起来,便折回去给大小姐送钥匙,谁知一进门便看见了大小姐将那琴狠摔在了地上。” “老爷若还是有疑,也可去大小姐的院里问几个丫鬟,先前夫人已经问过几个了,回答的都是同奴婢一样的。” 既然这么说,那便是真的了,纪云豪登时一阵恼怒,六皇子是什么人,他送的东西也是说摔就摔的? 此事可大可小,若是六皇子不计较,几句话也便带过去了,若是被有心之人扣上一定藐视皇家的罪名,纪家怕是上下几百条人命都难保! 第57章 纪府设宴 “爹爹不要生气,都是芙儿的错,只是芙儿实在想不通,姐姐为什么要摔了那琴,芙儿明明就说了那琴是六皇子所赠的呀……” 纪芙茵一脸懊恼,纪云豪却像是被什么突然给点通了一般。 六皇子同妃儿……先前他似乎听天儿提起过,六皇子同妃儿之间似乎相谈甚欢。 难不成是她一听六皇子将如此名贵的琴送给了芙儿,心里便有了不痛快?! 纪云豪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一个可能,心下登时便有些恼了纪妃茵,这么做简直就是荒谬到了极点,当即吩咐一旁的下人,“去将大小姐带过来!” 说罢,纪云豪又安抚纪芙茵,“芙儿莫怕,此事自有爹爹来处理,你就不要再多想了。先回去歇息吧。” “是。”纪芙茵乖巧的应了,“芙儿听爹爹的。” 将妃茵找来之后,纪云豪自是言辞分外严厉地将其训斥了一番,其中还不乏明里暗里提点她,不要忘记一个世家小姐的本分,日后决不可同六皇子走的太近。 纪妃茵被训斥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想要辩驳那琴原本就是碎了的,却又毫无疑问又遭到了纪云豪的另一通训斥。 吃了一肚子暗亏的纪妃茵,就连想要同父亲告状都不知该如何说起,若说出自己双手经络被毁一事,必定会追查起缘由,可那凤仙花汁又的的确确是自己所制…… 纪妃茵垂着泪,看似乖顺地聆听着父亲的教诲,心里却早已经将纪芙茵千刀万剐了几万遍。 许久,纪云豪说的累了,才有些不耐烦地冲纪妃茵摆摆手,“听懂了就回去吧,明日还有一场宴席,你可莫要再让爹爹丢脸了!” 纪妃茵脸色涨红,含着眼泪应了,一转身回到院里,却迅速写了一封信,差了个小丫鬟,先是吓唬了一番,才让她将信送去了赵洛之暂住的别院。 她将摔琴一事在信里写了个清清楚楚,相信等六皇子见了那信里所说,定会相信她才是。 次日的宴席设在了午时三刻,在去到那里的时候,纪芙茵竟在半路上遇到了赵洛之。 纪芙茵恭敬行礼,后退一步示意对方先行,却不料赵洛之竟迟迟没有再挪动一步,良久,才听他开了口。 “二小姐对那琴可是有不满意之处?” “六皇子所赠之物,芙茵怎敢有所不满。” 不敢,而不是没有。赵洛之的眼睛玩味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子。 他想不通她到底哪里来的一股子气性,竟敢摔了皇子所赠之物,更想不通她对纪大小姐何来的敌意,竟不惜冒险也要将这脏水转泼到她的头上。 打量了一番,赵洛之又冲她深深地望了一眼,这才转身离开了。 只是在离开时,那意味深长的一瞥,却令她有了些不好的预感。 正琢磨着,只听一个声音自身侧传了过来,“二小姐,原来你竟在这里!” 纪芙茵侧过身,手里捧着一只鼓鼓囊囊的包袱跑来的小厮她认得,是一直跟在顾含谦身边的。 跑近了,小厮将那东西交到了落玉的手中,“这些是公子吩咐小人给二小姐送来的,公子说他需得先陪将军直接去到席上,有所不便,所以便拖小人给送来了。” “替我向你家公子道谢。”纪芙茵给了他跑腿的赏钱,看他走远了,这才打开了包袱,登时便笑了起来,“那么着急送来,还当是有什么宝贝呢。” 里面装的竟是几样自己爱吃的点心,自己也不过是曾经随口提过,他竟记得了,除了那几样点心,还有一些个时兴的小玩意。 东西并不贵重,却着实很讨人欢心。当即便将那包袱重新包好,交给一个小丫鬟,命她先送回房里去。 入了宴席,气氛分明同上一次父亲升职时不同,许是因为有赵洛之在的缘故,大家都格外收敛了一些,就连熟人之间的寒暄也只是草草几句过后便坐去各人的位置上。 纪芙茵也去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抬起视线便看到顾含谦正坐在对面男宾的一处位置。 见她看过去,顾含谦冲她微微点头示意,清朗俊逸的外貌,在一众王孙贵族里面竟也毫不逊色,反倒有种将众人都给压下去了的震慑力。 这种情境下,走进了打招呼自然是不便的,纪芙茵也以微笑所回应。 酒过三巡,先前还有些刻板的气氛,渐渐松懈了开来,也许是在酒的作用下,众人都放松了不少,今日来到纪府的,除了与纪云豪一同在朝为官的同僚,也有不少一同前来的少爷小姐们。 也不知是谁先提议的,宴席竟变成了众位少爷小姐展露才艺比拼文思武略的竞技场。 先是礼部侍郎的女儿高歌一曲赢了满堂彩,后又是壮武将军家的儿子舞剑一番夺得众人惊艳,再又是某某大人家的女儿现场挥毫泼墨……一时间好不热闹。 原本最爱出风头的纪妃茵,此刻却像是蛰伏了一般,无声无息地待在自己的位置上,只是每当有某位小姐赢得满场喝彩夸赞的时候,她的眼里就总是会流露出一丝不甘与嫉妒…… 瞥见她这样子,纪芙茵在心里冷笑一声,早就料到她会有这样一幕了,既然她这么渴望出风头,那她就做一回好人,帮她圆了这个心愿。 就在气氛已经快要到达最热烈的时候,一个略有些浑厚的女声却提名了纪妃茵。 “我先前听闻,纪家大小姐纪妃茵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等了这么久,也不见大小姐献艺,难道是要压轴不成?” 纪妃茵听了这话,先前暗淡的眸子顿时亮了亮。父亲先前虽然提点过自己,今日需得一切低调,可现在却有人开了这口,就算是父亲,想必也是不能拒绝的吧。 开口的妇人微胖,唇角一粒小小黑痣,乃是尚书左丞孙大人的夫人。 纪妃茵的心里登时喜不自胜,看那孙夫人便像是在看自己的恩人一般,起身冲众宾客盈盈拜了一拜,柔声道: “妃茵技艺浅薄,怎敢以压轴自居,这席间比得过妃茵的小姐比比皆是,夫人如此夸赞,妃茵可有些愧不敢当。” “大小姐不必自谦,在座之人谁不知道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若是看不到纪大小姐的表演,我们才叫做遗憾呢。” 孙夫人话音一落,席间立即便有人附和起来,有的是当真好奇纪妃茵的才艺,有的则是听了纪夫人那话,不甘平白被比下去了的众位小姐们。 “既然夫人已经如此说了,妃茵若是再拒绝的话,就真真是不应该的了。”纪妃茵浅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为大家舞一……” “大小姐既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那便为大家弹奏一曲吧!” 还不等纪芙茵说完,孙夫人便道出了这句话。 纪妃茵登时便有些懵了,手指被抹了那些凤仙花汁之后,现在想要再像从前那般熟练地弹奏乐器,已经是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了,若是强行弹奏,也只是会丢脸罢了。 “孙夫人,方才已经有几位小姐奏过乐器了,尤其是白大人的孙女,更是琴艺高超,妃茵自愧不如,只是夫人既然开了口,妃茵又不能推辞,就以舞赔罪吧。” “不成不成,跳舞同奏琴哪里是一回事,先前我可是听闻大小姐的琴艺犹如天籁,今日大小姐定要弹奏一曲才成。” 见孙夫人不依不饶,周围也有人被纪妃茵给挑起了好奇心,纷纷应和着要听她弹奏一曲。 见状,纪云豪也有些不悦地开了口,“妃茵,既然大家如此相邀,你便不要再推辞了吧。” 纪云豪说罢,立即便有一架七弦琴架在了众人之间,纪妃茵顿时犹如骑虎难下,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走到琴后坐了下来,手指颤巍巍地搭在了琴弦上,却迟迟没有拨弄下去……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手指想要再做到从前那样灵活自如,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看着纪妃茵那瞬间万变的难看神情,纪芙茵险些要笑了出来,在宴席之前,她便找到了孙夫人,同她交谈的时候,有意无意地将“纪妃茵琴艺天下无双”这一消息透露给了她。 她早便知晓,这位孙夫人可是最爱看热闹,且最最忍不住好奇心的,她有把握,只要自己透露给她那么一点点,她便一定会沉不住气,怂恿纪妃茵来弹奏一曲。 众目睽睽之下,纪妃茵颤抖着指尖,用力地拨动了琴弦,却只发出了几个毫不连贯的声响。 众人屏息静气,只当她是在调节琴音,可等过了片刻,自她指间发出的还是这般零零散散的音调时,讥笑的声音便接二连三地出来了。 只不过大家却并不敢太过明显的嘲笑,现如今六皇子对纪府的示好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只是纪妃茵这一举动实在丢脸。 那些个窃窃私语传入了耳中,纪妃茵的脸颊登时如火烧般灼热,两汪泪水噙了满眶。 下意识的,纪妃茵将那求救的视线投向坐在上首的六皇子,贝齿轻扣唇角,一双妩媚的眼睛此刻无比无助柔弱,泪盈于睫的模样,任凭这世间哪一个男人看了都不免要心软上几分。 第58章 琴瑟和鸣 对上那目光,赵洛之心里竟不知怎的有了几分厌烦,只是待他再看上那张楚楚动人的小脸几眼,心里却还是有些软了。 反正自己本来就要这么做,就当是送这小美人一个顺水人情好了。 赵洛之那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刚以响起,满厅之中的议论纷纷顿时噤了声。 “大小姐今日状态不佳,许是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尚未休整过来,无需勉强。” 听了这话,纪妃茵如获大赦,含泪冲赵洛之盈盈一拜,便坐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只是还未等自己缓和一下,却听到赵洛之又开口道。 “你们都只知晓纪府有个琴技高超的大小姐,却都不清楚纪府还有个同样琴技高超的二小姐,既然大小姐身子不便,那便由二小姐来为众宾客们弹奏一曲,如何?” 众人那兴趣满满的目光又立即投向了纪芙茵,在那一众好奇的打探目光中,唯独顾含谦的眼神,是透着一抹说不出的担心来的。 纪芙茵冲他扫了一眼,示意他无需担心,便冲赵洛之行了一礼,语气淡漠道:“芙茵琴技不必姐姐,唯独箜篌一项,还不算太过生疏,只是今日我并没有将箜篌带来。” “这你便不必担心。”赵洛之冲她笑了笑,目光中却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逼迫意味。 “方才退下去的乐师们手中,应当是有一把箜篌的,让人为你取来便是。” 见推辞不过,纪芙茵便落落大方地应了,不过片刻,立即便有人抱着一架做工精致的箜篌捧给了纪芙茵。 芙茵捧着箜篌坐了下来,心头那抹不详预感却是越来越浓,待到她拨弄出第一个音调时,登时便明白了这预感自何而来。 这箜篌是被人动过了手脚的,听起来音色同一般的箜篌无二,倘若连续弹拨,发出的音调便极是古怪,调子竟一路歪歪斜斜地偏了起来。 起初听起来还勉强可以入耳,过不了多久音调便变得扭曲至极,明明是依照往常的手法弹拨,发出的曲调却硬是慢了半拍。 纪云豪的脸色又变得难看了起来,今日这究竟是如何一回事?纪妃茵如此也就算了,怎么连芙茵也……? 纪芙茵拨弄着箜篌琴弦,一双幽暗的眸子却望向了坐在上首的赵洛之,在这已经变了调的曲子中,他竟露出了一抹很是享受的表情。 众人不解这享受的表情自何而来,只当是六皇子真心喜欢这怪异的曲调,也都不敢露出异样的情绪,硬着头皮听下去。 可芙茵心里却清楚的很,赵洛之享受的哪里是什么曲子,分明就是在享受着自己被他操纵于股掌之中的感觉! 自前世便是这样,这男人容不得分毫事情脱离他的控制,这世间只能有他一个强者存在,其他人都只能听从于他的号令,若有不从之人,要么死,要么最终屈服,成为他最衷心的臣子奴仆…… 纪芙茵咬了唇角,目光倔强,饶是那曲调已经变了,手指却仍是固执地拨弄这那箜篌,她不想再屈从,也绝不要再屈从! 可那已经变得不成样的曲调,却像是狞笑的魔鬼,正在摧毁瓦解着她的意念。 然而,就在此刻,一声清亮箫声婉转而起,高耸入云,众人顺着那令人精神一阵的箫声看过去,顾含谦正手执一柄玉箫,剑眉轻扬。 那箫声仿若一道清泉,冲走了她心中所有的烦乱思绪,纪芙茵看过去,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心里不知怎的便踏实了下来。 说来也怪,那箫声不过只是普通的箫声,但有了它的和音,那怪异的曲调竟像是彻底变作了另一首曲子,箜篌之声同玉箫之音交织在一处,琴瑟和鸣,所奏出的曲子着实可被人夸赞一声天籁之音。 从未合作过的两人,却像是已经合奏过无数次一般,二人的默契,赋予了这首本是再普通不过的曲调以生命。 一曲终了,宾客无一不鼓掌称赞,停下了动作,纪芙茵这才察觉到自己先前竟然已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赵洛之面露笑意,眼底却像是被霜冻凝结了似的,一片森寒,望向还握着玉箫的顾含谦,“顾将军的公子,果真不同凡响。” “殿下过誉,在下也只是听二小姐演奏,一时技痒,若是扰到了各位,顾某在此向众位赔不是了。”顾含谦起身,对着众人微微弯了弯腰。 “顾公子倒是谦逊,本就是大家图个乐子,哪来什么惊扰到了谁。”纪夫人见状,忙打起了圆场,一丝愁绪却爬上了心间。 看来这顾家公子待芙儿却是真心真意不容置疑的了,否则又怎么会冒着冒犯六皇子的危险,对芙儿出手相助呢? 她方才听得出,女儿的箜篌是被人给动了手脚,敢在这个时候如此堂而皇之的动了手脚的人,除了六皇子的人还会是谁? 先是赠与昂贵名琴,后却又用这种法子让女儿在众人面前丢脸,这六皇子心里想到究竟是什么?纪夫人思索不出,心里却总像是隐隐堵了一团什么。 “方才宴席之上,多谢公子拔刀相助。” 宴席散去,纪芙茵避开众人视线,寻到了顾含谦,冲他盈盈一拜,言语间满是感激。 “你同六皇子有过节?”顾含谦看着她,似乎对这话题很有兴趣。 “公子说笑了,芙茵不过是一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往日更加不识得六皇子,何来过节一说?”纪芙茵轻笑。 “倒是公子,方才帮了我,竟不怕惹到了六皇子?” “在下只是听姑娘奏乐一时技痒,并无针对任何人之意,又能惹到了谁呢?” 纪芙茵摇头,唇畔的笑意有些无奈,就在此刻,一阵脚步声向这边走来,下意识地看过去,竟看到了那最不想要见到的人。 对上她那瞬间寒下来的视线,赵洛之一怔。 方才也不知怎的,本应该回到别院的他突然想在这纪府里走一走,碰巧路过了这里,竟远远地看到了方才在席上合奏的那二人。 走得近了,便到了她笑靥如花,眉眼温婉,同面前那男子谈笑着什么,这情景竟没来由的令他的心里一阵道不出的不痛快。 自己也见了她几次,每次看向自己时,那貌似恭顺的眼底不是冷若冰霜,就是夹杂了一丝嘲讽的冷笑。 可如今对着那顾家公子,神态却是如此的平和,甚至是……在看向自己时不曾出现过的柔软与亲近。 这一回她转过身,又看到了自己,表情没什么变化,神态间那份亲切却在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变得冷硬且防备。就像是在一个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戒备心满满。 赵洛之很是狐疑,对这问题他已经好奇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次回忆起来,他都始终想不起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过纪家二小姐了。 “我本想随便走走,不曾想竟又遇见了二位。” “六皇子殿下。”二人恭敬回礼。 看她又变得淡漠的表情,赵洛之眉心一皱,瞬间又舒展了开来,仿佛刚刚那个不痛快的一瞬间显露出的表情从来都没有出现在他的脸上过。 “方才席上二小姐同顾公子那番合奏,当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如此有默契之人,想必必定是青梅竹马,否则哪里会有如此妙的默契?” 赵洛之那深邃双眸微弯,面容是笑着的,吐出的话却令纪芙茵不得不小心应算着,“殿下倒是猜错了,芙茵同顾公子只是近来相识,往日都不曾有过来往,哪里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大业最忌讳的便是文官武将私下勾结,现如今所有人都道纪云豪同顾辉凡是近些时日才有了交情的。 若她方才一时大意应了自己同顾含谦之间交情颇深,那岂非等同于自己亲口证明了爹爹同顾将军之间有多年的私下交往? 文官武将避人耳目,私下交往多年,这一传闻若是传到了帝君耳中,引起天子猜忌,到时会有什么样可怕的下场,便是想想都会让人冷汗一身。 赵洛之笑了笑,不再言语什么,自二人身边擦肩而过。 这一幕,都被纪夫人身旁的丫鬟给看了去,六皇子一走,她便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夫人的房里。 听了丫鬟的回报,纪夫人的脸上又浮起一层愁绪,命她道:“再去看看,若是顾公子回去了,就让二小姐过来一趟。” 丫鬟领了命,又小步走了出去,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纪芙茵走了进来。 “娘,找芙儿来有何事?” “芙儿,你坐下,今天娘有些事情要问你一问。” 见母亲虽是微笑着的,面容却有些凝重,纪芙茵不再多言,坐了下来,静待母亲开口。 “芙儿,虽说你这年纪……还有些太早,可你自己也应当知道,你肩上的凤凰印记预示着什么吧。”纪夫人开了口,“现如今六皇子待你,虽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可娘总觉得殿下待你也是有意的。” “娘,芙儿还小,现在怎的就同芙儿提起了这些,难道是娘不想要芙儿了吗?” 听母亲提起这来,纪芙茵心里一阵难受,这是她最想要更改的命运,可偏偏又是最难改的命运。 众人皆道人不与天斗,人意同天命之间的争斗,人意又胜的了几回呢? 第59章 不入皇家 听女儿撒娇地不想要提起这话题,若是原本,她也就算了,左右女儿也不大,可现如今她却不得不强迫女儿回应自己的这一话题了。 “芙儿,娘哪里会不想要你?娘就是舍不得你将来受委屈,所以才问你这个的。” “你告诉娘,你待那顾公子是不是有意?撇开你的天定凤命不谈,若是六皇子同顾公子之间,你属意的人是哪一个?” “娘……?”听母亲这样问,纪芙茵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也摸不清母亲到底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抿唇深思了片刻,纪芙茵启唇,声音低微,却有种隐隐哀求之意,“娘,芙儿……不想入皇家。” 果真是这样了,纪夫人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当真?倘若我们迫不得已,将你送入了皇家呢?” 纪芙茵抿唇不言,一双清亮的眸中却已经隐隐有了泪水,“若爹娘只能这样做,芙儿也不会怨恨你们的……” 看见女儿那隐忍的模样,纪夫人哪里会不心痛,当即便轻叹一声,拉过女儿的手,道:“你且放心,现如今除了自家的人,没有谁知道你肩上凤印之事。” “娘?”纪芙茵有些愕然,显然有些没明白纪夫人的话。 “你是娘的心头肉,那皇家虽是众人艳羡之地,倘若你过的不开心,娘心里哪能放心的下?” “只是眼看着你一天天大了,六皇子又……娘今日喊你来,就是想要问你一句,倘若你是不厌恶皇家的,我们也便不插手什么了。” “可若你是厌恶的,那娘便少不得要为自己的女儿来谋划些什么了。” 纪夫人慈爱地拢了拢女儿鬓角的碎发,“女子这一生,若是嫁了自己不情愿的人,饶是一辈子大富大贵,就算是真坐到了母仪天下的位子,也终究是不开心的。” “你是娘最疼的女儿,娘不期盼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将来可以觅得一位良人,相谐相伴过一生。” “娘虽不迷信人定胜天这种话,可倘若不试上一试,谁又能知道最后究竟是怎样的呢?” “只是倘若最后人胜不了天,娘只盼到那时芙儿也不要怨恨爹娘。”说到这,纪夫人的话语里已然是有了几分无奈。 纪芙茵摇头,泪盈于睫,“娘愿意如此为芙儿,芙儿何来怨恨一说?” 伏在母亲的怀里,纪芙茵感到疲惫的内心一阵放松,自重生之后,她几乎日日夜夜都在盘算谋划着,唯独只有母亲的怀抱,是可以令她得到片刻歇息的安宁之地…… 宴席过后第二日,纪夫人便病倒了,病因是受了风寒,吃了好些药却也不见好转。 二小姐纪芙茵为了替母祈福,搬进了纪府佛堂当中,立誓在菩萨面前闭门抄经一月,不离佛堂,以此来换得母亲平安康健。一同跟去服侍的,只有青梅,落玉,以及素兰三名丫鬟。 时下已是深冬初春交替之际,一连几日雨雪霏霏,佛堂里竟是比冬日还令人更觉寒冷,手冷得抄经都有些颤颤巍巍。 搁下笔呵了口暖气,纪芙茵道:“青梅,再去加个火盆来吧,顺便去看看娘怎么样了。” 青梅应了声,去了约莫一个时辰,才红着眼圈,看起来有些气鼓鼓地回来了。 “这是怎的了?让谁欺负了不成?”见她像是哭过的模样,纪芙茵眉心一皱,问道。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些个小人得志的脏东西!她算什么,不过就是个姨娘,不过就是趁着夫人病了暂时帮忙掌家罢了,倒跟我们摆谱起来了!” 青梅忿忿地一跺脚,将火盆搁在地上,又满脸不忿地开始生火。 落玉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发生了什么,你倒是慢慢说,你这样没头没脑的来几句,小姐哪里听得懂?” “是啊,青梅姐姐,素兰也听不懂。” “小姐,方才奴婢去夫人那里看过了,夫人的病虽说不见加重,却也还是不曾好转,老夫人说府中没人打理不行,就让刘姨娘暂时掌家了。” “小姐你听听,就是个暂时的罢了,听见我们又要加个火盆,就开始同我们摆谱起来了,说些个什么冷言冷语的话,竟是半点都不将小姐放在眼里,她不过也就是个姨娘罢了,倒像是又得势了似的!” “胡扯什么!”落玉低喝一声,“我看你真是冻昏了头脑,怎么什么话都在小姐面前说。一个姨娘,再怎么得势又怎么能压得过咱们小姐!” “落玉,让她说完。”纪芙茵眉心拧起,“刘姨娘还说了些什么?倘若没什么底气,她又怎么敢说出这些话?” 落玉一个劲地给青梅使眼色,青梅便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不该说了起来。 纪芙茵冷笑一声,“不说是么?现如今不止姨娘能压到我头上了,看来我连自己的丫鬟也都是管不住了!” “小姐!”青梅委屈地落了泪,“奴婢哪里敢不听小姐的,奴婢只是怕……” “怕什么?!” “奴婢怕……怕小姐听了之后会受不了……” “倒是好笑,我有什么受不了的?”纪芙茵恼道,“你只管说,若是漏了一个字,待我出去知道了便打断你们的腿!” 青梅嗫嚅着开了口,“小姐,如今府里都在传,夫人怕是……要不行了。” 哐啷啷一声,纪芙茵手中的暖炉落了地,“你说什么?!哪个贱婢狗奴才说出的这种话?!” “是,是大家都在传……”青梅呜咽着,“看老夫人的意思,竟是要让刘姨娘日后……抬成夫人了……” “不,不可能,你这贱嘴丫鬟,落玉,给我撕烂了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胡说!我一手调教出来的丫鬟,竟然也赶来骗我了!” 纪芙茵已是气的浑身颤抖,表情却是惊惶而无助的,眼泪扑簌簌地滚了满脸,泣不成声。 “小姐——”落玉也跪了下来,“小姐息怒,不要动气啊小姐,青梅她,她说的的确是真的……” “夫人的病,看来的确是好不了了,老夫人原本便待刘姨娘不同,这会儿便又想着重新把刘姨娘给抬上去。” 落玉一边低声说着,一边满怀忧虑地扫了一眼床上昏睡的纪芙茵,“这下可怎么是好,夫人在外头病着,小姐又在这儿病着。” 素兰的脸上也写满了忧虑,“落玉姐姐,你跟青梅姐姐说的都是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不信的话,你出去打听打听便知道了。” “只是那刘姨娘是个颇有心计的人,府里上下谁都道不出她半句不好,针对也只是针对我们罢了,先前的事你都忘了不成?若夫人她真的……刘姨娘哪会轻饶了我们。” “落玉,落玉!”躺在床上的纪芙茵像是发了梦魇,高呼几声,满身大汗淋漓地坐了起来,“快去救娘,快去救救娘,刘姨娘要杀了她,她要杀了她!” “小姐!”落玉连忙倒了茶水递过去,连声安抚着,“小姐只是做了个梦而已,刘姨娘她现在还不敢的!” “现在不敢,那便是以后敢了?”纪芙茵的眼睛惊惶地张望着,手指紧紧地扣住杯沿,“不成,我得想法子,我得想法子保住娘和我们,绝不能让刘姨娘得逞之后报复到我们头上来!” “小姐,您就别再……”落玉哽咽了几声,“我们现在哪还有什么法子呀……” “有了,六皇子,我们可以求六皇子!”纪芙茵的眼中忽然便有了神采,“先前我听说,六皇子是打算同纪家联姻的,若我可以有了六皇子做靠山,那不管刘姨娘要如何也不必怕了!” “可是小姐,奴婢可是听说,六皇子属意的人是大小姐呀。” “我有法子,只要我可以在她之前,先成为六皇子的人,到时候六皇子便不得不承认我了!六皇子现在正是用得着纪家的时候,就算到时候不情愿,也绝对不会表露出来才是!” “小姐,先别说这个了,奴婢摸着小姐的手又凉了许多,可别在这地方落下什么病根才好。”落玉将她的被子掖了掖,“素兰,去厨房里面熬碗姜汤端来,多加些糖进去,小姐怕姜的辣味。” 素兰一喜,连声应了,这还是自打进到佛堂之后,她第一次出去。 以往外出取东西送佛经都是青梅同落玉二人做的,今儿那两人都忙着照看纪芙茵去了,外出一事也就落在了自己头上。 刚一出了佛堂,素兰前后看看四下无人,便低头快步向刘姨娘的院子走去,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跟在一个即将失势又病怏怏的小姐身旁,哪有依附了即将得势的正经主子来的强! 待她走远了,紧闭着的大门后有人影一闪,青梅快步回到了房间,道:“小姐打算的真是一点不错,那个吃里爬外的东西,果真向刘姨娘的院子去了!” “你这么气做什么,我们本来要的不就是这样么?” 纪芙茵神态平和,先前那慌乱的模样在她的脸上连分毫也没有留下,品了口香茗,纪芙茵缓缓阖上眼睛,指尖轻轻敲击着杯壁。 只是一味的躲,能躲到哪里去呢?倒不如借了这个机会,来个一箭双雕,先让纪妃茵做了自己的替身,再便是……除去刘姨娘这个后患! 第60章 妃茵失身 见素兰来了,刘姨娘冷哼一声,“我倒是谁,原来是攀了高枝的素兰姑娘。” “怎的不陪你家小姐在佛堂念经,跑来我这个旧主子面前是要做些什么,我现如今可就只是个姨娘,给不了你什么好处了。” “姨娘是在怪奴婢了?奴婢待姨娘可是从来都忠心不二的,留在二小姐身边,也不过只是权宜之计罢了!” 素兰含着眼泪恳切道,“姨娘往日待我那样好,若不是为了姨娘,我哪里会忍辱负重地留在二小姐身边!” “若奴婢当真是站到了二小姐那边,今日也就不会来同姨娘通风报信了!” 斜睨她一眼,刘姨娘道:“有什么,说吧。” “姨娘,奴婢打听到,六皇子的确有意从纪府挑选一名女子作为妃子,而殿下属意之人,正是大小姐,可二小姐现在却想要从中作梗,阻扰六皇子选中大小姐!” “当真?!”刘姨娘细眉斜斜挑起。 “自然是真的,奴婢亲耳听到的,千真万确,二小姐还谋划着想要先……先生米煮成熟饭,奴婢听得真真的!” “真是个不要脸的狐媚子!”刘姨娘拍桌怒道。 只是那法子虽说不要脸,却是最管用的法子,刘姨娘随手拔了支簪子给了素兰,当即便开始琢磨要如何才能不让那个“小狐媚子”得逞。 心念一转,刘姨娘又计上心来,虽说这法子终究冒险了些,可总比要让她看见那个小狐媚子得逞的好! 两日过后,入夜,用褐色披风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纪妃茵,面露不安地提着一只食盒,神情略有些忐忑地去到了赵洛之所居住的别院。 “大小姐?”赵洛之见到来人,冷峻的面容上浮起一层笑意,示意她坐下,“这么晚了,不知道大小姐所为何事?” “前些天在宴席之上,多谢六皇子殿下帮妃茵下台,妃茵没什么可报答的,就将这亲手酿制的一壶清酒赠与殿下,以示感激。” 说着,纪妃茵的两腮有些泛红,在橙黄的烛光映照下,越发娇羞可人,一双纤纤玉手将酒取出,娇声道。 “其实本可以在白天送来,只是若是被阳光照到,这酒的香气便会散发掉几分。” 酒壶一放在桌上,清冷的酒香立即飘散了开来,饶是饮惯了好久的赵洛之也惊叹不已,“这酒的香气,的确不凡。” “此酒名为月光,从最开始的酿制,再到开坛饮酒,都需得在夜间,期间若是被阳光照到了,哪怕只是一刹那,也会令这酒的香气散去了几分。” 纪妃茵将赵洛之面前的酒杯斟满,“殿下,请。” 一杯酒饮了下去,赵洛之连道了几声好,不等再饮第二杯,便忽然觉得眼前一团恍惚,四周的东西都变得飘飘荡荡了起来…… 唯独端坐于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巧笑倩兮,一颦一笑都有种说不出的风情,一张绝美面庞却又有着处子独特的秀美…… 赵洛之自认生平也品尝过不少美女的滋味,可像现在这样让他心神荡漾的女子,却还从未有过。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见他目光有些迷茫了起来,纪妃茵心知是药效发作了,身子稍稍前倾了一些,贴近他的身体,如兰呵气轻柔飘至他的耳畔。 嗅到她身上的香气,赵洛之只觉得有种冲动在身体里面四处冲撞,一双眼眸竟缓缓浮上一层血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灼灼目光死死地钉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对上那赤红双眸,纪妃茵缓缓低头,笑意娇羞,待他扑上来的时候,她便半推半就着由他将自己抱上了床…… 未经人事的纪妃茵,哪里受得了赵洛之这猛烈的攻势,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还要做出千娇百媚的模样来迎合着他,房内一时春光旖旎,风情无限…… 突然间,赵洛之的身子猛地一震,整个身体都压在了纪妃茵的身上。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纪妃茵娇滴滴地唤着,只当他是换了个法子来与自己亲热,岂料轻轻一推,赵洛之竟骨碌碌地从她身上滚了下去。 “殿下?!”纪妃茵一惊,仔细看过去,赵洛之竟面色青白,双目紧闭,气若游丝,竟像是……即将要死去的模样! 难道是那春药出了问题?!纪妃茵登时吓得面无人色,一时间慌了神,顾不得自己还**着身子,惊呼了起来:“来人!快来人!六皇子出事了!快来人啊!” 六皇子若是在纪府中有了什么三长两短,整个纪府上下都会人命不保,一时间,从老夫人到三位姨娘,纪府的主子们立即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别院。 大家冲进门,看到的便是不省人事的六皇子以及**着身子缩在被子一角,吓得面无人色的大小姐纪妃茵,床单上,一抹刺目的嫣红向人们昭示着这里刚刚发生过了什么。 老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晕了过去,闺阁小姐失贞,这在以清白为家训的纪府,还是千百年来头一遭! 纪云豪更是怒不可遏,上前便狠狠给了纪妃茵一巴掌,“孽种!你都做了些什么?!” “爹,女儿什么都没有做过,是六皇子他强迫女儿的呀!”纪妃茵捂住被打肿的脸,哭得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虽然不知道六皇子到底为什么会晕了过去,但现在所发生的,也只不过是将明日一早的事情提前了而已。 纪妃茵打算一口咬定是六皇子酒后乱性逼迫了自己,虽说一定会遭到父亲的责骂抑或责打,但只要捱了过去,日后嫁与了六皇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想不到六皇子竟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纪芙茵忿忿地开了口,“姐姐,你且将六皇子殿下是如何将你带来别院之事说与父亲听明白,想必父亲听明白了,就绝不会再怪姐姐了!” “说的是。”纪云豪面色铁青,“你是如何被六皇子带来别院的?!” 就算侵犯了女儿的人是皇子,可这样也着实欺人太甚,如当真是六皇子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便是以血书写奏章,也是绝对要到帝君面前为纪家的清誉讨个公道的! “是,是六皇子他,他……” 纪芙茵面色同大家一般焦虑,唇角却轻轻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 虽说服用了春药过后的事情,就算是醒了,赵洛之也不会回想起来,但在服用了那春药之前,他的记忆可都是清清楚楚的,就算纪妃茵一张嘴可以说的天花乱坠,也别想再做了半分的假。 纪妃茵果真说不出来,脸色越发苍白。 纪云豪一见她这模样,心下登时便明白了七八分,又是悔又是气,悔的是当日没有寻个由头推辞了六皇子在府中暂住的要求,气的自己竟养了一个如此不知检点的女儿! 大夫便是在这个时候赶到了,纪夫人拦下了又要抬手挥向纪妃茵的丈夫,急急道:“先让大夫为六皇子看过再说吧。” 纪云豪猛地落下手,向来温和的面容之上,似乎有熊熊怒火正在燃烧。 素兰竟是懵了,双腿发软,几乎要跪到地上,夫人哪里有半分病重的模样,看起来竟像是早就恢复了一般,哪里像是落玉同青梅说的快要不好了的样子? 刘姨娘的心也在瞬间落下了冰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她让素兰拿来的春药,可是勾栏院里头最最一般的那种,药性烈不到哪里去,也更不会让人晕倒不省人事才是啊! 正手脚发冷之时,刘姨娘忽然听到身旁一声轻笑,惊恐地看过去,便对上了纪芙茵那一双冰冷的眼睛。 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抹浅浅冷笑,红唇轻启,声音细微,却一字字地钻进了她已经快要炸裂的心脏,“姨娘,如今大姐是六皇子的人了,可是已经遂了姨娘的心意?” “是,是你?!”刘姨娘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冻结住了一般,“你同素兰那个小贱人……” “这回姨娘可是冤枉素兰了,她倒是难得对你忠心了一次,可惜……” 纪芙茵笑了笑,将视线偏了回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床上一抖一晕的两个人,像是在欣赏一出折子戏。 这对狗男女不是从前世就开始情投意合了么,既然前世碍于自己,让那两人拖延了许久才得以在一次,那这一回她就帮帮他们,让他们早些缠绵在一处,也好抵了那相思之苦。 她早就料到素兰不会去询问刘姨娘,自己先前捏造的母亲病重,刘姨娘得势的谎言是否为真。 倘若问了,刘姨娘必定会疑心她是见自己得势才重又来投靠的自己,若不问便忠心相待,这才可以令刘姨娘对她重新信赖。 素兰这想法倒还是有些心计,只可惜这次,却是她自作聪明了。 看着双腿已经抖成筛子的素兰,纪芙茵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本打算留着她便是有用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够派上了用场。 “老爷,夫人,这……”大夫把脉了一番,花白的眉毛竟纠结地缠在了一处,似是有些不敢开口一般,“六皇子殿下是……中了春药之毒。” “春药?!”纪夫人眉梢狠狠一跳,那春药是如何而来自不必问,只是那些个肮脏的东西竟出现在纪府的后院! 刘姨娘还果真是个会教女儿的,此事倘若传了出去,别说自己这个纪府主母颜面尽失,整个纪家都要跟着蒙羞! 第61章 死局之中的选择 “不错,夫人,的确是春药,而且还是药性极其猛烈的春药。” “虽说坊间有传闻,春药平时稍稍服用一些,也是没什么大碍的,但六皇子体内的这种却已经是堪比毒的春药了。” “幸好六皇子是习武之人,底子要较旁人好了不少,服下的量也不算多,否则的话,可当真是危险了。” 大夫说完,手中的方子也已经写出,立即交与了一旁的仆从,命人煎药去了。 “你竟给六皇子下春药?!这般见不得的人的手段,竟是我的女儿使出来的!” 一行人去到别院的前厅,纪云豪抓起桌上的茶盏,对着衣冠不整的纪妃茵便狠狠掷了过去! “爹,女儿没有,女儿真的没有!”纪妃茵已经哭成了泪人,跪在地上,肩膀被茶盏狠狠地砸痛也不敢起身,脑袋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 “还说没有!若是没有!六皇子体内的那些个脏药是哪里来的?!” “小小年纪,便如此急着爬到男人的床上去!我纪府究竟是如何亏欠了你,让你这个大小姐宁可以这种下作的手段来攀龙附凤!” 老夫人的拐杖狠狠地杵到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再看向这个往日曾经最是疼爱的长孙女时,眼睛里面满是厌恶与失望。 “祖母!妃儿真的没有!”纪妃茵已经彻底乱了方寸,竟脱口而出,“妃儿不知道那药性如此烈的呀!妃儿没有呀!” “姐姐,你可莫要慌张,姐姐这话一说,倒像是知道那酒里面有药了!这话可乱说不得的呀!”纪芙茵面做焦急状,急急地阻拦纪妃茵。 原本众人都不曾注意到,经她这么一提点,顿时齐刷刷变了脸色,纪妃茵竟是自己说漏了嘴! 不知道那药性如此烈,也就是说她原本便知道那酒里面被人给加了东西! 这样辱没纪家祖先,辱没纪府清白的女儿,纪家是断断留不得的了。 见儿子虽是面容愤怒到了极点,却始终存有一份纠结,不肯道出要如何处罚纪妃茵,老夫人眸光沉了沉,开口道: “妃茵年纪轻,难免心生浮躁,婉儿,你去让下人准备辆马车,赶明儿一早便将妃茵送去静心庵吧。” 静心庵,乃是纪府捐助建造的一座庵堂,往年也曾经有一位不安分的姨娘,惹恼了当时还是纪府夫人的老夫人,被老夫人一句话打发去了庵堂,从此便再也没有回到过纪府。 再后来,便是听闻那位姨娘病死在了静心庵…… “祖母,祖母!妃茵不要去那里,妃茵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呀!”纪妃茵苦苦哀求着,得到的却只是老夫人冷漠的回应。 “去吧,去那里好好静静心,等你的心思什么时候静下来了,什么时候祖母再接你回来吧。” 纪妃茵瑟缩在地上,哭成一团,口中喃喃哀求着祖母同父亲,怎奈这二人已经对她失望透顶,对于她的哭喊哀求,再无半分理会。 “若是被送去了庵堂,一年半载大概是别想再回来了。”纪芙茵后退一步,立在刘姨娘的身旁,嘴唇轻轻翁动,神态间,有抹说不出的清冷。 “若不能赶在这时令六皇子认下了她,待到日子一久,六皇子身边有了新欢,还会不会记得起这个残花败柳呢?姨娘你说呢?” 刘姨娘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一双阴毒的眼睛瞥向一旁的纪芙茵。 只听她又轻笑一声,淡然清冷的眸光轻轻扫过刘姨娘那愤恨的面容,轻声道:“姨娘你便认了吧,死局已定,姨娘你,或者你的女儿,牺牲哪一个,就看姨娘你的了。” 刘姨娘身子猛的一震,纪芙茵说的话就像是一道冰凌,沿着她的血液冲过她的四肢百骸,冰冷的利刃将她的内里戳的血肉模糊。 就算她心里还有千般怨恨万般不甘,此刻也只能在**裸的现实面前承认,她们这一次的确是走了一步死棋! 看刘姨娘变得面色灰白,额角已经有冷汗渗出,纪芙茵面容沉静,唇角勾起一抹谁都看不出的笑意。 她有十足的把握,刘姨娘会选择用自己来为纪妃茵换一条生路。 刘姨娘为人阴狠歹毒,又工于算计,可在自己女儿的面前,她也只是一个母亲。 在这世间,就算再如何狠毒的女人,一旦做了母亲,一旦面临儿女的安危,便会由那个最自私最毒辣的人,变成这世间最甘于牺牲的人。 利用这个弱点来将刘姨娘逼上死路,当真过于毒辣了一些,只是……纪芙茵眸中的歉疚也只是出现了短短一瞬,立即便消失了。 若真要计较起来,在前世自己同母亲被害的时候,这对蛇蝎母女又何曾对她们心软过呢?如今,这也不过只是报应罢了。 果真,过了连半炷香的时间都不到,刘姨娘便像是下定了决心,抖着身子,跪在了纪妃茵的身旁,对着老夫人磕头,哭道:“老夫人,妃茵不能去庵堂!这件事……是我做的!” “是我不甘心,我嫉恨宋婉她抢走了我嫡妻之位!我想要为妃儿谋一条好出路,又怕老爷擅自做主将六皇子留给了芙茵!” “我便从外面弄来了春药,加进了酒里面,也是我哄骗着妃儿去给六皇子送酒的!老夫人,妃儿她的确不知情呀!” “娘……你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呀!?”纪妃茵哭得更是凄惨了起来,双手死死地扒住刘姨娘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此事若被当成是她所为,最多不过便是想方才老夫人所说的那样,被送去庵堂,但倘若被当成是刘姨娘所做的,下场怕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呀! “大小姐!你就住口吧!事到如今,你再袒护我这个姨娘也没用了!” 刘姨娘含着泪,按住纪妃茵的肩膀,让她对着老夫人一起磕头,弯腰时,迅速地在女儿的耳旁说道。 “妃儿,记住,别让娘白白送了这条命,记住有朝一日给娘讨回来,娘便是死也安心了!” “不,娘,娘你不能丢下妃儿啊……” 纪妃茵哭得语无伦次,一双手扔死死地抱住刘姨娘的手臂,惊恐像是一条毒蛇,自脚底蜿蜒地钻进了她的身体……娘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都给我住口!”纪云豪低吼一声,厌恶地目光在那地上抱头痛哭的母女身上扫过,手指愤怒地指向刘姨娘,“你以为你承认了,便可以让六皇子不追究了么?!当真是愚蠢妇人!” “老爷,此事是我一人所为,纪府待我有恩,我既是承认了,便绝不会让纪府因为我而受难……”刘姨娘抬起头,眼泪已经淌了满脸,面容却诡异地平静了下来。 纪云豪气极,面带怒容冷笑,“说得倒是轻巧,你当六皇子是什么人?你当自己承认了,此事便可一笑了之一笔购销了么!?” “爹爹。”纪芙茵面容上浮起一层薄薄的忧虑,上前轻声道,“不要气坏了身子,许是姨娘同六皇子殿下仔细解释过,殿下也许就不计较了呢?” “芙儿,此事哪会像你所说的这般轻松,若真是这样,你爹爹也不必如此气恼了。”纪夫人叹了一声。 正当此刻,在里面伺候着的下人急急地出来一个,禀报道:“老爷,六皇子殿下醒过来了。” 闻言,纪云豪又是狠瞪了刘姨娘一眼,同纪夫人快步走进了内室。 芙茵缓步走在后面,待到他们已经转过了拐角,侧首,冲刘姨娘抿唇微微一笑,浅声道:“六皇子醒了,姨娘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该如何做吧。” 说罢,纪芙茵便娉娉婷婷,走进了内室,徒留一头雾水的纪妃茵同面色煞白的刘姨娘呆立原地。 “娘,她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纪妃茵隐隐觉得有些不妙,死死地抓住刘姨娘的衣袖,一双美目中溢满了惊恐不安的泪水。 “不要问那么多了,妃茵,娘以后……怕是不能再继续陪在你身边了。” 刘姨娘颤抖着声音,反握住纪妃茵的手,一双风韵犹存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纠结复杂的情绪,恨恨道,“你且记住,这一切,都是纪芙茵那个小狐媚子将我们逼到这一步的!” “牺牲你,不如牺牲了娘……记住,不要急着同她寻仇,一定要想法子留在六皇子身边,那是你唯一的出路!” 犹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了下来,纪妃茵愣怔着,心里隐隐明白了刘姨娘所说的意思,只是心里却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这一结局! “不,不行,不可以!娘,是她设了局让我们跳,我去告诉爹爹,去告诉祖母,是她的错,这都是她的错……娘?!” 纪妃茵一句话尚未说话,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自小还从未挨过打的她怔怔地看着刘姨娘,委屈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刘姨娘的眼眶也红了,“娘打你这巴掌,是要让你记住,以后没有娘再陪着你了,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可再如刚才那般乱了阵脚!” “现如今这已经是我们最后的一条路了,妃儿,记住娘的话,娘……是不能再照顾你的了!” “不行,不行!”纪妃茵已经哭到嗓音沙哑,死死地抱着刘姨娘的手臂,不让她进去内室。 “都变成木头了不成?!给我把大小姐拖回房里,若有人问起,就说大小姐身体不适晕了过去!” 刘姨娘细眉一挑,言辞狠厉地瞪了一眼纪妃茵身边的丫鬟,看她们将纪妃茵死命捂住嘴拖下去之后,才稳了稳心神,向内室走去。 第62章 刘姨娘之死 床榻之上,方才醒来的赵洛之身体里的毒性尚未完全散去,额上多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往日气势凌厉的一双幽邃眼眸,看起来竟也消弱了三分。 纪大小姐送来的酒里面竟然有春药,还是药性如此烈的春药,那女人的心计,当真是可惜了那张脸。 赵洛之漠然地扫视了一眼战战兢兢立在床前的那些人,却并不见纪妃茵的身影,倒是那个略显单薄,神色一贯清冷的二小姐纪芙茵站在了纪老爷身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头一直恭敬地低垂着,只是那神色中却不见半分在意,似乎她站在这里,就只是来走个过场罢了。 这倒是有意思,自己贵为皇子,在纪府险些中了毒一命呜呼,此时虽然已经无恙,但毒害皇子这一罪名也还是足够纪府被满门抄斩的。 她竟像是完全置身世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也有可能一命呜呼似的。倒像是……料定了自己还要借住纪府一门的势力,此刻决计不会对纪府如何的模样。 “六皇子殿下,臣治家无方,险些害殿下贵体受损,臣罪当万死!”纪云豪跪了下来,言辞恳切,掌心里却有了一丝粘腻,生怕纪氏一族就要毁在了今天。 纪云豪这一跪,老夫人同纪夫人、纪芙茵,乃至这满屋子伺候着的下人,一同乌压压地跪了下来,在赵洛之尚未开口之前,所有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出一声,一时间气氛像是凝固住了一般。 赵洛之并未立即开口,而是用审视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视一圈,才开了口,道:“纪大人,快快请起,此事同你并无关联,若真要计较起来,同你也是没有半分关系的。” 纪云豪闻言,非但没有起身,身子却伏的更是低了下去。屋子里面自然是没有一个人站起来的,只听赵洛之又道:“方才听那大夫说,竟是那酒里面被加了春药?” 纪云豪的冷汗立即冒了出来,“都是老臣的错,是老臣平日过于娇纵内室,以至于……” “此事不知道二小姐怎么看?” 纪云豪的话尚未说完,赵洛之那低沉且丝毫不透露出半分情绪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打断了纪云豪那无意义的自责。 闻言,纪芙茵稍稍一怔,紧接着便淡然地昂首,一双似清泉般澄澈灵动的眼眸抬起,同赵洛之那幽深的目光正撞在了一处。 “回殿下,芙茵此前一直待在佛堂,替祖母以及爹娘祈福,也是听说殿下这里出了事,方才出了佛堂与大家一同赶来此处的,对此事又怎么会知情呢?” 赵洛之眉心微蹙,自己清楚记得,自己是在喝了纪家大小姐送来的酒之后才失去了意识,而现在所有人也都能够证明纪芙茵在纪妃茵送酒来之前,都是一步也不曾踏出过佛堂之外的。 虽说这样,可他总觉得这件事同眼前这位二小姐脱不了干系,那位美艳动人的大小姐同自己,怕是都落了她的圈套里了。 这倒还真是有趣的很,打量着眼前这张并不惊艳,却细致秀美的小脸,赵洛之的眼底浮起一抹薄薄冷笑。 “纪大人,此次之事,你着实不必自责。” 赵洛之开了口,扫过纪芙茵时,那一抹眸光意味深长。 纪云豪额角仍是冷汗涔涔,皇家之人,性格向来喜怒不形于色,六皇子口中说着没事,心里头想的却未必就真是这样。 然而就在此刻,一名美貌妇人低垂着头,在门前行了一礼,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刘姨娘。 “你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纪云豪再见到刘姨娘,心里便没来由的生出了一股子厌恶。 “罪妇是来向六皇子请罪的。”刘姨娘跪下来,重重地在地上磕了头,“殿下中的春药,是罪妇加进去的。” “哦?”赵洛之略略挑眉,眸光却像是不经意地掠过一旁的纪芙茵,“刘姨娘?” “正是罪妇,罪妇从前的事情,想必殿下也是有所耳闻的。” 刘姨娘咬牙切齿地扫了一眼纪夫人,“罪妇着实不甘心就这样被那个狐媚子抢走了纪府嫡妻的位置,更不甘心那个小狐媚子抢走了我妃儿的嫡女之位!” “贱妇,还不住口!”纪云豪脸色铁青,当日没有将这个女人赶出纪府,当真是天大的错误! 刘姨娘却一改往日对纪云豪言听计从的温顺,连看他一眼都不曾,继续伏在地上,就连声音都不曾有过一丝的低敛。 “罪妇犯了错,一人承担便可,可我却不忍心看我的妃儿同我一起因为我一人的过错受到责罚!” “罪妇被降成了姨娘,这并不足惜,可妃儿又有什么错?” “一想到妃儿将来会因为罪妇之过,连觅得一个好夫家都会成为难事……罪妇便一时头脑发热,想着来求六皇子殿下未必能成,于是便想出了那法子……” “罪妇心想着,妃儿往日待殿下像是有意的,殿下又是重情重义之人,因此罪妇才想出了那般下作的手段……” “只是没想到,那药竟险些害殿下丢了命,罪妇感受一切责罚,只是还请殿下,救救罪妇那并不知情的女儿!” 赵洛之眉心微蹙,“听姨娘的意思,大小姐也是中了那毒?喊大夫去便是。” “殿下有所不知,妃儿她……并不知那酒里被罪妇加了春药,昨晚她是、她是被迫……才……” 刘姨娘哽咽着,头在地上砰砰磕个不停,“现如今小女失贞,妃儿又是个向来视清誉比性命都重的,方才便一直寻死,六皇子看在她并不知情的份上,救小女一命吧!” 寻死觅活?纪芙茵心中冷笑,庶姐应当是巴不得同赵洛之有了床第之欢吧。 “姨娘当真糊涂,殿下乃是皇家之人,就算姨娘现如今认了错儿,可毕竟已经损伤到了殿下的身体。” “皇子贵躯,姨娘怎可如此儿戏,就算殿下仁善,此事不再追究,倘若传到了帝君的耳中,姨娘怕是……” 纪芙茵面露悲戚神色,缓缓摇头。 刘姨娘脸上的肌肉狠狠地动了动,“殿下,罪妇知道自己难逃一责,伤害到了殿下贵体,罪妇愿以命抵罪,只求殿下可以放过不知情的妃茵!” 说罢,刘姨娘竟猛地站了起来,对准墙角,快步撞了过去! “姨娘使不得啊!”纪芙茵惊呼一声,慌忙去拦,指尖却同刘姨娘的衣襟擦肩而过。 再然后,便听得“咚”的一声闷响,刘姨娘贴着墙壁,身子缓缓滑了下去…… “姨娘!姨娘!”纪芙茵抱起瘫软在地上的刘姨娘,豆大的眼泪蜿蜒而落,哭得让人甚是心酸,“我的好姨娘,你怎么这么糊涂呀!” 刘姨娘的额角已经撞出了约莫茶杯口那么大的一个伤疤,鲜血汹涌而出,用帕子堵都堵不住。 这回刘姨娘是抱了必死的决心撞上去的,再没留一点儿存活的心思。 被纪芙茵搀扶着啊,旁人能看到的就只是芙茵的背影,刘姨娘却看的清楚,在纪芙茵的脸上,清楚的浮现着一抹得意的笑! “姨娘,到了现在,你是不是很后悔要跟我来斗?”纪芙茵嘴唇轻轻翁动着,眼底笑意森寒。 旁人都只当是纪芙茵在低鸣呜咽,唯独刘姨娘却听的个清清楚楚! 原本还能勉强再撑一口气,经她这一激,刘姨娘素白的手腕抬了抬,两只眼睛向外猛的一凸,便再没了气息。 “姨娘!爹爹,不好了,姨娘她去了——”纪芙茵指尖探了探刘姨娘的鼻息,眼泪立即滚落了下来。 纪云豪正是烦乱的时候,本就对刘姨娘气恼,哪里还在乎她现在是不是死活,铁青着脸一摆手,冷声道。 “死便死了,敢在六皇子殿下的酒里面下药,这种妇人本就死不足惜!让下人先抬下去,尽快找口棺材葬了便是!” 下人不敢怠慢,几名小厮赶紧上前,将刘姨娘的尸首抬了下去。 “殿下……” 纪云豪刚一开口,便见赵洛之摆了摆手,于是又立即噤了声。 “我已说过,此事与纪大人无关,既然刘姨娘已经以死谢罪,也实在不必再将责任推到纪大人的头上,大人只管放心就是。” 纪云豪连忙叩谢了六皇子不怪罪之恩,只是面容之上,仍有一丝纠结。 待刘姨娘他倒是没什么感情,就算是死了,他的心里也只是稍稍有些酸痛,可纪妃茵却是同他骨肉相连的女儿,现如今她已经**给了六皇子,若六皇子不肯为她安排一个好去处,将来她的日子…… 就在他正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便见这二女儿纪芙茵眼里噙着泪,在赵洛之的床前跪了下来。 “殿下,姨娘已经以死谢罪了,殿下向来最是仁爱大度,必定不会再怪罪姐姐了,是不是?” 同她那泪水盈盈的一双眸子对视了片刻,赵洛之缓缓点头,面容之上当真半分怪罪也无,“自是当然,纪大小姐并不知情,现在想必内心也痛苦不堪,我如何能怪责她。” “殿下如此宽厚,实是让芙茵好生钦佩,姨娘待芙茵向来有如亲生,芙茵同姐姐也是最为亲近的姐妹,芙茵斗胆,在此向殿下相求一事!” 第63章 赔了身子又折娘 赵洛之眉梢轻挑,一双深不见底的幽暗眼眸打量着她,方才他可是看的清楚,在刘姨娘要撞墙自尽的时候,她明明是可以拦下她的,却在关键时刻手臂错开了那么一寸。 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之中长大的他,心里自然清楚的很,不管是刘姨娘还是纪妃茵,同她之间有的就只是暗处厮杀,亲厚之情怕是半分都没有。 “二小姐只管言明便是。” 纪芙茵轻轻咬了唇角,略有些纠结的面容上笼上一层粉红,像是对即将要说出的话极为羞怯,却又不能不说一般。 “大姐姐待殿下是不是真如刘姨娘所说的那般有意,芙茵不得而知,可现如今……姐姐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赵洛之面色平静,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现如今,同姐姐最亲近的姨娘已死,姐姐又稀里糊涂地被迫失了身,想必现在内心必定悲痛不已,丧亲之痛,失贞之悲,姐姐一个弱女子如何能承受的起?” 赵洛之眉心微蹙,“人死不能复生,刘姨娘既是自己选择了以死谢罪,哪怕我有通天的本事,也是不能再让一个死人复活的了。” “殿下说的是。”纪芙茵恭顺地点头,却又恳切道,“姨娘是死了,可姐姐却还要活着。” 六皇子宽厚,定不会忍心见姐姐悲痛至极自寻短见才是。现如今姐姐已经是殿下的人了,不论将来是何身份,还请殿下……赐姐姐一条生路。” 赵洛之心下一怔,这话说的倒是委婉,意思却再明显不过,她要自己给纪妃茵一个交代,至于究竟是正妃还是侧室都无所谓。 “二小姐同大小姐果真是姐妹情深。” 纪夫人连忙低声呵斥道,“芙茵,不得对六皇子殿下无礼!殿下,小女不懂事,冲撞到了殿下,还望殿下不要与她计较。” “无妨。”赵洛之轻笑,“二小姐也只是在担忧自己的姐姐罢了。” 纪芙茵跪地,对着赵洛之又是用力地磕了一声,“求殿下赐姐姐一条生路。” “二小姐既然如此恳切,此事又错不在大小姐,我答应了你便是。”赵洛之神情中似是宽厚,可眼底却有一抹寒意划过。 他原本便是想要同纪府联姻,以此来获得纪氏一族的支持,可他想要的却是身份尊贵的嫡小姐,而非纪妃茵那个庶女。 “芙茵叩谢殿下宽仁慈,芙茵这便去告知姐姐,好让她心里多少减轻几分痛苦。” 他看着她在自己眼前再一次跪拜了下去,眼底隐藏着的那抹笑意令他心头疑惑顿生。 难不成……她早便知道了自己的想法,于是便设了一个大圈套,来让纪妃茵代替她,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不成? 赵洛之的眸光沉了下去,再看她一眼,不过就是一名十几岁的少女,面容单纯天真。这样年纪轻轻,又是自小便养在深闺的女子,当真会有这般的心计? 纪芙茵离开别院,一阵凉风吹来,心里一阵说不出的轻松。前世在他的身边待了那么久,她最是清楚他的想法。 哪怕心里是冰凉的,半分怜悯都没有,也定会在众人面前表露出一副宽厚仁爱的模样,这一点,他倒是同纪妃茵相似的很。 她也是拿准了这一点,逼得他不得不开口应了纪妃茵的身份,至于庶姐嫁过去之后究竟是堂堂正正的六皇子妃还是一个没名堂的侧室,这跟她就没什么关系了。 “走,去姐姐那里看看。”纪芙茵扯了扯身上的披风,道。 落玉的面上有些迟疑,“小姐,现在去大小姐那……怕是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六皇子既已答应了要给她一个身份,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我怎能不去告诉姐姐呢?” 说着,纪芙茵便向纪妃茵的院子走了过去。 还未走进院子,便听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自里面传出,一具薄木棺材孤零零的躺在院子里,盖子敞开着,里面却不见尸首。 见纪芙茵来了,垂手侯在棺材旁的小厮忙道:“二小姐来了,求二小姐去劝劝大小姐吧。” “怎么了?”纪芙茵扫了眼空空的棺材,“爹爹方才不是吩咐,尽早将人给抬出去葬了么,你们怎的就守着口空棺材站在这里?” “方才小人们的确是要将刘姨娘的尸首抬出去埋了的,可大小姐却说什么都不允,现如今尸体还在里面放着呢。“ “求二小姐去劝一劝吧,要是葬的迟了,老爷怪罪下来,小人们哪个也担当不起的啊。” 纪芙茵点点头,示意下人们稍安勿躁,掀开门帘走了进去,这一进门,纪妃茵那凄凉的哭声听得便更加清晰了起来。 见纪妃茵正扑在刘姨娘盖了白布的尸首上痛哭,一瞬间纪芙茵竟有些恍惚。在前世,自己也是这样伏在母亲的尸首上痛哭流涕的……唯一的区别只是,刘姨娘是咎由自取,而她的母亲却是无辜。 “姐姐,节哀顺变吧。姨娘若是在天有灵,定不会想要看到姐姐哭成这个样子。” 纪芙茵走上前,却被纪妃茵猛一把推的倒退了几步。 “纪芙茵,少在这里假惺惺的!这不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是你逼死了我娘,你这个贱人!”纪妃茵一双美目哭得通红,嘴唇颤抖着,死死地怒视着纪芙茵。 “姐姐说话可要凭良心,姨娘可是自己一头撞死的,那时爹娘还有祖母可都是亲眼见到的,怎的就成了是我逼死了姨娘?” 纪芙茵理了理被纪妃茵弄皱的衣袖,“若不是姨娘一时鬼迷心窍给六皇子下了春药,也就不必以死谢罪了,姐姐你说是不是?” “明明就是你,是你设了圈套,又想法子害我们母女上了你这个贱人的当!” “药,是姨娘下的,酒,是姐姐端给六皇子的。在那之前,我可是一直待在佛堂。” “若不是你让素兰来骗了我娘,我娘又怎么会轻信?!又怎么会用了那个法子!”纪妃茵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你害死了我娘,难道就不怕她半夜来找你抵命?!” 纪芙茵笑了出来,“姨娘活着的时候我尚且不怕,死了自然更没什么好怕的。” “只是我却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借由此事同我闹下去,早早儿的让人将姨娘安葬了的好。否则的话,没好果子吃的那个人只会是你。” “你若是安安分分地将姨娘葬了也便罢了,你若是继续这样吵闹下去,六皇子说不定心里一恼,便收回了方才的决定也是可能的。” 纪芙茵摇头,“若真是那样,想必姨娘九泉之下也不得阖眼呢。” 纪妃茵冷笑,“你又想说些什么来哄骗我了不成?” “说起来,姐姐还应当谢谢我这个做妹妹才是,若不是我,想必六皇子也不会这么痛快便答应了会将你留在身边一事。” 纪芙茵笑道,“是真是假,你也不必着急猜测,耐心等上一等,自然就知道我所言不虚了。” 纪妃茵冷笑,“你当我会相信,你真有那么好心?” 纪芙茵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纪妃茵,再不回应一言,转身便走出了她的房间。 纪妃茵现在正在最为悲痛的时候,可她却清楚她还不至于蠢到彻底昏了头脑的时候。 果真,待她离开后不久,留在那等消息的丫鬟便来回应说,大小姐情绪平静了不少,虽仍是悲痛,却没有再阻拦下人将刘姨娘抬去葬了。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等那丫鬟出了房间,落玉迟疑道,“小姐为何要帮大小姐?” 纪芙茵抬手,轻轻掀起茶杯上的盖子,袅袅香气蔓延眼前,“我没有在帮她,我是在帮自己。” 自大业初年以来,便没有过一家两姐妹嫁与同一皇子的先例,倘若她先想法子令庶姐成了六皇子的人,那她便可安全了许多。 落玉抿唇轻笑,“小姐如此看不上六皇子,想必是为了咱们顾公子吧。” “你最近倒是嘴贫的很,八成是让青梅那丫头给教坏了。”纪芙茵点了点落玉的额角,却听得青梅叫屈的声音传来。 “奴婢就说小姐是更偏疼落玉的,怎的好的就是她自己聪慧,坏的便成奴婢教的了。” 纪芙茵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若是平日里少贫嘴些,我哪还能说你?” “奴婢若要真成了那闷嘴葫芦,小姐怕是又会觉得无趣了呢。”青梅故作委屈,引得一旁的落玉也捂住嘴巴笑了起来。 突然,落玉脸上的笑便收敛了几分,对着门前,脸色有些冷厉。 “谁允你来的?” 站在门前的不是别人,正是素兰。 “进来吧。”纪芙茵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 “小姐,求您绕了奴婢,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一进门,素兰便跪了下来,哭得满脸是泪。 “得了,那些个求饶的话就别再说了。”纪芙茵搁下茶盏,冷眼望着她,唇畔一抹浅笑给人一种森寒的疏离之感。 “你本就是刘姨娘的人,忠于主子没什么错,你不必来同我赔罪。” 素兰身子一抖,脸色煞白,嘴里不停地哭嚷着那些个求饶的话。 纪芙茵揉了揉眉角,“莫要再哭了,吵得人头疼。” 素兰闻言,立即噤了声,眼泪却始终停不下来,一张素净的脸上写满了惊恐。 第64章 简便葬礼 “你待刘姨娘忠心耿耿,倒也是个难得的奴才。”纪芙茵冷声道,“青梅,姨娘的棺材可是已经让马车拉出去了?知不知道要将那棺材葬在哪里?” “回小姐的话,奴婢听说,老爷是打算让人将刘姨娘的棺材拉去乡下的庄子里埋了。再过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就该出发了。” 纪芙茵点点头,“如此,你便也跟着他们一起吧。你待刘姨娘忠心耿耿,我便给你一个身为奴才对主子尽忠的好机会。往后你便留在庄子里,负责替姨娘守墓吧。” 素兰嘴巴大张,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似的,身子哆嗦得厉害。 不待她开口继续求饶,又听纪芙茵笑道:“若是姨娘知道自己死后,还有如此衷心的丫鬟愿意终生不嫁替她守墓一辈子,想必九泉之下也会感动落泪的。” 这竟是……要将她发落到乡下庄子里一辈子了?! 一辈子都要待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辈子都要孤零零的守着一座同样凄清的坟头…… 素兰嚎哭了起来,只是还不等她将一句求饶的话说完,立即便有身形强壮的婆子上来,将她硬是给堵上嘴,拉了出去,强行塞进了放着刘姨娘棺材的马车上…… 刘姨娘的死并不光彩,自然也不会大操大办一番。姨娘的身份虽然算不得正经主子,但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家里死了姨娘,也还是会操办一下的。 至于这一次,若不是老夫人看纪妃茵可怜,想必连简单操办也不会有。 在老夫人的默许之下,纪妃茵在自己的院子里为刘姨娘设置了一个简便的灵堂,换了一身素白衣裳,一边烧着纸钱,一边默默垂泪。 见了她这模样,就连平日里最是刻薄的纪巧茵也上前替刘姨娘上了香,又安抚了大姐姐几句。 前来祭拜刘姨娘的人并不多,只有府里的三位小姐,和刘姨娘曾经的下人们。 往日里,当刘姨娘还是大夫人的时候,同她交好的那些个妇人,却是一个都没有来,许是并不知情,也可能是压根便不屑于来一个失了势又死的不光彩的姨娘的灵堂。 纪芙茵来到灵堂的时候,从纪妃茵的手中接过燃着的香,对上她那双怨毒的眸子,淡淡道了一句:“人死不能复生,还望姐姐节哀顺变。” “多谢妹妹今日来为姨娘上香。”纪妃茵口中道着谢,心里却像是在滴血,指甲狠狠刺进了掌心的肉里。 若不是残存的理智警告着她该如何做才对,她怕是早已经上前同这个贱人厮打起来了! 纪芙茵上了香,正退到一旁的时候,却见到一抹墨色衣衫出现在了灵堂的门前,竟是赵洛之来了。 “殿下……”纪妃茵柔柔地行礼,尚未开口,已是泪眼婆娑。 一身素白的纪妃茵,看起来腰肢竟是比平日更加纤细了几分,尖尖的下巴分外惹人爱怜,一双柔美眼眸水气氤氲,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零星的细小泪珠儿。 这般无辜又惹人心疼的娇俏模样,怕是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会在看过之后还不觉心疼的。 纪芙茵心头冷笑,看来纪妃茵也不算笨到家,想必是早早便预料到了赵洛之今日会来,在打扮上可谓是下了一番功夫。看似再普通不过的孝服,穿在她的身上倒是别有一番味道了。 “起来吧,你方才经历了丧母之痛,这般虚礼便不必了。” 赵洛之终究也只是个男人,在对上这如花美艳的女子,心里不免也软了几分。 在搀扶纪妃茵的时候,赵洛之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纪芙茵脸上一闪而过的那抹不屑冷笑。眉心禁不住微微一皱,这位二小姐心里头,究竟在想些什么? “殿下……”纪妃茵盈盈垂泪,顺势扶住赵洛之的手,一派摇摇欲坠的模样,樱唇痛苦地抿了抿,声音颤抖而凄楚,“妃茵从此……便再也没有娘亲来疼了……” 自赵洛之进来之后,纪灵茵行过礼便默默地离开了灵堂。 纪巧茵却对这六皇子别有兴趣,只是在见到这一幕之后,方才还对纪妃茵颇为同情的她,神情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刻薄,嘴唇扁了扁,像是在鄙夷着什么似的。 赵洛之的声音也柔了几分,“刘姨娘临终前曾托付于我,往后我自是会照顾好你。你切莫要担心。” “殿下果然是重承诺之人,姐姐能托付给殿下,我们这些姐妹也放心多了。”纪芙茵轻启朱唇,托付二字似乎无意间咬的格外重了一些,像是在提醒赵洛之他的“照顾”意味着什么。 “姐姐正是伤心之时,还望殿下多多宽慰一下姐姐,芙茵便先行离开了。” 说罢,纪芙茵便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灵堂。 走出不多会,来到一片竹林旁的时候,纪芙茵竟听得一个有些清冷的男声唤了自己的名字。 纪芙茵柳眉轻蹙,顿住脚步转身一看,赵洛之正面带微笑向这边走来,只是她却不难看出他那微笑下面所隐藏着的薄薄愠怒。 “殿下不在灵堂里面多陪陪大姐,怎的这么快便出来了?” “来看看甩掉包袱的二小姐,现在心情是不是正如我所想的那般好?” “殿下何出此言?芙茵竟是有些糊涂了。”纪芙茵浅笑,像是从来都不曾读懂他眼底那抹愠色一般。 赵洛之眸中的怒意渐渐加深,却在快要到达顶点的时候化作了一抹笑意。 “你以为这样,便可以从容脱身了?” 纪芙茵眸光一寒,“芙茵不懂殿下所言。” “纪妃茵倒是个国色天香的,像那样的美女,我从来都不介意身边多几个。你让我收下,我也是何乐不为的。” “只是若你认为,这样你便可以脱身的话……”赵洛之轻笑,凝视着纪芙茵的眼眸中,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殿下今日究竟是怎么了,说的什么,芙茵竟是一句也听不懂。但我却明白,姐姐现如今已经是殿下的人了,只盼日后殿下可以好生对待姐姐才是。” 赵洛之眼眸微微眯起,方才的笑意在眼中渐渐淡去,“我若是想要,你逃不脱的。” 这句话从他的薄唇中溢出,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一般轻柔,只是听在她的耳中,却像是这个世间最可怕最阴毒的诅咒。 攥起的粉拳中沁出一层薄薄汗珠,正僵持着,只听一个熟悉的温润男声自一旁响起,犹如一条柔软的链带,将她自万丈深渊中拉了出来。 “我说怎么找你不到,原来竟是在这里,让我好找。” “顾公子。”纪芙茵侧过身,看到来人,脸上竟不自禁露出一个安心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六皇子殿下。”顾含谦走近了,才像是刚刚看到赵洛之一般,行了礼,又对纪芙茵浅笑道,“前些日子偶尔得了些你们女孩家喜欢的小玩意,这便赶着给你送来了。” “顾公子非但样貌风流倜傥,讨女孩家欢心的本事竟也不差。”赵洛之浅笑着开口说道,似是在调侃,只是在那双漆黑的双眸深处,那个谁都看不到的地方,竟慢慢浮现出了一抹敌意与厌恶。 “殿下说笑了,我也只是待芙茵如此罢了。” 顾含谦温言回应,那看似再平凡不过的话中,却有着让人无法不注意到的,对她的袒护。 “妃茵不知如何了,你们慢聊,我且回去看看了。” 转过身,赵洛之眸光便透出一抹刺骨的寒意,一个皇子,若是为了一个女人同将军养子之间出现什么摩擦,若是传了出去,想必会为自己惹来许多不该有的麻烦。 只是……赵洛之眉心微蹙,每每见到顾将军的养子,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总会生出一种莫名的敌意,而这敌意像是与那纪芙茵有关,却又不像是全部因为她。 “你竟不怕得罪了他?” 赵洛之一走,纪芙茵便侧过视线,看向顾含谦的目光中竟好似有几分薄怒。 “惹上皇家之人的确麻烦,可我却更不愿看你尴尬。”顾含谦的眉眼缓缓舒展开来,暖暖笑意在这寒风中好似三月时分灼灼盛开的桃花,“芙茵是在担心我?” 从“芙茵姑娘”再到直呼其名,这转变之间的亲昵自不必多说,听他这样唤道,纪芙茵的心竟稍稍晃了一晃。 “顾公子,在外还是不要称呼的如此亲昵为好。” “如此,那便是在没有外人时,我便可这样称呼你了?” 对上那双如一泓清泉般的眸子,纪芙茵竟没了言语,在耍无赖时看起来竟还能够如此清雅之人,世间怕是也就只有这一个顾含谦了吧。 只是,她却不得不再次提醒他,“顾公子,六皇子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若是得罪了,便能换得芙茵你的挂念,那也算值了。” 纪芙茵脸上闪过一抹红晕,随即板着脸道:“顾公子倒是好生自作多情,芙茵担心的是纪府会不会因此受到牵连。” “若是因为这,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现如今六皇子正是需要名门望族支持的时候,讨好你们纪家还来不及。” 纪芙茵一怔,似是有些无奈,“背后议论皇子,还是如此大不敬之语,你倒也真不怕我给你传了出去,仔细落个牢狱之灾。” 顾含谦轻笑,“芙茵你又不是那般多嘴饶舌之人。” “我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就看的那么清楚?”没来由的,纪芙茵竟有些孩子气地回了一句。 第65章 恢复嫡女 “自然。”像是听不出她言外之意,顾含谦回得仍是坦然啊,却又话锋一转,像是不经意似的开口道,“六皇子待你似是有意。” 纪芙茵眉峰一挑,方才脸上的笑意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淡淡的戒备。 “有些无凭无据的话,顾公子还是不要乱说为好。” 顾含谦看出她已经有了些微愠怒,轻叹一声,“你既然如此厌恶六皇子,为何不干脆应了我将军府先前的提亲?那样一来,想必六皇子也不会将主意再打到你的身上了。” 纪芙茵没料到他要说的竟会是这个,再听到一旁落玉同青梅偷笑的声音,脸上竟有些发烫,“你——” “莫非你觉得我这提议错了么?你既是厌恶六皇子,却是不厌恶我的,那便干脆嫁进我将军府,往后便能落得个清静了。” 纪芙茵挑眉,“若是照顾公子所言的话,这世间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子都在为将来夫家不合心意而发愁,那大可全部嫁进将军府,大家岂不是都落得个清静了?” “那自然是万万不成的。”顾含谦正色道,“在下心仪之人唯独芙茵姑娘一个,再者将军府也着实太小,除了这独一个,再也容不得旁人了。” 青梅忍不住开了口,笑着低声嘀咕道:“哪是将军府小,明明就是顾公子的心太小,只装得了小姐一个。” “回去便撕了你的这张快嘴!”纪芙茵杏眼圆瞪,似是有些气恼地瞪了一眼顾含谦,连声道别的话都不说,带着两个丫鬟扭头便走。 见纪家二小姐都已经走远了,自家公子竟还在看着那越来越远的身影,身旁的近卫晴枫不得不提醒道:“公子,咱们今日不是要去给刘姨娘上香的么?” “你代我去便可以了。”顾含谦道。 服侍了这位公子这么多年,晴枫早就摸透了这主子的性子,只是他却疑惑的很。 纪家二小姐同那美艳动人的大小姐比起来,着实很不起眼,也不知道自家公子到底是如何想的,竟抛下那貌比花娇的大小姐,对这二小姐大献殷勤。 晴枫去到纪妃茵的院子之后,纪妃茵按照礼节,看他上了香,又命丫鬟上了茶,最后又命人妥帖地将他送了出去,只是心里头,却已经恨到快要晕厥过去。 先前六皇子在的时候,那小狐媚子一走,六皇子竟紧接着也追了出去,这还不算,顾公子明明人已经来了纪府,却连亲自来上一炷香都不情愿,只是派了个侍从来! 对她而言,这简直是莫大的屈辱!纪妃茵恨恨地落了泪,一口银牙忿恨地磨着,心里早已经将那纪芙茵给践踏了千万遍! “这个你要霸着,那个你又要占着……真真是要与我过不去!”纪妃茵伏在刘姨娘那简陋的牌位前,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双眸中尽是一片阴毒。 “娘,你等着看吧,我们娘俩受到的屈辱,女儿早晚都要从那小贱人身上讨回来!”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纪芙茵才觉得自己方才那有些发热的脸颊渐渐冷却了下来,刚坐下端起一盏茶,便看见青梅正捂住嘴巴偷偷笑。 纪芙茵有些哭笑不得,“你笑什么?” “小姐方才怎的不答应了顾公子?”青梅嘻嘻笑道。 “你这丫头,当真我撕了你那张快嘴!”纪芙茵桑无奈呵斥道,“平日也不见得多机灵,就这张嘴倒是快的很。往后这件事不许再提了。” 落玉也提点青梅道:“说的是呢,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胡乱嚼舌头可就不好了。” “是,小姐,奴婢再不多言了。”青梅连声应了,却又忍不住说道,“可是奴婢方才说的却是真心话,半点拿小姐调侃的意思都没有。” 见纪芙茵眉梢挑起,青梅连忙转了话题,正色道:“小姐,先前奴婢好像听说,六皇子这阵子就会离开咱们纪府了,你说到时候,他会不会将大小姐带走?” 纪芙茵微微凝眉,青葱似的指尖在杯口上哒哒地轻轻敲击着,“这我也不知道了。” “怎么会?先前六皇子说的那些,虽是没有明说,意思倒是明朗的。堂堂一个皇子,总不可能出尔反尔才是。”落玉揣测道。 纪芙茵的眸光略略沉了下去,堂而皇之的出尔反尔自然是不可能,可他若当真要毁了先前的承诺,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前总想着扳倒刘姨娘同纪妃茵,却唯独没有料到,将纪府唯一的嫡女身份抢了过来,也会令利益至上的赵洛之对自己的兴趣比庶姐大上几分。 嫡女……纪芙茵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忽然又在瞬间舒展了开来。 说到底,现如今纪妃茵在父亲和祖母的心中,早已经不再是原来那个当作掌上明珠娇宠着的大小姐了。 刘姨娘现如今又已经没了,纪妃茵在这世上可以说是再也没有半点依靠了。 失了父辈与祖辈的怜爱,在府中又连一个可依靠的生母都没有,对于这样的纪妃茵来说,身份是嫡女还是庶女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略略思索了一下,纪芙茵的心中便有了决定。 听她说明来意,老夫人有些惊讶,“芙儿,你怎的突然想要让你娘将妃儿收在名下?” “祖母,之前那些个错事,虽然不能说大姐就当真一点没有参与过,但要不是刘姨娘不善教导,姐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说起来,最本质的错并不在姐姐呀。” 纪芙茵叹口气,道,“更何况,现如今刘姨娘已经去了,姐姐毕竟可怜,就当是让她心里舒坦些也好。” “你竟不介意?”老夫人皱眉,怜爱地打量着眼前的孙女。 “芙儿若是介意,也不会特意将爹娘都喊来,同祖母您商议这件事了。姐姐本性还是好的,祖母您说呢?” 老夫人思量了片刻,看向儿子儿媳,“芙儿方才说了,你们可也都听见了,你们的意思呢?” “母亲,妃茵自小也是我看着长起来的,虽说不是从我这肚子里爬出来的,却也是同自己亲生女儿一般,现如今不过是多一个嫡出的女儿罢了,高兴都还来不及呢。” 纪夫人温柔地笑着看向纪云豪,“想必老爷也是赞成的。” 纪云豪本来并不想符合纪芙茵的提议,往日里纪妃茵母女做所的事情已经当真让他寒了心,只是现如今见到夫人这么说,他也只得是同意了,点过头应了,却又补充道: “夫人既然同意了,那我断断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名义上虽然可以收在夫人名下,那些个平日吃穿用度的份例,还是按照庶女的规矩来吧。” “不好。”纪夫人凝眉道,“既然名分上已经是嫡女,份例怎么还能同庶女一般?” “娘说的是,若是这样让旁人见了,说不定会在背地里说是娘苛待了姐姐呢。” 纪芙茵还要说下去,却被纪云豪一个手势制止了。 “若是在外,便按嫡女份例,在纪府就不必了。不让她吃些苦,磨一磨性子,到时候万一再长成她生母那般阴狠可如何得了。”纪云豪看着二女儿的目光分外疼爱,“你们母女俩,就是心肠太好。” 老夫人点头,“既然这样,这事便就这么定了吧。”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纪云豪回去了书房处理公务,纪芙茵则陪同母亲往回走,待到走至没人的地方,纪芙茵才轻声道了一句:“谢谢娘。” “傻孩子,同你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可谢的。”纪夫人道,“只是娘虽然愿意帮你这么做,却还是有些不明白你为何要这样做。” “你可要想清楚,妃茵若是恢复了纪府嫡女的身份,又已经同六皇子……往后说不定她便会当上六皇子的正妃。” 纪夫人话中隐藏之意,纪芙茵再清楚不过,现如今她们母女同纪妃茵之间,明面上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背地里她却恨不得亲手手刃了她们母女。 将来若是纪妃茵一旦得了势,以皇妃之位来报复她们,再想要如此轻松便解决掉她,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娘,你且安心,只要六皇子还需要纪府一天,娘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纪芙茵语调轻柔,语气中却有着某种令人不得不信服的坚定。 在前世,爹爹就是太过轻信赵洛之,倾尽全力支持他登上了皇位,不料却被赵洛之来了个过河拆桥,不但自己人头落了地,整个纪氏一族都不复存在…… 现如今她却是已经清楚赵洛之那毒辣本性的了,纪芙茵相信,只要自己悉心想法子提点着大哥同父亲,让赵洛之永远都觉得纪氏还有可供利用的价值,那么纪氏一族就会永远受到未来帝君的礼待。 对待一个还有无穷利用价值的一族,赵洛之就算再如何宠爱纪妃茵,也断断不会因为她一人之言而同纪府做对。 回到院子里,纪芙茵这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 纪妃茵她现在已经恢复了嫡女的名位,又已经是赵洛之的人了。 在还需要纪府大力支持之时,他断断不会选择对纪妃茵始乱终弃,一旦将纪妃茵这位纪府嫡女娶回,就断断再无理由来觊觎她这另一位纪家的嫡女了。 落玉掀开门帘进来时,看见的便是纪芙茵这一脸轻松的笑意。 “小姐心情怎么这样好,莫不是方才还在老夫人房里的时候就已经听到那好消息了?” 第66章 六皇子离府 “什么好消息,你倒是说来与我听听。” “六皇子马上就要离开纪府了!” 纪芙茵精神一阵,眼底禁不住地露出几分欢喜,“当真,先前不是说,要等六皇子府重建之后他才会离开纪府的么?” “原本是这样,可是方才小姐去到老夫人房里的时候,有六皇子的人来给小姐送了一份礼。” 见纪芙茵面色一沉,落玉忙道:“小姐先别恼,听奴婢说完,小姐就会开心的了。” “咦,莫不是,那个就是六皇子派人送来的?”青梅打量一圈,注意到架子上头多了盆樱唇,已是含苞待放的模样,从花到花盆都是再普通不过的。 “没错,小姐,那便是六皇子派人送来的,而且方才奴婢也打听过了,咱们府里的四位小姐收到的都是一样的。” “在送花那人离开之前,奴婢同他寒暄了几句,打听出了六皇子此次着急离开,是因为边境又起了战乱,帝君召他回宫中商议如何平息战乱一事。” 青梅有些紧张道:“边境又起了战事么?” “无需紧张,只是边境一些游牧部落有些不安分罢了。” 纪芙茵此言一出,落玉立即瞪大了眼睛,“小姐是如何知道的?那人并没有说这些呀。” “我也只是猜测,若是边境真的起了什么要紧的战争,帝君也不会只召回六皇子,而不将群臣召集了。”纪芙茵笑了笑,说道。 “说起来,奴婢倒是纳罕的很,不是说除太子之外,皇子不得议政的么?奴婢可是听说,太子早在多年以前,就被当年得了失心疯的苏皇后所杀,往后帝君便没有再立过太子了。”青梅道。 “皇家的事情,我们这些人又哪里会懂。”纪芙茵端起茶盏,轻轻撇了撇上面的浮沫,便开始专心饮茶,再不发一言。 青梅同落玉不明白,她这个经历过一次的人却是懂得的,帝君独爱已逝的太子,可太子终究是死了的,皇位也总是要传下去的。 于是帝君便借着此次那并不严峻的战乱,通过几名皇子处理的法子来判断谁才是适合继承大统之人。 在前世自不必多说,赵洛之本身便是能力出挑之人,又有现如今的皇后凉莲羽暗处倾力相助,竟是将其他几位皇子都给力压了下去,也是从此之后,帝君待他越来越器重了起来。 快到傍晚时分,六皇子离府的消息果真传了过来,纪芙茵略略收拾了一下,便准备赶去前面同大家一起恭送赵洛之,不料却在半路上遇到了最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纪芙茵俯身行礼,恭顺道。 赵洛之面色阴晴不定,半晌才轻笑一声,“将大小姐抬成了嫡女,以退为进,二小姐好精明的算计。” “殿下过誉,同殿下相比,芙茵不过只是一名愚笨女子罢了。”纪芙茵以平缓微笑回应,“只是芙茵却不明白殿下方才话中之意,姐姐最近悲痛万分,我这么做,也只是想要给她一些安慰罢了。” 赵洛之斜睨了她一眼,目光意味深长,见她又恭顺地垂首,便再不发一言,自她身旁走了过去。 赵洛之一走远,身后的落玉松了口气,悄声嘀咕,“这六皇子……还真是让人有些怕的很。” “很可怕么?” “小姐难道不怕么?”落玉还有些心有余悸似的,“果真是皇子,虽说俊美的很,可还是让人有些敬畏的怕。” 纪芙茵笑,淡淡道了一句:“没什么可怕的。” 其实在从前,她也曾经是怕过的,就算那种感情不是怕,至少也是……敬畏,畏惧。 因为那时,她的生命,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她的情感,她的一切一切都是由他来主宰。 那时候,他便是她唯一信奉的神明,不得不怕。就算是深爱着的,那爱里面总也隐隐夹杂了几分敬畏。 可现如今,她的一切却是由自己来掌控,再不必仰仗他分毫。她是她自己的,永远都不会再成为他手下可操纵的傀儡。 命都已经掌握在了自己手里,还有什么好怕他的呢? “走吧。”纪芙茵笑了笑,带着丫鬟继续向前走了。 去到了前厅,依礼将赵洛之送出了纪府,只是他在离开的时候,只是同纪云豪说了些君臣之间原本便该有的礼节客套之语,并没有提及到纪妃茵的只言片语。 纪芙茵安分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一双眼睛却悄悄向站在自己稍后房的纪妃茵扫去。 看她的面容,竟是无比平静的,虽说还能让人看出几分不舍,却并没有一丝悲伤难过,隐约还有些兴奋与期待。 这样看来,赵洛之定是在离开前已经同她交代过什么了,想必不外乎是那些定不会负了她之类的话。 纪芙茵心下冷笑,看来这对狗男女不止在前世,在今生也是情投意合的很,正好,这便又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赵洛之,你若想要安安稳稳地坐上帝君之位,可没那么容易!纪芙茵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燃起一簇熊熊的仇恨之火,前世纪氏一族尽数惨死,这血海深仇她可不曾忘记过。 这一世,就算不能将他的前程彻底毁掉,至少,也要让他活的不那么痛快!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快要有些压抑不住,纪芙茵垂下视线,却听到耳旁一声冷笑。 转过身,便看见纪妃茵向自己的身边挪了挪,朱唇轻启,“不要再妄想了,六皇子已经选择了我。”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即将离去的赵洛之身上,没有人注意到她们二人。 纪芙茵眼眸轻轻眯起,唇角挑起一抹淡淡笑意,“未必。” 纪妃茵冷笑一声,只当她是见得不到六皇子,输不起,却又死撑着脸皮不愿认输罢了。 “不信?”纪芙茵轻轻挑眉,笑意悠然,“那我们便走着瞧。” 旁人都不曾注意到这边,紧跟在纪芙茵身后的落玉却听了个清清楚楚,一回去自己的院子里,落玉便忍不住开了口。 “小姐方才为何要同大小姐说那些?小姐不是很厌恶六皇子的么,为何却要……竟像是心里头不甘心,要同她抢那六皇子一般,小姐这么做,奴婢当真是糊涂了。” “我这么说,就是要让她认为,我对六皇子是不甘心的。”纪芙茵唇角含笑,“至于为何要这么做,等过些日子,你自然便明白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先前不知道去了哪里的青梅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一脸的新鲜,“小姐,咱们府里今儿发生了一件新鲜事,小姐听了保准也觉得稀罕。” “咱们府里头?”纪芙茵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来,你且说说看。” “在送六皇子出府之前,夫人吩咐了几名下人,将后院墙角的一丛枯死的蔷薇给除了去,再换上新的,那丛蔷薇小姐可还记得吧?” 纪芙茵点点头,纪府后院的确是生着一丛郁郁葱葱的蔷薇,不知怎的生长的特别旺盛,她似乎听祖母说过,从他们搬进这宅院以来,那丛爬了满墙的蔷薇便已经生长在哪里了。 “那小姐肯定想不到,在那堆半死不活的花后头,竟然还藏着一处隐秘的小院子!” 青梅说道,“这会儿那些人还在清理着那儿呢,估摸着明儿不到晌午就能将那些花藤清除,就能进去那个院子里面瞧瞧了。” “这倒还真是稀奇。”纪芙茵登时也生出了几分好奇心。 最先搬来这里的,是祖母同已经去世的祖父,一连三代人居住在这里,竟然都不曾发现过后院还有一处隐蔽的院子。 只是,怎的前世直到自己进宫,也都不曾有人察觉到那一处地方呢? 纪芙茵有些狐疑,随即便也想明白了,前世母亲早早便去了,哪里还有找人清理花藤的机会。 纪芙茵笑道:“赶明儿等他们清理出来,可是要好好看看里头才是。” “先前我可是听祖母说过,这桩宅子可是已经有不知道几百年的历史了,最初拥有这桩宅子的人是谁都已经无从考究,说不定最初的主人还真的在里面藏了什么宝贝呢。” 青梅同落玉自然是连声附和,时间一晃便到了次日,左右闲来无事,纪芙茵便带着早已经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二人去到了后院。 原本那些盘根错节的藤蔓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后面果真露出了一个院子,门是敞开着的,也并不大,只是再普通不过,甚至是有些简陋的,用木板拼接起来的门。 青梅推开门,主仆三人走了进去,纪芙茵粗略地打量了一下,这院子果真小得不起眼,也难怪那么多年都不曾有人注意到过这里。 院子中央有一套破损了的石头桌椅,再里面便是一间普通的房间。进去之后,里面除了一张空荡荡的木床和一张桌子,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就只是这样而已啊……”青梅有些失望。 落玉察觉到了一旁的纪芙茵有些不对,小心翼翼地开口,关切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纪芙茵眉心微蹙,听落玉这么问,摇摇头,“许是这里太脏了,总觉得有些不舒坦。看也看过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咱们还是回吧。” 落玉二人不疑有他,又紧随着纪芙茵走了出去。 出了院子,纪芙茵才觉得方才那怪异的感觉慢慢散去了。 方才在那房间里面的时候,也不知是怎么了,就是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别扭,从那里面一离开,竟就好了许多。 第67章 离奇命案 这处院子着实偏僻,又空余了那么久,总给人一种没什么烟火气的感觉,纪夫人也是想不出用它来做什么,就只是吩咐人将那打扫了一遍,就再也没有理会了。 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平常的小插曲,岂料就在那处院子被发现之后的第二天,负责在那院门前栽种新花草的下人便无声无息地死了在一丛杂草旁。 死人并不是什么蹊跷的事,蹊跷之处在于,纪夫人找了大夫,看过了那下人的尸体,大夫竟声称,死者是被震碎了心脉而死的。 听过这死因,纪芙茵诧异,“震碎心脉?这怎么可能,他不过就是一名下人,如何能识得武艺高强到,可以不留半点外伤就能够将人心脉震碎的高手?” “可大夫的确是这么说的。”纪夫人饮了口清心火的茶,面容当中隐隐有些忧虑。 “许是那大夫看错了也不一定,娘你莫要太过担心了。”纪芙茵宽慰母亲道,“咱们府里向来守卫森严,怎么可能有那些个可怕的贼人进来胡乱杀人?” 话虽这么说,可纪芙茵的心里却也还是有些不安,先前进去到那院子之后,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浮了上来。 好好宽慰了母亲一番,见她不是那么忧虑了,纪芙茵才起身离开,可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谁都有想到,只是过了短短的两天,一名偶尔路过那里的丫鬟,尸体在次日清早被负责打扫的下人所发现。 而造成那名丫鬟死亡的原则,也正是心脉被震碎…… 一时间,纪府上上下下都提心吊胆,生怕下一个莫名死去的人会是自己。 见父亲母亲因为此事而愁容满面,纪芙茵沉吟了片刻,道:“爹爹同顾将军交好,不如爹爹去请将军帮忙调动些武艺高强的人来。” “先将咱们府里彻底搜一遍,再将纪府围个密不透风,要是那人是存心想要同我们纪府过不去,想必总会再一次出手的。” “芙儿说的不错,虽说这法子可能太过招摇了一些,却也总比就这样坐以待毙的好。”纪夫人试探地看向了纪云豪。 纪云豪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便也只能姑且一试了。 顾辉凡是个爽快人,听闻此事之后,二话不说,立即便将调了百名武艺高强之侍卫随纪云豪回到了纪府。 将纪府上下搜查过一番过后,既无发现有什么人隐藏在里面,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人,之后那百名侍卫便埋伏在了纪府内外,日夜都有人仔细盯着纪府安危。 在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之前,纪芙茵也千叮咛万嘱咐落玉同青梅她们,万万不可单独在府内走动。 一时间,看似平静无波的纪府,内里却像是有一张沉甸甸的网,重重地将每个人都积压在里面,空气似乎都压抑到近乎凝固。 纪芙茵坐在窗前,心不在焉地逗弄着笼里的鸟儿,却忽然见青梅走了进来,说是顾公子来了。 青梅话音方一落地,顾含谦那修长的身形便谈进了房里,眼底仍是含着一抹温润浅笑,似是这世间从来就没有什么可以令他慌乱的。 纪芙茵轻抬手指,腿上挂着银链的鸟儿便扑棱棱飞回到了鸟笼上,她抬眸看着顾含谦,调侃道:“这个时候跑来纪府,顾公子竟是不担心被那神秘杀手盯上?” 这些日子,纪府的下人接二连三的神秘死亡一事,不知怎的被谁给传了出去,平日那些个巴结纪云豪的大臣们,这些天竟一个个都约好了似的闭门不出了。 “我又不是那般胆小之人。”顾含谦笑了笑,在纪芙茵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袖口掏出一柄短剑,放在了纪芙茵面前,“我是专门来给你送这个的。” 握着那约莫比自己手臂略短一些的短剑,那沉甸甸的重量有种让人踏实的感觉,稍一用力将剑刃抽出,银白色的刀锋泛着清冷的寒光。 这短剑的模样很是古朴,不起眼到就算将它丢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可将那刀锋抽出之后,感受到那利刃所溢出的森冷寒气,纪芙茵便可以断定,这柄短剑绝非凡品。 “顾公子好生舍得,这剑若是我的,我定不会舍得这么轻易就送给了别人。”纪芙茵将剑小心插回剑鞘,握在手中,很是有些爱不释手。 “不是若是,它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顾含谦面带微笑,“府上之事,我也是从父亲那听闻的,既不能时刻守在纪府护你周全,至少也要送你一样护身的东西。” 纪芙茵收了那剑,“只不过是将它送来,顾公子大可不必亲自跑一趟,你不担心,将军未必不会担心。” 顾含谦只是听了,薄唇轻轻上扬,溢出一抹温润和煦的笑意。他若不是亲自来看看,亲眼见到她完好,他又如何能放心的下呢。 “几位皇子就要带兵出征了。”顾含谦开口说道,随意便将方才那话题给岔开了过去。 纪芙茵怔了一下,才意识过来他说的是前些日子,赵洛之以及其他几位皇子被召回宫中一事。 “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因为我爹是顾将军。”顾含谦笑了笑,“此次帝君用意众人皆知,几位皇子所安排的路线以及如何摆兵布阵,先前都是请教过我爹的。” “那么,你觉得谁的胜算会更大一些?”此话一说出口,纪芙茵立即觉得有些不恰当,背后议论皇家之事,可是最容易招来祸端的。 可若是不打探个清楚,她的下一步又没法贸然进行。 幸好,顾含谦像是并不担心这些,说起来也很是坦然,“十三皇子和六皇子的谋略倒是不相上下的,若中间不发生什么意外,这两位皇子究竟谁会胜过谁一截,我也是不好判断的。” 十三皇子……纪芙茵握住温热的茶盏,一个略有些模糊的影像浮现在了眼前。 赵寒逸,十三皇子,生了一张同赵洛之不相上下的俊逸面容,文韬武略丝毫不输给赵洛之,可惜却偏偏是个病秧子。听闻他小时候身体还是个强壮的,慢慢大了,却长成了一个多病之身。 在前世,十三皇子便是在这时候不久便染了重病去世的,当时所有人都说十三皇子是自己身子弱,才染了重病。 可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他的病,怕是同赵洛之母子脱不了干系。 纪芙茵装作一副好奇的模样,问道:“我听闻那十三皇子是个体弱的,此次去到西北那苦寒边境,又是要去作战,他可受得了么?” “问题应当不大,若真要是危险之战,帝君也不会让皇子亲自领兵了。”顾含谦笑笑道,“芙茵怎么突然对征战之事有了兴趣?” 纪芙茵斜眸,凝视了他一眼,“倒也不是我感兴趣,大姐同六皇子之事,你是知道的,现如今六皇子即将出征,我也只是代替姐姐问一问罢了。若是知道了什么,能够转告与她,也好让她安心。” 明知她本意绝非如此,也明知她问这些是想要从自己这里套出些有用的信息,他却还是情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展眉笑道: “既然如此,我先前在听爹爹讲说的时候,碰巧还真就记下了几位皇子各人的路线及摆兵布阵的方式。” 听他一一详细将来,纪芙茵心里反倒有些个生了疑,待他讲完,便开口道:“只是听顾将军草草讲述一遍,就能将这些全部都记得这样清楚,顾公子当真好记性。” “难道我从未告诉过你,我有过目不忘,过耳也不忘的本事么?”顾含谦笑道。 纪芙茵笑了笑,“是了,竟是我忘记了,关于顾公子聪慧过人一事,在都城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几盏茶喝过,到了顾含谦该告辞的时候,纪芙茵也已经将自己想要知道的打探地差不多了。 待到顾含谦方一离开,又吩咐小丫鬟将桌上的茶水点心收拾了去,落玉同青梅便打量起了他送给纪芙茵的那柄短剑。 “倒是个不起眼的。”青梅打量着,开了口,“这么普通的玩意儿,竟然还宝贝一样的拿来送给小姐,这可不像顾公子一贯的作风。” 纪芙茵将那短剑自剑鞘中抽出,刀尖抵在手边的茶杯上,“这你便错了,若这剑称不上宝贝,那这世间恐怕就不剩几样能被叫做宝贝的刀刃了。” 随着纪芙茵素手轻扬,看似只是轻轻地点了下去,那只坚实的玉石茶杯,竟像是泥捏的一般,轻巧地便被切成了两截。 “好、好锋利啊……这若是切到人的身上可还得了?小姐,这么危险的东西,还是让奴婢锁起来吧。” 纪芙茵摇摇头,拒绝了落玉的提议,这剑削铁如泥,又体形小巧,藏在身上很是方便。现如今纪府里面终究还不能确定是安全的,将它带在身边,心里多少也能踏实几分。 次日一早,去向祖母请安过后,纪芙茵在回去的路上,远远地竟见到了赵洛之的身影,连忙身子一闪,躲在了拐角后面。 不是说皇子们即将要带兵出征了么,这个时候他怎么还会跑来纪府? 看他去的方向,竟像是要向纪妃茵的住处去。落玉纳罕道:“奴婢竟是糊涂了,这六皇子待大小姐究竟是有意还是无心?” 第68章 贱人临别相会 纪芙茵冷笑不言,当真有意也好,无心做戏也罢,只要现在纪府在他的眼中还有可利用的价值,至少他表现的出来的,定会是诚恳至极的态度。 方才猛地见了他,一时还有些回不过神,现如今她倒是想明白了,赵洛之若是在出征之前不来纪府,那才应该觉得蹊跷。 为了笼络纪府,现如今的赵洛之自然不会吝惜对纪妃茵这个嫡出的大小姐表现出重视。 “来了也好……”纪芙茵挑了挑唇角。 依照纪妃茵的性子,等下若是同他见了,必定会关怀备至,以此来显示自己如何体贴,倒也不必自己想法子去引导她问那些个问题了。 果真,等到赵洛之离开过后不久,便有一名小丫鬟鬼鬼祟祟地来到了纪芙茵的房里,将她锁听到的那二人交谈的内容,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纪芙茵。 纪芙茵一一应了,便让落玉拿了沉甸甸的银子赏给了那小丫鬟。 看她竟像是对那小丫鬟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落玉有些担心,“小姐怎么就能肯定那丫头说的是真的呢?万一这又是个素兰……” “不会的。”纪芙茵摇头,“下人们拿了主子们的情报给别人,所为的不过就是银钱好处罢了。这也算是桩生意,若是另一方出不起比我们更好的价钱,她是不会出卖我们的。” 刘姨娘已死,现如今纪妃茵已经断了所有那些个旁门左道的财路,领的只是庶女份额的月钱,自己生活到也算富足,可若是想要拿出来收买人心,就很是捉襟见肘了。 所以至少是近期,她们着实没有必要去担心纪妃茵会收买了谁。 在心里略略盘算了一番,纪芙茵吩咐道:“落玉,一会儿吃过午饭,你便让个小丫鬟去将姐姐请来吧。” 小丫鬟去到纪妃茵房里的时候,她还在为赵洛之今日的到访欣喜不已。 在征战之前,他竟特意来同她道别,这不就足可以看出在他的心中,她的份量是有多重了么? 一想到自己将来极有可能就是那高高在上的六皇子妃,再看到纪芙茵房里的小丫鬟时,纪妃茵的神态又高傲了许多。 听那小丫鬟说,是纪芙茵让她来请自己去她房中一趟时,纪妃茵冷哼一声,“何时?” “这……奴婢不清楚。”小丫鬟一愣,这才想起来先前落玉告诉她的时候,并没有说出具体的时辰,有些没底气地嗫嚅道,“许是……何时都可以吧。” “知道了,下去吧。”纪妃茵颇有些不耐烦地斜睨了一眼脸色涨得通红的小丫鬟,心里却隐隐忍不住有些得意。 难不成,是纪芙茵那小贱人见自己如今有了六皇子做靠山,心里怕了,因此便想要同自己求和了? 这样想着,纪妃茵立即便有些按捺不住,当即便向纪芙茵的院子走去。 一进门,青梅便赶紧上前来招呼,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来了,我们小姐尚在午睡,还请大小姐喝盏茶,等上一等。” 纪妃茵冷着脸应了,反正她也不急于这一时。 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候,内室里面便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听起来像是有人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纪芙茵的声音便从里面传了出来,听起来还残留着几分午睡时的慵懒。 “先前让你差个小丫鬟去喊人来,去了没有?” “等会儿应该就会去了吧。”落玉的声音响起,“小姐当真要把那件事告知大小姐?” 纪芙茵笑了起来,“怎么可能,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从顾公子嘴里打听到的。若是我想法子,将这消息给六皇子送了去,待到六皇子大获全胜,必然不会亏待了我。” 纪妃茵身子一震,连忙作势让丫鬟退回到房门的位置,悄悄走近内室,屏息静听着里面的对话。 虽说只隔着一堵墙,但也许是因为刚刚醒来的缘故,纪芙茵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低沉,都已经走的这样近了,还需得仔细听才能听得分明,若是再退后几步,便会听不清楚了。 里面响起几声清脆的敲击,像是首饰碰撞的声音,纪妃茵猜测着,此刻应该是落玉在为嫡妹梳头。 只听落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姐,在六皇子选择的路线上,当真有另外一支蛮族人的埋伏么?” “说是埋伏,倒有些不恰当,那支蛮夷族人奇怪的很,骁勇善战,却从来不会主动挑起战争,除非是有人闯进了他们的领地,才会奋起反抗。” “那支蛮夷族人的领地,就在六皇子选择的路线上么?” “不错,在快要到边境战场的时候,六皇子所选择的路线上,有一段必须要经历的分岔路口,分开的那两条路口在地图上绕成了一个椭圆。” “虽说不管走哪条路,路程都是同样的,可区别就在于,这两条路上,有一条是那支蛮夷族人的领地,寻常人若是过去也便罢了,带着军队之人若是路过,一场苦战怕是免不了的。” “原来竟是这样,那小姐倒是说与奴婢听听,那条藏着蛮夷族人的路线会是哪一条?” 听她这样问,纪妃茵一时间紧张到掌心有些冰凉,耐心地听着。 “那两条路,一西一北,那支蛮夷族人,就潜伏在北边的道路上,若是六皇子选择了北边的路,必定会同他们撞到一处,但若是从西边的路走,就会轻而易举到达边境。” “由于那支蛮夷族人世不外出,又从不挑起争端,若不是从顾将军那听到的,我也当真不会相信呢。” “既然这样,那小姐只管将这信息告知六皇子便是,将大小姐找来做什么?” 只听纪芙茵轻笑一声,道:“自然是要透露给她错误的信息。你想想看,不管六皇子选择了相信谁,最后总是只有一条路才是正确的。到那时,提供给六皇子错误情报的姐姐,又会变得如何呢……” 听到这,纪妃茵的身子一阵颤抖,又听到里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立即便转过身,快步走出了房间。 刚要走出院子,纪妃茵便同青梅撞到了一处。 青梅恭敬道:“大小姐怎么这么快便要走了?” 纪妃茵面色一沉,冷冷道:“你们小姐喊我来,可当真是半分诚意都没有,我等了这么久都不见她的人影,干坐在这里有什么劲,你等会儿也替我回了你们小姐,我可没那个耐性等下去了。” 说罢,纪妃茵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青梅见状,偷偷一笑,回到了房里,走进内室,笑道:“看来大小姐是把小姐方才的话都给听了去了。” “听的好,就怕她听不见呢。”纪芙茵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神态间一丝慵懒困倦也无,完全不似刚刚睡醒的模样。 她有十足的把握,纪妃茵会将方才听到的消息传到赵洛之的身边,而赵洛之也必定会在细细追查一番过后深信不疑。 说起来还要多亏顾含谦,若不是他,她也不会知道那支蛮夷族人的存在,更不会知道,原本世代居住在那里的蛮夷族人,竟会在近期选择了短距离的迁徙,由北面,向西面进行了一段距离的挪动。 皇子的权势或许要大过将军,可是在对那些个蛮夷族人信息的掌控方面,整个大业国也都不会再有第二人,可以与顾辉凡将军的情报网相媲美。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将纪妃茵那边的消息打探了个清楚,落玉回到房中,道:“小姐,大小姐院子里面的一个小厮,从咱们府的后门处骑了马走了,奴婢猜他应当就是要去将大小姐的信交给六皇子了。” “当真不错。”纪芙茵靠在椅背上,眉梢晕染开一抹淡然的笑,接下来她便可以耐着性子,等着看好戏的那一天了。 纪妃茵的信被送到了六皇子最信任的随从手上,将那信交给他,小厮又掏出几张银票塞到他的手中,叮嘱若是纪府再有人来送信,万万不可交给六皇子。 那随从先是有些茫然,后听那小厮暗示是大小姐与二小姐争风吃醋一事,便每当做一回要紧事,笑着应了。 信转递到了赵洛之的手上,待看过里面的内容,赵洛之凝眉思忖一番,又喊来几名亲信,叮嘱他们要将信里所言的内容好好查证一番。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赵洛之便不疑有他,按照纪妃茵在信中所言,将那一段的路线所做了更改。 “这么看来,那纪大小姐倒也不算是空有一张好容貌的绣花枕头。”赵洛之轻笑一声,将更改路线图收了起来。 今次一战,若是自己可以在众多皇子中再次脱颖而出,想要顺利登上未来的帝君之位,想必会更加轻而易举了才是。 就在众位皇子正式出征的那一天,被众多侍卫牢牢守护者的纪府,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死的仍旧是一名下人,听与他一起做事的小厮称,他原本是去打扫后院的,结果不知怎的,竟然就死在了那里。 这一桩命案出现的蹊跷,纪云豪问过了所有的侍卫,竟无一人看到可疑之人出现在纪府,那心脉震裂而死的下人,竟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给害死了一般。 第69章 通风报信 听闻了此事,顾辉凡同顾含谦砸立即便赶来了纪府,众人围坐在一起,神态之中均有种说不出的凝重。 老夫人的脸上也没了往日的从容,叹息道:“莫不是咱们府里惹来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不成?” 起先也有人曾经想过会不会是府里招惹上了什么阴气重的妖物,可却无一人敢言,怕是危言耸听,待到老夫人开了口,纪云豪同纪夫人也不得不往那方面想了。 只是妖物一说,未免太过诡谲,要如何处理,众人竟都是面面相觑了起来。往日不曾遇到过这种蹊跷之事,身为纪家主母的纪夫人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这时,却听得顾辉凡沉吟着开了口,“若当真是那样,纪兄,在我将军中就有一样东西,说不定便可以制的了那作祟的妖邪。” “我这边回去让人取了来,只是这几起命案着实诡异,现如今也不能就一味推到妖邪作祟上头,若是纪兄同嫂夫人不介意的话,就让谦儿暂住在纪府里头,将此事查个明白。” “这……顾兄,此事凶险啊。”纪云豪不知该不该应了下来。 “无妨,别看谦儿如今年纪不算大,近些年也同我在沙场上出生入死了不知多少回,胆识谋略都是有的,留他在纪府,纪兄也能多一层保障。” 顾辉凡倒是爽快的很,像是丝毫都不担心自己儿子会不会出事。 顾含谦也颌首应道:“纪伯父,您无需担心小侄,府上发生了这般怪事,家父与我也都惦念的很。也请您不要推辞,让小侄暂时住在府里,助伯父一臂之力吧。” “这……既然顾兄和侄儿都已经这么说了,若是再一味推辞,倒显得分外生疏了。”纪云豪应了下来,却又看向顾含谦,正色道。 “只不过有句话伯父需得要提醒你,侄儿你定要记住,切不可逞一时之勇,你若是有半分闪失,我都不知该如何向顾兄交代。” 顾辉凡大笑了起来,豪爽道:“纪兄未免小瞧我这儿子了。” 青梅偷偷地冲小姐使了个眼色,不必开口,纪芙茵也看得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当即便瞪了她一眼,心里却不免很是受用。 前世,围在她身旁的男人,为的是她天定凤命的身份,给她的柔情蜜意,尽是抹了蜜糖的算计。 现如今却有这样一位翩翩公子,愿意倾尽所有来保护她的安危,甚至不惜以身涉险。 说到底,她也不过就是一名寻常女子,这世间女子所求的,也不过就是有这样一人,待自己如此一心一意了吧。 很快,顾将军派回去的下人便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手中捧着一只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木匣。 顾辉凡掀开木匣的盖子,里面放着的是一串不知用什么木头雕琢而成的佛珠,每颗珠子都有鹅蛋般大小,墨绿的色泽,散着发幽幽的香气。 说来也怪,只要嗅到这香气,人们先前心内的不安似乎就散去了许多似的。 “顾将军,这是何物?”老夫人念了句阿弥陀佛。 “这是由我顾家先祖,一代代传下来的,是千百年前,一位得道高僧亲手所雕刻而成,有驱魔镇宅之能,纪兄若是信得过,便将它先摆在府里一阵子试试看吧。”顾辉凡将那佛珠放回木匣,道。 见顾辉凡竟如此大度,连传家之物都舍得拿了出来,纪家人自是千恩万谢,将东西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由老夫人亲自将其供去了佛堂。 有了那串珠子,众人的心里似乎都安定了许多,又聊了两个时辰,顾辉凡才离开了纪府。 “谦儿,客房已经让给你收拾好了,等会儿你便去看看,喜欢住在哪一处便住在哪一处吧。”听下人回报之后,纪夫人便满面笑容地同顾含谦说道。 顾含谦谢过了纪夫人,笑道:“小侄上次前来,很是喜欢那几棵桃树,如果便不必再挑了,就住在外面栽了桃树的那处吧。” 纪夫人微微颌首,似是早就预料到了他会选择那处,开口道:“既然如此,芙儿,你便待顾公子去客房吧。” 纪芙茵一怔,面上有几分薄红,抬袖做了个手势,“顾公子,请。” 门外栽了几株桃树的客房,就在距离她的院子不远处,顾含谦哪里是喜爱什么桃树,分明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现如今纪妃茵同六皇子在众人心中都是已成定局,纪夫人的心里也松快了许多。 没了天定凤命之人必得嫁入皇家的约束,又打定了主意要将女儿的这一身份隐瞒下去,此刻见顾含谦如此一表人才,自然是要尽力想法子撮合女儿同他。 临出门前,纪芙茵淡淡地扫了一眼纪妃茵,若是搁在往日,纪妃茵现在怕是早就嫉妒的眼睛都红了,这会儿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甚至还带了几分鄙夷的模样。 纪妃茵似乎是认准六皇子会大胜凯旋,然后让自己风风光光地当上六皇子妃,只可惜……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一声。 “顾公子上次所说的那支蛮夷族人的特性当真古怪有趣。”走在路上,纪芙茵同顾含谦攀谈了起来。 顾含谦微微一笑,“芙茵若是喜欢,以后我便多讲给你听。” 见没了其他的主子,青梅一时嘴快,又忍不住调侃道: “是啊,现在顾公子同小姐住的这样近,往后便是想要天天见到,讲些个什么有趣的事情,也是不难的了,免得有人总是今儿送个糕点,明儿送个泥人的,寻这些个借口。” “青梅!”纪芙茵有些无奈,很是抱歉地看向顾含谦,“顾公子,我这些个丫鬟都是让我给娇纵惯了的,还请顾公子莫要见怪。” 对方却只是大度地笑了笑,并不将青梅的揶揄当作一回事,“无妨,青梅她也只是心直口快罢了。” 顾含谦住进纪府,身旁只带了些换洗衣服与赵伯一个下人,住在那客房里面倒也安静。 入夜,纪芙茵觉得有些闷了,便打算在自己的院子里走走,夜风凉爽,扫在脸上别有一番惬意。 只是忽然间,她却见到一个人影自墙外闪过,纪芙茵猛然回想起前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心头一下子悬了起来,拔出袖中短剑,厉声喝道:“什么人!?” 被她这一声喊,青梅手抖了抖,捧着的茶壶险些摔到地上,落玉看起来倒还算沉稳,只是一张小脸也怕的白了。 外面沉寂了刹那,随即一个略有些歉意的温润声音自外面响起,“本是睡不着,想要出来走走,不料却吓到了你们,当真过意不去。”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短剑收回剑鞘,这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透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纪芙茵无奈地缓缓摇头,在心中笑起了自己,原以为自己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不会怕死,谁曾想到再感受到危险的时候,自己也还是会怕。 看来是自己现如今的日子过的当真不错,竟让自己都开始变得怕再失去这条命了。 那边话音刚落,顾含谦的身影便从暗处走了出来,却仍是隔着矮墙,并不走进来,儒雅俊逸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歉意,“吓到你们了。” “顾公子不必歉疚,这阵子府里头发生了那些个事情,大家也难免草木皆兵,反应过头了些。”纪芙茵笑道。 在那朦胧月光之下,纪芙茵眼角微弯,一双带笑的眸子竟将这满天星辰的璀璨都给压了下去,顾含谦看的有些呆了,视线触及到她手中那柄短剑,唇角便禁不住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 他本是不放心她,才打算悄悄过来看看,不料却惊动到了她,看她在受惊之时竟还能镇定地拔剑,安心之余,他竟又生出了几分纳罕。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为何总是能够处处镇定如此? 正想着,只听月光下那佳人又开了口:“顾公子,现如今纪府并不太平,你若是闷了,在客房的院里透透气便是,切莫再要在夜里一个人胡乱走动了。” “提醒的是,竟是我一时大意了,时辰不早了,我回客房,你也尽早休息吧。”顾含谦冲她点了头,便转身向客房的方向走去。 月华清冷洒了满地,纪芙茵也觉得有些冷了起来,扯了扯身上的衣裳,“来,我们也回房吧。” 落玉见她搓手,知小姐是冷了,回屋便沏了杯热茶递到了纪芙茵的手中,忍不住轻声道了一句,“顾公子还真是个有心的。” 纪芙茵笑了笑,只是这一次却没有再去反驳丫鬟的话。 次日,纪芙茵醒来,按照往常去向祖母请安,到了之后竟发现祖母的精神很是不好。 往日里老夫人虽说上了年纪,瞧着却总是神采奕奕的,也不似那些个老态龙钟的老人,今儿看起来,这一大清早的,脸上竟就疲态显露了。 其实倒也不是从今儿才突然开始的,自打府里出了那些个莫名其妙的命案之后,老夫人的心里便总觉得不踏实,现如今就算有顾将军送来了镇宅的物件,也还是觉得心里头安顿不下。 这一日日的过去,忧思在心里便积成了疾。 见祖母这个模样,纪芙茵的心里也是着急的,可这心病还是得需心药来医治,否则旁人劝的再如何动听,那得了病的人听起来也还是不痛不痒的。 第70章 纪府禁地 细细琢磨了片刻,纪芙茵缓声道:“祖母,昨儿晚上芙儿睡不着,将前阵子的事细细回想了一番,不知祖母有没有察觉到,那些个吓人的命案都是在后院里头发生的。” 老夫人整夜都睡不踏实,这会儿脑子也有些晕晕的,一时间竟有些听不太明白纪芙茵的话,“嗯?芙儿的意思是?” “祖母,您好好回想一下,往日咱们府里头哪还有过这般骇人之事,不是自打那个院子被打开以后才有的么?” “芙儿琢磨着,说不准这阵子的那些个邪**儿,都与那院子有关。不如咱们就将那院子重新封起来,再请个道士来做场法事吧。” 老夫人微拧着眉,似是在仔细回想,半晌,才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对,对,我也想起来了,按你这么一说,倒还真像是这么一回事,说不准把那地方再给封起来,就什么事都没了。” 听到有了可解决的法子,老夫人的精神看起来也好了许多,当即便命人去买来上好的青石砖块去将那院子给封起来。 纪府的下人都晓得那地方不吉利,没人情愿去做事,只得从外头请了个泥瓦匠回来。不料,就在那封院的墙刚刚砌起半米高的时候,泥瓦匠竟又暴死在那处。 这消息传来的时候,纪夫人正在纪芙茵的房里,同女儿还有顾含谦三人喝茶闲聊,原本和乐的氛围,就在听到下人来回报的那消息时,瞬间凝固了起来。 “怎么会是这样?!” “伯母莫急,让侄儿去看看。”顾含谦眉心一紧,安抚了纪夫人几句,随即便匆匆向后院赶去。 “这可如何是好……”纪夫人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娘去将此事告与你爹,这件事定要瞒着你祖母,切不可再吓到了她。” 纪芙茵连声应了,将父母送出房间,心头的疑虑却怎么都挥之不去,便也带了丫鬟往后院走去。 现在正是大白天,顾含谦也在那里,想必应当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才是。 “你怎么来了?”见纪芙茵来,往日总是面带淡然笑意的顾含谦眉头一皱。 “纪府后院你都能来,我为何不能?”纪芙茵笑着走近过去,地上的尸首已经被人用白布盖了起来,旁边还凌乱地堆着一些青石转。 顾含谦摇摇头,“有尸体在,你倒是不怕。” 纪芙茵笑笑,又正色道:“能看出什么来么?” 顾含谦神态凝重,摇了摇头。 凝眉打量着四周,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说来也真是讽刺,为了安抚祖母,母亲在派人去找泥瓦匠来的同时,也请了都城名气最大的道士守在府里。 可竟没有一位道士能察觉得到,这后院里面又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人。 就在这时,几声银铃般的笑声自身后响了起来,声音悦耳的很,只是却不难听出里面那夹杂着的讥讽意味。 “哎呀呀,怎么,竟是又死了人不成?”纪妃茵袅袅娜娜地向这边走来,美艳的面容上尽是嘲讽神色,眼睛在顾含谦的脸上扫了一下,语气凉凉道。 “又是家传之物借来镇宅,又是亲自守在这里,原本我还当是真有几分本事呢,心里头好容易踏实了几天,竟又出了这档子事。” “大姐,现如今死了人也并不是顾公子所愿,说话何须如此刻薄?”纪芙茵眸光一沉,语调凌厉了几分。 “二妹妹怎的恼了?方才那些话哪里刻薄到谁了?”纪妃茵委屈地叹口气。 “我只是替那死了的泥瓦匠觉得委屈罢了,空有那些个人信誓旦旦地应承着绝对不会有事,可到头来呢?” “要我说,有些大话还是不要早早儿地说出来为好,否则的话,只会平白惹人笑话罢了。” 纪芙茵轻笑一声,冷冷地看向纪妃茵,“大姐若是能明白这个道理,真是最好不过了。” “若是刘姨娘在天之灵得知姐姐如今,总算明白了她曾经不明白的道理,想必九泉之下也会含笑的。” 纪妃茵胸口顿时一堵,秀眉的眉梢用力挑起,刘姨娘是她碰不得的软肋,可也偏偏是她最无法反驳的弱点。 纪妃茵快步向前,走至芙茵面前,“二妹妹,死者为大,就莫要再拿已死了的人嚼舌头了吧!” 二人面对面站立着,被纪妃茵狠狠地盯着,芙茵却只是淡漠地扫了她一眼,又瞥了一眼地上的尸首,淡淡笑道:“姐姐说的是,只是不知道刚才我们究竟是谁先拿死了的人开了口。” 纪妃茵被气到脸色都已经开始泛红,高耸的胸前急剧地起伏着,一时间却又想不出什么可以一击击倒眼前人的法子。 这一幕看的顾含谦忍不住有些想笑,原以为看大小姐那盛气凌人的模样,只当是芙茵会落败,想不到真正的情景却是完全掉了个个儿。 纪妃茵冷哼一声,“罢了罢了,不过就是随便来看看,没曾想竟会撞上这么触霉头的事。” 扔在气恼着的纪妃茵用力转过身,不料却被地上随意扔着的一块青砖给绊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扶住身旁生满了青苔的墙壁,却只听几声怪异的闷响自墙壁上发出。 正纳罕那是什么声音,纪芙茵却见到顾含谦目光一凛,脚尖点地,眨眼间便跃到了自己身边,一双坚实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住她的腰肢,带着她跳出了几米远。 几乎是在同时,她们方才靠着的那堵墙发出咯咯几声过后,轰然一声倒塌了下来—— 那堵墙原本便是做个样子的,为的就是掩藏住后面的那座小院子,日久天长,上面又被不少藤蔓的根扎了进去了,前些日子上头的藤蔓给拔了出来,墙体也就松动了。 方才被纪妃茵那么一推,原本便摇摇欲坠的墙便再也支撑不住,倒塌了下去。 纪芙茵见了,惊得一身冷汗,方才若不是有顾含谦及时出手,自己现在怕是就要被砸在那堵墙的下面,即便不死,也要半伤了。 因为顾含谦,纪芙茵毫发无伤,纪妃茵可就没那么幸运了,虽说一旁的丫鬟反应过来也赶紧去拉自家小姐,身手终究还是差了顾含谦一大截。 被几个丫鬟七手八脚地一拉,纪妃茵也算是幸运,身上没什么致命伤,却着实被狠砸了几下,痛的要命不说,还弄得一身的灰头土脸,狼狈至极。 “一群没用的东西!”纪妃茵揉着被砸肿了的肩膀,痛的泪水盈盈。 “多谢顾公子。”纪芙茵一阵后怕,冲顾含谦盈盈拜了下去,却被他一把扶住。 “这是做什么,平白倒显得生疏了。”顾含谦笑道,“不过今日之事,却让我真真是明白了什么叫做‘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了。” 纪芙茵轻声笑了出来,见到纪妃茵那狼狈模样,柔声道:“大姐,我那里还有些上好的跌打药酒,要不要我让青梅去给你取些来?” “不必了,二妹妹的药酒还是自己留着吧!”纪妃茵咬牙,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妃茵,芙茵?这是发生了什么?!” 纪妃茵话音刚刚落地,纪云豪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爹爹,只是方才这墙不小心被大姐推倒了而已。”纪芙茵上前,道,“这墙体想是早就被侵蚀了的,否则也不会轻轻一推就倒了。” 纪云豪皱眉,本来府里接二连三有人莫名毙命就已经够令他心烦的了,再看到自己这个大女儿满脸污迹,狼狈兮兮地站在面前,更是一阵说不出的心烦,语气当即便也严厉了些。 “好端端的,你去推堵墙做什么?” “爹爹,我……”纪妃茵心头又是一阵委屈,再看看自己这满身狼藉,同一身整洁的嫡妹,心中的恼火顿时窜了起来。 “好了,我现在不想听见你说话。还呆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你们小姐回去收拾收拾?!”纪云豪很是不悦地瞪了那些丫鬟一眼。 饶是纪妃茵不清不愿,却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激怒父亲,只得忍着委屈,在丫鬟的搀扶下离开了。 转回视线,再看向纪芙茵同顾含谦时,纪云豪的神态便柔和了许多,“芙茵,谦儿,你们两个也回去吧。今日看来也查不出什么了。” “令伯父失望,小侄心里当真过意不去。”顾含谦略带歉意道。 “欸,同你有什么关系,顾兄同侄儿愿意在这个时候对纪家伸出援手,伯父已是心内感激不已了。”纪云豪摆手道,“总之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留在这也是无益,你们且回去吧。” 纪芙茵二人应了,便一同离开了后院。见那二人的背影走远,自刚才便不曾开口的纪夫人轻轻叹了口气,“你方才也看到了吧。” 纪云豪沉默片刻,不置可否似的点了点头。 方才从那墙倒下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可以看到这儿发生的一切了。 顾含谦是如何不管不顾将芙茵一把抱起的,又是如何对同样至于为难中的纪妃茵不屑一顾的,他们也都看的清楚,心里更是明白的很。 之所以没有一同救了纪妃茵,倒不是顾含谦对这纪大小姐有何厌恶,抑或没那个能力,只是在那突然而来的危难降临之时,他心里头最挂念的,想要救的,唯独就只有那一个。 “夫人的意思是……”纪云豪的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可芙儿的身份……” 第71章 边境战讯 “老爷,我就只有芙儿这一个女儿,就算是要与天斗上一斗,我也情愿豁出这条命来为我的女儿博得一个欢喜的前程。” 纪夫人语气坚定,看向纪云豪的目光中却隐隐有些哀求。 “我不想要我的女儿将来如何大富大贵,我只想要她能一辈子开心,一辈子都有那么一个人愿意如此珍视着她。” 对上纪夫人的双眸,纪云豪眉心紧紧皱了起来,半晌,又颇为无奈似的松开,“夫人你都这样说了,我又还能说些什么呢?” “打从今儿起,芙儿身上那印记,就当成它不曾有过吧。” 纪夫人一怔,似是没有料到丈夫竟然会这么快便以自己最想要的方式来回应自己。 纪云豪苦笑,被岁月侵蚀出皱纹的脸上仍然不难看出年轻时的俊朗。 不能同心爱的人在一起,那种苦难的滋味,他已经经历了几十年,他一个堂堂七尺男儿尚且受不了那滋味,他又如何忍心让他们的女儿再次尝试? 不管最终能不能够逆得了天命,为人父母,为了自己的儿女,总是要尽力搏上一搏的。 回去了纪芙茵的院子里头,落玉便绘声绘色地同青梅讲起了那墙是如何倒下的,大小姐又是如何被狼狈地砸在下面的。 至于顾含谦是如何神勇地将她们小姐救出来的,自然又是少不了一番讲述,听得青梅一会笑,一会偷偷冲纪芙茵眨眼睛。 “真是我平日太娇纵你们了,越发没个正形了。”纪芙茵笑道,“赶明儿热闹了我,就把你们再送去府里教丫鬟规矩的姑姑那儿,让你们再好好学上一学。” “小姐说的狠心,可心里头啊,保准还是舍不得我们两个的。”青梅沏了茶端过来,又手脚麻利地为纪芙茵捏起了肩,“没了我们两个,谁能把小姐伺候的这么熨贴?” 纪芙茵笑了笑,又问向落玉,“你呢?青梅这丫头倒还真是说的我没法往外送了,你也说说,你倒是有什么地方也是让我舍不得的?” “自是有的,要是没了奴婢,谁来帮小姐打探消息去?”落玉往外瞧了瞧,见没人,才压低声音,冲纪芙茵挤挤眼睛。 “甭管是大小姐那儿的,还是顾公子那儿的,只要小姐想知道,奴婢就都能给咱们小姐打听了来!” “你这嘴贫的!竟真是同青梅这丫鬟学坏了。”纪芙茵忍不住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道,“说起来,几位皇子出征也有些时日了,这几天应该差不多到了那边境了吧?” “这奴婢便不清楚了,边境那么远的地方,奴婢可真的是打听不出了。不过小姐若是想要知道,奴婢倒还真有个法子能为小姐判断出来。” 纪芙茵来了兴趣,“哦?什么法子,你且说说看。” 刚一开口,落玉便忍不住笑了出来,“等大小姐那边什么时候又乱起来,保准是六皇子已经到了边境了。” 这边主仆三人说的开心,纪妃茵那边也接到了信。 回来的小厮一看便是满身的风尘仆仆,歇息顾不上,便避开了众人的耳目回到了纪妃茵房中,将带回来的信交给了大小姐。 接到信,纪妃茵满脸喜色,却并不急着拆开,给了那小厮一块沉甸甸的银两,问道:“如何,六皇子是不是顺利到了边境,然后大获全胜了?” 听她这么问,小厮面露为难神色,像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似的,老半天才低声道:“这……六皇子殿下是不是大获全胜,小人还不知道,只是……六皇子在路上的时候,却、却是不怎么顺利的。” 纪妃茵眉心拧了起来,“不顺利?” “是,小人一路追随着打探消息,在快要到边境的时候,六皇子的人……遇上了一支蛮夷族人。” 纪妃茵脑子嗡的一声,老半天脑袋里面那嗡鸣的声响才散去了。 “滚出去!”纪妃茵厉声呵斥道,“若我看过这信,发现你的话里有半句谎言,仔细你的皮!” 那小厮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纪妃茵连忙伸手去拆那信,一时着急,拇指上的指甲竟一个不小心断了一截。 纪妃茵顾不上手指生疼,将那信抽了出来,越看脸色越白,冷汗也沿着额角滚落了下来。 那信是六皇子身旁的仆从所写的,那人收了她的银子,便允诺等六皇子到了边境,必定会写信告知她这一路境况。 因此,这心里面所说的内容,绝不可能是被人造了假的……也就是说……六皇子依照自己的提议,改了路线,然后便正正地撞到了那支好战的蛮夷族人! 若是六皇子最终胜了还好,若是因为这而败了……那自己岂不是……?! 纪妃茵双手一松,信笺掉到了地上,紧接着她眼前一黑,身子也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听到纪妃茵晕过去的消息,纪芙茵便知,定是六皇子的人传回来的信中,写了六皇子遇到那蛮夷族人之事了。 悠哉地品了口茶,纪芙茵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些按捺不住了,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等赵洛之再次回来,见到纪妃茵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落玉掀了门帘走进来,见到的便是自家小姐这一派安然悠哉的模样。 “小姐,顾公子说从朋友那得了几样稀罕的物件,让小姐去看看有没有入得了眼的,说是要送给小姐呢。” “顾公子的朋友?”纪芙茵问道,“可知是什么人?” “这奴婢便不知道了,那小丫鬟来同奴婢传了话便走了,奴婢也一时没想到要问这个。”落玉道,“要不,奴婢这就去给小姐打听打听?” 纪芙茵笑道:“这倒是不必了,我也只是随口一问,顾公子的朋友应当也不是让人厌恶之人。” 最重要的是,现在出现的那位顾公子之友,姑且不论会不会让人厌恶,但起码应当不会是皇家之人了,至少这点还是让她放心的。 “走,我们去看看都是些什么稀罕物件去。”纪芙茵笑着,带着落玉同青梅走了出去。 客房离的不远,很快便到了,一进到屋子里面,三人顿觉眼前一片流光溢彩。 只是那流光溢彩的来源却不是因为桌上摆着的那些个物件,而是因为眼前的男子。 原以为顾含谦的面容已是这世间难寻,今日见了眼前这人,青梅同落玉二人才恍然意识到了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 同顾含谦坐在一处的男子,一袭华贵紫色长袍,头戴双龙戏珠金冠,左手戴一硕大扳指,玉色莹润,便是不懂首饰的人也会惊呼一声奇珍。 若是再细细打量,便不难看出,这男子身上穿的戴的,样样都是极为奢侈之物,斜斜地别在身上一柄折扇,骨节也是用这世间上好的寒玉雕琢而成,极尽奢侈。 只是这些个奢侈之物,穿戴在这男子的身上,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有任何不相称之感。 男子生了一张无比精致的面容,细长眉眼随处一转,便是道不尽的风流,鼻梁挺直,两片薄唇似笑非笑,说不出的魅惑。 这男子与生俱来的妖魅风情,竟是让这世间所有以风情著称的女子也都失了颜色。 眼前这男人落玉同青梅二人并不识得,纪芙茵却是对他印象深刻的,只是没想到,他今日竟会出现在这里…… 眼前男子,纪芙茵对其可谓印象深刻,在众多皇子当中,这位七皇子赵奕辰的容貌堪称鹤立鸡群。 除此之外,在十二岁之前,这位七皇子的文韬武略更是令人赞叹不已。 只可惜在其十二岁那年,生了一场大病,好不容易从鬼门关爬回来之后,样貌倒是依旧,只是却再也没有了从前的灵气。 在治国策略上的能力变得平庸不已,性子更是变得放荡不羁了起来。 对此帝君曾经很是惋惜过一阵子,只可惜事已至此,再惋惜也无用,也只能看着曾经自己最有意继位的七皇子就那么散漫了下去。 自打那场病康复后不久,赵奕辰便在帝君的惋惜当中自情封王,悠哉悠哉地做起了他的富贵闲散王爷,退出了众位皇子关于帝君之位的明争暗斗。 曾经的她深爱着赵洛之,也就忽视了其余的几位皇子。 可如今细想起来,在前世赵奕辰尚未病倒之前,赵洛之的能力是远远不及他的。 “这位是瑞王爷。” 顾含谦见她进来,并不知道她早就见过眼前的人,满脸带笑地介绍道。 纪芙茵俯身下去,恭敬行礼,“芙茵见过瑞王爷。” “这位便是芙茵姑娘了吧,果真闻名不如一见,先前小王还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够让顾兄一见倾心,再见难忘。” “如今亲眼见了才知道,顾兄夸赞二小姐的那些话果真所言非虚。” 赵奕辰笑起来时,眼睛微微地眯起来,更是为他那原本便魅惑的面容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 看似戏谑,却并不令人反感,反倒让人觉得亲切了不少。 “王爷过誉了,芙茵只是寻常女儿家罢了。” 纪芙茵微笑道,心中却有了几分惊诧,看眼前二人之间那随意的模样,景象是感情甚笃的挚友一般。 “不知顾公子唤我来,究竟是有何事?” 见她无意间流露出的几分疏离,顾含谦轻笑道:“芙茵不必如此拘泥,辰兄同我乃是过命的交情,自己人之间,无需如此刻板。” “顾兄说的是呢。”赵奕辰笑嘻嘻地拢了折扇握在手中。 第72章 风流俊逸七皇子 “小王平日里可是最厌烦那些个麻烦的紧的规矩了,二小姐既是顾兄心上牵挂之女子,小王便当二小姐是自己人了。” “若是二小姐执意还要在意那些个什么礼节,反倒令小王觉得不自在了。” 虽说心知瑞王爷就是这般的肆无忌惮,也的确并不令人感觉厌烦,可纪芙茵还是忍了笑,轻言提醒。 “王爷同顾公子都非寻常人家,有些个话,王爷还是慎重了说吧。” 赵奕辰凤目斜挑,面上笑意分毫不减。 “二小姐这话便有失偏颇了,我大业本就不是那些尊崇虚礼之朝,方才小王所言也并无错处,怎的就不慎重了,心仪便是心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确是如此,辰兄向来都是这般不羁的,否则我们怎能在尚未见过面的时候,就对那谢姑娘的喜好知晓的一清二楚了呢?” 顾含谦笑言,却是带了几分调侃的。 一提那谢姑娘,赵奕辰面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扇骨抵在桌沿上轻轻敲了敲。 “顾兄怎的如此不厚道,今儿明明是顾兄要用这些个稀罕玩意来博二小姐美人一笑,怎的就扯到了谢姑娘头上?” “莫不是这会儿又心疼了,舍不得让纪二小姐来挑这些个玩意了?” 纪芙茵待赵奕辰还是有几分好感的,知他是尴尬,便也顺着他的话题,偏了视线瞧着顾含谦。 “要不是王爷一提醒,我都要忘了,顾公子难不成真是这么想的?” “若真要如此,那芙茵可就回去了,要是让顾公子心疼了,那可着实不好了。” 顾含谦笑着摇头了起来,连声道:“你们两个倒是投契的很,怎的刚一见面就开始对付起我来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快些看看这些东西吧,若是再不让瞧一瞧,怕是等下又该有人笑我小气了。” 桌上放着的那些东西,不过就是些换了西洋式样的珠宝首饰罢了。 珠宝成色虽好,却始终不及大业匠人所制的精巧灵动,笨拙的样式佩戴起来,未免显得蠢笨。 只是这毕竟是顾含谦一番心意,纪芙茵只做有兴趣的模样,一样样地捡起来看,心里头却是哪个都觉得不合心意。 跳来跳去,只捡了一对小小的水滴形状的耳环,便说什么都不肯再要了。 见她坚持,顾含谦也不好再说什么,便从里面捡了几样,命下人给老夫人和纪夫人送了去,又让丫鬟泡了茶,端上了些瓜果点心来。 三人起初随意地聊着,说着说着,话题便扯到了现今几位皇子领兵出征之事,顾含谦道。 “原本我听说了这事,只当是辰兄你也会去的,想不到你竟将此事给推辞了。” “我怎可能不推辞?”赵奕辰笑着摇头道。 “那边境苦寒,出征又是一路辛劳,又要费那些个脑筋去摆兵布阵,计划征程,真真是让人脑袋里面晕的很。” “左右我又没那个才气,何苦累着自己身子去掺一脚?” “小王我本就是享清福享惯了的命,忧国忧民平定战乱之事还是交由其他几位皇兄弟去吧。” “我一没那个本事,二没那个心思,还是同你坐在一处喝茶饮酒来的自在。” 纪芙茵笑了起来,“难怪王爷同顾公子交好,这贪图清闲,断断不肯劳累着半分的秉性,还当真是一模一样的。” 听了这话,赵奕辰倒像受到了什么夸奖一般,笑得一双魅惑凤眸都眯了起来。 闲谈了片刻,纪芙茵觉得再这样待下去有些不妥,便起身请辞了。 回去自己的院中,纪芙茵将那对耳环让落玉放好,只听青梅道。 “奴婢以往只是听说那瑞王爷是生了怎样的一副好皮相,如今看来,那传言非但不虚,反倒还过谦了些。” 纪芙茵听了,只是笑笑,青梅这话说的一点不错,赵奕辰那副模样,也当真是世间难寻了。 落玉点头,道:“说的不错呢,只可惜瑞王爷前些年生了那场大病,变得平庸不堪了起来,否则的话……” 说到这,落玉压低了嗓音,瞧了瞧四下无人,才又道:“哪还有那六皇子在帝君面前出头的份儿呢!” “命不可强求。”纪芙茵轻笑道,“再者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小姐又说些奴婢听不懂的话了。”落玉笑了起来。 旁人都不知情,但纪芙茵她却是知道的,赵奕辰虽说颇得帝君宠爱,无奈母妃早亡,后宫当中又是皇后凉莲羽一人独大。 赵奕辰表现的越是优秀,她的儿子赵洛之就越是会被衬托的不起眼。 如凉莲羽般阴狠毒辣的女人,又高居后位,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其他的皇子给比了下去? 赵奕辰的那场大病,纪芙茵所知信息甚少,可她却能够肯定,那场病定是和凉莲羽逃脱不了关系。 想必凉莲羽当日的目的是想要将其置于死地,但不知赵奕辰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竟从她的眼皮子地下逃生了出来。 由此可见,赵奕辰的手段心计,绝不在任何一位皇子之下。 只是当年的他毕竟势力单薄,饶是再有手段心计,别说同皇后斗上一斗,就算能够保命都已经实属不易。 在那种险峻的情景之下,赵奕辰足够聪明,毅然决定放弃帝位之争,隐藏起所有的锋芒,自请封王,退出皇子之争。 与其要同一个强大的敌人搏个你死我活,倒不如一辈子逍遥自在的做个闲散王爷。 不知内情的人只道是赵奕辰病得没了锋芒与灵气,殊不知这恰恰是他走的最精明的一步棋。 帝位再诱人,始终也不如自己的性命来的重要。当年的赵奕辰小小年纪便能看透这一点,实在不可谓不精明。 正沉思着,纪芙茵又听到落玉叹了一声,“小姐,你说……咱们后院里头,会不会真的有什么妖邪在作祟?” “这我又哪里会知道呢。”一想起近日那些蹊跷命案,纪芙茵的面色也有些凝重。 “总之还是离那里远些好,你们两个也切莫靠近那里。” “夫人先前也吩咐过了,说是后院往后就不必日日清扫了,至于将那院子封起来的事情也先暂且搁下,说是等有眉目了再说。” 纪芙茵点点头,面容当中仍是有一丝担忧。 就在纪府中所有人都在为潜伏在身边的危机而惴惴不安的时候,纪妃茵却得到了六皇子即将归来的消息。 信中只匆匆写着六皇子即将归来,至于胜利与否,却是只字未提。 纪妃茵接到这内容不详的信后,心里又急又悔,过了没几天竟就那样病倒了。 这一倒下,大半是由于心病的关系,就算用了不少名贵的药材也不见起色。 反倒是越靠近赵洛之归来的日子,纪妃茵的病就越是重了下去。 眼看还有两三日六皇子便要归来,病怏怏的纪妃茵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脑子里乱乱的想的尽是等六皇子归来后自己要如何同他解释,正觉烦乱,忽听得丫鬟进来报道,说是纪芙茵来了。 纪妃茵登时一恼,想要让丫鬟说自己已经睡着。 不料尚未来得及吩咐,门帘已经被人给掀开了,纪芙茵同纪灵茵和纪巧茵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姐姐病了这么久,我一直挂念着,便来看姐姐是不是好些了。” 纪妃茵贝齿轻扣,冷冷道:“劳二妹妹挂念,我这身子还好的很。” “大夫说只不过是今日气候干燥,一时火气有些大,身子又虚了些,这才有些不舒坦了的。” “姐姐的身体向来娇弱,这些个补品还请姐姐收下,平日里让小厨房做成药膳补补身子。” “身子一旦结实了,想必也就不会如此容易病倒了。” 纪芙茵对落玉点了点头,示意她将手中的东西交给枚儿。 纪妃茵笑了笑,娇柔的面容上,目光却透着抹冰冷。 “二妹妹一番好意,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姐姐说的什么话,你我二人乃是手足之情,哪里还需要客气什么。” 纪芙茵笑了笑,“我看大姐身子还有些不舒坦,那我们可就先回去了,送来的那些个东西,姐姐可要记得让厨房做了吃呀。” “你的好意,我自然不会浪费。”纪妃茵温柔一笑,“枚儿,替我送一送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 今日纪巧茵本是不想来的,无奈其余两个姐妹都来探视过了,自己若是不来,未免会让人传出些闲话。 可今儿这么一来,见到那么一大包名贵的补药那么轻巧地就送给了纪妃茵,向来心眼便不大的她,在心里头登时又有些发作了。 除了纪妃茵的院子,纪芙茵先带着丫鬟走在了前面,纪巧茵同纪灵茵走在其后,纪巧茵轻嗤一声,话语里面很是带了些酸溜溜的味道。 “这些时日二姐姐不是同你感情最好的么,平日里还三不五时地给你送些个吃食去,怎么今儿那些个人参燕窝的,竟是眼睛眨也不眨地就给了大姐姐?” “同样都是庶女份例,我们也没见得能吃得起那么好的东西,不给我也就罢了,你同二姐姐可是感情好的很的,怎的也不见给你?” 第73章 胜利非凯旋 纪灵茵微微皱了皱眉,“三姐姐,大姐姐现如今病着,二姐姐送些东西给她补身子也是应当的。” “前些日子你不也病了一场么,可也没见送给你什么。” 纪巧茵嗤笑一声,刻薄道,“二姐姐压根就没将你放进心里去,你也着实不必如此拍她的马屁。” “三姐姐,前些日子我不过是染上了轻微的风寒,连卧床休养都不曾,怎能跟现在的大姐姐相比?” 纪灵茵看向纪巧茵,神情颇有些无奈,“更何况姐妹之间,原本便不该计较这些,三姐姐往后这些话也莫要再说了。” 纪巧茵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那刻薄的神情同周姨娘如出一辙。 “烂泥糊不上墙,说的就是你,看起来好似大度,不过就是软弱无能,不敢跟人家争什么罢了。” “三姐姐,我——”纪灵茵秀眉一蹙。 只是这回还不等她再开口说些什么,纪巧茵已经一甩手里的帕子,施施然走了人。 她也只得压下心头不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领着丫鬟回了自己的院子。 话说回来,这二日时间一晃便过,眨眼间,去边疆征战的皇子们便陆陆续续地回来了。 几位皇子回来的先后顺序,又是以何种状态回来的消息,在都城很快便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 原本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讨伐作乱蛮夷族人的战争,六皇子一定可以拔得头筹。 不料第一个凯旋之人,竟是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十二皇子,赵寒逸。 至于六皇子赵洛之,竟排到了次位,带回的兵力也少了十二皇子一大截。 这二位皇子归来之后,剩余几位皇子也陆陆续续地归来都城,有的状态看起来尚可,也有那明显看上去便是吃了败仗的。 不消多说,那些个一眼看上去便大败了的皇子,此次归来之后,基本就可以被帝君在帝位候选子嗣当中排除掉了。 当纪云豪从朝中归来之后,也带回了关于六皇子的消息。 此次赵洛之在去的路途中遇到了一族骁勇善战的蛮夷族人,双方很是苦战了一番,损耗了不少兵力,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最终才解脱了那族蛮夷的纠缠。 由于兵力受到损耗,当遇到本应铲除的那族作乱的蛮夷族人时,先前计划得近乎天衣无缝的谋略便大打折扣,两方又是一番苦战,所幸最后还是胜了。 只不过,同样是胜利,同全部兵力几乎没有损耗的十二皇子相较,帝君这一回,似乎是对赵洛之有了些许的失望。 听到这,纪芙茵忍不住问道:“帝君又不曾说过,爹爹又是如何知道帝君对六皇子有了失望呢?” “帝君命群臣散了之后,顾将军同我闲谈了几句,就耽误了些许时间。” “那段时间,帝君应当是正在同几位胜利归来的皇子训话,碰巧远远地见到了同帝君交谈完的六皇子。” “观其神态,应当是被帝君训斥了才是。” 纪云豪喝了口夫人送上的香茶,啧了两声,又有些纳罕地摇了摇头。 “先前还以为这次六皇子绝对稳坐头筹,怎的竟搞的如此狼狈。” 纪夫人也唏嘘道:“说的是呢,这世间事果真是没法子先想好的,谁也预料不到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只是等明日六皇子殿下来我们府中之时,切莫要说些令他不痛快的话,定不要得罪了他才好。” 纪云豪点头道:“夫人说的是,对了,六皇子先前已经托人嘱托过我。” “说此次需得一切从简,只当是寻常客来,切不可做一切排场,只说是要来探望一下妃茵。” “也好,姐姐这些日子一直病着,也许就是挂念六皇子所导致,说不定等六皇子来了,姐姐的病也就好了。” 纪芙茵笑道,一双漆黑的眼底划过一抹幸灾乐祸的暗光。 赵洛之回来了,虽然没有大败,可这结果应当还是让他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了才是,不知道等他见了纪妃茵,究竟会是什么脸色。 等收到赵洛之下人送来的礼物时,纪妃茵便开始了耐心地等待。赵洛之在纪妃茵的房里待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光景便离开了,他前脚刚离开纪妃茵的房间,后脚打探消息的人便回来了。 “方才奴婢见六皇子离开时的模样了,表情像是有些冷冷的,断然不似刚刚同心爱女子见过面的样子。” “再然后向大小姐房里的丫鬟那么一打听,奴婢猜的还果真没错呢。”落玉屏退了一众小丫鬟,悄声说道。 “那丫鬟都说了些什么?”纪芙茵问。 “说六皇子好似因为这次征战的事情,同大小姐冷言斥责了几句,说是看大小姐落了泪又险些晕厥过去,这才罢了不提。” “只是刚开始的时候,六皇子待大小姐可当真是搀杂了几分恼意的。” 落玉说道,“后来又不知大小姐说了些什么,那丫鬟也没听清,只是说六皇子的神态才渐渐缓和了,离开之前还好生劝慰了大小姐几句。” 纪芙茵挑眉,“他可曾提过何时迎娶大姐之事?” 落玉点头,“提了,六皇子说因此次征战之事,帝君对他有些失望。” “现如今他又要事缠身,并不是着急儿女私情的好时机,说是让大小姐稍安勿躁,安心等着便是。” 纪芙茵缓缓点头,唇角禁不住轻轻上挑了几分,看来帝君当真是有些恼了这个曾经寄予厚望的六皇子。 这样看来,他再想要同前世一般轻巧登上皇位是不太可能了。 “近日怎的看起来心情如此之好?” 看见坐在对面,眼底时不时透出一抹笑意的女子,顾含谦笑着将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 “我赢了。”纪芙茵落下手中黑子,望着期盼上零星分布的黑白二色棋子,眼底的笑意似是潮水般蔓延开来。 “这盘棋,还是……?” 见她眼底笑意顿敛,顾含谦笑了笑,“若是因为赢了这盘棋,便如此开心的话,日后我便多多找你来对弈。” 纪芙茵笑了笑,“若是你输不起,最后恼了我如何是好?” “原来芙茵竟是如此担心我恼了你的么?” 将一枚棋子丢回盒里,顾含谦扬眉一笑,狭长狐目在斜洒的细微雨丝中别有中说不出的味道。 大业国的春,总是这般的细雨飘洒,莹润的雨丝薄薄地遍布了天地间每一处,四周皆是一片莹润的模样。 顾含谦那一袭竹青色衣衫,在这薄薄暮雨之间,分外清雅。 见那二人默然对视,却又有种外人道不出的默契。 晴枫在原地踱步了半天,虽是有些不忍心,最终却还是不得不走上前,轻声道:“公子,瑞王方才派人来,说是要请您去聚丰楼。” “又去?”顾含谦颇为无奈地笑了笑,这个瑞王爷,还真是会找时间,却又不好拒绝,若是拒绝了,准会遭到一番嘲笑。 将手中握着的棋子丢在棋盘上,顾含谦抱歉道:“看来这最后定胜负的一局,只得延后了。” “无妨,等你回来继续便是。”纪芙茵也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薄薄披风,“这一下起雨来,身上也有些凉了。” 二人一同从小轩中走了出去,顾含谦并未察觉到,她却注意到了不远处的转角,一个小丫鬟略有些仓惶地快步走远了。 待顾含谦走远,方才还淡然微笑着的纪芙茵停下了脚步,幽暗双眸望向那丫鬟已经走远的方向。 “看来大姐又想要做什么了,去打听清楚,我们也好有所防备才是。” 一盏热茶饮下去,身上的热度便渐渐回来了许多,纪芙茵一双秀眉微蹙,狐疑道:“不曾查到什么?” “是的小姐,奴婢方才都细细问过了,大小姐什么举动都不曾有。” “小姐说看到的那丫鬟,奴婢也查过了,是周姨娘房里头的一个打杂丫鬟,并不是大小姐院里的。”青梅也纳罕道。 周姨娘曾经待纪妃茵比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要亲近,只不过是因为当时刘姨娘还是大夫人罢了。 自打刘姨娘失了势,别说亲近,就算往日见了纪妃茵母女二人都恨不得绕路走。 若是没有什么可以让她十分动心之事,应当不会那么轻易同纪妃茵站在一处了才是。 “不管怎样,还是小心些为好。” 纪芙茵叮嘱道,自打上次她设计她将错误的情报通知给赵洛之之后,纪妃茵那边就再也没有了半分动静。 按照她对她的了解,她绝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知道了,小姐。” 落玉同青梅齐声应了,只听落玉又道,“小姐,这雨淅淅沥沥个没完,屋子里有些潮冷,奴婢点上些香可好?” 纪芙茵点了头,落玉便将香炉给点了起来。 就在那馥郁香气飘散开来的时候,一个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二小姐,顾公子回来了!” “你是……?”纪芙茵并不搭理他的话,而是打量了他几眼,这小厮看着眼生,应当不是自己院子里的人。 小厮连忙道:“二小姐许是不认得小人,小人王六,平日里是在厨房里头挑水打杂的。” “方才顾公子着急,正巧撞见了小人,这便让小人来给二小姐传个话。” “那又为何不让他自己身边的人来?” 第74章 密室囚豹 “这小人也不知情,小人只见到顾公子还有晴枫小哥他们,拿这些小人不识得的古怪东西,急急地向后院去了。” 后院?还拿着古怪的东西…… 纪芙茵忽然想到了上次,赵奕辰曾说会想法子帮忙解决掉后院怪事,方才又将顾含谦找了去,难不成是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 想到这,纪芙茵便问向那小厮,“顾公子让你来传的什么话?” “顾公子说他同瑞王爷有法子了,请二小姐速速去到后院的房中,只是却不可带上丫鬟。” “顾公子说,若是纯阴之气过盛,那法子便不灵了。” 让她去到后院的房子里面…… 纪芙茵心中有些狐疑,面上却不动声色,摆了摆手,给了那小厮些赏钱,便让他下去了。 虽说想起后院那处地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可纪芙茵最终还是决定要亲自去瞧上一瞧。 那小厮应当不至于如此胆大,敢拿顾含谦同瑞王爷来蒙骗于她。 见她打算过去,落玉连忙拦道:“小姐,后院那里邪性的很,小姐当真要自己过去?” “无妨,左右也出不了咱们这府里头。我若是过了一个时辰还不回来,你们便去找夫人,带上人去后院寻我。” 纪芙茵笑着同那担忧不已的二人说道,“说不准这次,瑞王爷同顾公子当真有了什么可解决的好法子了呢。” 将落玉同青梅留在了院中,纪芙茵独自向后院走去,快要走近那里的时候,四周便变得格外寂静了起来。 这也难怪,自打那怪事接二连三的发生,纪府就极少有人愿意接近这里的了。 一走进后院,里面更是静悄悄的,由于长久不曾有人来过这里,地上的落叶铺了薄薄一层,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萧索凄凉。 先前堆起来的,并不高的青石板转,被人挪开了一些,跨步便能走进去,原本紧闭着的房门也是敞开着的,看来里面像是有人的样子。 “顾公子,顾公子?”纪芙茵不疑有他,跨过青石板转,走进那房间里面,被空气中飘扬地灰尘呛地咳了两声。 却惊讶地发现,这屋子里面并没有顾含谦等人的身影。 就在她意识到不妙,正打算原路的返回的时候,房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关上,并锁了起来。 “什么人?”纪芙茵冷叱一声,再伸手去推那房门,已经是纹丝不动了。 透过薄薄的门缝,只看到外面一抹艳紫一闪而过。 纪芙茵的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她没想到竟然真的会有人这么大的胆子,利用顾含谦,甚至是瑞王爷的名义将她给骗了来。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纪芙茵安慰自己,只需要再等上一个时辰,若是落玉她们见到自己迟迟未归,定会带人来这边找到自己的。 只是……期望在那之前,自己不要莫名其妙变成一具尸首就好。 用帕子擦去凳子上的灰尘,纪芙茵坐了下来,先前还不觉得有什么。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种诡异的感觉又爬上了自己的后背,似乎在这房间里,就在此刻,正隐藏着什么…… 她四下打量了一遍,这并不大的房间很轻易便可以用视线搜查一遍,最终,她的目光停留在了那张床上。 难道说……纪芙茵走近那里,蜷曲手指,扣了扣床板,果真!从那敲击的声响便可听出,这床的下面似乎隐藏了什么。 稳了稳心神,纪芙茵用手轻轻托住床板的边缘,双手用力一拖——床板竟被她给托举了起来,下面居然露出了一条密道! 潮湿沁凉的风从密道里面飘了出来,纪芙茵犹豫了片刻,握紧了袖中藏着的短剑,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密道的墙壁和台阶都是用古老的石板制成,上面长满了厚厚的青苔,竟像是千百年不曾有人来到过这里一般。 这处密道究竟存在了多久,又是通往哪里呢? 纪芙茵小心翼翼地一手攥紧袖中的短剑,一手紧紧扶住布满了青苔的墙壁,向下走了约莫十几米,台阶处便拐向了一旁。 走过去,纪芙茵一怔,原以为这密道尽头会通向某个出口,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竟是一座相当大的牢狱。 粗粗的铁栅栏足足有婴儿胳膊粗细,密密麻麻,像最坚实的鸟笼。 纪芙茵一时间有些想不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犯了什么样的过错才会被关在这般暗无天日,又密不透风的地方。 “你便是她的后人?五百年已过,封印已破,要何时才按照约定放我重见天日?” 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魅惑声音忽然自角落处传来。 纪芙茵一个激灵,攥紧了短剑,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于是便同那双金色妖冶双瞳对了个正着。 对上那双怪异却分外妖冶魅惑的眼睛,纪芙茵怔了一下。 “你是何人,为何会被关在这里,又是谁将你关在此处的?” 牢狱里的男子听她这样问,线条硬朗而清晰的唇角有些戏谑地挑了起来,殷红的舌尖轻轻探出唇角,舔舐。 那动作就像是一头美艳到了极点,却又危险到了极点的猛兽。 在等他再次开口的时候,纪芙茵已经将他给打量了个清楚。 男子坐在角落一处,坚实的手臂慵懒地环在胸前。 一头长长的墨发垂在腰间,五官硬朗而深邃,鼻梁高挺,两颗尖尖的虎牙,在他露出那戏谑笑容之时,从那薄唇之间稍稍探出,一双金色的眸子美到让人禁不住暗暗赞叹。 这是个极好看的男子,只是他给她的感觉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金色的瞳孔,虽然美艳无双,只是……当真会有人类生出这样的眼眸来么? “我嗅到了。” 男子开口,却并不是回答她的任何一个疑问。 “什么?”纪芙茵禁不住追问道。 “你的味道,跟她很像,你是她的后人吧。” 男人直直地看着纪芙茵,眼眸微微眯起,“你的身上,一定有一处凤凰印记。” 纪芙茵一惊,“你是如何得知的?” “天定凤命,永远只会出现在同一支血脉当中,母女相传,却不会代代都出现。” 男子开口,面色冷峻了许多,“我便是在五百年前,被你的祖先封印在此处的豹妖。” “豹……妖?!”怪不得,怪不得他的长相竟会如此怪异,怪不得方才一见到他,便觉出了他的异样。 纪芙茵立即想起了什么,“所以你怀恨在心,便杀了那些人?” 男子笑了起来,“若不那样做,你如何会注意到此处?” 纪芙茵抿唇,盯住眼前的男子,随时准备将袖中短剑拔出。 “你无需如此紧张,你的祖先并不是我的仇人,相反,却是我的恩人。” 男子正色道,“我叫做莫离,原身乃是一头黑豹。” “我的祖先,是你的恩人?”纪芙茵并未轻信,“既然是恩人,又为何会将你禁闭于此?” “小丫头,这你又怎么会知道?”莫离一双金瞳眯起,“千百年前,世间妖物肆虐,凡人惊惶,便不分青红皂白,将一众妖物尽数斩杀。” “恩人她与我乃是挚友,不忍将我交出,便在此处修建牢狱,扬言以封印将我永生封存在此处,那些人亲眼见了我被囚禁,这才肯放我一条生路。” “既是假装囚禁,那又为何会将你关在此处这么多年?” 纪芙茵凝眉,狐疑道,“千百年前之事,我自然不会知晓,你所言是真是假,我又如何能得知?” 莫离的神情瞬间寒了下去,良久,那寂冷的声音才又一次在这阴冷的空间中响了起来。 “这封印,阻拦我的一切力量。我同她那时都不曾想过,那些人原来还酝酿着一个更大的阴谋。” 莫离冷笑一声,“那些人忌惮我的力量,假意接受了她的提议,等她以封印将我囚禁于此之后,那些卑劣之人惟恐过后她将我放出,便杀了她。” 纪芙茵眉梢轻挑,却并不言语。 “你不信?”莫离斜斜地挑了眸子看她,修长手臂抬起,指向这纪芙茵身旁一处。 一双金瞳微眯,凝视着那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们便是在那里,在我面前杀了她。” “刀子刺进去之后,她的血就溅在了那里,从此那处寸草不生。” 纪芙茵将信将疑,低头去看,果真在自己脚旁有一处地方,一棵青苔都不曾长出。 细看的话不难发现,那里还有一处深褐色,早已经干涸了的血迹。 “可你先前说……封印已破。”纪芙茵已经有八成相信了他的话,“既然如此,不就没有什么可以继续阻拦你的了么?” 莫离摇摇头,目光落在那粗粗的栅栏上,“当日她将血滴在了这上面,若没有天定凤命之人的鲜血滴在上面,我仍旧出不来。” “这是当日她怕旁人冲进这牢狱伤了我,而设的最后一道防线,结果却不曾想到,竟是将我困在了此处百年之久……她着实太过天真。” “若是让你口中的那个她再活过一次,想必她就不会再那么天真了。” 纪芙茵微蹙了眉,剑尖轻点手指,霎时殷红的血珠便冒了出来。 将那血珠滴在了栅栏上,眨眼间,血迹竟渗入到了里面,方才看起来还透着白光的钢铁,竟在一瞬间布满了血红的锈迹。 莫离眸中掠过一抹幽光,起身向这边走来。 “小丫头,你最好退后一些。” 第75章 暗卫莫离 纪芙茵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他的动作,只隐约见他似是随意地将手抬起,眼前的栅栏便在瞬间被击了个四分五裂! 莫离离了离身上的黑色长袍,冲她淡淡一笑,“多谢。” “不必。”纪芙茵看得出他没有敌意,又道,“现在你出来了,打算要去向哪里?” “原本我便是一直待在此处的,往后自然也还是要待在此处。” 听莫离这样说,纪芙茵却是有些不解,原以为他在这里被困了这么多年,应当会想要离开这里才是。 只是还不等她再开口,却听莫离笑了一声,“以往我总是以护卫身份守在她身边,日后若你情愿的话,我也可以护在你的左右。” 纪芙茵轻笑,“这算是报恩?” “应当算是。”莫离神情微微凝重,笑容当中似是有几分落寞。 “不过却不是报答你的恩,虽说你只是她的后人,却也算是可以了了我一桩心愿。” 见他这模样,她大约也能猜得出在千百年前,他从自己那位祖先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故事。 心内不免一阵唏嘘,转念间又想到,留下莫离,对自己来说无疑是多了一个得力的帮手,对自己倒也有利的很。 “自是可以的,只是我却有一点要求,你必须答应了我才成。” 见他目露狐疑,纪芙茵轻笑,“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我将你留下不难,你却必须要隐藏了原本的身份。” “除我之外,再不许让第三人察觉到你原本真身。” “一来这样你也可以不必再经历一次千百年前的事,二来,也不会为我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以,只是我这眼眸,你又要如何同旁人解释?” “这倒不难,现如今异域之人同大业之间有所来往的也不少,只消为你编造一个异域族人的身份,平日里你也小心了些,应当不难欺瞒过去。” 见莫离点了头,纪芙茵便带他向外面走去,那扇紧闭的房门在莫离的手中就像是一片轻巧的薄纸,只轻轻一推,房门便轰然倒地。 “先同我去一趟母亲那里,府里多了个小姐贴身的护卫,总也要先同主母知会过的。” “只是你却不必担心,娘待我向来百依百顺,断断不会拒绝将你留在此处的。” 纪芙茵弹了弹衣角灰尘,转身看着那院子,现如今已经察觉不到先前的压抑感了。 莫离也已经从囚牢当中离开,往后这纪府,应当是不会再有那些个蹊跷的死法了。 同莫离一遍走着,纪芙茵一便同他细细讲着这府中各处的布置,以及纪府当中的众位主子。 正走至一拐角处,忽然见到眼前不远处,有二人正一边说着什么,一边向这里走来。 走在略前面的人正是纪云豪,而同他走在一起的人,则是周姨娘。 侧着耳朵细细听了,那周姨娘似乎正在同纪云豪谈着关于纪妃茵的事情。 说到情动处,周姨娘竟是眼圈微红,轻轻揩泪,而纪云豪似乎听得也有些动容。 二人一个说的专心,一个听得在意,一时间竟谁也没有察觉到,纪芙茵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听了几句,纪芙茵登时心下了然,示意莫离不要做声,缓步上前,笑意盈盈。 “爹,女儿方才正想要去找您,不曾想竟在这遇见了爹爹同周姨娘。” 纪云豪正待回女儿的话,却一眼瞧见了莫离,登时有些发愣,“芙儿,这人是?” “女儿要同爹爹说的,便是关于这人的事情。” 纪芙茵示意莫离上前,“方才女儿想着,祖母近些日子没什么精神,便去了祖母最爱的点心铺子,打算给她买些个平日爱吃的糕点。” “谁曾想半路便遇见了这位打异域而来的武师,女儿瞧他武艺高强,是个有本事的,又想着近些日子这府里实在是不太平,便同他商议,让他来为女儿做个护卫。” “怪不得,怪不得。”听纪芙茵说他是异域而来的人,纪云豪这才恍然大悟,“敢问武师高姓大名?” “莫离。” 莫离谨记纪芙茵所言,同旁人能少交谈便少交谈,因此便只是轻轻吐出二字,便不再开口。 “条件可都说好了?”纪云豪见他是个少言寡语的,便又同女儿说道,“既是来到了咱纪府,便断断不可委屈了人家。” “另外,你倒是提醒了爹爹,爹爹明日便去外头再请几位武师,在你祖母院里和你几个姐妹院里都安置一个,也好让大家安心。” “爹爹不必了,女儿早就替爹爹想好了,人也都已经请好了,只是另几位武师都得明日才能到咱们纪府。” “爹爹平日那朝政上的重要事情就已经够劳累的了,这般小事,就让女儿来替爹爹分忧吧。” 纪云豪心内登时一阵欣慰,夸赞了芙茵几句,又想起尚有几件要事处理,便去了书房。 听他是要去向书房,周姨娘也不好再跟去,见纪云豪走远,便对纪芙茵挤出一个近乎谄媚地笑,挥了挥手里帕子。 “瞧我这记性,竟是忘了还有些个事情没做呢,二小姐,我也先回去了。” “且慢,周姨娘。” 周姨娘的身子刚转过去,正打算脚底抹油快些溜走,谁曾想纪芙茵却突然喊住了她。 稳了稳乱成一团的心神,周姨娘转过身去,似是毫不知情地笑道:“怎的了,二小姐?” 纪芙茵上前几步,纤纤素手轻轻抚着周姨娘的袖口,口中啧啧称赞。 “姨娘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这般艳紫的颜色穿在姨娘的身上可最是扎眼了,就算只是那么匆匆一瞥,想要忘记也难得很吶。” 周姨娘后背登时一阵发凉,她开始有些后悔不该轻信纪妃茵,答应同她合作,一起将纪芙茵骗去后院,再将她锁在那房子里了。 现如今她这么说定是已经知道了此事同自己有关了! 只是,还好,现如今她并没有证据,周姨娘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当作自己什么都不曾做过一般。 “二小姐若是喜欢,赶明儿我也给你做一件。” 纪芙茵浅浅一笑,“多谢姨娘好意,只是自打刘姨娘用那些个不洁的衣裳令我染上瘟疫过后,旁人送的衣裳,我是断断不敢再穿的了。” 周姨娘心下又是一慌,见她眼底那轻颤的惊恐,纪芙茵反倒越发镇定了起来。 她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在这时同她提起已经死了的刘姨娘,就是想要令她回想起一些事,也好令她有所忌惮。 “二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刘姨娘那可是对二小姐心怀不轨,我却是坦坦荡荡的,做出来的衣裳也是穿得的。” “姨娘说的也是。”纪芙茵笑了笑,似是不经意地说道,“说起来,三妹妹同四妹妹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了呢。” 周姨娘面色一僵,强笑道:“二小姐说的是,眼看着咱们府里这几位小姐都大了,我们却是老了。” 纪芙茵却并不在意她的话,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将来会将三妹妹嫁与什么样的人家,可是我母亲说的算的,这一点,姨娘应当还不曾忘了吧?” 一提起纪巧茵,周姨娘的心就像是被什么给抓了一把似的。 当娘的,最挂念的无非就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纪芙茵的弦外之音她哪里听不出? “二小姐……” “看来姨娘还是记得的。”纪芙茵淡漠地斜睨了她一眼,甚至都不曾听她将话说完。 “三妹妹灵巧,姨娘看起来也不像是个蠢笨的,既然记得,往后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不用我说,姨娘也应当知道的吧?” 说罢,纪芙茵便不再理会周姨娘的反应,径直带着莫离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离开之前,纪芙茵轻轻瞥了一眼周姨娘的脸色,那仓惶的神态令她很是满意。 她就是要让她感到怕,人一旦有了怕的东西,在做事之前就会细想一番,从而有所忌惮了。 周姨娘在原地愣怔了许久,忽然脸色一沉,甩着帕子,快步向纪妃茵的院子走去。 正在幻想着纪芙茵的尸首什么时候才会被人发现的纪妃茵,被突然闯进来的周姨娘给吓了一跳,抚着胸口道。 “姨娘,这样莽莽撞撞的,也不怕吓着了我。” “我应当是吓不着大小姐的,只盼大小姐往后也别再想那些个幺蛾子来吓唬我了!” 周姨娘重重地叹息一声,那二小姐是个得罪不起的。 这大小姐先前是失了势,可现如今又攀上了六皇子这棵大树,同样也是个惹不起。 尽管心里是恼着的,面上却还是丝毫不敢表露出来。 纪妃茵一怔,随即笑道:“姨娘这是怎么了,先前……我们不是说好,你若是帮了我,等纪芙茵她一死,我便会央求六皇子为三妹妹安排一门好亲事的么?” “罢了,罢了,我们巧儿本也就是比不上大小姐这样的金枝玉叶。” “将来究竟能觅得一门什么样的亲事,还是只看她的造化吧,我也没那个精气神,再来给她挣得什么了。” 周姨娘摆摆手,做出一副为难的紧的模样,“往后再有这些个事儿,大小姐还是找旁人吧,我却是断断做不得的了。” 纪妃茵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两弯细眉蹙起,声音竟是也沉下去了几分。 “姨娘这话说的可真真是没道理,先前我同姨娘商议的时候,姨娘可是满心欢喜的应了,怎的突然就冲我甩起了脸子?” 第76章 同谋翻脸 “要说先前是我逼迫姨娘你如此做的倒也罢了,姨娘自己分明也是乐意的,怎的现在又翻脸不认人了?” “这,瞧你,大小姐,我什么时候敢对大小姐您翻脸了!” 周姨娘急急道,“这可真真是冤枉我了,得,免得大小姐心里头怪上了我,我便都说了吧!” 听周姨娘道完,纪妃茵满脸的不敢置信,“你说,你原本都已经将她给反锁进去了,她竟又毫发无伤地出来了?” “要不我怎么说,那二小姐,我是着实惹不起了,说到底我也已经熬到现在了,何苦再去同她缠磨什么。” “不过大小姐你也尽管放心,姨娘今日虽说了这些,这颗心却还是偏着你的。” “大小姐你的事情,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曾透露给那二小姐知道!” 周姨娘连忙拍着胸脯表衷心,见纪妃茵脸色和缓了下来,急忙寻了个由头走了人。 周姨娘一走,纪妃茵便狠狠地将手里的东西掷到了地上去,“真是个胆小如鼠,没出息的东西!” 她心里头恼着,周姨娘的心里也悬着,这两位小姐,真真是哪个也得罪不成的,心里只盼着往后她俩能忘了这事才好。 听送信儿的丫鬟说了这些,纪芙茵的心中却也并没有多少欣喜,周姨娘同纪妃茵会闹翻,她也是早就想到了的。 只是纪妃茵这一计不成,想必又会恼羞成怒起来,近日自己还需多加防备的好。 不过这想想倒也正常,自己害她在赵洛之的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按照纪妃茵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就这么算了的。 “阿弥陀佛,幸好上天有眼,没让咱们小姐着了她们的道儿!”落玉听了纪芙茵寥寥几句解说后,便连声念起了佛号,却又埋怨道。 “只是小姐,往后自个儿上街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有的好,小姐不怕,奴婢们知道了可是要担心坏了的。” “说的是呢,小姐怎的就一个人跑去街上了?还带回了那莫……莫欺来,那人的眼睛跟我们都不一样,奴婢开始看着还有些害怕呢。” 纪芙茵笑道:“不过就是长的与我们大业人有所不同,人却是极好的,有什么可怕的。” “若是只凭样貌就可断定一个人善恶,那咱们府里那位大小姐岂不是这世上最最仁善之人?” “小姐惯会取笑奴婢的。”青梅讪讪地笑道,“小姐,咱们去年栽在院里头的迎春开花了,小姐要不要去看上一看?” “当真开了么?原先还以为要过些日子才成呢。走,我们且去看上一看,也算是提早在咱们这院里头赏春了。” 那株迎春是去年的时候栽在院落一脚的,现在其他的花草才刚刚发芽,这花便热热闹闹地开了满枝头,嫩黄且富有生命力的色泽令人见了心中便喜爱不已。 纪芙茵三人凝视着那花,丝毫不曾察觉到身后竟有一人身影渐渐靠近过来。 手掌正要落在她肩膀上的时候,只听一声金属清脆撞击声响,纪芙茵一怔,猛地回过头来,便看到了眼前这样一幕。 顾含谦狐目斜挑,手臂稳稳挡开了莫离的一击,一双剑眉拧在眉心,力气很是不敌,面容上却仍旧沉稳。 “莫离!快不得无礼,这便是我同你说过的顾公子!”纪芙茵见了,连忙开口说道。 听她这样讲,莫离眸中杀气顿时敛了下去,冲他一抱拳,“只是听闻,不曾见过,没想到竟得罪了。” “芙茵,这位是……?” “新来的侍卫,武艺高强的很。”纪芙茵笑笑,“你们方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原是这样。”顾含谦笑道,“方才我来的时候,瞧见你正看那花儿看的专心,想要吓你一吓,没曾想反倒是我让莫兄给吓了一跳。” “护她周全本是我责任,无意得罪。” “莫兄言重了,这本就是你的职责,何来得罪一说?敢问,莫兄可是西域人?” 莫离低声应了,便不再开口。 “他性子冷淡,不爱说话的。”纪芙茵同顾含谦说了原本便编造好的理由。 “想必是西域人的特性吧,总是不及我们大业之人热情健谈的。” “这倒也是。”顾含谦笑了笑,便不再追问关于莫离之事。 “说起来,我倒是有两件事要同你说,这一嘛,是同瑞王有关。” “瑞王爷?” “不错,瑞王爷的性子你也见过了吧,最是个喜爱游玩热闹的,今儿找我去商议开春后围猎的事情。” “我心想着芙茵你平日总是待在家里,未免无聊的很,便想要来问一问你,愿不愿意同我一同去?” “能够出去走走,自然是好的很。”纪芙茵立即便应了,“还有一事呢?” 顾含谦笑道,面容当中尚且有几分不舍,“再有便是,爹爹有一要事需得让我去做,我不得不提前从纪府搬回去了。” “我还当是什么要紧的事,这你竟也要真当作什么大事似的来说起。” 见青梅又嘻嘻地开始忍笑,纪芙茵似嗔似恼地瞪了一眼顾含谦。 “这的确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先前那些个怪事不曾解决,我这心里终究还是挂念的很。” 顾含谦正色道,“这总算得上是大事了吧。” “你且放心,往后那些个古怪的事,纪府是断不会再有的了。”纪芙茵浅笑着说道。 “哦?芙茵这话,倒像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似的。” 纪芙茵笑了笑,不再说起这一话题,顾含谦倒也识趣,知她是不想说,便也不再多问什么。 只是先前心里一直挂念的事情,总算是稍稍放下了些。 顾含谦刚一离开,纪芙茵便听得莫离道:“这公子倒是与你般配的很。” “哦?”莫离这一开口,纪芙茵便笑了起来,“这你竟然都能看得出,我还只当是你们半分也不懂这些的。” “情之一字,世间万物,有谁不懂?”莫离蹙眉,“只不过同我有情那人,现如今已经不在了。” 纪芙茵敛了笑意,轻叹一声,劝道:“过去之事终究是无法改变,人死不能复生,还是宽心些的好。” “说到这,我倒是有件事很疑惑。” 莫离的话说到一半,便不再说下去,纪芙茵见状,便寻了个借口,让落玉同青梅出去,再问道:“是什么?” 一时间见身旁没有了其他人,莫离才又开了口,锐利的目光扫在纪芙茵的脸上,“你的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纪芙茵蹙眉,“这你便错了,我可不曾接触过什么尸体,又是哪里来的死人的味道?” “是你本身的味道。”莫离耸了耸鼻尖,眼眸当中狐疑神色更浓。 “可是,活人的味道也有,我还是第一次在同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嗅到死亡和鲜活两种味道并存。” “你当真……嗅到了死人的味道?” 纪芙茵眉心紧蹙,良久,才望向莫离,“我……的确是死过一次的人。” 那段被深埋在心底的记忆,再一次说起之时,仍旧让人的心中痛苦不堪。 听她讲完,莫离低低地长叹一声,“小丫头,你竟也是个命苦的。” 纪芙茵苦笑,复又摇摇头,“若真是命苦,就不会让我再来这世上一遭了。” “如今我保下了我娘,又遇到了你,我始终坚信,这一世我定是可以抛开天定凤命这一枷锁,过我自己想要过的逍遥自在日子。” “逍遥自在日子……”莫离喃喃地重复着这句,目光似乎透过面前之物,穿去了极遥远的地方。 “她也曾这样说过……罢了,小丫头,这也许就是天意,我遇到你,大概就是天意让我将亏欠她的在你的身上弥补回来吧……” “其实倒也大可不必,你若是在这里待得腻了,想要去哪里也只管去便是,只是走之前需得知会我一声便可。” 莫离却摆了摆手,“先前你说如今你的日子过的处处危机,等你何时不需要担忧那些了,我也自会离开这里。” “倒也不是厌烦你,只是这地方终究是困了几百年,着实无趣的很。” 平日同旁人说话总是要注意着那些个弯弯绕,如今却来了这样一个直性子的,纪芙茵便忍不住有些想笑。 “对了,你若是她的后人,你的手中应该也有天音琴吧?” 纪芙茵点头,“不错,那名为天音琴之箜篌,娘也的确曾经告诉我,是由她的母亲传下来的。那琴可有什么蹊跷不成?” “小丫头,虽说你有些时候同她相似,只是你却着实差了她不少。那箜篌你当它只是寻常乐器么?”莫离笑道。 “不然它会是什么?” “若只当它是寻常乐器,那可真便是暴殄天物了。” 莫离正色道,“那天音乃是偶落人间的上古神器,若通晓弹拨方法,待熟练之后,琴音可乱人神智。” “若你不信,大可按照我所说的法子来试上一试。” 入夜,待到丫鬟们都已经睡下之后,纪芙茵又悄悄从床上爬了起来,取出那天音琴,抱在怀中拨弄了几声,音调仍是干涩平凡。 拈起笸箩里一根绣花针,纪芙茵对准自己的指尖扎了下去,将血轻轻地滴在那凤首的眼睛上,血珠竟在那凤眼处笼上了一层殷红色泽。 纪芙茵心下惊叹,这一幕竟真的像是莫离说过的一般,再用指尖去揩拭那抹血滴,竟发现不过只是短短片刻,那颜色竟已经凝固在了上面。 第77章 命悬一线 纪芙茵重又将它抱在怀中,葱白似的指尖轻轻拨弄了一声那琴弦,便听得一声犹如天籁般的琴音。 清亮似玉石迸裂之声,余音悠远而绵长,先前所弹奏出的那些平庸之音,在此刻竟不知去了哪里。 “当真奇妙的很……”纪芙茵登时对其爱不释手了起来,试着弹奏了一支曲子,竟是连自己都险些沉迷与其中。 敲门声却是在这个时候有些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落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是奴婢。” “这么晚了,不在房里歇息着,怎么又跑来了?”纪芙茵放下箜篌,“进来吧。” 只听吱呀一声,落玉推门走了进来。 “奴婢听见小姐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便打算来瞧瞧小姐这是怎么了,有没有用得着奴婢的地方。” “你倒是个细心的,且放心,我这身子舒坦的很。” “就是今日不知怎的,精神大好,一时间有些睡不着,谁曾想竟将你给吵起来了。”纪芙茵道。 落玉连忙摆手,“哪里是吵,小姐弹的箜篌好听的很,奴婢可一点都不觉得吵。” 纪芙茵笑了笑,忽然心念一动,“落玉,方才你听我弹了那首曲子,可有什么怪异之处?” “不曾有。”落玉在她的面前向来是个最老实的,想了想,又认真地摇头。 “只是觉得小姐今儿弹的这声音,倒是比往日更好听了些,奴婢听的都入了神。” “说起来啊,早知道奴婢就不打断小姐了,那样好听的曲子,奴婢可还真的是有些听不够呢。” “越发贫嘴了。”纪芙茵笑道,眸光自那箜篌上轻轻扫过。 看来莫离说的果真不错,只是自己现如今还不能够熟练操纵这箜篌。 看来往后需得多加练习了,若是练成,到那时对自己来说,也是有极大好处的…… 次日一早,顾含谦便向老夫人、纪云豪夫妇挨个道别,最后才去了纪芙茵的院子。 顾含谦一进门,便将贴身带着的一块玉佩解了下来。 “这个你暂且收好,虽说我这一去不过三五日,期间你若是有什么急事便可拿着这个去找瑞王。” “王爷人是个随和的,手下的小鬼们有时却难缠的很,若是为难你,只管拿出这个便是,瑞王手下的人都识得。” “竟把瑞王爷必做阎王,你这人还当真是口无遮拦,也不怕王爷听了去责罚你。” 纪芙茵笑道,却是并不推辞,将那玉收了下来。 顾含谦浅笑,只道:“你同瑞王还不熟悉,若是等熟识了,你也就知道了。” “王爷此人平和的很,若是相熟之后还要同他拘泥那些个礼数,他反倒会觉得你与他生疏。” “公子,时辰不早了。”晴枫提醒道。 “如此,那我便去了,你定要保重,若有何事只管去找瑞王便是。” 见纪芙茵应了,顾含谦这才安心离开了纪府。 原以为他这一去不过只是短短的三五日,期间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情才是。 岂料在顾含谦回来的当天,纪府便又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小姐您瞧,顾公子还真是有心,赶着这几日去到外地替将军办事,也都还记得给小姐带写个小玩意哄小姐开心呢。” 青梅抱着一堆东西,喜滋滋地进了房间。 “顾公子回来了?”纪芙茵笑道,“何时回来的?” “奴婢听晴枫小哥说,顾公子是连夜赶路,昨儿都快子时了才赶回来的。” “今儿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处理完,便先打发了个小厮,将这些东西给小姐送来了。” “奴婢估摸着,最迟明儿顾公子就该来探望小姐了。” 纪芙茵佯作生气地瞥了她一眼,“你就是这张嘴快得很,我何时问过你那顾公子什么时候会来了?” “是,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看穿小姐心思,该打,该打。” 青梅笑嘻嘻地将那东西放了下来。 “只是在小姐罚奴婢之前,还是先看看顾公子送来的这些东西吧,说不准小姐看了一高兴,就顾不上罚奴婢了。” “我若不罚你,还真就是对不起你这张嘴了!”纪芙茵有些无奈地笑侃道。 气氛正欢快着,打外面却忽然慌慌张张的跑来了一名丫鬟,口里直呼着不好了,不好了。 落玉啐了一声,“你这丫头,什么事情这么急急忙忙的,惊扰到了小姐,仔细扒了你的皮!” “二小姐,不好了!”那小丫鬟面色惊惶,眼泪滚了满脸,这一路跑得上起不接下气。 纪芙茵仔细看了看,认得出这是母亲房里的一名小丫鬟,缓了缓语调,问道。 “发生了何事?什么事情不好了?你且慢慢说,莫要慌张。” “二小姐,夫人不好了!” 纪芙茵面色一僵,厉声道:“娘她怎么了?!” “夫人,夫人方才喝过了安神汤,正准备歇息一会儿,谁曾想竟然开始吐血不止。” “额头也滚烫,像是烧起来了似的,眼看着竟像是要,竟像是要……” “在小姐面前怎的这般碎嘴,还不住口!” 青梅急忙呵斥住了那已经有些怕的语无伦次的丫鬟。 小丫鬟也知道自己差点便失了言,原本便惊慌不已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只知道跪在地上磕头。 “大夫呢?请了大夫没有?” 纪芙茵也顾不得其他,急急地问道。 “请了,现如今大夫正看着呢,二小姐也快去瞧瞧吧!” 纪芙茵登时感到胸口像是被一团湿答答的棉花给堵了起来似的,“好端端的,娘她怎么会……” 突然,纪芙茵脑中灵光一闪,瞪住那小丫鬟,“你方才说,娘她是喝了安神汤之后便开始吐血了的?” 小丫鬟连连点头,“奴婢亲眼见了的,苏姑姑将那汤给端了来,夫人喝下去,顿时便不好了……” 安神汤……纪芙茵竭力令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近日每天都会吩咐厨房做安神汤的,就只有她们母女二人。 刘姨娘一死,这府里应当不会再有什么人如此恨母亲。难道说…… 纪芙茵的脑中突然便冒出了一个令人脊背发凉的想法,难不成是有人想要下毒来害自己? 但中间却偏偏出了什么错,将那碗有毒的汤送去了母亲那边? “小姐?”见她脸色一时一变,整个人都愣怔住了似的,落玉连忙轻声提醒道。 “这丫鬟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清楚,小姐还是快去夫人那里看看吧!” 纪芙茵这才猛然回过神来,斜睨着桌脚那碗正热气腾腾的汤,冷声道。 “青梅你同我一起去,落玉你守在这里,将那汤给我看好了,在我回来之前,谁都不许靠近那汤碗一步!” 待她心急如焚地赶到纪夫人房里时,床边已经围了三个大夫,脸色均是凝重的很。 见到他们这个模样,纪芙茵的心也是重重一沉,颤声道:“母亲她怎样了?” “二小姐,夫人应当是服下了剧毒。” 虽然早已经猜到会是这样,纪芙茵还是感觉眼前一阵晕眩,“中的是何毒,怎的还不去配制解药?” “小人先前一一验过了,那毒应当就是被加在了夫人的安神汤里……” “解药呢?” 先前开口的大夫张开的嘴有些僵硬地合了合,有些歉疚地错开了先前同她对视的视线。 “此毒……无药可解。” “我不信!这世间没有无药可解的毒!” 纪芙茵一时急火攻心,再开口时,喉咙竟有些沙哑了似的。 再看看床上的纪夫人,此刻早已经不省人事,面上竟浮现起一层青紫色,唇角的鲜血还在汨汨流淌着。 见到母亲那憔悴的模样,纪芙茵的心中立即像是有千万根钢针正在狠狠地刺扎着自己一般! 纪芙茵身子晃了晃,咬住唇角,竟直挺挺地跪了下去——“芙茵求几位大夫,务必要救救我的母亲!” “使不得,二小姐使不得!” 三位大夫连忙伸手去搀扶纪芙茵,面露难色。 “二小姐,你这样真真是要折煞小人们啊……” “芙茵只求几位可以救救母亲!” “二小姐,医者父母心,若是能救,我们必当竭尽全力施救。” “只是夫人这次所中之毒,的确歹毒的很,就算我们拼尽全力,也还是不能成的。除非……” “除非什么?”听到大夫这话,纪芙茵登时便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 “我们的医术,只在寻常大夫当中堪称佼佼者,可在那个人面前便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毒我们解不了,那人却必定能解得了,不知二小姐可否听过千面诡医此人?” “千面诡医?”纪芙茵眉心紧蹙,连连摇头,这古怪的名字,她当真是从未听过。 “几位可知道这人在何处?” 这次轮到了三位大夫齐齐摇头,道:“此人性格古怪诡谲,喜怒不定,面容也是不定的。” “面容如何还能不定?”纪芙茵焦急道。 “二小姐有所不知,千面诡医此人不但医术出神入化,易容术也是一等一的高超。” “见过他的人虽然不少,可却没有一个人是见过他真正面容的。” “而且,曾经有人一一询问过那些曾见过他的人,竟是每个人所见到的都不同。” “他住在何处,我要如何才能找得到他?” 大夫叹了口气,“若是我们能够知晓,又如何会不告知二小姐呢?” “你们当真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 纪芙茵死死攥住拳头,指甲深深地嵌进了肉里也不觉得痛。 第78章 找到线索 “现如今,就凭我们的医术,也只能暂时拖住夫人体内毒性发作,解毒却是不可能的。” 纪芙茵声音有些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若是由你们尽力拖下去,能拖得多久?” “最晚……不过三日。时间若再长久一些,我们便当真是无能为力了。” “三日……”纪芙茵眼前一阵眩晕,只有三日,她要如何自这茫茫人海中寻出那千面诡医来? 正焦虑时,忽然听得青梅低呼道。 “小姐也许可以去求顾公子和瑞王爷也说不定,瑞王爷识得的人必定比小姐多,说不定会有那神医的线索才是!” “说的是,快,同我去找顾公子!” 时间急迫,纪芙茵顾不得那么多,带着青梅一起便向将军府赶去。 赶到之后却得知,顾含谦此刻并不在府中,而是去了瑞王处。 天上又开始飘起了细雨,空气也有些寒凉,见自家小姐执意快步走在雨中。 青梅担忧道:“小姐,莫要着凉了,先避避雨吧。” “娘如今生死未卜,我却不过就是冷了些,不打紧。” 纪芙茵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里有着焦急的事情,竟是也不觉得如何冷了。 到了瑞王府,只看那大门便不难猜到里面是如何气派 眼看雨越下越大,青梅急急地拍了门,很快便有仆从从里面探出头来,狐疑地看着这主仆二人。 “这位小哥,还请帮我们家小姐给瑞王爷传个话,就说有急事要找他!” “你们是什么人?” 那下人冷眼瞧了瞧眼前被雨淋得狼狈的主仆,嗤了一声。 我家王爷也是你们这种人想见就能见得了的?去去去,别来王府添乱!” “你这人好生无力,我家小姐同王爷和顾公子都是熟识的,怎的就见不得了?” 青梅向来是个脾气暴的,听这小厮这么说,立即便恼了,气冲冲地回了他。 那小厮却并不将她当作一回事,笑道:“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我家王爷可不认得这么落魄的姑娘。” “甭管你们来王府是想要图些什么,都还是算了吧,王爷可不是你们这种人惹得起的。” “你——狗眼看人低!我家小姐可是纪府堂堂的嫡小姐!” “算了,青梅。”见她又要同那小厮吵起来,纪芙茵忙拉住了她。 伸手去摸先前顾含谦给她留下的那块玉佩,岂料竟一下子摸了个空。 纪芙茵这才想起来,在自己知道顾含谦回来的时候,便将那玉佩解了下来,准备还给他。 自己先前因为母亲的事情慌了手脚,竟也一时忘记了。 见那小厮一脸不耐烦地要将大门重新关上,纪芙茵连忙扑上前。 “我究竟是不是那纪府二小姐,让你们王爷和顾公子出来一看不就知道了么!” 那小厮也烦了,其实也难怪,就算现在换成了旁人,想必也不会有人相信现如今这个被雨淋的一身狼狈的女子,会是如今如日中天的纪府家的嫡出小姐。 见她硬是要进来,那小厮竟是连话也再懒得回,径直便要将那大门关上。 纪芙茵心里正急作一团,忽然听得身后一个低沉男声响起。 “二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过身,先前脸上那焦急神情在瞬间被隐藏了起来。 “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 “无需多礼,二小姐怎会在这里,还被雨淋成了这个样子?” 赵洛之自一旁仆从的手中取过伞,向她的位置走了过来。 方才从她的丫鬟开始拍门起,他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本想看看她是想要做什么,不曾想那看门的人竟如此势力猖狂。 “只是家中忽然有些急事,怕是需要顾公子同瑞王相助。” 见他竟举着伞站到自己身旁,纪芙茵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他那柄雨伞的庇护。 冰凉的雨丝拍打在脸上,她的眸光竟是比那雨丝还要冰凉。 绾起的长发早已经被雨水打湿,湿漉漉的水珠挂在她额角的碎发上头,凝聚成硕大的一颗后,便沿着她白嫩的脸颊缓缓流淌下来。 微抿的唇似乎也因为这水汽的浸润,而变得越发柔软饱满了起来,一双漆黑似点墨般的眸子,清亮澄澈,像是水洗过似的透彻。 身上的衣裳也早已经被那雨水给湿透了,湿答答的贴在身上,一如她那湿漉漉的长发。 分明应当是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却看的一时有些挪不开眼睛。 若说纪妃茵的美艳如同那盛夏时节热烈绽放的大团花簇,那眼前这纪芙茵的美,则像是此刻这漫天飘洒的细雨。 那么轻柔绵密,即使洒在身上也令人完全察觉不出,可一旦等人注意到了它的存在,它便已经占据了这个世界的每一处角落。 将你的衣裳发梢统统都浸了个透湿,让人说不出它究竟是在哪里,可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它已经占据了这世间所有…… 看她那下意识地侧开身子的举动,赵洛之眉心微蹙,心中竟浮起了几分说不出的失落。 方才见她就那样淋在雨里,他也不知怎的,竟本能地想要用来替她遮挡这冷雨。 “同我一起进去吧。” 转瞬之间,赵洛之立即将那不该有的莫名情愫掩饰了回去,示意仆从上前敲门。 门开了,出来的又是那名小厮,见到来人是赵洛之之后,立即变得无比恭敬。 谄媚地将他迎了进去,又嘴上抹了蜜似的,同纪芙茵主仆二人连连说着赔不是的话。 纪芙茵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这些奴才不外乎就是这样,向来都是趋炎附势的一群小人。 加之如今又有要事,一时间也顾不上再去搭理他什么。 见到他们二人一起进来的时候,赵奕辰同顾含谦很是吃了一惊。 “六皇兄,纪二小姐,你们怎么一起来了?” “方才碰巧在门前遇到罢了。” 赵洛之倒是不拘泥,进来后碧便再自然不过地坐了下来。 同赵洛之行过礼,顾含谦看着纪芙茵。 “可是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我娘她中了毒,大夫说那毒性甚是猛烈,他们没法子医治……” 顾含谦大惊,“怎会这样?伯母好端端的,怎的就会中了毒?” 纪芙茵摇头,竭力忍耐着,可在见到他的面容之后,心中强忍的恐慌便开始探出了头,眼眶也不自觉地便红了。 “我也不知,事发突然,自是先着急母亲性命,还尚未追查那毒究竟是从何而来的。”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莫要着急,总会有法子才是。” 顾含谦沉声安慰着她,缱绻目光中透出一抹道不出的柔情与怜惜。 “大夫倒是说了个法子,我却是无能为力,情急之下,便想到来求求你同瑞王爷了。” 赵奕辰立即点头道:“二小姐莫急,你只管说,若是小王能够帮得到的,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纪芙茵感激地点点头,“大夫说,母亲所中之毒,世间唯有千面诡医可以医的。” “可对那千面诡医,我却是半分头绪都不曾有,不知王爷同顾公子,可识得什么人,是可以找得到这千面诡医的?” 顾含谦面上凝重之色松了一松,“原来是要找人,这便不难了,你来找王爷当真是找对人了。” “王爷竟当真知道那千面诡医所在之处?” “非也,非也,我哪里会知晓这些,不过小王我却识得一人,抡起这找人的本事,她若是自称大业第二。” “掘地三尺都不会有人敢自称老大。”赵奕辰笑了笑,说道。 纪芙茵登时像是紧紧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恳求道:“如此,还请王爷代为引荐!” “这个嘛……”赵奕辰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原本的确是应当由我亲自带你去。” “只是现如今若是我带你去了,搞不好反倒会给你添乱,还是让顾兄陪你去的好。” “王爷竟是又惹那谢姑娘生气了不成?” 顾含谦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无妨,反正我同她也是认得的,由我带你去也是一样。” 听了他的话,纪芙茵才松了一口气。 顾含谦又冲赵奕辰拱了拱手,“如此,今日我便不能陪同王爷了,还请莫要怪罪才是。” “纪夫人性命攸关,两盘棋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快些去吧。” 赵奕辰将那二人送至门前,又悄声以赵洛之听不到的声音,迅速同顾含谦道,“找到了人以后,别忘了替小王喊两声冤。” 顾含谦含笑点头,赵奕辰这才放了二人离去。 纪芙茵却有些好奇了,“顾公子,瑞王爷说的那人可是你们那日所曾提起的谢姑娘?” “怎的看起来,王爷竟像是有些怕她似的。” “瑞王爷同那谢姑娘啊。”顾含谦笑了起来。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往后你便知道了,这二人可都有趣的很。” 马车一路向前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便稳稳地在路边停了下来。 此刻已经雨过天晴,纪芙茵扶着顾含谦的手,跳下马车,见到眼前的场景,面容当中立即露出了狐疑神色。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家热闹的酒楼,酒楼正中央挂着一块牌匾,烫金大字书写着“醉风楼”三个字。 除此之外,上头竟还有落款,而那落款上头写的正是瑞王爷赵奕辰的名号。 第79章 醋意横生 能够让堂堂王爷为一酒楼题字,要么是酒楼天下无双,要么是开这酒楼的人同王爷的关系甚为亲密。 顾含谦见她正在看那块招牌,冲她笑了笑,“瑞王爷爱慕这醉风楼老板娘,就是那位谢姑娘。” “原来如此。”纪芙茵立即便明白了,时下又挂念着母亲的安危,也没心思多想些什么,便同顾含谦一起走进了那醉风楼。 待那二人离开之后,赵洛之端着茶盏,像是极随意似的说道:“顾公子同那纪家二小姐倒像是相熟的。” “相熟二字怕是应当换成别的才恰当。” 赵奕辰有几分闲散地敲着扇骨,笑道,“依我看,这二人真真是再般配不过了。” “有句话说的好啊,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啊。” 赵洛之摇摇头,笑道:“这话我怎的不曾听过,七弟你当真是越发没个正形了。” “我一个闲散王爷,要的便是这轻松惬意与自在,要那些个正形做什么。” “我是散漫惯了的,就不劳六皇兄操心了,倒是皇兄你,也到了年纪了吧。” “方才我可是瞧着皇兄在看顾公子同纪二小姐时,那表情可是羡慕的很哪。” 赵奕辰喝了口茶,调侃道,“要我说皇兄如此羡慕,倒不如赶紧给我娶个皇嫂回去。” “否则的话,饶是再如何羡慕,那人家的毕竟还是人家的,羡慕却是羡慕不来的。” 赵洛之端起茶盏,浅笑不言,低敛的深邃目光却自茶盏之上瞥了一眼赵奕辰。 方才他那话,听起来倒像是意有所指一般。 饮了口茶,赵洛之的目光有些冷冷的,看来自己的自制力还是有些不够。 否则的话,刚才也就不会将那不爽的情绪表露出来分毫,还被那赵奕辰给看了去了。 回想方才那一幕,赵洛之竟觉得心头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她待自己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模样,可在那顾含谦的面前,却像是毫无遮掩一般。 其实这倒也没什么,可他方才居然就像是着了魔似的,心里就是有股子说不出的不痛快! 又饮了一口茶,却听得那赵奕辰忽然笑道:“若不是我是知晓六皇兄的。” “否则的话,方才六皇兄那神情如果让旁人给瞧了去,有那不知情的说不定还只当是皇兄在吃那纪家二小姐的醋了呢!” 赵洛之双眸寒了寒,将手中茶盏轻轻搁下,面上笑容依旧。 “七弟你当真是想得太多,我本就是顺路经过这里,想要来探望一下皇弟,现如今雨停了,我也该回了。” 命下人将赵洛之送出王府,待到他离开房间之后,赵奕辰方才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淡去。 两道好看的剑眉微微拧在一处,叹息一声。 现在并不是酒楼生意好的时辰,里面只有寥寥几位客人,跑堂的店小二见顾含谦来了,连忙笑着迎了上来。 “顾公子,王爷怎的没有一起来?” “昨儿刚让谢姑娘训斥了那一通,今儿他如何敢来?”顾含谦笑笑。 店小二皱了皱眉,叹息道:“顾公子,您还是替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劝劝王爷吧。” “他若是哄不了我们老板娘高兴,我们也要跟着受牵连呢。” “你且放心,这忙我自是会帮的。”顾含谦道,“谢姑娘人呢?” “楼上呢,公子上去便是。” 谢过了那店小二,顾含谦冲纪芙茵示意,“跟我来吧。” 这醉风楼的确气派,纪芙茵一遍向二楼走着,一边打量着四周。 “好生气派的酒楼,怎的我从前却从来不曾听过?” “等下见了谢姑娘,她自然会告知与你的。” 说着,顾含谦便带她去到了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敲了敲门,便听到里面一个娇媚女声传出,“进来吧。” 进了门,纪芙茵一眼便瞧见了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顷刻间,立即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 以往她只觉得纪妃茵已经算得上是国色天香,世间再难觅得比她更要耀眼夺目的美貌女子了才是。 可现如今同眼前这女子相比较,那纪妃茵登时便失了颜色。 “芙茵,这位便是谢姑娘了。” 听了这话,坐在梳妆台前的女子转过了身子,纪芙茵也得以将她的面容看了个仔细。 一张小巧的脸上,精致的五官像是画上去的一般,一双水气氤氲的眸子,不经意间便是风情万种。 似粉色樱果般的娇唇,鲜艳欲滴,怕是这世间所有男子看了,都会忍不住被这张脸给勾走了魂魄。 她的衣裳钗环也足够特别,不管颜色抑或样式都是极张扬。 只是这张扬落在了她的身上,立即便被她那娇艳美貌所驯服,温顺地做了她那美艳娇容的奴隶。 “稀客,当真是稀客,想必这位便是纪家二小姐了吧。” 谢君撷唇角上扬,笑得极是热情,“我便是这醉风楼的主人,谢君撷。” “纪小姐喊我老板娘也可,谢姑娘也可,不过就是个名儿,倒是不必拘泥什么的。” 这话和那笑容一出来,纪芙茵登时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待到想起那赵奕辰时,登时便恍然大悟了。 “谢姑娘,芙茵此次前来,是有要事想要求谢姑娘帮忙。” 谢君撷笑,皓腕轻扬间,腕间套着的几只镯子发出清脆的敲击声。 “好说,二小姐求的是什么事,只管说便是。” “我想要找到一个人,听王爷和顾公子说,姑娘能够寻得到那人,便来求姑娘了。”纪芙茵恳切道。 “好说好说,只是寻人还不简单,只不过,虽说是朋友带来的,价钱上却也不能太便宜了” “找到之后,若是不出都城,五百两白银,若是出了这都城,多跨过一座城池,便多加二百两,这个价格二小姐认为如何?” 谢君撷美艳樱唇一挑,风情美目轻扬,反倒是纪芙茵有些愣住了。 她倒并不在乎要花费多少银两,她只是惊讶于,方才谢君撷说的那话,竟像是做惯了寻人的生意似的。 见她惊奇,谢君撷笑了笑,“看来他们还不曾告诉过你了。” “我这醉风楼,明面上做的是酒楼的生意,实际上经营的却是这大业国上上下下的情报网。” “来我这的,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不管你是要寻人,寻物,还是要探查何人的秘密,只要客人出得起银子,就没有我醉风楼打听不到的事情。” “如何,二小姐?” “银两多少不成问题,只是,这人我需得在三日之内找到。” “可以,二小姐果真痛快,你只管放心,只有客人扶不起的价格,没有我醉风楼完不成的任务。” 谢君撷娇媚一笑,开始研墨,将纪芙茵要找之人以及银两数额写了下来。 “若是旁人,都是要先付定金的,不过念在你是顾公子的……友人,那我也卖你个面子,定金不需要了。” “二小姐只管回府等消息便是。” 尽管谢君撷答应的言之凿凿,纪芙茵心里仍是有些惴惴不安。 待出了醉风楼,纪芙茵问道:“顾公子,这位谢姑娘,当真可以寻得到那位千面诡医?” “其他的我大概不敢保证,只是这谢姑娘的能耐,若是不出什么大意外的话,应当是不会让你失望。” 顾含谦安抚她道,“她既然说了让你等消息,我便先送你回府吧。” 二人一同回了纪府,得到消息匆匆赶回来的纪云豪面带愁容,坐立不安地守在纪夫人的房中。 见到这二人,纪云豪叹口气,虽是不抱希望,却还是不肯认命地问女儿道:“那神医可能找到?” “爹爹莫要忧心,顾公子的朋友说应当能够找到,现如今我们既然已经拜托了人家,也只能耐心等下去了。” 纪云豪一怔,原本他是不抱希望的,谁料竟听到了如此令他欣喜若狂的消息。 一双历经沧桑的眼眸此刻欣喜地如同孩童一般,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 “贤侄,这、这可让伯父如何感激你是好啊!” “伯父严重了,家父同伯父情谊深厚,纪家有难便是我顾家有难,既是自己家的事情,又何来需要谁感激一说。” 顾含谦微微蹙眉,“还有一事,其实原本不该由侄儿来说,只是这时候却也顾不得什么了。” “谦儿尽管说。”此刻的纪云豪只觉得看顾含谦越发亲近了起来,哪里还会觉得他有什么话是不该说的。 顾含谦凝视了一眼床上的纪夫人,正色道:“伯父将伯母安危放在首位自是应当的。” “只是现如今事情再明显不过,伯母定是被什么人给投毒所害。” “若是不能将那人给揪出来,往后怕是纪府还免不了要遭受这样的惊慌之事。” “拖的越久,就越容易让那投毒之人想法子逃脱,还望伯父能够早些将那投毒之人给抓出来。” “这是应当之事,就算贤侄不提,我也该想到的,这有什么不该说的?” 纪云豪自责道,“也是我先前听闻夫人中了毒,一时便乱了阵脚。” “先前之事无需多提,伯父若是有什么事用得到侄儿,侄儿必定倾力相助。” 顾含谦冲纪云豪附身行了一礼,“如此,侄儿便暂且回府了。” 第80章 千面诡医 送走了顾含谦,纪芙茵便一直守在纪夫人的身旁。 直到夜深了,在苏姑姑的执意央求下,这才有些疲惫地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回到自己的房里,纪芙茵茶也顾不上喝一口,坐下扫了一眼那碗已经冷却了的汤,问道:“怎么样?大夫是如何说的?” “大夫说,这汤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毒只在夫人喝下去的汤里验出来了,小姐的这一碗里头,什么都没有。”落玉回答道。 “找个大些的碗来。”纪芙茵吩咐道。 等落玉取了一只大汤碗过来后,手腕一扬,将里面的汤水尽数倾倒在了里面,将原本的汤碗翻过来。 眸中顿时划过一抹狠厉,咬了牙,恨恨道,“果真是冲我来的。” “小姐为何这样说?” 青梅同落玉均是不解,却见纪芙茵将那反转了的汤碗举起,笋尖儿似的嫩白手指指着那汤碗的底部。 “这一对白玉汤碗,是外公送给我与母亲的,母亲惯用的这一只曾经被我失手摔出一道裂痕。” “虽说这两只碗平日里看起来是一模一样的,可却不曾搞混过。” 看她们二人仍是一知半解的模样,纪芙茵叹息一声,两道柳眉几乎拧在了一处。 “娘如今的折磨,根本就是在代我受罪。” “能接触到小姐同夫人的安神汤,那人搞不好就是我们房里,或者夫人房里的丫鬟!” 青梅忿忿道,“也不知是哪个混帐东西做的!” “不,做这件事的,应当不是我们的人才是。” “这两只碗,虽说一般人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可负责端汤的丫鬟却能分得出。” “就算今日突然换成了苏姑姑,苏姑姑是伺候母亲多年的老人了,母亲的一切她都清楚,自然也不会搞错”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什么人,在苏姑姑端汤回来的途中动了手脚。” 落玉喃喃道:“原本那人竟是要打算害死小姐的,那人……” 纪芙茵冷笑一声,在纪府里头,天天巴不得盼着她死的人还能有谁? 哪怕不用想也不难猜出,只是现如今她却没有证据。 一直在旁边抱臂沉默着的莫离突然开了口,“我嗅得出碰过这碗的人的味道。” 青梅登时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小姐现如今已经够烦的了,你就不要在这时候说这些玩笑话了。” 纪芙茵却是一下子豁然开朗了起来,她怎的把莫离是豹的事情给忘了? 豹的嗅觉向来灵敏,不难找出投毒的那人。 这种事情纪妃茵应当是不会亲手做的,既然是吩咐下人来做的话,那她想想法子,便也不难让那下人道出实情了。 “莫离,你明日便替我将那人找出来。”纪芙茵冷声吩咐道。 莫离点点头应了,径直便推门走了出去,这毫无礼节规矩可言的举止看的青梅又是一阵不痛快。 后来想想纪芙茵先前说他是异域之人不懂大业的这些个规矩,也便算了。 次日清早,辗转一夜难以入眠的纪芙茵睁开眼睛,唤落玉进来之后,听她说莫离已经等在门外了,便急忙令他进来。 “找到了么?” 莫离点头,“那气味清楚的很,就是纪妃茵无疑。” 纪芙茵一怔,“你当真能够确定?” “自然,绝不会搞错,除了你先前说过的那些人之外,唯一理论上不该碰到这碗,却又在上面留下了气味的,就只有纪妃茵了。” “这倒有些难办了……”纪芙茵凝眉,她没想到纪妃茵这次竟会如此冒险。 这二人的对话却令落玉听得有些愣怔,待莫离离开之后,不免有些按捺不住疑惑,道:“小姐还当真信他能嗅出那什么味道?” 纪芙茵点头,敷衍道:“听他说自小他便嗅觉过人,应当是真的不假。” 落玉知她情绪不佳,便安静地噤了声,替她挽了个利落些的发式,人看起来也精神了许多。 端来的早点尚未吃得下几口,便见青梅快步走了进来,急急道:“小姐,顾公子来了,说是小姐要找的那人已经找到了!” 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快,纪芙茵连忙站起身,将先前准备好的银票带在身上。 急急忙忙便快步走了出去,顾含谦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门前,见她来了,知她心急,寒暄的话便也省了。 直接将她接入马车,向谢君撷一早送来的地址处行进。 马车跑了许久,最终在一条深深地巷子前面停了下来,这巷子狭窄的很,马车无法进入,里面的人只能下来步行前进。 “你要找的千面诡医就在这最尽头的房子里,若不是谢姑娘这么说,我当真不会相信那样的人会住在这种地方。” 顾含谦扫了一眼巷子里面那些明显被废弃许久了的房屋,这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有人住的地方。 “希望谢姑娘的消息不要出错才好。” 纪芙茵忧心忡忡地向前走着,两侧的墙壁似乎在昨日吸饱了雨水,不时散发出一股潮湿的泥土味。 停在巷子最深处的人家,顾含谦敲响了大门,不多会儿里面便传出一个孩童稚嫩的响声,“什么人?” “请问千面诡医可是住在此处?”纪芙茵急切地问道。 只听得吱呀一声,大门开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童探出了头,警惕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人。 “你们是谁?什么鬼医,我师父可是神医!” 二人欣喜对视一眼,看来谢君撷的消息当真是没错了! “好,好,神医,小弟弟,我们有要紧的事情需要同神医见上一面,你师父他现在在不在这里?” “在。”小童这次回答的倒是爽快,冲纪芙茵招了招手,“师父就在里面,你们进来吧。” 进去之后,这二人对那千面诡医的身份顿时又多了一层好奇。 这不大的院子里面,载满了各种他们见都不曾见过的花草,有些形态奇特,有的散发出的味道怪异。 小童叮嘱那二人道:“这些都只许看,不许靠近,更不许摸,否则的话,要是死在这里,可不管我师父的事!” 穿过院子,正待向房间里面走去,二人却又被那小童给拦住了。 “你们两个,都是来求医问药的?” “我们都是来为我母亲求神医诊治的。”纪芙茵回道。 “那你们两个便不能全都进去。” 小童一板一眼地说道,“师父说过了,替一人求医,就只能有一人进入。” 这规矩倒也没什么,于是顾含谦便同那小童留在了外面,纪芙茵一人推门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察觉,这里面的房间竟也别有洞天,想要进到里面真正的房间,还需得穿过一间被改成了过道的房间。 一进门,便听到一个冷飕飕且嘶哑的声音响了起来,“求医?” 纪芙茵沿着这突然响起的声音看过去,只见一名老态龙钟的白须老翁。 正弓着身子,颤巍巍地从一扇门后面走了出来,忙道:“神医,家母身中剧毒,危在旦夕,求神医救她一命!” 白须老翁抬了抬眼皮上的褶子,冷哼一声,“你让我救我便救的么?” “不知神医可还有什么条件?只要神医说的出,我必定尽力为神医做到!” 纪芙茵恳切道,“只求神医能够救我母亲一命!” 白须老翁抓了几把胡子,嘶哑的笑了起来。 “你若执意要我去看,也不是不成,只是我这诊金,你却未必付得起。就算付得起,也未必敢真的交给我。” 纪芙茵闻言,立即将怀中所揣银票取出,放在白须老翁面前的桌上。 “这里是两万两银票,若神医觉得不够,大可尽管开口。” “你倒是大方的很,只是我却不收这种诊金,我收的,是另外的诊金。” 白须老翁笑了起来,一双浑浊的眸子直直地同纪芙茵对视着。 “我收的诊金是你的秘密,我需要你说出你此生当中最大的秘密。” “若那秘密是真,我便答应看诊,若秘密是假…… “嘿嘿,那就需得将那撒谎之人的头颅留下为我泡酒了……” 用头颅泡酒?纪芙茵心下一惊,虽说先前便听闻这千面诡医行事诡谲,此刻却也还是露出了些微惊诧的神情。 “怎么,你不信?”白须老翁扬起手中拐杖,指了指角落的几只硕大酒坛,桀桀地笑了起来。 “若你胆子够大,自个儿去掀开看看,那里头泡着的,可全都是识图用谎言在我这蒙骗过关的聪明脑袋。” “恕我冒昧,神医您是如何知道在这说出秘密的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的呢?人心岂是如此轻易便能揣测得了的么?” “我揣测不了,我这宝贝蛊虫却揣测得了。” 白须老翁以指节在桌上面敲击三声,一只白胖蚕虫一般的虫子竟他的怀中跳了出来。 通体莹润,脑袋上面长了两颗红豆似的眼睛,非但不吓人,反倒还有些可爱。 “不要小瞧了我这蛊虫,我这蛊虫可辨识百毒,可揣度人心虚实,若是在我面前想要撒谎的人,谁都别想逃了去。” 白须老翁看向纪芙茵,“如何,是说出你心底最大的秘密,还是就此调头回去?” 第81章 沅千伊的条件 纪芙茵沉吟片刻,在那白须老翁面前的另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他说的话应当不是虚假的才对…… “我最大的秘密便是……我是死过一次,后又复生之人。” 纪芙茵沉声道,“我死在一场大火当中,等再次醒来之后,我便回到了十几年前。这便是我最大的秘密了。” 纪芙茵话音刚落,那蛊虫便跳了起来,直直扑向她的额心,纪芙茵心头一惊,连忙闭上了眼睛,只觉得额前一阵冰凉。 那蛊虫似乎是将自己的小脑袋贴在她的额头上,半晌,才察觉到那蛊虫下半身轻轻一蹬,又跳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去。 白须老翁眼皮轻颤,古怪地盯着纪芙茵,“有趣,你这秘密……竟然是真的。” “既然是真的,还请神医遵从诺言,去为我母亲医治。” “慢着。你可知,这世间之人都是如何称呼我的?” 纪芙茵不解他是何意,却还是说道:“世人皆称,千面诡医医术甚是了得,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这世上没有神医您医不了的人。” 白须老翁摇头,“这病了的人,又或是将死之人,我的确都可以救得了。” “只是那已经死了的人,我却是毫无办法的。” “倒也不瞒你说,如何令已死之人复活,是困扰了我多年的难题。” “今日却让我见到了你,救你母亲一事,我可以答应,只是我却有另外一个条件。” 听他肯救治母亲,纪芙茵已是欣喜异常,“不管神医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便是,只要神医能救得了我母亲便可!” “我的条件便是你。” 纪芙茵一怔,“神医何出此言?” “死过一次却又复生,你这秘密着实太过吸引我。” “方才看你出手如此阔绰,想必家中府邸也不会小到哪里去。” “我的条件便是让我住进你的家中,直到我解开你复活的秘密才可离开,如何?” 纪芙茵高高悬起的心又是一松,笑道:“这不算什么难题。” “只要神医愿意,就算在纪府一直住下去,我们纪家人也必定这一世都将神医奉为座上贵宾对待。” “这倒不必,闲杂的人见得多了,虚礼就多,没必要的废话也多,你且稍等我片刻。” 说罢,白须老翁便回去了里面的房间,等到再一次听见脚步声时。 纪芙茵看过去却愣了愣,禁不住问道:“请问……神医他去了何处?” 眼前那油头粉面的男子,瞪了纪芙茵一眼,将手中硕大行囊放在桌上,“就是我。” “你?”纪芙茵一时有些呆了,原先还以为他易容之术高超,只是高超在妆容之上,现如今看来,竟是体型嗓音神态尽数都换了个人。 “拿上东西,走吧。小心些拿,里面说不定就有可以救你娘的命的东西,若是丢了坏了,可别怪我。” 男子的面容似是有些不耐烦,扫了眼墙角的酒坛,“倒是可惜了这些酒。” “神医若是喜爱佳酿,纪府倒是有几坛子好酒,可以送与神医。” “你懂什么,那酒同这酒能一样的么?” 男子上前,嗵嗵几脚踹碎了那几只酒坛,里面骨碌碌滚出了几颗圆溜溜的东西。 想必那就是他所说的人头了,纪芙茵侧过视线去,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心看。 “往后也别神医神医的喊,听着不自在,我姓沅,沅千伊,怎么称呼随便你。” 沅千伊掏出一只火折子,晃了晃,燃起火星来之后,立即便丢到了那滩酒上面。 火星顿时燃烧了起来,点燃了一旁的房梁,烧的哔哔啵啵作响了起来。 “沅神医这是要……?” 纪芙茵有些惊诧,没料到他竟会做出纵火烧房这种事来。 “不烧了,难不成要留着这些东西,让那些个烦得很的人顺藤摸瓜一窝蜂地找上门来么?” 沅千伊冷哼一声,“我可是没那个闲工夫,一个个头疼脑热的小毛病看过去的。” 从房间里面出去,纪芙茵险些同顾含谦撞了个满怀,对方那沉着的面容上,竟满是焦虑神色。 直到见到她出来了,这才松了口气似的。 “方才我见那房梁上突然冒起了烟,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这位便是神医了?” 顾含谦见到她身后的沅千伊,立即拱手问道。 “难不成你们还是要来找别人?” 沅千伊满脸的不耐,“要去哪里便快些去吧,拖得久了,若是人死了我可就没辙了。” “师父,师父你要去哪里?” 听见他说要走,那小童连忙跑了过来。 “去该去的地方,小宝你在我这里待了这些天,该学的也差不多了。” “往后只管将我给你那书背的滚瓜烂熟以后,便可自己开个医馆了。” 沅千伊指指那满院子种着的草木,“去,把这些都给我拔出来烧了,记住我教你的,靠近时别呼吸。” 小宝倒也卖力,不多会就将那些个花草拔起来堆在了一处,点燃了,在那滚滚浓烟中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师父。 “成了,回去吧。”沅千伊冲小宝摆摆手,“那书记得要背。” 小宝嘟嘴,眼圈也红红的,“师父都还没让我见过样子,往后小宝要是想师父了可怎么办?” “有什么好想的,只当我死了便是,走吧。” 小宝哭得伤心不舍,沅千伊反倒开心的很,也不管小宝是不是还在哭,自顾自地就走了出去。 顾含谦忍不住笑了笑,冲纪芙茵低声道:“这神医的性子还真是古怪的很。” 纪芙茵也无奈摇头,“只要可以救了我娘,不管他是多古怪的人,那都无所谓了。” 听纪芙茵说了沅千伊的条件,纪云豪自是一百个答应,当即便命人将最好的客房收拾了出来,好让沅千伊住进去。 等到见了沅千伊的人,纪云豪正要说些个客套的话,却见对方颇为厌恶地一扬手,“病人呢?” “沅神医,母亲就在房里躺着,请神医去看看吧。” 纪芙茵带着他,进到了母亲的房间,只是过了一日,躺在床上的纪夫人已经是出气要比进气多了。 眼看着竟像是要不行了的模样,纪芙茵见了眼圈又是忍不住一红。 “死不了,你那眼泪还是留着吧。” 沅千伊上前试探了一下纪夫人的脉搏,白了纪芙茵一眼,“东西拿过来。” 听他吩咐,纪芙茵连忙将自己提着的那一包东西放在桌上。 沅千伊在里面翻找了一会,从一只灰扑扑的盒子里,拿出了一粒灰扑扑的药丸。 塞进纪夫人的口中,又将先前让人准备好的烈酒给灌了下去。 纪芙茵父女二人看的心惊肉跳,先别说那药丸是不是管用,光是那碗烈酒就够让人心头捏一把汗的了。 “成了,明儿一早差不多就该醒了。” 沅千伊又拿了几粒药丸出来,给了苏姑姑,“每日一颗,以烈酒服下。” “多谢沅神医!”纪云豪听闻夫人没事了,竟作势要给沅千伊行礼道谢。 不料沅千伊却只是厌烦地淡淡一瞥,“我有些乏了。” 纪云豪被沅千伊这一瞥给搞的有些不自在,纪芙茵却是已经见怪不怪了,冲那沅千伊做了个手势,“沅神医这边请。” 到了客房,沅千伊推开门,向里面打量了几眼,面无表情道:“倒也凑合。” 说罢,沅千伊便径直走了进去,连客套的话都不曾同纪芙茵说过一句,进门之后便砰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将纪芙茵给关在了外面。 “这位神医,真是好怪的性子!”青梅见他对自家小姐如此无力,登时便有些不高兴了。 “原以为那莫离小哥就够怪的了,现在看来莫离小哥比这沅神医好了不知道多少!” “神医本事过人,有些脾气也是正常,再说现如今是我们有事求人家,哪里还能要求别人怎样。” 母亲无恙了,纪芙茵那颗紧绷着的心也松了下来,冲青梅笑道。 “倒是你这性子可要改改了,若是这么容易便气恼了起来,别人倒不觉什么,仔细自己把自己给气坏了。” 正说着,落玉拿着几张银票走了过来,“小姐要的一千两银票,还有这镯子,奴婢都取来了。” 纪芙茵点点头,带了银票同镯子,走回了前厅,顾含谦正等在那里,见她来了,面露微笑,道:“现在便去醉风楼么?” “谢姑娘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总不好拖拖拉拉才是。” 纪芙茵笑道,又转身叮嘱落玉二人,“你们两个,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好母亲。” “尤其是要吃进口里的,必定得先经过大夫查看,可记住了?” 待那二人应了,纪芙茵才放心地同顾含谦一同出了门。 “伯母好转了,我便也放心你了,你这两日以来看起来还真有些憔悴的很。” “正好,现如今也那些个令人提心吊胆的事了,到了过几日的围猎,也可痛痛快快玩上一场了。” “这,顾公子。”竟他这一提醒,纪芙茵才又想起来这件事,有些面带歉意道,“过些日子那春游围猎,我怕是去不了的了。” 第82章 沅千伊真容 顾含谦一怔,温和道:“为何?先前不是说很期盼的么?” “倒不是因为别的,母亲现如今这个样子,我着实放心不下,去了也是心事重重,未免连累你们扫兴。” 顾含谦笑,“无妨,方才听你说,沅神医说伯母过不了几日便会彻底康复,那围猎时间反正还早,你大可不必这么着急辞了它。” 纪芙茵浅笑点头,算是应了顾含谦这请求,只是方才她所说出的,并不是全部理由。 纪妃茵既然得手了一次,就必定会胆大起来,在她做出第二次、第三次之前,她势必要想个法子才成。 到了醉风楼,谢君撷见那二人来,登时便笑了,“二小姐真是,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着急的。” “正因谢姑娘当我是自己人,我才不能怠慢了谢姑娘,更何况这次你当真是忙了我大忙。” 纪芙茵取出银票,恳切道,“这里是一千两银票,多谢谢姑娘救母之恩。” 见了银票,谢君撷眼底登时亮了亮,嫩白手指夹过银票,笑得倒是半分也不掩饰。 “这不过就是桩生意,恩情哪里谈得上。” “对谢姑娘来说是生意,对我却已经是莫大恩情,方才那是规矩上应当交的酬金,这个,则是我为答谢谢姑娘而赠。” 纪芙茵说着,又将那装了镯子的锦盒推到谢君撷的面前,原以为谢君撷如此爱财,见了必定会欣喜。 岂料她竟只是打开那锦盒敲了一眼,又满脸堆笑地将那镯子给推了回来。 “谢姑娘是嫌这镯子难看么?”纪芙茵不解。 “二小姐莫要误会,这镯子倒是精致惹人爱的很,只是……” 谢君撷掩唇一笑,“我虽爱财,却从不收我不该得的。” “这次二小姐的任务是急了些,我收下了你两倍酬金,也是大多数要拿去打点下面的人的。” “至于这镯子,无功不受禄,二小姐还是拿回去吧。”谢君撷又道。 原来还以为她只是爱钱,没想到这性格还当真有趣的很。 纪芙茵笑了笑,“无功不受禄是待那些个泛泛之交而言,难不成谢姑娘是觉得与我做不成朋友?” 顾含谦也含笑说道:“芙茵说的对,既是朋友就不拘泥那些,谢姑娘,她既是一番真诚要交你这个朋友,这心意你便收下了吧。” “这么说,我若是再推辞反倒是我小气了?。” 谢君撷也不客套,纤纤素手拎起了那镯子便套在了腕上,“正巧我也觉得二小姐与我投缘的很呢,这心意我便不客气了。” 那镯子宽度足足有手腕粗细,赤金打造而成,上面用绞丝精密地盘出了朵朵艳丽牡丹。 寻常女子戴了只觉浮夸,如今佩戴在谢君撷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相衬得益。 又闲谈了片刻,纪芙茵竟觉得自己与这谢君撷当真投缘的很,彼此都颇有种相见恨晚之感。 一来二去,待到想起该回府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在醉风楼用过了午饭,顾含谦才将纪芙茵送回了纪府。 二人在门前辞别,送别顾含谦,纪芙茵转身,眼前一道黑影闪过,莫离便出现在了眼前。 莫离金色双瞳扫了一眼已经渐行渐远的顾含谦,“你同那男子甚是亲密。” “先前你不是也见过他?”纪芙茵笑道,“怎么了?” “那男子……”莫离脸色淡然,眉心却像是在不经意间微微蹙起。 “没什么……只是你们两个关系不同寻常,多嘴问一句罢了。” 纪芙茵不疑有他,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大姐可有去过娘的房间?” 莫离点头,“来过,你那两个丫头用话给拦住了,不曾进到内室,东西倒是放下了一些。” 果真是纪妃茵的性子,就算背地里做了再如何肮脏的事情,人前也总是要将自己粉饰得如同那最慈善的仙子一般。 纪芙茵冷笑,问莫离,“上次你教我,说那天音可操纵人的神智。” “如今我已经按你说的法子令天音认了主,依我资质,要多久才可随心所欲地操纵它?” “小丫头,你的资质不成问题,只是在你同天音之间,终究还是需要磨合,近期怕是不成的。” 听莫离这样说,纪芙茵凝眉深思片刻,忽的眉梢轻挑,问道,“那若是我现在就想要用它来操纵一人,可有法子?” “若只是一人,且在那人毫不知情的前提下,自是有法子的,只不过你需得去求那沅千伊帮把手才成。” 听莫离低声道了,纪芙茵连连点头,去过纪夫人的院子探视过后,琢磨着这时辰沅千伊也该醒了,便去到了客房。 先前沅千伊便吩咐过了,说是不喜欢有人天天绕在身旁。 因此在他住在这里的时候,除了每日定时让丫鬟来清扫一番之外,整座院里便再也没有一个下人了。 敲了门,纪芙茵便安静等在门前,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房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纪芙茵登时怔住了。 眼前男子一袭白衣,眉目如画,鼻梁清秀挺拔,两篇薄唇略有些不耐烦地轻抿着,一双晶亮黑眸似是暗夜星辰。 男子通体气质出尘脱俗,给人感觉竟仿若天际一片淡淡云彩,半丝人间尘埃不染。 “一大清早还神医神医的唤着,这会儿便不认识了?” 白衣男子开口,那声音也令纪芙茵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 若说顾含谦的嗓音是那世间最温润柔和的玉石,那这白衣男子的嗓子便是这世间最清澈的一泓清泉。 惊诧过后,纪芙茵才回过神来,眼前这俊美出尘的白衣男子,就是那千面诡医,沅千伊。 “芙茵只是觉得……沅神医如今这装扮,当真是……” “什么装扮?”沅千伊脸色一沉,语气相当不客气。 “往后我便住在这儿了,天天做那些个易容也麻烦的很,这便是我原来面目了。” “看看倒是无妨,莫要给我宣扬出去。” 纪芙茵目瞪口呆,她不曾想到过沅千伊原本的面容竟是妖孽到令人无法形容。 “纪夫人不是已经救过来了么,你又来做什么?”沅千伊蹙眉。 “不必如此主动,要如何探查你重生之谜的法子我暂时还没有想出来。” “芙茵来并不是为了这件事,而是想要同沅神医讨一味药。”纪芙茵连忙说道。 沅千伊嘴角一瞥,一双美目斜着扫了纪芙茵一眼,表情傲娇。 “平时那些个小病小灾的,去找那些个寻常大夫便是,我又不是你纪家养的大夫。” 早就料到依沅千伊那古怪的性子,自己定会得到这般答复,纪芙茵在心中无奈地苦笑。 这人生了个妖孽的模样,堂堂七尺男儿性子竟是如此古怪! “我此次需要的,乃是可以令人神志暂失却又不会令人昏迷过去的药。” “寻常大夫所配制出来的,要么无法令人失了神智,要么便是直接让人给晕了过去,都不成的。” “你要那药做什么?”沅千伊狐疑道,却又在纪芙茵开口前摆摆手。 “那些个无聊事我也没心思去听,左右也不难,你等我一小会便是。” “只是这药是你求的,要是出了什么麻烦事可别烦到我头上。” 纪芙茵连声应了,等了小半天,只见沅千伊拿着一只小药瓶从内室走了出来,随手便往桌上一放。 “拿去吧。” “多谢沅神医!”纪芙茵将那小瓶收好,又问,“若是事后查看服了这药的人,可能探查出什么药性来么?” 沅千伊冷哼,一脸傲娇表情“我配置的药,能同那些个江湖上流传的三教九流的**药一样么?!” 听她这样讲,纪芙茵这才立即放心下来。 入夜时分,有小丫鬟又急急跑来,说是纪夫人已经醒了,纪芙茵心下大喜,连忙去到了纪夫人的院中。 见到母亲果真醒转了过来,神态之间虽然还有些恹恹的,脸上的乌青却已经散去,神态之间红润了不少。 “娘,感觉怎么样了?”纪芙茵在床边坐下,关切道。 “不妨事了,我先前听你爹说,是你请来了神医?”说话时,纪夫人尚且有几分吃力。 纪芙茵点头,“有关这件事,我倒是忘记叮嘱爹爹了,沅神医性子冷僻,不喜让人知晓他踪迹。” “现如今他在我们纪府的事情,沅神医是不希望张扬出去让旁人知道的。” “这倒没有什么,等下你爹爹回来了,我再叮嘱叮嘱他,让他吩咐下去便是。” 纪夫人的脸上露出淡淡倦容,“只是我却怎么也想不通,这毒是怎么来的?” 纪芙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反手握住纪夫人的手。 “这毒是怎么来的不重要,只要能够知道这毒是什么人竟敢大着胆子下的才是要紧。” 纪夫人有些欲言又止,只是低低叹了口气。 “娘,你放心,往后这种事再不会有了。”纪芙茵柔声安抚母亲,目光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坚定。 从纪夫人的院子出来,走至僻静处,纪芙茵停住了脚步。 她将沅千伊给她的药瓶掏出,交到了落玉的手里,悄声嘱咐道:“该说什么,怎么说,可都记住了吧?” 落玉郑重地点点头,纪芙茵这才放心让她去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见落玉回来,纪芙茵问道:“大姐如何?” “浑然不觉,奴婢做事小姐只管放心便是。”落玉笑着应道。 纪芙茵点头,“你们也回去歇着吧,明儿还得跟我去一趟姐姐那儿呢。” 既然要演场戏,这最先的开场,总得做足了才成…… 第83章 姐妹争执 清早,纪芙茵净过脸,对着正在给自己梳头发的青梅道:“梳个松了些的发式,最好是要那一扯便能开了的。” “好,那奴婢就重新再给小姐梳一个。” 青梅笑嘻嘻地应了,将那方才梳好的头发重新打散,换了个松松的发式。 “小姐看这可还满意?” “还不错。”纪芙茵起身,“爹今日不必去上朝吧?” “奴婢昨儿打听过了,老爷今天不必去。” 纪芙茵点了头,“走,你们两个跟我去一趟大小姐的房里。” 纪妃茵的院子并不远,走了没多久便到了。 这会儿时辰还早,纪妃茵的院门还是紧闭着的,里面隐约能听见丫鬟洒扫的声音。 “你们两个,都给我记住了昨天我是怎么吩咐你们的。” 纪芙茵拢拢鬓发,眼底划过一抹冷笑,随即抬脚——狠狠一下将院门给踹了个大开! 院子里的丫鬟冷不丁的听见这一声响,纷纷看了过来,见来人是二小姐,连忙有丫鬟上前来行礼。 纪芙茵却沉着脸,猛地一把推开了那丫鬟,气势汹汹地便带着自己的人三步两步冲进了纪妃茵的房间。 纪妃茵刚刚梳洗完毕,正端着一碗粥准备用早餐,见到纪芙茵冲进来,心头一跳,随即又装作没事人似的。 “二妹妹这是怎么了,这么气冲冲地跑到这里来,可是我哪个丫鬟得罪了二妹妹的人不成?” “大姐,你真是好狠的手段!” 纪芙茵杏眼圆瞪,随手抄起桌上的粥罐,狠狠地啪的一声砸到了地上,纤细指尖直直地指向纪妃茵的鼻尖。 “你做的那档子丑事,真以为不说便没有人知道了么?!” “二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纪妃茵被她这一激,登时有几分火气,冷眼睨着她。 “这一大清早的,你跑来我房里没来由的摔摔打打又是为了什么?!” 纪芙茵冷笑,扑上前,用力掐住了纪芙茵的脖子。 “我为了什么?你给我娘下毒的时候,怎么不问问你自己是为了什么?” 纪芙茵这一声怒吼吓倒了一屋子的丫鬟,毒害主母,这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 “咳,咳咳……”纪妃茵用力掰开纪芙茵的手,“疯了,真是疯了,你说我毒害母亲,可有什么证据?!” “证据我自然有,今儿我就是要替娘出了这口恶气,打死你这个不孝女!” 被推开的纪芙茵咬牙,像是一头被激怒了的猛兽,扑上前便同纪妃茵厮打了起来。 纪妃茵自小便是被娇滴滴养大的,一个深闺小姐哪里有什么力气,更别提要怎么跟人打架了。 纪芙茵也是一样,只不过昨日她却提前同莫离请教了一番。 别人打不过,但是同原本跟自己差不多的纪妃茵相比,自己还是牢牢地占了上风。 “小姐呀!快住手吧!小姐您怎么能打大小姐呢?”青梅焦急地喊了一声,连忙扑上前去拉架。 落玉也紧随其后,口中不断地高呼着劝纪芙茵停手的话,动作却同青梅如出一辙。 看起来像是在劝架,实际上不过就是在按住纪妃茵,不让她反击罢了。 纪妃茵本就身骄肉贵的,半分苦头也吃不得,挨了几下子纪芙茵的花拳绣腿,竟是痛得呼叫连连。 纪妃茵一双眼睛愤怒地盯着自己院里头的丫鬟,嚷道:“我是白养了你们不成?还不过来把这个女疯子给我拉开!” 气也已经出了,再闹下去戏也容易演的过了头,纪芙茵冲青梅暗暗使了个眼色。 青梅意会,立即又高声劝道:“小姐!打不得啊!” “老爷向来最是重规矩的,小姐同大小姐这样一闹,若是被老爷知道了,可是免不得要怪罪小姐的啊!” 纪妃茵的丫鬟听了,立即像是醍醐灌顶了一般,赶紧一路小跑了出去,将纪云豪给请了来。 琢磨着父亲该到了的时候,纪芙茵力气一松像是体力不支了似的,被压制了这么久的纪妃茵早就红了眼,见状,立即反手,狠狠一巴掌抽在了纪芙茵的脸上! “妃茵!芙茵!你们两个这是在做什么?!” 就在纪妃茵那巴掌响亮落下之后,自门口处立即响起了纪云豪那愤怒的声音。 “爹爹!”纪妃茵见父亲来了,眼中登时露出欣喜神情,委屈的眼泪立即扑簌簌滚落了下来,“爹爹要为女儿做主啊!” “一大早就这样吵吵闹闹不说,竟然还大打出手,你们两个可还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样子?!” 纪云豪坐下,气冲冲一掌拍在桌上,“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爹爹,您要为女儿做主啊!”纪妃茵委屈地哭嚷道。 “方才女儿正打算用饭,不料二妹妹却突然带人冲了进来。” “她摔了东西,又径直对我拳打脚踢起来,女儿问二妹妹究竟是为何动手,二妹妹竟是连半句理由都不曾有!” “她们主仆三人用力按住我,对我拳打脚踢,幸好爹爹你来了,否则女儿今日定会被二妹妹活活打死的!” “芙茵,妃茵说的可是事实?”纪云豪沉下脸来。 纪芙茵紧抿双唇,双眸泪水盈盈,缓缓跪了下来,“女儿求爹爹为娘做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纪云豪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儿,心里登时对纪妃茵的话有所怀疑了起来。 她说自己是被芙茵主仆按住打了一通,可现如今看来,受伤重的那个反倒是二女儿。 看那纪妃茵,珠钗鬓发一点不乱,脸上手上有几处看不出的小伤。 倒是二女儿纪芙茵,头发被撕扯地散了开了,脸上的巴掌印子还清晰可辨。 若当真是她们主仆三人压住了她一人打,还能让她这般的完好? “回爹爹,先前娘中了剧毒,险些撒手人寰,女儿心里当真……惊骇不已。” “只是那好端端的安神汤,里面怎么会有毒呢?必定是被什么人给下毒了才是!” 纪云豪不解,“你心疼母亲,爹可以理解,只是这又同你今日所为有什么关联?” “自然有关联!有人告诉女儿,那下毒的人就是姐姐!” “不得胡言!”纪云豪板起脸,“你们是亲生姐妹,妃茵怎么会下毒害自己的母亲?” 纪芙茵垂下头,声音也低了几分,哽咽道:“女儿得知之后,也是这么想的,女儿自然也是不愿意怀疑自己的姐姐,因此……” “因此女儿便想要来同姐姐问个清楚,究竟是不是姐姐所为,在女儿的心中,姐姐向来温柔宽厚,应当绝不会是那下毒之人才是!” “只是姐姐她却像是误会了,只听我问完一句,便劈手给了女儿一耳光。” “女儿并没有像姐姐所说的,主仆三人一齐压住她打呀……” 说罢,纪芙茵眼眶一红,蓄了满眶的泪水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 “老爷明鉴!”落玉趁势跪了下来,“奴婢二人是要上前拉开大小姐的,绝不曾对大小姐有什么冒犯之举啊!” “你们!信口雌黄!明明就是你们先冲进来打了人,你们——” “还不住口!”纪云豪厉声一喝,一双威严的眼睛看向纪妃茵,又将跪在地上的纪芙茵搀扶了起来。 “你自己看看你的样子,再看看芙茵的样子!” 纪妃茵原本还待争执,却忽然哑了声响。 现如今,不管是谁,在看她们二人现在模样,恐怕都不会对自己方才的话,她这是中了小贱人的圈套…… 纪妃茵恨恨地咬牙,纪芙茵的伤都在明处可见的地方,可实际上,自己不过就只是打了她一巴掌而已! 而自己身上的伤,却全部都在暗处,非得要掀开了衣裳才能瞧见。 方才自己挨打的时候,她又故意不曾扯过自己的鬓发钗环。 如今看来,倒像是自己这个衣着整洁的人,将那狼狈的纪芙茵给好好收拾了一通! 见她哑了声,纪云豪又叹口气,只是在同纪芙茵开口的时候,语气却明显温和了许多。 “那些话,你是听谁说的?” “女儿……不知道。”纪芙茵眼角一垂,流泪道。 “女儿是先前从祖母房里回去,路上听见的,再绕过假山去看那人的时候,那人已经走的没了影。” “这便是了,那些个丫鬟必定是随口胡诌,乱嚼舌头的话你怎么能当了真呢?” “罢了,罢了,快些擦擦眼睛,爹能明白你担忧母亲之心,只是今日之事毕竟是你有错在先。” “女儿知错了,女儿不该莽莽撞撞地便来责问姐姐,更不该惊扰到了父亲,求父亲原谅,求姐姐原谅!” 纪芙茵附身,同纪妃茵行礼了下去,身子弓的低低的,姿态放低到了十足。 纪云豪点头,看向妃茵,“妃儿,芙儿毕竟年纪小,你们母亲先前出事想必是吓到了她,终归是亲生姐妹,依我看此事便算了吧。” 平白就这样挨了一顿毒打,纪妃茵哪有可能这么轻易就原谅了她,只是现如今碍着父亲也在,不得不做出一副宽容大度的模样来。 “二妹妹快些起来吧,你也只是紧张母亲罢了,我不会责怪你什么的。” “谢姐姐宽容,妹妹当真知错了!”纪芙茵又是泪水盈盈的拜了下去,眼底却闪过一抹狡黠冷光。 此事看起来便像是就这么算了,只是时隔没几日,就在纪夫人彻底康复后的一天,纪芙茵却古怪地病倒了。 第84章 芙茵同盟 “到底怎么会是这样,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忽然就昏睡不醒了呢?” 已经彻底恢复了的纪夫人,在纪芙茵的卧房内焦躁不安地踱步,“你们两个可是一直伺候着的,芙儿可是吃了什么才忽然这样的么?” 落玉同青梅对视一眼,落玉沮丧道:“回夫人的话,奴婢们……根本想不出有任何可疑之处。” “从前几天开始,小姐就忽然变得容易困倦了起来,一日比一日爱犯困,睡的时间也一日比一日多,深思也有些恍惚似的,谁知昨儿这一睡下,竟然……怎么也醒不过来了!” “夫人,请恕奴婢多嘴,奴婢瞧着小姐现在这模样,竟有点像是、像是……” “像什么,你快说!”纪夫人连忙催促道。 落玉很是犹豫地开了口,“奴婢今儿怎么瞧着,小姐的嘴唇有些个青紫呢,竟像是……前些日子,夫人你中毒时候的模样!” “什么?!”纪夫人大骇。 “夫人再仔细瞧瞧,奴婢也怕是自己看错了,只是……奴婢这眼神的确好的很,夫人大概看的不是那么清楚,可奴婢却看的真真的!” 纪夫人身子一晃,“快,快去请沅神医来,快!” 苏姑姑赶紧应了,正待出门却被落玉拦住了,“姑姑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还是让奴婢去吧,走的也快些。” 说罢,落玉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出了房门。 沅千伊开了门,见是落玉,剑眉一皱,“你家小姐又有何事?” “这,奴婢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这是小姐亲笔书信,沅神医自己看过想必就明白了。”落玉从袖中掏出一封折好的信。 沅千伊接过那信,眼睛上下扫了一遍,“啧,真是麻烦。” “神医可看明白小姐的意思了?” 沅千伊冷冰冰地开了口,“不明白难道我会去么?” 撞了个冷钉子,跟在沅千伊的身后,落玉暗暗琢磨,怪不得青梅提起这沅千伊总是没个好气,这性子倒还真是怪地让人亲近不起来。 纪夫人见了沅千伊,连忙起身,“沅神医,快看看我芙儿究竟是怎么了?” “纪夫人莫要着急,我瞧着二小姐不像是有什么大问题。” 对着纪夫人,沅千伊还算是给了点面子,神情没那么冷冰冰的,坐在床边,握住纪芙茵手腕,沉吟半晌。 正待开口的时候,沅千伊还不等发出声音,房间里忽然便闯进来一人。 说闯倒也不太恰当,顾含谦紧紧走进来,眉宇之间尽是挂心,“伯母,芙茵如何了?” 沅千伊眉梢情挑,凉凉地开了口,“方才我正要说,被你给打断了。” “是在下唐突,请沅神医告知,芙茵她究竟怎样了?”顾含谦剑眉紧皱,脸上担忧的神情是十二分的真诚。 “她么,倒也没什么要紧的。”沅千伊懒懒地开了口,“的确是中了毒,同纪夫人前些日子所中之毒是一样的,只是……” “只是什么?” “上次纪夫人中毒,是有人往汤里一次性的加了足以致命的量,而二小姐这次,看起来却像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每日都投少量的毒所致。” 顾含谦一怔,狐疑道:“沅神医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害死芙茵?!” “这些个意思我不懂,我只管看病问诊,那些个弯弯绕的事你们自己想。”沅千伊下巴斜斜一抬,一副懒得搭理对方的模样。 听说是一样的毒,纪夫人放下心来,沅千伊既然救得了自己,也就一定救得了女儿才是。 不料,她的想法却遭到了沅千伊的否定。 “虽说毒是一样的,可是想要将她救过来的法子却是不同的。” 沅千伊测过脸,装作在看病人的迹象,却见到了纪芙茵偷偷撑开眼睛,冲自己狠狠挤了挤眼皮。 沅千伊对着床顶翻了个白眼,转回视线,语调平缓且冷漠,“不过比起这个来,纪夫人,纪府这内鬼可是需得早些抓出来了。” “上次是夫人你,这次是二小姐,下一次说不定就轮到谁了。” “沅神医说的是。”顾含谦目光一凛,狐目微眯,看向床上躺着的纪芙茵时,眼底有一抹危险杀意涌动。 “说的不错,是我先前太疏忽了,才让我的女儿遭此一祸,这回,绝不能轻饶了那人!” “来人,给我吩咐下去,封府,把所有接近小姐的人都给绑起来,一一盘查!” 纪夫人又怕又气,一时间也是真的动了怒,正吩咐了下去,却听到顾含谦阻拦道:“慢着,伯母,此事如此做,甚为不妥。” “有何不妥?” 顾含谦目光沉了沉,道:“那人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连续下毒两次,可见定是有什么法子能够让人不被察觉,这样大张旗鼓的搜,反倒会令那人起了警惕。” “看来,顾公子是有什么好法子了?”沅千伊饶有兴味地盯着他。 “倒也说不上是什么好法子,只是这样明着搜,不如来个瓮中捉鳖,到时人赃并获,那人就算有登天的法子也逃不脱。”顾含谦沉声道。 纪夫人忙问道:“谦儿快说,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把芙茵中毒之事瞒下,对外只称身体略微抱恙,下毒之人必定以为自己快要得手,等那人再次下毒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将其一举抓获。” 顾含谦话音刚落,沅千伊便缓缓颌首,“纪夫人,我倒是觉得顾公子这法子可行的很。” “反正二小姐中毒不深,等会儿服药之后立即便可醒来,倒是也不难向旁人瞒过去。” 闻言,顾含谦不语,低敛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沅千伊的神情,他竟像是一早就知道自己会如此提议…… 只是,不管他如何观察,都不能从沅千伊的神情当中看出半分敌意抑或是可疑之处。 “既是如此,那就这么办吧。”纪夫人想了想,神情严厉道,“纪府竟有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一旦揪出绝不能再轻易放过!” “纪夫人只管去安排,二小姐这里交给我便是。”沅千伊侧身,将那简易药箱打开,却并不着急从里面取出什么。 “顾公子,我沅某问诊有个特点,外人在时一律不看。” 顾含谦眉眼之间狐疑神色更重,只是将沅千伊之前的言行举止回想一遍,只当他是当真有怪癖,便同纪夫人一起离开。 那二人前脚刚离开,纪芙茵就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冲青梅二人道:“你们两个都出去守着,若是有什么人来,能拦下的就拦下,拦不下的,便马上进来通传一声。” 二人齐齐应了,赶紧去到外面守着去了,纪芙茵冲沅千伊一笑,“多谢沅神医相助。” “若不是你身上的重生之谜尚未解开,就算你真的是被毒死了也同我没什么关系。”沅千伊面无表情地合上药箱。 等沅千伊再次转回视线时,正对上角落那一抹修长黑影,俊秀眉峰一凛,指尖拈起几根银针,沉声道:“什么人?” “自己人,他便是莫离,我同你说过的那位西域人。” “怪不得长相如此之怪。”沅千伊放下银针,冲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纪芙茵问道:“那边如何了?” “都已经布置好,就等今夜了。” 说罢,莫离又笑道,“方才我又见着了那顾公子,像是焦急的很,你这次竟是连他也瞒了,不觉得不忍心么?” 纪芙茵笑了笑,“此事毕竟是我家事,将他一个外人牵扯进来未免不好。” “他是外人,我们两个也算不得你纪府的人。”沅千伊倒是难得地笑了出来,神色带些戏谑地看向纪芙茵,“怕是另有心思吧?” “看不出沅神医除了会看病,还会读心,往后若是腻了这些个药材针灸的,大可去集市上头摆个测字算命的摊子,倒也有趣的很。”纪芙茵笑侃道。 沅千伊撇撇嘴,“你这狭促的模样,不知道在那顾公子面前会不会有。” “牙尖嘴利的女人惹人烦的很,若是没什么其他的事,我可是要走了。” “劳烦沅神医走这一趟,今晚还得再麻烦神医做个证,之后便就真没什么了。” 摸透了沅千伊的脾气,纪芙茵也没了最初见他时的敬畏,知他这人就是性子怪了些,嘴上不饶人了些,其他倒还是没什么不好。 沅千伊冷哼一身,十足不情愿的模样,拎着药箱走了出去。 沅千伊刚一离开,立即便有脚步声传了过来,莫离同纪芙茵对视一眼,翻身立即消息在了半开的窗户后面。 “娘,你怎么又回来了?方才的事情,我都听沅神医说了。”纪芙茵做出一副还有些困倦的模样。 “先别说这些,告诉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娘放心,只是还有些困倦,其他的不适倒是没有的。”纪芙茵皱眉,“只是娘打算如何处理这件事?” 纪夫人愤愤道:“那人接二连三下毒,分明就是居心叵测,芙儿你只管好好歇息,这件事就交给娘来处理,娘这次定不会轻饶了那人!” “娘,要说起来,我倒是觉得那毒下的实在蹊跷,平日里我的吃食都是由宋姑姑一手打理,宋姑姑是娘一手教出来的老人,待我又亲厚,那毒是怎么在姑姑眼皮子低下下的呢?” 纪夫人拍了拍女儿的手,“不消你担心这个,娘也想到了,已经在暗处安排了人在暗处盯着了,若是有什么人钻了什么空子,当场便能抓个现行。” 第85章 初试琴音 “娘,不如也让莫离在暗处盯着吧,莫离的身手女儿是见过的,当真比咱们府里那些个寻常侍卫强了不知道多少。”纪芙茵说道。 “也好,既然沅神医说,那个人是日日都要下毒的,今天想必也不会例外,我们暗处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保障。” 纪夫人点点头,应了女儿的话,又仔细叮咛了几句,这才离开了房间。 入夜,约莫到了巳时,青梅轻声提醒道:“小姐,宋姑姑去厨房取小姐的燕窝了。” 纪芙茵点点头,“耐心等着吧,把我的箜篌取出来。” 落玉闻言,立即将天音琴抱了来,笑道:“小姐最近技艺越发精湛了,奴婢有时候听小姐弹这箜篌,竟像是要听呆了似的呢。” 纪芙茵笑笑,抱过箜篌,指尖轻挑,顿时一声清脆乐声便自指尖下蔓延了开来。 房间里燃了熏香,纪芙茵阖上眼,凝息静气,将心念神似融入这琴音当中,只盼今日计划可以一举成功…… 奏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立即有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将纪芙茵的琴音生生打断。 “二小姐,奴婢听说莫小哥他们抓住了前些日子给夫人投毒的人,现如今正在老爷房里审着呢!” 纪芙茵的唇角不着痕迹地挑起,“可知道那人是谁?” “这……”小丫鬟迟疑了一下,“奴婢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敲的也不怎么仔细,只是看那人的打扮竟像是……大小姐。” “大姐?这倒是有趣了。”纪芙茵搁下箜篌,拢了拢鬓发,起身便向纪云豪的房间走去。 走得近了,还不等进门,便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声,纪芙茵笑了笑,随即示意丫鬟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纪云豪夫妇都在,周姨娘同翠姨娘也大气不敢出地坐在一旁。 纪云天同两位庶女小姐也坐在一处,各自均是神色复杂地看着跪在地上嘤嘤哭泣的纪妃茵。 见她进来,纪云豪脸上的僵冷才算是融化了不少。 “芙儿,你的身体还没恢复,怎么就过来了?” “女儿方才听说,想要下毒毒害我同母亲的凶手被抓住了,女儿一时忍不住那气便来了,爹爹不必担心,沅神医已经说过女儿没事了。” 纪芙茵冲纪云豪盈盈一拜,又神情茫然地看了看四周,“那人呢?在哪里?” “那孽畜不就在地上跪着么!”纪云豪又是暴怒一声,愤怒的眼睛瞪向跪在地上的纪妃茵,“你竟还有有脸哭!” “我没有!爹爹!女儿真的没有啊!”纪妃茵哭得早已经花容失色,身子抖成了一团。 纪云天叹息一声,平日里他待纪妃茵也很是心疼,也觉得这大妹妹温柔娴雅,得体懂事,怎的竟就做出了投毒毒害主母嫡妹这种事呢? “大妹妹,你就莫要再强辩了,快快认个错吧。” “我没有错,为何要认错?!”纪妃茵猛地抬起头,指尖狠狠地对准纪芙茵,“一定是她,是她冤枉我,是她设计来陷害我的!” “胡闹!”纪夫人低喝一声,“你口口声声说是芙儿陷害你,难不成是她想要毒死我这个亲娘?!你如此胡言乱语,可有证据不成?!” “证据,证据……就是他!” 众人顺着纪妃茵所指之处望去,站在那里的正是生了一双金瞳的莫离。 “他是二妹妹的人,他一人之言,大家要如何相信?!谁知道会不会是听了二妹妹的话,才来这样污蔑我!” 纪妃茵指尖颤抖着,反驳的言语实则没几分底气,她拼命的回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可不管她怎么回想,中间的记忆都有一段是空白的。 等那段空白过去之后,什么都不知道的她,竟然手中攥着一包毒药出现在长廊上,还正要往纪芙茵的燕窝里面加进去。 等她猛地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就已经被人给抓了个正着…… 纪芙茵转过身,满面惊愕,似是有万般不敢相信。 “姐姐,要下毒害母亲和我的人,竟会是你!?” “纪芙茵!”纪妃茵恨恨咬牙,“你以为你这种蹩脚的栽赃陷害,就能躲得过其他人的眼睛吗?我何时对你下过毒?!若我对你下了毒,为何你现在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这,自然是因为落玉她们发现我中了毒,立即便将沅神医请了来。”纪芙茵看向一旁的莫离同宋姑姑,“莫离,姑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你们看错了?!” “小姐,奴婢是上了年纪,可奴婢还没有到老糊涂的地步呀,今日大小姐,的的确确是打算在小姐的燕窝里面下毒的!” “今日奴婢像往常一样去端小姐睡前吃的燕窝,到了走廊岔路口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另一侧有奇怪的动静,奴婢就转头去看……” “谁曾想,大小姐竟一早躲在那里,就等着奴婢转身的时候,将那毒药撒进去!” 纪芙茵倒吸一口冷气,“宋姑姑,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是真的,若不是莫护卫当场便将大小姐人赃并获,老奴怕是,怕是又要像上一次苏姑姑那样,将有毒的吃食送到自家主子的嘴边了呀!” “上一次?就是母亲中毒那次?!” “不错,芙儿,方才我同你爹爹,已经与苏姑姑对质过,苏姑姑当日也是像宋姑姑一般听到了身侧什么声响,毒药应当就是那个时候撒进去的。” 纪夫人叹息一声,看向纪妃茵的眸中满是失望与气恼,“妃茵啊妃茵,自小我可曾亏待过你半分?你究竟是所想如何,才能狠下心来对我们母女下了杀手!” “母亲这么说,竟是要偏袒二妹妹了?” 纪妃茵心知躲不过,索性把心一横,质问道:“那护卫,还有宋姑姑,全部都是二妹妹的人,究竟是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冤枉我也未可知!” “母亲怎能在这种情况下,便一口咬定此事是我所为呢!?” “妃茵,事到临头你还不知错么?”纪云天皱眉道,“你手中握有毒药,又被莫护卫宋姑姑抓了个正着,你竟不知错,还要强辩什么?” “大哥!竟是连你也不肯说句公道话么!?”纪妃茵含泪道,“他们若真是受了旁人指使,索性都已经栽赃与我了,再多包毒药又有何相干!” 经这一说,纪芙茵这才看到那从纪妃茵身上搜出来的毒药,此刻正被摆在一只小托盘里,她细细打量着,那毒药包的好生巧妙。 一小簇灰黑色的粉末,被一层包松子糖的糯米纸给包了起来,若是丢到热腾腾的汤碗里,想必眨眼间就会融进去,也不会被旁人察觉,投毒的时候,只需要轻轻一丢便可以,也没了那些个药粉到处飘的难题。 “这毒,同上次你母亲所中之毒是一样的,沅神医都已经分辨过了,不是你,难道会是芙茵要去害她的生身母亲,现在又自己服毒,就为了栽赃你?!” 纪云豪看着眼前的大女儿,眼中流露出来的,尽是说不出的失望。 他曾经待这个唯一的嫡女如珠似宝,捧在掌心呵护备至,只当她是单纯至善的好女儿,如今看来,竟是如此心思歹毒之人! 难不成,因为刘姨娘的事情,她竟记恨到了如今? 纪云豪的心中瞬间凉了半截,现在是夫人,二女儿,若是她还没有被戳穿的话,下一个中毒之人,会不会就是自己?! “女儿知道爹爹要说什么,可爹爹在听信旁人之时,是不是也该听听女儿的?!”纪妃茵稳了稳心神,开口说道。 “我若是当真要难为母亲同二妹妹,为何我不去求助于六皇子,而是要自己冒这个险?爹也应当知道,六皇子待女儿是多好的吧。” 纪妃茵这理由并不是经得起推敲的,但她道出这话的用意,本也就不是为了用这理由来开脱。 她要的,就只是在此刻提醒众人她同六皇子之间的关系,只是在借着六皇子的身份来向大家施压,好让此事就此带过罢了。 纪芙茵在心头冷笑一声,今日若是这么简单就能让她躲了过去,可真就枉费她一番心思的布置了。 见纪云豪眉心皱紧,却一时有些犹豫了的模样,纪妃茵紧绷着的神经松了松,“况且,女儿本就没有什么理由,非得要置二妹妹与死地不可。” “爹爹。”纪芙茵轻声道,一双秀眉微微蹙起,“女儿也是这么想的,大姐同女儿一贯不曾有过争执,就算是上次女儿一时冲动,误会了姐姐,姐姐如此大度,应该也不会记的这样久才对。” 当真不会么?纪云豪心中的疑云反倒更重了起来,只是若可以选择的话,他也当真不希望那个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会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气氛像是一瞬间僵在了这里,然而,就在此刻,一个身着霞色衣裳的婢女竟噗通一生跪在了地上。 “奴婢有要紧的话要说,求老爷夫人恩准!” 众人向那丫鬟看了过去,立即便认出了她是谁。 “珠儿?”纪夫人狐疑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奴婢不敢就这样说,奴婢斗胆向夫人讨个恩准,若奴婢说了,就将奴婢的卖身契还给奴婢,准许奴婢回去家乡嫁人!” “我们还不知你要说的是什么,就这样答应了你,若你也是下毒的同谋,到时放走了你,岂不是冤枉的很?”纪云天皱眉道。 第86章 珠儿指认 “大少爷误会了,奴婢之所以有这请求,只是因为奴婢所要言明之事,是同大小姐有关的!”珠儿颤声道。 “今日之事奴婢说了之后,若还让奴婢留在大小姐的身旁,奴婢怕是会……” 她这话一说出,众人心里便大概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自打刘姨娘死后,打小贴身服侍着她的珠儿便去到了纪妃茵的身边,不是打小用惯了的丫头,珠儿也不是多出彩的,主仆情分自然也就没多少。 今日若是珠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等回去后纪妃茵会如何待她,想也知道。 “娘,我看这丫头不像是说假话的,娘便允了吧。左右不过是个丫鬟,放她走了对我们纪府也没什么损失。” 纪夫人沉吟片刻,见纪云豪也示意自己点头,便同珠儿道:“好,我答应你。” “谢夫人仁善!”珠儿激动地眨眼间便挂了两串泪珠下来。 待情绪稳定一些了,珠儿才有些纠结地开口道:“奴婢可以作证,这两次下毒的事情,都是大小姐做的!” “珠儿?!你竟联合旁人,一起来污蔑我?!”纪妃茵很是不敢置信。 “大小姐,事到如今,您就认了这个错儿吧!”珠儿涕泪涟涟。 “先前您要毒死夫人,奴婢还只当是您思念亲生母亲,才一时犯了糊涂,可——” “可二小姐不过就是怀疑了大小姐,同大小姐质问了几句,大小姐怎么就能一怒之下,想要连二小姐也一并害了呢!” “血口喷人!贱婢!我何时要毒害二妹妹同母亲了!” “老爷,夫人!奴婢有证据!”珠儿拧过头,似是不忍同纪妃茵对视,“旁人都不知道大小姐将那毒药藏在了哪里,奴婢却记得!” “当真?珠儿,你可莫要为了出府嫁人,便随意捏造事实来污蔑姐姐才是。”纪芙茵道,“你可有确确实实拿得出的证据?” “二小姐若是可以派人去奴婢所说的地方搜一搜,找出那毒药来,便可证明奴婢是不是在撒谎了!” “这……也好,是真是假,搜一搜便知,若搜不出什么的话,这样一来也能够证明姐姐是清白的了。你说是不是,大姐?” 纪芙茵面容关切地看向纪妃茵,眼眸当中却浮起一抹冷笑。 对上她那意味深长目光,纪妃茵胸口重重一沉,一双原本娇美的双眸之中,尽是毒辣。 纪云天起身,“为免大妹妹疑心,这次由我来搜便是,若是搜不出,自是会给大妹妹一个交代,若是当真搜出了什么,也望大妹妹能够认了错。” 纪妃茵轻轻咬了牙,“我本无措,要搜便搜!” “珠儿,你说那东西藏在了哪里?” “我亲眼见过,大小姐将那东西藏在自己的枕头下面,是一只玉白瓷瓶,上头还绘了荷花的模样,先前我并不晓得那是什么,如今看来,应当便是毒药了。” 纪妃茵冷笑一声,毒药是装在了一个细瓷瓶里不错,先前也的确是藏在了枕头下面。 可自从那碗原本应该送去给纪芙茵的药,误打误撞送去了纪夫人那里之后,为除后患,她便找了个没人的时候将那药给处理了。 现如今珠儿想要一次来出卖她,大概是不可能得逞的了。 “孰是孰非,等大哥回来便知,到那时,还望爹爹能还女儿一个清白!” “姐姐还是稍安勿躁吧,大哥尚未回来,你现如今说些什么,都是空口无凭,要爹爹如何相信你呢?” 纪芙茵目光关切,对纪妃茵的关切好似真诚到了极点,只是当她们二人视线碰撞到一处之时,血腥的味道便悄悄弥漫开来。 过了没多久,纪云天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寒着脸,将手中一物摊开到纪妃茵的面前:“你还有什么好说!?”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纪妃茵瞬间煞白了一张脸。 被纪云天握在手中的,正是珠儿所形容的那样一只小瓷瓶,她应当早就倒干净粉末,将那瓷瓶扔了才是,怎的现在竟又会出现在了眼前?! “栽赃,这一定是栽赃陷害!”纪妃茵凶神恶煞地瞪着珠儿,“贱婢!说,这东西是不是你偷偷放进去,好来污蔑我的?!” “妃茵!”纪云天低喝一声,已然有了怒意。 “大哥,先莫要急着盖棺定论,还不确定这里面装的东西是什么,怎可早早儿的便下了决定?” 纪芙茵悄声劝到,拿起那只小瓷瓶,向自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过的沅千伊走去。 “还请沅神医瞧一瞧,这里头装的,究竟是不是我与母亲所中之毒?” 沅千伊目光低垂,漠然地接过那瓷瓶,放在鼻下嗅了嗅,冷声道,“不错,这里面装的,同夫人以及二小姐所中之毒,的确是同一种。” 纪芙茵倒吸一口冷气,目光惊诧,“姐姐,这——” 看见她这十足无辜的模样,沅千伊的唇角颤动了几下,幸好平时总也是冷着一张脸的,不至于一下子便笑了场。 那里面的毒是他一早就配制好了,交到她手上的,现在她居然还能装成如此诧异的模样,若是脸上再抹些油彩,这位纪家二小姐都能直接唱戏去了。 “沅神医都这样说了,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分明就是这珠儿想要出府想疯了,才偷着把那东西塞到了我的房里!”纪妃茵额角冷汗涔涔而出,却仍是咬紧牙关,宁死都不松口。 “老爷夫人明鉴,大小姐的床铺,只有小姐的贴身丫鬟枚儿碰得,我们其他的丫鬟,平日里是连小姐的内室都不能进的,若真是奴婢藏起来的,又怎么会不曾有人察觉到?” “不必多说了。”纪夫人示意珠儿噤声,轻叹一声,看向纪云豪,“老爷,今日之事,你认为应当如何处理?” 虽说也是嫡女,可毕竟不是自己亲生,罚的轻了,怕震慑力不够,罚的重了,又怕纪云豪这个做爹的会有微词。 “这种心狠手辣的女子,不止不配做我纪家的嫡女,就是连庶女也是不配的!”纪云豪气到额角青筋毕露,“往后就恢复了庶女的名头,再去庵堂里面待上半年吧!” “既然老爷你都这么说了,虽说罚的重了些,不过总比继续将她纵容下去的好。”纪夫人瞥了一眼纪妃茵,“今晚你便回去收拾东西吧。” “不,不!我不服,我不服!” 纪妃茵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一直冰到了脚心,她想不通那已经丢了的毒药究竟是如何重新出现,更想不通自己今夜怎么会像鬼使神差地拿着毒药,将上次投毒的一幕重演! “我根本就是被冤枉的,爹你为什么不信我?!爹爹你怎可如此糊涂不明,被有心之人耍弄的团团乱转,当真是糊涂……” “大姐!”纪芙茵面容一僵,一记耳光便挥在了纪妃茵的脸上。 纪妃茵像是被打懵了,尚未说完的话梗在了喉间,只觉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 “还请姐姐饶恕妹妹冒犯,方才我也是迫不得已。”纪芙茵道,“姐姐怎可说父亲糊涂不明,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岂是为人儿女能说得的?姐姐还是先冷静些吧。” 看见纪芙茵眼底深藏的那抹笑意,纪妃茵胸口一片冰凉,她是在还给她那日的一巴掌! “我不去庵堂,我不去庵堂,爹,当真不是女儿做的,当真不是啊!” 纪妃茵的哭诉在此刻已经引不起纪云豪的半分疼爱了,大家之中,最是忌讳手足相争,纪妃茵做出了这种事,当真已经是令他失望至极了。 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她却仍然不肯认错,这更是令他失望到了极点。 纪云豪冷声道:“若妃茵你再如此胡搅蛮缠下去,往后你便不要自庵堂回来我纪家了!” “爹,爹——” 看纪妃茵在一瞬间惨白下去的脸色,纪芙茵心中轻笑一声,面上却做出惋惜悲哀神情,缓缓地跪在了地上。 “芙儿,你这是做什么?” “庵堂清冷,姐姐若是去了,那日子怎比的在纪府?” “她差点要毒死你们母女,你竟还要为她求情?!” “爹往日不是也教芙儿,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句话么,姐姐想必只是一时糊涂,求爹爹原谅了姐姐吧。” 纪云天眉心一皱,“芙茵,不要为难爹爹,若今日爹爹不重重责罚与她,就那么轻巧便过去了,往后还何来规矩一说?” “大哥,我并不是让爹爹不责罚,只是……” “只是现如今,姐姐已经是六皇子的人了,将来身份必定尊荣显赫,爹爹若是执意要将姐姐重新降为庶女,六皇子若是知道了,怕是不会情愿。” “若是如此,不过就是嫡女庶女的分别,不将也无妨,只是我却不想要再见到这个心如蛇蝎的女儿,送去庵堂是必定要的!”纪云豪的态度很是斩钉截铁。 纪芙茵叹息一声,“可若是如此,爹爹要如何同祖母解释呢?” “祖母向来疼惜姐姐,若姐姐就这样被送去了庵堂,祖母心里必定挂念忧思。可倘若将缘由说明白了,祖母现如今年事已高,这种刺激还是不要令她尝到为妙啊。” 纪云豪有些犹豫了,先前他只想着要如何来惩罚纪妃茵,却一时疏忽了,要如何同老夫人解释,老夫人虽说现如今待纪妃茵有些淡淡的,可往日里最疼的却是这个长孙女。 一旦被她知道了,到时候怕是又让老人家心伤上一场。 第87章 杖责妃茵 “女儿倒是也不像爹爹所想的如此宽容,姐姐此次犯得错误并非寻常小事,只是念及祖母年老,看不得儿孙出事,爹爹便弃了将姐姐送去庵堂的念头吧。” 纪芙茵字字恳切,纪云豪也听得很是动容,只是要他就这样原谅了纪妃茵,也着实有些令他咽不下这口气。 知晓纪云豪犹豫之处所在,纪芙茵凝眉深思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 “爹爹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姐姐犯了这样大的错,责罚是绝不能免的,只是芙儿同姐姐终究姐妹一场,着实不忍看姐姐被送去庵堂。” “爹爹若实在怒气难平,便就依了家法,将大姐杖责五十,再罚她闭门思过便可。” “其余的,不管是将嫡女身份降为庶女,还是要将她送去庵堂,都请爹爹免了吧!” 说罢,纪芙茵又深深地俯下了身去。 “你……”纪妃茵浑身又是一凉,她就知道她不会这么好心当真为自己求情,没想到,饶了一圈竟是想要让自己挨那五十板子! “我什么?我给姐姐求来的宽恕难道不够好么?还是说,同这五十板子比起来,姐姐更想要去那庵堂,青灯古佛一辈子,再也见不到那六皇子?” 纪芙茵低垂着头,唇角暗暗勾起,压低的声音像是针一般地扎进纪妃茵的心头。 “这样一来,爹爹认为如何?” 纪云豪思忖片刻,板着脸点了头,“拖下去,用家法!五十板子,一下都不能少!” “不,爹爹!五十板子,女儿会被活活打死的——爹爹!” 纪妃茵哭嚷着,却还是被两个身体强健的婆子给拖了出去。 在纪府,动用家法时所用的板子,同那平日惩罚下人的板子是不同的。 这板子上面绑了一层粗粗的麻绳,凹凸不平的面打下去,比那平日光滑的板子痛了不知道多少。 听到纪妃茵那凄厉的叫声,纪巧茵同纪灵茵均是脸色煞白,低了视线不敢想前看,纪芙茵也低低地垂下视线,眸中却有一抹得意划过。 若不是她还需得用纪妃茵来代替自己,挡了那赵洛之,否则的话,她一早便想法子将她送庵堂,一辈子青灯古佛了。 现在虽说不能彻底将她从自己眼前铲除,打她五十板子,让她长长记性,收敛些也是好的。 五十板子打过,平日里娇生惯养的纪妃茵早就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喉咙里面连哭声都发不出多少了。 “姐姐!” 绑在纪妃茵身上的麻绳一松开,纪芙茵立即便扑上前,像是要将她给搀扶起来似的。 纪妃茵眼睛半合着,冷汗早已经疼的遛了满身满脸,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狼狈又难看的脸色再没了往日的骄矜。 “纪、纪芙茵……你好狠的算计……” 纪妃茵狠狠地咬着牙,气若游丝,身子稍稍一动,便是痛到一阵颤抖。 纪芙茵侧过视线,在她眼前低笑一声,点墨似的漆黑双瞳,眨也不眨地直直凝视着纪妃茵,眸光中有种无形便令他人矮了半分的震慑。 “这五十板子只是一个警告,若你往后肯收敛,你我自然相安无事,” “若你还想要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敢保证,到那时等着你的,绝不止这五十板子!” 见纪妃茵看向自己的眼神仍是怨愤不已,纪芙茵唇角轻轻上扬,忽然脸色大变,“姐姐,小心些!” 纪妃茵的身子,原本就已经因为那五十板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加之剧痛,早就软绵绵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听纪芙茵喊完那一声,她只觉得自己小腿一软,径直向后仰去。 旁人在屋里看的不仔细,除了强忍住笑的莫离,谁都没有察觉到纪妃茵的摔倒,是因为芙茵再轻巧不过地在抬腿走路时,蹭到了她的小腿。 纪妃茵这一倒,伤处恰好撞上了方才她趴在上面的长凳上,顿时一阵钻心的剧痛,连惨呼一声都来不及,身子便一软,两眼翻白,冷汗涔涔地晕死了过去。 虽说对这女儿有些恨,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纪云豪见她晕死过去,心里当即便有些担忧,视线方一瞟到沅千伊的身上,还不待他发出声音,便见沅千伊径直起了身。 “只是挨了板子,死不了,这种寻常伤势不必我来瞧。” 冷冰冰地丢下这傲慢一句,沅千伊走出了房门,从晕倒在地的纪妃茵身侧走过,竟像是完全看不见她似的,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 这下反倒是纪芙茵有些忍不住想笑了,当下便装模作样地同丫鬟一起将纪妃茵搀起,又道自己累了,带着落玉他们回去了自己院子。 “小姐今日所做之事,当真是痛快!” 一回到院子,青梅便笑得合不拢嘴了起来。 若不是亲眼见了,谁又能想到往日那个高高在上的大小姐,竟然也会有被打到瘫软在地上的一幕呢? “奴婢也看的痛快极了,只是奴婢却有些想不通,小姐究竟是何时教珠儿,又是如何教的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药瓶藏进大小姐的枕头下呢?”落玉纳罕道。 “我并没有教珠儿做这些。”纪芙茵笑道。 “那珠儿怎么会……?” “是我放的。”莫离开口道,“又算不得什么难事。” “吹牛,莫小哥你就算身手再好,大小姐的房间也不是你想进就能进去的吧,是不是,小姐?” 见青梅如此纳罕,纪芙茵也只能忍笑摇头,“青梅,此事当真是莫离做的。” “当真?”那二人又齐齐瞪大了眼睛,低呼一声,“莫小哥,好厉害的身手,快说与我们听听,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倒也不难。”莫离笑笑,“身手快些便是。” 真正的方式,他自然不会告诉这二人,便只是寻了个理由搪塞了过去。 几人正谈笑,忽然听外面一个丫鬟来报,说是珠儿来了。 今夜在纪云豪房里发生的事情,被纪云豪夫妇严禁传开,因此那丫鬟并不知道珠儿为什么会在这么晚了的时候过来。 “莫离,你先回去吧。”纪芙茵敛了笑意,同莫离说道。 珠儿走进来的时候,脸上有种掩藏不住的喜色,一进来便给纪芙茵跪下了,神情是笑着的,眼圈却是蓦地一红。 “谢二小姐相助,否则奴婢怕是要逃不出那火坑了!” “你也不必谢我,若不是她这次行事太过毒辣,我也不会出此下策,至于帮你讨回卖身契,也只不过是顺便的事情罢了。” 瞧见珠儿袖口下隐约露出的伤疤,纪芙茵的心中也是一阵唏嘘。 自打刘姨娘死后,珠儿去了纪妃茵那伺候着,日子非但没好多少,反倒成了纪妃茵人后的出气筒。 先前说好等珠儿到了年纪便允她回去嫁人,岂料珠儿家中的未婚夫家一再催促了几次,纪妃茵竟就是拖拖拉拉不肯应允。 打听清楚这件事之后,纪芙茵便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 以卖身契作为交换,命珠儿偷偷将她从沅千伊那求来的,可以令人神智略微涣散的药,神不知鬼不觉地加进纪妃茵每日的茶水中。 等到那药在她体内渐渐起了作用,她便再利用天音,操纵了神志本就在药物作用下有些涣散的纪妃茵,让她将之前下毒的场景重演一遍。 “这件事,原本便是她所为,你也不算是撒了谎,这里有包银两,你拿回去,往后嫁了人好好过日子,这些个事你就忘了吧。” 珠儿是个聪明的,立即便听懂了纪芙茵话中之意,接过银子,当即便信誓旦旦道,定会将此事烂在腹中。 见她应的诚恳,纪芙茵便点了头,允她走了,命落玉铺好床,打算好好歇息歇息,躺在床上,却竟有些辗转反侧了起来。 这些天不知怎的,偶尔一个人独处时,她的脑中总会在无意识之间,回想起那日在门前,莫离那短暂的欲言又止。 那日说起顾含谦时,他隐去不说的内容,究竟是什么? 纪芙茵有些烦乱地翻个身,难不成在顾含谦的身上也是同自己一样,隐藏着什么不可与外人道的秘密……? 思索了一夜,最后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竟是快要到中午时分,纪芙茵只觉得自己睡了这一场,身上的骨头都要酥掉了。 梳洗完毕去到外间的时候,却见那桌上满满当当地堆了好些东西,纪芙茵一怔,问道一旁的青梅,“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 “还能有谁,自然是咱们顾公子啦。”青梅笑嘻嘻道,“顾公子在知道咱们小姐中毒之后,可是担心的很呢。” 纪芙茵眉心一皱,竟是有些哭笑不得,昨日她一切都安排好了,却唯独忘了把顾含谦算进来。 自己中毒的消息刚传到母亲耳中,他竟然也来了,临时告知他又怕会令事情生出什么变故,便索性同他也假装到底了。 “顾公子一番心意,便收起来吧。”纪芙茵又道,“别忘了挑一些给母亲和祖母送过去。” “是,小姐。”青梅笑着应了,便开始忙着挑拣东西。 “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听见这声音,纪芙茵心头微微一跳,落玉平日里最是稳妥镇定的那个,什么事能让她如此慌张了起来? 落玉脸色苍白,眼神惊慌,“顾将军他,要被拿下大狱了!” 第88章 顾家遭难 纪芙茵胸口猛地一震,皓腕一抖,滚烫的茶洒了出来,烫的掌上一片通红。 “你说什么?顾将军他出事了?” “奴婢也是方才听说的,老爷现如今正在想法子呢!”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慢慢说。” 纪芙茵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边注意着落玉的话,一边在脑中仔细回想前世关于顾将军的一切。 “奴婢也听的不是很仔细,好像是顾将军被什么大臣给联名参了一本,罪证确凿。” “帝君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现如今顾将军只是被软禁,可若那罪名一旦证实,怕是就要直接进死牢的了!” 纪芙茵身子晃了晃,脑中隐隐有些作痛,前世的她同顾家没有半分瓜葛,只记得顾将军名声显赫,哪怕是到自己临死的前一天,都不曾听闻顾家有什么变故。 芙茵指尖一凉,难不成,这顾家遭难,也是这一世新增的变故……? “你可打听出了,那顾将军究竟是因何遭难?” 落玉脑袋摇得拨浪鼓似的,神情焦灼,“现如今知道的就是老爷夫人,奴婢也只是从那些个一知半解的下人口中得知的,大致听了这么个意思,究竟为何奴婢便真的不知道了。” 纪芙茵心下着急,便也顾不得其他,匆忙去了纪老爷的书房,纪夫人也在,二人脸上均是一脸愁容。 见芙茵来了,纪老爷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勉强笑道:“芙儿怎么来了?” “爹,女儿听说,顾将军家出事了?” “不妨事,朝中大臣们的日子就是这样,保不齐哪天就要自己被参上一本,无大碍的。” 她看得出父亲是在隐瞒,一时间也没法子打探,心中却肯定了,这次顾家所遇到的事情,必定不是如同父亲而言的那么简单。 纪芙茵心念一转,浅笑道:“原来如此,我也只是方才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只当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到爹爹说顾伯伯没事那便安心了。” 纪云豪夫妇这才心口一松,纪夫人温言道:“不过就是些小事,不必担心的,你且回去吧,娘还有些事要同你爹商量。” “那女儿就先退下了。”纪芙茵乖巧地转身,走出了房间。 走过了第一个拐角,站在几颗树下,纪芙茵低声唤道:“莫离!” 树叶簌簌抖动,眨眼间,莫离便不知从何处跃至眼前,“何事?” “帮我探听爹娘的对话,我要搞清楚,顾家这次究竟是因何遭难。” 纪芙茵轻轻咬了唇,不知怎的,她心中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过了晌午,仍是不见莫离人影,青梅急道:“怎的还不见莫小哥人影?” 落玉连忙将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又拿眼轻轻瞟了瞟正坐在窗旁,面色阴晴不定的纪芙茵。 青梅立即回过神来,赶紧没了声响,耐着性子等了起来。 纪芙茵的心中也甚是焦灼,只是她却明白,急是急不得的,要将那消息打探个清清楚楚,只靠一时半会,估摸着是不成的。 只是莫离这这一去,竟去了足足一个时辰,待他回来的时候,被纪芙茵托在掌心,却一口未动的茶早已经凉的透透的了。 “可是打听清楚了?” 莫离点点头,“顾家此次遭难,是因为有人向帝君告发,顾将军意欲谋害皇后。” 皇后……凉莲羽?那个女人虽说心狠手辣,却不曾同臣子之间有过什么争斗。 更何况顾家从来都不是皇子之争当中的任何一派,顾家又怎么会同皇后凉莲羽扯上关系? “此事还需得从半个月前皇后寿辰说起,大臣们全部应邀,去参加了皇后的寿辰庆贺,自然便免不了送与皇后贺礼。” “莫不是顾将军送的贺礼出了问题?”纪芙茵蹙眉,“可赠礼是半月之前,就算出了什么事也不该是现在发难才是。” “原本应当是这样,只是那顾将军送的礼,最初是没什么问题的。” “此话怎讲?”纪芙茵蹙眉。 “顾将军送的是一味药丸,声称按时服用便可以令人青春永驻。” “前些日子皇后服用了都没什么,近期却忽然出了问题。皇后的脸上忽然长满了红疹,精神也恹恹的。” “之后竟太医查证,声称唯一的问题便是出在顾将军所赠的那药上,帝君同皇后一时便勃然大怒,在此事彻查之前,先将顾将军给软禁在了将军府。” “不可能。”纪芙茵眉心拧紧,“当日群臣所进贤的贺礼当中,但凡是要入口的,样样都是经过太医之手的,若有问题,早就该查处了才是。” 沉默半晌,纪芙茵道:“落玉,莫离,你们二人陪我去一趟将军府,青梅你留下,若是有人来了,定要搪塞过去,万万不可让爹娘知道我是去了哪里。” “知道了小姐,你们尽管去,家里有奴婢守着呢。” 纪芙茵也顾不上多叮嘱两句,当即便从后门,带着那二人去到了街上。 远远的还不等走近将军府,便看到那门前四周的兵卫把守,竟是比从前多了一倍不止,将将军府给严防死守了起来。 纪芙茵走上前,守门的侍卫立即将刀横起,将大门给拦住了。 “什么人?” “纪府二小姐,祖母让丫鬟做了些糕点,让我来送给顾公子。” 纪芙茵做出一副茫然模样,“平日我不是常来做客的么,怎的你们竟是不认识我了?你们顾公子呢?” 守门的二人交换了个眼色,只听其中一个道:“守门的早就不是顾家的人了,待会进了之后也别乱走,仔细着被当成顾将军同谋!” 纪芙茵低呼一声,“这,这是从何说起?莫不是顾将军出了什么事?” “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要进便进,早些出来!” 守门的人不耐烦地将纪芙茵放了进去,立即便有认得纪芙茵的小厮上前来,将她带到了厅里,一路上自然也是守卫森严,那小厮竟是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走进厅里,只见顾含谦正手执一把紫砂茶壶,微微侧了身子,将茶水缓缓注入杯中,纤长睫毛低垂,唇角微抿,神情专注,似是再从容不过的了,仿佛此刻那些个围在将军府的侍卫都像是不存在一般。 “顾公子。”纪芙茵压下心头纷乱思绪,轻唤一声。 听见她的声响,顾含谦面露错愕神情,见眼前之人当真是她,唇角斜斜挑起,“芙茵,你怎的来了?” 将那随意带来的点心随手搁在桌上,纪芙茵压低声音,焦急道:“顾伯伯出了何事?” “原来你竟是因这而来,让你挂念了。”顾含谦剑眉轻蹙道。 “究竟是出了何事?” “先喝杯茶。”顾含谦拈起一只茶碗,摆在她面前,悄声道,“有人要害我顾家。” “谁?” 顾含谦蹙眉,轻轻摇头,“不知。” “我既是来了,便是拿你当作了自己人,我能涉险来探望你,你竟就不能将真话告知与我?” 顾含谦一怔,眉峰轻挑,面容似是有些错愕,沉默了半晌,顾含谦轻笑,“只是不想让你牵扯进来罢了,你若执意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说罢,顾含谦敛了笑,正色道:“现如今看守纪府的人,不是帝君也不是皇后的人,而是六皇子的手下。” 只这一言,纪芙茵的脑中顿时便闪过了一个念头,倒吸一口冷气。 “是六皇子要害你们顾家?皇后中毒,也是他一手谋划?!” “太医确诊的就只有皇后脸上的疹子,那药中的毒性,至今都还没有一个肯定说法,除了那里面的毒当真稀罕到就连太医也敲不出之外,再有一个可能便是——” “那药中根本就没有毒?!”纪芙茵脑中电光火石地一闪。 凉莲羽是赵洛之的生母,母子感情笃深,哪怕赵洛之想要借此陷害顾家,也绝不会当真对待凉莲羽下什么致命的毒。 那药里面所加的东西,想必不过就是可以令人暂时毁容之物罢了。 再来便是买通太医,这对于现如今的赵洛之来说,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 只是…… “可为什么六皇子忽然便要针对你们顾家了呢?”纪芙茵忍不住将这疑惑脱口而出。 “这也是我最为疑惑之事。” 顾含谦垂眸,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掠过纪芙茵那微皱了眉头的脸……忽的心念一动。 六皇子,赵洛之……纪芙茵凝眉深思,脑中忽然便闪过了纪妃茵的脸。 难不成这件事同纪妃茵有关?纪芙茵正想着,忽然听到顾含谦又开口道。 “好了,芙茵,你快些回去吧,若是在此留的太久,我怕会牵扯到你。” 纪芙茵点头,她心知现在不是推辞客套的时候,若此事当真牵连到了纪府,到那时,就算自己同父亲想要帮顾将军,也都只能是有心无力了。 纪芙茵离开后不久,一名侍卫模样的人便从将军府,快马加鞭去到了六皇子府。 听那人说完,赵洛之轻笑一声,目光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阴鸷。 先前他接到了一封信,是纪妃茵托人送来的,声称在家中遭到了纪芙茵的陷害,想要求自己帮她出了这口恶气,最不济,也要让她在她的面前跪地求饶才行。 信原本的内容自然不是这样所写,只是待看明白过后,便就是这个意思了。 他原本是打算将那信一弃了之,却在眨眼间冒出了另外一个打算。 第89章 心怀各异 他不打算直接对纪芙茵下手,而是将对象选择变成了顾家。 他想要借此机会来看看,纪芙茵待那顾家公子,究竟只是寻常客套,还是当真有如自己所见的那般,面上虽不说破,心里却早已经是芳心暗许了的。 如今他的疑惑应当是有了答案,她绝不可能不知道顾家现如今的险峻情景,却在这种时候还是情愿去到探望,其心意如何,旁人看起来倒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赵洛之目光一沉,虽说在他成功登上帝位之前,儿女私情最是不需要的东西。 可每每想到纪芙茵那张倔强而精致的面容时,心中总会有种说不出的异样…… 进了院子,纪妃茵的丫鬟见是她来了,各自脸上都露出些许畏惧。 虽说具体原由并不明白,可她们的大小姐是因为这二小姐才挨了那五十板子的事情,她们却都是知道的。 “二小姐,大小姐现在正在歇息,怕是见不了二小姐的!” 小枝满脸堆笑,一心只想着赶紧将这尊活菩萨给送回去。 “有什么见不了的,我知道姐姐受了伤,我也只是来探望一下,又不需她给我端茶倒水,怎的就见不了了?” 纪芙茵盯着那小枝,微微一笑,目光中却透出一抹说不出的森寒。 小枝心头一颤,一个愣神,纪芙茵便从她的身边径直走了进去。 “这不是二妹妹吗,怎的这么好心,还惦记着来探望一下我?” 纪妃茵冷笑着,有些吃力地仰起头,看向纪芙茵。 由于身上有伤的缘故,不管白天黑夜,她都只能像这样伏在床上,浑身的骨头都累的酸痛不已。 “我有话想要同姐姐聊,你们都下去吧。”纪芙茵微笑道。 见纪妃茵的丫鬟们都有些迟疑,纪芙茵俏脸一沉,“怎么,难不成现如今我们姐妹相谈,还得经过你们同意了才准?” 她这一声低喝过后,屋子里的丫鬟再不敢磨蹭着待下去,赶紧低着头,行了礼退了出去。 “火气这么大,咱们纪府可是没发生什么晦气事,二妹妹怎的就如此火大呢?” 听她这阴阳怪气的一句,纪芙茵登时便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冷笑一声。 “姐姐好本事,当真是在六皇子殿下面前得宠的很,只是我却不明白了,姐姐心里有怨气,冲着我来便是,何苦连累无辜?” 说罢,纪芙茵又不屑一笑,“还是说,姐姐有自知之明,知道靠自己的话,什么都斗不过我,这才耍了无赖性子,去拿那旁人出气!” 纪妃茵冷哼一声,心里却也早早地犯起了嘀咕,她明明就是央求他帮自己来解决纪芙茵,谁曾想好端端的,他竟拿顾将军给开起了刀! “你那顾公子家里遭了难,你心里不痛快,可也别来同我撒气,谁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此言一出,纪妃茵却忽的心思一动,往日里,向来都是那顾含谦鞍前马后地哄着那纪芙茵,从来都不见纪芙茵有什么表示。 现如今顾家有难,她却当真动了气,难不成……她待那顾含谦,竟也是心里头真真的动了情? 纪妃茵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笑意,她可不曾忘记,就是纪芙茵害得她失去了母亲,现如今,也该轮到她来报复,想法子除掉她所珍视的人了! 这笑落在了纪芙茵的眼中,她攥紧拳头,面容沉着从容,心里却没来由的一股子火气直窜头顶。 “现如今便要如此得意,大姐可要小心自己乐极生悲才是,能不能笑到最后,可还难说的很呢。” 冷冷地丢下这样一句,纪芙茵斜睨她一眼,扭头便走。 “小丫头,你若是当真不甘,我替你去将那顾将军救出来便是。” 到了没人处,莫离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双手抱臂,沉声道。 纪芙茵轻叹一声,苦笑,摇头。 按照莫离的身手,别说从那些人当中救出一个顾将军,就是将整个将军府的人都救出也是不费吹灰之力,可之后呢? 之后又要将人如何安置呢?顾将军一世忠臣良将,难不成要让他一辈子都背着洗脱不掉的莫须有的罪名,一辈子如同老鼠般躲躲藏藏么? “如此简单之事,你们竟要这样大费周章,当真是愚蠢到让人不忍直视。” “沅神医?”纪芙茵诧异抬头,只见一袭梨花白裳的沅千伊,正眉头紧皱地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纪芙茵有些诧异,这件事所知者甚少,她有不曾提起过,沅千伊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一早我闲的闷了,想要去你那解解闷,却听那青梅丫头推三阻四,旁人许是瞒得了,瞒我?”沅千伊颇为自负地冷哼了一声。 “可是顾将军的事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你走后,我便去街上晃了晃,出门便遇到了醉风楼的谢姑娘,你会找她,我便不会么?”沅千伊道。 “她本就是来找你说那事的,我就顺路打听了几句,此事倒是好解决的很。” 纪芙茵心头大喜,“当真?” 沅千伊啧啧两声,“说你木讷真是一点不亏,皇后不就是疑心顾将军在那补药中下了毒么?你们只管这样说,然后再这样做便可……” 听那沅千伊将步骤一一道来,纪芙茵听得竟是目瞪口呆,不为别的,只为这法子……竟要夜闯宫中皇后寝殿,当真是冒险到了极点。 “你这表情是何用意?”沅千伊眉心一皱,“去将顾公子请来,我们商谈一番,若是觉得成,便按这法子来吧。” 纪芙茵沉吟片刻,顾家现如今情势危急,谁都猜不透六皇子究竟什么时候会对顾家发难,短时间内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来,唯独看似可行的,便只有沅千伊这法子了。 虽说冒险了些,却总比坐以待毙要来得强。 “落玉,去请顾公子。”纪芙茵记得,被软禁的应当只有顾将军一个,顾含谦在此刻出来应当不成问题。 落玉正待去,只听纪芙茵又道:“不要来我们府里,就说我们在醉风楼等他。” 落玉应了,快步向将军府赶去。 其余几人乘着马车,去了醉风楼,从马车上一下来,纪芙茵便见到了倚在门框上的谢君撷。 二人一对视,谢君撷立即便快步走了过来,只是那脸色却凝重了许多,前几次见面时脸上那笑意竟是一丝儿也不剩,只在见到她的时候,露出了几分薄笑。 “芙茵你可算来了,我一早便知道你会来。快些进来吧,瑞王也已经在上面的雅间里头等着了。” “瑞王也来了?”纪芙茵略略有些惊诧。 原以为瑞王同顾含谦在一起,不过就是平日里游玩时投的来的朋友,现如今又牵扯到了宫中之人,只当他会避嫌,对此事袖手旁观,不料他竟毫不避忌。 这样看来,那瑞王待顾含谦,倒也真是十成十的兄弟之情了。 客套话自是不多说,纪芙茵同莫离二人去了二楼,一上去立即便有小厮将他们带去了僻静处的一座雅间。 一进门,便见到了正坐在那,眉心微皱的赵奕辰,纪芙茵正待弯腰行礼,却被赵奕辰给急急拦住。 “都说了许多次,既是朋友,没外人的时候就不必有这些虚礼。”赵奕辰看向沅千伊,“这位便是传闻中的千面诡医了吧?” 沅千伊笑笑,“王爷好眼力。” “这位是……” 纪芙茵知他是在问莫离,由于他生了那双金瞳的缘故,走到哪里都是个显眼的。 芙茵笑了笑,道:“这位是莫离,莫护卫,我见他身手不凡,便请了他待在身边做个护卫。” “他异域之人不懂大业规矩,往后若是有武力冒犯之处,还需王爷多多担待。” 赵奕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无妨,不讲规矩才是好,那些个缠磨死的人规矩,反倒让人难受的很,顾兄呢?他不同你们一起来么?” “顾公子应当稍后便到。”纪芙茵沉吟片刻,问道,“此事……瑞王爷可有什么好法子?” 赵奕辰苦笑,摊开手,“本王若是能有什么好法子,现如今早就将顾将军给放出来了。此事牵扯到了皇后,看似问题没那么……实则……” 再往后的话,赵奕辰竟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苦笑。 他说不出的话,纪芙茵却是懂得,皇后凉莲羽的手段是如何阴冷歹毒,前世的她可是知晓的一清二楚。 凡是得罪过凉莲羽的人,又或是她诚心想要对付之人,她还不曾记得有谁自她的手下逃脱过…… 众人又道了几句,只听得几声环佩叮咚,谢君撷推开门走了进来,口中念叨着,“可算是来了。” 在她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顾含谦。 “劳众位挂念了。”顾含谦自嘲似的笑笑,“原本出来倒也是不难的,只是出门之时的盘查倒是费了一番功夫。” “闲话不多说,顾公子,沅神医说他有个法子,可以替顾家解了这一困,只是这其中不免有些冒险。如是成了,皆大欢喜,若是不成,甚至有可能将事情推进更坏的地步。” 纪芙茵沉声说罢,注视着顾含谦,静静地等着他的回应。 顾含谦一怔,似是有些不能相信似的,笑道:“劳烦沅神医,再将那法子说与我听一次可好?” “自然。”沅千伊悠然饮了口茶,“你先告诉我,先前你们送给皇后那补药,是可以令她服用多久的?” 第90章 夜闯皇宫 “三个月。” “补药里头的成分?” 顾含谦凝眉深思片刻,“珍珠粉,红枣汁,玫瑰汁,蜂蜜,百合,混合研磨,团成药丸。” “想也不过就是这些,无功无过,吃了也没什么用的玩意。回春美容,啧啧……”听了这药方,沅千伊嗤之以鼻。 “不知沅神医询问这药方所为何事?”顾含谦有些不解。 “自然是等我回去配药的时候,看看有没有同里面的玩意犯冲的,现如今看倒是不必担心了,都是些个没什么用的方子。” “那沅神医的意思是……?” “简单,皇后疑心那药中有蹊跷的毒,太医却因为某种原因,说不出那药究竟是何毒。那我们只需要医好皇后脸上的疹子便可以了。” “先让顾将军写个折子递上去,就说现如今皇后脸上的疹子,正是那药的作用,非但不能停下服用,还必须得继续按时吞服,等疹子消去之后,面容便可年轻许多。” “之后,我们便在夜里偷偷进去那皇宫,将皇后医好,再给她服用一颗半年之内都会百毒不侵的药丸。” “至于半年之后,她就算是真的被谁给毒死了,那也不管你们顾家的事了。” 沅千伊悠哉道完,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含谦,“这法子,顾公子觉得还可行否?” 顾含谦蹙眉,沉思半晌,“沅神医这法子听起来最是可行,只是难便难在那夜入皇宫,皇宫不必旁处,岂是你我说进便能进得的?若只是我一人便也罢了,神医你……” “我的确不懂那些个轻功之类,但莫小哥定是有法子将我带进去的。”沅千伊看了眼莫离,“若你认为此法可行的话,除此之外,便只需要一个为我们带路的了。” 赵奕辰笑道:“在座之人,想必再没有谁是比我跟清楚那皇宫里头的布局了,我去便是。” “不可。” 顾含谦面色一凛,立即便拒绝了赵奕辰提议,“你若是被抓住了,到时想必罪名更是罪加一等的,我绝不能连累了你。” “为何?皇宫布局是严密了些,可我却有九成把握,能将他二人平安带入。” “不可,此事,决不可连累你一同涉险。”顾含谦态度异常坚决,“我去。” 沅千伊笑道:“这么说来,顾公子是同意我那法子了?” “只是……在下同沅神医非亲非故,竟要连累沅神医同莫兄弟一同为我涉险,顾某心中着实过意不去。” 沅千伊挑眉,摆手道:“各取所需,皇宫里头有我想要的东西,碰巧在皇后那,往日我自己是进不去的,正巧借了你这东风。” “想要的东西,是什么?”纪芙茵有些纳罕道。 “取回来你便知道了。”沅千伊笑笑。 “不成。”谢君撷突然板着脸开了口,“这么好玩的事情,不带上我怎么成,带我一个,如何?” 顾含谦二话不说便回绝了她,“谢姑娘,你若是因我之事有了什么闪失,我怕到时辰兄同我兄弟之谊一刀两断。” “平日里连路都不认得,还需得小九为你引路,你去添乱做什么。” 赵奕辰不经意地便说出了这句话,方一道完,立即便挨了谢君撷一记粉拳。 说来也怪,这谢姑娘计谋过人,武艺高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艳丽,大约是应了人无完人这句话,什么都好的她,竟完全认不得路,平时只能由那只名为小九的八哥来引路。 众人笑过了,纪芙茵开口道:“谢姑娘是去不得的,只是我却想要同你们一起去一趟。” “此行凶险,你不能去。”顾含谦微微蹙眉,摇头道。 纪芙茵轻笑,“沅神医有他要做的事情,你怎知我去皇宫便没有我要做的事情?” 见他仍是想要拒绝,纪芙茵星眸一转,“若你还是不成,我便也不让莫离去。” “让她去吧,她既然执意要去,定是有她的道理。”莫离笑笑,一双金色瞳孔折射出琉璃般的萤光,“有我在,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含谦无奈,拗不过她,又有莫离做了这样的保证,只得应了。 子时一到,四人便来到了皇宫的城墙外,这里每隔半个时辰,便会有一队侍卫经过,想要进去便需得抓紧时间,且要小心会不会被那些侍卫瞧见。 “冒犯了。” 顾含谦悄声道,冲纪芙茵点点头,立即将其打横抱起,暗暗运气,脚下一蹬,便跃上了那高高的宫墙,向墙内打量了几眼,又冲下面地二人勾勾手,静悄悄地跳了下去。 缩在他胸前,看着那银白月光下,眼前这张如玉雕琢而成的精致儒雅脸庞,纪芙茵的心脏竟没来由地停跳了瞬间。 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修长狐目在月光映照下泛出幽暗的光,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味道。 “那二人倒是般配的很。”沅千伊笑笑,“走吧,该我们了。” 莫离提起沅千伊的胳膊,连运气都不必,轻巧越过宫墙,直接便落在了地上。 “这是谢姑娘为我们绘制的地图。” 纪芙茵自袖中掏出一张卷起的纸,上面以掺了萤火虫身上磷粉的墨汁绘成,在夜里发出莹莹的绿光,清晰无比。 顾含谦取过那地图,看了几眼,指着其中一条道:“我们走这条路。” 莫离皱眉,“这一条,不是最远的么?” “路程虽是远了些,可我却是来过多次宫中的,走这条路,遇到侍卫的机会最小,相对来说也安全一些。” 莫离点点头,“走吧。” 四人一路小心翼翼,竟也平安无事地到了皇后寝宫处,跃进里面去,一个小宫女正巧撞见了,正待惊呼之时,却见沅千伊不慌不忙地甩出一根银针,小宫女眼皮翻了翻,立即躺了下去。 沅千伊又取出一只小瓷瓶,从里面倒出几粒药丸,递给那三人,“一人一颗吞下去,否则等下睡死了可不管我事。” “你不用吃的么?” “我身揣蛊虫,百毒不侵,更何况只是区区迷药。” 见那三人都把药丸给吞了下去,沅千伊又掏出一只像是火折子似的东西,晃了晃,立即便有一缕烟雾飘了出来。 将那**烟递给莫离,沅千伊道:“现在就需得劳烦莫小哥了,你拿着这,绕这寝殿一圈,仔细些不要让旁人瞧见了。” 莫离笑笑,接过了那烟雾,豹最擅长的,便是将自己的踪迹隐匿起来,然后在猎物们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大开杀戒。现如今只是需要将自己隐藏,跑上那么一圈,对他来说简直再轻松不过。 很快,那烟雾便绕着寝殿弥漫了开来,青色的淡淡薄雾瞬间便消散在了空中。 “成了,我们走吧。” 沅千伊弹弹身上不小心沾到的草叶,大摇大摆地自角落中走出,寝宫里面的宫女侍卫七七八八地晕倒了一圈,等明儿醒了,谁都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 金雕玉砌的凤塌之上,有一中年妇人,正双目紧闭,睡的浑然不觉,这妇人便是当今皇后凉莲羽。 凉莲羽的容貌在后宫之中堪称佼佼,据说年轻之时更是美艳动人,只是现如今,那张双目紧闭的脸上,却看不出似乎同美艳有关的痕迹来。 她的脸上,此刻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脓包,样貌分外狰狞可怖。 “好端端的美人儿变成了这样子,倒还真有几分可惜。” 同为女子,纪芙茵最是懂得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若是容貌被毁,那究竟会是意味着什么样的痛苦。 “若她的心……原本便就只配得上这种丑陋样貌呢?” 闻言,纪芙茵有些错愕地转过视线,却见说出那话的顾含谦冲自己一笑。 他自以为神态转的迅速,可方才他眸中那抹隐隐藏着的仇恨与浓重的悲痛,却没有逃得过她的眼睛。 一个将军的养子,怎么会对皇后有着如此怪异的感情……?若只是为了近日之事,方才他眼中的那抹仇恨与悲痛,也不该是如此浓重才对…… 他不说,她便也不知如何开口去问,只知现如今并不是说这话题的好时机,便也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 “丑怪成这个样子,若不是因为你们,我是断断不肯救治的。” 沅千伊似乎是在强忍着恶心,取出三根银针,在凉莲羽喉底,贴着舌根扎了进去,登时那原本紧闭着的嘴唇便张开了。 丢了一粒碧色药丸进去,沅千伊接过纪芙茵手中的水,捏住她的喉咙灌了进去,看那药丸真的冲下去了,才将那三根银针取出。 伺候,沅千伊又掏出一个宽宽扁扁的盒子,起身递到了纪芙茵的手里,“你来。” “什么?”纪芙茵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来给她抹到脸上去,那么恶心的脸,我不想要碰到。”沅千伊一脸恶心的模样,连看都不想再看床上的人一眼。 纪芙茵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轻叹一声,“沅神医,你竟是比女子还要洁净,咱们二人倒是不妨做一对手帕之交,闺中密友,如何?” 沅千伊闻言,皱眉横了她一眼,“管你如何调侃,那张脸我是宁死也不碰的。” 纪芙茵无奈,只得自己拔开盖子,将里头那乳白色的膏状物抹到了皇后凉莲羽的脸上,说来也怪,那膏体在脸上明明是抹了厚厚一层,竟在瞬间便融了进去。 “这便可以了么?”将里面的东西尽数抹完,纪芙茵问道。 第91章 龙头被毁 沅千伊厌恶地瞥了眼凉莲羽,点头,“成了,我们原路返回便是。” “那**香,可以持续多久的药力?”纪芙茵忽然问道。 “大约两个时辰,怎么了?” 纪芙茵松了口气,还好,两个时辰的话,时间必定是来得及的。 “先前你曾说,你要的东西就在皇后寝殿,没错吧?”纪芙茵道,“那你便留在这找你的东西,莫离先陪我去别处一趟。” “是了,先前你说,你来宫中也有想要做的事情。”顾含谦望向她,“原本我只当是你想要进来的借口,原来竟是真的?” 纪芙茵笑,“自然是真的,否则我何必跟着你们来做这碍手碍脚的包袱。” “那我也同你一起去。”顾含谦正色道,“除了这寝宫,外面便危险的多了。” “这……顾公子,你还是留在这吧,沅神医不懂武功,你们二人若是都陪我去了,这里要有个万一,沅神医可该如何是好?” “说的不错。”沅千伊赞成道,“莫小哥的身手你也是见识过的,让他陪她去外面,你就先留在这,替我当一会守卫。” “既然如此,好吧,只是你需得万事小心,切不可出事。” 纪芙茵点点头,同莫离一起,贴着墙角钻了出去。 仔细四下打量一番,见四处无人,莫离示意纪芙茵骑到自己背上,“去哪里?” “宫中祭坛。” 纪芙茵微眯起眼睛,这里的夜风还是那么的森寒,直吹得人眼睛发涩。 “向前走,过了第三个宫殿向右拐,直冲,最空旷的地方有座高台,那便是祭坛了。” 又一次身处在这皇宫当中,曾经的记忆立即像是潮水般蔓延开来,这里的每条路,没个角落,对她而言都是再清楚不过的。 莫离点头,身子一晃,立即便风也似的冲了出去。 豹妖的速度,人类自然是比不上,甚至就连看也看不清,紧紧地抓住莫离的肩膀,寒风迎面呼啸而来,纪芙茵闭上眼睛,直到耳旁再次响起莫离的低语。 “到了。” 纪芙茵心头一震,跳下来,站在地上,撑开那有些酸涩的双眼。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宏伟的高台,每每宫中有了要事,都会在此处举行祭祀仪式,当日,她也曾身着华美凤袍,同那人一起在这高台之上…… 现如今回想起那时,心里竟满满的尽是讽刺…… “你要来这里做什么?”莫离狐疑道。 冰冷的回忆被打断,纪芙茵回到现实,目光清冷,“这里有件东西,我必须要毁了它。” 顺着她清冷目光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竟是祭坛前面摆放的一只硕大龙头雕塑,龙头是以上好玉石雕琢而成,即使是在夜里,看起来也是分外的逼真,活灵活现的样子,仿佛那龙真的即将腾空而起一般。 这龙头,乃是纪家老太爷寻了最好的玉石,最好的工匠,雕琢而成赠与先帝之物,先帝甚是喜爱,便将它摆放在了祭坛前面,这一摆便是几十年不曾移动过。 然而在前世,待到赵洛之登上了帝君之位后,这龙头竟变成了纪家蓄谋造反的证据…… 他先是想法子从底部,将这龙头掏空,再然后便将那些个纪家蓄谋造反的证据藏进了里面,再命自己心腹,假装无意中发现了那些证据,杀了纪家满门一个措手不及…… 已经去世的先帝仁爱,却不曾想到先帝的子孙当中,最后竟是如此阴狠歹毒的孙儿登上了帝君之位…… “给我毁了它。” 纪芙茵冷睨着那龙头,压下心中翻腾思绪,颤声道。 “只需击碎便可,还是……?”莫离靠近那龙头,探出手掌,转身征询纪芙茵的指示。 “彻底毁了它,让它连一丝半点……都不要再停留在这世上!” 纪芙茵咬牙,一双深邃的墨瞳,竟在此刻因为那无尽的仇恨而隐隐染了一层血红。 “明白了。” 莫离轻笑,手掌按在那龙头之上,神色微微凝重,喉中低低地嘶吼一声,只听得一声闷响,那龙头竟在莫离的手下眨眼间化作了一滩粉尘。 迅疾的夜风刮过,那些细小的粉尘便在眨眼间飘飘洒洒,消失不见……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莫离的力量,心下竟有了些微的惊愕,硕大的龙头,竟能在眨眼间便碎成了粉尘! “回去吧,想必他们也已经找到想要的东西了。” 莫离甩甩掌心上沾到的碎末,附身,示意纪芙茵爬回他的背上。 等那二人回去之后,沅千伊也已经将自己要找的东西收好,四人按原路返回,待到小心翼翼地回府之后,天色竟已经是蒙蒙亮了。 见她平安归来,落玉同青梅竟是一下子掉了泪,连声阿弥陀佛地念着。 “你们两个,先去歇息着吧。”见那二人一看便是一夜都不曾阖眼的模样,纪芙茵有些感动。 又惊又怕了一晚上,那二人也真的是熬不住了,见纪芙茵果真不像是有事的样子,便让别的小丫鬟上了茶,等在外面伺候着,回各自的房里补眠去了。 “沅神医竟也不瞌睡?” “二小姐这是在逐客?”沅千伊饮了口茶,“我那房里没人伺候着,忙了一夜,我可不想自己沏茶。” “是我疏忽了,等会儿我便拨两个伶俐的丫鬟去神医房里。” “免了。”沅千伊眉心一紧,“我若是懒了来你这便是,若是有旁人天天在眼皮子底下侯着,着实烦得很。” 纪芙茵笑笑,忽又好奇道:“对了,你这次去皇后寝殿,要拿的东西是什么?” 听她问起这个,沅千伊的脸上登时露出了难得好脾气地微笑,从怀里掏了掏,竟取出了一只鸭蛋大小的东珠。 东珠一掏出来,顿时满室都充斥了那珠子映出的盈盈柔光,不提那珠子大小,单是这萤光,便知此物绝非凡品。 只是这东珠虽然罕见,却也着实不值得沅千伊冒险去皇后寝宫取来才是。 “这珠子,沅神医可是打算将它加入药中?”纪芙茵纳罕道。 “愚人。”沅千伊冷冷地扫了她一眼,“此等宝物,若是拿来用药未免可惜。” 纪芙茵不解,只笑道:“之前竟是不知道,沅神医原来竟是爱这些个珠宝的。” 沅千伊掂起一根手指,晃了晃,“其他的珠宝我是不爱的,只是这珠子,我拿来也是有用的。” “那究竟是要拿它来做什么?” “窝。” 纪芙茵一怔,疑是自己听错了,“什么?” “给我那宝贝蛊虫做窝。”沅千伊说着,便掏出一柄小巧的银刀,在那珠子上比划了几下,便开始刮起了粉末。 纪芙茵悄声,摇摇头,心下有些好笑,这沅千伊的古怪脾气,有时候还当真是有趣的很,费劲心思夜闯皇宫,为的竟然就只是偷颗珠子来给蛊虫做窝。 “倒是你们,昨夜去了宫里的旁处,可是取了什么东西?” 沅千伊一边刮着那东珠,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 “只是毁了一样不想见到的东西罢了。”纪芙茵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虽然明知道若是赵洛之有心,将来还是会想出其他的法子来污蔑纪家,只是现如今而她来说,也只能尽可能地销毁掉一切有可能威胁到纪家的事物了。 顾将军的折子在当日便递了上去,皇后将信将疑,一时并没有松口放人,只是却也不曾下令捉拿顾将军。 纪芙茵高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了一半,听那沅千伊说,未免引起怀疑,皇后脸上的红疹并不能在顾将军递交喊冤奏折之后便立即消去,需得登上两三天。 众人耐着性子又等了两日,大赦的消息果真自宫中传来,不只如此,皇后还赏赐了黄金千两给了将军府,又命顾将军进宫,亲自夸赞了一番。 “爹自宫中回来之后,也和纳罕地同我讲,说那皇后的脸看起来竟真的年轻了不少,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子一般,沅神医果真是妙手回春啊。”顾含谦笑道。 醉风楼里,大家又聚在了那件僻静的雅间里头,沅千伊听他这样说,很是自负地笑了笑,“自然,我的药,同那些寻常之物相比,岂是可以相提并论的?” 谢君撷却忽然皱起眉,“只是,这样一来,皇后便会对那补药的作用深信不疑,若是以后勒令顾将军每月必得送上那药,又该如何是好?” “先前我也不曾想过,还是多亏芙茵提醒了我。”顾含谦笑笑,目光温润,望向一旁的纪芙茵。 纪芙茵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多难的事情,我也只是提醒了顾公子,让顾将军在写那信的时候,需得在其中加上这样一句。” “此药三年只可服用一次,若是强行服用过多,便会有相反的效果而生,现在皇后已经见到了好的效果,女子皆爱美,只会严格按照三年一次服用,三年之后,她是不是还记得,谁又知道呢?” “那若是记得呢?”谢君撷还是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那时就能再拜托沅神医出马了。”纪芙茵笑笑,“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府去了。” 顾将军不但完好无损地避开了那牢狱之灾,反倒还得了皇后的重赏。 这消息若是被纪妃茵知道了,不知道她到那时又会是何反应? 纪芙茵在心头冷笑一声,既然是要斗,那她索性就奉陪到底…… 第92章 窥探隐秘 “二小姐!” 守在院子里头的丫鬟见纪芙茵来了,连忙迎上前去,陪着讨好的笑脸。 “我们小姐正在歇息着,二小姐来,怕是不大方便见的。” “这个时辰了,姐姐还在睡?”纪芙茵笑了笑,“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姐姐只是皮肉之伤,怎的躺了这么多天也不见好?” “这奴婢便不清楚了。”丫鬟道,“二小姐还是先回吧,大小姐方才刚刚睡着,许是要等上许久呢。” 见纪芙茵微笑着望向自己,丫鬟心里禁不住抖了抖,不待她开口,只听纪芙茵忽的敛了笑容,冷冷地开了口。 “我要探望一下自己的姐姐,难不成还需得经过你一个下人的同意?” 说罢,纪芙茵便径直走了进去,纪妃茵正侧躺在床上,身旁放了些切好的水果。 她的伤势看起来虽然还没有完全康复,却已经恢复五成了。 见纪芙茵进来,纪妃茵轻哼一声,一双妩媚眼眸斜斜上瞟,语气凉凉道。 “二妹妹,如果是来为了顾将军的事情,想要求我在六皇子面前美言几句的话,那便不必了。” 方才在外头那低声争执,她都屏息静气地听了个大概,心里早就已经得地不知该如何形容。 由于纪云豪现在对这个大女儿已经快要到失望透顶的地步,因此在她养伤这段期间也几乎不来探望。 于是顾将军毫发无伤被释放的消息,现如今还并没有立即传到她的耳中。 现如今的纪妃茵,见纪芙茵说什么都要进来见自己,还只当是她终于按捺不住,想要同自己求情来了。 纪妃茵面上禁不住一丝得色,她早早便叮嘱过了丫鬟,若是见二小姐想要进来找自己,不管其他,先用什么借口为难为难她再说。 纪芙茵闻言,轻笑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似的。 “求什么?求姐姐让六皇子向皇后转述顾家的谢意么?谢谢皇后恩赐,赏了那么多的银子?” “你在胡说什么?”纪妃茵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看来姐姐果然还是不知道,皇后聪慧,难道还查不出真相么?查出之后,自然是不会冤枉了顾将军,何况那药当真好的很——” 纪芙茵轻笑,略带嘲讽地斜斜挑眉,凝视床上神色有些茫然的纪妃茵。 “因此,皇后不但放了顾将军,还重重的赏了他。” “不可能!”纪妃茵脸色一沉,“别以为我现如今身子不方便出不去,就能用这些编造出来的谎言骗我来了!” “这本就是事实,如何谈得上骗?” 纪妃茵抿了抿唇角,美艳双眸中已然有了几分动摇,只是说出口的话却仍是倔强。 “顾将军呈现给皇后的补药当中,明明就搀杂了要命的毒药,皇后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那毒性是什么,就连一个太医都说不出,姐姐怎么就能肯定那道不出成分的神秘之物就一定是毒药,而不是一味奇特的补药呢?” 纪芙茵唇角缓缓勾起,身子慢慢贴了下去。 “姐姐说的话如此肯定,难不成,先前皇后所中之毒,也是姐姐用了什么高明法子加进去的不成?” 纪妃茵身子一颤,扯动了伤口,顿时一阵剧痛自股间传来,疼的脸色都变得煞白了起来。 “休得胡言乱语!我明明就被小人给污蔑,遭了这顿板子,卧在床上动弹不得,如何才能去给皇后的补药里面下毒?” “姐姐这是怕了?若姐姐早些就知道怕,想必也不会怂恿六皇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此事若是彻查下去,最后查到了六皇子的头上,若是被帝君知道了……” 纪芙茵红唇缓缓开阖着,脸上始终带了一抹淡淡笑意,只是在瞥向纪妃茵时,那目光中总会有种令人说不出的阴冷…… “如何?”纪妃茵轻轻咬了牙,缩在袖中的双手却有些禁不住轻轻颤抖了起来。 虽不是致命之毒,可皇子在母后的药中加了不该加的东西,若是当真传到先帝的耳中,六皇子就算是彻底完了! “为了纪家,这件事若是能够就此结束,想必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相信姐姐也应当会是这样想的。” 笑意自芙茵的脸上一点点地敛去,身子也轻轻俯下,贴在纪妃茵的耳旁,一双秀美的星眸当中,只剩下森然冷意。 “我可是很想要你能够顺利地嫁入六皇子府中,可倘若你定要一次次执迷不悟,硬要耍什么蹩脚手段,到时若是轮得个弃妇的下场,可别怪我这个二妹妹不曾提醒你什么。” 这冷漠而夹杂了些许讥讽的眼神,犹如一柄利刃,深深地刺进了纪妃茵的心窝。 从前,永远都只是她才可以用这种高傲的眼神来看着她,现如今,她却要被自己讥讽过的人羞辱…… 纪妃茵的手指颤抖了起来,一时间怒火、嫉恨、不甘等等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此刻竟像是一股脑地窜上了头顶。 她只觉得胸前狠狠一闷,再然后,便是冲天的怒火在自己体内熊熊燃烧了起来! “给我住口!你算是什么人,凭什么以这般高高在上的语气来同我讲话?” 纪妃茵一时间被怒火给烧的失了神智,一口闷气堵在胸口。 往日里那些个大家小姐风范的举止也被抛在了脑后,竟劈手便扯住了纪芙茵的衣裳领口。 见她作势要打,芙茵便连忙起身,怎奈纪妃茵虽然身上有伤,动作起来虽不灵敏,但因了一口怒气,扯住她衣领时却是足足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 “小姐!”青梅向来是个性子烈的,顿时有些恼了,一时又有些护主心切,上前便用力地扯纪妃茵的手。 忽然间,只听到“嘶——”的一声,纪妃茵那死死扣住的手中便多了一片布条,她竟硬生生地将芙茵的衣裳给撕破了。 纪芙茵脸色一变,匆忙用手扯住耷拉下去的衣裳料子,盖住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劈手给了纪妃茵一记耳光。 “你——贱人!你竟然敢打你的姐姐?!” “难道还有什么打不得不成?!先前我不也已经打过了么?” “若你觉得方才我那一巴掌有什么不妥,大可将爹娘祖母一同喊来,道出今日之事,看我究竟打得还是打不得!” 纪芙茵厉声道完,冷冷地斜睨一眼已经快要气到晕厥过去的纪妃茵,一脚踢开方才帮纪妃茵拉扯自己的丫鬟,“青梅,我们走!” “小姐,小姐,您没事吧?”枚儿挨了一脚,忍痛扑到床前,谁知脸上竟立即挨了一记重重的耳光,“小姐?” “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出去!” 纪妃茵气得脸色煞白,挨过巴掌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纪芙茵……这口气,我早晚都要同你身上讨回来!” 猛然间,纪妃茵忽然一个激灵。 方才,纪芙茵那小贱人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究竟是什么呢? 纪妃茵的眉心紧紧皱了起来,眼前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金色映像飘过…… 走在路上,青梅气愤道:“小姐方才怎么那么轻易就放过了大小姐!小姐怎的不好好教训她一番?” “明明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错儿,反倒将那肚子邪气洒在了小姐身上!” “算了,不过就是扯坏了件衣裳,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纪芙茵扯紧了丫鬟去取来的披风,将自己的肩膀兜了个严严实实。 “可是……” 青梅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到纪芙茵眉心紧锁,看起来便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声音便也不自禁地低了下去。 自己肩膀上的凤凰印记,除了自己,便只有爹同娘知道,今日纪妃茵那一扯,偏巧便扯坏了有着凤凰印记的一侧。 虽说她当时的反应并不慢,可就算只是一瞬间,那印记也是暴露了出来的。 若是纪妃茵她没有看到还好,若是偏巧让她看见,又让她起了好奇心,那自己将来说不定又得添上一桩麻烦事了…… 回去了自己院子里头,方一走进门,便见落玉立即迎了过来,“小姐,三小姐来了。” 有了落玉这一声提醒,纪芙茵正要解下披风的动作顿住了,轻轻按了按披风上的搭扣,纪芙茵笑着看向座椅上的纪巧茵。 “三妹妹今天怎么有兴致跑来我这了?” “先前,我见二姐姐叫过四妹妹弹箜篌,我心里也羡慕的紧。” 心想着二姐姐待四妹妹同我必定都是一样疼爱的,便就厚着脸皮跑了来,也想要让二姐姐教一教我。” 纪巧茵麻利地道出先前周姨娘教她的说辞,脸上堆着亲热的笑,心里却酸溜溜的不是个滋味。 她自小便同这个二姐姐是不很亲近的,在刘姨娘还是大夫人的时候,能被她放在眼里的就只有纪妃茵一个嫡姐。 再往后大夫人被贬成了姨娘,她还是认为刘姨娘会有翻身的机会。 直到刘姨娘死,纪妃茵在父亲的心中也一日不胜一日。 再到这些天来的观察,周姨娘总算是彻底绝了只能依靠纪妃茵的念头,示意女儿必须要来同纪芙茵示好。 纪巧茵应了,原本只当没什么,可这一来,心里却像是打翻了醋瓶一般。 以往纪芙茵同她都只是庶女,不说那些个吃的穿的,就算是屋子里头的摆设,也都是相差无几的。 可现如今她这一来,眼里看到的,竟样样都是精品,就连屋角一只不起眼的花瓶,也是上好的物件。 再对比一下自己,纪巧茵的心里头便不是滋味了,脸上那亲热的笑也不免夹杂了几分生硬。 第93章 弄巧成拙 原本都是庶女,凭什么她就可以这样的好运气! 纪巧茵微微抿了抿唇,心里头那最初的酸味渐渐淡了些,这才注意到纪芙茵肩上的披风。 “二姐姐,这天儿渐渐暖起来了,二姐姐怎的还加了件披风,不热么?” “昨儿晚上起来喝了口茶,一时不仔细便有些着了凉。” 纪芙茵冲她笑笑,“想要学箜篌不是什么难事,你且待我进去换件衣裳,然后再同你慢慢说。这走了一路,竟也出了些薄汗。” 进了内室,换了件衣裳,纪芙茵走出来,见纪巧茵正在打量着桌角一只细瓷花瓶,很是艳羡的样子。 “三妹妹喜欢?若是喜欢的话拿去便是了。” 纪巧茵心头欢喜,只是脸上仍要做出推辞的神情来,“这怎么好,二姐姐的东西,我怎么能随便拿的。” “无妨,青梅,找个人把这花瓶给三妹妹送了去。”纪芙茵吩咐道,“落玉,把我平日里弹的箜篌拿来,再给三妹妹取一架。” 落玉应了声,便取了两架箜篌,都是纪芙茵以往弹的,给了两位小姐。 纪巧茵平日里最是个爱偷懒的,琴棋书画样样都沾了点皮毛,却也因为没有耐心疏于练习,样样都不甚精通。 纪芙茵自然看得出她并不是真心想来学艺,只是这口已经开了,她若是推辞不肯,倒成了她这个嫡姐看不起庶妹了。 过了不多会,青梅便回来了,手里还带了只食盒。 纪芙茵侧过视线,“拿的是什么?” “回小姐,六皇子来府中探望大小姐,也给其他三位小姐带了些宫里头的点心,这一份儿是咱们的。” “搁那儿吧。”纪芙茵一听是赵洛之送来的,神情立即冷淡了几分。 早就弹箜篌弹到不耐烦了的纪巧茵,一听六皇子来了,当下更是有些坐不住。 她眼珠子稍稍一转,低呼道:“瞧我,怎么忘了姨娘还有事要找我,二姐姐,我怕是得先走了才是。” 纪芙茵轻柔一笑,指尖懒懒地搭在琴弦上,“去吧,往后什么时候想要再学了,只管过来便是。” 纪巧茵还只当她是看不出自己心思,欢天喜地地往门外去了,丝毫没有看到在她转身之后,纪芙茵眼底的那一丝轻蔑。 自打赵洛之同纪妃茵的事情,算是**不离十的定下来之后,她这位三妹妹可没少挖空心思接近那六皇子殿下。 若说一次是巧遇,两次是巧遇,这“巧遇”遇的多了,谁还会看不出这内里的门道来? 到时也不必谁去提醒,自然会有人来管教她。 只是……纪芙茵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琴弦,忽然一个愣神,铮的一声自指下传出。 今儿也不知怎的了,就是忽然有些莫名的不安…… 纪芙茵眉心微微拧起,“你们都出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没有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见她神情有异,落玉同青梅也不敢多问,只低声应了,带着其他伺候的小丫鬟一起走了出去。 待到房门被关起,纪芙茵才低低的轻唤一声:“莫离!” “小丫头,怎的了?” 一道黑影闪过,莫离便出现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坐姿大刀阔斧,胳膊慵懒地搭在靠手上,一双金色眼眸微微眯起,唇角斜斜上挑,不经意间,便流露出一股野性的气息。 “赵洛之来了。”纪芙茵拧眉,“今日在大姐的房里,我的衣裳被她给扯开,那印记,也许有可能已经被她给看到了。” 莫离目光一凛,眉梢上扬,“所以?” “帮我去纪妃茵房里,探听一下她们两个都说了些什么。” 纪芙茵轻轻攥紧了掌心,就算短时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法子,至少能知道些信息,提前做好防备也是好的。 莫离头一点,“这倒不难,小丫头,你只管等着便是。” 纪芙茵点点头,见莫离消失在眼前,才稍稍松了口气。 纪芙茵的院中出来,莫离便去到了纪妃茵的房中,快步进去,跃到了房梁之上。 守门的丫鬟们只觉得眼前飘过一团模糊黑影,还以为风卷起了沙土的缘故。 侧躺在放量上,莫离凝视着下面的人,先前在他来之前,那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 只见那赵洛之眉心紧皱,狐疑道:“你说她是妖邪?” “不错,纪芙茵她不但是妖邪,而且还是可以帮得上你的妖邪。” 莫离眉心紧了紧,继续听下去。 只听纪妃茵又道:“今日我看的十分真切,在她的肩膀上,的确有一只赤金凤凰印记!只是,那却绝不是天定凤命的印记!” “哦?”赵洛之深邃双眸沉了沉,“你为何便能如此肯定?” “先前我也曾阅过无数典籍,碰巧也知道这天定凤命的传说。” “只是,不管在哪一本记载的典籍中,那凤凰都该是阖眼静卧的才是!” 纪妃茵似是言之凿凿地说,“有异必是妖,纪芙茵身上的那凤凰,不但是睁开眼睛的,还是那一飞冲天的姿势,必定是不祥印记!” 赵洛之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探过去,将纪妃茵垂下的一缕细小发丝拢到耳后。 “妃儿此言当真令人难以相信的很,怕是你今日身子太过不舒坦,一时有了幻觉,看错了吧。” 这般温柔又深情的动作,令纪妃茵的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红晕,看着赵洛之那张俊美的脸,一时间有些恍神。 待回过神来,纪妃茵又连忙道:“殿下这是不相信妃茵了?妃茵可以对天起誓,绝对没有看错!” “她身上那印记,同我方才所言,当真是一模一样!” 赵洛之笑笑,神情温柔,真是眼底却在不经意间划过一抹深沉暗光。 “好,就算是如此,她便是那妖邪之物,可对我来说又有何用?” “自是有的。”纪妃茵缓缓一笑,那柔柔的声音放低了许多,“殿下,您想要的,妃茵定会想要一切方法来帮您。” 赵洛之挑眉,不言,只是凝视着眼前的女子。 “帝君慈爱,最忌讳兄弟相杀,若是殿下能够想法子,隐去纪芙茵肩上印记的形态,只管说她是天定凤命之人,将这一消息传到其他几位皇子的耳中。” “到那时,他们必定会来探听,纪芙茵究竟是不是那天定凤命。只要那时我再想法子从纪府里面散步一些消息,那他们必定就会深信不疑。” “再然后,他们必定就会对她产生兴趣,甚至会为了得到她的垂青,从而明争暗斗,到那时,只需要再想法子,将他们为了一个女人明争暗斗的事情,传到帝君的耳中……” “不可。” 纪妃茵一怔,尚未说完的话便被挡在了半截,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赵洛之,“殿下……?” 赵洛之看着她,缓声道:“妃儿你待我的心意,我自是明白的,只是这法子,却有些不妥。” “父皇英明过人,若皇兄弟们都去为了一个女人而斗个你死我活,唯独只有我一人置身事外,虽说父皇定会处置他们,却也一定会深究内里详情,查到我的身上,也只是早晚之事。” “所以,这件事,你就莫要再提起,也定不可再向旁人提起,现如今若是惹出什么不必要的事端,只会给我添些棘手的麻烦事。这件事,只当你从未见过。” “是,是妃茵疏忽了,险些给殿下出了错主意……”纪妃茵眼圈一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殿下说的,妃茵都记下了,此事,妃茵绝不会再向旁人提起半个字了。” 听到此处,莫离默默地凝视了一眼赵洛之,迅速翻身离去。 “小丫头。” 纪芙茵手一抖,杯中茶水洒出了几滴,转过身后才算是送了口气,“吓了我一跳。” “再多些时日便会习惯了。”莫离笑了笑,坐下,将他方才听来的那些,一字不落地告知了纪芙茵。 纪芙茵听着,神情渐渐凝重起来,手指紧紧扣住杯沿,骨节处露出一抹清冷的苍白。 待听到莫离尽数讲完,芙茵冷笑一声,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扣在了桌上。 纪妃茵她果真是看到了,只是她没有想到,她居然用了这么毒辣一个说辞来告知赵洛之。 若是自己妖邪罪名落实,怕是不出三日便会被斩首吧。 只是……纪芙茵凝眉,赵洛之拒绝纪妃茵那样做的理由,未免有些站不住脚。 可他却还是放过了这样一个大好机会,为的究竟会是什么? “看你这忧心忡忡的样子,若那赵洛之不是皇子,而是其他什么人,我倒是能给你轻巧解决了。” 芙茵一笑,“怎么,莫非妖,也是怕皇家之人的么?” “不是怕,是天命如此。”莫离正色道,“在这世间,无论是凡人亦或妖邪,都是无法伤害到身有龙气之人的。” “龙气?”纪芙茵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新鲜的词儿,“那是何物?” “诞生在皇家的男子,一出生身上便带有均等的龙气,每有一个皇子被确认永不能登上帝君之位时,他身上的龙气便会移到其他皇子的身上。” “能力强大的皇子,身上的龙气最多,每斗倒其他一人,那人身上的龙气便会凝聚到自己身上。” “龙气越聚越多,等登上帝君之位的那天,那人身上的龙气便会凝聚成一整条龙。” “那,便是天命了。” 纪芙茵听得懂了,又道:“这么说来,那龙气,同我身上的凤印是相同的了?” 第94章 城郊围猎 “并不是。”莫离摇头。 “天定凤命的女子,是几世,甚至百世才会降生一位。且自降生之时,天命已定,断不会有旁人能够将她身上的天命给抢了去。” “而身带龙气之男子,却是每一世都会有的,龙命同凤命最大的区别便是,凤命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而龙命,却是要经历一番厮杀争斗才能得来的。” 听到此处,纪芙茵忽觉疑惑,“可若是如此,就如同莫离你方才所言,龙命是经由厮杀得来,既是如此,前世赵洛之又为何用尽手段,定要将我这天定凤命之女子娶回?” 莫离笑笑,“天定凤命之女子,对身有龙气之男子,冥冥之中是有一种莫大的辅助能力的。” “若是这女子认定了其中一人,就算他原本能力并不够,可只要他成为了天定凤命女子的伴侣,龙气便会隐隐融入他的体内。 换言之,若不是本身能力与龙气都太弱,寻到这种女子的话,乃是一条登上帝位的捷径。” “怪不得……”纪芙茵低垂了目光,喃喃道,心里却隐隐又有些悬了起来。 皇族之人,不可能不懂这些,现如今赵洛之已经知道了她身上的秘密,将来又会如何……? 难道,她拼命想要挣脱的宿命,在她费尽心机争斗了这么久之后,又会变成一场空么…… 见她神色阴郁,莫离拍拍她的肩膀,“小丫头,你也不必这么沮丧,我只是说一个大概的事情而已,天定凤命的女子,未必最终就一定要嫁给新帝君的。” “当真?” “她当年也是百般不情愿,虽说最后的结果并不如我们二人所想,可终究她也还是逃脱了她厌恶的宿命。” 莫离冲她笑笑,“罢了,像你这种小丫头,总是爱胡思乱想的。” 就在这时,门忽然被人轻轻敲响,落玉的声音自外面传来,“小姐,瑞王爷的人来了。” “瑞王?”纪芙茵冲莫离使了个眼色,“进来吧。” 领着人瑞王府的下人进了门,落玉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了一下四周,并不见什么人影? 当下便在心里笑自己定是听错了,小姐明明就只是自己待在房间里头,哪会有什么其他的人呢? 此次来的下人甚是彬彬有礼,说是瑞王在二日之后会组织一次围猎,特来邀请纪家二小姐参加。 纪芙茵当即便应了,这段时间发生的烦心事实在太多,她也当真是应该外出散散心去了。 命落玉拿了赏银给那下人,又将他送出府,落玉前脚刚走不久,纪巧茵竟然又过来了。 见她来,纪芙茵命丫鬟倒了茶,又让她坐下,笑道:“姨娘不是找你去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 纪巧茵眼里闪过一丝不自在,仍是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曾发生的样子,笑道。 “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就是前阵子拜托大姐姐身旁的枚儿做了个样子怪新奇的香囊,让我今儿送些自个做的吃食过去,就当是谢谢大姐姐了。” 纪芙茵笑了笑,端起茶盏,慢慢地饮了起来,也不去戳破她的谎话,自然也没有提起方才瑞王派人过来的事情。 纪巧茵又闲闲的道了几件不痛不痒的事情,就是不说她这次来是为了什么,脸上表现的没什么,心里却早已经急的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东一句西一句的说着,纪芙茵便只管听着,也不追问,只闲闲地应两声。她越是淡然,纪巧茵就越是沉不住气。 终于,纪巧茵耐不住性子,开了口。 “二姐姐,方才我来的时候,见到一个穿着好气派的下人从二姐姐这院子出去了,那人是谁呀?” 纪巧茵做出一副懵懂茫然的模样来,笑着问向纪芙茵。 总算是提到正事上了,纪芙茵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茶,“是瑞王府上的下人。” 等了等,见她没有往下说的意思,纪巧茵又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道:“瑞王爷来找二姐姐做什么?” “王爷想要在两日之后去城郊围猎,问我愿不愿意一同去往。” “这,王爷可是只邀请了二姐姐一个人?” “怎么会。”纪芙茵笑道,“郊游围猎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人越多越好,热闹,也有趣的多。” 纪巧茵眨了眨眼睛,殷切地看向纪芙茵,“围猎,听起来好生有趣,二姐姐,能不能……也带我一同去?我还从未去过围猎,想必那一定有趣的很呢!” 纪芙茵抿了口茶,将茶杯托在掌上,脸上带着一抹浅笑,却并不开口。 见她这个样子,纪巧茵的神情有些黯然,口中嘟囔了起来。 “是了,二姐姐向来最疼的便是四妹妹了,要带也定是带四妹妹一同去,哪里还会有我的份儿……” 听到这悄声埋怨,纪芙茵笑了笑,却在心中不住的摇头。 也难怪这个三妹妹向来不得爹爹重视,身为纪府的三小姐,不止眼皮子浅,气量更是半分都没有。 “你既然开了口,那我这次带你去便是了。” “当真?”纪巧茵眼底立即露出欣喜,“那……” “还有什么?” “没,没什么,巧茵是想说,多谢二姐姐!” 纪巧茵见她如此轻松便应了,又怕她反悔,忙不迭地说了些个恭维溜须的话,便急匆匆地走了。 从纪芙茵的院子里出来,纪巧茵的心里头满是欢喜。 瑞王组织的围猎,到时候一同去的王孙贵族必定不会少。 若是自己能入得了哪个的眼,到时候,岂不是就可以同大姐姐一样,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么? 回去了院子里,听她说了这事,周姨娘连声夸赞女儿做的妙。 虽说是托生在了纪府当小姐,可也毕竟只是一个不得宠的庶出。 若是自己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挣得一个好前程,将来就算是嫁到了赫赫有名的人家,也只能嫁给一个没什么出息的庶子罢了。 原本她们娘俩还打算死了往上爬的心,可自打纪妃茵攀上了六皇子这条高枝,纪巧茵的心里头也动摇了起来。 若是以往她同纪妃茵是云泥之别,可被六皇子看上的时候,纪妃茵同她可都是地位相当的庶女,她能做到的,她又凭什么不能? 瑞王邀请纪家二小姐一同围猎,二小姐打算带上三小姐纪巧茵一同去的消息,很快也便传到了四小姐纪灵茵的耳中。 纪灵茵听了只是笑笑,不做任何评论,也没有丝毫抱怨,反倒是丫鬟杏儿有些替主子鸣不平。 “二小姐平日里看起来像是待小姐最好,怎的有好事的时候,竟第一个想到了三小姐!竟是一点都不记得小姐的好。” 纪灵茵笑了起来,神态之间并无半分埋怨,“杏儿,你不懂,二姐姐这么做,未尝不是在护着我。” “可是……” “别说了,去,把我做好的那个荷包拿来。” 杏儿扁扁嘴,也只能老老实实地依纪芙茵的话,将那刚做好的荷包取了过来,悄声嘀咕着。 “二小姐都不带小姐去,小姐还这么惦记着二小姐……” 听到丫鬟来报,说纪灵茵来了的时候,纪芙茵眉心微微一蹙,随即便恢复如常。 希望这个一贯聪敏的四妹妹,这次不要犯了糊涂才好。 “来,快些坐,昨儿青梅做了些点心,我正好挑了几样你爱吃的东西给你留着呢。”纪芙茵笑道。 纪灵茵平日里也总是会来这里走动,也不拘泥,便坐了下来。 “就知道二姐姐这定会给我留些个好吃的,只是平日里总来姐姐这白吃白喝,倒是也怪没脸没皮的,我就做了个荷包给姐姐,做的粗糙,二姐姐别嫌弃就好。” 纪灵茵笑着掏出那荷包,给纪芙茵递了过去,“今儿刚做好,二姐姐快看看是不是喜欢?” 将那荷包接在手中,登时便不难看出它的好坏。 只打眼这么一瞧,光是看那上面精密的针脚和细致的绣工,便就能看出做这荷包之人,是花了十二分心思的了。 再看那料子,想必纪灵茵是将自己压箱底的好东西给取出来了,裁剪成这荷包的布料,竟比她穿在身上的都要好许多。 荷包下面的络子上,穿了一颗青白相间的玉石珠子,并不算大,成色却是一等一的好,想必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这针脚……足可以见四妹妹是个用心的了。” 纪芙茵握着那荷包,饶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她,一时间也有些爱不释手,“四妹妹这荷包当真好看,我都舍不得用的了。” “哪来这话,做出来便是要用的,否则岂不是做了件废物出来?二姐姐要是喜欢,等这个旧了,我再给你做一个便是。” 见纪灵茵的神情还是犹如往常一般,待自己信赖又亲昵,纪芙茵轻轻垂下视线,将那荷包收好。 “此次瑞王邀请围猎之事,你可知道?” 纪灵茵笑笑,“原本是不知道的,可昨儿府里头传了一天,便是我想要假装不知道也是不行的了。” “这次三妹妹她央求我带她去,我应了,你心里对我可有什么埋怨的地方?”纪芙茵抬起头,凝视着纪灵茵。 “旁人这么说便也算了,二姐姐你怎的也这样说?”纪灵茵似是无奈似的笑笑。 “二姐姐是如何想的,我大概也能猜个七八,本就是为我好的事情,哪来的埋怨?” 第95章 隐不住的锋芒 “我同三姐姐,与二姐姐不同。身为庶女,虽说也期盼着要寻个好人家,却终究不是什么法子都能用的。”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你是个明白的便好了。” 有些话,着实不必说的太清楚。 纪巧茵自以为像这样,挣得在那些王亲贵族面前表现的大好时机,便能一鸣惊人,吸引到一位身份尊贵又疼惜她的好夫婿,简直便是同痴人说梦相差无几。 她幻想当中的事情未必就一定不会发生,只是却一定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人在做某些事情之前,最好还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若是硬要不管不顾,去做蚍蜉撼大树之类的事情,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就算她这次不答应,下一次纪巧茵也还是会想什么旁的法子。她一人硬要丢脸便也算了,若是连累了同为庶女的纪灵茵,那可着实无辜。 “更何况,原本便就是去不去都没什么的,二姐姐若是也要如同旁人一般乱猜,反倒是要让我难为了。” 纪灵茵的话,才算是令纪芙茵彻底安下心来。 到了约定的当日,天方蒙蒙亮的时候,瑞王府派来接应的马车便已经到了。 纪芙茵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扮,带着莫离以及落玉青梅一同出了门,到了门前才发现,纪巧茵竟是还没有到。 原来只当她会稍稍迟来一些,纪芙茵便耐着性子等,不料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纪巧茵这才缓缓来迟。 见她那一身装扮,纪芙茵登时便皱了皱眉头,“三妹妹,今日我们可是要去围猎。” 纪巧茵穿的一身花枝招展,看那满头珠翠还有那飘飘荡荡的宽大衣袖裙摆,压根便不像是去围猎的,若说是打算去参加选妃还差不多。 纪巧茵咬了咬唇角,神情有些委屈,跟在纪芙茵的身后踩着矮凳上了马车,“二姐姐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再回去换了便是。” 纪芙茵已经在丫鬟的搀扶下坐稳,闻言眉心一皱。 “三妹妹,今日我们应的可是瑞王爷的邀,现如今紧赶慢赶说不定也已经迟了,哪里来的时间再让你回去换一身衣裳?” 纪巧茵怯怯地低了头,心里却是一百个不服,心道她不过就是看自己的打扮将她给压了下去,故意难为自己罢了。 等将来自己若是攀上了什么高枝,到那时也便不需要来看这个嫡姐的脸色了。 纪巧茵在心里冷哼一声,面上却仍是做出一副怯怯的乖巧模样。 纪巧茵刚一坐稳,外面立即又想起了马车的辘辘声响,纪芙茵心生狐疑,掀起帘子,便见到另一队更气派的马车停在了纪府门前。 “这是什么人的马车?”纪芙茵摆手,示意在马车旁跟着的随从走过来,轻声问道。 “回二小姐,这应当是六皇子殿下的马车。” 赵洛之?纪芙茵心下登时有些纳罕,难不成今日瑞王爷还将其他的皇子们都给邀请了来? “六皇子殿下的排场果真气派,这样气派的马车,竟就只是为了接大姐姐一个人……” 纪巧茵也偷偷掀开帘子看向外面,满心艳羡,“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也能够有这样的福气……” 跟在那个男人身边,是一种福气?纪芙茵的唇角禁不住沁出一丝冷笑,松开帘子,示意马车可以前行了。 出了城门,马车开始颠簸了起来,过了不知道多久,马车才缓缓停了下来,只听外面的侍从道:“二小姐,三小姐,咱们到了。” 纪芙茵下了马车,这才看到前面不远处,已经有了七八名同自己年纪相当的男子聚在一处,谈笑着什么。 一旁的仆从们正忙着牵好备用的马匹,收拾等下围猎时需要用到的弓箭。 纪芙茵二人走近了,对认得的那二人行礼,“芙茵见过瑞王爷,六皇子殿下。” “二小姐来了,今日就是在外游玩一番,不必拘泥那些个虚礼,要我说今儿的那些个礼数统统都免了才好,六皇兄你说如何?” 赵洛之目光缓缓掠过纪芙茵面容,道:“今日七皇弟才是东道主,自然就由七皇弟说了算。” 纪芙茵也礼节性地微微一笑,随即便立在一旁,面带得体微笑地同其他几位世家公子简单寒暄起来。 先前她还以为今日瑞王会将所有的皇子一并请来,岂料来的人当中,竟只有赵洛之一位皇子。 “王爷,顾公子怎的还没有来?” 纪芙茵环视一周,除了身边的那些个世家公子之外,围绕着的便是他们带来的莺莺燕燕了,许多女眷打扮得桃红柳绿,三三两两站在一处好不热闹。 “哦,先前有匹烈马,一时性子上来了,挣脱了缰绳逃了出去,顾兄便追马去了,这会儿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说罢,赵奕辰的视线这才注意到跟在纪芙茵身后的纪巧茵身上,见这两人面容之间有几分相似,笑着开口说道。 “这位姑娘必定是纪府四小姐了吧,先前便听闻二小姐同四小姐的感情尤其好,往日里还有几分好奇,今日竟总算是见着了。” 赵奕辰话音刚落,只听“噼啪”一声脆响,一条金丝包铜的九节鞭便电击似的在他面前狠抽了一下,鞭子紧贴着他鼻尖打过,让一旁见着的人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再接着便是一个莺啼似的清亮女声响起:“除了那纪府四小姐,王爷你还好奇着哪个,不妨让我去给你找了来?” 听见这声音,纪芙茵立即便笑了,侧过身,出现在眼前的果真是醉风楼老板娘——谢君撷。 只见她手中懒洋洋挑着一只九节鞭,笑着瞥向赵奕辰的眸子里却是带了十足的威胁。 赵奕辰笑着望向她,语气里带了十二分的讨好。 “小王也不过只是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家能同这纪家二小姐如此要好罢了,鞭子握的那样紧,仔细手酸。” “王爷待谢姑娘可真是疼惜,真是让旁人看了都好生艳羡。” 纪芙茵笑着,给这一对活宝打起了圆场,“只可惜,王爷方才却是猜错了的,这并不是我四妹妹。” “四妹妹性格娴静温雅,就算是跟着我,这样贸贸然的出来也是不爱的。” 纪妃茵笑笑,挽过纪巧茵手臂,“这是我三妹妹,纪巧茵。” 见她总算是将自己引荐给了旁人,对方还是赫赫有名的瑞王爷,纪巧茵登时两腮浮了一层粉,不胜娇怯地弯身行礼,“巧茵见过瑞王爷。” 赵奕辰见识过的绝色何止千万,只是一个平庸的纪巧茵,哪里能入得了他的眼,当下见了,也只是碍着纪芙茵的面子,赞了句,“看起来便是个乖巧的。” “咦,你那匹烈焰去了哪里?”谢君撷看了看旁边的马,忽然问了这样一句。 “早上负责的人没看住,让它给跑了,这会儿应当……” 赵奕辰正说着,自远处便传来了一阵迅疾的马蹄声,众人抬目望去,便见远处一簇火红,践踏起万点星尘,向这处迅疾狂奔而来。 眨眼间,那点火红便蹿到了近处,纪芙茵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匹通体棕红油亮的宝马,断了的半截缰绳被马上那人牢牢扯住。 “吁——” 只听一声口令,那马竟稳稳地在众人眼前一米开外的地方停了下来,无比温顺地接受着背上那人的抚摸。 “顾兄,这烈焰倒是跟你投契的很。”赵奕辰望着马上那人笑道,“自打小王将这马买回府,还从不曾见到他如此温驯的模样。” 顾含谦稳坐马上,一身青衣飒飒,笑意清浅,拍了拍那马的鬃毛,赞了一声:“是匹好马。” 说罢,便从马上一跃而下。 纪芙茵望着眼前的顾含谦,愣怔了一小片刻,这才意识到方才究竟是觉得哪里不对。 往日的顾含谦,总给人一种儒雅温润之感,偶然有时候忘记了,只看他那模样,还只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俊雅书生。 而今日,他换了一身武装,如墨乌发紧紧束起,一双俊逸狐目灿若星辰,自马上跃下后便含笑走到了她的面前,顷刻间,丝丝缕缕青草的香气便若隐若现地逼近了过来。 “等下可要试试这马?” 他如茶般清雅嗓音逸至耳旁,纪芙茵这才察觉自己竟一时走了神,瞥了那烈焰一眼,笑道:“虽是稀罕的很,我却也怕它将我摔下来。” 顾含谦笑了起来,一双似浅浅清泉的眼眸无端便让人有种踏实安心的感觉。 “有我在,怎会让你摔了。咦,三小姐怎的也来了?” “顾公子。”被冷落了这许久的纪巧茵,见他总算是注意到了自己,便也依礼打过了招呼,只是神情却全然不似方才对赵奕辰那般的讨好。 顾含谦待纪芙茵的心意,整个纪府上下谁人不知? 虽说是一等一好的归宿,却也终究是让纪芙茵占了个先机,自己再努力也是不成的,倒不如把精力省些下来,去瞄准其他的王孙贵族更好一些。 就在纪巧茵心里的算盘打的正响时,只听一个低沉男声自一旁传来。 “方才竟是没见到这匹马,七弟,这可是你又买回府的稀罕物?” 终于是来了,纪芙茵心中轻轻嗤笑一声,微笑不言,只视线不经意似的轻轻扫了过去。 赵洛之的目光正停留在那匹名为烈焰的马上,而他的身侧站着的,正是一副弱柳扶风姿态的纪妃茵。 第96章 堕马之危 “妃茵见过瑞王爷。” 纪妃茵面容上带了得体而温柔的笑意,附身向赵奕辰行了礼。 纪芙茵冷眼打量着她今日的装扮,不得不数,纪妃茵当真是比纪巧茵聪明了许多。 同样都是在打扮上花了不少的心思,可纪巧茵那一身花枝招展,惟恐哪里出了半点纰漏的装扮,在围猎这种场合看起来,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再如何美艳,看起来也是有几分滑稽的。 而纪妃茵却不同,在穿着打扮上,她似乎永远都懂得该如何不着痕迹地张扬自己的长处,那一身看似再普通不过的装扮,却也是另有玄机的。 “这位便是纪大小姐了吧,快快免礼,再往后说不定,还需得小王来向大小姐行礼了呢。”赵奕辰笑侃道。 听了这调侃的话,纪妃茵面容仍是镇定,只在这镇定当中露出一丝些微的羞怯。 赵洛之因为方才去接纪妃茵的缘故,并未见到烈焰是如何回来的,这会见到它身上的半截缰绳,狐疑道:“这马身上的缰绳怎的是断了的?” “这马性子烈,别说这一副缰绳了,说不准六皇兄都轻易降服不了它。” 闻言,赵洛之反倒来了兴趣,“哦?听七弟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要试试看了。这马当真是让人兴趣大的很。” 赵奕辰笑道:“如此,既然六皇兄对它兴趣如此之大,若是等下皇兄能驯服得了这匹马,我这烈焰便借给皇兄三月如何?” 赵洛之轻笑,那看似淡然的面容之下,他那目光深处却已是变得凌厉起来。 纪芙茵冷眼看着他,在她的记忆当中,赵洛之便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看似淡然宽容,实则好胜心极强。 ,他不能接受自己败在任何人的手下,也绝不容忍自己的生命当中存在挫败。 赵洛之示意一旁负责牵马的人松开手,翻身便跨了上去,手刚一抖那缰绳,烈焰立即打了个响鼻,情绪隐隐变得不耐烦了起来。 果真,赵洛之刚自负得纵马稳稳走了两步,烈焰立即变得暴躁了起来,开始脱离控制,猛地向前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烈焰的身体还不住的颠簸左右晃动,似乎是想要将自己背上之人甩下。 赵洛之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驯服那马,怎奈烈焰竟是丝毫不为所动,反倒更显暴躁了起来。 冷汗自赵洛之的额角渗出,他已经用尽了所有的方法,可这马……今 日若是被这样一匹暴躁的马摔下去,不只是脸面要丢失,性命怕是也岌岌可危…… 见他要出丑,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她清楚这个男人,除非是他一早便计划好,为了日后的“大成”而刻意丢失颜面,否则的话,让他丢脸,还不如直接让他丢命来的轻松。 然而就在此刻,纪芙茵不经意地一瞥,却自一旁站立着的顾含谦眸中,隐隐读出了一丝忧虑。 忧虑?纪芙茵心下便生出一缕狐疑,他与赵洛之之间交集甚少,他总不会是在担忧他才是。 既不是担忧马背上的人,那么令他担忧的便是……那匹马了。 心念只一转,纪芙茵也登时便明白了顾含谦他为何会流露出那般的神情来。 赵洛之不但心胸狭隘,容忍不了任何令自己失败的人或事物,此人更是阴狠至极,报复心极强。 今日若是烈焰令他在众多人面前失了皇子的颜面,那日后它的命运怕是…… 纪芙茵正想着,只听耳旁传来一声焦急呼喊:“保护六皇子殿下!” 发出那喊声的,便是赵洛之的侍卫头领,他见烈焰逐渐失去控制,心惊肉跳的他不敢再耗下去,当即便拔出腰中长剑,指挥道:“弓箭预备!” 见那弓箭齐刷刷地架了起来,纪芙茵心头一跳,再下意识地看向还算不远处的烈焰,望见那双如同黑葡萄般桀骜却清澈的眼睛,心中登时也有了些许不忍。 弓箭手已经摆好了架势,只等那马稍稍平缓时,对准马头一起射出弓箭。 “莫离。”纪芙茵低语道,“可有法子让那马活下来?” 莫离低笑,“只要小丫头你想,我自然是有法子。” 说罢,莫离附身,捡起圆溜溜一粒小石子,这会儿旁人都在关注着马上的赵洛之,谁都没有注意到莫离的这一细微动作。 在掌心掂了掂,莫离双眸轻轻一眯,指尖看似随意一弹,那石子竟以比箭矢还要快的速度,直直地冲着那马头打了过去——最后却只是在它的鼻尖一蹭。 说来也怪,烈焰的桀骜气焰,登时便萎靡了下去,赵洛之察觉到马匹的变化,只当它是顺从了自己,扯住缰绳,兜了它几个来回,便跨着马回到了众人身旁。 “你是如何做到的?”纪芙茵低声问道。 “那石子上沾了我的气味。”莫离低笑,“动物天生便有一种趋利避害的本能,方才那马儿只是想要赶紧回来找到一个安全的落脚之地,并非就是怕了他。” 纪芙茵越发纳罕,“那为何你站在这里它便不怕呢?” “小丫头。”莫离笑了出来,“在人类世界长期生存的妖,有哪个是不会隐去自己身上气味的?” 说话间,赵洛之已经翻身下了马,将缰绳交回到仆从的手中。 “七弟这马,果真不错。” “六皇兄的能耐也果真令我们大饱眼福,我虽有不舍,但依照先前约定,这马就借给皇兄三月了。” “不必了,我怎好夺皇弟所爱。”赵洛之颇为大度地一笑。 “方才我也不过就是想要试试这马的脚力如何罢了。如今看来,倒真是匹绝世的好马。” 从他不经意间撇过烈焰的眼神当中,纪芙茵完全可以肯定,若是今日莫离不曾出手相助,这马现如今怕是已经会变成一匹僵硬死马了。 只是……纪芙茵余光轻轻落在顾含谦的身上,她了解赵洛之的性子,不足为奇,可他是如何将他的性子看的如此透彻的? 若是不曾记错的话,他们二人相见的次数也只是寥寥无几而已。 只凭这样少的时间就可以如此清楚的看破一个人的本性……这种人也当真可以称得上是聪慧异常了。 此事原本便可以就此过去,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纪巧茵那娇滴滴的声音传了过来。 “六皇子殿下果真厉害,原本我还以为这马就只顾公子一人能驯服得了呢。” 纪芙茵心底咯噔一沉,目光冷冷地轻睨了一眼纪巧茵。 当真是蠢笨愚昧至极,就连什么场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这样的糊涂! 她这自以为是称赞的话一说出,对赵洛之却只能起到相反的效果。 幸好,在莫离的暗处相助之下,他也算是平安从马上下来了,否则纪巧茵再多嘴一回,到那时,遭殃的就不止是那匹马了。 赵洛之闻言,眼中笑意果真稍稍一顿。 在旁人的眼中,他仍旧笑意温和,唯独纪芙茵却将他方才眼中那一闪即逝的寒意瞧了个仔仔细细。 “顾公子想必定是得了顾将军真传,将军戎马一生,御马之术,自是不在我话下的。” 赵洛之似是不经意的笑了笑,“七弟,今日喊了我们来,除了这烈焰,可还有什么其他有趣儿的?” “自是有的。”赵奕辰笑,“前些日子,我从民间寻觅来一位顶尖儿的厨子,最擅长烤制野味,再配上他自酿的梅子酒,那味道,绝对让皇兄一品难忘。” “今日众位若是猎到了野味,便速速带回交由我那厨子。”赵奕辰扬手,“东边是片林子,里面野味不少,南边则是一片草地,这时节正是野花开的正好的时候。” “随从而来的众位女眷,若是会骑射马术的,也可骑马四处走走,或同男子一起围猎,若是不会的,便是在此处四处走走,看看这家里头赏不到的野景也是好的。” 众人应了,便都兴致高昂地散去了,女眷们大多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赏玩踏青,交谈着什么。 纪芙茵以往便极少与其他府中女眷来往,既不相熟也不相识,左右有落玉同青梅二人陪伴,索性带了她们往小溪旁走去。 现如今时辰还早,除了极热爱狩猎之人,其余男子也都三三两两于一处,并不急着上马。 纪巧茵看看这个,又偷眼望望那个,心里登时有些按捺不住。 能得了瑞王爷的邀请,必定是非富即贵,若自己今日能够拢得住一个…… “二姐姐,看他们说的好生热闹,我们要不要也过去?” 纪巧茵抬眸望着两位锦衣公子,还有那二人身旁不知听了什么,被逗得咯咯笑的几位女子,殷切地问道。 “又并不是相识的,有什么可谈。” 纪芙茵望了几眼,是某两位大臣家的公子,这二人她有些印象,看起来衣冠楚楚,实际上不外乎是绣花枕头一包草。 纪巧茵见她还是要往那冷清清的小溪旁走去,心里登时一阵不愿,远远地见了顾含谦要往这边走来,顿时心头一喜。 “二姐姐,顾公子像是要来找你,我也不好留在这烦扰了你们聊天,那我便先去找赵家小姐说会儿话好了。” 说罢,纪巧茵竟像是生怕她会硬拦着自己似的,一旋身便走了。 纪芙茵正纳罕是哪位赵家小姐,往她去的方向一瞧,登时便皱了皱眉。 第97章 利益还是感情 原来那赵家小姐她也是认识的,曾经那赵家小姐也同其父一起,去到过纪府为老夫人祝寿,与纪巧茵也只是互相认识,却并不熟识。 只不过看那同找小姐站在一处的,正是那两名方才纪巧茵打量过的男子,这会儿她过去究竟是为了找那赵家小姐还是另有所图,她哪会看不出来。 见她眸中隐隐有些不悦,落玉悄声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将三小姐请回来?” “随她去吧。”纪芙茵笑了笑。 有些事情,总要自己尝过了苦头,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往里在府里,也不曾遇到过什么事情,虽说纪巧茵并不是得宠的女儿,却也处处受到长辈庇护。 但她偏生资质又是个愚钝的,因此到了这年纪,做出的事情还总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眼见那顾含谦正要走过来,半路却突然跑出一个程咬金,乃是礼部尚书的女儿——宋家小姐。 宋家唯独这一个嫡女儿,平时宝贝的什么似的,性格也是娇纵万分。 只见她同顾含谦说了些什么,顾含谦面上微微露出为难神色,宋家小姐便一跺脚,又不知说了些什么,缠磨的顾含谦总算是点了头。 在与她一同离开之前,顾含谦望向溪水旁的纪芙茵,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宋家小姐也看了过来,却是一脸嘚瑟,像是在同她示威一般。 活过了两世的纪芙茵,可没那么多小女孩的心性来同她置气,就只是淡淡一笑,不作任何表态。 顾含谦同她走远,晴枫却快步向纪芙茵这边走来,走近了,才恭敬道。 “二小姐,宋家小姐非得要公子去帮她寻丢了的耳环,公子说让二小姐稍等,他找到便回。” 见纪芙茵应了,面上也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晴枫这才快步跑回顾含谦那里。 “那宋家小姐当真是可恶的紧。”青梅愤愤道,“小姐难道看不出来么,她哪里是丢了什么耳环1?” “没什么要紧的。”纪芙茵反倒笑了起来。 “我都不气什么,你怎的反倒是气成了这个样子。好了,你们平日总是在我跟前伺候着,今儿就让你们歇息一天。” “你们两个,到处玩玩松快松快吧,还有莫离你也是,难得出来一趟。” 见落玉不放心要说什么,纪芙茵笑笑,又道,“只管去便是,这儿人这么多,我还能凭空丢了不成?” 见她说的坚决,加之青梅同落玉原本年纪也不大,毕竟也都是贪玩的年纪,一自由了,不多会儿便跑到远处去了。 纪芙茵一人坐在溪旁,吹着春日柔风,倒也惬意的很,纤纤素手拨弄着溪水,搅乱了水中自己的倒影,一个人自娱自乐,却也玩的惬意。 忽然间,另一个身影却突然出现在溪水当中,同自己的倒影交合在了一处,纪芙茵心口一颤,凝视着那水中倒影,眸光已经冷了下去。 “六皇子殿下不去骑马狩猎,跑来这溪水旁做什么?” 纪芙茵起身,弹了弹指尖上的水,清凌凌的水沿着那葱白似的指尖甩出,纪芙茵目光微微低垂,避开了赵洛之投过来的视线。 望着眼前落落大方却又不着痕迹避开自己视线的女子,赵洛之的眉心微微蹙了蹙。 今日来的女子当中,只凭那一个谢君撷就可以将她的容貌盖过去不知多少。 可他的视线却总也忍不住,会想要向她所在的地方看过来。 这般平凡的姿色,怎可能会吸引到自己?赵洛之拧眉,随即又缓缓舒展开来,玩味地打量着她那一双漆黑双目。 “天定凤命,这便是你厌恶我的理由?” 纪芙茵目光轻轻一震,面容平静,仰头看着赵洛之,“六皇子殿下是在说什么,芙茵并不知情。” “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必你亲自开口,我自然也有法子知道。” “哦?”纪芙茵轻笑,似湖泊般宁静的双眸静静地望向他,“既然如此,殿下又何必来问我呢?” “这是世间多少女子求都求不来的福分,你却为何苦苦隐瞒?” 赵洛之轻言道,“只凭那一凤凰印记,你甚至立即便可贵为皇子正妃,来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纪芙茵冷了笑意,“殿下觉得这是福分,旁人却未必也觉得这就是福分。” “更何况,殿下并不知情,如何便能肯定我身上的胎记当真便就是那天定凤命的凤凰印记?” 赵洛之不言,目光复杂地同她对视,良久一笑。 “你知不知道,有的时候,当一个人越是想要拒绝某件事,那件事就偏偏会找到他身上来?” “殿下若是想要谈论人生哲理,姐姐比芙茵要擅长许多。” “纪芙茵。”赵洛之声音簇的一沉,唇角挑起一抹邪佞笑意,身体竟不知什么时候向她贴近了许多。 “你真当把她推给了我,我便就没有法子再打你的主意了?” 纪芙茵问问后退一步,不卑不亢地回应着他的视线。 “设计送酒的人是刘姨娘,令殿下饮下那酒的是大姐,同大姐一夜换好的人是殿下您。” “自始至终,芙茵都不曾参与过什么,如何便成了是我将大姐推给你?” 纪芙茵又轻笑一声,“殿下这话当真有些无礼了,姐姐无论如何都是我纪府长女,觅得一个好夫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殿下方才那话,竟像是在嘲讽我纪家的女儿没人肯娶一般。” 赵洛之眉梢轻挑,“二小姐若是觉得只是这样伶牙俐齿地道两句,便会令我忘了先前那话题的话,那我还是要劝一句二小姐,莫要白费力气。” “那殿下究竟是想要说什么呢?” “我有的是法子,让你乖乖成为我的人。” 赵洛之忽然便有些沉不住气了,许是因为她那双眸子太过淡然,一丝波澜也无,反倒令他隐隐有些压不住的焦躁了起来。 纪芙茵笑了出来,眉眼弯成两弯柔和弧度。 “只为了一个连是什么都还不清楚的印记,殿下便要想方设法来娶一个自己不爱的女子?” “若只是为了那印记……”纪芙茵浅笑,朱唇微微绽开,手掌缓缓搭在胳膊上,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凝视着赵洛之的视线,却不知在什么时候变得彻骨森寒。 “若只是为了那印记,殿下大可想法子将那一处的皮剥下来带走便是。” 她面带微笑,语调柔婉,自那嫣红樱唇中轻柔吐出的话,却莫名带着一股令人发颤的寒意。 “你——”赵洛之目光一凛,她那看似随意吐出的话,却令他的心中没来由的窜起一股怪异怒火。 强行将那莫名窜起的怒火压下,像是鬼使神差似的,他竟吐口而出,“我若并不是只为了那凤凰印记呢?” 对上他的视线,纪芙茵竟也微微一怔,在他的眼底,竟像是……动了真情。 随即,芙茵心头登时便涌上一阵说不明的滋味,说不出究竟是酸楚还是讽刺,最后,便只觉得可笑。 前世的她如飞蛾扑火般,一心一意地深爱着他,他却只是想要利用自己,就连半丝真情也无。 现如今,自己只一心想要逃避远离他,他却……竟是动了真情。 哪怕只是半分,哪怕只是些微的一丝,若是现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前世的自己,想必都会毫不犹豫地扑进他怀中。 只可惜,早在前世,她便彻底看透了这个男人,也恨透了这个男人。 当爱不复存在的时候,便不会再有任何来扰乱她的理智判断。 纪芙茵轻轻嗤笑一声,隐隐带了讥讽似的,仰头看向神色已然有些复杂的赵洛之。 “不全是,那也还是有的。殿下若是想要我这印记,大可派人来剥下我那一层皮肉,芙茵必定会亲手捧了奉上。至于其他,殿下着实不必再说。” 赵洛之沉了声,“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太过狂妄,若当真惹恼了我,你该知道纪家会有什么下场。” “芙茵怎敢得罪六皇子。”纪芙茵俯身低头,眉眼间却毫不掩饰地划过一抹嘲讽。 气氛一时间隐隐变得有些诡谲,就在此时,一抹霞色在丫鬟的搀扶下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音色柔婉,浅笑着开了口。 “二妹妹同殿下在说些什么?站在那里不免有些无趣,我见那些个懂得骑马的人,悠哉骑在马背的模样,心里不免羡慕的很,二妹妹,不如我们也一同学一学如何骑马去,如何?” 纪妃茵那假笑着的脸,她平日见了是最厌恶不过的,今日却是来的正好,至少不必要让她再同赵洛之单独相处了。 “自是好的,恰好我一直站在这里也着实无趣的很。” 纪芙茵冲赵洛之附身微微行了一礼,便同纪妃茵一起向马匹所在的地方走去。 转过身,背对着赵洛之,纪妃茵脸上的笑容立即便变得冷了起来。 她一双柔婉美目含笑望向远处的马匹,浅笑着轻轻道出口的声音独独能够令身旁的纪芙茵听得清楚。 “怎么,你的顾公子陪了别人去,你便一刻也耐不住寂寞了?” 这话里咄咄逼人的意味果真十足,只是在旁人眼里看起来,方才的纪妃茵不过只是温柔的笑着,同自家姐妹闲聊了一句什么。 纪芙茵只淡淡一笑,像是压根没有听出她这句**裸的嘲讽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要说耐不住寂寞,我却是不及姐姐的,姐姐的身上还带着伤,竟就吵着要骑马了。” 纪妃茵心里登时便一恼,正待拉下脸来,忽然神思一转,又来了主意。 第98章 英雄救美 “我的伤不劳你惦记,六皇子听闻我因为污蔑而受了伤,一早便让人将上好的药膏给我送来了,倒是你——” 纪妃茵眸光一转,轻蔑地笑道。 “怎么,难不成是你害怕与我一同骑马,害怕让我给比了下去,害怕在你的顾公子和六皇子面前丢脸?” 纪妃茵冷哼一声,“也是,从小你便是什么都比不过我的,样样都差了我许多,不敢同我进行同一件事,也是自然。” 纪芙茵微微挑眉,“姐姐若是觉得一个人无趣,想要找人陪你一同骑马,直说便是,自家姐妹,有什么说不得的。” “是么,你也不曾骑过马的吧,等下可不要怕到连骑上去都不敢才好。” 纪妃茵冷笑一声,眼底迅疾划过一抹毒辣神情。 芙茵冷眼瞧着,只当是看不见,纪妃茵的性子她已是摸的透透的了。 她若是想了什么法子要害自己,一味的躲开,反倒会令她气焰嚣张,倒不如来个见招拆招。 空余的马匹都被置放在了一处,在仆从的搀扶下,二人上了马。 小姐们骑马,同男子自是不一样,会有仆从挑出最温驯的马,再由专人牵着缰绳,慢慢地引导着马向前走,惟恐摔了马背上的主子。 这样一来,只要平衡性不是太差,坐在马背上溜几圈也不是什么难事。 “那处好生有趣,我们去那里瞧瞧如何?” 纪妃茵指着溪水对面,有一处地方的野花开的格外热闹,牵马的仆从应了,正待过去的时候,为纪妃茵牵马的仆从却突然哎呦一声,面露痛苦神色。 “怎么了这是?”纪芙茵蹙眉问道。 “回二小姐,小人……有些不方便。”那仆从双手捂着肚子,也顾不得等主子回应,将马儿一并交到另个人的手上,便一溜烟跑没了影。 剩下那仆从只得将两匹马赶到一处,紧靠着向前走,若是隔得远了,不管是哪个人骑得马出了事他都担待不起。 “这天果真是越发热起来了,经这太阳一晒,竟有些热起来了。” 纪妃茵侧过脸,冲一旁的纪芙茵笑了笑,背对着她的一只手装作不经意似的摸了摸鬓发,再落下时,掌心里却已经悄悄藏匿了一枚锋利的簪子。 那是一枚小小的梅花簪,插在发鬓一旁做修饰,星星点点,少了一支也不觉有什么。 握住缰绳的时候,那簪子便从一只手,倒换到了另一只手中。 纪妃茵的唇角凉凉地挑起,低头看了看这铺满溪流的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这些石头可是要比方才的草地硬多了。 若是在这个地方,纪芙茵的马儿突然发起了疯,将她抛了下去,又狠踩上几脚,就算等到把人抬回府里,有那个什么神医在,应当也是回天乏术了才是…… 斜睨了四周一圈,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她们,牵马的仆从只顾着低头看路。 纪妃茵轻轻笑了笑,趁着纪芙茵视线移向一旁的时候,手中的簪子,对准她的马腹狠狠刺了过去—— 只听一声马儿嘶鸣,纪芙茵大惊失色,身下的马儿竟像是疯了一样,前踢高高扬起,身子不安分地扭动着,只用力甩了一甩,便将牵马那仆从给用力地甩了出去! 纪妃茵故作惊慌,尖叫一声,“来人啊!二妹妹的马惊了!快来救人啊!” “这,是谁把这匹马给纪二小姐的!?” 赵奕辰慌张赶来,一看那马,登时有些急了,这马虽然不像烈焰那般桀骜,却也是一匹性子极烈的马,现如今不知怎么竟闹了起来,怕是要出事才是! 被人给搀扶下马的纪妃茵,一脸惊慌的模样,“王爷,快想法子救救二妹妹!” “来人!架起弓箭!”赵奕辰也有些慌了,“顾兄呢?顾兄在哪里?” 四周围着的人乱成了一团,纪芙茵在马背上已是被颠簸的头晕欲吐。 幸好她一早便料到了纪妃茵会从马上打主意,一开始便紧紧扯住了缰绳,这会儿更是丢了缰绳,索性直接抱着马的脖子。 她原本的确是不懂如何御马的,只是在前世,赵洛之曾有一段时间对马的兴趣极大,为了迎合他,她便也竭力去学了些马术,虽然只是皮毛,但在此时保命应当够了。 “我来。”赵洛之眉心拧起,劈手便夺下一旁仆从手中的弓箭,面带煞气,一双狠厉眸子正盯紧那马头,打算拉弓之时,却被纪妃茵拦住了。 “殿下不可!”纪妃茵急急道,“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二妹妹可如何是好,现如今那马的身下全都是鹅卵石,若是她摔下来,怕也是个九死一生啊!” 赵洛之握弓的手绷住了,他有十成九的把握,可以一箭射死那马,可就算只有那十分之一的不确定,他也还是不敢射出那箭。 一种怪异的感觉登时在他的心头蔓延开来,赵洛之的神情猛然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一想到她可能会死,他……竟然会感到不舍! 现如今的纪芙茵,已经无暇分心来顾及其他人,双手死死抱住马头,企图将它安抚下来。 岂料纪妃茵那一簪扎的足够狠,吃痛到了极点的马,已经完全不是她这种半桶水的马术就能驾驭得了的了。 感觉身下又猛地一颠簸,纪芙茵惊呼一声,身子险些被甩了下去,耳边登时响起了呼呼的风声,那马竟向远处猛地跑了过去。 纪芙茵稳住心神,正待开口呼唤莫离,却不料嘴一张,竟被迎面灌来的风沙呛了个结结实实,喉咙一瞬间连半个字也喊不出。 原本便是养在深闺的小姐,能支撑了这一会已经是难得,眼看着马驮着自己冲进了一片林子,纪芙茵身上的力气也渐渐没了…… 手臂变得又酸又麻,马儿猛的一晃,纪芙茵连尖叫都来不及发出,身子便像一片落叶般,飘忽忽地从马上滚了下来。 “芙茵!” 自马背上跌落下来之时,纪芙茵几乎以为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景。 顾含谦那张俊美的面容竟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口中焦急地唤着自己的名字。 预想当中的剧痛没有发生,身上却多了一个强劲有力,却不失温柔的力度。 下一个瞬间,原本应该用力撞在地上的身体,却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顾含谦侧身紧贴马腹,一手用力扯住缰绳,另一手将芙茵牢牢护于胸前,手里猛一用力,纪芙茵只觉得眼前景象一晃,身子竟稳稳落回了马上。 “可有受伤?” “不曾。”纪芙茵手扶胸口,脸色稍稍缓和,“只是受了些许惊吓而已。” 顾含谦扯了几下缰绳,说来也怪,那马竟挣扎了几下,便又恢复了温顺。 顾含谦凝眉,驾了那马慢慢向回走去,“好好的马,怎的突然便惊了?” 纪芙茵掌心轻轻攥紧,自然是因为旁人动了手脚,只是她却不曾想到,纪妃茵今天竟胆大到想要置她于死地。 “许是被什么马蜂给蜇了,方才……多谢顾公子出手相助,否则现如今,芙茵怕是已经……” 想起方才那命悬一线时的危机,饶是镇定如纪芙茵,心中也是一阵后怕。 顾含谦轻笑,暖风拂过他面容,唇畔那抹笑意竟比这春日微风还要温润。 “既是说过定会一世守护芙茵你,那便是一辈子的誓言,怎敢失约与你?” 纪芙茵一怔,纤长双睫缓缓垂了下去,良久不言,眼底却浮起一抹暖色。 见顾含谦带了她平安归来,赵奕辰面上紧张神情才算是一松,“二小姐可有受伤?” 纪芙茵在仆从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背,笑道:“劳王爷挂念了,幸好有顾公子出手相助,这才得以幸免于难,只是稍稍受了些惊吓,歇息一会便不打紧的了。” 纪妃茵也抚着胸口,同纪巧茵一同迎了上来,一双美目当中泪水盈盈,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菩萨保佑,二妹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纪巧茵也连声附和着,只是同纪妃茵那假装出来的担忧相比,纪巧茵却是当真被狠狠地吓了一跳。 今儿陪二姐姐出来的人是她,若是纪芙茵出了什么事而自己又毫不知情,回去之后必然少不了苦头吃的。 见她安好归来,赵洛之这才缓缓松开手中紧握着的长弓,方才似是冻结了一般的目光,此刻也沉静了下来。 他竟是在担忧她的安危!纪妃茵余光扫过赵洛之面容,口中不断念着阿弥陀佛,心里却早已经将纪芙茵恨到了骨头里! “顾公子果真不凡。”赵洛之笑着看向顾含谦,深潭似的一双眸子当中,看不出半分心思。 顾含谦浅浅一笑,“承蒙六皇子殿下赞誉。” 谢君撷也在这时靠近过来,扯过芙茵的衣袖,“方才在马上那好一通颠簸,脸上都有些脏了,我陪你去水旁洗洗去。” 纪芙茵听到出谢君撷的弦外之音,便冲纪巧茵道:“没什么事了,三妹妹你只管再去玩便是,有谢姑娘陪我就可以了。” 原本纪巧茵也并不是真担忧她,见她没事,知道自己不必受责罚,心下便又不想要同她在一处了。 听她这样讲,自然乐得自在,又假意推诿了几句才罢。 行至小溪旁,谢君撷凤目一挑,悄声道:“你可知道你那马是如何惊了的么?” “芙茵,你那大姐姐存了要害你的心思,你可知道?” 第99章 暗处汹涌 纪芙茵一怔,“你是如何看到的?” “怎么,难道你不信?”谢君撷急急道,“方才她用簪子扎你的马腹,小九可都看到了。” “小九虽说只是只畜生,却通人性的很,绝不会撒谎的。” 落在她肩上的那只八哥,闻言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扑棱棱拍了几下肩膀,“看到了,看到了!” 纪芙茵笑了起来,“我知道,虽说我并未亲眼见到,可我猜也能猜个**不离十。” 谢君撷蹙眉,忽的笑了起来,“是了,先前便听顾公子说过你的事情,如此聪慧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是你这日子过的着实有趣,天天同那大小姐斗来斗去,也不知究竟是为了哪般。” “许是有些人,上辈子便是仇敌吧……”纪芙茵苦笑,轻叹一声。 “你也不需懊恼,这人啊,本就这样,活在这世上,要么是同这人斗,要么是同那人斗,就算难得的没有旁人来招惹你与你斗,那人也还是要同自己的命斗。” 谢君撷笑得倒是洒脱,“左右都是要斗,顾忌的那么多做什么。只当是场游戏便是。” 这话听起来倒真是一点不错,纪芙茵禁不住笑了起来,像谢君撷这样性格的女子,也难怪会令那瑞王爷如此着迷。 “小姐——小姐!” 二人正说着,便见落玉同青梅二人自远处气喘吁吁地跑了来,二人面上均是焦虑不安,“小姐可好?有没有受伤?!” “你们两个,怎的这时候才记起你家小姐?”谢君撷皱眉。 “是奴婢们一时疏忽了。”落玉眼圈一红。 青梅则是一脸的怒容,“先前有人想法子支开了我们两个,当时奴婢同落玉谁都不曾多想,便去了那相反的方向捡柴火,谁曾想方一走远小姐便出了事!” 青梅二人没再多说什么,纪芙茵的心里却已经明白了大概,这两个丫头怕是让纪妃茵的人给想什么法子哄骗到了其他的地方去了。 正说着,赵奕辰身旁的小厮跑了过来,说是王爷一时兴起,要举行一场箭术比试,问她们要不要也过去凑个热闹。 谢君撷向来对这些舞刀弄枪之事最感兴趣,听了便忙不迭地拉着纪芙茵一同去,二人到的时候,箭靶已经在远处架好了。 “既然是一场比试,那赢了的人可有什么奖励?”谢君撷笑盈盈问道。 赵奕辰笑,“奖励自然是有的,只是这奖励,你怕是不稀罕。” “谢姑娘不稀罕的东西,七弟你才拿出来给我们做奖,什么时候七弟你也如此小气了?”赵洛之笑道。 “六皇兄此言差矣,近日我王府当中,新觅得一名歌姬,姿色平平,歌艺却是极好,尽可称之为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 “皇弟我这谢姑娘,本身便能歌善舞,一名歌姬对她而言,自是不稀罕的。” 闻言,顾含谦笑道:“王爷不必强调再三,在此之人有谁不知道谢姑娘是王爷的心头宝,着实不必这般再三警告的。” 赵奕辰笑了笑,“不知我这奖励,大家可还觉得满意?” 在场的所有公子少爷,哪个家中不曾豢养几名歌姬舞姬? 只是能够被以精于玩乐的瑞王爷啧啧称赞的歌姬,还是勾起了不少人的兴趣。 这场比试用的是淘汰制,箭靶依次由近及远,射不中的自然出局,射的比旁人近的,也出局,射程最远,距离又相同的,才能进入下一轮比试。 了解了规则,众位公子皆是摩拳擦掌了起来,期间各人也不免各怀心思。 六皇子现如今的势力如日中天,又听闻他谦和惜才,若是今天能够施展一番拳脚,入得了六皇子的眼,来日还怕不能够飞黄腾达么? 只是平日里,除了顾含谦之外,同赵奕辰厮混在一处终日玩乐的,尽是些草包公子。 他们一个个拉弓时的气势看起来倒是足足的,只是那箭一射出去,半截落了的也有,斜斜射到一旁树上的也有。 谢君撷先前还是个兴致勃勃的,如今一看这些个无用之人,竟恹恹的没了兴趣。 “你那歌姬,今儿怕是要送不出去了。”谢君撷懒懒地打趣道。 “未必,六皇兄还不曾射出呢。”赵奕辰笑道。 赵洛之也不推辞,只微微一笑,举起仆从捧过来的弓箭,目光锐利,手臂稳稳拉开弓弦,众人只见眼前一道银光划过,只听蔟的一声闷响,那箭竟直直地射入了最远处的箭靶正中心。 见到此状,那些公子哥们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拍马屁机会,一时间恭维之声竟接连响起,将那赵洛之几乎要吹捧到了天上。 纪芙茵见了,心里却只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好笑,赵洛之天赋平平,之所以有今日的成就,全都要拜他平日艰辛刻苦所制,何曾是他们口中所说的什么天赋异禀。 像这样的场景,她在前世便已经看的有些腻了,真也好,假也好,反正最后胜了的那个必定是地位最尊贵之人。 与其说是一场比试,倒不如说是所有人都在陪着那一个人走个过场。 按照那原本她熟悉的流程,到这会儿,这场比试便算是结束了。 岂料赵洛之的目光竟掠过那围在他身旁纷纷恭维不止之人,落到了顾含谦的身上。 “顾公子没有兴趣射上一箭么?” 听他这样说,那些正在挖空心思道出恭维话儿的人,眼底均是浮起一抹嫉妒神色。 能被六皇子如此点名,想必待他定是另眼看待的了。 这旁人都艳羡的事情,却令纪芙茵心中悄悄捏了一把汗。 纪妃茵那一瞬间低垂下的视线更是复杂的精彩,再次抬起视线时,眼底那一抹忿恨仍是残留了浅浅的一抹。 “殿下何必为难顾公子,在此之人与谁不知道,殿下的箭术已是无人能及?” 赵洛之只淡淡扫了纪妃茵一眼,“尚未试过的事情,怎能如此般肯定下来。” 顾含谦眉心稍稍一紧,复有露出一抹略带几分无奈的笑意,恭敬道:“纪大小姐说的不错,在下的箭术,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六皇子殿下相媲美的,只是……” “既然殿下如此有兴致,那在下也只能斗胆,在殿下面前献丑了。” 顾含谦转眼示意,晴枫立即将今日所带来的弓箭交到了顾含谦的手中。 “顾公子那么厉害,一定可以赢了六皇子的。”青梅悄悄地同落玉在暗地里说道。 落玉闻言,偷偷笑了两声,也一个劲的点头。 纪芙茵眼底的忧虑却越发浓重,在顾含谦正待走上前之时,终是忍不住,做出一个打趣似的笑,轻言道。 “顾公子尽力便好,看王爷如此大方便送了出来,想必那歌姬也不是那么有趣儿的。” “我自当尽力,否则岂不是抹了六皇子殿下的面子?”顾含谦冲纪芙茵微微一笑,拉圆弓弦。 当那箭射出去的一刹那,纪芙茵的掌心竟沁出了一层薄薄汗珠,期望他能够听得懂自己的暗示才好…… 又是蔟的一声闷响,纪芙茵连忙向那箭靶看去,一颗心登时又提了起来,箭靶之上,那两只箭竟是紧紧挨在一处的! “如此倒是一时看不出胜负,走,我们上前去瞧瞧。” 赵奕辰此言一出,早就按捺不住的等人皆跟在他的身后纷纷向那箭靶走去。 靠近一看,纪芙茵的心这才松了下来,那两只箭矢虽是紧紧并在一处,顾含谦方才射出的那支,却比赵洛之先前射出的那只更偏离靶心一些。 顾含谦拱手,道:“在下箭术,果真是远远不及六皇子的。” 赵洛之眼眸在那箭靶上淡淡扫了一眼,笑道:“顾公子过谦,这箭术,已然可以称得上是登峰造极了。” 赵洛之的面容虽是带着笑,可眼底那一丝阴鹜却不曾逃过纪芙茵的眼睛。 芙茵眉心微微一紧,他明明便是赢了,为何却还是…… 赵奕辰拍手笑道:“愿赌服输,六皇兄,我这便让人回去,将那歌姬送到你的住处。” “既是如此。”赵洛之微微一笑,“那我便多谢七皇弟了。” 暮色渐浓之时,众人玩兴已倦,纷纷乘上马车回去各自府中。 纪妃茵乘上了赵洛之的马车,帘子一放下来,却见他的面色隐隐有些阴沉。 “殿下为何看起来有些闷闷不乐?”纪妃茵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娇柔的小手轻柔地那搭在赵洛之的手臂上。 赵洛之目光一寒,“输给一个将军的养子,要我如何高兴的起来?” “输?”纪妃茵惊诧不已,“可殿下今日,明明是赢了那顾公子的呀,难道还会有错?” 赵洛之冷笑一声,目光阴鸷,却再不发一言。 今日拔下那两只箭的人是他,顾含谦的那支箭几乎射偷了箭靶,更是将自己原本有着些许偏差的箭,给撞到正中,分毫不差。 从明面上看来,自己的确是赢了那顾含谦,可实际上,自己不但输了,还输的极其狼狈! 他不说破,纪妃茵自然不懂这些,良久,才柔柔的开口劝道。 “妃茵看不懂那些个舞刀弄枪的,只是殿下你贵为皇子,就算那顾公子当真有着过人之才能,将来也只能臣服于殿下,殿下又何须为此动气呢?” 赵洛之眉心拧起,纪妃茵说的不错,就算顾含谦再如何过人,他终究还是要臣服于他。 只是……若是旁人,他便也罢了,唯独这顾含谦,似乎冥冥之中,他总是对他存了一份道不清的敌意…… 第100章 再次议亲 “顾公子怎的不回去将军府?” 见顾含谦也上了这辆马车,纪巧茵便狐疑道。 “今日我还尚未来得及谢谢你二姐姐,怎好就这样回去。”顾含谦笑了笑,在纪芙茵二人相对的位置坐了下来。 纪巧茵自是听得一头雾水,“今日不是顾公子救了二姐姐的么,怎的还要你来向二姐姐道谢?” 对这榆木疙瘩一样的三妹妹,纪芙茵自然不想要多说什么 尤其是同她说的话还有可能不小心传到纪妃茵的耳中,因此当下便也不解释,只是回了顾含谦一个默契微笑。 “就算不需我提醒,顾公子如此聪颖之人,哪会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纪巧茵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怎的我听起来竟像是在打哑谜一般?” “三小姐,有些个话儿,听不懂便不要听就是,反正只要小姐听得懂顾公子在说什么,不就好了么。” 青梅笑着开口说道,姿态倒是放低到了十足。 纪巧茵就是再如何愚钝,青梅方才那话里的意思她却也是听得出的 脸上的神情登时便有些不悦,却终究不好说些什么,只在心里嘀咕了几句便不再开口了。 见了这,顾含谦笑道:“你身旁这两个丫头,当真是一个比一个的牙尖嘴利。” “有她们两个守着,我这话倒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了。” 落玉假意嗔怪着瞪了一眼青梅,“瞧瞧,是你不是?竟吓得咱们顾公子都不敢开口了。” “若是顾公子有什么要紧的私房话要说与咱们小姐,这可都是让你给误了的!” “你们两个,没得这么油嘴滑舌的丫鬟!”纪芙茵笑骂过了,又问那顾含谦。 “顾公子方才可是有什么事情要说?” 顾含谦脸上笑意微敛,正了正神色,只是眉眼之间仍有几分浅浅笑意,似是沉吟了片刻,才缓声道。 “前年家父曾去府上商议之事,现如今……可愿应允了?” 这件事,纪巧茵是不大晓得的,当日刘姨娘碰了一鼻子灰,自然恨不得将这件事给埋到地下才好。 纪云豪夫妇因为不曾答应顾辉凡,也便将此事就那么一笔带过,也不曾在纪府其他人面前提起。 她不清楚,落玉同青梅两个人却是心知肚明的,二人闻言顿时惊愕地对视一眼,哪个都不曾料到顾含谦竟会在今日又提起这事。 这件事并非寻常,自然也不是她们身为丫鬟可以逗趣的,更何况原本小姐虽是不怎么情愿。 现如今同那顾公子的感情却不同往日,不清楚纪芙茵的心中所想,二人更是连一点表态都不敢有,只正襟危坐,当是什么都不曾看见不曾听见。 哪怕是两世为人,可遇见顾含谦这般在婚姻之事上如此直来直去的,纪芙茵也禁不住面上浮起薄薄一层微红。 俗语都讲,日久见人心,这些时日已经足够让她将顾含谦的心意看个明白的了,只是…… 一想到自己肩上那凤凰印记,纪芙茵的心中便有些道不出的不安。 只是现如今却并不只是怕连累的纪府,也是生怕因为这,连累到了这面前男子。 毕竟,从他的出现开始,他便成为了她生命中的未知。 其他人她大致都可以通过前世之事推测出未来如何,唯独只有这顾含谦,完全是一个未知的变数。 纪芙茵想要拒绝,只是那话却像是梗在了喉咙处。 良久,纪芙茵终是把心一沉,视线低低地看向了旁处。 “此事,应当顺从父母之命,父亲母亲若是不应允,我也是没法子的了。” 闻言,顾含谦那轻抿的唇角微微上挑,一双狭长狐目中绽开一抹笑意,“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了。” 青梅同落玉的脸上登时便露出一抹喜色,小姐说出这话,心里便是同意了的。 至于老爷夫人那边,看他们对小姐如此疼爱,岂有不应允之理? 果真,次日一早,顾辉凡便又带着厚礼进来了纪府,听下人说罢,纪云豪正待前去迎客,立即便被纪夫人拦住了。 “你这急匆匆的过去,心里可是有了打算了?” 纪夫人蹙眉道,“顾将军已是二次前来,这次是断断不能再糊弄过去的了。否则的话,未必让人家心里生疑。” “那依夫人的意思……是直接拒了才好?” 纪夫人叹口气,她知道丈夫心里不舍顾含谦那孩子。 更何况近日看女儿同他感情一日好过一日,若是硬生生给拆散了,她这当娘的又于心何忍呢? 沉思了片刻,纪夫人便定了心意,望向纪云豪,“老爷,芙儿的命……既然你我都不知道如何才好,那便让芙儿自己来决定吧。” 纪云豪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让女儿家自己商讨婚事,未免有些于理不合,“夫人,这……且容我想上一想。” “小姐,夫人让小姐过去一趟。”青梅转了那小丫鬟的话,心里不免又生出了几分担忧,悄声道,“小姐,奴婢听说,顾将军今儿好像来了。” “来便来吧,左右又不必我去见将军的。”纪芙茵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心里却是隐隐有些捏了把汗。 她一早便猜到,若是顾家的人再来提亲,父亲母亲定会犹豫不决。 依照母亲偏袒自己的那个性子,如果不出意外,至少也会亲口来问问自己的想法。 到了纪夫人的房间,纪芙茵像是毫不知情一般,微笑着走了进去,“父亲,母亲,一大早找女儿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纪夫人屏退了下人,拉了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旁,看一眼丈夫,柔声道:“芙儿,你肩膀上的凤凰印记代表着什么,你自己应当是清楚的。” 纪芙茵低头,眼底缓缓划过一抹落寞,“女儿自小便是清楚的,母亲怎的突然提起了这个?” “芙儿,顾家的人,今日又来提亲了。”纪云豪叹息一声,“我同你娘,着实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同意,缘由便是忌惮着你肩上那印记。” “只是说到底,那说法也只是古书上头记载着的,究竟是不是真也未必……” 纪夫人似是在搜肠刮肚的想借口,最后索性挑明了说,“芙儿,虽说婚姻大事,不得由儿女擅自做主,但娘疼你,便纵容你一回。” “娘的意思是……?”纪芙茵面露诧异神情。 “先不论哪个皇子,你可有一丝半分情愿嫁入皇家的?”纪云豪正色道。 纪芙茵轻咬唇角,“女儿不愿。” “入了皇家,若又应了天定凤命……将来一生便都是要在那深宫当中度过了。” 纪芙茵苦笑,语调凄然,“那是个走错一步,说错一句,随时都有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的可怕之处,我如何会情愿去往那里?” 纪夫人叹了口气,神情却已是放松了不少,像是一早便猜到她会有这样的回答。 “娘明白了……谦儿是个好孩子,且不说将来如何,至少总是要比去到那宫里面好得多的。” “芙儿你且先回去吧,这件事……便就这么定了。”纪云豪思前想后一番,终究也还是逆不过对女儿的疼惜。 顾辉凡得了回复,当下便欣喜异常,双方又商讨一番,将订亲的日期定在了这一年初冬,方才大喜离去。 顾辉凡前脚刚一离开,被落玉悄悄打发去探听消息的小丫鬟便回来了。 听小丫鬟说完,落玉登时喜上眉梢,回到房间便忙不迭道:“恭喜小姐,小姐喜事可是就要近了呢!” “爹同娘,当真应了?” 落玉的头点了又点,“是真的,议亲的礼老爷已经收下了,听那丫鬟说,夫人已经在准备什么,好去回礼呢。” 大业男女成亲,需得经由三个步骤,议亲,订亲,再来才是成亲。 纪芙茵那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可还听说什么其他的没有?” “其他的……”落玉点头,喜滋滋道,“有,那小丫鬟还说,订亲的日子也已经定下了,就定在初冬了呢。” “倒是相隔不久……” 听过落玉的话,纪芙茵微微凝眉,沉思了起来。 现如今已是春天了,到初冬,也不过就是半年多的光景,说长也不长,说短……却也是不短的。 再想到昨日赵洛之在溪旁所说的那些话,纪芙茵的眉心又是一紧,若是能有什么法子,可以安慰熬过这几个月便好了。 等聘礼一收,到时候别说是皇子,就算是帝君,也需得忌惮流言,从而放自己一马。 “小姐?”青梅见她眉宇间有些愁绪,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爷夫人应了这门亲事不好么,小姐怎么看起来……竟像是不太开心的模样?” 纪芙茵只是笑笑,“我为难的并不是这件事,罢了,那些个不开心的也没什么好提的,许是我自己想多了而已。” 与顾家定了亲事的消息,在顾辉凡离开之后不久,即刻便传遍了纪府上下。 老夫人得知之后喜得合不拢嘴,当即便将手腕上纪家祖传的玉镯给了纪芙茵。 纪府名正言顺的嫡小姐大喜,府里上下也是一片喜气洋洋。 只是在那三位姐妹当中,唯独就只有纪灵茵一人,是发自内心觉得欢喜。 纪妃茵会恼自是不必多提,纪巧茵的心里竟也像是打翻了药罐和醋瓶,一会儿堪比黄莲,一会儿酸涩难耐。 在亲眼见祖母将祖传玉镯给了纪芙茵之后,纪妃茵的心里更是火烧似的难受。 先前好不容易才按捺下去的阴毒心思,竟又翻腾了上来。 第101章 海煞妖物 看老夫人同父亲等人的意思,定是要为纪芙茵的婚事好好操办一场了。想起那只镯子,纪妃茵的心里就一阵怄气。 那镯子倒是值不了太多银子,可那却是纪家的传家之物,就算要传给孙女,也应当是她这个长孙女才是。 可祖母竟然就那么干脆的跳过她给了纪芙茵,无疑就是在隐晦的表达,纪府当中,唯独就只有纪芙茵一位嫡出小姐! 再想到前些时日,赵洛之看向纪芙茵时的神情,纪妃茵的心里便像是着了一团火,只想要即刻便将纪芙茵给永生地赶入地狱,永不超生! 纪妃茵心里不痛快,纪芙茵的心里也清楚的很。 这几日纪妃茵也曾三番五次的动些小手脚疑惑言语相激,对此一切,纪芙茵都只是不理会,最后索性更是连面都避免同纪妃茵相见。 减了外出的时间,除却顾含谦偶尔来到府中,纪芙茵的大部分时间都倾注在了练习天音琴上。 有了莫离指点,纪芙茵渐渐领悟了如何操纵天音琴,越发对其爱不释手起来。 只是在过了不久的深夜,当她又一次弹奏起天音琴的时候,竟发生了一桩怪事。 纪芙茵停下了动作,怀抱着箜篌环视四周,现如今已经是深夜,丫鬟们都已经去睡了,房门和窗户也都关的紧紧的,外面除了偶尔的几声虫鸣,更是听不到丝毫声响。 然而,就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当中,纪芙茵却觉得周围,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渐渐地逼近此处。 “什么人?”纪芙茵抱紧箜篌,猛地转身,可身后除了一堵空空的墙之外,什么也不曾有。 这种怪异的感觉,像是有蚂蚁在后背不停爬动一样,有些毛骨悚然。 纪芙茵稳了稳心神,沉声唤道:“莫离,莫离!” 片刻过后,一团黑影闪入,莫离侧身坐在桌旁,鼻尖轻轻翁动,一双金色眼眸似笑非笑。 “小丫头,你这琴技进步的到真是神速,都引来了这么好的东西。” 外面果真有什么,纪芙茵悄声问道:“是同你一般的妖物?” 莫离又抽动了几下鼻尖,“湿漉漉的味道,应当是水里的东西。像是海煞。” “海煞?”纪芙茵蹙眉,“那是什么?” “海煞原本没有实型,是由死于海中的怨灵集结而成的妖物,那可是极好的东西。” 莫离眯起一双金眸,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唇角。 纪芙茵不解,“极好的东西,是什么意思?” 莫离笑笑,“对于我来说,一切可以被吞下去的妖物都是好东西,可以增添修为。” “更何况,海煞凶的很,少一个,你们人类死在海上的几率就要小一些。” “我倒像是想起来了,从前祖父还再世的时候,似乎就讲过关于这海煞,在海上制造海难,吞噬人类精魄的故事。” 纪芙茵道,“那现在要怎么办,你要如何吞了它?” “不着急,那海煞应当是被天音琴吸引而来的,你继续奏乐,等它再靠近一点,我才好下手。” 纪芙茵点点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令心绪沉静下来,手指轻轻拨弄琴弦,悠扬乐声又一次在房中响起,渐渐溢出到了外面的世界…… 随着悠扬乐声的继续,纪芙茵能够明显感到外面的东西越来越靠近这里。 突然,窗户啪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人从外面给迅速退开,一团清清水色自窗口飞速跃了进来,直楞楞地落到了她的面前。 早早便隐了气息埋伏在一旁的莫离,眸中精光一闪,长长獠牙已然探出,半爪形态的手掌正要扑下,却听到纪芙茵急急地一声:“慢着!” 就在利刃方一触到地上海煞的时候,莫离的动作停顿住了,不解地看向纪芙茵。 纪芙茵盯着地上的一团水色,神情当中满是狐疑,“这……便是海煞?” 伏在她脚前的,是一个约莫不过五岁大小的小丫头,头发在脑袋上面扎成一左一右的两颗包子。 肉乎乎的小脸上,两颗黑珍珠似的大圆眼睛正怯生生地望向她,尖翘的小鼻子下面,一张嘟嘟的小嘴轻轻地抿着,像是在害怕什么。 小丫头穿着一身清浅水色的衣裳,颜色过于素淡,可穿在她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清雅可爱。 这便是传说中,潜伏在海里,制造着一场又一场海难的罪魁祸首——海煞? 她并不是以貌取人,只是如果硬要她将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同那性格暴虐无常的海煞联系在一处,纪芙茵却无论如何都有些想象不到。 “外形的确有些异常,只是这气息,嗅起来的确是海煞无疑。” 莫离肯定道,舌尖又一次轻轻探出唇角,只等纪芙茵点头,他便立即将她吞入腹中。 纪芙茵蹲下身,定定地看着那小丫头,“你……是从哪儿来的?” 也许是因为她那乖巧可怜的模样,明知她是妖物,同她开口的时候,纪芙茵的语气还是禁不住放轻柔了许多。 “海、海里,我一直都住在海里。” 在纪芙茵同她说话的时候,小丫头居然还害怕的打了个哆嗦,大眼睛里面的水光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怕的哭出来一样。 纪芙茵看的有些心软,“你可知道自己是什么?” 小丫头茫然地点头,又茫然地摇摇头,咬住一根手指,表情变得有些难过。 “记忆很模糊,原来大家是在一起的,可是突然有人把我们扔到了水里……然后……就变成了我……” 大家,在一起?被扔到了水里?纪芙茵听得有些糊涂,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莫离。 莫离锁眉想了想,轻声道:“她应当是那些被拉去祭海的童男童女,死去之后的怨灵所形成的。” “用童男童女祭海?”纪芙茵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先前只是听说,距离大业遥远的番邦小国,有时为了祈祷国泰民安,疑惑战争胜利,都会用活人作祭,现如今看来,竟果真是所言不虚了。 纪芙茵看着地上那有些呆呆的,又怯生生的海煞,心里禁不住生出一丝恻隐之情。 “莫离,你看她,可像是害过人的样子?” 莫离鼻尖微微抽动几下,很肯定道:“应当是不曾,她的身上干净的很,没有死人的臭味和血腥的味道。” 纪芙茵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海煞,“我对她倒是喜欢的紧,你说让她留在我身旁,行不行的通?” 莫离有些意外,“行自然是行得通,只是海煞这种妖物,只在有水的地方,能力才能够施展出来。” “一旦离了水,就跟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留她在身边也是没什么太大用处。” “你叫什么?”纪芙茵将跌坐在地上的海煞拉起,她的体温比一般的人要低上一些,“自己的名字,记不记得?” 海煞摇摇头,一脸落寞的神情。 “那你又是如何找来这里的呢?”纪芙茵问道。 大业身处内陆,与海边相距甚远,这样一个一旦离开水就没有了任何能力的,实在算不上强大的妖物,应当很难才会到达这里才是。 海煞眨眨眼睛,“我听到了很好听的声音,顺着那个声音,就来到这里。” “我好像记得,从前……娘好像也弹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可是娘长什么样子,我已经不记得了……” 海煞低下头,眼泪在眼眶里面团团打转了起来,“你弹的声音,很像娘……” 纪芙茵柔声道:“若是让你留在这里,你可愿意?” 海煞闻言,眼中划过一抹亮色,“可以不必再回去海里了吗?” 大海的渗出,又黑又冷,已经在那里度过无数个日夜的她,丝毫都不想要再回去那个冰冷孤寂的地方。 “先要给你起个名字,总不能就直接喊你海煞才是……” 纪芙茵摸摸她的头,视线看向莫离,忽然笑了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同类,他叫莫离,你便叫莫欺好了。” 莫离眉峰一跳,看看那表情迷糊的海煞,又再看向纪芙茵,“小丫头,你当真要把她留下来?” 纪芙茵点头,将已经更名为莫欺的海煞向莫离的身边推了推。 “留在这里,往后需要注意什么,防备什么,你便替我教教她吧。” “你的要求是……?” “不必非得帮得上什么,不给我惹出不必要的祸端就可以了。” 纪芙茵抿了一口茶,笑意浅浅地看向还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的莫欺。 这小海煞得了她的眼缘,既是个纯良无害的,便是收留下来,当个小活宝逗着玩也是好的。 次日,莫离便按照之前同纪芙茵商议好的说辞,假装是从纪府外面将莫欺给带了回来。 小姐相中了丫鬟之后买回府,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因此,纪府上下竟没有一人对这多出来的小丫鬟表示疑心。 “奴婢见过小姐,谢小姐收留之恩。” 再见到纪芙茵的时候,胖乎乎的莫欺便有模有样地行了礼,纪芙茵忍住笑,趁没人的时候悄声问莫离。 “只是一晚上,你是如何把她给教的这样乖巧了的?” 莫离笑笑,舌尖舔了舔有些尖的牙齿,“我只是告诉她,如果我说的那些她不能记住,我就把她给吞下去。” “这法子倒真是……” 纪芙茵正要说什么,忽见纪巧茵的身影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顿时敛了几分,“三妹妹来了。” 第102章 不该有的心思 “我听说二姐姐这来了个可爱的小丫头,心里好奇的很,便就来看看了。” 纪巧茵坐下,打量着莫欺,笑道,“果真是可爱的很,我都忍不住想要跟二姐姐讨过去了呢。” 纪芙茵淡淡一笑,“见她在街上可怜,就收留回来罢了,你若是喜欢,明儿我便把人牙子喊来,你也跳上个新的丫鬟。” 聊的几句别的,纪巧茵忽然话锋一转,笑着问向纪芙茵。 “二姐姐,现如今你和大姐姐的婚事都已经定下了,等你们两个一嫁,这府里便就只剩下我同四妹妹了,到那时,真是想想都觉得冷清。” 纪芙茵眉心不着痕迹地轻轻紧了一紧,按纪巧茵的年纪来说,这岁数的确已经是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只是却也实在不必让她这个做小姐的如此着急。 更何况,纪府不同于一般人家,身为三小姐,父亲母亲都还不曾开口,便急着打探起自己的婚事来,也着实有些不好看。 纪芙茵只当是听不出她的画外之音,只慢悠悠地挑了一叠点心,让青梅拿下去给默契。 看她不接话,纪巧茵又叹息一声,像是无心提及似的说起。 “大姐姐将来必定是皇妃,二姐姐将来最次也会是个将军夫人,不知道我和四妹妹往后能不能也跟姐姐们一样,有这么好的福气。” 话既已说到这个份上了,纪芙茵也不能再装作没有听到,掏出帕子轻轻揩了揩指尖上的饼屑,纪芙茵语调淡淡地开了口。 “三妹妹年纪还小,这种事暂时还是不必着急的。” “三妹妹心里也更加无需担心什么,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同四妹妹两个,哪个嫁的差了,父亲也绝不会允许的。” 纪巧茵听了这回应,脸上一时间有些挂不住,心里早已经对着纪芙茵狠狠地瞪了起来,面上却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来,嗔怪道。 “二姐姐怎么这样说,我也只是有些羡慕,随意说说罢了。二姐姐可莫要误会了什么才好。” “三妹妹向来都是知书达理之人,做事也都向来得体的很,我又能误会到哪里去呢?” 纪芙茵笑着说了一句,只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纪巧茵挂在身上的那个香囊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冷了一冷。 那香囊是纪巧茵一贯带着的,只是上面的玉坠儿却换成了另外一个。 偏巧那玉坠儿她竟也是见过的,分明就是那日,同赵奕辰一同围猎当中的,李家公子扇子上面挂着的。 说起那李公子,纪芙茵就禁不住皱眉。 虽说她对那人并不了解,只是这样随随便便就能把贴身之物送了旁人的男子,想来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纪巧茵行事当真糊涂,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姐,竟同一个府中所有人都不知道的男子私相授受。 自己名声坏了便也就罢了,若是被什么有心之人加油添醋地传了出去,到那时,坏的可是整个纪府的名声! “三妹妹,你那香囊上头的玉坠儿倒是别致得很。”纪芙茵又扫了一眼那香囊,淡淡地说道。 纪巧茵面露欣喜神情,将那香囊解下捧在手里,“二姐姐也觉得好看?这玉坠儿,我也着实喜欢的紧呢。” 纪芙茵眸光一冷,声音也清冷了几分。 “喜欢归喜欢,这种东西三妹妹若是喜欢,玉器铺子里头少说也有百八十件的等你去挑,新的戴便戴了,这旁人戴过的,三妹妹还是不要戴回府里的好。” 纪巧茵登时脸色一白,心里竟忽的生出了些许恼意,挑了眉,声音尖尖道。 “二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要是有什么想要同我说的,不妨拿出来挑明了说,这样指桑骂槐的算是什么!” 纪芙茵轻轻嗤笑一声,扬眉斜睨了纪巧茵一眼。 “提点你两句便恼羞成怒到这个样子,用不用我让丫鬟搬来镜子让你瞧瞧,你自己可有半分纪家女儿的气度?” 看纪芙茵那淡然捧茶的姿态,纪巧茵的胸口忽的一阵,说不出是羞还是恼。 她表现的越是淡然,她就越是有些忍不住突然窜上来的这股无名之火! 纪巧茵向来都是火气一上来,管他三七二十一,管他是能说还是不能说的,都要先说个痛快。 今儿竟纪芙茵这一激,更是头脑一热,簇地自椅子上站了起来,一张脸变得通红。 “大姐姐同六皇子在一处之时,也不曾见二姐姐你这般义正言辞地指责了谁去!怎的偏就为难起了我来?” “往日里,就是在议亲之前,顾公子也没少赠与二姐姐你什么,怎的那时不见二姐姐你把那些个东西都抛了出去?!” “大姐姐同你做什么都是对的,轮到我时便处处都是错,何来这般的道理?” “难不成你们是父亲的女儿,是这纪府的小姐,我纪巧茵便不是父亲的女儿,不是这纪府的小姐了吗?” 这些日子以来的妒火与眼红,早就在纪巧茵的心里挤压了许久。 今日借着纪芙茵提起那玉坠儿一事,纪巧茵竟是一个控制不住,噼里啪啦说了这一通。 纪芙茵脸色冷冷一沉,正待开口,却听得一个清雅男声自门外响起。 “好个牙尖嘴利的三小姐,且让我来评评理,究竟是谁不曾将你当成这纪府小姐了?” 掀开门帘,顾含谦自外面走了进来,浅笑着望向纪巧茵。 “方才听三小姐抱怨了那一通,竟像是有莫大的委屈似的,依我看,都是三小姐你自己多想了。” “你怎的来了?”纪芙茵见是他,脸上那冷厉神情和缓了许多。 “今日无事,便想要看看你,哪知一来竟就听见了三小姐的这些埋怨。”顾含谦熟络坐下,笑侃道。 纪芙茵面上微微有些尴尬,“我这三妹妹向来是个口无遮拦的,性子一上来便就这样,倒是让你见笑了。” “不打紧,三小姐性格直爽,倒不是什么坏处。” 顾含谦端起茶盏,修长指尖轻轻扣在杯沿,笑着看向纪巧茵,“三小姐也莫要再动气了,免得气坏了身子。” 顾含谦之所以这样说,只是为了不让纪芙茵生气,岂料这一举动落在纪巧茵的眼中,却实实在在地来了个颠倒。 顾含谦原本便就生了一张谪仙般的面容,极少有女子会在见到之后不为之倾心的。 加之今日又算是替纪巧茵解了围,纪巧茵的心里登时便对他生出了异样。 与他有婚约的明明是纪芙茵,可为什么他却是来劝慰了自己呢? 出了纪芙茵的院子,纪巧茵的心里还是有些迷迷瞪瞪的,竟像是着了魔似的,总也忍不住去想方才顾含谦同自己说话时的模样。 一想到方才他是替自己解了围,纪巧茵的脸上就忍不住一阵滚烫,再回想那李家公子,竟是连半分情意也无了。 瞧见那玉坠儿更是厌恶的要命,索性一把扯了下来,随手便丢去了一旁的鲤鱼池中,随即便靠在了栏杆上面发起了呆。 不料这一幕却被远远路过的纪妃茵看了个清楚,瞧见纪巧茵那副模样,纪妃茵的脸色登时便阴了几分下来。 以往这个三妹妹虽然不说是有多讨人喜欢,至少也不那么令人厌恶。 可自从她同六皇子之间发生了肌肤之亲,有了隐晦的婚约之后,这纪巧茵便越发的惹人厌烦了。 纪妃茵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就像是昨天,六皇子来府中探望于她,竟又一次在纪府当中同纪巧茵“巧遇”上了。 若说一次两次,还可称之为巧合,若回回都能遇到,那她可就不得不好好琢磨琢磨,这个三妹妹是不是怀了什么其他的心思了! “小姐,三小姐在前面,小姐要不要过去……” “不必了。”纪妃茵冷笑着打断了枚儿的话,“瞧她那样,不知道又是在怀春想哪家的公子呢。” 枚儿向那边看了看,不经意道:“看起来,三小姐像是刚刚从二小姐那边出来呢,奴婢方才见着一个眼生的小厮,想必顾公子也是在里面的。” 枚儿这一句无心的话,却令纪妃茵脑中灵光一闪,忽然之间,她便想到了一条妙计,一条可以一箭双雕的妙计…… 房间内,棋盘之上,黑白棋子错落有致,仔细看来,黑子与白子胜出的机会竟是均等。 顾含谦拈起一枚白子,笑意清浅,“现如今你倒是减了不少杀气。” “本就是为了消磨时间,若是早早便将你杀到落花流水,岂不无趣?” 纪芙茵轻笑,手中一枚黑子紧随着顾含谦,落在了那颗白子的一旁。 满室内茶香袅袅,除了二人偶尔低语交谈,能听到的便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脆响,一室静谧,竟让人有种时间就此凝固住了的错觉。 然而,这份宁静,就在纪芙茵又落下一子之后,便被忽然进来的丫鬟给打断了。 纪芙茵认得那是老夫人房里的人,听那丫鬟说,是老夫人要她立即去一趟,当下便有些纳罕了起来。 “祖母突然让我过去,可是有什么急事?” “回二小姐,奴婢也不知道,不过应当是同三小姐有关。” 又是纪巧茵?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皱了皱,这阵子她竟是越发出格了,难不成是连祖母她老人家也惹恼了么? “我与你一同去?”顾含谦丢开掌心中的棋子,温言问道。 不待纪芙茵做出回应,那丫鬟竟先欠了欠身子,道:“顾公子,老夫人先前就已经吩咐过奴婢了,说若是顾公子在的话,今日还请暂且回避。” 纪芙茵心中狐疑更重,在祖母的心中,早已经将顾含谦当成了纪府的女婿,今日究竟是什么事,竟连顾含谦也要如此地避着? 第103章 挑唆纪巧茵 既然老夫人已经发了话,纪芙茵也不好再说什么,当即便命丫鬟将顾含谦送出府,带着落玉去了老夫人房里。 一进去房间,纪芙茵便见到了面上隐隐带有怒容的老夫人。其他三位姐妹也都已经到了,都坐在各自的位置上,似是惟恐发出什么响动,一个个都静悄悄的。 “祖母,芙儿来了。”纪芙茵轻轻唤了一声老夫人,侧身行了礼,这才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老夫人微微颌首,算是回应过了纪芙茵。 等纪芙茵方一坐下,便听到老夫人中气十足的一声低吼:“巧茵!你给我跪下!” 纪巧茵脸色刷的便白了,明显受到了惊吓的脸上,还有着一丝迷茫,“祖母,巧儿做错了什么?” 老夫人嘴唇翁动几下,似是在竭力忍耐着自己的怒气,“你竟还有脸来问我你做错了什么?” “巧儿,巧儿当真不知……” “你一个待嫁小姐,连议亲的人家都还不曾有,便眼巴巴地往六皇子身上凑什么?” 纪巧茵嘴巴大张,“祖、祖母?!这种难听的嚼舌根的话,祖母您如何能听?!” “你真当我老糊涂了是不是?真真假假我还分的出来,巧茵,你既是我纪家女儿,纪家便绝不会亏待了你。” “为你觅得一个好夫婿也只是时间问题,只是再迟也迟不过个把年,你竟连这段时间都也等不了?!” 老夫人看来当真是被气坏了,“原本便看你同那刘姨娘走得近,原来心性也都是一样的,好的没学了去,倒是这些个花花肠子全让你给学了去了!” “六皇子身份尊贵,你便眼巴巴地缠上去了,当真是一分脸面都不打算给自己留!” “一次是巧遇,两次是巧遇,难不成你还能回回都巧遇上六皇子?!” “前阵子也是,瑞王爷邀的是你二姐姐,你可倒好,眼巴巴的硬是要缠磨着你二姐姐跟了去算是怎么回事?” “你不要自己那张脸便罢了,我们整个纪府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被训斥了这一通,纪巧茵只觉得满肚子委屈,向来直来直去的她竟头脑一热,硬是同老夫人顶撞了起来。 “祖母说的好生过分,我几时眼巴巴的去缠磨谁了?” “那围猎我也不过就是觉得稀罕,才央求二姐姐带我去一回,怎的到了有些个人的嘴里,竟就变成了是我想要攀龙附凤,死缠着六皇子不放了呢?” “你,你竟还敢顶嘴?!” 老夫人也不曾料到,纪巧茵不但连半分认错的意思都没有,还顶撞起了自己,登时便一阵火气上涌,指着那纪巧茵的嘴巴怒道:“给我打这个不孝女的嘴!” 孙姑姑闻言,立即上前,道了一声:“三小姐,对不住了。” 说罢,孙姑姑便扬起手,在纪巧茵的脸上打了两个结结实实的嘴巴,痛到纪巧茵的眼泪一下子便冲了出来。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为了给你留几分颜面,我只是将你这三个姐妹给喊了来,你且问问她们,看有谁是会觉得你做的不错的!”老夫人厉声道,“妃茵,你是长女,你先说!” 早在纪巧茵挨耳光的时候,纪妃茵就已经很是不忍似的,将视线斜斜侧向了一旁,听老夫人点到了自己,这才颇为为难似的开了口。 “祖母,妃茵觉得,三妹妹平时是不拘小节了些,却并不会有祖母方才说的那些歪心思才是。祖母大可不必随便听了什么流言蜚语,便来这般吓唬三妹妹了。” 老夫人对这答案似乎并不满意,“芙茵,依你看呢?” 见纪巧茵跪在地上,又挨了两个巴掌泪流满面的可怜模样,她的心里也是稍稍有些同情的。 只是她却清楚,祖母方才说的话并没有什么不实之处,若不趁早将纪巧茵的性子给扭过来,将来她吃的苦头恐怕只会更多。 沉吟片刻,纪芙茵沉声道:“我虽然相信三妹妹的心里头是青白的。” “只是毕竟无风不起浪,既然这流言都已经传到祖母这儿了,那三妹妹平日里必定也是有意无意间,做了什么让人能够抓住把柄之事。” “此事若真要较真,说出个冤不冤枉,芙茵也是没法子的,只是芙茵却清楚,祖母这样做也是为了三妹妹好。” “过了今日,还望三妹妹能够将那些不当的举止收敛了才好。” “只是祖母也莫要太生气,三妹妹毕竟年纪小,偶尔无意间犯了错儿不妨事,只需改了便好了,祖母您看呢?” 老夫人边听边缓缓点头,皱眉看向还在一脸委屈,哭个不停的纪巧茵,“方才你二姐姐的话,可都听见了?” 纪巧茵暗暗咬了牙,忍着一肚子的憋屈火气,点了点头。 “往后,若是再被我得知,你还是有意无意地想往六皇子眼前蹭,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给你留情面!” 老夫人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心思太乱,回房抄抄佛经静静心吧。” 老夫人未说要抄多久,那便是暂时无限期地关了纪巧茵禁闭,等到什么时候她觉得可以了,纪巧茵才能再次从她自己的院里出来。 “二姐姐,三姐姐的事……是如何传到祖母耳朵里的?” 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纪灵茵同纪芙茵向一侧走去,纪灵茵的脸上写满了狐疑。 “平日里祖母是个深居简出的,我都不怎么清楚的事情,怎么就那么快的传到了祖母耳中?” 纪芙茵笑笑,“许是哪个丫鬟在拿这事打趣的时候,碰巧让祖母给听了去吧。” “会是这样么?”纪灵茵那两弯秀眉微微皱了起来。 “也许吧,唉,祖母这次看起来真的是动了气,三姐姐不知道还要被禁足到什么时候。” “祖母向来是最珍视清誉的,三妹妹做出了这样的事,也难怪她老人家会生气。” 纪芙茵像往常那样,同纪灵茵闲闲地说着话向回走去。 只是在纪灵茵不注意的时候,纪芙茵微微侧了身子,眼角的余光瞟向了向另一条路上走去的纪妃茵同纪巧茵。 今天这件事,若说是有无心之人,不小心传到老夫人耳朵里的,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的。 凭直觉,纪芙茵几乎可以肯定,今天这件事,同纪妃茵她也绝对逃不了干系。 纪巧茵挨骂应该只是一个引子,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才是纪妃茵她最想要的。 快走了几步追上纪巧茵,纪妃茵娇喘吁吁,“三妹妹,你走的这么快做什么?” “不快些走,难不成还要让人看我的笑话吗?” 纪巧茵一开口,眼泪又是掉了两串,忿忿地一跺脚。 “真真是个阴险的,不愿意带我一同去,直说便罢了,竟当面在我眼前做够了好人,背地里又去祖母那捅我一刀!” “好了,你也不要生气了,二妹妹的性格本就是那样,这次你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纪妃茵很是怜悯地看着纪巧茵,“也不知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竟污蔑你同六皇子……” “这简直就是一齐打了你我两个巴掌,她那话编造的有模有样的,若是传了出去,我这脸也跟着一同丢尽了。” 纪妃茵叹气,“我的好三妹妹,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惹了那位小姑奶奶了?” “我何时惹到她什么了?”纪巧茵面上又是一怒,忽的声音一顿,有些不太肯定地支支吾吾了起来,“许是,许是因为顾公子也说不定……” 纪妃茵眼睛一亮,做出一副关切模样道:“怎么,这事又怎么会同顾公子扯上关系?” 将纪巧茵心里想着的话给套了出来,纪妃茵故作惊叹的模样,“原是这般,难怪她会这样针对于你了!” 说罢,纪妃茵瞧瞧四下无人,又面露惋惜,“可惜啊,顾公子一表人才,竟不小心着了她的道儿,要我说啊,我倒是觉得顾公子同三妹妹你才是登对……” “大姐姐,这话可乱说不得!”纪巧茵连忙去堵她的嘴,心里却是甜一阵酸一阵的,“人家可是嫡小姐,哪里是我这庶出的小姐比得上的。” “巧茵,你我姐妹感情最深,如今看你这样,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也不舒坦。” 纪妃茵抿了抿唇,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伏在纪巧茵的耳旁,悄声说道。 “姐姐有法子能让你代替纪芙茵嫁进顾家,你敢不敢试上一试?” “这……”纪巧茵闻言,心脏立即疯狂地加速跳动了起来,眼底划过一抹期盼的暗光。 房间里,纪芙茵一边闲闲地剥着瓜子喂鸟儿,一边听那丫鬟来汇报,越听唇角的冷笑就越是明显。 这一回竟然又把歪脑筋打到顾含谦的身上来了,想用的还是如此下贱的法子,纪芙茵摊开手,看鸟儿啄食着掌心的瓜子仁,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她原本虽然待纪巧茵并不似纪灵茵般疼爱,却也终究因了那一份血缘,多少还是会袒护她几分。 但现如今她却如此不识好歹,还想要同纪妃茵一同来对付自己,那就也怪不得她不顾及这份血脉亲情了—— “听说你捡了个小丫头回来?” 一声略带不耐烦的男声传进房间,纪芙茵一阵头疼,抬眸看过去,走进来的人果真是沅千伊,手中仍旧拿了个小瓷瓶。 见纪芙茵望着那小瓷瓶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沅千伊弹了弹那瓶颈,“要不这次你自己来?” 第104章 海煞发怒 纪芙茵拍干净手上的瓜子碎屑,只留了落玉守着,青梅则将其他的丫鬟都给打发了出去。 “算了,还是沅神医你来吧。” 纪芙茵边说着,便将手腕探出去,搭在了诊脉的软垫上。 沅千伊也探过手来,却并不是为她号脉,而是取出一根针灸时要用的银针,找准位置便二话不说刺进了纪芙茵的手指。 殷红的血滴滴嗒嗒的落下来,虽是流了不少血,指尖上却也不觉得如何痛。 沅千伊举着那小瓷瓶接着,接了约莫五分之一,便又不到从哪掏出一些药末,往纪芙茵的手指上一抹。 血即刻便不流了,白玉似的指尖上连个伤口也不曾留下。 纪芙茵看他将那瓷瓶塞好,忍不住开口道:“接了这多少回了,沅神医可琢磨出个什么来了?” 沅千伊唇角一抿,冷冷地挑了白眼,隐约带着几分被人戳到痛楚的恼怒,“便是琢磨不出什么,也轮不到你这个外行人来问什么。” 说罢,沅千伊竟像是当真恼了似的,冷哼一声便拂袖离去,临走还不忘甩下一句命令似的话:“三日后再来!” 看他走了,落玉禁不住摇了摇头,啧道:“小姐,这沅神医的心眼,竟是比女人还要小的。” “神医性子是有些怪。”纪芙茵笑了笑。 这阵子沅千伊不知道想些什么,每隔三日便来取一些她的血,回去加了药,饲喂他养的一些蛊虫之类。 重生之谜不曾解开,那些蛊虫倒是对她的味道熟悉的很了。 青梅走进来,神情有些凝重,冲纪芙茵悄声道:“小姐,大小姐又托人送东西去给三小姐了。” 纪芙茵淡淡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指甲,嗯了一声。 “小姐不必做什么来预备着吗?”青梅探询道。 “暂且由得他们去,现如今还有老夫人的话在上面压着呢,就算她们有着再好的法子,纪巧茵也得暂时忍耐过去,避过了这阵子风头。” “她那性子都能耐得住,我有什么等不得的。”纪芙茵笑了笑。 若是现在,她刚刚一得了信儿,便急着去揭穿她们,无凭无据的,反倒容易变成是自己在无理取闹。 很多时候能够赢到最后的那人,不见得计谋就一定多高,但至少耐性一定是最好的那一个。 “周姨娘那里呢?”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不过奴婢猜也就在这几天了。” 纪芙茵缓缓点头,就算不必去问,她也能预料得到,周姨娘的性子也是个不安分的。 自己是个姨娘,教出来的女儿也不见多出挑,却偏偏一门心思想要让自己的女儿凭借出嫁飞黄腾达。 纪巧茵母女都是个心高的,却又偏偏是两个不聪明的,耳根子尤其软,眼皮子也极浅。 一旦见了有什么好搁在眼前,必定会将一切都抛在脑后,一门心思让人牵了鼻子走。 这样的人最容易对付,却也是最难防备。 平日里看着是个无害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一己私心转脸便对你拔刀相向。可指不定捅完了,她又会觉得自己错了。 纪芙茵目光渐渐幽暗,对纪巧茵这种人,斩草除根未免过于狠辣,留,却也是留不得的了。 自打议亲过后,顾含谦往这边跑的越发勤了起来。 只是每每来,也必定会留三五丫鬟小厮,所聊之事,也不过就是琴棋书画等的雅事。 偶有一两句亲密的,却也是将人哄得恰到好处,绝无丝毫失礼之处。 纪云豪夫妇看在眼里,也越发觉得挑对了这门婚事。只是刚一对芙茵的婚事安下心来,却又犯愁起了妃茵的终身大事。 纪妃茵**给了赵洛之,时间也已经不短了。 虽说先前他曾有过口头上的允诺,可毕竟一日不曾下过聘礼,纪云豪的心里就一日也不曾踏实。 他总不好直接去问六皇子,纪云豪便三不五时地同纪妃茵隐晦的打听。 问的多了,纪妃茵自己的心里便也不踏实了,每每回了纪云豪,回房必定要偷偷哭上一场。 这一日,纪云豪又让丫鬟喊了妃茵芙茵二人,一同用晚膳,期间又提到了赵洛之。 往日里说起这件事时,没有芙茵在身旁,纪妃茵也只是觉得心急不安,今日有了自己的死对头在身旁,纪妃茵则是越发觉得羞愤。 纪芙茵压根便懒得去笑她,岂料纪妃茵的心里却像是有了魔障似的,就连她同丫鬟道几句,也觉得是在笑她。 忍到出了院子,纪妃茵柳眉一挑,“可是有那么好笑?” 纪芙茵方才正在同莫欺逗笑,这小海煞的心性当真犹如幼童一般,天真的可爱,不曾想突然被纪妃茵凉凉的刺了一句。 “不知大姐姐说的是?” “六皇子早已允诺于我,今年冬日,必定将我风风光光迎娶进门,现如今不过是好日子不到罢了。” “怎的落到那小人眼里,便就成了殿下待我弃若敝履,真真是无耻至极!” 说到这,纪妃茵又斜斜地扫了一眼纪芙茵,冷笑一声。 “倒是有些人,别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走运,少管些旁人的闲事,自己仔细着些才好!” 她这一通冷笑,纪芙茵立即明白过来她是因为什么事而烧心了,当下便莫名其妙地看了她,张开了口。 “大姐姐这话说的好生有趣,自始至终我都一言不发,往日里会同姐姐提起六皇子殿下的人,也唯独就父亲一个。” “姐姐方才那话,可是在指责我们的父亲是个多管闲事的无耻小人?” 纪妃茵脸颊猛地一抖,咬紧了牙,恶狠狠地盯住纪芙茵。 “少血口喷人,平白污蔑我!我说的那小人是谁,二妹妹自己心里应当清楚!” 纪芙茵轻轻嗤笑一声,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回视着纪妃茵的视线。 “大姐姐说的是,那小人是谁,我的心里还当真是再清楚不过。” “只是姐姐也无需担心,小人就是小人,终究登不得大雅之堂,我也无需太过劳心伤神,同一个小人来计较。” “咱们,走着瞧。”纪妃茵冷笑,一双美艳的眸中,折射出一抹怨毒的寒光。 “纪芙茵,得罪了我,总有你哭着后悔的那一天!” 昏黄的灯光映照下,纪妃茵的脸上明明灭灭,唯独一双被仇恨充斥满了的眼眸看起来雪亮,就像是一条潜伏在暗处的,随时准备发动攻击的毒蛇。 对她这挑衅,纪芙茵也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看纪妃茵在眼前气势凌人的转身离去,自己便也转身带着丫鬟继续走,走了两步,却发现莫欺并没有跟上来。 转过身,见莫欺还站在原处,纪芙茵示意丫鬟们等在原地,走过去,蹲下身看着她,方一对视,纪芙茵立即暗呼一声不好。 莫欺脸色紧绷,一双黑玛瑙似的眸子里,在黑暗中散发出幽幽蓝光,小手缓缓抬起,面色凝重地对准纪妃茵走远的方向。 “莫欺的小姐……谁都不能欺负……莫欺……决不允许!” 莫欺低低的,语调缓慢却又透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怒气。 纪芙茵低声唤着莫欺的名字,“莫欺,莫欺,你要做什么?” “莫欺……要保护小姐!” 莫欺嘴巴一抿,举向纪芙茵方向的手猛地一抓,就在莫欺拳头握紧的一刹那,纪芙茵正纳罕她要做什么,只听得前面不远处响起纪妃茵的一声尖叫。 “有人——” 纪妃茵还不等喊完,前面立即传来了重物掉进水中的啪嚓声响,一大团水花溅了起来。 纪芙茵一怔,再低头看看莫欺,她神态已经恢复如常,一双眼睛在暗处眨一眨,也不见了那幽暗蓝光。 “都跟我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纪芙茵抱起莫欺,带了丫鬟向前面走去,走近了便看到,纪妃茵正一脸狼狈的在金鱼池里扑腾,好不容易才被丫鬟拉了上来。 纪妃茵一脸惊骇,指着那浅浅的金鱼池,“有人!有什么人在里面!是有人把我拉下去的!快,快来人!把那人给我找出来!” 听见声音赶过来的家丁,手握武器,齐刷刷将那鱼池绕了个遍,各自都面面相觑。 那鱼池也就半米深,就算现在是夜里光线昏暗看不清楚,可里面是不是藏了个人还是不难看出的。 再说了,就算那里面真的藏了什么人,就算那人刚才把大小姐拉下水又逃跑了。 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总也会被看到才是吧,可不管问了哪个丫鬟,都道不曾看见有什么人。 “胡扯!”纪妃茵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发钗衣裳都弄了个乱七八糟。 “分明就是有什么抓住了我的脚,把我给扯下去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们这些下人不成?!” 就在旁人的注意力都放去了纪妃茵的身上时,纪芙茵悄声问莫欺,“是你做的?” 莫欺点点头,咬住手指不吭声,半晌才蚊子哼哼似的冒出来一句。 “她欺负你,我就忍不住……小姐你不要告诉莫离好不好?” 纪芙茵讶然,莫离不是说,这孩子一旦离开大海,能力便会减弱到普通人无异么? “你是如何做到的?”纪芙茵狐疑道。 莫欺黑漆漆的眼睛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自己,小手又悄悄探了出去,凭空一抓,纪芙茵几乎要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错。 大家都不曾注意到的鱼池一脚,一条蜿蜒的水,像是麻绳一般,晃晃悠悠地从鱼池里面探出头,蛇似的晃了晃,又簇的融了回去。 纪芙茵看的目瞪口呆,这孩子……似乎有着传说中的海煞,所不具备的能力……! 第105章 青梅奚落周姨娘 传说中,海煞可以在海中推动波浪,制造旋窝,造成可怕的海难。可她收留的这只海煞,却具有随心所欲操纵水的能力! “什么样的水,你都可以任意操纵么?”纪芙茵悄声问道。 莫欺点点头,小脸上却出现了一抹倦意,“可是在水少的地方,一旦用了这种能力,就会特别的……” 累字还没说出口,小莫欺就脑袋一歪,枕在纪芙茵的肩膀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果真是小孩子心性,纪芙茵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抱稳了她,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嗅到海煞身上小孩子特有的甜甜香气,纪芙茵的眼眶一时有些湿润。 若是自己的鸿儿能够生在普通人家,过不了三五年,也是可以长成这么粉雕玉砌的可爱小娃娃吧…… 纪芙茵轻轻贴了贴莫欺的小脸,那时自己之所以会想要留下她,大概也是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她那双无邪的眸子,同她的鸿儿太像太像…… “能力这么弱的海煞,倒不如给我吞了。” 听见这声音,纪芙茵侧过身,出现在那里的果真是莫离。 纪芙茵疼惜地抱着莫欺,“不成,她极合我的眼缘,我是要留下来当小妹养的。” “同你开个玩笑罢了。”莫离笑了起来,“以往倒是不曾见你这么袒护着谁。” “你怎么会突然过来?”纪芙茵问道。 莫离蹙眉,扫了一眼昏睡的莫欺,“她刚才动用海煞能力,我是可以感受到的,怕是你们出了什么事,便来看看。” “小孩子心性,恶作剧一回罢了。”纪芙茵爱怜地轻拍着莫欺,“往后你也不要总是吓她了。” 莫离笑了笑,看向一身湿漉漉的纪妃茵,“她倒是狼狈。” 莫离话音刚落,立即便有几个挑灯的人,围着什么人走了过来,走近了才看清,来的人正是纪云豪同周姨娘。 “哟,怎么了这是?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周姨娘一看到纪妃茵的模样,立即便迎了上去,掏出帕子给她揩着脸上的水。 “父亲,方才鱼池里面藏了人,竟将我给硬生生拉了进去!”纪妃茵又惊又怕,一时也有些慌了神,“女儿让这些下人去看看,可他们竟没人听女儿的!” 府里藏了人,还要加害小姐,这可不是小事,纪云豪神情严厉,看向一旁的下人们,“为何不去搜?!” “回禀老爷,小人们方才已经将这鱼池给看了个遍,并没有什么人。” “你们呢?可有看见什么人逃走了?”纪云豪又转向围着的一众丫鬟,见她们也还是摇头,心下便又生出几分狐疑。 “爹爹。”纪芙茵缓步走上前,道,“这鱼池旁铺了鹅卵石,许是姐姐一个不小心脚滑,才跌倒了池子里面。” 纪妃茵现如今丢了脸,最听不得的就是纪芙茵的话,当即便怒了脸。 “二妹妹这是什么话,方才分明就是有人拖住我的脚将我拉下了水,难道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还是说,那人根本就是二妹妹你安排在这里,想要害死我不成,现在又来为自己开脱!”纪妃茵恨恨道,“就像上次投毒一事……” “还不给我住口!” 纪妃茵的话尚未说话,立即被纪云豪的一声斥责给拦住了后面的内容。 纪云豪看着这个女儿,心里一阵说不出的失望。 投毒那事本就是纪府的一块见不得人的丑事,旁人都是拼命遮掩还来不及,她倒像是生怕别人记不得! “父亲息怒,姐姐许是方才受了惊,才会这样口不择言,待我为大姐解释清楚便好了。”纪芙茵轻声道。 “方才你说是有人要害你,可你看这鱼池,深不过半米,就算是一个孩童掉进去,想要淹死也不可能,若真有人要害你,怎么会蠢到选择在这种地方?” “再者,你说我为那人开脱,那这鱼池里面何曾有过什么人?若真是有人,那为何所有人都说不曾见到呢?” 纪妃茵胸口本就压了一口气,经纪芙茵这一说,那口气更是堵在胸口,几乎要把人给撑爆。 “你……” “好了,我知道姐姐你今儿是受到了惊吓,快让丫鬟搀扶你回房,熬碗姜汤喝了吧。莫要再胡言乱语,让父亲平白担心了。” 纪芙茵打断了纪妃茵的话,瞪了一眼纪妃茵的丫鬟,“还不快些,若是耽搁的大小姐着了凉,你们谁担待的起?” 有了纪云豪的默许,纪妃茵就算是有十二分的不情愿,也还是被丫鬟们生拉硬拽地拖了回去。 纪云豪看看芙茵,叹了口气,“若家中几个女儿,个个都能像芙儿你这般,爹爹也就能省心许多了。” 这话本是针对纪妃茵的,却无端戳到了周姨娘的不悦,同纪云豪,她一个姨娘自然不能说什么,只是心里却不痛快到了极点。 离开时,纪云豪走在前面,周姨娘故意慢了他几步,像是刚刚才看到纪芙茵手中抱着的莫欺,笑吟吟地靠了过来。 “这便是二小姐新买回来的丫鬟了?倒真是粉嫩嫩的好生可爱,要我见了定也舍不得,怪不得大小姐落了池子,二小姐赶着过来时,还不忘抱着这小娃娃。” 落玉皱了皱眉,周姨娘这话听起来当真是有些刺耳。 她明着是在夸莫欺可爱,实际上旁人也不难听出,她是在揶揄小姐疼一个丫鬟,都胜过了对大小姐的姊妹情。 纪芙茵淡淡地扫了周姨娘一眼,唇角含着一丝冷笑,看来纪妃茵的**汤,果真已经给周姨娘灌上了。 若不是肯定纪妃茵能有法子,让纪巧茵取代了自己,她区区一个姨娘,如何敢以这种态度对待她一个嫡小姐? 这种不需要忍的时候若是也忍下了,未免窝囊,只是她却是不屑于同这样的一个姨娘来针锋相对的。 纪芙茵微微抿了唇,视线有意无意地掠过青梅,只带着冷冷的笑不搭周姨娘的腔。 对小姐投来的那眼神,青梅心领神会,眉梢轻轻一挑。 “我们小姐向来都是心善的很,见这丫头无依无靠便收留了,待一幼稚孤儿,自然需得多加体恤。” “倒是周姨娘那话听起来,我却觉得真真是在冒犯了大小姐和老爷夫人,这莫欺是孤女,需得小姐多疼惜关切些,周姨娘却拿了这命苦的女娃同大小姐来相比。” “周姨娘这一比,我却觉得越发不对了,老爷夫人还有老夫人可都还健在呢,在姨娘你心里,大小姐怎的就成了无父无母,小小年纪颠沛流离的苦命人一类?” 周姨娘不料青梅会说出这一番话来,一张脸登时白了,“青、青梅姑娘,你这话是如何说的,我可不曾有过如此冒犯的念头!” “你自己到底有没有,我是不知道的,只是同为伺候主子,我还是好心劝姨娘你一句,纪府是讲规矩的人家,在说话做事之前,还是需得先想一想自己的身份才好!” 这一通又是“你”、“我”,直来直去的称呼,青梅当真是没有同周姨娘有半分客气。 说到底,姨娘这种身份,也不过就是相当于伺候正经主子的一等丫鬟罢了。 平日里婢女见了姨娘,客气的自称一声奴婢,不客气的直接称呼,也是一点也错不了规矩的。 青梅原本就是个伶牙俐齿,性子火爆的。 原先小姐还不算是嫡女的时候,就受了这周姨娘不少冤枉气,今日得了机会,哪会轻易便饶过了她。 见火候也差不多了,看够了周姨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颜色,纪芙茵这才缓缓地唤了一声。 “青梅,莫要太失礼。周姨娘,我这丫鬟性子急躁了些,你不要与她一般见识。” 都被人抢白到了这份上,纪芙茵看起来又是明显偏袒着青梅的,她就算是想要“一般见识”又能怎么样? 周姨娘讪讪地笑了笑,“不打紧,青梅姑娘心直口快,性子惹人爱的很……我先回去伺候老爷,就先不陪二小姐你了。” 看那周姨娘像是落荒而逃似的走远,青梅方才柳眉高挑,紧绷着的一张脸登时便忍不住,笑了出来。 “多谢小姐,奴婢方才当真是说的好生痛快!” “你呢,可也想这么痛快一回?”纪芙茵笑着看向落玉,“若再有下次,便让你也撒气一回如何?” 落玉笑着摆摆手,道:“奴婢可没有青梅那么好的伶牙俐齿,就算是忽然生出了那本事,周姨娘她敢不敢再这般冒犯小姐还难说呢。” 纪芙茵眸中笑意徒然一冷,唇角轻轻挑起,“敢自然还是敢的,只是像今天这样明面上的,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周姨娘虽然没什么本事,平日里看起来是个欺软怕硬的,其实却心胸却很是狭隘记仇。 今天自己让她在下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难保她不会记恨上了自己。 原本她就已经打算同纪妃茵一起,联手对付自己,好让纪巧茵将自己取而代之。 现如今又经自己这么一激,想必心里只会更加仇视自己了吧。 “可有听说老夫人打算什么时候让巧茵解禁?” 清早,纪芙茵坐在桌旁,时不时用帕子揩着莫欺沾到脸上的点心渣,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巧了,奴婢方才去厨房为小姐取粥的时候,碰巧便遇到了孙姑姑。”落玉回到,“听孙姑姑说,看老夫人的样像是消了气,大概就这几日会让三小姐出来的了。” 第106章 独一份的礼物 “是了,这都在院里禁足禁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到初夏了,这人倒也的确该放出来了。” “小姐您说,那三小姐被关了这么久,心里头究竟会不会有些悔过的念头?” 青梅倒了杯杏仁酪给埋头大吃的莫欺,笑道,“你这丫头,不像个丫鬟,倒像是个小主子。” 莫欺听得出她是在揶揄,脸上一红,嘴里嚼着半口的绿豆糕竟不动了。 “莫要听你青梅姐姐乱说,我就是爱疼着你,只管吃便是,让她们眼红去。”纪芙茵冲她笑笑,让她只管吃自己的。 莫欺心思至纯,这些个人心阴谋之事,她听也是听不懂的,又听见纪芙茵那么说,立即便低头专注地吃了起来。 眼神自莫欺的身上收回来,纪芙茵懒懒地拨弄了几下指甲,神色淡然。 “若是悔过了,我便也可省了不少心事。若还是执迷不悟,苦争那本就不该属于她的,那就由得她去便是。” “反正,不管她有什么心思,我都不会让她得逞了就是。” 落玉搁下手中的针线,“要说这三小姐,平日看起来也是怪精明的一个人,怎么好端端的竟就要做那糊涂事。” “人只要一旦开始觊觎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了,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了,脑袋自然也就糊涂了。”纪芙茵浅浅地啜了口茶。 虽说自己有九成的把握,不会让纪妃茵她们得逞,可凡事还是需得小心些来。 “小姐,有将军府的人来了。” 三人正说着,只听得外面丫鬟报了一声,纪芙茵应了一声:“进来。” 话音刚落,顾含谦的近侍晴枫便走了进来,带来了一只木盒并一只包裹。 “你家公子可是已经回来了?怎的不见他亲自来?”纪芙茵笑着问道。 “回二小姐,公子曾祖家还拖他办些事,等回来还得在路上耽搁三五日,这些是怕在路上耽搁坏了,就先让人给二小姐带回来的。” 纪芙茵打开木盒,见到里面的东西顿时觉得稀罕的紧,“这是什么,好生有趣。” 木盒里头装的是一株盆栽,这大盆里套了两只小盆,小盆里头分别长了一株叫不上名儿来的植物。 有趣的是,这两株植物也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长的,枝蔓竟紧紧纠缠在了一起,盘根错节,分不清究竟哪是哪一边的枝叶。 “回二小姐,这是我们公子途中意外发现的,心想着二小姐见了必定喜欢,就命人重新栽进了这盆里。” “那这些又是什么?”纪芙茵的视线又落在了那只包裹上。 晴枫笑笑,“装的是公子曾祖家那边的特产糕点,天气渐渐热了,公子怕耽搁太久坏了,这才让小人先走一步,赶着给二小姐送回来了。” “倒难为他这么有心了。”纪芙茵心里禁不住浮起一丝说不出的熨帖,拿了赏银给了晴枫,便听他又开了口。 “二小姐若是没什么别的吩咐,小人需得先行一步了,还有些旁的东西,要去送给老夫人和老爷夫人呢。” 晴枫接了赏银,说罢,便离去了。 这本来不过就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以往每回顾含谦离开都城,回来都会带些礼品,除了纪芙茵的是独一样的,其他人都是按身份依次送下来。 送过了老夫人以及纪夫人处,晴枫这才去了大小姐的院子。 听闻他来意后,纪妃茵柔柔一笑,道:“这一个个跑下去,倒是辛苦你了,不如你看这样好不好?” “我等会正要去一趟三妹妹那里,她的那一份我帮你送去便是,反正也是个顺路,至于四妹妹那里,就还是需得你自己劳烦一趟了。” 晴枫不疑有他,只当是纪妃茵好心,当下便应了。 只是等他一离开,纪妃茵立即便打开了纪巧茵的包裹,里面装的也是满满当当的糕点。 纪妃茵琢磨了琢磨,从里面随便捡了两样出来,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头,找出一支常年不戴的银钗,包了包塞进了里面,唇角挑起一抹阴冷的笑…… 在大业,初夏之时,各地往往都会举行庙会,从白天到晚上,足足举行三天三夜,白天的庙会冷冷清清,到了夜里才是真正热闹的时候。 再有两天,就是都城按照年例举行庙会的时候了。 坐在荷花池旁,纪芙茵一手托腮,神情慵懒地注视着那满池荷花,听丫鬟们悄声讨论着两日之后的庙会,一时间不觉有些恍惚,远远的竟像是见了顾含谦面带微笑的向这边走来。 直到那人走到眼前开了口,纪芙茵才微微一怔。 “想的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不曾理会的。亏我这一路还风尘仆仆地赶回,打算陪你在庙会上好好玩上一玩。” “怎么是你?不是说,你还需得三五日才能回来吗?”纪芙茵笑着,将莫欺抱到自己膝上,让她将旁边的位置让出来。 “听你这样说,倒像是不想要让我回来了。”顾含谦笑笑,将带来的一包龙须糖打开,递到莫欺面前。 “你将丫头照顾的越发娇宠了,丫鬟居然都坐在小姐腿上了。” “我待她可是当妹妹娇宠的。”见莫欺把脸扭向一旁不看那糖,纪芙茵便抓起一块放进她嘴里,调侃道,“也不知你究竟是哪里犯了她的忌讳,见了你总是躲着。” 莫欺从来都不认生,唯独对顾含谦,总是一脸的害怕防备。 见得次数多了,渐渐熟了之后虽说不像从前那样怕了,却也是不爱理会他的。 顾含谦待莫欺倒也好脾气,从来都不恼,当下也拿了块糖逗弄她。 这三人坐在一处,若是让旁人见了,保不齐会认为这是对幸福的小夫妻正在哄女儿玩耍。 见了眼前这场景,纪巧茵手中的帕子都要扯烂了,一团怒气在胸口横冲直撞。 回想起纪妃茵之前教自己的,纪巧茵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娉娉婷婷地向那凉亭里走去。 “二姐姐,顾公子。” 纪巧茵走过去,面上带着些许娇怯的微笑,盈盈地行礼了下去。 “许久不见三小姐了。”顾含谦含笑客气道。 纪巧茵抚了抚鬓发上显眼处的那根银钗,笑容甜美,“巧茵也许久不曾同二姐姐好好坐一坐了,我现在来,不会打扰到你们了吧?” 顾含谦笑道:“三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就算等我同你二姐姐成亲之后,她也还是你二姐姐,难不成嫁了人,便不要妹妹了么?” 纪芙茵端起茶盏,面容沉静,微笑着看向纪巧茵,“祖母要的佛经,你可都抄好了?” 听她提起这事,纪巧茵心中登时便有些不悦,面上却是一派温顺。 “祖母要的东西,巧茵怎敢怠慢。已经抄好,让下人给送过去了。” “那便好,三妹妹,你头上那根银钗可是新得的,样式倒是别致的很。” “这钗……二姐姐也觉得好看么?” 纪巧茵的眼中有亮光闪了闪,手指又轻轻抚上了那钗,眼神有意无意地瞟过顾含谦,眉眼间尽是道不出的喜色。 那天,纪妃茵将顾含谦送来的东西给了她,打开还以为不过就是一包寻常糕点,谁知动了动里面,竟露出了一支被包起来了的银钗。 保不齐,这就是顾含谦他特意给自己的,否则的话,若是其他的姐妹都有,他又何须将那银钗藏在糕点里面呢? “虽不是什么价格高昂之物,但这样式却是极别致的。”纪芙茵见她神色有异,心思一动,隐约便察觉到了什么。 方才她便觉得那银钗似乎眼熟的很,思来想去,那竟是刘姨娘用过的东西。 应当是多年之前的物件才是,所以那样式才会同现如今流行的有些许的差异。 至于刘姨娘旧时用过的首饰怎么会到了纪巧茵的手里,只需一想便知。 可为什么,纪妃茵会将它给了纪巧茵呢? 收买?只用一根不值钱的银钗收买人心,纪妃茵应当不会。 还是说……纪芙茵低头喝茶,视线极快地掠过面前两人,脑子微微一转,忽的竟然差点笑了出来。 再看向纪巧茵时,她竟觉得她有些可怜了,这么轻易就被纪妃茵用了这种小花招给骗的团团转。 她本可以三言两语便揭穿,可心思一转,芙茵又转了念头,现在揭穿,纪巧茵也只是会羞愤上一阵子。 若真要令她彻底改过,还需得耐心多等等,等到那合适的时机到来才好。 庙会当日,顾含谦父子来到了纪府,留顾辉凡在府中同纪云豪饮酒,顾含谦便打算同纪芙茵一起出门。 去到纪芙茵房里的时候,纪巧茵和纪灵茵也都在。 见他进来,纪灵茵依礼打过招呼,便安安分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纪巧茵的姿态却要比先前媚态十足了许多。 知他是要来陪自己一同去庙会,纪芙茵便看向纪灵茵道:“灵茵你总是不爱出门,今日同我们一起去如何?庙会不同于别的时候,热闹的很呢。” 纪灵茵微笑着回道:“多谢二姐姐,我还是不去了吧,我若是去了,你同顾公子还需得照看着我,平白失了不少乐趣。再说那些个热闹的地方,我也是不稀罕的。” 纪芙茵知她是怕给自己添麻烦,心下更对这四妹妹的乖巧多了几分怜惜,正待继续游说她时,一旁的纪巧茵却早已按捺不住开了口。 第107章 刀光剑影 “二姐姐,四妹妹从来都是喜好安静的那个,她既然不想要去,便不要再为难她了吧。” 纪巧茵刻意做出一副乖巧模样,“二姐姐若是觉得人少无趣,就带巧茵一同去吧。” 纪芙茵脸上的笑意即刻淡了淡,眼神甚至都不曾掠过纪巧茵的脸,“祖母现如今只是允许你离开自己的院子,可不曾允许你出府。” 前些日子,在周姨娘和纪妃茵旁敲侧击的劝说下,老夫人勉强同意不再软禁纪巧茵,只是却刻意道明,绝不允许她出府。 见她搬出老夫人来压自己,纪巧茵心下一时很是不快,面容很是带了几分委屈地看向顾含谦,楚楚可怜的模样,像是在像他求助一般。 岂料顾含谦竟只是淡淡回了她一眼,便像是看不到她一般了,不只如此,他竟还侧过身,同纪灵茵道:“四小姐当真不去?庙会上有样东西,可是四小姐绝对感兴趣的。” 庙会上面红火的,无非就是各色小吃,泥人面人,再就是玩杂耍把戏的,虽说她偶尔也会觉得有趣,兴致却也始终是不高的。 听顾含谦这一说,纪灵茵即刻好奇道:“是什么?” “每逢庙会灯节之类,在一个极少会有人去到的角落,有一个带着面具的神秘人。”顾含谦煞有介事道,“那神秘人画得一手佳作,丹青妙手用来形容他一点不错。” “为何要戴面具呢?”纪灵茵果真有些好奇。 “那人怪便怪在这里,想要见他面容之人,除非给他看一副自己的画作,若是得他赞誉才可。” “其次,那人行踪不定,想要找他求画之人,只能看运气,就算是运气好寻到了,那人合不了他的眼缘,他也是千金不画的。” 听了这形容,纪芙茵竟忽的想起了沅千伊,细细比较起来,这两个古怪性子倒还真有些想像。 纪灵茵来了兴趣,“果真如此?那想必此人画技定当是已炉火纯青,否则怎敢如此大的讲究?” 纪芙茵笑道:“你若是好奇,同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纪灵茵犹豫了片刻,知纪芙茵是真心想要同自己一起,加之又对那神秘人起了兴趣,当下便不再犹疑,遣丫鬟回去取了一副自己已完成的画,这才同纪芙茵一起去了庙会。 见那三人欢欢喜喜的离开,完全将自己抛在了脑后,纪巧茵就恨得一口银牙几乎要咬碎,当即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无无处说,便去到了纪妃茵的院中。 听她说了这半天委屈,纪妃茵心里烦躁的很,面上却仍是做出一副温柔和善的笑容来。 “若他方才帮了你,纪芙茵心里不就要生疑了的么?”纪妃茵安抚她道,“你当她是什么心胸宽大的不成?若不是身为皇子,不能同娶一姓两姐妹,否则我早让六皇子将你定下了。” “你向来都是我最疼的妹妹,我有了条好前程,便又惦记着你。”纪妃茵叹息一声,“这么一个天仙似的妹妹,若是嫁与了那寻常人家,就算我这个做姐姐的心里都疼的很。” 纪巧茵竟是丝毫也不怀疑纪妃茵的话,当下便感激涕零道:“我就知道,这府里只有大姐姐待我才是最好的,可是,可是……” “你莫要着急,大姐既然说了会帮你挣得一个好前程,就定会帮你到底。” 纪妃茵温柔地轻轻拍了拍纪巧茵的手背,那看似关切的眼底却划过一抹嘲讽的冷光…… 庙会上,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纪芙茵见纪灵茵自始至终都将画牢牢抱在怀中,便道:“灵茵,把画给丫鬟抱着吧,你走起来也方便。” 向来听话温顺的纪灵茵却摇了头,“不成,这竹筒脆的很,若是不小心被什么人给碰折了可怎么好?” 看她执意如此,纪芙茵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用眼神暗示莫离,好好护着纪灵茵。 到了人多的地方,几个人再加上随行来的丫鬟小厮,未免有些拥挤不堪。 纪灵茵抱了画,道:“二姐姐,这里人太多,我们还是分开吧,你同顾公子一处,我去寻那画师。” 有莫离跟在她身旁,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是,于是纪芙茵便点头应了。 待纪灵茵走出一小段路,纪芙茵连忙问道:“你说的那画师,可是当真有这样一个人?若是让她白白找了一场……” “自是真有的,只是能不能找到就得看运气了。”顾含谦的视线忽的看的另一处,“酒酿圆子,莫欺想不想吃?” 听到酒酿圆子二字,莫欺眼睛一亮,但看看顾含谦,仍旧还是转了头不吭声。 纪芙茵看的好笑,牵着莫欺的手,同顾含谦一起走到卖小吃的摊位,什么酒酿圆子,驴打滚冰糖葫芦之类的,样样都买了不少,又到场地最宽敞的一家馄饨毯子上,给了那摊主几两银子。 “你们两个,在这看着莫欺,晴枫你留下来负责安全。”顾含谦将那些吃食一股脑地堆在了莫欺面前,“她若是想要四处走走,你们也定要看好了才是。” 青梅同落玉相视一笑,晓得顾含谦的意思,当即便应了,晴枫有些榆木,面上露出为难神情,“公子,将军是让小人来保护公子安危的。” “我何时用得着你来保护?”顾含谦淡淡扫了他一眼,“这几个都是不会功夫的,你只管保护好了她们三个就可以了。” 走出一段,纪芙茵忽的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一旁的顾含谦倒有些莫名其妙,“芙茵,你笑什么?” 芙茵微微侧过头看着他,“我笑那晴枫小哥,若他知道自己主子心里头想的到底是什么,必定会自叹跟错了主子。” 知道自己的小算盘被她窥破,顾含谦也不觉什么,脸上的笑越发坦然,“怎么,你不情愿?” 对上那双像是能将人看穿的眸子,不知怎的,纪芙茵竟觉得脸上微微一热,侧过身的时候,却觉得自己手掌一暖,竟是尽数被包进了他宽大的掌心中。 顾含谦眸中漾着浅浅笑意,桃花瓣似的双眸微微弯起,唇角挂着一抹浅笑,望了她的眼睛道:“即使不情愿,反悔也是来不及的了。” 纪芙茵面颊一红,脸上却禁不住露出一抹笑意,轻啐了一声,“你倒是好生赖皮!” 这如玉似画般的小情人立在街角,三言两语的打情骂俏,再加上那不经意间彼此流露出的亲昵,当真是羡煞旁人,任凭是谁看到了,嘴角都会露出会心一笑。 只是除了临街酒楼上,神情阴鹜望向下方那人。 将眼前酒杯斟满,赵洛之一口饮下,眸中阴翳非但不曾因这解愁酒而散去,反而越积越多了起来。 今夜他只身来到这里,是为了同人做一笔交易,他要买通父皇身边最信赖的公公,只是那公公行事颇为谨慎小心,即便是听闻六皇子有要事找他,也只是让自己身边信得过的人来替自己赴约。 现如今距离约定的时间尚有片刻,赵洛之的视线又禁不住落到了对面街角的那一对璧人身上。 他只觉得喉间多了一团说不出的阴火,当即便抓起酒壶,又狠狠饮了一杯酒。 以往在处理重要的事情时,他是从不饮酒的。 可今日,当他看到那个面对着自己时,总是一脸清冷的纪芙茵,竟目光温柔的同顾含谦走在一处,他竟一时间失了理智。 赵洛之眉心紧锁,看着那毫不知情地二人,紧闭的唇间缓缓挤出三个字:“为什么……” 论身份,那顾含谦不及他尊贵,论前程,他的未来极有可能登上那无上威严的帝君之位。 而那顾含谦再不过也就只能做个戎马一生,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罢了。 更何况她明明就清楚自己天定凤命的身份,若是同他在一起,将来她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皇后! 赵洛之攥住酒杯的掌心微微用力,他明明就胜过那顾含谦千倍百倍,可那纪芙茵竟完全将自己视若无物! 不只如此,每当他想起她在看着他时,那冰冷却又隐隐夹杂了一抹嘲讽的目光,他便觉得如坐针毡般不安。 现如今他明明就已经得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纪大小姐,可他每每见到了她,心里却总是会鬼使神差地想起这位二小姐…… 赵洛之举起酒杯,刚触到唇边,一个不起眼的男子便在眼前坐下了,视线低低地望着桌面,声音也压低到只能让身旁的人听见。 “可是六皇子殿下?” 这一声问话,将赵洛之脑中那蜂拥的念头齐刷刷斩断。 搁下酒杯,赵洛之沉声问道:“是公公让你来的?” “不是。” 那人回答的语气相当迅速,等赵洛之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柄闪着寒光的利刃已经直直地刺向了自己的面门! “我只是来杀你的!” 赵洛之飞快地侧过身,对方的长剑砍在桌子上,即刻轰隆一声便被砍成了两截。 他这是掉进别人的圈套了,赵洛之飞速地旋身,在食客骇然的尖叫声中闪避着那人的进攻。 那人训练有素,一看便是重金买通的高手,在这狭窄的空间打斗未免施展不开拳脚。 赵洛之拔剑,对那人虚晃一剑,趁他躲避之时,一个翻身,便从酒楼的窗户上跳了下去。 那人也不含糊,见赵洛之想要逃,一脚便踹开了挡在面前的桌椅,紧跟着也从二楼跳了下去。 好好的庙会突然上演了这么一出,无所防备的百姓们登时吓坏了,连声尖叫着四处逃窜,原本便很是拥挤的道路,一时间变得更加拥堵不堪。 第108章 手刃刺客 听见那四处的尖叫,顾含谦目光一凛,当下便将芙茵护于胸前,神情警惕地环视四周,视线最终定格在不远处那正拔剑相向的二人身上。 “六皇子?” 听顾含谦略带狐疑地吐出这三个字,纪芙茵一个激灵,连忙顺着顾含谦的视线看过去,见到那正打斗的二人时,立即暗暗低呼了一声不好。 按照前世的发展,这一年的庙会,赵洛之的确会遇刺,只是原本那应当是在一处庙宇当中才是,怎么现在竟发生在了这里? 稳了稳心神,纪芙茵冷眼瞧着远处那场打斗,那刺客的剑术虽然精湛,却始终有些不如赵洛之,眼看竟是要落败了。 “怪事。”顾含谦微微蹙了眉,“想要暗杀六皇子之人,必定是极清楚他的能力,怎的会只派了一个势均力敌的来?” 像是为了应验他的话一般,顾含谦话音刚落,只见那刺客忽然打了个唿哨,即刻自暗处又冲出了两人! 若是只对付一人,赵洛之还能轻巧得手,现如今的形势一下子变成了以一敌三,他就不得不费一番功夫苦战了。 要护得了自己性命,难免就有些顾及不上旁人,加之方才那一阵混乱,道路竟是被歪倒的摊子之类的堵了个七七八八。 路人来不及躲闪的,运气好躲过便是躲过了,躲不过的,身上难免挨了几下,鲜血汨汨而出。 在宽敞的地方,赵洛之应对那三人竟也不是十分吃力,只是那在不远处的纪芙茵却让他有些分心。 从一开始便注意到赵洛之看向楼下方向的刺客,见赵洛之又一次看过去,当下便心念一动,脚步轻点,剑尖直直地冲着纪芙茵而去! 果真,见状赵洛之竟脚步一晃,分了心,险些被那另两名刺客击中。 那刺客的剑术算不得极高明,动作却是格外迅疾的,眼看那剑便要刺了过来。 纪芙茵手脚一片冰凉,似乎隐约间已经嗅到了那剑上的血腥气息…… 由于今日只是出来游玩,顾含谦的身上并未带任何武器,只在腰间别了一把翡翠扇骨的折扇。 空手如何能低档得了飞速刺来的利剑?纪芙茵紧咬下唇,闭上眼睛,已经做好了被刺中的准备。 只要不是要害,莫离嗅到她的血腥味就一定会即刻赶来,只要在自己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去找那沅千伊,至少性命还是可以保得住的。 岂料,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紧闭双眼的纪芙茵却听到一声尖利脆响在眼前迸开,预想当中的鲜血与疼痛却迟迟不来。 芙茵轻轻撑开眼睛,对上的却是顾含谦那一脸沉稳地淡定笑容,他正一手揽过她的腰肢,一手将那折扇横拦,不偏不屑,恰好抵在了那剑尖上头。 “朋友,你要对付之人并非我们,何苦滥下杀手?” 原打算刺中纪芙茵那刺客,先前见顾含谦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身上也不曾佩戴兵器,还只当他是个好欺负的,见对方如此轻巧便当下了自己这一击,那刺客知是碰到了棘手的人,当下便要转身。 岂料,顾含谦却脸色一沉,向来谦和儒雅的一双眼眸中,竟透出了几抹凌冽寒光,反手一转,那折扇便如短匕一般,直直向那人刺去—— “要走可以,但兄台方才那无礼举动,已经冒犯了我未过门的妻子,今日若她不原谅你,你大概是走不了的了——” 见到顾含谦那寒意凛然的眸子,纪芙茵竟怔了一怔,她原本还以为在顾含谦的脸上,永远都只会有温润浅笑那一种表情,不曾想,他竟会有如此令人震慑的目光…… 那人见轻易走不了,便也转身同顾含谦打了起来,赵洛之一边使出浑身解数应对着将自己围在其中加攻的二人,一边看向另一边的争斗,神色先是一惊,随即便笼上了一层阴霾。 顾含谦手执一柄折扇,竟也能轻轻巧巧应对了那刺客,确切的说,是将那刺客耍弄地团团乱转,眼中半分惊慌神情也无。 一个将军的养子,竟会有这样过人的本事……赵洛之眸中浮起一抹妒色,像是不甘被比了下去似的,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同那另两名刺客缠斗在一处。 他只想分得她一个眼神,可当他看到她那满是挂念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住在顾含谦一人身上时,赵洛之的胸口竟是冷了那么一冷。 顾含谦对那刺客并无杀意,若是这样斗下去的话,不出二十招,他便可以将那刺客生擒,可偏偏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小姐——小姐!” 听到这满是焦虑的呼唤声,纪芙茵连忙看过去,在那里拼命地想要穿过重重人群挤过来的,正是青梅同落玉。 莫欺那小小的身子也在奋力地向前挤着,晴枫勉强还能应付得了那些拥挤的人群,可要他一个人护得了这三个,着实有些难上加难。 莫欺仗着自己身子小,瞅准了别人腿间的空隙,一个劲的向前挤,反倒是比后面的几人进度快得多。 可就在莫欺已经挤出来的时候,不知被谁从后面狠狠撞了一下,小小的身子飞扑出去,在她即将落地的地方,一根尖尖的断了的桌腿正好朝向她撞去的位置。 “莫欺!”顾含谦见了,神色登时一变,折扇在手中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容不得多加考虑,立即飞身向即将跌倒的莫欺扑了过去。 那刺客见状,目露狰狞神情,高举手中长剑,眼看便要刺进顾含谦的后背—— “小心!” 一把将莫欺抓住搂在怀中,顾含谦反手一挡,扇骨挡住那刺来的剑时,纪芙茵的尖叫声也响了起来。 接了那一剑,顾含谦神情当中微微有些疑惑,那一剑刺下来的力度,怎的是软绵绵的? 正纳罕那人怎的不继续攻击,却见他抽搐了两下,身子僵硬地倒向了一旁—— 在那人的身后,纪芙茵正咬了唇角,眉心紧锁,脸上身上溅的满是血迹,手中握着的一柄短剑还在向下滴答滴答地落着鲜血。 顾含谦目光一震,慌忙将莫欺放到地上,搀扶住有些摇摇欲坠的纪芙茵。 “芙茵,没事吧?!” “没事。”纪芙茵脸上的血色渐渐缓和了过来,她倒是不是怕杀了人,她怕的是方才刺客那一剑若是刺了下去…… 纪芙茵晃晃手中短剑,唇角一滴鲜血将那张清秀的脸映衬的,竟有了几分妖媚的美感。 “你送我的,今日碰巧带出来了,先前不知怎的竟忘记了。” 看了看莫欺也不像是有伤的样子,纪芙茵这才彻底放下心来,“这庙会已经一团糟了,我们先回去吧,先去找灵茵他们。” 青梅眼尖,这时也看到了那还在同那两名刺客苦斗的人是赵洛之,虽然明知道小姐厌恶他,却还是不得不多嘴问了一句,“小姐,那六皇子那……” 纪芙茵转过视线,冷冷地扫了赵洛之一眼,便像是不认识他一般,“外人的事情,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见她态度坚决,青梅赶紧噤了声,紧跟在她后面,往纪灵茵一开始去了的方向找去。 方才那一场闹剧似乎波及到了整个庙会,所有的摊子能散的都已经散了,纪灵茵去的地方原本人便不多,纪芙茵他们一找过去,便见到了站在路边,有些魂不守舍的纪灵茵。 “二姐姐!” 见到她这一身鲜血,纪灵茵瞳孔猛地缩紧,扑上前来,“二姐姐,你怎么了?为何有这样多的鲜血?可是有谁受伤了?!” “不打紧,不是我的血。”见她竟一下子哭了出来,纪芙茵连忙拉过她的手,安抚她道,“方才那边出了点事情,这只是不小心溅上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么?” 仔细观察了一番,看纪芙茵真的不像是出事了的样子,纪灵茵这才破涕为笑。 “那我们快些回去吧,沾了这样多的血,未免晦气,等回去了我去给二姐姐你寻些柚子叶,洗洗身上的晦气。” 看纪灵茵待自己那真诚的样子,纪芙茵的心里便是一暖,虽说另外两个姐妹都是将她视作仇敌一般,可这四妹妹却是全心全意将她当姐妹来心疼。 回到纪府,纪芙茵这一身的鲜血怕被旁人看到,便挡在了纪灵茵的后面,一路低着头,快速地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不料,正走到半路,却忽然纪妃茵的惊呼声自一旁响起:“二妹妹,你这是怎的了,身上怎么竟会有这样多的血迹?” 先前她便看到了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当时她便起了疑心,悄悄躲在暗处看了几眼,这才察觉到纪芙茵脸上身上竟然全都是鲜血。 再看她这明显便是不想要别人发现的样子,纪妃茵眼珠一转,认定了纪芙茵定是惹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麻烦,立即便拉着纪巧茵从暗处走了出来。 “难道,你受伤了?”见她冷冷的不回应,纪妃茵更是肯定自己的想法,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急急道,“巧茵,快,快去找父亲母亲来!” 现在的纪巧茵对妃茵已经是马首是瞻,听她这样说,立即便打发了自己腿脚最快的一个小丫鬟,去将纪云豪夫妇请了来,一同赶来的,还有顾辉凡顾将军。 见到纪芙茵一身的血迹,纪夫人身子晃了晃,险些晕倒过去,纪云豪也一脸骇然。 “芙儿,你们,你们今晚究竟是去了哪里?从何处沾来的这一身鲜血?” 第109章 梦中魅影 同顾含谦对视一眼,纪芙茵示意纪灵茵等人不要开口。 “今晚,庙会上原本一切都是如常的……” 纪芙茵斟酌着词句,开了口,将今晚的事情一一从容道出,当听到纪芙茵拔剑刺杀了那刺客时,顾辉凡竟一拍桌子,赞许地大笑。 “好,有胆量,我顾家要的就是这种不一般的儿媳!” 纪云豪的面容上却尽是后怕,“此举虽是逼不得已,但日后却万万不可了!” “你若是有个好歹,岂不是要将爹娘的心给硬生生挖走一块?!” 纪芙茵面露自责,对着父亲母亲便附身拜了下去,“都是芙茵不好,害得父亲母亲担心了。” “傻孩子,这又不是你的错,哪个会说你不好?”纪夫人心疼地将女儿拉起,左看右看地检查她是不是真如方才所说一般,并未受伤。 纪妃茵的脸色却已经煞白成了一团,像是良久才反应过来似的,那娇弱的大小姐姿态也抛去了一旁,竟尖声叫了起来—— “你们,你们好大的胆子!竟然将六皇子殿下一个人弃于危难当中,你们如何能这般坦然的回来?!” “纪府是我的家,我为何不能坦然回来?”纪芙茵像是莫名其妙似的看向纪妃茵。 “妃茵。”纪云豪声调一沉,“你二妹妹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她受了这些惊吓已经很不安了,你竟要她去保护六皇子?” 得知他们离开的时候,赵洛之还在同那两名此刻周旋,纪妃茵的一颗心就高高的悬了起来,一张脸也变得毫无血色。 这时的纪妃茵心思全都在那生死未卜的赵洛之身上,心急则乱,当下便有几分失了理智,手指对向了顾含谦—— “那他呢?将军的儿子总不会是手无缚鸡之力吧?你竟也眼睁睁看着六皇子遇难,独自便回来了?” “妃茵,不得无礼!这像什么样子!”纪云豪低声呵斥道。 顾含谦的脸上却并无半分恼意,只道:“大小姐许是太着急六皇子安危,伯父不必动怒。” 说完,又看向纪妃茵,“正如大小姐方才所说,当时情况危急,虽说出手相助是应当。” “但在那时对在下而言,最应当的还是保护好我这未过门的妻子。至于其他,我着实无暇分心。” 这理由自是让人无可反驳,纪妃茵不甘,又气势汹汹地瞪向莫离。 “那他呢?!你不是说,这莫护卫的武艺天下无双,无人能敌么?!难不成你一个并不危急的人,还需要这么多人来护着么?!” 纪芙茵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微皱道:“姐姐难道忘了么,今日同我们一起去的,还有四妹妹。四妹妹当时与我们走散了,莫离是去护着四妹妹了。” 见纪妃茵又待要说什么,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句:“难不成,同娇娇弱弱的四妹妹比起来,姐姐还是觉得武艺高强的六皇子应当被人保护?” “你——”纪妃茵那双媚眼圆瞪了起来,她若说不是,那之前自己的责难无疑就是在无理取闹。 可她若说了是,那就表情在她这个长姐的眼中,对待四妹妹竟是一星半点骨肉亲情都没有的! “够了!妃茵,你担心六皇子,这没什么,可你现在这像是什么样子!”纪云豪终于忍不住动了怒,“马上给我回去自己的院子!” 纪妃茵嘴唇狠狠的动了动,眼睛里面登时盈满了泪水,近乎狼狈地转身离去。 眼看时辰不早,顾辉凡也同顾含谦一起辞别了纪府。 等到众人都离去之后,纪芙茵这才察觉到,这一路上回来,直到现在,纪灵茵的手中都握着一张小纸片。 “灵茵,你手中拿着的那片纸是什么?” “啊?这纸是……是……我的画。” 方才像是在坐着发呆的纪灵茵,听见她忽然问起这个,像是被吓了一跳似的。 “你的画?不是装的好好的么,怎么就剩这一角了?” 纪芙茵视线探过去,那片碎纸果真是从画上扯下来的一角,恰好是将落款上的“灵茵”二字扯了下来。 纪芙茵捏着那一角纸,神情有些失落,“说来也不知我今日运气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原来在那一处晃了一圈,不曾找到顾公子所说之人,正打算离开,却见到一条巷子里,有人正点了灯笼,坐在桌后。” “我一时好奇,便走了过去,竟真让我找到了那人,正想同他索画,却偏巧来了一阵风,将那灯笼给吹熄了。” “再然后,他便要点上那灯笼,也很是奇怪了,那灯笼竟是一百个也点不着,没有光亮的小巷子里如何能作画呢?我也只得作罢。” 听到到,纪芙茵又纳罕道:“那你这画又是怎么一回事?” “二姐姐莫急,正要说到了。他见我失落,又见我带去了画,便说让我将自己的画给他,先去有光亮的地方看一眼,若是入得了他的眼,他便愿意将他真面目视于我。” “我听他谈吐,是个极谦和温雅之人,便将画给了他。” “不曾想,就在展开那画的时候,人便突然乱了起来,好多人跑了过来,将我们两个给冲散了,我当时一着急,竟撕破了这画……” 纪芙茵闻言,即刻便明白了,叹息道:“你所说的,应当就是六皇子同那刺客出现的时候吧,当真是可惜了。” “也没什么的,或许这次我与那画师就是无缘,等下一次庙会,说不定就会再见着的了。” 纪灵茵笑了笑,只是那温婉清雅的笑容中,那抹一闪即逝的落寞却没有躲过纪芙茵的眼睛。 纪灵茵虽说极爱这些,却也不至于为了没有见到一个无名画师的画作,而这样失落才是。难道这其中,她还有什么隐瞒着自己的事情? 纪芙茵心下虽然生出几分狐疑,却并没有再追问下去,安抚了纪灵茵几句便让她离开了。 洗过了热水澡,冲去了满身的血腥味,纪芙茵躺在床上,眼睛阖上,即刻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睡的安稳,纪妃茵却不停的在房间内踱步了大半个晚上,除去焦虑的话,其他知道这件事的人,也都很好奇六皇子现如今的安危,除了纪芙茵一人。 经历过前世的她,对这场暗杀的结局再清楚不过,赵洛之应当只是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 这一夜,除了不停踱步,却急的一点法子都没有的纪妃茵,还有另外一人也辗转反侧了整晚。 皇宫之中,赵洛之躺在宽敞的床榻之上,身体虽有些疲累,却始终不得入睡。 只要他的眼睛一闭上,眼前即刻便会浮现出一道女子的身影,那女子双手执剑,目光冷峻,转头过来时,唇角一滴殷红血迹,像极了一颗魅惑妖娆的朱砂痣。 “纪芙茵……” 赵洛之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睛,两道英挺剑眉紧紧地皱在了一处。 那个女子……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恭顺的,冷笑着的,抑或是手握短剑干脆利落杀掉敌人的,又或者是那面容灿若春花,对那人微笑着的……究竟哪一个,才是那真正的纪芙茵? 次日,日上三竿之时,听闻赵洛之来到府中,纪妃茵脸上倦容一扫而空,即刻便重又梳洗一番,等不及他来,便急急地迎了出去。 过了片刻,仍是不见人来,纪妃茵有些沉不住气,便动身去到了前厅。 从前厅的侧门绕进去,还不到走到正厅,便听到了赵洛之的声音,妃茵心头一喜,正待走出去,岂料却在听到赵洛之道出的那句话之后,通体冰凉。 “昨夜见二小姐似是受了伤,当时身有不便,未能看个仔细,回去之后,心中不免挂念,这才清早便来了府上,还望没有打扰到纪大人才好。” 纪妃茵顿住了脚步,挂念?!他竟然说他担忧纪芙茵的安危! 躲在帘子后面,纪妃茵目光有些狰狞,她倒要听听,他究竟还能说出多少,对那纪芙茵挂念的话来! 纪夫人的脸上即刻露出感激的神情,温言道:“多谢六皇子殿下的关心,芙儿她没事,有谦儿那孩子同她在一处,应当是不会出什么事的。” 纪云豪即刻也明白了夫人的意思,也笑笑道:“自从芙儿同谦儿的亲事定下来之后,谦儿待芙儿当真是百般呵护。” 赵洛之目光微微一动,面上却自始至终带着一抹谦和的微笑。 “哦?原来二小姐已经同顾公子定了亲事,恭喜纪大人,这可是一桩好姻缘。” “唉,倒也算不得十分合心的。”纪夫人笑着,闲言道,“虽说看起来样样都是好的,只是做妹妹的嫁在姐姐之前,终究是有些别扭。” 纪妃茵闻言,精神更是紧了十二分,纪夫人这样问,无疑就是在隐晦地同他探寻,究竟何时才能将自己迎娶过门。 先前虽说自己曾在纪芙茵面前,说他今年冬季定会将自己风光迎娶,可那也只不过她凭借二人之间的对话揣测出来的罢了。 想到这,纪妃茵身上又是一寒,六皇子他虽是每次都应承道,说是定会给她一个交代,可却从来不曾提起,究竟是何时! 连一个具体的期限都不曾有过的承诺,如何又算得了承诺呢? 就算他一次次的给了自己承诺,可若是他永远都不提究竟会在什么时候迎娶她,那这期限……岂不是就要一直拖下去了? 纪妃茵听到自己的心脏不安地跳动了起来,她紧紧扯住帘子,目光死死的黏在赵洛之的脸上,只想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110章 游说纪巧茵 只见赵洛之目光幽深,唇畔夹了一抹道不出意味的微笑,指尖似是极为随意地轻轻划过杯沿,唇角轻启。 “妹妹先于姐姐成婚,的确有些不太合规矩,若纪大人同夫人着实在意……” 纪妃茵的眼里顿时一层激动神色,若他应允了,那么在纪芙茵嫁入将军府之前,自己可就是名正言顺的六皇子妃了! “若纪大人同夫人着实在意的话,所幸二小姐同顾公子年纪都是不大的,成亲的日期再往后延一延也是无妨。” 纪妃茵脸上的笑意冻结住了,纪夫人同纪云豪的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谁都不曾料到,赵洛之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话虽说乍一听并无丝毫冒犯之意,可其中深意却终究有些……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纪云豪夫妇想必当即就会翻脸,但现如今这人却是赵洛之,他们二人也只能压下心头不快的情绪。 “小姐,六皇子这话……” “无需多言。”纪芙茵眸光微微一沉,走了进去,对赵洛之恭顺行礼,“芙茵见过六皇子。之前竟是不知,殿下待芙茵的亲事竟是如此关心。” 那温顺面容之下掩藏着的一丝嘲讽,赵洛之怎会看不出,眸中划过一抹薄薄愠怒,笑道:“将来总是要成为一家人的,现如今关心一下也是应当。” 纪夫人惟恐女儿一时逞嘴上之快,冒犯了赵洛之,冲芙茵招招手,“芙儿,这么早你怎的跑来这里了?” “昨儿虽说有谦儿护着你不曾受伤,可毕竟是也是受了惊吓的,怎的不在房里好生休息着?” 纪芙茵微微低眉,给了母亲一个安心的眼神,柔声道:“女儿只是觉得闷了,想要去其他姐妹那里走走,听说殿下来了,想必大姐那是不得空的了,女儿这才来到娘这里了。” 赵洛之眉梢轻轻挑起,“二小姐提醒的是,原本我也只是想要来同纪大人及夫人打个招呼便去,不曾想竟耽误了这么久的时间。” 说罢,赵洛之便起身,领着自己的仆从出了门,在同芙茵擦肩而过时,他低笑一声,唇角轻轻蠕动。 “昨日你因我而遇险,就当我欠二小姐你一回。” 纪芙茵目光轻轻颤动一下,只挑了挑唇角,“芙茵恭送六皇子殿下。” 三人目送赵洛之离开,待那人走远,直至看不见的时候,纪夫人的面上才露出了浓浓的忧虑,“老爷,你说六皇子他话里的意思究竟是什么?” 不待纪云豪回应,纪夫人拍了拍纪芙茵的手,叹息道:“不管那究竟是何意思,只要不会耽搁到我芙儿的将来,那便什么都无所谓了。” 纪芙茵笑了笑,“娘,您同爹都无需为女儿担心,倒是您昨日说过的那百花酿,什么时候让丫鬟给女儿找出来,等含谦来时我好让他给将军带回去。” “你们今日还要再去庙会?”纪云豪皱眉,昨日遇到了那种危险的事情,虽说女儿完好无损的回来了,可他心里却还是有些后怕。 前些年,因为刘红云的缘故,他亏待了这个女儿十多年,因为这一层愧疚的缘故,现在的他待芙茵更是比当日待妃茵珍视了许多倍。 “不打紧的,今夜是瑞王爷邀约,就在谢姑娘的醉风楼,除了来回的路上,外面是不去的。” 纪云豪稍稍松了口气,“那便好,若是合适的话,今晚你也带了你四妹妹去吧,昨天她也是受了惊吓。” 纪芙茵笑,“爹说的是,女儿也正想要去问问四妹妹去不去呢。” 除了带纪灵茵去散散心,纪芙茵想,或者也可在此期间,找出她昨天看起来有些怪的原因。 在去到纪灵茵那的路上,远远的便看到有个熟悉的人影,纪芙茵停住了脚步,远处那人是纪巧茵,正在一处小道上来回踱着步,看起来像是心不在焉的模样。 莫欺看她一直向那处看,便也掂起小脚,煞有介事地看向那里,看了几眼,小手扯了扯纪芙茵的衣角,“小姐,她为什么站在那里转圈圈?” 纪芙茵捏了捏莫欺的脸,“应该是在那里等什么人吧,还记不记得我教过你的,在这府里,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不要好奇,不要问?” 莫欺认真地点点头,当真便乖乖地噤了声,不问了。 “今儿,还是不走这条路了。”纪芙茵牵着莫欺,转过身,领着丫鬟们走进了另一条小路。 纪巧茵在的地方,去到纪妃茵房里必经的一段路,许是先前纪妃茵同她说过了什么,今儿明知道赵洛之来了,也还是老老实实地等在这儿。 至于她要去找纪妃茵说些什么,她想也想的清楚。 “二小姐来了。” 杏儿见纪芙茵来了,连忙迎了上去,替她掀开门帘,“我们小姐正在里头喝茶呢,二小姐来的可巧呢。” 纪芙茵笑道:“说的竟好像是我专门为了蹭四妹妹的茶来似的。” 进了房间,便见到纪灵茵坐在那,手中举着一杯茶,懒懒地抵在唇边,衣袖滑落下一段,露出一截皓白玉碗,那杯里头的茶水是满的,只是从近处望了去,那茶水已经一丝热气也无了。 纪芙茵缓步靠近过去,手轻轻在她肩上拍了一拍,“想的这么出神,仔细那凉茶喝下去肚子痛。” 冷不丁被人给拍了一下,纪灵茵一个激灵,手里凉茶泼了大半,看到眼前的是纪芙茵时,脸上才有了一丝笑,抚着胸口嗔怪道:“二姐姐,你可吓坏我了。” 纪芙茵拿了帕子替她擦手上的水珠,在一旁坐下来,“你若是没走神,哪会被我给吓一跳?方才究竟是在想什么,竟想的这样出神?” “哪里是在想什么,不过就是昨晚有些受惊,一晚不曾睡好,没神经罢了。” 看她下意识稍稍偏开的视线,纪芙茵便清楚她说的必定不是真话,将疑惑暂且压下。 芙茵又道:“今夜在醉风楼,谢姑娘同瑞王邀我去赴宴,我心想着,留你在家也是无聊,便想要带你与我一同去。” “这……今夜不去庙会吗?” 庙会?纪芙茵心中划了一个大大的疑问,灵茵向来不爱热闹,庙会那种地方,她应当是不爱常去的才是。 更何况昨夜又遇到了那种事情,她应当是不会再想要去了才是,怎的好端端却又提起了? 纪芙茵笑了笑,将疑惑压在心里,道:“你若是想去,我们早些出门便是了,昨儿遇到了那种事,想必你也不曾玩尽兴的。” “不,不必了,二姐姐,我也只是随口一问罢了,庙会我是不想去的。”纪灵茵连忙说道,“我只是以为你们会去,怕扫了你们的兴罢了。” 纪芙茵轻轻一笑,“那你便可放心了,瑞王同谢姑娘都是极温和有趣的人,到时你只管跟我来就是了,如何?” 待纪灵茵应了,纪芙茵同她又聊了大半天,这才从她的住处离开,约莫着过了这大半天,赵洛之也该走了才是,便抄了近路回。 不曾想竟在一处拐弯处,恰好同一边低低说着什么,一边向外走的纪妃茵二人碰了个正面。 “二妹妹,昨晚既是受了惊吓,今天不好好在房间里面休养,怎的到处乱走了起来?” 原打算只当没看见这二人走过去,不曾想对方竟开了口,纪芙茵顿住脚步,“姐姐今日看起来像是受了一番劳累,怎么也不在房里好好休息休息,跑出来又是为了什么?” 身后的丫鬟们听了这话,再看看纪妃茵那粉面含春,一双眸子波光流转,鬓发松散的慵懒模样,想也知道赵洛之来时,那二人发生过什么。 纪妃茵眉梢一挑,脸上先是浮起一层薄怒,忽又莞尔一笑,带着些许轻蔑似的开了口。 “怎么,今日怎的不见你的顾公子来,难不成是见不了你心上的郎君,又见六皇子疼惜我,心里便生了怨气?” 余光瞥见海煞的小拳头又有要攥紧的冲动,纪芙茵轻轻捏住她的小拳头,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纪妃茵。 “含谦与我,相约的时间本就是寅时三刻,时辰不到,他人又怎么会来呢?若是没有事先约定,兴起便到,那不是同暗巷子里头的勾栏院那种下作的地方,没什么两样了么?” 纪巧茵登时便恼了,气冲冲道:“二姐姐,你竟骂大姐姐是勾栏院里的姑娘!若是让父亲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你!” 纪妃茵的脸色也是一瞬间阴沉的难看,只是下一瞬间脸上的神情却换了副模样,手臂轻扬,拦下了还待继续对纪芙茵发难的纪巧茵,冷笑着看向纪芙茵。 “口头上的便宜,我就让你两回也无妨,只是我却要好心劝你一句,现在就这么得意,总还有你难堪的时候。” “是么?”纪芙茵作势福了福身子,“那可真是谢谢大姐姐的提醒了。” 说罢,纪芙茵冷冷瞥了纪巧茵一眼,唇角挑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回了自己的院里,青梅忍不住低声道:“小姐,那大小姐今日真真是欺人太甚,小姐怎的不去告诉老爷?!” “告诉父亲,最后不过也是各打五十大板罢了,反倒是陪她白白浪费精力。”纪芙茵笑笑,“好了,我还要去沅神医那里一趟,你们若是想跟着就来,若是不想去便回去吧。” “小姐怎么又要去沅神医哪里?”落玉狐疑道。 第111章 沅千伊的蛊虫 “自然是有我的原因。”纪芙茵轻笑,将手下墨痕未干的信笺吹了吹,将那还散发着浓浓墨香的纸折起,放入信封当中,“把这个送去将军府,必定要送到顾公子的手上。” 落玉点头,“奴婢这就去。” 纪芙茵点了点头,笑着看向青梅,“我想你也是不愿意去沅神医那的,左右住的也近,让莫欺陪我去一趟就好。” 青梅几个忙不迭的应了,沅千伊的脸虽说是倾国倾城的好看,可这些丫鬟们最怕的就是那些个虫儿。 偏偏沅千伊的房间里头,随处可见的器皿里都养着各色蛊虫,平日里谁陪小姐去沅神医住处,都已经成了她们最头疼的事情了。 看她们都是松了口气的模样,纪芙茵有些好笑,牵着莫欺的小手便出了门,向沅千伊处走去。 她们不想跟来,她今日正好也是不想要让他们跟来的,等一下要求沅千伊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到的时候,沅千伊正斜斜地倚在桌边饮茶,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暖融融的阳光在那纤长睫毛上铺了一层金色暖光,纤长指尖拈住一只细瓷茶杯,薄唇轻抿,好一派悠然自得的仙人模样。 见她来,沅千伊侧了侧视线,“又要来找我帮你什么?” “沅神医好聪明。”纪芙茵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来,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这回我想要向神医借只蛊虫一用。” “借蛊虫?”沅千伊眉峰挑了挑,“你要蛊虫做什么?用不好可是会出人命的,到时候若是牵扯到了我头上,你应当知道我最怕麻烦才是。” “我要用的应当不会出什么人命才是……” 纪芙茵的话刚说到一半,立马又被沅千伊打住,向来冷冰冰又不耐烦的一张脸上,忽然就透出了几分兴趣。 “不是要害人的,那便是要同心蛊了?我看那顾公子倒不像是朝三暮四之人,你暂时应当还不需用到那个才是。” “……沅神医,不知先前可曾有人说过沅神医你性格颇似女子?”纪芙茵揉了揉眉梢,在沅千伊翻脸之前,开口道。 “我只是想要借一只能够让人暂时神志不清,乖乖听命于旁人的蛊虫。” 沅千伊冷哼一声,“你要那个做什么?” “莫离他探听到,大姐姐同三妹妹二人,似乎又想要在背地里动什么手脚,我总也不能坐以待毙才是。” “那位大小姐可真是,难不成整日就这么闲得慌么?”沅千伊起身,去到一旁的架子上,翻了翻,拿出一只小竹笼来。 “想要让那人做什么,说。”沅千伊从里面掏出一只拇指肚大小的黑色蝈蝈,将纪芙茵所言用一只极细的毛笔写在了蝈蝈肚子上,“拿去,你且记住,这蛊虫需得这么用……” 纪芙茵仔细接过了那竹笼,记下了沅千伊告诉自己的方法,从这处离开,走到无人处的时候,一声轻响过后,莫离便稳稳地立在了眼前。 “现如今是白天,进到皇后之后定要万事小心,就算此事办不成,也决不可将自己陷于任何危险当中。”纪芙茵将那蛊虫交给莫离,仔细叮嘱着。 莫离笑着,将那蛊虫揣入怀中,“你且放心,我去去便回。” 话音未落,莫离的身影便是一闪,消失在了眼前。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接下里就只剩最后的一步了。 纪芙茵蹲下身,捏捏莫欺的小脸,“来的路上我问你的事情,真的可以做到么?” 莫欺郑重地点头,“莫欺不会骗小姐的,莫欺真的可以做到。” “那便好,等过了今日,我便让你落玉姐姐去街上,把你爱吃的点心全都一样样的买回来。” 又捏了捏莫欺的小脸,她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些盼着今晚早些来临了…… 快要到卯时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暗了下来,约莫着时候差不多了,纪芙茵起身,“坐的有些闷了,我带莫欺去走走,你们留在这便是了。” 莫欺乖乖地跟在纪芙茵身后,二人自偏僻之处,来到了纪府不常用的一处客房旁。 这一处的客房院子小,朝向也不好,这个时候若是关了门窗,房间里面便已经是黑漆漆的一团了。 纪芙茵领着莫欺躲在暗处,过了不一会,便有一人自远处快速走来,脸色神情有些呆滞,目光涣散,动作却是极快的。 那目光涣散之人,正是赵洛之。纪芙茵看他闪身进去了那院子,竖起耳朵仔细听,隐约还可以听到里面的房间被迅速打开又关上了的声响。 “小姐,他进去是要做什么?”莫欺疑惑地抬起一双大眼睛,问道。 “嘘……”怕她的声音惊动了旁人,纪芙茵冲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悄声道,“其他的等我们回去再说,现在暂且不可以发出声响。” 莫欺点点头,捂住嘴巴,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看得人当真是疼到了心里。 这二人对话方一结束,远远的,自刚才赵洛之来的方向,又鬼鬼祟祟地走来了一名丫鬟,而那丫鬟身后跟着的,正是顾含谦。 二人来到了客房半开着的院门前,丫鬟冲顾含谦福了福身子,压低声音道:“顾公子快些进去吧,我们小姐正在里面等着呢。” “劳烦姑娘了。”顾含谦冲她一笑,便跨步走进了那院子。 见他走了进去,那丫鬟四下张望了一下,掏出一把大锁挂在门环上,将院门一锁,便快步离开了。 看那丫鬟远远的走得没了人影,纪芙茵这才带着莫欺从暗处走出来,悄悄走到那紧锁的院门前,掏出一只盛满水的竹筒,“来,莫欺。” 莫欺点点头,眉心可爱地蹙紧了起来,小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小手一抓,那竹筒中的水便升起来一缕,钻进了锁孔当中。 莫欺的小手抓在半空当中,一张小脸似乎是因为用力而憋得通红,看这模样纪芙茵不免有几分担心。 正待她忍不住要开口时,莫欺脸上紧绷的神情一松,只听“嗒”的一声,那锁竟就这样开了。 方才凝聚成一股的水,也在这个瞬间散成了一滩,滴滴嗒嗒地落在了地上。 “小姐……快去吧……”莫欺很是疲倦地打了个呵欠,揉了揉眼睛,身子一歪,靠在门槛上便呼呼大睡了起来。 纪芙茵快步走进院中,同站在墙角的顾含谦即刻便打了个照面。 “芙茵,你为何……” “过后在与你解释,现在是来不及的,先跟我来。” 纪芙茵听到了房里窸窸窣窣的声响,担心继续说下去会引起里面的人注意,不得不示意顾含谦暂且安静下来,拉着他出了院子,又将那开了的锁重又锁好。 “莫欺怎会睡在这里?”一走出来,顾含谦看到睡在门槛旁的莫欺,登时便有些忍俊不禁,“还有你今日托人送来的那信,又是什么意思?” 纪芙茵抱起睡得正香的莫欺,唇角挑起一丝冷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等一下便知道了。” 顾含谦心中疑惑更浓,今日他收到那信,若不是识得那送信的人的确是纪芙茵的下人,他当真是要以为是有什么别的人在为他设了个圈套。 那信中写着,今日他来到纪府时,不论是什么人告诉他,说她在何处等他,都不必怀疑,也不必多言,只管跟着去了便是,只是却叮嘱他,万万不可进入房中,只管悄声在院内一角等她便是。 就在此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略有些焦急的声音自远处传了过来。 “你说的可是真的?咱们府里果真进来了毛贼?” “自然是真的,是女儿房里的下人亲眼看见的,这处客房平日里根本就不会有人去,看那人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想必就是来求财的。” 纪妃茵一边说着,一边带着纪云豪向这处走来,“幸好那丫鬟机灵,偷偷跟在那人身后,等他进去之后便将院门给反锁了起来,现在那人必定还在里面!” 见他们越走越近,纪芙茵眼底深处的寒意渐渐加深,面容上却浮出一个淡淡的笑意。 “大姐姐,父亲,你们在说什么贼啊偷啊的?难不成这天还没黑,便有那不开眼的小贼,闯进咱们府里了?” “二妹妹有所不知,这……顾公子?”纪妃茵的眼角猛地一跳,锋利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那侍女的脸上狠狠扫过,随即又是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 “顾公子……二妹妹,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纪芙茵轻轻托了托怀里的莫欺,笑意坦然,“这丫头年纪小,难免贪玩,一个人跑出来,竟靠在这墙角睡着了,我就是出来找这小妮子的。倒是你们,怎的跑来了这里?” 纪妃茵眼角的余光瞥向院门,上面的铜锁正好端端的挂在那里,就算顾含谦他身手了得,可以轻巧自里面一跃而出,可……她明明就已经仔细叮嘱了纪巧茵,怎的还会让他看破不成?! 就算是纪巧茵露了马脚,可只要她按照自己说的来做,现如今他也应该不会如此坦然地站在这里才是…… 纪妃茵的心里霎时乱成了一团,一时间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 “先前妃茵房里的下人,说是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院子,疑是什么小偷小摸的人,便将那人反锁在了里面。”纪云豪道,“那丫鬟呢,怎的还不开锁,好把那贼人抓出来?” 第112章 捉奸在床 “老,老爷,这……” 那丫鬟竭力假作镇定,视线却已经隐约有些闪躲。 今天的事情,她可是同大小姐说自己是亲眼见顾公子进去了的,她都已经保证,说是万无一失,可现如今……若是出了什么纰漏,自己被揭层皮都算是轻的! “还愣着做什么,开呀!”纪妃茵把心一横,阴冷的视线扫过丫鬟的脸,牙齿紧扣,心里一股子说不出的恼火。 大不了等会进去之后,看到的就是一个纪巧茵罢了。纪妃茵将心头的不悦压下去,跟随在纪云豪的身后走了进去,不料方一走进那房间,立即便听到纪云豪暴怒的一声低喝。 “什么人敢在我纪府行这些苟且之事!” “爹!”纪芙茵眉心一皱,眼底却在不经意间划过一抹笑意,扯了扯纪云豪的衣袖,悄声道,“且慢声张,芙儿看那人怎的有点像是……六皇子和三妹妹?” 床上衣衫不整的二人听见了响动,动作猛一停顿,被压在身下钗斜鬓散的纪巧茵眯起眼睛,像是被这突然亮起的光给刺到了眼睛似的,“爹爹,姐姐,二姐姐,快……” 正待按照先前商议好的情节来个喊冤诉苦时,纪巧茵冷不丁地看见了同纪芙茵站在一处的顾含谦,说了半截的话登时便卡在了喉咙处。 再看看压在自己身上,气喘吁吁那人,纪巧茵登时慌了神,一声尖叫脱口而出,“六皇子?!怎的会是殿下你!” 纪妃茵眼前一阵眩晕,胸口气血霎时间翻腾了好几翻腾,险些一口鲜血喷出,眼前这一幕究竟是怎么一档子事,她现如今也是一千个想不明白! 纪芙茵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做出一副惊诧模样来看向纪妃茵,“姐姐,六皇子殿下是何时进来府中的,又怎会同三妹妹在这里……?” 纪妃茵又气又恼,一双眸子里隐约浮起一抹狰狞暗红,眼神狠狠地看着纪芙茵,嘶哑的声音自喉咙深处用力地挤出,“纪芙茵,是你搞的鬼?!” “此话从何说起?姐姐,纵然我有通天的本事,又要怎么搞鬼才能将六皇子殿下搞到三妹妹的床上?不过话说回来,三妹妹为何会在这里呢?” 纪云豪铁青了一张脸,脑袋里面闪过了万千种可能,若现在床上那人不是赵洛之,他怕是早就命侍卫一刀砍上了! “六皇子殿下!” 看赵洛之听见他们进来的声响,也还是不曾有什么反应,纪云豪微微提高了声音,又喊了一声。 原本那赵洛之,还以为自己是在同纪妃茵缱绻**,冷不丁却听到有人这样一喊,先前略微有些晕眩的脑袋忽的一凉,再看到自己怀中之人时,登时大惊失色。 “三小姐?!”赵洛之一双剑眉紧紧地拧在一起,视线中尽是惊诧。 他明明记得,自己是进来了纪府,去到了纪妃茵的住处,又一时兴起……可眼前的人怎的就变成了纪巧茵?! 所有人的注意力此刻都在赵洛之同纪巧茵的身上,谁都没有看到一只拇指大小的,不起眼的虫子,从赵洛之的后颈处跳到了墙角,又迅速地沿着墙边爬了出去。 绕过一个弯,莫离早早地便拿着竹笼等在了那里,手指一弯,将它轻巧地抓住,塞回了笼里。 纪芙茵后退了一步,紧贴着顾含谦,看向床上那两人的视线有着些许的嘲讽。 “六皇子殿下,姐姐的房间可并不是在这一处。”纪芙茵凝眉道,“三妹妹,好端端的,你又怎么会跑到这一处客房来的呢?” 纪巧茵涨红了一张脸,一双手死死地扯住被角,万幸的是自己现在并没有真的**给赵洛之,可就算这样,他们方才的那些举动也是说不清的了! 原本她同纪妃茵商量好了的,她等在这处僻静客房,由纪妃茵想法子将顾含谦引来,自己二话不说先引他与自己亲热,再等纪妃茵借口有贼人闯入,领父亲他们过来。 到时候自己就已经有了被顾含谦轻薄的事实,就算他没法子退掉纪芙茵的亲事,也必定会再求娶自己,到时候只要自己再同纪妃茵想些法子,怎么也是能够当一个平妻的才是。 先前她听到有人进来,便牢记了纪妃茵教她的,只轻声低笑,做些挑逗的姿势,黑漆漆的房间里,一切都顺利很,可谁曾想,进来的人竟不是顾含谦,而是赵洛之! 赵洛之同纪妃茵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自古大业便没有皇子同娶一家两女只事,就算自己现在把心一横,咬死了说是赵洛之强迫自己,到头来自己不但失了清誉,也还是得不了半分好! 豆大的冷汗从纪巧茵的额角滚落,她本就不聪明,现如今更是变成了一尊泥捏的人偶般,张嘴结舌,一个字也吐不出了。 “怎么了,三妹妹?你倒是快些说呀,今日此事可大可小,你若是道出实情,想必爹爹是不会责怪与你的。” 纪芙茵放缓了语气,温和地看向纪巧茵。 “父亲,我,我……” 纪巧茵正要开口,却对上了纪妃茵的目光,登时心里又是一紧,但现如今的情势已经是骑虎难下,一着急,眼泪便开始团团打起了转,却偏偏道不出半个字。 她就是再笨,也知道现在说什么借口都不管用了,索性便低了头,抓紧被子嘤嘤哭泣了起来。 纪云豪的脸色越发阴沉了下去,方才看到了那样一幕,现如今纪巧茵又只知道哭,反倒令人觉得是她受了逼迫。 纪芙茵眉心一紧,冷冷地看了赵洛之,“六皇子殿下,我纪家祖祖辈辈都鞠躬尽瘁为大业效力,为大业帝君倾尽心血,哪怕算不得功臣,可也是世代劳苦忠臣!” “殿下您身为皇子,不念及我纪氏一族的好也便罢了,可却也不能如此侮辱了我们纪家!” “我们纪家的女儿,可是如同那街头娼妇一般,能够让人随意亵玩的?!” “今日之事,若是殿下不能给我们纪家一个合情合理的答复,哪怕是要殒了这条命,芙茵也必定会为我纪家清誉,以血书信,告知与帝君,求帝君还我们一个公道!” “芙儿!不得无礼!” 纪云豪对芙茵做了个手势,神情有些僵硬,冲赵洛之拱手,俯身道:“六皇子殿下,小女方才言辞有些过激,还请殿下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纪大人。”赵洛之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若不是他常年都擅长于伪装自己真正的心思,现在的脸色怕是会更加精彩许多才是。 他将今日所发生之事细细回想了一番,却连一丝头绪都想不出,这件事,当真是令他窝火到了骨子里。 纪巧茵若是论美艳容貌,丝毫不及纪妃茵,若是论个性胆量,又远远不及纪芙茵,这般处处平庸,只是略有姿色的女人,他今日究竟是如何会稀里糊涂地将她看成了纪妃茵?! 只是方才纪芙茵那话,却略略令他有些胆寒,倘若纪家当真一恼,将这件事捅给了帝君知道…… 虽说自己不曾真的同纪巧茵有过肌肤之亲,可肆意凌辱大臣之女这条罪名一旦落实,自己将来怕是还有的头痛…… 现如今,自己总得先抛下这包袱,做好能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才好。 “三小姐……可还好?” 看她身上的衣裳只是凌乱了些,并没有被脱下,赵洛之心里松了口气,下床对着纪巧茵便作揖了下去。 “方才多有冒犯,是我一时昏了头脑,险些污了三小姐清白,还望三小姐大人有大量,宽恕了我这一回。” 纪芙茵低低的冷笑,果真是赵洛之一贯的作风,冷静地极快,还不忘提醒旁人,他只是“险些”,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事情来。 身为皇子,能够如此作揖道歉,已经是极难得的事情,赵洛之又同纪云豪躬身了下去,话语之中,将姿态放低到了十足。 “纪大人,此事全部错在于我,请您过后切莫要怪责三小姐。今日闲来无事,多饮了两杯,经那风一吹,神智便就迷迷糊糊了起来,先前之事,竟当真是不太记得了。” “若不是你们及时赶来,想必我今日便要铸成大错了。惊扰了府上,当真是过意不去,万望纪大人海涵!” 对方是君,现如今已经这般赔了不是,再看看纪巧茵也不像是已经**的,自己一个身为臣子的,若是再揪住这不放,较真下去的话,怕是最后得不了好处的也还是纪府。 想到这,饶是心里仍有些不痛快,纪云豪也得做出一副释然了模样。 “六皇子殿下此言过重了,既然是误会一场,小女又不曾……此事便算了吧!”纪云豪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方才饮过酒,下官这便让人泡壶好茶,为殿下解解酒。” 赵洛之最先走出去,纪云豪正待跟随着一同走出,又侧过身,却是看也不看纪妃茵同纪巧茵,“芙儿,剩下的事便由你来处理好。” 纪芙茵应了声,微微附身,送纪云豪走了出去,神情登时便一沉,凌厉目光挨个扫过房里已经有些呆了的丫鬟仆从们,厉声道。 “今日之事,不过只是误会一场,考虑到我们纪府同六皇子的声誉颜面,这件事过了便过了,哪个也不许提起,若是什么人敢说了出去,决不轻饶!” 第113章 温润公子的醋意 看下人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地应了,纪芙茵又走过去,温言道:“三妹妹,让丫鬟为你梳洗一下再离开吧。” “你走开!”纪巧茵的头上还斜斜地挂着那只银钗,用力拨开纪芙茵的手,“我丢了这么大的脸,可是遂了你的心愿了?!” 现在她的脸上,那精巧涂抹过的脂粉已经被泪水冲的乌七八糟,衣衫不整的模样也分外狼狈,这个样子,却偏偏都被顾含谦给看在了眼中,现如今纪巧茵心中,竟是羞愤到几乎想要去自尽! 纪芙茵脸上的笑意淡漠了几分,“三妹妹这话从何说起,你我姐妹相亲,你丢了颜面,我怎会高兴?” 看纪巧茵神色不忿,还想要道些什么,纪芙茵笑了笑,轻柔的语气当中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胁迫意味。 “这会儿爹爹已经不想要再计较这件事了,难道说三妹妹更想要将此事闹大,好让爹爹彻查这件事,好深究一下三妹妹你为什么会等在这一处无人的客房?” 纪巧茵神色登时一紧,她自然是不敢的,无论是什么样的借口,想必都不能让人信服,若真是彻查了起来,那倒霉的第一个就自己! 只是纪芙茵那话,却隐隐地又激起了她的怒意,也不知怎的竟心思一转,“是你搞的鬼?!” 纪芙茵一怔,轻笑一声,“怪不得都说大姐姐同三妹妹的感情好,想也都能想到一处去,先不说我究竟能不能做得到,即便是做到了,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对我没什么好处,我这样做也没什么原因,我又为何要做呢?” 若说旁人心里多少都有些深沉心机,那么这纪巧茵心里头的聪慧谋略,恐怕是连旁人的一丝皮毛也比不上的,偏偏又生了个冲动的性子,凡事一想起来了,那便是必定要说出来说个自己痛快的。 这恼火一窜起来,纪巧茵立即便咬了牙,将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纪妃茵见她失了耐性,心道不好,正待阻拦,却已经是来不及了。 只见纪巧茵将手里抓着的被角一掀,青葱似的指尖拔下了鬓发上的银钗,下巴示威似的扬起,将那银钗不断地在纪芙茵的眼前晃动。 “你说没理由,这便是你的理由!你定是知道了顾公子倾心与我,心中醋意大盛,巴不得我倒霉,便给我设了这么一个狠毒的圈套来让我钻!” 纪芙茵嗤笑一声,水波似的目光柔柔转向顾含谦,“含谦,你何时竟然倾心于我这三妹妹了,我怎的不知道?” 方才只当作是在看戏的顾含谦,不曾料到这话题竟一转转到了自己身上,还是如此无稽之谈,当即一怔,狐疑道:“三小姐,此言岂是可以乱说的?” “我顾某名声如何倒不甚重要,三小姐你可是清白待嫁女子,这般流言若是传出,待你可是不好的。” 听了这话,纪巧茵有些呆住了,再瞥见纪芙茵唇角轻挑着的那抹笑,心里的恼火顿时烧了个铺天盖地,脑子一热,也不去想这话究竟是该说还是不该说,心里就只求个痛快。 “顾公子,你可是因为二姐姐在此,所以才不肯认的么!?” 顾含谦眉心皱起,一张儒雅面容上已然多了几分无奈与厌烦,“三小姐,顾某从来都未曾有过的心思,你要让我如何认?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才是。” 纪妃茵眼角抽动了一下,她当真没料到这纪巧茵竟如此兜不住话,若是再说下去的话,自己先前的计谋岂不是就要败露了?! 轻咳一声,纪妃茵微笑道:“顾公子说的是,三妹妹毕竟年纪小,说不住便是有了什么误会,想错了才是。” “巧茵,你也莫要再胡闹了,走,我先送你回去。”纪妃茵走近过去,冲纪巧茵低低的使了个眼色,不料现如今的纪巧茵脑袋里面正乱成一团,哪里还能注意到她的什么暗示? 纪芙茵冷眼瞧着,心知纪妃茵急着带走巧茵的目的是什么,若今天就这么轻易的让她走了,往后纪巧茵必定还会被她利用的团团转。 芙茵笑了笑,“大姐姐,既然已经开了口,今日有什么,不妨都让三妹妹给说出来了吧。若真是有了什么误会,大家说开了也好。” “好,这可是你要说的!”纪巧茵头一扬,竟完全没有注意到纪妃茵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两眼泪水盈盈地,忿恨地盯着顾含谦。 “若你对我无意,为何又偷偷摸摸地给我送什么钗!” 顾含谦脸色一沉,冷声道:“三小姐不可胡言,我平生所赠女子之物,尽数都在你二姐姐那里,可并未给三小姐你送过什么钗。” 纪巧茵心里一凉,“你,你怎的敢做不敢当?!” 纪芙茵煞有介事地盯着那银钗看了一会,才像是刚刚认出来似的,咦了一声,道:“三妹妹,你要栽赃可也要换一个证物来才好,这钗分明就是刘姨娘往日里头带过的。” 纪妃茵嘴角狠狠一抽,她不曾想到,纪芙茵竟是认识这银钗的! 纪巧茵登时便懵了,“不,不可能,这绝不会是刘姨娘的东西,这怎么会是刘姨娘的东西呢?!这明明就是顾公子包在点心里,给我送来的呀!” “你若不信,尽可问问娘同祖母去,她们应当都是记得的。这钗刘姨娘曾经很是喜欢的,只是这些年不怎么戴了而已。” “可……”纪巧茵身子一震,一双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纪妃茵,“这钗,是大姐姐你藏进去哄骗我的?!” 纪妃茵眼中隐隐涌起一阵不安,却在眨眼间又换了一副十二分恳切的模样。 “三妹妹,我现如今需得去陪六皇子殿下了,你若是心里当真信任我这个大姐姐,待我回来再与你解释,可好?” 纪芙茵挑了眉,“大姐姐,今日反正都已经挑起了这话头,有什么还是不妨都说开了吧。” 纪巧茵心思蠢笨,若是拖延下去,纪妃茵又想出了什么旁的借口,再一次上当也不是不可能的。 顾含谦面上的浅笑也已寒了几分,“芙茵说的是。” “大小姐究竟为何会做出假扮成我,赠钗给三小姐一事,现如今大家都在,不妨直说了便是。另那六皇子殿下方才离开时,好似也并没有催促大小姐前去相陪。” 纪巧茵也红着眼圈,看着纪妃茵,见今日像是躲不过了,纪妃茵攥紧掌心,一张嘴却是无论如何都张不开。 若是芙茵那二人不在,她还可以同纪巧茵说,她是见不得她胆子小,不敢为自己争条好前程,便想了这样一个法子。 可现在这话若是说出来,纪巧茵那个蠢笨的许是会信了自己,但却难保不会传到父亲与老夫人的耳中,到那时自己岂不是就成了吃不了兜着走的那个? “罢了。”过了片刻,纪芙茵似是很惋惜地叹了一声,“既是说不出,那就不要再说了吧。” “姐妹一场,三妹妹定会原谅大姐姐你,只是三妹妹。”纪芙茵凝了眉,“往后谁的话该听,谁的话是口蜜腹剑,你现在心里可是有数了?” 纪巧茵脸上惨白一片,纵是蠢笨如她,也猛然间明白过来了纪妃茵此次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能够缠上顾含谦,给纪芙茵的心里添堵罢了! 至于自己的将来究竟如何,恐怕她根本就不曾在意过吧! 纪巧茵又羞又气又后怕,扑簌簌掉了两串眼泪,从床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纪妃茵的脸上也是难看成了一团,狠狠地瞪了一眼纪芙茵,甩袖走出了房间。 “好了,含谦,我们也出去吧。这房间里面昏暗的很,待久了头都有些痛呢。”纪芙茵侧过脸,同他说道。 顾含谦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眼前笑意清婉的女子,一双眼睛微微眯起,“你早就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纪芙茵笑笑道,“若不这样做,往后她们还会想要拉你下水,倒不如早早地绝了她的念头。” “所以,你宁可求助于他来演这场戏,也不愿意找我,让我为你解决了这件事?”顾含谦微微皱眉,脸上的笑意当中显然已经浮起一抹薄薄怒意。 “他?” 纪芙茵一怔,半晌才意识到顾含谦说的是赵洛之,她原以为他恼的是自己今日待纪巧茵有些心狠,不料他气恼的竟然是赵洛之。 芙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原来竟是因为这。我何德何能,能够那么大的本事,将一名皇子使唤的团团转?” 顾含谦脸上仍是半信半疑,“那他又是如何进来的?” “这我便不清楚了。”纪芙茵双手一摊,“时间上应当真是有些巧的,至于他为何对三妹妹作出了那种事,想也不难解释。” “我们姊妹四人,面容上总也还是有些想像的,方才六皇子又说他饮了酒,一个醉酒了的人,在昏暗处将三妹妹错认成了大姐姐,也不是蹊跷事。” “芙茵。”顾含谦声调一沉,面容中似有几分无奈似的,“你明知只要是你说的,即便不信,我也还是会信的。” “我只是想要在你遇到什么事情的时候,可以坦白告诉我,来寻我相助,而不是……别人。” 纪芙茵纤长睫毛轻轻颤了颤,一个柔婉的笑意在唇边绽开,似是在提醒他似的,声音却压低了几分。 “别忘了,六皇子殿下的女人是大姐姐,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改变的事情。” 第114章 巧茵心生怨气 顾含谦眉心轻轻皱起,却又无奈散开,“是我多想了。” 的确,纪妃茵同六皇子之时,他也是清楚的,只是同样都是男人,他很清楚赵洛之不经意间,扫过芙茵时的目光意味着什么。 若不是明知道大业皇子,不得同娶一家两女,他怕是早早的便会推了那一切的规矩,先将芙茵迎娶过门,断了赵洛之的念头再说。 因了这一插曲,晚上去醉风楼之事,纪芙茵不得不爽了约,纵然有万般不舍,顾含谦也只能暂且离开了纪府。 回去的路上,赵伯牵着马,神情却有些凝重,走到僻静处,才像是终于忍耐不住似的,低声道:“公子这门亲事,将军答应的太仓促。” 顾含谦笑了笑,“爹向来都是由着我的,何来仓促一说?” “早知道那纪家,是同六皇子有不清不楚的瓜葛,老奴说什么也得为公子你拦下这门亲事!”一提到赵洛之,赵伯的眼底便隐隐有一抹仇恨的暗光。 这对母子心狠手辣,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倘若当真是对纪家二小姐有了兴趣,那顾含谦他岂不是会…… “赵伯,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木已成舟,芙茵她已经是我未过门的妻,六皇子殿下就算再如何,想必也不会巧取豪夺朝中重臣的儿媳,引人嘲笑才是。” “公子你倒是坦然。”赵伯苦笑着轻轻摇头,但愿将来之事,也能够像他所言的如此简单明了才好。 纪芙茵回了自己的院子,让人将莫欺抱去房间睡,自己又沏了壶茶,让人端了盘点心。 “小姐可是饿了?怎的不让奴婢去将晚饭取来?”落玉见她只是喝茶吃点心,眼看着又到了晚膳的时间,便有些狐疑地问道。 “端来怕是也吃不了几口的了。”纪芙茵饮了口茶,“今儿下午的事情,一准会传到祖母那里去,这会儿想必也应当是差不多了,便是将饭菜取了来,大约也是吃不成的。” 纪芙茵话音刚落,立即便有老夫人那边的丫鬟来了,说是老夫人有令,今儿晚上让全家人都得去她房里用饭。 纪芙茵应了,让那丫鬟先回去,揩干净手指上的冰屑,轻叹一声,“熬些粥等我回来,今儿晚上这饭怕是要吃的不安生了。” 落玉应了,转身便去了小厨房熬粥,纪芙茵则带着青梅去到了老夫人的院中,到了之后竟发现,自己居然是第一个来的。 桌上已经摆满了饭菜,热气腾腾地香气扑鼻而来。老夫人抬抬眼皮,见进来的是纪芙茵,眉一皱便开了口。 “下午的事,你可是也在场的吧?” 纪芙茵点头,“回祖母,碰巧那会芙儿的确是在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神情严峻,“既然你也是在的,咱们府里发生了什么丑事,你也是看见了的。今儿若你想要再为巧茵求情,可别怪祖母不疼你,连你也一并罚了!” “祖母且放心便是。”纪芙茵低低地叹息一声,“您的芙儿不是那一味糊涂袒护姐妹之人,虽说我心里当真是有不忍的,可今日芙儿绝不会多嘴求情一句。” 听她这么说,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才像是有所缓和,缓缓点了头,语气也平缓了许多,“那便好,我就知道芙茵你向来都是个识大体懂规矩的。” “纪府也亏得还有你同灵茵两个,否则的话,那些个失了规矩的丑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是要让旁人笑掉大牙的?!” 老夫人正说到这一句,偏巧纪巧茵正有些蔫蔫的走了进来,一听这话,心里登时便对祖母有了埋怨。 说她及不上二姐姐也就罢了,现在怎么连那个木鱼似的闷嘴葫芦一般的纪灵茵,竟也成了比她强许多的了? 纪巧茵心里一万个不服,脸色便也有些愈发难看起来,沉着脸同老夫人行了礼,便闷闷地坐去了自己的位置上。 老夫人只是瞟了她两眼,眉心紧了紧,倒也没有说什么。 纪芙茵心里却是清楚得很,祖母并不是打算就这样饶过了纪巧茵,而是在等大家都到齐。 过了不多会,纪灵茵同翠姨娘也来了,纪巧茵心里登时便咯噔了一下,她也早早便料到晚上,祖母定会想法子敲打自己,可没想到除了她们姊妹四人之外,其他人竟也都来了。 进来的人越多,纪巧茵的脸色就越发难看。纪妃茵像是不情愿来似的,是最后一个道的,进门便先同老夫人福了福身子,笑盈盈地开了口。 “妃茵来晚了,祖母不要见怪,是六皇子殿下说什么都不肯早早离去,最后我说若是去的晚了,祖母怕是要生气的,殿下这才去了。” 纪芙茵在心里摇了头,若是先前,纪妃茵拿出赵洛之来压老夫人,也许老夫人还会顾及赵洛之几分颜面,不痛不痒地道她几句便饶了她。 可今日老夫人正在气头上,纪妃茵一来便就先说出了这番话,她心里的怒气只怕会有增无减才是。 果真,老夫人哼了一声,用力一拍眼前的桌子,手上的饰物撞在桌上,发出铿铿的响声。 “还没嫁进皇子府,你便还是我纪家的人!少拿六皇子如何来压我这个老太婆,在我自己的府里管教管教我自己的子女,别说皇子,就算是帝君来了怕是也干涉不得的!” 纪妃茵没料到自己竟然会被抢白了这样一通,老夫人的话又是半分修饰也无,这样直白地将她给抢白了一通,面上一红,纪妃茵竟有些讷讷地不知该说什么了。 涨红着脸坐下去,便听纪巧茵冷哼一声,冷冷都地挪开了视线,纪妃茵倒不怕她会说什么,只自顾自地看着眼前。 “给我跪着去。”老夫人拈起筷子,神色清冷。 纪巧茵一怔,举着筷子的手停在半空中,“祖母?” 下午的事情,周姨娘也是知道的,见老夫人突然发难起来,母亲护女的本性终究是压倒恐惧占了上风,当即便硬着头皮,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模样开了口。 “老夫人这是怎么了?三小姐可是又做了什么顽皮事,惹老夫人生了气?” “且容我说一句,这三小姐向来都是个小孩子心性,老夫人就算要罚,总也先得让三小姐吃饱了再说呀。” 老夫人搁下筷子,视线缓缓扫过周姨娘,不必多说一个字,只那气势便足可以令周姨娘彻底噤了声。 “若是旁的错,我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也就算了,可今天这件事,若不好好严惩一番,将来这位三小姐,怕是要将我纪府颜面丢尽的!” 纪巧茵心里本来就委屈,听老夫人这样说,心里的委屈更是翻江倒海了起来,刀子似的眼神狠狠的剜了一眼纪妃茵,又怨气十足地看向老夫人。 “祖母只看到我给纪家丢了颜面,我也是被人用小心思给使了绊子祖母怎么不提?!就算我真的是给纪家丢了脸,那责任却也不在我!” 不料她竟然还敢顶嘴,老夫人又是一阵火气上涌,当即便气的手指有些发抖。 重生之后,祖母同她的感情比前世是要亲厚了许多的,见祖母今日是真的动了气,纪芙茵轻叹一声,开口道。 “三妹妹,祖母向来都不是那不讲理的老人家,祖母要的不过就是你能认了错,从此改了便是,你又何苦顶撞她,说这些个无用的话?” “什么叫做就算你真的给纪家丢了脸,责任也不在你?事情既然是你做的,责任不在你,难不成还在旁人么?” 纪芙茵简单几句话,便令纪巧茵噤了声。 虽说她心里还尽是不服,可纪芙茵的话里,却的的确确令她挑不出半分可反驳之处,当即便恨恨地抿了唇,一双眼睛只管看向那墙角处。 “怎么,还得让我这个做祖母的,三番五次地请你,才能让你跪着去!?” 纪云豪也有了几分怒意,厌弃地瞪了一眼纪巧茵,“还不快去?!你自己犯了错,难不成还想要旁人哄着你?!” 纪巧茵眸子一震,紧咬了唇角,身子近乎僵硬地在饭桌旁跪了下去。 老夫人的食欲明显不佳,恹恹的拈了筷子,却吃不下几口,一桌的人见老夫人这模样,便是饿了也不便多吃。 饭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格外压抑,除了衣袖抖动偶尔发出的声响,便再也听不到任何别的声音了。 瞥了一眼纪巧茵脸上的泪珠,再看看那不忿的神情,老夫人冷笑一声,“怎么,让你跪着还委屈你了?还是说你现在才知道羞耻了?你若是早些明白羞耻二字,现在也就不必跪在这里了!” “都是我的错么?!祖母!若不是二姐姐瞧不起我,尽数拿话挤兑我,我又如何会上了大姐姐的当?!” 纪巧茵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的火,现如今看见害自己跪在这里的人却好端端的坐在桌上,自己却要如此丢脸的跪在这里,情绪顿时便有些失控了起来。 “要不是大姐姐骗我,拿了根钗子糊弄我说是顾公子所赠,我又怎么会生出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要不是顾公子他主动对我示好,我又怎么会上了他们的当?!” 只听啪的一声,老夫人脸色铁青,将手中包银象牙筷重重地拍在桌上,“真是没有规矩了,谦儿是你未来的姐夫,你如何能在背后这样编排他?!” 见状不妙,周姨娘也慌了,在慌乱之间,竟一时有些口不择言,脱口而出道:“老夫人为什么不先听三小姐说完?” “若顾公子真是清清白白的,三小姐又怎么会如此肯定的说出这些话来!?” 第115章 敲打周姨娘 纪芙茵握住筷子的手指一紧,脸上的神情登时便冷了下来。 眸光在周姨娘的脸上淡淡扫过,纪芙茵轻咳一声,唇边挑起一丝轻笑。 “姨娘这话是在说,是含谦他对三妹妹生出了什么不本分的心思,这才引得三妹妹做了错事?” 上次被青梅抢白了那一通,再往后见到纪芙茵,她总是能避开就避开,只等自己的女儿压过她的那一天再将那新帐旧账一并讨回俩。 只可惜她的算盘却是从一开始就打错了,纪妃茵只是口头上说的好听,现如今竟然摆了她们母女这样一道。 再想要同纪芙茵站在对立面,周姨娘的底气未免越发不足了起来。 思忖了一下,周姨娘陪着笑,开口道:“二小姐误会了,我也只是一时替三小姐有些抱屈罢了。” “三小姐是我看着长大的,平时是有些孩子气不懂事,可这样大的错却是不会犯的。” “就算三小姐真的是犯了那样令老夫人不罚不快的错儿,我也相信必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缘由,说不定是三小姐心思单纯,误会了什么吧。” 纪芙茵笑了笑,看向老夫人,“如此,咱们便祖母的面,把这件事的缘由一一说清。祖母,原本这件事与我无关,我是不应当开口的。” “只是现在周姨娘既然觉得,此事同含谦多少都有些关联,我却是不能不开口了。那是我未来的夫家,他的清白与声誉,我总还是要在乎的。” 老夫人心里本就对顾含谦并无偏见,听芙茵这么说,便点了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含谦他每每来到府里,若是父亲与母亲在,必定是要先去拜见他们的。再然后便是老夫人这里,最后才是去向我那边。这一路上,除了他自己的随从,还有我的下人引路。” “若是他半路上生了什么歪心思,去同三妹妹见了面,又或是给她传了什么信儿,他不说,我自己的下人总也是会来从我汇报的。” “除了在我那边,他会去的也就只有这两处地方,而这两处地方也是见不着三妹妹的,即便是在我那里,同三妹妹见过了几次,可也并没有说过什么不合规矩的轻挑话儿。” “如此,姨娘若是还能认为此事同含谦有关,别说我不依,就算是祖母也是听不得如此强加责任的话儿的。” 周姨娘视线躲了躲,忙笑道:“二小姐这话怎么说的,我何时将责任推到顾公子的身上了?” “我只想着,许是三小姐一时听错了,把什么模棱两可的话给想错了也说不准。” “姨娘这话说的好生有趣,他同三妹妹说过什么,我可都是在场的。” “难不成姨娘认为,我会允许我未来的夫婿,对自己的妹妹讲一些不三不四的轻挑之言?” 纪芙茵眉梢轻挑,看向周姨娘的眼神里,已然划过一抹凌厉寒光,“若是如此,姨娘的意思听起来竟像是我纵容着未来的夫婿,勾引我自己的妹妹了?” “不,不,我怎么敢这么想二小姐,我,我……” 周姨娘被对方的气势与言辞逼到哑口无言,这种事本来就是重视一个证据,她什么证据都拿不出,就算是今天想要咬芙茵二人下水,也是费尽心力也不成的。 “再者,话说回来。”纪芙茵微微拧了眉,“今日同三妹妹在一处的,可不是含谦,而是六皇子殿下,便是姨娘想要找什么人来推卸责任,却也是找不到他身上的。” 纪妃茵面色一沉,虽然早就预想到今晚必定会提起这件事,可真要说起来了,她却还是觉得胸口压了一股子说不出的憋屈怒火。 原本好好的计划,掉进套里的人却从顾含谦变成了赵洛之,自己精心布的局,最后竟然将自己给套牢了,这件事想必换成了谁,心里都会觉得怄的慌! 更何况,今日赵洛之虽然没有明言,可看起来竟是待自己冷淡了许多,这让她的心里如何能舒坦的了? 垂了视线,纪妃茵像是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柔声道:“祖母总不至于会认为是我,想法子将三妹妹送到了六皇子殿下的怀里吧?” “殿下同我情深意重,暂且不提大业是不是有皇子不得同娶一家两女的规矩,即便是没有,正如二妹妹方才所说,这世上又有几个女子,会情愿看到自己的夫婿,同自己的姐妹纠缠呢?” “更何况,今日父亲也在,也是听到了的,今日殿下固然有错,却也只是因为一时多饮了几杯酒,将巧茵错认成了我,说到底,也只是乌龙闹剧一场。” 纪妃茵看了一眼纪巧茵,给她一个暗示的眼神,道:“我今日也问过三妹妹了,三妹妹只是走到那处客房时,不小心扭了脚,这才暂时休息在那里的。” “这一处巧合,赶上另一处巧合,才有了今天这样一场闹剧,倒也真是不关三妹妹什么错儿的。” 不管是老夫人,还是纪云豪夫妇,知道的也就只是纪云豪离开之前所看到的事情,如今再对比着纪妃茵的话想一想,竟也都觉得如此便是说得通的了。 就连先前最为愤怒的老妇人,现如今脸上的神情也缓和了不少。 若是再没有什么人,说些个不该说的话,这件事想必也就可以这样过去了,只是偏偏纪巧茵却在此时,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开了口。 因为那银钗的事情,她心里已经彻底记恨上了纪妃茵,向来都不会从大局考虑的她,只认定了她同自己是对立的,当即便咬着牙,冷笑一声,斜睨着纪妃茵,咬牙切齿地开了口。 “大姐姐,偷拿了刘姨娘的钗来哄骗我,说是顾公子赠与我之物,又说了那些个添油加醋的话来让我上了当,这些个肮脏事,可都是你干的吧?” “坏事你都已经做了个遍,现如今看我倒霉了,却又来装什么好姐妹替我求情,你这情分我可真是担不起,谁知道你背后是不是又在谋划着要如何利用我!” 纪巧茵此言一出,满桌上的人均都惊讶了个遍,纪夫人神色一冷,厉声道:“巧茵,你方才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纪妃茵喉头一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来啊,她此刻当真是十二万分的懊悔,后悔不该同纪巧茵这个如此愚笨的人合作! 方才若是她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再服个软,认个错,此事估摸着也就能这样一笔带过了,可她偏偏就蠢到连现如今的情势都看不懂! 纪巧茵的心里,现如今便是抱着要拉纪妃茵一同落水的心思,听纪夫人如此问,当即便扑倒在地哭了起来,“母亲,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 纪夫人隐约听出了不对,暂且安抚了她几句,让她将实情说出,纪巧茵也不含糊,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将纪妃茵最先是如何游说自己,替自己不甘,再到今天的谋划,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纪妃茵心急如焚,却又无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法子让她闭了嘴,也只能神情僵硬地听了下去,一张脸渐渐转白,复又变得铁青。 挑唆三妹妹来抢走二妹妹的夫婿,这件事简直就是大逆不道!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集中在了啼哭不止的纪巧茵身上,听得分外专注。 纪芙茵的眼底泛起一丝浅笑,视线缓缓地扫过纪妃茵那张青白青白的脸,悄声道。 “此事我可是一个字都不曾提起,今日是哪个参了你一本,可不要记错,莫要再将罪名推到我头上来。” 纪妃茵的一口贝齿几乎要在这个时候咬碎得分崩离析,若是可以,她现在真想要上前狠狠地给纪芙茵两个耳光。 虽然她说不出究竟是何处的问题,可她的直觉却告诉她,今天会害得她如此狼狈的,定是纪芙茵无疑! 纪夫人越听越是毛骨悚然,纪妃茵这设计的圈套,竟是每一步都是冲着她的芙茵来的! 幸好中间出了纰漏,否则的话,芙茵同谦儿的将来岂不是都要毁在她们的手上了?! 先前为了避嫌,她对纪妃茵这个女儿,总是从来都不怪责的,若是有了什么错处,也尽是交由老夫人抑或丈夫来处置,可今日,纪夫人却着实有些忍不住了。 纪夫人寒了脸,“妃茵,你三妹妹说的可都是真的?!这般歹毒的圈套,竟真就是你想出来的?!” 手掌缩在袖中,用力地攥了攥,纪妃茵的脸上一片茫然,“母亲,三妹妹说的是什么,我当真不清楚!” “不清楚?那你说,若是巧茵撒了谎,她的手中为何会有刘姨娘留下来的银钗1?!”纪夫人神情冷峻,视线直直地凝视着纪妃茵。 “母亲,我同三妹妹自小感情便是最好的,就像二妹妹同四妹妹,平日里互相交换个首饰,送些女孩家的小玩意,本就是寻常,母亲怎么能够只凭一只钗,便就肯定了三妹妹的话呢?” 纪妃茵竭力令自己稳住心神,做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来,“更何况若是我设计的真就那么阴毒,那为何今日出现在房里的人会是六皇子殿下呢?” “若殿下当真同三妹妹发生了什么,殿下岂不是便只能从我们姐妹二人当中选择一个了?” “母亲,若这真是我的计谋,我又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呢?” 第116章 妃茵脱身 纪妃茵言辞恳切,眼中含了几滴盈盈泪水,像是因为自己清白被侮,那楚楚可怜的模样,看起来当真是有百般无辜。 老夫人沉吟着,细想一番纪妃茵的话,竟也当真是找不出半分漏洞来。 再者,纪巧茵所说出的话虽是实情,却终究离奇的让人有些难以相信,这样以来,老夫人他们便越发觉得纪妃茵的话可信了起来。 “撒谎!她是在撒谎!这一切全都是她教我的,那银钗真的是她藏进了点心里,却哄我说是顾公子送我的!” 见所有人心中的天平都已经开始偏向纪妃茵,纪巧茵心头怒火中烧了起来,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着纪妃茵。 “巧茵,你口口声声说是你大姐姐做了这件事,你可有什么能够证明?”纪云豪沉声问。 “我——”纪巧茵方一开口,便语塞了起来。 她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子证明,亲眼见了这件事,又可以证明的人,就只有纪妃茵一个! 眼看自己成功脱身,纪妃茵唇角挑起一抹轻蔑笑意,低低地扫了一眼纪芙茵,像是在与她炫耀一般。 纪芙茵只淡然一笑,她若是想要那么做,随时都可以将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只可惜现如今,自己还需得利用她来为自己挡住赵洛之,否则的话,她对她便不会只是这一次次不痛不痒的回击了。 纪巧茵满肚子的委屈无处宣泄,真话明明都已经说了出来,却也不曾有人相信她,证据也拿不出一星半点,除了恨恨地掉眼泪,竟再也没了旁的法子。 担心事情再这样拖下去又会对自己不利,纪妃茵轻轻叹息一声,道:“其实今天这件事,也真不能太过怪责三妹妹了。” “三妹妹性格本就孩童般幼稚,今天偏偏又遇到了那样巧的事情,祖母一上来又罚了她,想必心里头就只是害怕,才会一时间如此口不择言,找起了借口。” “依我看,这件事三妹妹虽然有错处,却也不至于太过挨罚,况且三妹妹总是要嫁人的,这件事若是闹大了,对我们纪府的名声也不好,祖母您看……” 老夫人拧着眉,微微一扬手,“我自有定夺。” 纪妃茵方才的话,老夫人多少还是听进去了的,心里虽然生气,可纪巧茵毕竟也是孙女,心里总也是疼爱着的。 因此,尽管心里还是对纪巧茵颇有微辞,但老夫人还是将此事给大事化小了,不过却决意要收一收巧茵的性子,便勒令她每日必须得同纪灵茵习字习画,不得少于三个时辰。 纪灵茵倒是没想什么便应了,纪巧茵的心里却是一百个不痛快。 同样都是庶女,加之自己又更年长一些,纪巧茵的眼里,是从来都没有过纪灵茵这个嫡妹的。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纪巧茵黑着一张脸,看也不看旁人一眼,只管闷头向前走,纪妃茵望着她,眼中尽是鄙夷,只是下一个瞬间,却又换了副关切的模样,追了上去。 纪芙茵只管冷眼瞧着,心里也不做多想,只是在看到周姨娘的时候,轻笑了一声,“周姨娘,可否暂借一步?” 一听是她的声音,周姨娘心里咯噔一下,还是陪着笑脸转过了身子,“二小姐与我怎的如此客气,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了!” “此事对我来说,到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对于姨娘你而言,却应当是重中之重了。” 周姨娘更是提心吊胆了起来,脸上的笑似乎都有些别扭了起来,“二小姐说的如此严重,那……究竟是何事呢?” “三妹妹年纪也大了,虽说不着急,可也马上就要到该议亲的年纪了。三妹妹能够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想必应当是周姨娘如今最关心的事情了吧。” 纪芙茵笑了笑,望向周姨娘的视线当中却透着一抹说不出的凌厉,“身为母亲,自然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好前程,不是么?” 周姨娘陪着笑,忙不迭的点头,心里却敲起小鼓,七上八下的,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倒也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要提点姨娘你两句,今天的事情,不管姨娘你原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往后再有这样的‘妙计’找上门来,我劝姨娘你还是推了的好。” “母亲是不会亏待了三妹妹的,就算没有这些妙计,三妹妹也一样能嫁入一个好人家。可如果像是今天这样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谁又能保证三妹妹的名声不会坏掉?” 纪芙茵挑眉,“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人他们为了保住三妹妹的颜面,能够压得下一次,压得下两次,却绝不会次次都能压下来。” “一个深闺小姐,不待主母替自己张罗,自己便就按捺不住开始往男人身上扑,这名声若是传了出去,还会有几个青白人家愿意迎娶三妹妹?” “这……二小姐,三小姐她不是那样放荡的人呀!”周姨娘脸色煞白,语调近乎哀求似的。 “若外面已经铺天盖地的布满了这种流言,那时不会有人来关心三妹妹究竟是不是这样的人了。姨娘是个聪明人,我这话也不是非得让你去得罪了谁,只是——” “往后那些个口蜜腹剑,说的分外好听的话,姨娘还是放聪明一些,替三妹妹推了吧。毕竟姐妹一场,我也不想要看到三妹妹的将来,一生都只能颠沛流离。“ 经由今天晚上这一场,周姨娘的心里也对纪妃茵有了微词,现如今再听纪芙茵这么一说,后背更是冷汗涔涔。 良久,周姨娘才是大梦初醒一般,揩去额头上的冷汗,面色凝重,冲纪芙茵躬身道:“二小姐提点的是,往后这糊涂,我是再也不会犯了的……” 同周姨娘道别,回到了自己院里,一进门便见到沅千伊正拿了包点心,逗弄小猫似的喂着一脸点心渣渣的莫欺。 扫了一眼那点心,纪芙茵笑道:“竟是这家点心铺子的,平日里我想吃,都难得才能买到,你倒是真疼这小丫头。” “来听故事,怎么好不带东西?”沅千伊弹了弹指尖上的饼屑,“要了我的蛊虫去,我总得知道后来如何了吧?” 青梅望着天翻了个白眼,嘀咕道:“挂念我们小姐安危便直说,这样别扭到底是别扭给谁看。” “说起来,这回还真要谢谢你的蛊虫。”纪芙茵坐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将伺候着的丫鬟都屏退了下去,这才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尽数告诉了沅千伊,只是将莫欺开锁的那一段给省略了过去。 沅千伊听得倒也有趣,只是末了却皱了皱眉,道:“总是这样来来去去的,倒也麻烦的很,索性我给你一味毒药,你直接给那纪妃茵服下去便是。” 纪芙茵一怔,竟有些哭笑不得,“我只当沅神医你只有救人与不救两种选择,不曾想竟还有害人这一项。” “又不是与我相交甚笃的密友,死了便死了,也没什么可惜。”沅千伊摆摆手,似乎正在谈论的不过就是一株墙角野草,“若是那般,你不也能清静许多了么。” 纪芙茵摇摇头,笑道:“自是不成的,只不过,若世人都能同沅神医你这般痛快,倒也真能够省去不少的事情。” 沅千伊眉峰一挑,眼神斜斜地扫过纪芙茵,“这世间尽是庸俗之人,怎可与我相比?!” 莫欺抹了抹嘴上的点心渣,“小姐,什么是庸俗之人?” 纪芙茵立即便被逗笑了,“你只管吃点心便是,吃的多多的,养足了力气,赶明儿还得陪我去四妹妹那里呢。” “你同纪灵茵的感情倒真是好。” “这回却是被逼无奈。”纪芙茵叹道,老夫人也知道纪巧茵素来是不将纪灵茵看在眼里的,昨儿那一闹,纪巧茵同纪妃茵再见了也必定没什么好,最后这档子烦心事便就落在了她的头上。 说是替老夫人去盯着的,只是到时候纪巧茵给不给她这个面子,这还有待商榷。 “四妹妹喜欢安静,你们今儿就不必跟着我一同去了,有莫欺陪着就行。” 次日,到了先前说好的时间,纪芙茵便让青梅二人留下了,一个人带着莫欺向纪灵茵的院子走去。 许是在海底待了太久,莫欺对于陆地上的一切都觉得新奇有趣,光是纪府里面来来回回的小路,她都能在上面跑的不亦乐乎。 芙茵本也就宠她,这次也是看准了时辰,提前带着莫欺出来,特意绕了远路好带她四处走走,谁知走着走着,竟靠近了纪妃茵的院子。 纪芙茵眉心皱了皱,拉着莫欺的小手,轻声道:“我们绕路去灵茵姐姐那好不好?” 莫欺不明白为什么,却出气的乖巧,点点头道:“好。” 正待领了莫欺离开时,纪妃茵的院子里传出了一阵脚步声,并着人窃窃私语似的声响,虽然听不清,却不难察觉出是极亲密的。 纪芙茵心念一转,赶在那里面的人出来之前,拉着莫欺躲到了一丛茂竹之后,示意她乖乖地不要发出声响,拨开一丛竹叶,悄悄地向前打探着。 等那里面的人一出来,纪芙茵的眉心登时便拧紧了,纪巧茵正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笑,同一旁的纪妃茵看起来竟又像是恢复到了先前的亲昵。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当下便有了决定,趁那二人不注意,领着莫欺,悄悄地从后面一条小道离开了。 第117章 愚不可教 到了纪灵茵那,文房四宝早已经摆在了桌上,茶水点心也尽数摆在了一旁,显然纪灵茵早早地就已做好了准备。 听见声响,纪灵茵抬头,见进来的人是芙茵,脸上的笑意登时便加深了几分,上前挽了芙茵的手,似是松了一口气。 “是二姐姐你先来的,我便放心了。” “怎么?”纪芙茵坐下,捧过她递来的茶。 纪灵茵无奈道:“三姐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天想必心里头还是不舒服的,有二姐姐你在,没准还能压一压她。” 纪芙茵笑道:“这有什么可担心的,巧茵她就是性子再顽劣,经受了教训,总也该长长记性了才是,多少也该收敛几分吧。” “但愿像二姐姐所言。” 纪灵茵话音方一落地,纪巧茵那略有些尖利的嗓音便透着几分不痛快地响了起来,“什么但愿像二姐姐所言?也说来给我听听。” 纪芙茵拈着茶盏,玉白的指尖轻轻抹过碗沿,眸中的笑意淡了几分。 “说灵茵院子里头的花儿,去年栽上的,今夏说不定便能开的热热闹闹的了。” 纪灵茵倒了茶,亲手捧给纪巧茵,笑道:“天气越发燥了,三姐姐先喝口茶歇息歇息吧。” 纪巧茵接过了茶,抬手时,袖口里面一道金闪闪的光,正好被纪芙茵看在了眼中。 纪巧茵嫩白的手腕上,挂了一只沉甸甸的金镯,上头镶嵌了玉石,不说价值连城,也是纪巧茵一个庶女戴不起的。 再联想到先前在纪妃茵院门前看到的那一幕,这样东西她是从何而来,一想便知。 想必就是纪妃茵说了些掏心窝的赔不是的话,又咬牙送了她这样一样东西,才将纪巧茵给哄好了,否则的话,若她不甘心,拼了命也要闹下去,多少也还是会将她给牵扯出来。 “这镯子看起来不错,倒是很衬巧茵你。” 纪巧茵闻言,神情紧张了一下,拢住袖子,盖住那金镯,话语之间竟然有几分不打自招的意味。 “怎么,我不能戴这样好的镯子么?” 纪芙茵笑了笑,“三妹妹不必这么大的火气,我只是觉得它好看,称赞你一句罢了。” 纪巧茵悻悻地收了声,表情却仍是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去到桌旁坐下,还不待拈起笔来心里便是一阵不耐烦了。 她性格浮躁,自小这些字画之类的,便从来都没有耐性,若不是好歹也有几分灵性,怕是连现在的半桶水的水平都没有。 冷眼瞧着纪巧茵写出的那字,倒也算是端正清秀,只是同纪灵茵的秀丽的笔迹比起来,终究是差了不少。 纪灵茵本就只是为了陪她才写的,不多会便搁下了笔,同纪芙茵闲闲地说起了话来,纪巧茵见状,心里登时又不痛快了起来。 把手里的笔也往旁边一搁,纪巧茵扁了扁嘴,埋怨了起来,“四妹妹,你不是要同我一起写的么,怎的现在倒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了?” 抄写佛经本就是枯燥的事情,纪灵茵自然也是不爱的,只是听她这样说了,也只得无奈地起身,正待坐回去时,却被纪芙茵给拉住了。 “三妹妹,受罚的人本来就只是你一个,祖母只是让四妹妹来教导与你,并不是让她来陪你一同挨罚。” 纪巧茵顿时瞪了瞪眼睛,“二姐姐,我是在问四妹妹。” “你问四妹妹也好,问哪个妹妹也好,我这个做姐姐的还说不得你了?” 纪芙茵笑了笑,神情却是严厉,“你应当还没有愚不可教到,就连如何习字也要让四妹妹手把手来教你吧?” 咬了咬牙,忍了一肚子气坐下,纪巧茵愤愤地重又抓起笔,嘟囔了一句,“随你怎么说,反正你总是瞧我是个好欺负的。” 她之所以不回嘴,一来,是明知道自己理亏,吵不过对方。 二来,昨晚周姨娘同她也说了不少,虽说纪巧茵顽劣又愚钝,周姨娘的话还是可以听进去几分的。 眼看时间到了,写了整整三个时辰的纪巧茵,冷着脸将手里的笔摔下,板着一张脸,将今日抄写的佛经叠起来,往桌旁重重一放。 “你可瞧好了,该写的我可都写了,你还算是个老实的,应当不至于也同旁人一般在背后捅我刀子才是。” 冲纪灵茵阴阳怪气地道完这一句,纪巧茵冷着脸扭头便走。 纪灵茵一脸无奈的神情,连忙追了上去,在门前拉住了纪巧茵。 “三姐姐,你心里有气我知道,可也不该同我跟二姐姐发作才是,昨儿的事情,我们……” “别以为得了祖母两句话就能教训起我来了!”纪巧茵眼睛一瞪,甩开纪灵茵的手,斜斜地翘着唇角,不阴不阳地冷笑。 “再不济我也还是你三姐姐,没得你来教训我的份儿!” 两人对话时就站在门口,房门大开着,坐在里面的纪芙茵也不难听清外面的对话。 听到纪巧茵冷冰冰地对纪灵茵发作了这么一句,纪芙茵的眉心紧了紧,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如此愚不可及之人,竟然连谁是真正对她好,谁是假惺惺的利用她都分不出。 浅浅地饮了一口茶,纪芙茵不吭声,只静静地听着门口前二人的对话。 “我哪里是在教训三姐姐你?我只是替二姐姐叫屈罢了,二姐姐何曾有过害你的心思,你也不要总是这般伤了好人的心吧!” “你们两个私下感情好的很,自然是要替她说话的,以为我不清楚么?” “只是我也劝你一句,别以为这样巴结她,就能给你自己巴结出一条好前程了,她哪里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我是拿真心比真心,二姐姐本就是我们亲生姊妹,何来巴结一词,三姐姐……” “不必多说了,听得让人烦!”纪巧茵白了她一眼,冷冷道。 “别以为这样说我就能算了,将来总有我出人头地的那一天,等到那时候,该还的我都会还回去的!” 纪芙茵轻叹一声,示意莫欺等在房里,施施然走了出去,轻轻按了按已经被呛到说不出话的纪灵茵手臂,浅笑着望向纪巧茵。 见她出来了,纪巧茵侧了侧视线,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那神情当中仍是透着一丝不耐烦。 “三妹妹好志气,等你将来出人头地了,我这个做姐姐的必定会备了厚礼,为你双手奉上以示庆贺。” 纪巧茵冷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纪灵茵显然是被气着了,半晌都道不出一个字,眼圈都有些泛红了起来,“二姐姐,我如何便成了是在巴结你?” “巧茵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同周姨娘如出一辙的刻薄,她的话听过去就算了,别往心里去便是。” 将纪灵茵好生安抚了一番,纪芙茵这才离开了她的院子。 眼看着天色不早,带着莫欺回房收拾了一番,便乘上马车,去到了醉风楼。 谢君撷早早儿便等在了一楼,见芙茵来,笑着迎上前去,调侃道:“快快,好好与我讲讲昨日那桩风流事,顾公子讲的不甚精彩,我可是盼你来讲盼了一天呢。” “谢姑娘可不仁义,这桩事先前还让我好一番头痛,到了你这竟被当成笑话来讲了。”纪芙茵笑道。 谢君撷塞给莫欺一把松子糖,引着这几人上了楼,“我还算是好的,瑞王爷才叫一个不客气,顾公子来了半天,他便取笑了半天。” 正说着,谢君撷推开了那房门,顾含谦同赵奕辰都已经等在了里面。 芙茵一进去,顾含谦还不待开口,赵奕辰便迫不及待地过来扯了她的衣袖,还不曾开口,竟就先笑了出来。 “来来,二小姐,快讲与本王听听,咱们顾公子是如何风流倜傥,引得三小姐对他神魂颠倒了起来?” “王爷好不仗义,还说是莫逆之交,揭起疮疤来竟是一百个不手软的。” 顾含谦面容上也多了几分无奈,倒了杯热热的茶递过去,“你可算来了,你若再不到,我大概是要被他笑死在此处了。” 纪芙茵抬眸,嗔怪似的瞥了他一眼,“这要怪得谁?明知道王爷是个爱揶揄的,还偏要说给他听。” 这嗔怪一瞥,波光流转间,竟好似有种令人道不出的风情一般,顾含谦望着她,眼底笑意暖成了一团。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分明就是王爷他自己知道的。” “哦?”纪芙茵惊奇道,“王爷是如何得知的?难不成昨儿就有下人将此事给说了出去?” 赵奕辰摆摆手,“又不是什么极隐秘的事情,小王我又是极爱听这些个风流韵事的,可不碰巧就让我给听到了么。” “听便听了,只盼王爷不要再将这件事说与旁人听便好,否则纪家若是名声坏了,我可是也要跟着遭罪的。” 纪芙茵笑道,手臂懒懒抬起理了理鬓角,将眼底那抹诧异给遮盖了过去。 “二小姐只管放心,小王记性向来不好,再如何有趣的故事,听过便也会忘了的。” 赵奕辰笑道,“险些忘了,今日找你们来,是有一样好东西要送与你们。” 说罢,赵奕辰便示意身后仆从取出两只细长锦盒,尽数推到了纪芙茵面前,“让二小姐先来挑,顾兄应当是没意见的吧?” 纪芙茵不理会他的调侃,开了其中一只锦盒,里面放着的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副卷轴,原来只当是什么寻常的字画,岂料展开之后,竟着实令她吃了一惊。 第118章 儒雅王爷 卷轴上面,画的是一副美人图,青石板路的小巷子,一名女子拎着灯笼,侧身立在一处巷子口。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遍地的摊贩,满树的花灯,热热闹闹地灯光映亮了画中的整条街道,却唯独找不到那画中女子面容。 即便是映的到,那女子的姿态,却几乎是背过身去的,全然看不到那女子面容如何。 只是单凭那一个清秀单薄的侧影,便不难断定,画中女子的面容必然是清丽非常,灵气十足的。 这幅画用栩栩如生来称赞,都未免是在贬低了画师的工技,纪芙茵捧着那画,一时间竟连如何称赞都不知了。 再打开另一幅,上面则绘着万马奔腾的景象,纪芙茵望着上面的马儿,似乎有种错觉,放佛只要自己错开视线,上面的马儿就会活过来一般。 这般巧夺天工的画技,是她从来都不曾见到过的,视线扫到了角落处的落款,纪芙茵喃喃地念出了声。 “叶贤一……?此名倒是别致,只是不知道是哪里的画师,竟然有着如此高超的画技,便是称他为大业第一丹青妙手也毫不过分。” “画师?”顾含谦凝眉,似是思忖了半天,恍然大悟道,“难不成这叶贤一……便是那位宁王?” 赵奕辰点头,“正是,虽说是外姓王爷,但是真要论起辈分来,我还需得唤他一声皇叔。” 顾含谦惊讶道:“我先前听说那位宁王性格素来低调,从不涉足任何朝廷之事,为人更是淡泊,虽身居闹事,却鲜少有人见过他,倒像是隐居高人一般。” “宁王就是这样古怪,我同他亲近也是近几年机缘巧合之事。” 赵奕辰回忆道,“那时我被封了瑞王,王府初建成,设宴之时,我也只是随意给宁王府上送了张请柬。” “原以为他定是不会出现的,谁曾想他竟来了。虽说是错开了宴席的时间,独自冷清清来的,却也算是给足了我极大的面子。” 赵奕辰感慨道,“他那性子,父皇都是由着他的。” 纪芙茵诧异道:“宁王的面子竟如此之大?” “父皇欣赏他才情,见他当真不情愿,宫里原本应当参加的一切庆贺场合,也都免了他的。” 赵奕辰道,“从那时起,我们二人便渐渐多了交集,虽说一年到头也是难得见一面的,也算是挚交了。” “只不过,虽说算是挚交,小王我想要从他那处求两幅画来却也是极难得的,他总是道我不懂欣赏。” “单这两幅,还是他今日心情好,难得大方了一回,我也不好私藏,便拿出来了。” “这如何使得?”纪芙茵婉拒道,“既是如此难得的画作,这样轻巧便送与了我们,我们心里如何过意的去?” “不妨事。”赵奕辰摆摆手,甚是洒脱,“喜欢那幅只管拿去便是。” 顾含谦笑道:“王爷向来大方,芙茵你今日若是不拿,他才会不高兴。” 与赵奕辰相交了这么久,纪芙茵多少也算是了解他大方的性子,当下便也不再推辞,迟疑片刻,将那副挑灯女子的图卷了起来。 “万马奔腾的那一幅,我也喜欢的紧,只是终究同女子闺房有些不合,我便挑这一幅好了。” 将那画收起,纪芙茵将它交到了落玉手中,一再叮咛要仔细收好。 她虽然懂得赏画,可对这方面的兴趣却并不算大,之所以一再叮嘱,怕那画有所闪失,只因为她总觉得那画有几分蹊跷。 乍一展开那画的时候,她下意识便觉得这画有些不对,待到再看几眼,那种怪异的感觉仍在,却还是道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也只得暂且将心中的狐疑压下,等将那画带回去细细地琢磨。 待到天色渐暗时,纪芙茵便起身告别,离开了醉风楼。 在回去的马车上,纪芙茵瞥见落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她几次欲言又止,心知她心内必定是有什么顾虑,便开了口。 “这儿没有旁人,你想要说什么只管开口便是。” “倒让小姐看出来了。”落玉有些挣扎似的笑了笑,沉默了半晌,才像是将话语组织好了一般,说道,“小姐,昨日咱们府里头……” 看纪芙茵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落玉这才安下了心,继续说了下去。 “昨儿那事,别的不敢说,可奴婢却能肯定,在老夫人发怒之后,就算真有那些个多嘴饶舌的下人,应当也不会这样早早儿地便说了出去。那瑞王爷他……” “他说是碰巧听见的,可压根就不曾自咱们府里传出去的事,王爷他又是如何能够碰巧听见?” 落玉咬了咬唇角,压低了嗓音,“别是王爷他……暗地里打算对咱们纪府做什么吧?” 纪芙茵笑了笑,“你是疑心瑞王在咱们府里安插了眼线?” 落玉忐忑地点了点头,她信顾公子,既然顾公子说那件事不是他告知瑞王的,那么就只剩下这一种可能了才是。 “安心便是,你方才说的那种可能,是绝对不存在的。”纪芙茵懒懒地抬眸,道。 落玉仍是忐忑,“可是……那奴婢无论如何也想不通,除了这一种可能,瑞王是如何知道我们府中之事的?” “你如何便能肯定,瑞王想要知道的是咱们府里的事情呢?”纪芙茵靠在软垫上,目光幽暗,唇角挑起一抹浅笑。 “这件事,你们往后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落玉的想法固然没有错,可她却漏掉了一处,昨日在纪府参与了那场闹剧的人,除了他们纪府的人同顾含谦之外,还有赵洛之。 人无伤虎意,却也还是得放着虎的害人之心。虽说现如今赵奕辰已是自请封王,退出了皇子们的明争暗斗。 可赵洛之究竟会不会对他这个昔日最大的对手彻底放下心来,却是谁也无法给出一个肯定答复来的。 明面上,他这瑞王爷同六皇兄之间,兄友弟恭好一派友爱和谐,可实际上二人之间的关系,却耐心寻味的多。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这瑞王爷,果真不像是平时别人所道的平庸。 回到了纪府,纪芙茵第一件事便是急着将那叶贤一的画取了出来,摊开在桌上,仔细地瞧着,瞧了半晌,却也总是看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来。 “落玉,青梅,你们两个来看看这画。”纪芙茵将那二人唤了来,“这上面的女子,总让我觉得好生眼熟,你们看看,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她?” 闻言,落玉同青梅仔仔细细地趴在那画上,看了半晌,两人齐齐摇头。 青梅为难道:“小姐,这上面的人连个正脸都不曾有,奴婢实在看不出她像什么人。” “奴婢也瞧不出,只是一个背影,若是身材相近的,说她像谁都说的过去,可也谁都不像。”落玉也纳罕道,“只是一个背影,小姐怎的就觉得这画中女子是你认得的呢?” “果真也看不出么……”纪芙茵微微拧了眉,“难不成是我一时看错了?” “罢了,我今儿也有些乏了,不过就是一幅画,赶明儿再接着看也是一样的。”纪芙茵将那画随手摊在桌上后,便上床去睡了。 过了一夜,纪芙茵醒来,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之后,又瞧见了那画,心里总觉得悬着一点什么似的,便又捧了那画凝视起来。 正看的入神,恍然听到丫鬟说是四小姐来了,忙一抬头,便看到纪灵茵笑着走了进来。 “四妹妹,你怎的突然来了,应该还不到时辰过去才是,怎么就来催我了?”纪芙茵笑道。 闻言,纪灵茵做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道:“我是来找三姐姐的。” “怎么?她不是应该去到你那里的么?” “先前有丫鬟去了我那里,说是三姐姐今儿病了,不能来,我听她病了,便想着要去看看,结果去了却又是不见人的。” 纪芙茵蹙眉,“不是病了么,怎么不见人了?” “我若是知道,也就不必四处来寻了,那丫鬟又说,说三姐姐又觉得好些了,去到了我那里,还反问我有没有见到她家小姐。” 纪灵茵叹口气道,“三姐姐也真是,非得要气坏祖母么。” 纪芙茵笑了笑,“她是吃准了你不会背地里同祖母告状,那闲气你也莫要生了,她不去就不去,正好省了你的心思。” “听二姐姐这样一说,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纪灵茵笑了起来,“二姐姐先前在看什么好东西呢,也拿出来让我瞧瞧吧。” 闻言,纪芙茵将那画展开,挪到了纪灵茵的面前。 “新得了一幅画而已,是瑞王爷送的,我总觉得这上面的女子好生面熟,灵茵你……灵茵?” 一抬眸,纪芙茵便见到纪灵茵的样子有些失神,唤了两声,纪灵茵才像是猛然回过神来似的。 “灵茵你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见此人画技如此不凡,一时看的有些痴迷罢了。”纪灵茵慌忙松开手,却险些将那画碰到地上去。 纪芙茵的眉心紧了紧,“就只是这样?” “这有什么好欺瞒二姐姐的。”纪灵茵笑了笑,面容上却有几分不自然,“这背影,说是像谁都可以,我方才看了半天,竟也看不出什么来,二姐姐许是想多了吧。” “大概吧。”纪芙茵眉心渐渐蹙起,却在那逼问的话脱口而出之前尽数吞了回去,笑了笑,将那画收了起来,“许是我看错了也说不定。” 第119章 美人图失窃 “嗯,二姐姐,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去找三姐姐吧,要是再惹到了祖母不高兴,三姐姐怕是挨的罚就要更重了。” “你倒是好心,她都那样对你了,你还怕她挨罚,走吧,我陪你去便是。” 说罢,纪芙茵随手便将那画放在了桌上,视线探寻地扫过纪灵茵的脸颊。 她在回避着什么,纪芙茵的目光不经意间又掠过了那幅画,眉心禁不住紧了紧,难道说,灵茵她看出了这画里的秘密? “灵茵,那幅画……” 灵茵侧过身,一双池水般清澈的眸子看了过来,“怎么了,二姐姐?” 对上那双眼睛,纪芙茵竟有些问不下去了,重生之后,这个四妹妹是唯一能够让她体验到姐妹之间温情的人,哪怕是只有一丝可能,她也不想要怀疑她什么。 笑了笑,纪芙茵道:“没什么,我就是想说,咱们去周姨娘那里看看去,说不定三妹妹她正在周姨娘那里。” 纪灵茵应了,二人一路向周姨娘的院子走去,不料却在半路遇见了她们要找的人。 从她来的方向看过去,纪芙茵心里微微浮起一丝狐疑,“巧茵,你方才去到后门那做什么?” 纪巧茵满脸的不情愿,像是压根就不想要搭理她,却又不得不回应纪芙茵。 她举了举手里的纸包,懒洋洋道:“今儿醒来就觉得喉咙有些难受,咱们后门那常年有个挑担子卖梨膏糖的,便去买了几块。” “怎么,难不成现在祖母又吩咐说,我要买些吃食也需得同你们禀报了?” 纪芙茵目光沉了沉,言辞之间微微严厉了些。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向我们来说什么,只是先前你已经同四妹妹约好了时间,你一声不吭跑去买了什么梨膏糖,四妹妹可是好找了你一番。” “你若是实在厌恶去四妹妹处抄经习画,大可明明白白说出来便是,说不准祖母一时心软也会绕过了你,那时你想要做什么便不管我们事了。” “只不过现在祖母对你还余怒未消,你的惩罚也是祖母来定的,你若是觉得不痛快了只管去向祖母提,莫要让四妹妹当了你的出气筒。” 纪巧茵脸色一沉,正待发作,却又笑了起来,将手里一包糖塞进了纪灵茵的手中,笑嘻嘻地开了口。 “我怎么会让四妹妹当什么出气筒,先前我也羡慕四妹妹的才情好久了,现在好容易得了这机会,我哪会有什么不满?” “这糖只当是我拜师礼了,走吧,四妹妹,我还有好些想要跟你学上一学呢,只是那佛经我却是不想要再抄的了,你教我作画如何?” 她的态度突然间便有了转变,这反倒让纪灵茵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愣愣地接了那糖,竟像是不认识纪巧茵了一般。 不过无论如何,只要她能安静下来,肯老老实实地按祖母吩咐的来,她也没那么多闲心思去想她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只将那梨膏糖塞回了纪巧茵的手中。 “我也听你有些咳嗽呢,这糖还是三姐姐你自己留着吃吧。想要作画便作画,反正祖母也没有强行你必须得抄佛经的。” 纪巧茵笑嘻嘻地催促着纪灵茵快走,纪芙茵心思却转了转,开口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吧,今天总觉得有些冷,我先回去取件披风,等下便过去找你们。” 等纪灵茵二人走远,转过了前面的拐角处,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纪芙茵便去到了纪府后门处。 纪府的后门只在夜里才有侍卫把守,白天则有两名姑姑负责,在白天的时候,后门是常年不关的,也方便负责采买的人进进出出。 青梅二人按照纪芙茵方才的吩咐,假意闲聊,将那两名姑姑的注意力给吸引了去,趁着没人注意,纪芙茵从后门走了出去,旁边果真有个卖梨膏糖的大婶。 纪芙茵装作是来买梨膏糖的,同那大婶闲聊了起来,见她出手阔绰,说的话又让人熨帖到了心里,大婶只当她是什么小姐夫人的贴身大丫鬟,话匣子也打开了,交谈时更是一丝戒备也没有。 听纪芙茵说道,先前像是在后门看见有什么奇怪的人,疑心会不会是哪里来的贼时,大婶连忙摇头道不是。 “姑娘啊,那人我可是瞧见了的,同先前出来的那姑娘,说了好一会话呢,穿着也体体面面的,不像是坏人呢!” “大婶这话可莫要同旁人说了去。”纪芙茵装作紧张道。 “纪府规矩甚严,同外面不明不白的男人交谈,主子知道了可是会责罚的,往后这府里若还有什么人出来,大婶你也千万莫要提起旁人的事情才是!” 大婶恍然大悟,“说的是,说的是,往后不说了,可别害了谁。” “一看您就是个心善的,只不过,这防人之心终究不可无,那男子长什么模样,说了什么话,您可听到了么?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也好回去让侍卫们警惕了些。” “应当不是坏人,那男人穿的体体面面的不说,举止也很规矩,我看倒像是什么富贵大户家里的奴仆,他在后门这守了半天,见先前那姑娘出来买梨膏糖,便喊住了她。” “至于说了些什么,我却是听不见的了。”大婶遗憾地摇了摇头。 纪芙茵又追问道:“这么说来,那两人原先是不认识的了?” “应当是这样,若是认识的话,一开始出来那姑娘就会同他打招呼的了。” 一个看起来像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奴仆……纪芙茵回了纪府,按照那大婶形容的穿着细细地想了一番,竟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会是哪家的奴仆。 再想到纪巧茵今日那突然转变了的态度,纪芙茵蹙眉,难不成也是同那人有什么关联? 心中的这些疑惑,直接去问纪巧茵想必是不成的,纪芙茵暗暗思忖,现如今也只能暂且压下这疑惑,只当作不知情,暗中观察纪巧茵几天了。 说来也怪,一连几日,纪巧茵竟真的像是换了一个人般,安安分分同纪灵茵习画,一改先前飞扬跋扈姿态,终日待在纪灵茵院内,下了十二分刻苦作画。 “小姐这两天怎的不去四小姐那了?” “三妹妹这几日安静了许多,我去不去倒也没什么。”纪芙茵笑道,“不过经你这一提,我倒也想去看看了。” 去了纪灵茵的房里,见她来了,纪灵茵笑着,举着一幅画迎过来,“二姐姐快看,三姐姐这几日果真进步了许多。” 纪芙茵接过那画一看,也啧啧称赞,“只是三日而已,也堪称进步神速了。” 纪巧茵有些洋洋得意,“先前我只是不喜练习罢了,若是用心了,也是不输四妹妹的。” 笑了笑,纪芙茵正待开口,便见自己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快步跑了来,“小姐,瑞王爷来了,说有急事请您回去一趟!” “瑞王爷?”纪芙茵一怔,赵奕辰鲜少会主动来找自己,今日竟亲自来到了府中,想来必定是有什么急事了。 匆匆赶回,一进门,便见赵奕辰正坐在桌旁,见到自己时,脸上的笑意竟有些抱歉似的。 “王爷如此着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小王我却着实有些难以启齿。”赵奕辰的神情有些不自在,“那幅画……还请二小姐将它还给我,如何?” 纪芙茵一愣,她竟没想到赵奕辰赶着来找自己,竟然是为了那幅画。 “瑞王爷怎么……” “这送出去的东西,本是不该收回来的,只是这画……”赵奕辰苦笑道,“是宁王的下人拿错了,那里头装的本应该是这一幅竹林图才是。” 纪芙茵有些纳罕,“难不成那幅画对宁王来说,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如何晓得,他今日早早便跑来我府里,那气势竟像是我不将那画还他便要和我同归于尽一般。”赵奕辰啧声道。 “知道了我将那画送了人,他竟差点将我给活活掐死。” “为了一幅画便要掐死你瑞王爷?”纪芙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宁王的性格倒真是有趣的很。” 赵奕辰手扶额头,“二小姐就莫要打趣我了,还是先将那画找出来,赶紧让我去交了差的好。” 纪芙茵笑了笑,起身去到那柜子旁,笑意顿时僵了一僵,“落玉,青梅?我让你们收好的那幅画呢?!” 原本放着画的地方萨,锦盒倒是还在,只是里面已经空空如也,除了那幅画,柜子里面其他的动心也都还在原地,不见了的就只有那幅画。 赵奕辰跳了起来,“二小姐,那画不见了?!” “王爷你先莫要着急。”纪芙茵转身看向已经呆了的落玉二人,“画是你们两个放好的,好端端的怎的就不见了?” 落玉二人面面相觑,她们终日待在这房里,的确是不曾见到过任何可疑的人进出,这画又是如何凭空消失了的?! 纪芙茵后背一阵冰凉,虽说赵奕辰平日待自己温和有加,可弄丢了王爷做赠之物,罪名也是可大可小,更何况此事还牵扯到了那个传闻中性格古怪的宁王。 眨眼间,芙茵便作出了决定,拂袖双膝跪在地上,匍匐道:“芙茵丢失瑞王所赠之物,罪不可赎,请王爷责罚!” 第120章 纪巧茵大喜 “使不得,二小姐快些起来!” 赵奕辰眉心紧蹙,碍于身份不好亲自上前搀扶,连声唤了一旁的侍女将纪芙茵给搀扶了起来。 “小王是当二小姐做朋友的,别说是丢了区区一幅画,便是你无意间纵火烧了我那王府,我也是决计不会怪责二小姐什么的。” 纪芙茵面带歉疚,“此事牵扯到了宁王,便不是如此简单的事情了,更何况方才我听王爷讲,宁王对那画似是宝贝的很,这可如何是好?” 沉吟了片刻,赵奕辰一合手中折扇,决意道:“如此这般,二小姐你看如何。” “若是外贼,应当是进不了二小姐内室的,能拿走那画的,必定是二小姐身边之人,缘由究竟为何虽说不清楚,但应当不会是冲着毁了那画而来。” “宁王那边,暂且由我来将这件事压下,只是怕也拖延不了几日的,这期间便劳二小姐想想法子,将那画给找出来。” 纪芙茵边听边缓缓颌首,赵奕辰说的,与她心中所想一点不错。 宁王的性子是出了名的怪,虽说手中没什么实权,却深得帝君另眼相待。 若是不赶紧解决了这桩事端,真要惹到了宁王头上,那怪脾气的人一旦闹起来,怕是整个纪府都会受到牵连。 当下二人也及不上再寒暄什么,遣了丫鬟将赵奕辰送出门,纪芙茵便捧了杯热茶,坐在椅子上凝眉深思起来。 能进到她这房里的人,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便是来来回回的丫鬟,一天路过那柜子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正一一深思着,莫欺的小手扯了扯她衣角,“小姐丢了东西?” 纪芙茵笑笑,“莫要同旁人声张,只是丢了一幅画,可是你拿去了?” 莫欺摇头,一张小脸煞有介事,“小姐可以找莫离呀,莫离找东西最厉害了,每次跟莫欺玩捉迷藏,都可以把莫欺找出来。” 是了,纪芙茵笑了出来,她怎么把莫离给忘了。 将莫离找了来,把其他不相干的人都给支去了外面,纪芙茵将那空空的锦盒送到了莫离眼前,“这便是了。” “不过就是一幅画,倒值得那宁王爷如此惦记。” 莫离笑笑,鼻尖抵在那匣子上轻轻一嗅,眉心微微起了一丝皱褶。 “碰过这东西的人倒是有不少,有纪府里面的,也有不少是跟纪府没什么干系的人。” “若只是纪府里面的人,除了你,便是青梅同落玉两位姑娘,再就是纪灵茵了。” 四妹妹?纪芙茵眸光一紧,回想起之前,她让纪灵茵来瞧这画的时候,她的确是有碰到过那画,却不曾动过这锦盒。 青梅同落玉自然不会偷偷儿的拿了这张画去,锦盒上面又留着纪灵茵的气味,这样看来…… 偷偷拿走那画的人,竟是四妹妹纪灵茵? 再回想到当日纪灵茵脸上那怪异神情,纪芙茵眉心越发紧锁了起来。 难不成,这画中当中有什么隐情,是灵茵看得出,而自己却不知道的? 纪芙茵缓缓吐出一口气,不管怎样,当即还是想个法子将那画给巧妙的要回来才好。 只是她既然能够决意拿走这画,自己若是贸贸然地找了过去,灵茵她想必也不会承认才是。 更何况,现在纪巧茵应当也同她待在一处,自己若是去了也不好开口。 想到这处,纪芙茵稳了稳心思,决意等到纪巧茵从那处离开之后,再去纪灵茵那里,就算立刻想不出什么法子将那画要回来,总也可以探探口风。 约莫着等到快要中午的时候,想纪巧茵也该离开那了才是,纪芙茵便稍稍收拾了收拾。 不料正预备走出门的时候,有一小厮满脸喜气地跑了来,冲她弯腰做了个揖。 “二小姐,夫人正在老夫人那里,让小的来请二小姐过去一趟。” “可知道大致是什么事情?”看小厮这模样,纪芙茵也能料想得到,应当是府里有什么喜事了才对。 那小厮看起来便是一脸憨厚模样,抓了抓头,“这小的也说不清,只知道是同三小姐的亲事有关!” “三妹妹?”纪芙茵眸中微微浮起一抹狐疑,即便是有什么人来同三妹妹议亲,也应当是由母亲一人处理,如何会惊动到了祖母那里去? 打发走了那小厮,纪芙茵拂了拂宽大袖口,面色淡淡道:“走,你们且先随我去老夫人那里一趟,给四妹妹带的东西就先放回去吧。” 丫鬟连忙应了,将原本带着的上好脂粉又放了回去。 一进去老夫人的房里,便见到纪巧茵已经坐在了祖母身边,神情一改先前的萎靡,粉颊带笑,娇羞的眼神当中,还透着一股子得意的劲头。 纪芙茵掀开门帘,眼神不动声响地扫过祖母,祖母的脸上也是一脸喜色,看向纪巧茵的眼神当中,似是也要比平日多疼爱了几分。 “母亲,祖母,不知急着叫芙儿过来,是有什么事情?” “是件喜事,是你三妹妹的喜事。”老夫人喜滋滋道,“往日巧茵这丫头是最让我忧心的,谁曾想,最后竟是个有出息的。” “哦?是什么喜事,快快说出来,也好让我沾沾这喜气。”纪芙茵笑着,在纪夫人的身边坐了下来。 纪夫人微微一笑,芙茵眼角余光扫过,顿时心中的诧异便越发增多了起来。 母亲的脸上虽是微笑着的,只是眼底却有着一丝浓浓的困惑。 笑了笑,纪夫人开了口,“就在方才,有宁王府的人来过了。” “宁王府?”纪芙茵眼底微微一凝,此事怎的又会和宁王府的人扯上关系? “不错,正是宁王府的人,来不是为了别的,是为了替宁王同你三妹妹议亲。” 纪芙茵眼睛顿时大张了一下,宁王爷同纪巧茵,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绝不可能有什么交集的人才是,怎么会突然便派人来向纪巧茵—— 这样一个身份低微,处处又算不上出挑的庶女提亲? 强行将心头的惊诧压下,纪芙茵笑着转头看向纪巧茵,“果真是天大的喜事。” “之前便对宁王爷有所耳闻,不止是一表人才,对感情也是忠贞的很,听闻先前帝君曾赐予他两名贵妾,转头便被宁王爷他给打发出去嫁了旁人。” 纪芙茵话锋又微微一转,“这样好的一段姻缘,月老真是偏疼三妹妹呢,只是三妹妹是何时同宁王相识的,还不快快说与我们听听这样一段奇缘?” 纪巧茵脸上仍旧带着一丝傲慢的笑,只是那视线却稍稍错开了纪芙茵的注视。 “倒也算不得什么奇缘,只是先前偶尔同宁王有过不甚清楚的一面之缘,交谈了几句罢了,谁曾想便就这样入了王爷的眼。” 纪芙茵笑了笑,“果真是一桩极难得的姻缘,只是不知道祖母和母亲将我找来是有何事?” 老夫人点点头,拉着纪巧茵的手,“这桩婚事是极难得的,我们纪府断断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宁王身份尊贵,终究不是巧茵庶女只身,便能够成为宁王妃的。” “所以,我的意思是,让婉儿找个好日子,将巧茵收在名下做嫡女,将来也好风风光光的嫁进宁王府。” “只是这件事,并不能由我一人说了算,所以便将芙茵你找来商议一下,看看此事是否可行。” 纪芙茵抬眸,唇畔笑意温和,“三妹妹与我虽不是一母所出,姐妹情分却是有的。” “能够让三妹妹更风风光光地嫁进王府里头去,我哪会有什么不情愿呢?” 听得此言,老夫人自然心满意足,宁王提亲,无疑是给了纪府增添了极大的脸面,当下便觉得纪巧茵也不似先前那般令人看不过眼了。 纪巧茵留在房里继续陪同老夫人,纪芙茵母女便先一步离开了。 等出了老夫人的院子,纪夫人的眉心才渐渐起了皱褶。 纪芙茵见了,微微摆手,示意丫鬟等在原地,走上前,悄声问道:“娘是怎么了?怎的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 “倒也不是,你三妹妹能有个好归宿,我也是替她高兴的。”纪夫人顿了顿,眉心又紧了紧,“只是这件事……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我总觉得有些蹊跷。” 纪芙茵视线迅速划过四周,见没什么旁人,才稍稍松了口气,提醒道:“这话往后娘可不要再同旁人说起了。” “至于娘觉得蹊跷……也只管悄声看着,等日子久了,内里缘由总会被知晓的。” 纪夫人抬眉,目光温和地看了女儿一眼,“你这孩子,有时候心思竟是比娘还要深沉。” “娘听你的就是,近日天气有些燥热,娘煲了冰糖绿豆粥,你是同娘一起过去,还是等会儿娘让人给你送了去?” “女儿还有事要去四妹妹那里,娘就让人送去四妹妹那里吧。” 一想到宁王丢失了的那画,纪芙茵的心里便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当即便同纪夫人分开,带着丫鬟去到了纪灵茵的院子。 进了房间,只见纪灵茵正在纸上涂抹着什么,只是简单几笔,一张活灵活现的柳絮纷飞图便跃然纸上。 纪芙茵笑着走上前坐下来,“四妹妹这画技,便是大业做好的画师也及不上的。” “二姐姐惯爱取笑我。”纪灵茵一手执笔,涂抹着画中缺漏之处,一边漫不经心道,“二姐姐怎么又来了,有什么事找我让丫鬟来喊一声便是。” 第121章 求见宁王 纪芙茵拈起一旁的茶盏,润了润喉,“也不是专程来找你,只是方才祖母有事情要与我商量,我这是刚刚从祖母那离开,便来你这里看看了。” “祖母找二姐姐是什么事?”纪灵茵好奇地问道,虽说未出嫁的大家女儿,是要同母亲学着管家的,同祖辈之间却是极少会有什么事情可商议的。 “祖母想要将三妹妹收在母亲名下,将她抬成嫡女。” 纪灵茵眼中诧异神情更浓,“祖母怎么会突然有了这样的决定?” 纪芙茵笑笑,“三妹妹的姻缘好的很,不知怎么便入了宁王爷的眼,今天宁王府的人刚刚来提过亲。” “原是这般!三姐姐果真好运气!”纪灵茵满脸欣喜,半分嫉妒神色也无。 “只是那宁王我却不怎么听说过,只晓得是与顾公子年纪相当的一位外姓王爷,面貌品性却是丝毫也不知的。” “人你虽然没见过,可宁王爷的画你却是见过的。” “画……?” 纪灵茵脸上的笑意微微一凝。 纪芙茵点点头,“先前你去到我房里,我给你看过的那副美人图,便是宁王爷亲手所绘。” 她话音刚落,纪灵茵指尖狠狠一颤,本要搭在墨砚上的毛笔,骨碌碌在那刚刚绘好的画上滚了一圈,将那图给弄得污糟不堪。 纪灵茵神情之间的变化,被纪芙茵看了个清清楚楚,顿时心内的疑惑更翻了几番,正待开口问她时,却见纪灵茵脸色难看地捂住额头。 “二姐姐改日再来吧,我许是着了凉,这头突然痛的很,怕是不能陪二姐姐聊了。杏儿,替我送一送二姐姐!” 说罢,还不等纪芙茵有所回应,纪灵茵竟像是在躲避什么似的,转过头便快步走回了内室。 见状,纪芙茵本想追过去问问,只是心下却明白,灵茵平时看起来是个性子柔和的,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子韧劲儿。 若她是铁了心不想说的,就算她再如何问,她也是绝不会同自己多说半个字的。 纪芙茵眸光沉了沉,虽然还搞不清内里缘由,但她却已经可以肯定,纪灵茵同那宁王爷之间,必定是有着什么隐秘的事情。 若是能亲自同宁王爷见上一面便好了,纪芙茵沉吟半晌,便吩咐下人去备了马车,去到了将军府。 “可有法子,让我与宁王爷见上一面?” 顾含谦先是一怔,随即似是有些忧伤似的,轻叹一声,“芙茵你来找我,竟是要让我帮你见另一个男人?” 纪芙茵嗔着瞥了他一眼,“这些个调皮打趣儿的话,过后再说也不迟,现下我却是当真非得与宁王见上一面不可。” 见她说的凝重,顾含谦敛了调笑,正色道:“怎么,可是纪府出了什么事?” “倒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有件事,却让我有些疑心。”纪芙茵微微凝了眉,“今日,宁王遣人去纪府向三妹妹纪巧茵提亲了。” 顾含谦眉梢略略上挑,一双深邃星眸中尽是狐疑。 “宁王品性淡泊高洁,最为欣赏的便是心性至纯,对书画又极擅长之人,如何会看得上三小姐?” “你且听我慢慢道来。”纪芙茵回忆着,从纪灵茵见到那幅画开始,再到那出现在纪府后门处的下人,一直细细地讲到了宁王求亲一事。 听着这经过,顾含谦的眉心越蹙越紧,忽然猛地一挑,神色诧异道:“你是疑心三小姐她……是宁王认错了人,三小姐她便将错就错了?” 纪芙茵点头,面色之中有几分担忧,“只是这毕竟也只是猜想而已,四妹妹她不肯说,我便也只能从宁王身上想法子了。” “此事需得调查清楚才好。”顾含谦眸光沉了沉。 “若真是错了,纸终究包不住火,总有被戳穿的一日,等宁王察觉到自己娶错了人,未必不会迁怒到整个纪家。” 纪芙茵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挂了一抹淡淡的愁绪,她最担忧的便是这个。 叶贤一虽然是个异姓王爷,可帝君对他却极为重视,在这样的人面前,要么便将真想和盘托出…… 要么,就要有能力将他蒙骗一辈子,否则的话,后果究竟会怎样,她也是想都不敢想的。 欺瞒皇亲贵族,其罪可是会株连九族的…… “你暂且安心下来。” 就在纪芙茵正陷入愁绪当中时,一只温热手掌将她纤细双手拢在了掌心,微热的温度和那轻轻攥住的力度,没来由的便让人心里踏实了许多。 顾含谦望着她,温润面容上挂着一抹淡淡浅笑,“就这几日,我定会有法子让你同宁王爷见上一见的。” 纪芙茵心内一暖,却又浮起一层薄薄歉意,“此事本不该让你牵扯进来才是。” 顾含谦笑笑,眼底一抹温柔神色涌动,“你与我之间,着实不必将彼此分的这样清楚。” 有了顾含谦一句承诺,纪芙茵的心中才算是落下了大半,回去纪府,正待回去自己的院子时,同远远走来的纪巧茵正巧打了个照面。 “二姐姐这是去哪里了?” “有件首饰上头的珍珠脱落了,我去寻了匠人修补修补。倒是你,这会儿了要去哪里?” 纪巧茵也不避她,“原本是约了赵家小姐她们,只是时间尚早,又想到先前四妹妹教我的地方还有些生疏,便想要先去到四妹妹那里一趟。” “四妹妹那你应当是不必去了,祖母气已经消了,而且先前我也去了灵茵那一趟,她身子有些不舒服,今日应当是教不了你什么的了。” 纪巧茵的眉间立即便划过一抹不耐烦的神情,并没有再说些什么抱怨之言,只是光凭方才一个神情,就令纪芙茵在心中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她可以确定,不管叶贤一所心仪的女子会不会是纪灵茵,可至少绝对不会是眼前的纪巧茵。 就算凤凰再如何一时看走眼,也绝不会在一棵酸枣树上停留。 连如此简单的忍耐都做不到,就算她当真如愿在成亲之前想法子蒙蔽住了叶贤一,待到成亲之后,想必不出几日便会被狠狠戳穿。 纪芙茵望向她的眼神除了惋惜,还有几分忍不住的怜悯。 连自己究竟有几分本事都不清楚,也敢贸贸然给自己布这样大一个局,还真是不怕将自己彻底毁在了里面。 “既然四妹妹身子不舒坦,那我便不去打搅她了。” 纪巧茵似是已经认为宁王妃之位非自己莫属,连同对纪芙茵说话时,都禁不住隐约透出几分高傲的气息。 纪芙茵淡淡地笑了笑,在纪巧茵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时开了口。 “王爷求娶一事,不同其他寻常话题,同那几位小姐交谈之时,还望三妹妹切莫将其当成炫耀之资。” 闻言,纪巧茵脸色一变,脚步停顿住,施施然转过身来,唇角带了一丝讥讽笑意。 “宁王爷为人重信,一言九鼎,他既倾心与我,又是诚心求娶,这本就是事实,我为何不能够同旁人提起?” 纪芙茵泰然回应,“只要你还一天没有嫁进宁王府,你就一天没有资格将此事拿出炫耀。我也是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诚心提点你两句罢了。” 同纪巧茵之间,抛开那点姐妹情分不谈,这件事若是因为纪巧茵而招来祸端,整个纪府都要为她一起陪葬。 对于这个愚不可及的三妹妹,在对方下定决心要来对付自己的那一刻,她便对她彻底冷了心。 现如今她担心的也不过是整个纪家的安危,而非纪巧茵的将来。 纪巧茵冷冷地嗤了一声,纪芙茵见了,眸光只冷了冷,沉声道:“你若是硬要刻意宣扬到满城皆知,到最后若是与你所愿背道而驰,那时候你又应当如何应付?” “这便不劳二姐姐关心了,母亲已经答应了王爷,只等找个好日子将我收为嫡女风光嫁过去了。” 纪巧茵讥讽地哼了一声,扭过头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看她走远,青梅禁不住讥讽道:“三小姐如今真是越发高傲了起来。” “方才那姿态若是让旁人见了,知道的她是纪府三小姐,不知道的还只当她是什么金枝玉叶的公主呢。” “你也不必因她置气。”纪芙茵浅浅一笑,眉宇间却划过一抹淡淡愁绪,“这种性子,早晚都要得到教训的。” 只是见着了那好处,还并未实际得到,就已经开始如此傲慢刻薄了,若当真让她如此顺利便将众人都蒙蔽了过去,嫁进了宁王府,到时候想也知,到时候整个纪家早晚都会因她而大祸临头。 等了两日,都不见顾含谦处传来什么消息,眼看着这第三天的傍晚就要到了,纪芙茵的心里禁不住还是隐隐有些着急。 门帘处传来几声响动,青梅微微蹙着眉走了进来,见状,纪芙茵低低叹息一声,“如何?” 其实就算不问,见到青梅脸上那神情,她也能猜到个**不离十了。 “回禀小姐,奴婢觉得,外头的人应当是都知道了。”青梅道,“奴婢也好生吃了一惊呢,三小姐不过就是前两日去赴了赵家小姐的约,怎的这么快,就像是大业所有的人家都已经清楚,宁王爷已经求娶了我们三小姐似的!”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丝讥讽笑意,纪巧茵的短浅粗鄙,还真的是连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她以为将这件事宣扬到满城皆知,便是给自己增添了一份底气,那她可就当真错的离谱了。 第122章 试探宁王意 “小姐,你说这三小姐怎么如此嘴快,还未出嫁,怎的就如同一个碎嘴妇人一般了。”青梅叹道。 纪芙茵笑了笑,“她哪里是嘴快,这明明是她刻意所为。” “奴婢倒是想不明白了,既然宁王爷已经派人提亲来了,等到大婚当日,自然人人都知道她是宁王妃。” 落玉将手中的针差劲发髻里擦了擦,接着说道。 “可现如今三小姐自己便就这么急着,将此事张扬了出去,反倒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奴婢可真是想不通,三小姐她究竟是如何想的。” 纪芙茵微微一笑,纪巧茵这么做,无非就是她心虚的一种表现罢了。 假的就算掩饰的再真,瞒得过旁人,也瞒不过自己心里那道坎儿,纪巧茵这么急着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无非就是怕在成亲之前叶贤一察觉到真相。 将事情宣扬出去,到时候人人都知是他来求娶了她,若是临时反悔,未免会遭人非议。 在压力之下,他也应当不至于退婚才是。纪巧茵心里的想法,应当就只是这样了。 只是她却想的太过天真,一个连帝君赏赐的贵妾,都敢转手便赶出去嫁人,区区流言对他来说又何足为惧?更何况,他原本也是被纪巧茵的谎言所蒙蔽。 到时候若真如此,想必叶贤一他非但不会在众人非议之下娶了纪巧茵,反而更有可能怒气倍增才是。 如不是到时有可能连整个纪家都要受到牵连,她可没现在这么多的闲心思来插手这件事。 更何况,纪灵茵这几天的状态,看了也着实令人心疼。 纪芙茵低低地叹息一声,若说先前还不能肯定的话,那么现在她就是有**不离十能够确定,先前接触过宁王,真正被叶贤一所倾心的女子,定是纪灵茵无疑了。 这几天府里上下交谈着的,都是关于宁王爷求娶三小姐一事,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时,也每每必定会谈及此事,纪灵茵虽是每回都诚恳道贺,只是那眼底的一抹伤痛却是骗不了人的。 若说纪巧茵是嚣张跋扈到了极点,那么纪灵茵便是隐忍到了极点,明明知道是被自己的姐妹鸠占鹊巢,却还是连戳穿对方的意思都没有。 纯良到了极点的四妹妹,着实不该有如此孤凄的下场。想到这,纪芙茵的眉心又微拧了起来。 眼看日子一天天过去,也不知顾含谦那里,究竟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令自己见到那叶贤一。 正想到这,只听门帘又响动了一下,有丫鬟走了进来,“小姐,顾公子的轿子正在外面侯着,说是谢姑娘有约,来接您去醉风楼的。” 谢姑娘?纪芙茵即刻明白了,冲那丫鬟点点头,“知道了,就说我马上就来,让他们先侯着。” 丫鬟应了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纪芙茵搁下手中的茶盏,吩咐道:“落玉,去给我挑件旁的衣裳,要端庄大方些的,青梅,替我挽一个大气一些的发式,不必复杂,只需简洁又大气便可。” 青梅一边替纪芙茵打散了头发,一边好奇道:“小姐同那谢姑娘不是手帕交么,只是去醉风楼,怎的突然如此郑重了起来?” “今晚醉风楼必定有贵客,若是打扮的太过随意,未免有些轻挑。” 落玉捧了另一件衣裳出来,闻言也狐疑道:“是什么贵客,竟然能让小姐如此上心?” 纪芙茵托了托耳旁蓬松的云鬓,“也算不得什么陌生人,将来说不定还能算是我们半个纪家人。” 去醉风楼的次数多了,有顾含谦来接时,若是没有纪芙茵特别的吩咐,青梅同落玉二人往往是不必去的,这一回也是同往常一样,叮嘱了二人几句,纪芙茵便带着莫欺出了门。 钻进纪府门前的双人大轿,顾含谦正坐在里面,见她这一身装束,笑道:“先前着急,竟是忘记告诉你了,不必如此郑重也可以的。” “若是寻常装扮,等见到宁王未免有些失礼了吧。”纪芙茵道。 先前听丫鬟说是谢姑娘邀约时,纪芙茵便猜到他真正要让自己见的人是谁了。 以往若是谢君撷无聊惦记自己了,要么是赵奕辰的人来请,要么便是谢君撷那只会说人话的八哥来请。 而这一次,来的人却是顾含谦,想也知道谢君撷不过就是个借口罢了。 顾含谦笑笑,将来时带在身上的一把玫瑰松子糖塞给莫欺。 “你有所不知,先前我听瑞王说过,这宁王性格很是古怪,觉得投缘之人,哪怕穿成一身破烂乞丐衣装,他也是不恼的。” “若是合不了他眼缘之人,无论穿成什么模样,他也都是冷冷冰冰,不多谈一言的。” “说到这,你是如何同宁王爷亲近上的?”纪芙茵疑惑道。 “这有何难,像这般性格怪僻之人,实际上却往往最是单纯,只需在投其所好的同时,再令他感受到对方的诚意,那便不难结实了。”顾含谦轻描淡写地说道。 谢君撷一早便将包厢给准备好了,等他们一到,同纪芙茵简单寒暄两句,便带他们去到了包厢。 赶在叶贤一到来之前,店小二将谢君撷一早亲手准备好的酒菜,一样样的端了上来,等到菜齐了,过了约莫片刻,包厢的门被人推开,一名看起来与顾含谦年纪相仿的男子走了进来。 在顾含谦对叶贤一行礼之时,纪芙茵也俯身了下去,“芙茵见过宁王爷。” “顾公子,这位是……?” 在看到纪芙茵的时候,叶贤一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只是在茫然之余,又好像有着什么其他的情愫在其中…… 起身后,纪芙茵这才得以将眼前之人的真面目看个大概,样貌并不是十分出挑之人,却自有一股天然风流气韵。衣着看似寻常,可从那细节之处便隐隐散发着一抹贵气。 “这位便是我已经议过亲,尚未过门的内人。”顾含谦草草将她身份一笔带过,招呼道。 “她极擅音律,在下先前想到王爷对音律也极为痴迷,便擅自将她带来了。未提前告知,还望王爷不要怪罪的才好。” “我见这位芙姑娘好生亲切,可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不曾?” 由于顾含谦先前并未道出纪芙茵名讳,只简单带过了芙茵二字,叶贤一还只当是芙茵便是她的全名。 纪芙茵笑道:“王爷应当是记错了吧,我应当从未与王爷您见过面才是。” 顾含谦也笑了笑,开口道:“王爷现如今已经觅得了一门好亲事,眼里除了那位三小姐,竟然还能看得到旁人。” 一提起三小姐几个字,叶贤一的眼中浮起一抹温润柔情,这神态变化被纪芙茵一点不落地看在了眼里。 “哦?宁王爷身份显赫,又是如此才俊不凡之人,不知得了王爷青眼的会是哪家的小姐?”纪芙茵装作不知情,道。 “其实我与她,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有一面之缘。” 叶贤一的脸上浮起一抹浅浅笑意,“可自那之后,我便对她一见难忘了,后来才辗转打听到,那位女子便是纪府的三小姐了。” 纪芙茵笑了笑,“那位三小姐,想必必定是清秀温雅,且颇有才情的一位女子吧?” “不错,芙姑娘说的当真是半分不错。”叶贤一笑道,“那三小姐非但性格温雅可爱,才情更是令人惊叹。” 纪芙茵视线微微一转,同顾含谦的目光撞在一处,瞬又移开,“方才听王爷说道,与那位三小姐之间,只有过不算是一面之缘的缘分,这倒是令我好奇的很呢。” “此事若不是当真发生了,若是由旁人说起,我应当也是不信的。” 叶贤一笑道,眼神稍稍变得迷蒙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当中,“我与她初见之时,是在前些日子的庙会上。” 庙会?纪芙茵眸光一闪,果真,纪巧茵果真只是李代桃僵,当日她根本就不曾去到过庙会,如何能与叶贤一有这一面之缘? “说到这,我倒是还有一个秘密,万望顾公子与芙姑娘为我保密。” “不知二位之前可否听说过,在庙会上庆典之时,偶尔会有一名面带画具的画师出现……” “那画师……竟是王爷你?!”纪芙茵此刻当真是惊诧万分,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带着面具,条件苛刻的古怪画师,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王爷! 叶贤一微微颌首,笑道:“这秘密,便是瑞王也不知道的。只是今日我觉得芙姑娘很是亲近,且不像是碎嘴之人,便就说了出来,还望二人往后能够替我保密。” 在得了那二人的保证之后,叶贤一才接着说了下去。 “那日说来也怪,还不等那姑娘走进我,灯笼的火便熄了,再点竟是无论如何也点不着,在黑暗之中影影绰绰见了那姑娘几眼,面容虽是看不清晰的,可终究也还记住了几分朦胧样貌。” “先前我对她并无其他想法,交谈一番过后,竟察觉那位姑娘言谈之间,竟像是极其懂画之人。” “她将一幅画交与我,还不等完全递到我手中,庙会上的人便横冲直撞了起来。” “那画被撕去了一角,我们两个也被人群给冲散了。待到回府之后才察觉,我手中竟还握着那幅画。” “待那画一展开,我着实被那画给吸引住了,再联想到那姑娘先前的谈吐举止,便越发觉得对她念念不忘了起来……” 纪芙茵按捺住自己立即戳穿纪巧茵的冲动,问道:“那王爷您,又是如何凭借着一幅画,如此轻松的便找到了画的主人呢?” 第123章 芙茵逼问实情 “这倒不难,自那姑娘言谈举止便不难断定,她必定不是那种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而且那画上的落款处,名字虽然被扯掉了,姓氏却还留在上面。” “整个大业,既是姓纪,又非同寻常人家的,便只有兵部尚书纪大人一家了。之后我便遣了下人去问,偏巧便遇到了她。” “询问过一番之后,据下人禀报,那便是我要找的人了。” “再后来,便是议亲之时,虽然只是远远地见了她的面容,并无交谈,可我却能够肯定,她便是我在庙会时遇到的女子了。” 纪芙茵在心里皱起了眉,纪巧茵同纪灵茵原本就是姐妹,长相有几分相似也没什么稀奇。 当日在庙会上,他看灵茵的面容时又看不真切,再见了巧茵,只凭那几分相似,将两人搞混了也不稀奇。 说到这,叶贤一又笑道:“先前我还为纪三小姐画过一副美人图,虽说只是暗处影影绰绰的模样,可在我心中,那却是这世间最美的女子。” “原本想要在找到人之后,将那画赠与她,谁知下人竟一时糊涂给搞混了,将那美人图稀里糊涂地便送去了给瑞王爷,却又不知被他给丢去了哪里,当真是可惜。” 这短短片刻之内,纪芙茵已经凭借叶贤一的讲述,与纪灵茵先前怪异的举止,将整个事给理顺了个大概,当即便微微一笑,开口道。 “王爷不必惋惜,那画现如今,就在它应当在的人手里。” 叶贤一面露疑惑神情,“此话……我却有些听不明白了,难道芙姑娘你知道那画现如今在什么人手里?” “那幅美人图,现如今便在王爷您那心仪女子手中,只是却并不在三小姐手里。” 叶贤一一怔,神情沉了下来,“芙姑娘的话是什么意思?” 同顾含谦对视一眼,纪芙茵叹息一声,面容诚恳地看向叶贤一,“王爷所心仪之人,并非纪家三小姐纪巧茵。” “什么?”叶贤一眉心紧蹙,“此话从何说起?” “纪三小姐她知晓那画上的内容,面容又与我所见之人极为相似,你如何便敢断定我要找的人,并非是纪家的小姐?” “王爷要找的人的确是纪家小姐,只是却并不是三小姐纪巧茵,而是四小姐纪灵茵。”纪芙茵道,面容之中似是有几分自责。 “而且当日,带四妹妹去庙会的人正是我。” 叶贤一面上惊讶神情更重,“你是……?” “回禀王爷,我正是纪家的二小姐,纪芙茵。巧茵与灵茵与我都是同胞姐妹,面容当中有几分相似,并不是什么稀奇之事。” “只是那一日去到庙会之人,的的确确是我的四妹妹灵茵才是!” 叶贤一面露惊诧神情,半晌,神情竟阴沉了几分,“就算你当真也是纪家的小姐,你可有什么证据?” “说来惭愧,我那三妹妹与四妹妹,面容上虽然是有几分相似,性情才气却是天壤之别。那般有灵气的画作,我那三妹妹是无论如何也画不出的。” 叶贤一脸上的神情并无什么大的变化,只是视线却徒然变得凌厉起来,“这样说来,竟是那三小姐蒙骗了我?” “此事的确是三妹妹的错。”纪芙茵心念一转,恳请道。 “我那三妹妹虽是庶出,自小却是被家里人给宠坏了的,这一年年虽说年纪渐长,性格却仍是幼稚顽劣与孩童无二。” “三妹妹她倒是不是贪图什么王妃之位,只是前阵子与四妹妹绊了几句嘴,一时气不过,碰巧又让她给遇上了宁王府的下人,便用了如此幼稚鲁莽的手段,来报复四妹妹罢了。” 见叶贤一神情冷冷,且没有开口的打算,纪芙茵压下心头忐忑,接着说了下去。 “三妹妹顽劣,想必也不曾想到这么做会导致何种后果,只一心与四妹妹怄气罢了,府里的其他人竟也是让她用小心思给骗了过去……” “若不是这些天,我见到四妹妹茶饭不思,时常有哭过却有强装笑颜的痕迹,我这心里也是不会起什么疑心的,今天正好听了宁王的这些话,这才明白过来,四妹妹近日究竟是为何这般憔悴了。” 叶贤一脸上有了些微动容,“你说她近日憔悴了许多?” 纪芙茵点点头,很是疼惜地轻叹一声。 “我那四妹妹,最是温柔隐忍,平日虽说处处受三妹妹的气,可都发生了这种事,她竟还是隐忍着不肯说出口。” “在我看来,四妹妹的心里,必定也是记得王爷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在知道了王爷的身份和向三妹妹提亲这件事之后,终日郁郁寡欢了。” “竟是我的错——险些误了我真正心仪女子。” 叶贤一眉头紧锁,猛地起身道,“我这便去到纪府,将此事道个清楚,那位三小姐,本王是决计不会迎娶的!” “且慢——” 在叶贤一起身的一刹那,纪芙茵连忙拦住了他,“王爷如此贸然退亲,坊间必定会有流言蜚语传出,王爷不怕,可曾想过四妹妹?” 闻言,叶贤一脚步果真顿住,只是眉心皱褶越发深刻。 “那你要我如何做,难不成便要因为畏惧那些坊间流言,便将我真正心仪之人弃之不顾,娶一个欺骗了我的女子回府?” “王爷误会了,芙茵只是觉得,现如今大业众人皆知王爷你求娶的是三小姐,若是如此贸然便退掉三小姐,改求四小姐……” “想必此事传开之后,遭那流言蜚语攻击的人不会是王爷,而是我那四妹妹。” “若王爷心里当真珍视我四妹妹,芙茵倒是有一办法,只是还望王爷能耐住性子。” 叶贤一目光探寻地在纪芙茵脸上打量了半晌,神情才和缓了几分,“好,那我便信你一回。” 叶贤一的态度令纪芙茵松了口气,只要他待纪灵茵的情意有几分真,而自己给出的法子又很是可行,纪家的安危便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原本,她本想要将实情说出,将纪巧茵她贪图王妃之位,刻意蒙骗叶贤一之事道出,只是在关键时刻,她却一个激灵改了口。 叶贤一本就是最重清高之人,若是得知了这样的真相,难免不会一怒之下,在冲动时做出什么对纪家不利的事情来,倒不如将她蒙骗大家的理由,给轻描淡写的改成了是小孩子耍脾气的好。 虽然这样一来,给纪巧茵的教训未必会有多严重,可总比要连累整个纪家为她一起陪葬的好。 “现如今,整个大业都在流传,王爷你是向三妹妹提了亲,最先要解决掉的,便是那些个沸沸扬扬的传言。” “这一点,除了宁王爷,还需得劳烦含谦你同瑞王爷两个了。尤其是宁王爷你,近几日一定要想法子,让宁王府的下人透出口风来给大业的民众。” 纪芙茵沉吟片刻,道:“就让他们假装不经意地说出,宁王的确是去到了纪府提亲,可提亲的对象究竟是哪一位小姐,他们也不知道。” “等到这一消息传开,到时候,大家就不会如此肯定的认为,被宁王提亲的就一定是三小姐了,等到那时,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闲言碎语针对四妹妹了。” 叶贤一思忖片肯,点了点头,“如此,那便按照你所说的来做。” 真相解开,三人又细细详谈了一番,将之后的谋划一步步道清,一更天都已经过了一半。 辞别了叶贤一,乘坐顾含谦的轿子回到了纪府,在进门之前,却发现门口处还停了另外一顶小轿。 在大业,寻常的富贵人家,家中几乎总会有这样一顶小轿。因此便也揣测不出乘坐那轿的主人究竟是谁。 这时分,在纪府走动的人已经少了起来,纪芙茵牵着莫欺的小手,正待走过一条岔路口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了一个低沉的男音自身后传来。 “已经这么晚了,二小姐之前是去了哪里?” “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纪芙茵神情冷了冷,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便恢复到了一如既往的恭敬和顺,只是脱口而出的那话,却透着一抹止不住的敌意。 “原本芙茵还以为,发生了上次那种尴尬之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见殿下。” “看来殿下待姐姐果然情真意切,就算得要屈尊坐上平民的轿子,也要来看上大姐姐一眼。” 赵洛之眉心起了一丝皱褶,好在她对他的敌意冷漠,他也早已经习惯。 唇角挑起一抹浅浅笑意,对着那带了几分刻薄的语气,赵洛之的脸上连半分尴尬神情也没有。 “先前不过就是巧合,才会在无疑之中,冲撞到了三小姐。好在三小姐现如今也迎来了一桩美满姻缘,以往的那些,过去也就过去了吧。” “咦?殿下何时听说,我那三妹妹有了一桩美满姻缘?对方是谁?何时提的亲?”纪芙茵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困惑道。 赵洛之一怔,“宁王不是亲自来到纪府提亲了么,指名道姓,对象便是三小姐纪巧茵。” 纪芙茵掩唇一笑,“想来殿下是听错了,宁王爷的确是来我们府上提亲了,可提的究竟是哪一位小姐,我却是不知道的。” “此话何意?”赵洛之凝眉,狐疑道,“既然是来提亲,又怎么会不知道究竟是哪一位小姐?” 第124章 纪灵茵的心迹 “这我便也不知了,宁王性格向来古怪,来提亲当日,在场的只有母亲一人,下人们又听不到什么。” “母亲到现在都没有说出宁王来提亲的究竟是谁,殿下怎么就能肯定是三妹妹呢?” “更何况,宁王来的时候,也不曾仔细地说过是来同小姐提亲的。” “按照他那古怪的性子,即便是看上了哪个有才情的丫鬟,也是不足为奇的。” 赵洛之闻言,仍是满脸狐疑神情,那叶贤一他也是知道的,性子虽然看起来怪了些,却应当也没有怪到连自己是来向哪位女子提亲都说不定才是。 正因此事有些疑惑,只见纪芙茵冲他弯弯腰,微微施了一礼,“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要去到母亲那,芙茵告辞了。” 说罢,纪芙茵便带着莫欺,转过身娉娉婷婷地离开了。 望着那走远的纤细身影,赵洛之的神情一时间有些发证,半晌,眉心却一点点的皱了起来。 为什么他总觉得,刚才她好像就是专门为了同自己说出那番话,所以才肯搭理自己的? 见到他的视线一直凝视着纪芙茵离开的方向,跟随在一旁的侍从轻咳了一声,“殿下,时候不早了……” 跟着他们一同出来的,还有纪大小姐的侍女,六皇子殿下这么目不转睛地盯着二小姐,若是被传到了大小姐的耳中,少不得又是一场麻烦。侍从的视线扫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纪妃茵的侍女。 “嗯。”赵洛之这才回过神来,敛了目光,转身向纪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的提醒却还是有些迟了,况且今天来的那丫鬟平日里便是个多嘴饶舌的,这回自然也不例外,一回房便将自己看见的加油添醋地说与了纪妃茵。 听罢,纪妃茵一肚子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抓起手边的东西便叮叮当当砸了个干脆! “纪芙茵……嫡女的身份你要同我抢,祖母的首饰你也要与我抢,现如今……” 现如今,就连男人她竟然都要抢!纪妃茵指甲死死地扣住手中的茶盏,面色铁青,目光狰狞。 都怪自己当年太过心软,若是能早早地知道,那个木讷又呆笨的纪芙茵竟然会有今天,就算是要冒再大的险,她也说什么都一定要除掉她不可! 纪妃茵的眼底泛起一丝怨恨的暗光,现如今,想要除掉纪芙茵,自己首先便需得在身份上能够彻底压过她…… 赵洛之一次次含混不清的拖延,也早已经让她的心中有了隐隐的恐惧,纪妃茵狠咬了唇角,一个大胆的念头在脑海中升起。 或者,如果自己能够想法子,怀上赵洛之的孩子,到时候,就算是看在腹中胎儿的份上,他也不得不将自己风光迎娶了吧!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纪妃茵狰狞的面容一点点沉寂下来,揩去脸上的泪痕,声调森然。 “今天的事情,谁也不许说出去,否则的话……” 说罢,纪妃茵狠狠将手中的茶盏掷了出去,丫鬟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就在纪妃茵正在房中拿丫鬟出气的时候,纪芙茵已经去到了纪夫人的院子。 纪芙茵进了房间,先环顾了下四周,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娘,爹爹呢?” “李大人要辞官告老还乡去,临行之前就约了几位交好同僚,一同饮酒道别。” 纪夫人温柔地笑道,“怎么了芙儿,这么晚了找你爹爹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听到纪云豪不在,纪芙茵反倒松了口气,这种宅门后院的事情,实在没有必要让父亲也搀和进来。 “女儿的确有事情,事关……”纪芙茵停顿了一下,示意在房里伺候着的丫鬟们出去侯着。等到房间里面没有其他的人了,这才开口继续说了下去。 “娘,宁王提亲的人搞错了。” “搞错了?”纪夫人面色一震,随即叹口气,倒也没几分惊讶。 “先前我便想,像宁王爷那种地位才思,如何便能看的上我们府中的一名庶女,便是不嫌弃那庶女的身份,巧茵她也……” 嫡母妄自评论庶女,尤其还是不怎么好的评价,若是让旁人听了不免有些落人话柄,纪夫人的话在说道这里时便也停顿住了。 “只是,芙儿你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纪夫人的脸上写满了狐疑。 若提亲真的是错了,这么要紧的事情,对方必定会先来知会自己这个纪府主母一句的,为何却是自己的女儿先知道了? “此时说来话长,期间又有太多的巧合,若不是亲耳听见宁王所言,便是女儿也不会相信的。”纪芙茵竭力回忆着,将先前庙会至今晚所发生的事情,捡了重要的一一说与了母亲听。 听罢,纪夫人一时间百感交集,“怪不得。” “灵茵那孩子,这些天总说不舒坦,好好的人竟硬生生瘦了一大圈,可那孩子怎么这么傻,明知道是巧茵抢了她的,竟也一声不吭!” 纪芙茵叹了一声,轻声道:“倒也不奇怪,四妹妹是庶女出身,翠姨娘又是个性子柔的,平日里就算受了什么委屈,总也没个人来让她依靠。” 在这种大户人家生存,光靠聪明是没有用的,哪怕再如何聪慧过人,没有一个好的出身,也全部都是零。 “巧茵这孩子,也着实有些顽劣。”提到纪巧茵,纪夫人脸色沉了沉,“现在既然已经知道弄错了,那宁王的意思是要如何?” “这件事倒是不难,娘不必着急,只需按照我说的法子来便可……”纪芙茵悄声,将今夜同叶贤一商议好的,告诉给了母亲,“再过几日,宁王的订亲礼应该就能送到了。” “这样也好,总不至于把这糊涂事闹的太难看。”纪夫人点点头,“灵茵那里,便由你去说吧。” 纪芙茵应了,回房歇息了一晚,次日醒来,用过早饭之后便向纪灵茵的院子走去。 见是她来了,有丫鬟立即迎了出来,“二小姐,我们小姐被三小姐请去了,二小姐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奴婢可以去帮二小姐传个话。” 纪巧茵请纪灵茵去做什么?纪芙茵想了想,便同那丫鬟道:“不必了,左右闲来无事,我去三妹妹那就好。” 辗转又去到了纪巧茵的院子,刚一进去,便听到了里面叽叽喳喳,热闹成一团的声响。 掀开门帘走进去,里面除了纪巧茵同纪灵茵之外,还坐了几位其他的年轻女子。见到那赵家小姐也在其中,纪芙茵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二姐姐来的正好,也来帮我看看,这两幅画可有什么不同?” 纪巧茵举起桌上的两幅画,捧到纪芙茵的面前,“二姐姐看看,能不能分出哪是我的,哪是四妹妹的?” “分不出,当真是一点也分不出呢!” 纪芙茵刚扫了一眼,那赵家小姐便开了口,像是有了个提示一般,其他的女子也开始叽叽喳喳地恭维起了纪巧茵。 纪灵茵沉默着坐在一旁,脸上的笑意感觉很是勉强。 纪芙茵的眼底划过一抹厌恶神情,视线扫向其中的一幅,“三妹妹左手拿的,便是四妹妹的画了。” 纪巧茵脸上的笑容里登时有了些许的不悦,眉梢轻轻一挑,“二姐姐,这两幅画本就是一模一样的,你如何能看出哪一张是四妹妹的?” 纪芙茵唇角敷衍似的弯了弯,目光沉静,上前拉起纪灵茵,斜斜的瞥向纪巧茵的目光夹杂着些许冷漠。 “图案的确是一模一样的,可就算模仿的再如何想像,假的也终究成不了真的。灵茵的画中有她独特的灵气所在,另一幅便只有空洞。” “没有灵气的画儿,描摹地再如何相像,也只能糊弄糊弄那些三脚猫功夫的人罢了。”纪芙茵侧过身,“我找四妹妹还有些事情,不便多留。” 拉着纪灵茵,还不等走远,二人便听到了身后那近乎夸张的指责,纪灵茵唇角绷了绷,轻轻吐出一口气。 “二姐姐,三姐姐进步已经是神速了,你刚才又何必惹她不高兴。” “她是不是高兴,我暂且不问,倒是你,明明是天赐的一桩好姻缘,平白就这么拱手让了出去,你倒也甘心。” 纪芙茵顿住脚步,眯起眼睛,凝视着神情忽然变得有些慌乱了的纪灵茵。 “二姐姐,我……” “如果你还想要推辞,说那人不是你的话,那你大可以不要浪费这一通口舌。”纪芙茵拢了拢鬓发,“我见过宁王爷了。” 纪灵茵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像是受惊了小兽,一副惴惴不安,却又想要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灵茵,你明明知道巧茵她撒了谎,为什么不站出来戳穿?” 纪芙茵凝视着她,灵茵处处都好,只是这颗心却实在软弱。 若不将她逼到自己反省过来,将来像这种闷亏,她还是不知道要吃多少。 “我……”纪灵茵张张嘴,似乎还想要找什么借口,最终却还是叹了一声,红了眼圈。 “之前,我有想过。”纪灵茵嗫嚅道,“可他是王爷……若他知道三姐姐是故意欺骗了他,那三姐姐说不定……” 纪芙茵摇摇头,目光已然冷凝了几分。 “善良固然是好,可若是一味不分青红皂白的善良下去,到头来不但没有人会感激你半分,反倒是你自己,只会成为那些被你怜悯的人口中的笑柄!” 第125章 特别的订亲礼 “二姐姐?”纪灵茵诧异抬头。 “你不曾体验过,会怀疑我的话也是自然。”纪芙茵淡然一笑,“可你不信之事,未必就是不可能之事。” 善是什么?总时常听人说,行善积德,那善便一定就是好的么?纪芙茵的眼底泛起一丝嘲讽冷笑。 心存善念固然好,只是那善意,却不是每个人都配得上接受的。 回想前世,她对纪妃茵心存仁善,助她入宫,帮她接近自己所爱的男人,可是后来呢?! 她从皇后之位狠狠摔落,她费尽千辛万苦求来的幼子一命呜呼,纪氏一族更是被抄了满门血流成河…… 那浸透鲜血的过去,至今都还历历在目,不断地提醒着她…… 视线轻轻颤了颤,纪芙茵自回忆中醒来,微拧了眉,“若你不信,事实就摆在眼前,难道你还想不明白么?” 纪灵茵神情有些痛苦,摇摇头,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二姐姐,我真的不明白……” “现在不明白没什么,等我与你说清楚了,往后你能明白也是不迟的。”纪芙茵有些怜悯地拍了拍她的手背。 曾几何时,她不也是同四妹妹一样么,就算丑陋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心底却还是对所谓的同胞亲情心存一份奢求…… “你可知,巧茵她为什么突然一改前态,同你认真学画了起来?你真当她是喜爱这些么?” 纪芙茵冷笑,将纪巧茵外出,偶遇宁王府奴仆一事说了出来。 “倘若她心里对你真的还有半分姐妹之间的不舍,也就不会做出这种事了,她明明知道宁王要找的人是你,却被眼前利益给蒙了眼混了心,她可有半分当你是她的妹妹?” “事后你仍是畏缩,始终不肯向旁人道出详情,可别人不知,她总不会不知。明明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可她却有在你面前收敛半分?” “这些天来,她是如何待你,如果将你当作傻子来嘲弄炫耀,莫非你就当真感受不出么?” 看纪灵茵垂下视线,再没了旁的声响,纪芙茵轻轻叹息一声,“芙茵,你是个聪明的,这一点瞒不过我,我知道你都能想的明白。” “可……倘若是我戳穿了三姐姐,会不会为她引来……什么祸端?”纪灵茵眸中的暗光闪了闪,却又犹豫了。 纪芙茵摇头,示意她只管宽心下来便是,“宁王不是那出尔反尔,食言而肥的小人。他既答应了我不会重责,便一定不会对巧茵做什么。” 思忖良久,纪灵茵才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噙着眼泪,点点头,“二姐姐,我懂了。” 纪芙茵神情松了松,柔声道:“想明白了便好,你只管放心,这件事宁王与母亲都会给你一个交代,你的大好姻缘,说什么都不能让人给白白占了去。” “灵茵……谢过二姐姐!” 原本都已经决意要放弃,谁知事情竟柳暗花明了起来,纪灵茵一时间百感交集,附身便要对着纪芙茵行大礼起来。 “不需如此。”纪芙茵笑道。 “在这府里,姐妹之间就只有你我二人是真心相交,若我不知此事便也就这样糊弄过去了,可我一旦知道了,也决不允许什么人把你的好姻缘给抢了去。” 纪灵茵揩去眼角的泪珠,感动过后,又有些嗫嚅起来。 “二姐姐,三姐姐这次虽然有错……可我却不怎么恨她的,若是能饶过她这一回,便算了吧。” 纪芙茵笑了笑,“最后要处置三妹妹,还是需得由母亲与宁王来定夺的,至于最后究竟会如何,就不是你我二人能够插手的事情了。” 说到底,纪灵茵虽然聪慧过人,经历却少,心思也就毕竟单纯,加之对纪芙茵又是百分之百的信赖,当即便也不再怀疑什么了。 同纪灵茵道了别,转过身,纪芙茵那含笑的目光便一点点地冷凝了下来。 像纪巧茵这种人,若是不彻底收拾了她,将来只要又有一点点的缘由,便又会起来兴风作浪。 灵茵心善宽厚,不计较便不计较了,可她这一世,再恶毒的恶人也能饶过,但像这般只一心拿刀子捅向自己骨肉至亲的人,绝不原谅! 三日过后,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一路由宁王府来到了纪府,宁王为首,身骑一匹棕红骏马,赚足了路人的视线。 贵为王爷之尊,订亲的聘礼礼还由自己亲自送来,宁王这一举动,无疑是给了纪家极大的脸面。 围观的人群之中,不时发出艳羡的赞叹声。 “瞧瞧,王爷娶妃子的排场就是不一样,话说回来,那纪家三小姐可当真是好福气,竟然能平步青云嫁入王府做王妃!” 这艳羡声方一说完,一旁立即有人紧接道:“什么三小姐,怕是你听错了,这宁王啊的确是有意迎娶纪家的女儿,可要娶的究竟是哪一位小姐,现在还没人知道呢。” “是么?!怎的先前,我可是听说,宁王爷属意的,就是那纪家三小姐啊。” “那准是你听错了,我可是先前买菜的时候,听宁王府的下人说的,就连他们现在都不清楚宁王下聘的究竟是哪一个呢,你怎么就能肯定了?” “原来是这样,那果真……” 一路上,类似于这样喧嚣的对话还有不少,一名男子低着头,在人群中逡巡过后,脚步迅疾地闪入了一旁的小道,再一转眼,那人的身影竟凭空消失在了小巷当中…… 纪府,捧着一盏暖茶,看着眼前的男子,纪芙茵问道:“如何,可听到了那些话?” “即便是不必我去打听,你也应当放心才是。”莫离笑道,金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柔柔的光。 “若她能有你如今一半的心计,当年也就不会死在那种地方了。” 纪芙茵笑笑,却忽然有句话哽在了喉咙,沉吟了半晌,才抬眸看向莫离。 “我无意冒犯,只是……若她不死,你怎么就能肯定,她永远都不会想那些人一般,对你兵戎相见?” “她不会。”莫离微微眯起眼睛,唇畔浅浅笑意自始至终都不曾消失。 “所以,我好奇的是,你如何便能这样肯定?” “因为她就是她,我信她。”莫离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每每提起那个“她”的时候,他的脸上总会有种寻常不见的柔情,“她就是不会。” 纪芙茵像是没有听懂一般,凝视着莫离,半晌,却轻轻笑了起来,“她阳寿虽短,却是个有福的女子。” 莫离冲她笑了笑,侧过身,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 纪芙茵轻啜了一口茶,这世间女子大抵贪心,有了好出身,还想要好容貌,有了这二者,又想得到好才情,三者皆全,盼的又是一个家世本事容貌样样齐全的好郎君。 可就算是如此贪心不足的一类人,一旦遇到了那个愿意让自己全心全意信赖的人,就会变成只要有他,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想自己前世富贵荣华,母仪天下,荣耀加了满身,可到头来想想,她竟还不如那个惨死在地牢之中的女子。 沉思了片刻,青梅急急地走了进来,“小姐,宁王府的人到了。” 叶贤一送来的聘礼,将前厅塞了个满满当当,都道宁王是个富贵闲散王爷,可只有见了这聘礼的人,才能够真切的体会到,这富贵二字,究竟是有多富贵。 听闻宁王府的聘礼送来了,虽然不必老夫人亲自去迎接,却也将自己打扮的体体面面的,一脸的笑意自早上醒来便不曾散去过,连声夸赞着纪巧茵。 若是其他的人家,这聘礼送来后,给负责办事的下人一些茶钱打赏,再收下聘礼,便也就结束了,可现如今却是宁王亲自来了,纪家自然无比重视。 纪云豪留在前厅陪叶贤一,纪夫人则拿了聘礼的单子,去到了老夫人房中。 纪夫人方一进门,老夫人便笑道:“快快,快将那聘礼名单拿来给我瞧瞧,让我看看王爷都送了什么好东西给我们的三姑娘。” 纪妃茵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欢喜地符合着祖母的话,但那一颗心却早已经要被熊熊妒火给烧穿了。 她是纪府的大小姐,明明就应当她的亲事先有着落才对,可现如今不但自己落了两个妹妹的后头,这向来什么都不如自己的纪巧茵,竟一下子飞上了枝头变凤凰了! 这让一贯心高气傲的纪妃茵心里如何能爽快?若不是在众人面前不能失了面子,现如今她怕是早就要跳脚大骂了。 纪夫人理了理手里的单子,笑道:“这里面呀,样样都是好东西,只是……却不是给巧茵的。” “不是给巧茵的?”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茫然,接过那聘礼单子,翻到最后一看,脸色顿时有些变了,“这是什么意思?” 纪巧茵的心登时跳到了喉咙处,将自己之前的安排细细回想了一边,确认自己的确做到了天衣无缝,这才稍稍安下心来,问道:“怎么了,祖母?” “这上头,只有宁王爷的生辰八字。”老夫人皱着眉,盯着手中挑出来的那张纸。 在聘礼的单子最后,按照大业风俗,是要附上一张写有二人生辰八字的红纸,可现在那张纸上面,写着的却只有叶贤一的生辰八字,女方的一侧则是空着的,连名字都不曾写上。 第126章 王爷的真命天女 老夫人的脸色当即便重重沉了下来,“宁王这是什么意思?即便是想要悔婚,也不该如此折辱我们纪家才是!” “祖母您想必是误会了,若王爷意在悔婚,也就不会这样大张旗鼓的将聘礼送来了。” 纪芙茵道,“更何况,宁王行事本就古怪,先前来议亲之时,也不曾说清楚,看上的究竟是我们纪府的哪一位女子。” 纪巧茵一听这话便像是被针扎到了似的。 “二姐姐,先前我可是亲耳听到,宁王爷说的是三小姐,难不成咱们这纪府里面,除了我,还有另外一位三小姐?” 纪芙茵抬眸,淡淡地扫了纪巧茵一眼,“三妹妹就算心急,冲我发作也是没用。” “当日接待宁王的人是母亲,我并不在场,你也是远远地才同宁王见了一面,如何便能肯定他说的就是三小姐?” 老夫人满脸狐疑,“王爷他当日也不曾说明,前来求娶的究竟是咱们府里哪一位小姐?那后来怎的说他要找的人便是巧茵呢?” “说起来倒是儿媳我的错。”纪夫人面带歉意,“起先宁王爷的确是不曾说明白的,只是讲明并不是妃茵同芙茵二人。” “既然不是她们二人,那必定就是巧茵同灵茵中的一个了,那时我是不确定的,是巧茵承认了说是她,我便也以为是她了。” “我心想着,不管他看上的是咱们巧茵还是灵茵,这总归都是一门绝好的亲事,便就应了下来。当时想的是,议亲时不说明,等送聘礼时总该有个名目才是,可谁知……” 纪巧茵有些听不下去了,她虽然是用了手段,才将这一桩好姻缘抢了过来,可她却分明记得,当日在议亲之时,叶贤一明明白白说的就是她这三小姐纪巧茵才是! 老夫人脸上的神情有些复杂,若说那叶贤一是要诚心与纪家过不去,货真价实的聘礼却已经送了过来,可这聘礼究竟是为谁而送,他如不说个明白,纪家总不能将四个女儿一并都嫁了过去吧?! “那宁王爷的意思究竟是什么,你可有问过他?” “自然是问过了,只是王爷他说,他要找的人究竟是谁,他自己也不清楚的。” “笑话!”老夫人有些动了怒,“要求娶的女子是谁都不清楚,这岂不是摆明了来调侃我们纪家么?!” “母亲先别动怒,且听我细细讲完。”纪夫人安抚她道,“宁王爷说他同那心仪女子只有一面之缘,且看不真切。” “他的确是诚意求娶,只是一时间无法断定那女子究竟是谁罢了。” “无法断定,聘礼就这样送了来?难不成要我留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只等他什么时候想起来?” “倒也不是,王爷说他只要同她见上一见,就能知道她究竟是不是那人了。” “宁王爷还说他手中的确有一样信物,若是她形容的出,或者干脆便将那信物拿了出来,那女子究竟是谁便不难断定了。” 老夫人一听,眉头越发皱了起来,虽说大业男女之间不设大防,可他们纪府终究不同于旁人,男女之间若是私相授受,真要说起来,也是极不合规矩的一件事。 想到此处,老夫人目光沉了沉,视线扫向纪巧茵同纪灵茵二人,“你们两个,先前可有在什么时候,随随便便便给过什么男子东西?” 纪灵茵微微涨红了脸,头摇得很是坚决,“祖母,灵茵绝对没有私下给过什么男子信物一类的东西。” 纪芙茵也开口道:“是啊,祖母,四妹妹一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同我们一起外出都是极少的,怎么可能会送给什么男子信物。” 像是看不见老夫人沉下去的脸色一般,纪巧茵的心中欣喜不已,她猜也能猜到,宁王定会问起那件东西…… “祖母,巧茵知错了。”纪巧茵搀扶着老夫人的椅子,软软地跪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委屈,只是那目光当中却有着止不住的欣喜。 “先前巧茵在外出的时候,同一男子有过交谈,巧茵对他欣赏不已,便赠与了他一物,那曾想……那人竟是宁王爷。” 老夫人的脸上明显有不悦的神情划过,眉心紧了紧,似乎是想要说教几句,可转念又一想到跪在眼前的孙女,来日便是身份显赫的王妃,便勉强将心头这不快的情绪压了下去。 “既是如此,那你便同你母亲去到前厅,同宁王爷对一下信物吧。” “是,祖母。”纪巧茵欣喜起身,正待同纪夫人一起走出去的时候,却被纪芙茵给拦住了。 “母亲慢走,母亲若是要带三妹妹同宁王爷对信物的话,也应当将四妹妹一并带去才是。”纪芙茵笑着,淡淡地扫了一眼纪巧茵。 “四妹妹去了也是白跑一趟,何必劳烦四妹妹这么大的工夫。”纪巧茵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似乎此刻她便已经是高高在上的宁王妃了一般。 纪芙茵摇了摇头,“怎能算是白跑一趟,若是四妹妹不去,只三妹妹你一人带了信物过去,未免会让王爷对咱们纪府心生微词。” “说不定王爷会认为,咱们府里人偏袒三妹妹,那真命天女明明是四妹妹,却夺过了她的信物,又将她给藏了起来,好让三妹妹成功坐上宁王妃的位子。” “王爷宽容,怎么会有这般狭促的想法?”纪巧茵眉眼之间有些不悦。 老夫人一抬手,示意纪巧茵噤声,同纪灵茵道:“你二姐姐说的有道理,就算要找的那人不是你,你也应当去一趟才是。” 纪灵茵俯首,温言应道:“是,祖母。” 原本还一肚子怨气的纪妃茵,见事情突然有了转折,精神顿时好了不少,同老夫人笑道:“四妹妹想必会有些怕羞,我同二妹妹也一并去陪着,便应当没什么问题了才是。” “也好。”老夫人不疑有他,当即便点头应道,“那你们便一同去吧。只需派个人来,将结果告知与我便可以了。” 一行人自老夫人处离开,待到了前厅,此刻纪云豪已经从叶贤一说听闻了这件事,虽觉得对方有些儿戏,但诚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也就不再多想。 见了她们来,纪云豪道:“王爷,下官两位待嫁小女皆已来到,那信物,王爷现如今已经可以拿出来了吧?” 隔着几个人的身影,叶贤一的视线径直落在了最后方的纪灵茵身上,眼底顿时浮起一抹怜惜。 想不到真是如此短的时日不见,她竟是比那晚还要清瘦了许多…… 现在就算不靠那什么信物,只凭她的神态,她的步伐,他便可以断定这纪灵茵便是他日思夜想之人。 纪芙茵冷眼瞧了纪巧茵一眼,见她神情之中不免还是有些紧张,却也只是少许而已。 之前那神秘画师,以及纪灵茵是如何在庙会上丢了画的,纪巧茵早就已经听说并细细地记了下来。 她断定叶贤一不会将那晚之事连同自己就是那神秘画师一事说出,只要不将二人如何相识的经历细细说出,她便什么都不怕。 纪巧茵唇角浮起一丝得意的笑,目光柔柔地看向叶贤一,先前他也并未看清楚过灵茵的面容,自己就更容易蒙混过关了。 果真,叶贤一开了口,却对二人是如何相识,在何处相识只字不提。 “先前我在机缘巧合之下,曾得了一幅画,可在接手那画时,因为意外,将其扯掉了一角。有那一角的人,便是我要找的女子。” 纪芙茵笑道:“王爷这信物可着实难找,先前少说也得是十日之前,只是一片从画上撕掉的纸片,有谁会眼巴巴地收着这样长的时间?” “拿不出那一角也没关系,若是能将那缺口的形状描摹仔细,也应当是我要找的那人。”叶贤一笑笑,视线在纪巧茵二人身上扫过。 “那一角上的内容是什么?”纪妃茵漫不经心地问道。 纪巧茵笑得得意,“是落款,只是纪字留在了那画上,那一角上留着的,就只有巧茵二字。” “不,不是这样的。”一直沉默着的纪灵茵,忽然有些犹豫的开了口,“三姐姐说的其他都是对的,可落款上些的不是巧茵,而应当是灵茵才对。” 只一幅画,却出来了两人同时认领,不必多说什么,纪云豪也能看得出这两个女儿当中,必定有一个是撒了谎的。 “只是一幅画,怎么可能有两个落款?”纪云豪沉声道,目光严峻地扫过纪巧茵同纪灵茵,像是在警告那个撒了谎的人。 “四妹妹,我知道你这些日子以来,一只都嫉妒我被宁王提亲一事,可你却不该撒谎啊。” 纪巧茵微皱了眉,做出一副痛惜又怜悯的样子来,看向纪灵茵。 “我没有撒谎,撒谎的人,明明是三姐姐你才对!”纪灵茵窘迫到脸色微红,却仍旧固执地同纪巧茵对视着。 “三妹妹,四妹妹,你们两个着实不必争执成这样。”纪芙茵示意父亲不要动怒,开口说道,“究竟谁真谁假,现如今不就有一个最简单的法子摆在眼前么?” 纪巧茵故作娇怯一笑,只是说出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二姐姐同四妹妹一贯要好,这次可切莫要为了袒护四妹妹而想法子来污蔑我才好。” 第127章 画中夜明珠 “三妹妹如此说,便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父亲与母亲,还有宁王爷,现如今都站在这里,我也没有那通天的本事能将黑白逆转,若我真有心袒护四妹妹,他们怎么会看不出?” 纪芙茵微微一笑,看向叶贤一带来的那只长长的锦盒,“王爷想必是已经将那画给带来了。” “那么现在,就让两位妹妹在同样大笑的画纸一角,描摹出缺口的形状来,画的像的人,自然就是王爷要找的人了。” 不待纪灵茵开口,纪巧茵便抢先点了头,“二姐姐的这法子甚好,我是赞成的。” “既然三妹妹赞成,那就这样决定吧。”纪芙茵笑了笑,立即吩咐丫鬟去取了笔墨纸砚来。 待那纸张铺开到桌上,纪巧茵似有十足的把握,悠然自得地抓过笔,蘸了浓浓的墨汁,在那纸张一角,细细地描摹出了那画被撕开的一角形状。 不消多久,纪巧茵便举起那纸,吹了吹上面半干的墨痕,“这个便是了。” 纪云豪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又看向迟迟未动的纪灵茵,“灵茵,你三姐姐都已经画完了,你怎的还不动笔?” 纪灵茵涨红了脸,半晌才将手中的笔无力垂下,“父亲,女儿画不出,女儿一点都不记得那缺口究竟是什么形状的了。” “二姐姐这一回果真公正。”纪巧茵以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轻轻地瞥了纪灵茵一眼,“现在究竟谁在撒谎,可是一目了然了吧。” “三妹妹别急。”纪芙茵示意下人将叶贤一带来的那画展开,又将纪巧茵画出的痕迹举了起来,“总要比对一下,才好让人知道,这二者究竟是不是能够对的起来。” 落玉捧着那画站稳,纪芙茵将那画好的缺口慢慢对到那缺了一角的画上,除了二者大小之间有着少许的误差,缺口的凹凸走向,竟是一丝不错! 看到这一幕,纪云豪先前的半信半疑,也变成了十分的尽信。 先前在看到那画的时候,他还在想纪巧茵必然画不出这般精妙的画儿,可现在那缺口,却比那绘画之人是否有这样高的技艺,更加具有说服力。 “灵茵,你向来都乖巧,这一回怎么却……” 纪云豪面色一冷,正待发难只时,却听得纪芙茵清亮的嗓音在房中响起。 “爹爹,莫非您看不出么,捏造了谎言,企图蒙骗宁王爷与我们的人,应当是三妹妹才对。” 纪巧茵面色一僵,“二姐姐果真是好生偏袒四妹妹,证据都已经摆在了眼前,却还是要红口白牙的来污蔑我!” “巧茵可当真想不通,这么多年来,我何曾做过什么对不起二姐姐的事,能让二姐姐对我记恨到这种地步!” 纪芙茵淡淡地扫了纪巧茵一眼,“你做过什么,不必说与我知道,可今日之事,你错,就是错。” “那巧茵可真是要洗耳恭听,看看我究竟是错在了哪里,能让二姐姐如此偏袒四妹妹,甚至不惜污蔑我!” “污蔑你?”纪芙茵轻笑,“宁王爷,父亲,母亲,芙茵恳请你们试想一下,一个在无意中从画上被扯下来的碎纸片,有哪个人是会将其悉心收藏,并且天天拿出来赏玩的?” “显然没有人会这样做,尤其是在当时,并不知道自己赠画之人是宁王爷的情况下,那碎纸片在自己手中,最多也不过就是待个一时半刻,然后便不知丢弃去了哪里。” “也就是说,一般来说,没有人会将一个纸片的形状,记得如此清楚,甚至是连一丝错处都没有。” 纪芙茵意味深长地看向纪巧茵,“买通宁王爷身边的仆从,为你临摹出那个缺口的形状,想必费了你不少心思吧?” “你——二姐姐,你无凭无据,如何便能这样肯定的说?”纪巧茵恼羞成怒,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在瞬间又恢复了镇静。 她可以描摹的出这一缺角,的确是因为她买通了宁王府的一个下人,偷偷将缺失了那一角形状描画下来给了她。 她原本打算的是,做一个假的缺角,到时也好拿出来当证物,为了做一个足够精细的缺角,她足足裁剪了几十次,怎么可能会将那缺口记得不清楚? 可就算是这样,只凭这一点,就算是道理上说得通,也不能算是真正的证据才是,纪巧茵稳了稳心神,笑着开了口。 “这个说法听起来倒也没错,可这世间王法,又有哪一条规定,我不能够记住自己曾经有过的一张纸片是什么形状?” “若这也能算证据的话,那等一会儿二姐姐是不是又要说,看这画画的如此美妙,一看便不是出自我纪巧茵之手,所以便就能断定是我撒了谎?” “既然三妹妹自己都道出了这疑点,那就不必让我再来说什么了。”纪芙茵微笑着,眼底却浮起一丝冷意。 纪巧茵转过头,委屈地看向纪云豪,“父亲,是非公道,想必父亲心中自有定夺!” 纪巧茵心里的算盘又开始打了起来,若是等一下,众人还是会偏袒向纪灵茵,那她便要赌一把,将那自己伪造的画卷一角拿出,即便是赌上一把,也比什么都不做要来得好! 纪云豪的眉心紧皱了起来,的确,只凭这些,他也不能够断定究竟哪一个女儿说的才是真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僵局,叶贤一的视线默默地打量了纪灵茵几眼,正在他的目光微微流露出一丝失望之时,却见纪灵茵咬了咬唇角,声音有些颤抖地开了口。 “父亲不必为难了,灵茵……灵茵有证据,的确是三姐姐假借了我的名义,想要嫁入宁王府。” “四妹妹,说话可要说清楚,明明就是你想要抢走我的东西,怎么还能翻过来平白污蔑了我!” “够了,三姐姐!”纪灵茵一双秀丽美目瞪了瞪,看着眼前的纪巧茵时,那眼神竟像是在打量一个陌生人般。 “我一直当你是同二姐姐一般,与我最最亲近的姐妹,可你却实在太让人寒心……” “若是在先前宁王送来的聘礼单子上,没看到你的名字时,你便能醒悟过来,我也还是可以看在姐妹情分上,给你留下所有的面子。” “可明明已经给过了你机会,三姐姐你却还是不知悔改,硬是要一味的糊涂下去,甚至还倒打一耙来污蔑我,既是这样的话……三姐姐也就不要怪我不再估计姐妹情分了!” “杏儿!”纪灵茵声音带了些微的颤抖,“去我房里,将我……先前从二姐姐房里拿走的画取过来。” 跟在纪灵茵身边这么多年,杏儿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纪灵茵,当即心头一跳,便急急快步走了出去。 等那画取来,摊开在桌上时,叶贤一的目光不自觉便柔和了几分。 “这画又怎么了?” 纪巧茵并不懂这画中的意思,只觉得那画中女子的背影,与她同纪灵茵都有些相似。 “画上的人,自然是看不出样貌的,可这香包上的蝴蝶玉坠儿,三姐姐总该识得吧!” 纪灵茵指着画中女子挂在身上的香包,那香包下面画着的,正是一只镂空的蝴蝶玉坠儿,里面镶嵌了一颗珠子。 “我那蝴蝶玉坠儿,是二姐姐赠与我的,当时光线昏暗,宁王自然看不清我的面容,可这玉坠儿中间镶嵌着的,恰好是一颗夜明珠。” “珠子在黑暗中发出的幽光,映亮了那蝴蝶,所以王爷才会看不清我的面容,而将这蝴蝶玉坠儿记得清楚。” 经她这一提醒,纪芙茵这才察觉到画上的蝴蝶玉坠儿被描画的分外清晰。 难怪她先前总觉得这画有什么不对劲,这画中女子身上的衣裳首饰都是模糊的,唯独只有这蝴蝶玉坠儿分外清楚。 “怪不得……”叶贤一抬起视线,凝视着纪灵茵笑道,“在画这画的时候,你的面容我无论如何也记不清,但这蝴蝶玉坠儿却记得清清楚楚。” 正说着,叶贤一目光一冷,意有所指地扫过一旁脸色已经煞白了的纪巧茵。 “若不是还有这一样东西记得清楚,现如今,我们怕是都要被别有所图的小人给蒙蔽了。” “巧茵,你,你这个不懂事的逆女!”见到叶贤一此刻的态度,纪云豪心里登时便明白了过来,后背唰地冒出了一身冷汗,“还不快些滚过来!给王爷和你四妹妹磕头认错!” 此刻的纪云豪,若不是碍于还有叶贤一在,想必早就已经狠狠地给纪巧茵几个耳光了! 这叶贤一是什么人,岂是她这样一个臣子家中的庶女,动动歪心思便能蒙骗的人么?! 若叶贤一当真恼了,一本奏折参到了帝君那里,下场简直不堪想象! “三妹妹。”纪芙茵扫了一眼嗫嚅着嘴唇,脸色已经惨白,却还是硬着头皮想要继续狡辩下去的纪巧茵,冷声道。 “若你现在还有什么旁的小心思,我劝你还是收一收的好。” “留不得,这种女儿我纪府当真留不得!”纪云豪强行压下翻涌上来的怒火,先同纪灵茵道,“灵茵,你们祖母想必还在挂念着,若是宁王爷不介意,你便带王爷去祖母那里,向她说个明白吧。” 待纪灵茵同叶贤一走出前厅之后,纪云豪铁青着脸,怒气冲冲地转向了早已经呆若木鸡的纪巧茵。 第128章 纪巧茵的婚事 见不声不响的纪灵茵捡了这样大一个便宜,纪妃茵的心里自然也说不上多痛快,但至少要比看到纪巧茵成为宁王妃来得好许多。 至于接下来纪云豪要处置纪巧茵,她便不怎么关心了,原本同纪巧茵倒也没有什么刻骨仇恨,现如今热闹已经看过去了,再留这也没什么必要。 因此,纪妃茵便随意寻了个由头,也跟在纪灵茵的身后走了出去。 纪芙茵则搀住纪夫人的手臂,温言相劝她不要太过动气。 纪巧茵见势不妙,心虚的冷汗从额角一个劲地滚落,濡湿了额前的碎发。 直到脸上挨了纪云豪重重一记耳光之后,才像是恍然大悟了过来,砰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纪云豪今日是十成十的动了怒,这一巴掌打下去,也是用上了十足的力气。 不等先前那一巴掌的痛楚过去,纪云豪又狠狠一脚揣在了纪巧茵的肩上。 被这大力一踢,纪巧茵侧着身子便瘫软在了地上,肩膀处被踢到的地方,骨头像是断裂了一般,痛到让她除了呻吟,什么声音都再发不出。 右边的牙齿似乎也松动了一颗,舌头轻轻抿一下,满嘴令人作呕的铁锈味道。 纪巧茵现如今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挣扎着,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扑过来跪在纪云豪的面前,痛哭流涕。 “父亲,父亲不要再打了!女儿知错了,女儿知错了啊!” 纪巧茵一张开嘴巴,嘴里的鲜血便沿着唇角流了下来,模样着实凄惨。 “不要喊我父亲,我纪家没有你这样丢人现眼的女儿!”纪云豪冷着脸,又是狠狠一脚揣在了纪巧茵的肩上,“纪家也容不得你这样的女儿,明日,我便将你从族谱上除了名去!” “父亲,父亲?!”纪巧茵脸色煞白,越发映衬的唇角血红。 “除掉你名字之后,你便给我滚出纪府!从此生老病死,便听天由命吧!” 纪巧茵眼珠一翻,险些直挺挺地晕过去,手脚冰凉成一片,耳中不断嗡鸣回响着方才纪云豪所说的话…… 将她从族谱除名,再将她赶出纪府?! 这么多年来,她在纪家虽然不是最受宠的那一个,但自小却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娇小姐,若当真将她赶出了家门,从此与纪家再无瓜葛…… 那她的下场,不是凄惨死去,便是要卖身妓院了! 纪巧茵颤抖着身体,猛地扑过去,一双冷汗布满了掌心的手,死死的抱住了纪云豪的腿,哭泣的嗓音都已经因为过度的惊恐而变了腔调。 “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啊父亲!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啊!” 无论她哭得如何凄惨,纪云豪都铁青了脸,冷冷地凝视着她的神情当中,除了厌恶,竟是连一丝疼惜都没有了。 纪芙茵见了,心中不免唏嘘,若她早知道会发生今日的一切,当初又何必做了那种令人心寒的错事呢? 这一回,就算父亲平日是如何宽容一人,想必也不会轻易饶过她了才是。 纪云豪的冷漠,也被纪巧茵看在了眼中,除了通体冰凉之外,所剩不多的理智还在不停地提醒着她。 若她不能马上想出一个什么法子来让纪云豪回心转意的话,自己这个千金小姐,明日一早怕是就要沦为街头乞丐了! 纪巧茵咬了咬牙,眼角余光轻轻扫过一旁的墙壁,一个孤注一掷的念头在她的心中生了出来…… 反正都是要被赶出纪府的人了,左右都是个死,干脆便拿这条命再来搏上最后一回! 纪巧茵双膝跪地,冲着纪云豪用力地磕了几个头,声音哽咽道:“巧茵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才犯了这样大的错误,巧茵知道,自己给父亲,给纪家丢脸了!” “犯了这么大的错,巧茵不奢望可以得到父亲的原谅,只是……巧茵宁愿一死,也不要被赶出这个家!” 说罢,在旁人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纪巧茵蹭的便站了起来,神态决绝,对准距离自己最近的墙壁便用力撞了过去—— 就在这瞬间,纪巧茵唇角的那一抹冷笑没能躲得过芙茵的眼睛,纪芙茵眉心一紧,低声喝道:“不可!三妹妹!切莫要撞上去!” 电光火石间,一道黑影自门外跃了进来,就在纪巧茵的额头即将结结实实地撞到那墙壁之前,将她一把给拉了回来。 原本憋足了力气要撞到墙上的纪巧茵,突然便受到了这大力一扯,身子一个趔趄,狼狈地瘫倒在了地上。 “三小姐,撞墙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我方才来迟一步,你早已经皮开肉绽了。”莫离微皱了眉头,冲纪云豪夫妇微一颌首,便自顾自地踱步走了出去。 在出门之前,莫离冲纪芙茵扫了一眼,他有些搞不清楚,为什么她要暗示自己将人给救下来,而不是干脆让纪巧茵就这样撞上去算了。 “三妹妹完好无恙,真是上天保佑。”见纪巧茵并没有撞到墙上,纪芙茵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看得出纪巧茵并不是真正想要自尽,而是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唤回纪云豪对她这个女儿的怜惜之心。 父女之间,毕竟血浓于水,若是纪云豪当真能一气之下将纪巧茵赶了出去也便罢了。 但倘若今天纪巧茵因为这自尽而受了伤,纪云豪就算是再如何生气,也应当会消气一大半才是。 纪巧茵所犯下的错,若是这么轻易便能得到原谅,即便是其他人都觉得可行,她纪芙茵也是绝不同意的。 她想要利用自尽受伤来博取同情,她就偏偏不让她如愿。 现在她非但不能够以自尽受伤,来唤回纪云豪的丝毫怜惜,反倒是将纪云豪的怒火又给加深了一层。 “好,果真是我的好女儿,居然还懂得用自尽来威胁我!”纪云豪已经愤怒到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你若真是想死,等明日从族谱上除名之后再去寻短见!不要死在我纪家,脏了这座府邸!” “父亲,父亲——”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纪巧茵已经彻底没了法子,浑身的力气也像是一并失去了,只能哭肿了眼睛,哀哀地唤着父亲。 “爹爹,请容芙儿说一句。”见火候差不多了,纪芙茵柔声开了口。 “三妹妹虽然犯了错,可身上毕竟也留着我们纪家的血脉,哪里是能够随便从族谱中除名的?” “不将她赶出去,难道还要将她继续留在纪家丢人现眼吗?!”纪云豪暴怒道。 “就算我会网开一面绕过她,那宁王爷呢?!我们纪家总要给宁王爷一个交代!” 纪芙茵捧了茶,端到了纪云豪的面前,劝慰道,“宁王爷那边,有四妹妹在,想必不会太过为难我们纪家的。” “至于三妹妹,除名之后又赶出纪府,这惩罚着实过重了一些。” “那你说要如何要处置她?便就这样轻描淡写的纵容着一笔带过,再让她继续兴风作浪?!” 看似关切地目光在纪巧茵的脸上扫过,纪芙茵轻声道:“三妹妹也是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现如今我们姐妹三人都已觅得了一个好归宿……” “芙儿心想,若是能尽快为三妹妹挑到一门好亲事,等嫁了人,想必她就不会再这样孩子气,任凭自己心性一上来就去做什么糊涂事了。” 死很容易,痛苦的活着却难,纪芙茵的视线当中划过了一抹浅浅寒意。 做错了事情的人,就应当受到惩罚,已经死过一次的她很明白死亡的感觉,痛苦也不过就是一刹那,比死还要的痛苦的活着,那才能够称得上折磨。 纪云豪显然已经是对纪巧茵这个女儿寒透了心,听纪芙茵这样说,当即也只是粗略考虑一下,便点头应了下来。 “这件事,便交给你同你娘两个人吧。” “那,爹爹可有什么要叮嘱的,比如对夫家的要求?”纪芙茵问道。 “只要家世清白便好!”纪云豪又是愤怒地一甩袖,“只要家世清白,能管得住这个丢人现眼的,别再让我纪家因为她丢脸便可以了!” 说罢,纪云豪又有些厌恶地冷冷斜睨了一眼已经哭成泪人的纪巧茵,头也不回地便走了出去。 纪巧茵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纪云豪的意思她自然也是听懂了的,枉费她一心想要攀上高枝,现如今却要如此轻易便被打发了出去嫁人! “不,父亲,求求你……求求你原谅我啊……父亲,巧茵不敢了,巧茵真的不敢了啊……” 看着瘫坐在地上,模样已经有些呆呆傻傻了的纪巧茵,纪芙茵附身,目光漠然地扫过她的眼睛。 “早在你挖空心思,想要害与你血脉相连的姐妹时,你便应该知道,从那一刻起,你就再也没有得到原谅的权利了。” 冷冷的在她耳旁道完这句话,纪芙茵便缓缓起身,再不多看她一眼,将已近痴傻的纪巧茵抛在身后,步履平稳地走了出去。 先前看叶贤一望向纪灵茵时的目光,纪芙茵便知晓叶贤一哪怕是为了不让纪灵茵为难,也断断不会再为难纪家的了。 至于老夫人那边,她也就没什么必要再过去了。 回到了自己的院中,见那悠然自得靠在桌旁饮茶的人,纪芙茵笑了笑,道:“沅神医今天怎么过来了,今日可不是采血的日子才对。” 第129章 妃茵讨药助孕 “那三小姐撞死了没有?”沅千伊转着手中的茶盏,“若是死了也好让我试试新药,没准用在人身上便能成了呢。” 纪芙茵挑了挑眉,“出了大业城北城门,径直向前走几里地便是个乱葬岗,人的尸体不难找。” 沅千伊嫌弃地捂住鼻子,“那种污糟的地方,哪会有人想要去!” “那沅神医你这次来,可是要来问我哪里能找到新鲜尸体不成?”纪芙茵揉了揉眉梢,问道。 “新鲜尸体我若想要,这整座城池半日便会成为养尸地。”沅千伊懒懒地抬了眉,一脸傲然神情。 见纪芙茵神色淡然,半分表态都没有,沅千伊只得无趣地收敛了那神情,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 “我来找你,是因为方才纪妃茵的人来找过我。” “大姐姐去找过你?”纪芙茵神色一凝,低声唤道,“落玉,将那些不相干的人都支出去吧。” 落玉心领神会,让那些其余的丫鬟都退了出去,又重新沏上了一壶茶,这才远远地站去了门口的位置。 “不错,那股子呛鼻的脂粉味,若是呛的我的蛊虫有了什么好歹,你们纪家可是要赔偿的!” 沅千伊抱怨了两句,才说回到了正题上,“她的确是来找过我,而且还是来跟我讨要一味药的。” “什么药?”纪芙茵蹙眉道,“若她想要害什么人,总不至于会向你来讨厌毒药才是。难不成是她患了什么疾病?” 沅千伊啧啧了几声,摇头道:“都不是,她来找我要的,是可以助孕的药。” “助孕?”纪芙茵果真有些惊讶了,按照大业祖宗规矩,皇子不得与没有名分之女子生下任何子嗣。 纪妃茵会这么做,应当是已经对赵洛之有了不信任,不得不出此下策,走这最艰险的一步棋。 “不错,她还将平日六皇子命她吃下的药丸为我拿来了一粒,问我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在服用了这种避孕的药丸之后,还能够令她轻松怀孕。” 纪芙茵听得越发咋舌,“她就是这样同你商议的?” “倒不是这样直白,若是按照原话重复,未免说的人有些烦躁。说起来她出手倒也还真是小家子气,只是区区百两黄金,便自以为能够买通了我。” 纪芙茵默不作声,百两黄金,就算是在纪府,这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纪妃茵若是知道自己咬牙割舍出来的这一大笔积蓄,在沅千伊这里竟变成了小家子,不知道会不会一时气急吐血。 “那之后你便将那百两黄金还给她了么?” “这怎么可能。”沅千伊鄙夷地扫了一眼纪芙茵,“金钱来之不易,送上门来的银钱,即便是少了些,也断断没有再送回去的道理。” 纪芙茵无奈地叹口气,“那么,收下了黄金之后,你又是如何敷衍她的?” “你在怀疑我的医术?”沅千伊眉心深锁,“不过就是这样简单的小问题,你以为我便没有法子了么?” “这世间药物,药性必定是两两相克而生,我只需炼制一种药丸,在里面加上与她那避孕药物,药性相克之物,另外再加上一些助孕的药材,便就可以了。只是……” “只是什么?”纪芙茵问道。 “只是她送来给我看的那药,原本并没什么,可若是一旦加入了药性相冲的药材,其原本的药性便会变得有些阴毒。虽说很容易怀上子嗣,可那胎儿却也是极容易流产的。” 纪芙茵皱了皱眉,耐心地听沅千伊说下去。 “另外还不止是这样,一旦服用这药受孕过后,往后若再想要有喜,每次都必得服用这药,且服用次数若是多于三次,即将是将那药当饭来吃,也是终生不能孕育的了。” 说完这些,沅千伊便没了声响,只同纪芙茵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所以呢?”纪芙茵不解其意,问道。 沅千伊斜睨了她一眼,“这也有可问的必要么?所以我自然是来到你这里了,你们那些个斗来斗去的事情我是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的。” “可我却疑心她是要拿了那药来害你,便来同你问上一问,这药我给她还是不给。若是给了,给真药,还是给她一剂假药。” “你当真是愚笨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这样简单的逻辑居然也想不通。” 早便习惯了他这样的嘲弄,纪芙茵只当没听到一般,不去理会,脑中却飞速地思量了起来。 纪妃茵同沅千伊讨要那药,左思右想也只有想要借助腹中胎儿,风光大嫁这一种可能,她若是能够早一刻嫁给赵洛之,对自己来说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才是。 想到这,纪芙茵很肯定地点头道:“给,不但要给,还要给真药。” “好,你这样说我心里便有数了。”沅千伊起身,捏了捏鼻子,嫌弃道,“你这房里脂粉味道也是难闻的很,再多停留片刻也是让人待不下去的。” 纪芙茵的神情有些无奈,她平时惯用的脂粉,香气已经算是淡雅到了极致的,可就算这样,沅千伊也总还是有一肚子的抱怨。 送走了沅千伊,纪芙茵又喝了杯茶歇息了片刻,便将青梅给唤了过来。 “小姐有何吩咐?” “给你三日时间,将这消息给想法子散布出去,不要做的太刻意,尤其是不能让知道,这消息是由我们这房里散步出去的。” 指尖轻轻敲击着茶盏边沿,发出哒哒的清脆响声,纪芙茵眸光慵懒,沉声道:“就说,纪家三小姐已经到了应当商议婚配的年纪。” 青梅愣了愣,“就只是这样?” “三小姐在府中并不受宠,因此夫家也不必显赫。只是虽说待夫家要求不高,嫁妆却是极为丰厚的。且三小姐性格温柔贤惠,甚是贤良淑德。” 纪芙茵缓缓道完这几句,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着青梅。 青梅琢磨了一番,恍然道:“奴婢明白了,小姐只管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纪芙茵点了点头,“去吧,记住,要让那些人明白,这消息是从纪府散步出去的,可却不让让他们知道,究竟是从哪一房散步出去的。” 青梅连声应了,拿着要买通人所用的银两便走了出去。 今日之事,这样大致也就完成了,这突然闲了下来,未免又觉得有些空虚。 这时间灵茵应当还在同叶贤一互诉衷肠才是,母亲也应当正在劝慰大发雷霆的父亲。 纪芙茵想了想,左右无事,便带了莫欺一同去花园散散心。 眼看这春天就要过去了,气候也越发暖了起来,花园里头有些不知名的小浆果也一颗颗地冒了出来,成为鸟儿们最丰盛的食物。 见一株攀沿树干而上的植株上面,结的红色浆果很是可爱,纪芙茵便站在一旁,一时间看的竟有些入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忽然多了一个温热的力度,芙茵一惊,转过身,登时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吓到你了?”顾含谦有些抱歉地笑笑。 “倒是有些习惯了。”纪芙茵回忆道,“那时你第一次来到纪府时,才是真的吓了我一跳。” 顾含谦眯起眼睛,含着笑打量着她眼前的红红圆圆的小浆果,“怪不得你竟看这东西入了神,可是想起你的那枚红珊瑚来了?” “即便是想,恐怕也是再也见不着的了,谁知道你把它丢去了哪里,倒是可惜了我好好一对红珊瑚耳珠,从此便不能戴了。”纪芙茵笑着打趣道。 顾含谦摇头,笑着自怀中掏出了一只小小锦囊,视线一时间变得似乎比那空气中掠过的微风还要温柔几分。 “这你便想错了,你初次赠与我的信物,我如何敢将它弄丢?” 拆开那锦囊,里面露出了半块玉佩,玉佩下面系着的,便是那一颗圆润的红珊瑚珠子。 又一次瞧见了那半块玉佩,由于那玉佩着实有些稀罕,纪芙茵不免好奇道:“上回便见过你这玉佩一次,着实别致的很,见你天天如此珍视的收着,可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玉佩……”顾含谦笑了笑,神色之间却是并不打算告诉她这玉佩来历如何的。 纪芙茵的心中微微多了一抹狐疑,顾含谦向来有什么事情,都是从来不避开她的,唯独就只有这半块玉佩,从来都是讳莫如深,也绝不主动向自己提起的。 心里虽说有些好奇,可他若不主动开口,关于这半块玉佩,她也就不好再追问了。 又拿着那珊瑚耳珠打趣了几句,就在顾含谦正待要将那锦囊收起时,一个清朗男音自一旁响起,听到这声响,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皱了皱。 “不知顾公子同二小姐是在说些什么?方才从那边便看到二小姐笑的满脸欢喜,我便也忍不住想要过来凑一角热闹了。二位应当不介意吧?” 赵洛之的脸上带着谦和的笑意,视线在顾含谦正在收紧的锦囊上瞄了一眼,“顾公子这玉佩好生别致,看起来竟不像是什么凡物。” 将那收好了的锦囊放回胸口处,顾含谦只淡然一笑,“哪里是什么稀奇之物,不过就是成色好些的玉罢了,哪里能入得了六皇子殿下的眼。” “倒不是玉质,只是那玉上面所雕刻的纹理……”赵洛之像是想了片刻似的,才又开口道,“不像是寻常匠人的工艺能够做出的。” 第130章 赵洛之的疑心 听了赵洛之的话,顾含谦微微一笑,“殿下这一回应当是看走眼了,这块玉只是在下曾经的挚友亲手刻了,后来又赠与我的而已。” “除了玉质品级稍高一些,在下可真是看不出这玉佩究竟还有什么地方能入得了殿下之眼的地方了。” “是么。”赵洛之笑了笑,面色谦和依旧,“这么一说,许是我真的看走眼了。” 这二人之间,面带微笑的交谈,一来一往之中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纪芙茵的心头却浮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滋味也说不出究竟像是什么,总之……她有些忧心地扫了赵洛之一眼,只希望那玉佩当中,真的不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才好。 就在此刻,一名粉衣丫鬟远远地向这边快步走来,弯腰挨个行礼完毕,才笑盈盈地冲赵洛之开了口。 “小姐让奴婢来问一问殿下什么时候过去,说是殿下喜欢的果酒已经温上了,去的迟了怕那酒温久了,变了味儿。” “既然是佳人有约,顾公子,二小姐,暂且失陪了。” 赵洛之冲那二人浅浅一笑,命那丫鬟先回去复命,自己也不急不慢地向花园外走去。 在转过身的一刹那,赵洛之眸中的笑意顷刻间消散得一点也无,出了花园,同跟上来的亲信侍从悄声吩咐道: “那玉佩的样子你可见着了?” “回殿下,小人跟在殿下身后,看的并不仔细,不过那大致的模样却是记下来了的。” “那边好。”赵洛之眸光一沉,涌起一抹不易察觉的森然杀意,“去将玉佩的来历给我查个清楚。” 先前虽然只是不经意之间瞥了一眼,可那玉佩上面雕琢的花纹,却勾起了他的一丝警惕。 那上面的花纹看起来,竟像是几十年前,在皇宫当中流行的样式,现如今已经是不多见了的。 顾辉凡在宫中并没有交好的女眷,顾含谦又只是一个被丢弃在将军府的弃婴,身边怎么会有一块几十年前宫中流行样式的玉佩呢? 赵洛之的神色冷了冷,在现如今已经越来越明显的皇子夺位之战当中,顾辉凡的立场自一开始就明确无比,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反正不过就是一个帮不上自己什么忙的将军,如果从那玉佩当中,被他调查出来顾家有什么不利于他的事情……那到时候他就不得不想法子将顾家给除掉了! “那玉佩被他给瞧见了,当真是没有关系的么?” 顾含谦闻言一怔,对上纪芙茵那双水一样清澈的眸子,顿时禁不住笑了出来。 “就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芙茵你在担心什么?” 纪芙茵樱唇微启,话正待说出口时,又被自己给吞了回去,只是对他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些什么。 顾含谦此人,他的性格她不敢说看的十分真切,却有两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待她的心意自然是恳切真诚的,另一点则是,若是他执意想做或者不做的事情,便总有法子,可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若是不想说,就算自己再如何追问,也还是不会得到答案。 她能做的就只有等,等他什么时候愿意开口了,才会亲自将一切都告知给自己。 二人极有默契的将刚才的话题闭口不谈了起来,正赏着那些个含苞待放的花儿时,一个小丫鬟急急地跑了来。 看那二人交谈着正开心,落玉便拦下了那小丫鬟,心想着若是什么不要紧的小事,就不需再去打扰他们了。 没曾想,在听那小丫鬟急匆匆道完之后,落玉脸色一变,眉心似是有些纠结地拧在了一处。 先将那小丫鬟给打发走了,落玉踱步到纪芙茵身旁,低声道:“小姐,您还是去老夫人那里看看吧。” “怎的了?”纪芙茵有些不解地问。 “宁王爷前脚刚走,老夫人就命令人把三小姐给带了过去,方才奴婢听说,老夫人是要活活打杀三小姐!” 纪芙茵面上微微一抹惊愕,她虽清楚祖母年轻时的性子也是火爆的,可自打她有记忆以来,祖母便就是个吃斋念佛的慈祥老人,活活打杀这种事…… “这么看来,先前听说祖母年轻时性子火爆真是所言不虚。”纪芙茵摇摇头。 要活活打死府里的三小姐,虽然也算得一桩大事了,可这是祖母的决定,左右跟自己无关,纪巧茵的丫鬟就算要求,也不该求到自己头上来才是。 “那丫鬟不是三小姐的人。”落玉解释道。 “哦?”纪芙茵更狐疑了,周姨娘身边的丫鬟总共就那么两三个,她却并不记得有哪个,是面容同方才那个跟自己来报信的丫鬟相似的。 “是四小姐的人,四小姐要为三小姐求情,老夫人不依,四小姐这才派了丫鬟来求小姐想想法子的。” “四小姐说,三小姐固然可恶,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可真要将她给活活打杀,也未免太过残忍了一些。” 听了这话,纪芙茵眸中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怜惜。 灵茵是个聪明的,哪一件事情她心里不是如同明镜一般透彻?她弱便弱在性格太过温和忍让,灵茵的心里但凡能有三分狠劲,往日里也就不必过的那般委屈了。 “既然四妹妹都开了口,那我便去想法子劝一劝祖母吧。” 说罢,纪芙茵又看向一旁的顾含谦,“你要不要与我一同去?” 顾含谦微微拧眉,稍一思索过后便拒绝了。 “老夫人正在气头上,与我再亲近,我终究也还不是纪家的人。” “若有我在场,老夫人要说什么做什么,难免会拘束着不能尽然放开,怒气一时散不出,往后反倒麻烦更多。” 顾含谦这番话说的倒也在理,命丫鬟将他送出府去,纪芙茵便带着落玉青梅二人,去到了老夫人的房中。 远远的还不曾走近过去,纪芙茵眉心便紧了紧,透过那房屋院墙,真是站在这里便能听到纪巧茵那鬼哭狼嚎的痛哭尖叫了。 “你们两个暂且等在外面。” 瞥了一眼房间里面那影影绰绰的人影,纪芙茵命落玉二人留在门外,独自走了进去。 房间里面坐着的,站着的,还有歪倒在地上的,只是光看这乌压压的一屋子神情或凝重或惊惧的人,便已经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了。 纪巧茵抱头歪倒在地上,身上已经有了不少鞭痕,衣裳也被抽出了一道道的口子,鲜血便从那里头渗了出来。 看那样子,她身上已经挨了不少的鞭子,好在只是皮肉之伤,听她那中气十足的哭喊声,纪芙茵便断定她一时半会儿估计还死不了。 只是若要再这么打下去的话,不出半个时辰,被活活抽死想必也是有可能的。 见那腰臂粗壮的婆子又将手中的藤编高高抬起,纪芙茵眉心一皱,喝道:“住手!” 老夫人脸色重重一沉,“不许停,接着打!直到把这个孽障给我活活打死为止!” 行刑的婆子手中的鞭子僵住了,抬也不是落也不是,嗫嚅道:“老夫人,二小姐,这……” 纪芙茵扫了她一眼,示意她暂时只管先站在一旁。 看见那婆子总算停了手,先前在一旁死咬着帕子,不停落泪的周姨娘,这才心口猛的一松。 “祖母。”纪芙茵靠了过去,柔声道,“这是怎么了呢,这么重的鞭打,三妹妹终究是女孩家,受不住的。” “你不用替她说好话!” 老夫人狠狠剜了一眼呻吟不止的纪巧茵,“脸皮那么厚,我倒要看看她身上的皮是不是也那么厚!给我接着打!” “祖母!”纪芙茵哀求地晃了晃老夫人的手,“难不成,您真要打死自己的亲孙女吗?” “这种孙女,我只当咱们纪家从没有过!” “就算如此,可祖母您有没有想过,好端端的纪家三小姐,莫名便丢了命,这要是传了出去,也对咱们纪府的颜面有损啊。” “更何况,就算祖母您事后又想法子,对外说是三妹妹暴毙也好,病亡也好,可咱们纪府终究也还是死了个人,还是需得办上一场白事不是?” 老夫人听得有些不解,“怎么,谁家府里头还不能死个人了?” “别家死了人就没人嚼舌根,偏偏我们纪府没了个小姐,还就能落人话柄了?!” 听到这话,纪芙茵便知道祖母是当真动了怒,连忙劝慰道:“祖母,即便您当真舍得巧茵,可你也要为灵茵想一想才成。” “方才我可是听说,宁王爷执意要早早将四妹妹娶过门,婚期竟成了我们姊妹当中的头一个呢。” “可若是这个时候,咱们府里忽然就没了位小姐,白事一操办,这一整年可是都没法再办喜事的。” “王府里面的规矩讲究,比我们这种府里只多不少,到时候若是耽误了四妹妹的婚期,祖母您就不心疼么?” 听她说到纪灵茵的婚事,方才还震怒的老夫人,这才缓了缓理智,仔细琢磨了片刻,冷冷地瞥了一眼纪巧茵。 第131章 软禁一生 “说的也是,灵茵同宁王爷的婚事,说什么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因为她给毁了!” 先前,纪巧茵也意味自己今天真的是要被活活打死了,听到祖母冷冰冰地道出这句话,心里登时便是一松。 可她也只是刚刚松了一口气,胸口顿时又像是被什么人给拧住似的,纠结地痛成了一团。 纪巧茵的眼中迸射出一抹怨毒的暗光,如果说之前自己只是因为担心被活活打死而惊惧,那么现在她的心中所剩的,就只有满腹的怨气了。 同样都是纪家的女儿,同样都是老夫人的孙女,为什么她们都可以得到祖母近乎偏心的疼爱,而自己却要经受着险些被活活打死的难堪痛楚?! 就连刚才,祖母开口放过了她,竟也不是因为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疼惜不舍,仅仅就只是为了…… 为了不让自己给灵茵的幸福挡路! 纪巧茵蜷缩在地上,掌心无声而用力地紧紧攥起,指甲磨在生硬的地上,将那圆润的甲尖给硬生生磨去了一块。 “只不过,巧茵这次犯的错实在是不能轻易饶恕。”老夫人沉声道,看向纪巧茵的眼神当中尽是透顶的失望与厌弃。 “这一回若不将她好好惩戒一番的话,只怕将来不必我动手,也会继续有什么这个王爷那个将军的来替我处死了这个孽种!” 纪巧茵闻言,肩膀狠狠一抖,耻辱夹杂着恐惧一齐涌了上来,透过凌乱的发丝射向纪芙茵的目光之中,满满的全是怨恨与仇视。 纪芙茵稍稍一瞥,便对上了纪巧茵那如同毒蛇一般的目光,心下倒也对她现在如此痛恨自己的原因明白个七八分。 之前若不是自己喊来莫离,拦住了要用自尽来上演一出苦肉计的她,现在说不定她也就不必受到这样一番责罚与羞辱了。 纪芙茵的唇角冷冷地挑起一丝不屑的笑,只当是不曾看到纪巧茵那怨毒神情,心下也收了其他的一切思绪,打算先等老夫人说出处置纪巧茵的方式,再慢慢想旁的对策。 纪云豪同纪夫人也已经对纪巧茵寒了心,先是对自己姐姐的夫婿有了不该有的念头,后又明知故犯,挖空心思想要毁掉妹妹的亲事。 这样的女儿,如此品德败坏,即便是这世间最慈善的人在场,大概也不会阻拦老夫人对她的惩罚。 夫妇二人对视一眼,纪云豪面色凝重,微微点头,得到了示意的纪夫人便开了口。 “母亲,巧茵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也跟我这个主母平时管教疏漏有关,还请母亲一并责罚。” “这事同婉儿你并没有关系。”老夫人神色淡淡地摆摆手,“平日里虽然有什么事情都要你来决议,可平日咱们府里的小姐们,可都是跟着自己生母的。” 周姨娘浑身一哆嗦,原本就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的眼睛,一时间变的更加慌乱了起来。 “吃穿用度,重要之事的安排,这些若是出了错,尚且还能怪到你这个主母的头上,可品行不端这一项,主母再好,不是日夜看着的,也是不顶用的。” “最根本的关系,还是出在她那生母身上。”老夫人端过湘莲手中的茶,稍稍饮了一口,一道冷厉的目光便射向了周姨娘。 “巧茵之所以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跟你这个生母也脱不了干系,从前我便觉得你不是个大方得体的,要不是刘姨娘当时做了主,你是做不得我纪府姨娘的。” “明儿开始,你这个姨娘,还是不要再当了吧,从前在纪府是做什么的,往后还是去做什么吧。”老夫人淡漠地瞥了一眼周姨娘,言辞之间,有种令人不能拒绝的冷硬。 先是女儿在自己的眼前被打得体无完肤,紧接着,竟是连自己的锦衣玉食的好日子都要立即成为过眼云烟…… 周姨娘顿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脑袋里面嗡鸣不止,仅剩的最后一丝力气令她强撑着跪了下来,匍匐在地上对老夫人缓缓磕了个头。 “谢……老夫人宽容!” 看着周姨娘那一口浊气梗在胸前的模样,纪芙茵的心中不免有几分感慨,当日这周姨娘一味恭维大夫人,对自己母女一味狠踩落井下石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想到过自己还会有从姨娘降回到丫鬟的一天。 不过这周姨娘看起来,倒还真是比自己那个三妹妹懂得审时度势了不少,若她现在不乖乖的顺从老夫人,而是想要争辩抑或反抗的话…… 那么,想必不管她哭诉的言辞有多恳切,祖母也还是只会更加动怒的。 直到这,纪夫人胸口紧绷着的一处,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老夫人以往便不喜这个刻薄狭隘又自私嘴碎的周姨娘,后来出了纪巧茵这么一档子事,她更是想要发落了她,却又一时找不到借口。 原本她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帮老夫人把那矛头引过来,直到得了纪云豪的授意之后,才算是安下心来。 “至于巧茵……此生不得再跨出房门一步。” 老夫人面容冷漠地道出这句话,地上的纪巧茵登时便抖成了一团,倒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那无尽的愤恨! 此生不得再跨出房门一步,便是要将她软禁在那方寸之间,凄凉孤苦一生,最后也只能落得个孤单离世的凄惨下状…… 都是她,都要怪纪芙茵!若是没有她那一阻拦,自己此刻说不定早已经蒙混过去了! 刻骨的仇恨,令纪巧茵原本便怨毒无比的眼中,笼上了一层暗红。 淡淡地瞥了那双似是含血的眸子,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紧了紧。 纪巧茵并不聪明,可却有股子邪性劲儿,心里一旦认定了那股子仇恨,就算是同归于尽,也是会拼着命拉对方下水。 现如今看她这模样,已经是将自己给恨到骨子里了,若是将她就这样留在府里,总也是为自己埋下一个不小的隐患。 虽说现如今自己有莫离莫欺傍身,可若是有个什么万一…… 纪芙茵眸光沉了沉,这一世她费尽心机才走到了这一步,像这样大的隐患,自然是要除走为妙。 “三妹妹正值妙龄,祖母就这样便要将她一生囚禁起来,这惩罚未免有些……让人不忍啊,祖母。” 纪芙茵哀哀地叹息一声,面色中似是有万般不忍,“这次巧茵犯得大错,的确让人无法原谅,可也请祖母看在四妹妹现如今并无损失的份上,这责罚还是稍微减轻一些吧。” “的确,三妹妹这一次又一次的不懂事,是让祖母伤透了心,可也请祖母看在三妹妹往日那些好的份上,将这责罚收回吧。” 老夫人的面容登时紧了起来,“芙儿,我只当你是个懂事明理的,怎么也这样糊涂?” 纪芙茵笑笑,言辞恳切道:“芙茵不是糊涂,芙茵只是谨记祖母往日的教诲,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你说,你这三妹妹要如何处置?”老夫人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若不是她自己坐的太过分,我何至于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孙女?” 纪芙茵也轻叹了一声,商议道:“三妹妹年纪小,性子骄纵些也是正常,等往后嫁到了夫家,这性子一准能改过来不少。” “别的法子,我也是想不出的了,之前父亲也吩咐过了我与母亲,依我看,不如就按父亲说的,在四妹妹嫁进王府之前,先把三妹妹的事情给定下来吧。” 直接断了她这条命,未免太过便宜她,将她软禁在纪府,又无疑是给自己埋下一个祸端,最好的,便是将她给远远的打发了出去,让她的余生都在怨恨当中度过…… 老夫人听罢,凝眉深思了半晌,又冷冷地斜睨了一眼纪巧茵,终是点了点头。 “该为她找个什么样的人家,应当就不必我来说了吧。” 纪芙茵颌首,“祖母的意思,芙儿明白的。” 有了纪芙茵的应承,老夫人这才算是肯定的点了头,只是心里仍有些不踏实。 思忖片刻,老夫人沉声道:“你们都回去吧,芙儿你留下,湘莲,去将沅神医请来。” 请沅千伊来?纪芙茵一时有些疑惑,不懂老夫人喊沅千伊来的用意,可当她看到,老夫人的视线一直阴晴不定地注视着纪巧茵的脸,心下顿时便咯噔一下。 难不成祖母是要……? 正心头一惊,纪芙茵忽然注意到周姨娘在拼命地冲自己使眼色,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恳请自己到外面去一趟。 想了想,纪芙茵开口道:“祖母,方才站了这一会儿,芙儿觉得胸口有些闷,先去院子里站一会,等沅神医来了便再回来。” 老夫人自然不疑有他,立即便点头允了。 这时候其他的人都已经走远了,纪芙茵走出去,果真见到了藏在墙角处的周姨娘。 见了她出来,周姨娘立即踉跄着跑了过来,身子一软便跪下了,一双手死死地抱住纪芙茵的小腿,眼泪糊了满脸。 因为怕老夫人听见,周姨娘脸上的泪虽是流个不停,喉咙里却是一直忍耐着,只发出一丝低微的呜咽声响。 第132章 药汁毁容断后路 “二小姐,求求你,求求你跟老夫人求求情吧!” 眼泪将周姨娘脸上的脂粉冲刷的乱七八糟,纪芙茵皱了皱眉,一旁的落玉二人立即上前,强行将周姨娘抱住纪芙茵的手臂给拽开了。 “巧茵挨了那样的一通打,已经够可怜的了……二小姐,求求你,在老夫人的面前说说好话,不要将我真的降成通房丫鬟啊!” “现在我看明白了,巧茵她……她是觅不得什么好人家了……” “本来我是一个姨娘,就不能在这件事上帮她什么,若是降成了通房丫鬟……倘若她的夫家是个混账的,我这个做娘的,可真就是一点也帮持不上她了啊……” 周姨娘竭力隐忍着自己的哭声,语调凄婉,若是那不知情的人见了,想必都会叹一声可怜。 可纪芙茵心里却是清清楚楚的,当即便轻叹一声,语气坚决地开了口。 “今日祖母所做的其他事情,我姑且不作评论,可唯独只有一样,祖母她是说的一点错处都没有的。” “三妹妹之所以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周姨娘,你扪心自问,这难道同你的虚荣浮夸就当真没有关系吗?” “如果不是你自小便教三妹妹什么都要不分对错的争,她何至于变成现在这幅模样?在她的心中,是非价值早已经扭曲,这,同你这个做生母的,根本就是脱不了干系的。” “更何况。”纪芙茵有些轻蔑地笑了笑,“你来求我,让我替你向祖母求情,恢复姨娘身份,真就是全都为了三妹妹,自己连一点私心都没有存的么?” “你若是能毫不亏心的应一声,我这就进去替你求情。可你当真就能做到一丝都不亏心么?” 见周姨娘一愣怔,纪芙茵笑了笑,冷冷地转过身,“周姨娘,好自为之吧。” 周姨娘同刘红云虽然算是一丘之貉,可在对待女儿这一件上,刘姨娘是掏心掏肺,甚至不惜以死来为女儿博一个似锦前程。 而那周姨娘对女儿的心意,同刘姨娘比起来则搀杂了不少水分。 名义上她盼着纪巧茵嫁得好,是为了女儿将来能有一个好的前程,可实际上不过就是想要让她嫁的出人头地,也好让她在纪府的腰板更硬几分罢了。 进了房间,纪芙茵命丫鬟将房门关了起来,将周姨娘那一丝细细的呜咽声彻底隔绝在了外面。 她自以为自己的事情没人知道,可却瞒不过纪芙茵的眼睛。 这一次纪巧茵偷龙转凤,妄图代替灵茵嫁进宁王府的事情,周姨娘必定是知道的,可她竟然都不曾劝她半句。 就冲这一点,周姨娘落的个现在的下场,当真是一点也不亏。 纪巧茵还瘫坐在地上,一张脸低低地埋在一头乱发当中,身体因为疼痛而时不时地一阵颤抖。 老夫人端坐在椅子上,正手捧了一盏香茶,像是在闭目养神。 纪芙茵悄声走过去,坐在了祖母身旁,也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茶水慢慢喝着,等那沅千伊的到来。 沅千伊来到之后,见了纪巧茵那副模样,面容上也露出了三分惊诧的模样,却也只是微微一瞬,便又恢复到了以往那张对什么都满不在乎的神情。 “不知老夫人找我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劳烦沅神医了,这一次,的确是老身有事相求。” 老夫人神色复杂的瞥了一眼地上的纪巧茵,像是在同自己做最后的斗争,终于,老夫人还是继续开口说了下去。 “不知沅神医能否配制一种……敷上之后没什么痛苦,却可以令人毁容的药汁。” “自然是可以的,这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那药汁是要用来做什么的?” 沅千伊同纪芙茵一般,已经猜到了几分,只是这件事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 老夫人重重地叹息一声,语气有些沉重,“我要用在巧茵的身上。” “身为大家闺秀,却在私下与陌生男子私相授受,着实有悖道德。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往后嫁了人,难保不会又给纪府丢脸。” “用那药汁,把她最后一点资本和念想断了,也好让她踏踏实实地留在夫家相夫教子,不至于辱没了我纪家的名声!” 纪芙茵心头一颤,果真,先前在祖母打量着巧茵的脸看个不停时,她便隐约猜到了这一点。 只是没有想到,祖母竟然当真可以狠下心来,做出这个决定。 芙茵心中禁不住又是一阵唏嘘,祖母的这一决定,乍听起来似乎残忍到了极点,要在如花般的年纪夺取一个女子的美貌面容,无异于是将她逼到了最凄惨的绝境。 可祖母的这一决定,对于巧茵来说,却未必算是坏事。芙茵打量着纪巧茵,暗暗摇了摇头。 纪巧茵的性子,注定不会是一个安分的人。将来即便是嫁入了夫家,若是对夫家心存怨恨抑或不满,难免不会凭借着自己的几分姿色,再去谋划什么别的出路…… “祖母,祖母!不要!不要毁掉我的脸!” 先前像是认命的一样的纪巧茵,在听到老夫人的这一决定之后,撕心裂肺地哭喊哀求了起来。 她已经没有了家族支持这一后台,仅剩的也就只有容貌这最后的一点资本了,若是连这一点也要失去,那她真的就是再无一丝翻身的机会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祖母!我撒了谎,我没有同什么男子私下交换过定情信物,真的没有啊祖母!” “之前那样说,我只是,只是为了让大家相信宁王爷遇到的女子是我,我才撒了谎的呀祖母!我并没有同什么男子有过私相授受,真的没有啊祖母!” 纪巧茵匍匐在地上,鞭打的伤口令她连站立都不能,凄厉的哭求声响几乎要将这房顶给掀翻。 老夫人冷着脸,同一旁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立即便有人上前,将纪巧茵的嘴堵了个严严实实。 “那药汁,沅神医什么时候可以调配好?” 沅千伊道:“现在便可以,老夫人提的要求并不复杂,因此也是不难的。” 老夫人嗯了一声,有些疲惫似的点点头,“神医需要什么,只管吩咐我这里的丫头去取便是。那药汁能早些调配出来,便早些调配吧。” “好,只是再快也需得半个时辰,这期间还需老夫稍候了。” 说罢,沅千伊便命人回去自己房里,取来了调配药汁所需要的器具与药材,等丫鬟们将东西取回来之后,纪芙茵禁不住咦了一声。 “这些都是干花?” 看着沅千伊拆开纸包,从里面倒出来的竟都是一朵朵的干花,只是那些干花的颜色同往常见到的有些不同,颜色格外艳丽,一朵朵的殷红,像是被什么给注入了鲜血一般。 “这花名叫朱砂痣,以鳄鱼眼泪,与研磨到极细的朱砂痣相调和出来的药汁,就叫做美人泣。” 沅千伊一边研磨着那些干花,一边同纪芙茵说道。 “之所以叫它美人泣,是因为这汁水一旦沾到脸上,若是没有相应的药汁,在三个时辰之内将其洗掉,脸上便会永远留下它涂抹上去时的痕迹。” “美人姣好的面容上一旦沾了这药汁,必然会伤心痛苦到大哭一场,这便是美人泣。” “这名字的由来倒有些意思。”纪芙茵悄声道,眼神扫过又是一副闭目养神姿态的祖母,轻轻叹了一声。 等那药汁调配好的时候,不多不少正好是半个时辰。 被叫做美人泣的药汁,被沅千伊倒在了一个白色的细瓷盆当中,鲜红醇厚的颜色看上去,当真像极了一盆鲜血。 嫣红的液体在白色细瓷盆中微微摇晃,看起来竟有种妖冶的美感,只是那味道却令人有些说不出的滋味,似乎只是嗅上一嗅,唇舌之间便满是苦涩。 “不要,祖母!求求你!不要把它涂到我的脸上!” 还不等有人靠近,纪巧茵已经开始尖叫挣扎了起来。 老夫人皱了皱眉心,示意一旁的两名粗壮婆子将纪巧茵给架起来,又让湘莲端着那美人泣,走到了纪巧茵的面前。 “老夫人……” 湘莲将沅千伊事先一同准备好的毛笔递过去,不料却见到老夫人摇了摇头,将那毛笔给推了回去。 “芙茵,你来。” “祖母?” 纪芙茵一时间有些诧异,此先她还不明白祖母为何要将自己留下,原来竟是为了要让自己来毁了巧茵的容貌……! “祖母,我同巧茵姐妹一场,这件事……请恕您的芙儿无从下手。” 纪芙茵愣怔了一刹那,在尚未清楚祖母究竟为何这样做之前,她最好还是不要贸然的应承下来什么为好。 “这件事,必须得由你来做。” 老夫人语调平缓,却有种令人不能拒绝的坚决。 同老夫人对视了片刻,纪芙茵纤长双睫轻轻一颤,默默地走上前去。 她想明白了祖母为什么会执意要让她来做这件事,走上前,纪芙茵轻轻拨开纪巧茵垂在额前的乱发,轻叹一声。 “巧茵,对不住了。” 第133章 亲上加亲 “走开,你给我滚!纪芙茵!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你的妹妹来看过!现在看见我遭了殃,你心里可还满意了?!” “你也好,父亲也好祖母也好!明明我们都是庶女,却只偏袒着那个灵茵!” “滚!你给我滚!不要靠近过来——滚啊!” 纪芙茵有些悲哀地看了她一眼,事到临头了,她竟然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一味的只将自己遭殃的过错推到别人的头上。 听见纪巧茵那破口大骂的言语,越来越过分了起来,纪芙茵沉了脸,示意湘莲靠近过来,纤纤素手竟直接泡进了那一池血红之中。 “你要做什么?你到底要做什么!?给我滚!滚开!不要靠近我!” 纪巧茵尖叫着,忍痛奋力挣扎着,无奈身体却别那两个婆子给按的结结实实,丝毫也动弹不得。 目光凌厉地扫了纪巧茵一眼,纪芙茵上前,同她面对面的站着,在纪巧茵骂的正暢汗淋漓的时候,抬手便是一耳光狠狠地甩在了她的脸上! 顿时,一片殷红即刻便覆盖在了纪巧茵脸上被打过的地方,花汁在一刹那便渗入了她的肌肤,一张脸看起来就像是生来便长有了那样一朵的硕大胎记,丑陋不堪。 “这一巴掌,是我这个做姐姐的最后一次教训你。”拿帕子揩去指间还在滴落的花汁,纪芙茵凝眉,厉声道。 “这一巴掌也是在提醒你,若是往后什么时候脑子里面又犯了糊涂,还想要做那些不该想不该做的事情,且先好好回想一下这巴掌!” 纪巧茵呆若木鸡,一双瞪大了眼睛里面在那巴掌挥过来的瞬间便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两个婆子手一松,纪巧茵立即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方才沅千伊在说这美人泣的时候,她也是听到了的,此刻就算看不到,她也已经知道自己曾经的美貌容颜是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不——不!你还我的脸,你还我的脸!” 纪巧茵双手胡乱地捂在脸上,哭声凄厉。 “纪芙茵,你会有报应的!你心肠这么恶毒,一定会有报应的!”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皱,视线斜斜地扫向地上的纪巧茵,同那两个婆子道:“把三小姐送回房里,不要留在这吵到了老夫人。” 两个婆子应了一声,也知道现如今这纪巧茵在纪府已经算是彻底没了地位,当下也不客气,一人拉过一只手臂,硬是将她给拖了出去。 折腾了这一场,老妇人看起来也有些乏了,吩咐下人将房间打扫干净,便回去内室歇息着了。 由于手上也染了那美人泣,纪芙茵吩咐丫鬟去跟着沅千伊取来了洗刷用的药汁,回去自己的院子,将药汁混在了清水里面,将染成血红的手泡了进去。 “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拿了毛巾,一点一点地擦着纪芙茵染红了的手,落玉开口问道。 “方才,老夫人为什么执意要让小姐来做这件事?” “小姐这样做的话,同三小姐之间的怨恨岂不是会变得更深?三小姐日后想必会更加怨恨小姐了吧。” 纪芙茵笑了笑,“就算我不那么做,她也早就已经怨恨上我了。” “而且祖母执意要这样做,也是有道理的。祖母年纪渐长,这一次管得了她,下一次未必就还能有精力来管教她了。” “至于母亲,那些年总是被三妹妹母女给压过去一头,就算母亲现在可以惩治她,可她的心里终究也还是不服的。” 纪芙茵叹口气,“管教弟妹这种事,本来便是应该由长姐来做,可大姐姐她又已经在祖母心中失了信任,这压制住三妹妹那些不安分的小心思的任务,也就只能落在我头上了。” 落玉也叹了一声,“那往后小姐的日子岂不是麻烦的很?” “倒也不会太麻烦……”纪芙茵甩甩指尖上的水,看着自己那已经恢复白皙的手,“赶在宁王爷迎娶四妹妹之前,将她给嫁出去了便是。” “小姐这话说的容易,可这婚姻嫁娶,哪里是有那么容易的?” “往日里三小姐再如何胡闹,一来样貌总是娇滴滴的,二来也算是咱们府里堂堂正正的小姐,可现在……” 纪芙茵淡淡一笑,意味深长地看着落玉,“只要她的身上还带着纪家小姐的这一名头,总还是有人会趋之若鹜赶来迎娶的。” “那就好,奴婢也只是担心,若那三小姐迟迟嫁不出去,一直留在纪府的话,将来岂不是要天天琢磨着如何对付小姐了?” 在一旁拧帕子的青梅听了这话,笑道:“落玉你这担心可真是没什么必要,就算那三小姐嫁不出,咱们小姐可是转了年就要嫁进将军府的,那人嫁不嫁得出,跟咱们小姐可没什么干系。” “你们两个。”纪芙茵哭笑不得,“有时间在这里嚼舌头打趣自己主子,不如好好的替我想一想,送些什么贺礼给四妹妹才是。” 叶贤一这次来,见到了心头一直挂念的人,又隐约了解到了灵茵此先的日子,自然是不肯再将她长久的留在纪府,于是婚期就这样早早地定下了。 婚期定在了夏末秋初之时,到时气候不冷不热,也正是个嫁娶的好时候。 既然这样的话,那么她便要赶在夏季结束的时候,将纪巧茵给嫁出去了。 擦干净手,纪芙茵端过丫鬟捧来的茶,喝了一口,粗略地回想了一番前世这二位妹妹的境遇。 前一世,刘姨娘也算给周姨娘面子,将巧茵收在了自己名下,以嫡女的名义将她风光大嫁了出去,而灵茵,则因为总是不言不语,便被当成没什么利用价值的庶女,草草地嫁到了一户凄凉的人家。 前一世自己虽然早早地入了宫,可之后纪府的事情她也是知道个大概的,前世纪灵茵之所以会落得一个凄凉下嫁,也同纪巧茵的阴险心肠脱不了干系。 这一世,她绝对不会再让这种事情发生了,至于那纪巧茵,自己做的孽,也该让她自己来尝一尝了。 纪家三小姐该议亲了消息散布出去,不到半个月,便有不少的媒人踏上门来,送来的写有男子生辰八字的名帖也有了厚厚一叠。 只是在这些人当中,想要跳出一个样貌家世品德都过得去的,实在是难。 听落玉简略地讲着求亲的男子境况,纪芙茵也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现如今大户人家在挑选儿媳女婿的时候,消息灵通的程度堪比谢君撷的醉风楼。 尤其是像纪府这样的人家,哪位小姐是受宠的,哪位小姐是不得宠的,就算不必事先刻意让人将消息散布出去,他们也还是可以打听个**不离十的。 在这种时候还会来求娶纪巧茵的人家,贪图的便是想要通过这场亲事,多多少少地抱住纪府的大腿,往后也好时不时捞些好处罢了。 这些人的条件大约都是一样的,听来听去相差也不会太大,只是其中却有一个人,是她一早便等着出现的。 “不必念了。”纪芙茵打断了落玉,“只管在里面找一个叫做宋成喜的人,若是有,便将他挑出来,若是没有,就再等等。” “是,小姐。” 落玉应了声,在那一堆名帖里面找了半天,抽出一份来,“小姐,这里有一个。” “拿过来我瞧瞧。” 纪芙茵拈过那名帖,从名字再到生辰八字,以至祖籍等等看了个遍,点了点头,吩咐落玉道:“把其他的都扔了吧,就这个了。” “小姐先前便认得这人?”落玉好奇道。 “倒也不算认得,只是听说过罢了,要说起来,这宋成喜若是真的娶了三妹妹,那还算是亲上加亲呢。” 见落玉仍是疑惑,纪芙茵笑道:“这人乃是三妹妹生母的一位远房亲戚,想必也是知根知底的,同三妹妹配成一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的。” 说起这宋成喜,也是她怎么都忘不了的人,在前世,四妹妹灵茵便是在纪巧茵暗地的阴谋教唆之下,被逼嫁给了他。 若不是嫁到了那样的人家,四妹妹也不会年纪轻轻,刚嫁过去不久便一病不起了…… 前世这宋成喜既然是三妹妹千挑万选,给四妹妹选出来的如意郎君,那么这一世,她就要替四妹妹,将这千挑万选出来的如意郎君还给她好了。 轻轻掂了掂手里的名帖,纪芙茵轻声道:“落玉,找些好点的金创药来,我要去三妹妹那一趟,也好把这喜讯好好告诉她。” 先前纪巧茵冒名顶替纪灵茵,企图浑水摸鱼嫁进宁王府的事情,现如今纪府里已经是人尽皆知,纪巧茵同周姨娘后来又遭受了这样重的责罚,跟着她的下人也都觉得面上无光。 因了这个缘由,那些个下人们在伺候纪巧茵的时候,也格外松懈了起来,就连给她的伤口用的金创药,也都是顶便宜的货色。 “三妹妹,身上的伤口可已经恢复的好些了?” 听见纪芙茵的声响,纪巧茵一个激灵,猛地转过身来,一双眸子里面恶狠狠地喷着怨毒的寒光。 第134章 最后的贪婪 像是没看到她那怨毒神情一般,纪芙茵坦然坐下,打量着被纱布封的严严实实的门窗。 “天气越发热了,三妹妹这么封门封窗的,仔细伤口化脓。” 扫了一眼纪巧茵手背上露出的半截鞭伤,上面已经有些红肿化脓的迹象了,想必是因为用了劣质的药,又整日闷在这闷热不通风的房间里所致。 “怎么,还带了护卫来?看来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是恨不得杀了你的!” 纪巧茵咬牙切齿,脸上蒙了一层厚厚的面纱,只露着两只眼睛在外面,怨毒地盯着眼前的纪芙茵同莫离等人。 对上她那视线,纪芙茵淡然一笑,她很肯定现在纪巧茵手中若是有一把刀子的话,是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插进自己胸口的。 她这一笑,却令纪巧茵更加心头火起,“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你便觉得这样好笑了是么?!” “把我害成现在这幅模样还不够,现在又赶来看我的笑话,你现在可是满意了?!” 纪芙茵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三妹妹,我来只是为了要告诉你,关于你亲事的问题,并不是来看什么笑话,至于莫护卫,他是我的近卫,跟在我的身边原本也是正常的。” “还有这,是带来给你的上好的金创药,若给你送药也算你看你的笑话来了,难道那长年对你不闻不问连一次探望都没有的,便就是你至亲的好姐妹了?” 纪巧茵胸口顿时觉得一阵憋闷,自打她们母女出事以来,从前那嘴上说着千好万好的纪妃茵,竟是连一次都没有来探望过她们母女。 有一回,纪妃茵在路上遇见了周姨娘,竟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便走了过去,知道这事,原本心里便不痛快的纪巧茵,更是怄气了许久。 只不过现在,她却并不想要计较这些,纪芙茵方才的话令她一个激灵,满脸戒备。 “亲事?” “不错,这人可是经过了千挑万选才挑出来的,家世虽然不怎么显赫,但也算的上是一门好姻缘了。” “呸!”纪巧茵狠狠地啐了一声,“好姻缘?!我看是你胡乱找了一家不知道是哪里的叫花子,只打算将我早早地嫁过去等死!”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三妹妹这么说可着实有些过分了,若是论辈分的话,这宋成喜还算得上是三妹妹你的远方表兄呢。” “宋、宋成喜?” 纪巧茵一怔,粗略回想一下,在记忆当中,似乎果真曾经听到娘说起过这个姓宋的表兄一家,可除了记得有这么个人之外,其他的竟是一无所知。 愤愤地哼了一声,纪巧茵道:“鬼知道是哪里来的,我不嫁!” “这是为何呢,三妹妹?那宋成喜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官吏,衣食也算丰足,比不上皇亲国戚,比下还是绰绰有余的。” “更何况,他还算是你的表兄,同咱们纪府也算是有些瓜葛的亲戚,到时候等你嫁过去了,这亲上一加亲,他待你想必只会更加的疼惜。” 纪芙茵捧了茶,轻轻饮得一口,“若你瞧不上他现如今的职位,那也是无妨的,这人嘛,只要一入得了官场,但凡是有些上进的性子,平步青云也是指日可待的。” 看纪巧茵那渐渐有了些动容的神情,纪芙茵的眼底便禁不住划过一抹冷笑。 方才那些话,可都是前世纪巧茵在游说纪灵茵嫁入宋家时所说的,今日她又一字不漏的还给了她。 “你会有那么好心?”纪巧茵盯着她打量了半晌,终于开了口,“你难道不是应该落井下石的么?” “三妹妹。”纪芙茵正色道,“先前我便与你说过,你犯了错,自然是要受到惩罚,并不是我抑或祖母在针对你什么。” 纪巧茵冷笑,“你以为说两句冠冕堂皇的我就信了?纪芙茵,你没安好心便是没安好心,何必假惺惺的在这里装什么好人!” “就算只是想也知道,你绝不会给我找来什么好的人家,你挑的,我是宁死也不会嫁的!” 纪芙茵轻笑一声,“怎么就算是我挑的了呢?这些名帖子在送到我那里之前,可全都在祖母面前过了一遍的。” “这些人家,可都是祖母觉得可行的,难不成你还想要说是祖母有意想要害你?” “我可不曾这样说过,你不要血口喷人!”纪巧茵脸色一变。 先前的那一通鞭打,已经令她对老夫人望而生畏,就算心里真的有不满,又哪里敢在明面上说出来呢? 纪芙茵也不恼,只微笑着看她,“那三妹妹的意思是什么呢?” “在来之前,我也已经问过了祖母与母亲,都说这件亲事是极好的,若是这样的三妹妹都不情愿,那你究竟是想要一桩什么样的亲事呢?” 看纪巧茵抿着唇,似是在犹豫着要说出什么来似的,赶在她说出来之前,纪芙茵又慢慢地开了口。 “若你是想要说,曾经在瑞王邀请围猎时认识的,同你交换玉坠儿的那位公子,我看大可以免了。” “瑞王认识的都是什么人家,且不说品性如何,往后如何,但是看他们现如今的地位,让他来娶一个庶出的小姐,你觉得可能么?” 纪巧茵听得又是一阵怒火翻涌,恨恨道:“怎么就不可能了?” “四妹妹也是庶出,不也一样可以嫁给宁王爷?!大姐姐也是庶出,不也同样可以得了六皇子殿下的恩宠?!” “同样都是庶出姐妹,二姐姐怎么就非得要如此看轻与我?!” “你觉得是我看轻了你?”纪芙茵摇头,带着一丝怜悯似的,轻笑道,“既然你总是纠结于此,那我们今日便说个清楚。” “大姐姐是如何得以留在六皇子殿下身边的,不必我多说,刘姨娘的牌位还在她房里摆着呢,若不是出了那档子事,她岂能如此轻易便留在了皇子身边?” “而四妹妹你更是攀比不得,从一开始,宁王爷爱慕的便是四妹妹的才情,并不在意她的容貌抑或家世。” “大姐姐的,是刘姨娘用命给她换来的,四妹妹的,是她的才情为她铺了路,这同我高看还是低看谁一眼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四妹妹,你哪里来的底气去嫉妒眼红她?若你能有她身上的七分才情,三分明理,现在你也就不会是这样的下场了。” “所以说,三妹妹你就算是要怪,也着实怪不到我头上来。若你心里还是怨恨难平,我劝你还是早早地消了那些个念头的好。” 纪巧茵越听脸色越是涨红,最后竟狠狠地一拂袖,“够了!” “二姐姐你少在这里冷言冷语,我看不上的人家,说不嫁就一定不嫁!” 见她柳眉倒竖,丝毫反省的神态也无,纪芙茵冷了脸,嗤笑一声,开口道:“难不成,你还觉得自己还有挑选的余地么?” “现在祖母同父亲母亲如何看待你,想也不必我多说什么了,你若是能看得清楚,老老实实地不再惹出什么祸端,那也就罢了。” “若你还是执意要闹上一场,到时候若是祖母当真发了恨,真的将你给活活打杀,到时候可别怪我这个做二姐姐的没有提醒过你!” 一提到老夫人,纪巧茵顿时觉得身上的鞭伤又有些隐隐作痛了起来,一时间虽然心中仍是不忿,气焰却已经不敢再如此嚣张了。 看她的模样,纪芙茵又沉声道:“你且放心,咱们毕竟姐妹一场,你成亲之时,我绝对不会让母亲亏待了你。” 听见这句话,纪巧茵的眼睛亮了亮。 现如今的情势,她又怎么可能看不明白? 她现在虽然身在纪府,还有着一个三小姐的名头,可除了这一声三小姐的称呼,纪府上下待她甚至都已经连个丫鬟也不如了。 反正早晚都是要嫁,他们也绝对不会给自己尽力挑一个如何好的人家了,既然这样的选择已经成了定居,那她多少,也要在纪府为自己捞上最后一笔! 想了想,纪巧茵开口说道:“二姐姐方才也说了,那宋家的家境是不怎么好的。若我真的嫁了过去,总也要为自己的生计来操心的。” “所以,若是二姐姐能够答应嫁妆由着我来挑的话,那关于这亲事,我便绝对不会再说什么的了。” 纪芙茵轻轻一笑,“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只要你要求的不会太出格,嫁妆由着你挑便是。” 离开了纪巧茵处,青梅有些不忿,“小姐怎么如此由着三小姐,不将她赶出府去就已经是老夫人开恩了,竟然还敢同小姐发脾气提要求,真是可恶!” “这有什么,若是用些钱财便能将她给打发了,反倒还让我省心了呢。”纪芙茵道。 “你们两个就先不必跟着我了,去祖母同母亲那里,就说三妹妹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过两日便可以直接送来聘礼了。” 青梅同落玉应了,分头去向了老夫人同夫人处,纪芙茵同莫离一路向回走,突然间,莫离却顿住了脚步。 第135章 疑虑渐消 “怎么了?”纪芙茵问道。 “顾含谦来了。” “他不是经常来的么?”纪芙茵有些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 莫离皱了皱眉,“赵洛之也在。” 纪芙茵仍是不解,“那又如何,他也总是隔三差五便要来到府里的,倒是你,怎的便如此惊讶了?” “气息有些……怪异。”莫离眉心紧皱着,“杀气有些重,这是之前不曾有过的。” 纪芙茵眸光一凛,“杀气?是含谦还是……?” “赵洛之。”莫离肯定道,“那杀气对着的人应当是顾含谦。” 刹那之间,纪芙茵的眼前浮现出了那半块玉佩,顿时心头一紧,压低了声音,急急道:“我过去看看,你且隐在暗处,若是不得已……” “明白了。”莫离点点头,身子一晃,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暗处。 纪芙茵稳了稳心神,快步向前方走去,要走过眼前那一处转弯时,步伐才恢复了先前的平稳。 拐过这一处转弯,纪芙茵一眼便看到了在前面不远处的三人。 顾含谦同赵洛之正面对面的站立着,纪妃茵娇柔地立在赵洛之的身旁,若是仔细看一下的便不难发现,纪妃茵的两颊上正浮了一抹淡淡的红晕,眉眼之间也像是融成了一汪春水。 只看这幅神态,方才在纪妃茵处发生了什么便不难想像到了。 纪芙茵的心头禁不住一层疑惑,在前世,赵洛之爱她可是爱到不惜亲手杀了自己这个皇后,来让纪妃茵上位的。 若说在前世,他接近自己,只不过就是为了自己天定凤命的身份,可这一世又该作何解释呢? 这一世在得知自己的天定凤命之前,赵洛之早早的就已经同纪妃茵厮混在了一处,迎娶她和迎娶自己所能得到的纪家支持也都是一样的,为什么他却迟迟的一再拖延着纪妃茵? 压下心头的疑惑,纪芙茵走上前,恭敬行礼道:“芙茵见过六皇子殿下。” 纪妃茵柔媚一笑,“二妹妹,难不成是你同顾公子这般的心有灵犀,知道是他在这,便等不及赶来了么?” “姐姐说笑了,只是刚才想起来有些事情需得去告知三妹妹,回去的路上正巧听见了这边有声音,好奇过来看一看罢了。” 顾含谦冲她一笑,也道:“我也是想要去找你的,正巧在这边遇到了六皇子殿下同大小姐。” 纪芙茵谨记着莫离方才说的话,惟恐赵洛之会有什么出其不意的举动,便同顾含谦笑道: “那正好,我先前还在犹豫着究竟要送四妹妹什么贺礼,你来正好帮我拿个主意,殿下,姐姐,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二小姐不必着急,我还有件事,需得求顾公子帮上一忙。” 就在她正要拉着顾含谦先离开的时候,只见赵洛之笑了笑,开口说道:“顾公子先前那玉佩,我见了很是喜欢的紧。” “不知顾公子可否将那玉佩借我一看,回头我也好请了匠人雕琢一块赠与妃茵。” 纪妃茵闻言,面露娇羞笑意,眉眼之间,尽是喜不自禁的神情。 纪芙茵心底却猛地一沉,难不成莫离先前所察觉到的杀气,真的是同顾含谦的那半块玉佩有关? 纪芙茵在心中紧张地捏了一把汗,面色镇定,仿佛若无其事似的,心里却已经着急不安了起来。 只见顾含谦微微一怔,随即便很是痛快地自胸前掏出了那锦囊,打开,取出里面的东西来,递给了赵洛之。 “殿下不必如此言重,只是举手之劳的小事一桩,如何便能称得上是帮上一忙了?” 瞥见了顾含谦取出来的那玉佩,纪芙茵那高悬着的一颗心忽的便落了下来。 虽然看不清那玉佩的细节,可她却知道现在顾含谦拿出来的那玉佩,同之前的半块玉佩是不同的。 尽管两块玉佩看起来没什么差别,可她清楚的记得,在真的那一块上面,是有系着她那颗红珊瑚珠子的,而这半块上面,却什么都没有。 上次赵洛之也只是在顾含谦将那玉佩收了一半的时候看见的,因此就算上面没了那颗珠子,她也不担心他会察觉出什么。 将那玉佩捧在手心,赵洛之细细地看着,脑中却回想起了之前,自己的亲信打听来的那些消息。 上次他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并不仔细,那亲信看的自然也只是记住了个大概。只是回去之后不久,亲信便将他记忆中那块玉佩的来历给打听了出来。 亲信道,那块玉佩上面所雕琢的花样,的确曾经是几十年前宫中所流行的样式,且只有位分教高的后妃才可以佩戴。 除了将那玉佩的来历打听了个清清楚楚,那亲信还亲手临摹了书中所描绘的花样,赵洛之一见了那图样,立即便觉得同顾含谦手中那块是一模一样的。 一个弃婴,手中却有着几十年前,只有后宫妃嫔才会有的玉佩,这不得不令他疑窦丛生,今日正巧见了,便打算瞧个仔细,若真有什么的话,那他就不得不防备或者先人一步动手了…… 只是,等他亲自将那玉佩拿在手中,细细看了之后,眸中却划过了一抹诧异。 这玉佩上面所雕琢的花纹,的确是同自己那天所见到的相差无几,可若是仔细看,也还是可以区分的出多处不同来的。 也就是说,这玉佩只是看起来很像是几十年前宫中的东西,可实际上这二者之间却并无瓜葛。 赵洛之正细细地打量着那花纹,只听顾含谦又有些抱歉地开了口。 “殿下如此喜欢这玉佩,在下本赠与殿下才是,只是这半块玉佩实为已逝友人所留遗物,是万万不可转赠与人的,还请殿下海涵。” “顾公子言重了,我也只是看这上面的纹路奇特,所以才会多几分兴趣而已。”赵洛之笑笑,将那玉佩送还到了顾含谦的手中,“只是我却有些好奇,顾公子所说的那位友人是……?” “年幼之时所相识的一位忘年之交,每每在一处时都会相谈甚欢,后来我那友人自知寿命将尽,就亲手给我刻了个玉佩,也好当成是一个念想。” 顾含谦收了那玉佩,小心地放回了那锦囊当中,动作之轻柔不难让人察觉出他对那玉佩的无比珍视。 见他这一举动,方才心中还存了三分疑虑的赵洛之,此刻便是一丝怀疑也无了。 若那玉佩有假的话,为了早早解开自己的疑虑,按照常人思维来说,想必他方才就会顺水推舟将这玉佩送给了自己。 可他不但没有这样做,反而在言辞之间还明确地道出了这玉佩是绝不可能赠与自己的,这样看来,顾含谦他之前所言并非虚假。 消除了心头疑虑,赵洛之冲那二人微微一笑,简单客套几句之后,便同纪妃茵走向了另一处方向。 等那二人走远,纪芙茵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轻叹一声,道:“原来你早有防备,方才可当真是吓到我了。” “无需为我担心,这种事还是难不倒我的。” 顾含谦淡然一笑,就好像方才面临着巨大危机的人并不是他一般。 “先前他看到那玉佩时,我便料到总有一天他会同我当面要了那玉佩来看的。” 纪芙茵稍稍抿了抿唇,神色之中仍是微微有些忧虑,“你说此事就算是到此揭过了么?” “未必。”顾含谦笑道,眉眼之间尽是一片淡然,“只是你却也无须担心,不管是什么,我总有法子来解决的。” “你倒真是……”纪妃茵拧了眉,瞪着他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说来也奇怪,不管自己身处何时何地,经历了怎样的事情,好像只要有这个名为顾含谦的男子在身边,她就会觉得一股暖意涌在心头,心情也总是明朗的。 也许这个男人,真的是上天对于前世自己所经历的一切苦难,所给与的补偿吧…… 同顾含谦一起回到了院里,还不等进去,便同从另一条道路上赶来的沅千伊撞在了一处。 “沅神医看起来好大的火气,可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不成?” 见那沅千伊一张俊逸出尘的脸僵硬地绷紧,纪芙茵便知道定是纪府又有哪里不合这位神医的心意了,于是便连忙问道。 “先前还只当你们纪府都是懂规矩的,没想到竟是什么人都有!大白天的房间里面竟然就进了偷儿!” 沅千伊一开口,便是十足的火气。 “偷儿?”纪芙茵同顾含谦狐疑地对视一眼,纪府戒备森严,尤其又是白天,那些小偷小摸的人想要在纪府来去自如,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我还会骗你们不成?!” 沅千伊一恼,伸手便要去拉纪芙茵,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便扯了一旁的顾含谦衣袖,向他所住的客房走去,“若是不信,你们自己来看看便知道了!” 顾含谦被他扯了去,纪芙茵虽是无奈,也只得跟在后面,没想到一进了沅千伊的房间,二人顿时有些傻了眼。 第136章 不见了的东西 沅千伊那向来一尘不染的房间之中,此刻竟乱糟糟到让人不忍直视。 房间里头,除了那些被装在匣子里,怪模怪样的蛊虫之外,至于的东西能扔的都被扔了一地,桌上的墨汁混着茶水也乱糟糟的泼了一地。 再看到那地上四散着的沾了灰尘的零散纸张,上面似乎写满了字,纪芙茵有些好奇地拈起一张,“三七,麝香,紫苏……” 粗略一张看下来,那应当是一张活血化瘀的药方,再看向其他的,上面同样也写着十几味药材,却是治疗另一种疾病的方子。 放眼望去,像这样已经写好了的药方,被乱七八糟地洒了一地,还有的被撕碎揉皱,就那么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你问我,我却要去问谁?!”沅千伊看起来已经处在爆发的边缘了,“我这房里少说也有几百上千中世间难寻的药材,你们纪府统统都要给我一一赔来!” 对沅千伊的性子早就了解了的纪芙茵,连忙安抚他道:“自然,自然,若是在纪府丢了东西,我自然是会想法子给你全部找回来的,只是……进来的那人究竟偷了什么?”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就连沅千伊一时半会也没办法说清自己究竟丢了什么。 “依我看,这人定是有目的而来,而且不为求财。”顾含谦捡起地上的几本医术,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到了桌上。 纪芙茵点点头,顾含谦这话说的不错,若是一般的小偷为财而来,必定会去到主人的房间,而不是来这样一处偏僻的客房才是。 沅千伊却是没好气道:“不管那人进来图的是什么,总之我那些药材若是丢了,我必定要将那人给抓住,活活剥了皮剁成碎块喂我的蛊虫!” “沅神医你莫要着急,我这边去找下人来为你收拾……” “不必了!”沅千伊黑脸道,“谁知道进来的会不会又是那个偷儿!” “那这房里……” “我们三个来便可以了,你们两个,我还是勉强信得过的。”沅千伊板着脸,指着一处架子同纪芙茵道,“凡是装订成册的,都给我整理了放到那个架子上头去。” 纪芙茵一怔,心下无奈,也只得抱起方才顾含谦捡起来的那些医术,挨个放到那架子上去。 顾含谦也没能逃得了,硬是被沅千伊抓住,让他将地上那一张张的药方给捡了起来,就连撕成几片的,也得挨个挨个地捡起来。 三人忙活了大半天,沅千伊的房间才算是基本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纪芙茵同顾含谦坐在桌旁,等着沅千伊将房里的东西一一清点。 “怪事。” 在一圈看下来之后,沅千伊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纳罕,“奇怪,果真奇怪。” “沅神医?”听他一直念叨着奇怪,纪芙茵禁不住问道,“何处奇怪?” 顾含谦笑笑,调侃道:“难不成沅神医你这里非但没有丢什么,反而多出东西来了?” “东西倒是真的丢了,不过……”沅千伊紧拧着眉头,狐疑道,“丢的既不是药材,也不是蛊虫,银钱也一文不少,倒是那药方丢了一些。” “只是丢了一些药方?” 纪芙茵很是无法相信,从先前房间的那凌乱程度看来,那小偷简直就像是要将这一出翻个底朝天,结果竟然就只是为了几张药方? 沅千伊点头,晃晃手里那厚厚一叠,“我数了一下,大约丢了约莫二十几张方子。” 费尽心思将房间弄乱,结果却只是拿了二十几张药房,难道说……被偷走的药方里面有什么秘密不成? “沅神医可还记得,丢了的那二十几张都是什么样的药方么?”纪芙茵问道。 “这如何能记得清楚,不过,都是些不怎么要紧的方子。”沅千伊道,“平日闲了,偶尔就写一写药方权当消遣,写出来的,也都是寻常可见的药方,着实没有偷盗的价值才是。” 纪芙茵禁不住问道:“别的东西,真的连一点也不曾丢失?” 沅千伊回答地斩钉截铁:“不曾。” 说完,沅千伊又摆了摆手,“你也是不必担心的了,既然只是丢了些不怎么要紧的方子,找不找回来也都没什么了。” 沅千伊虽然说了没什么,可纪芙茵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不管那人是谁,拿走那些药方的理由,想必不会只是恶作剧那样简单。 回到自己房里,纪芙茵同落玉二人说起了这件事,不料听着听着,一旁的海煞莫欺咀嚼糕点的小嘴巴竟渐渐停了下来,两只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向纪芙茵。 “小姐,莫欺看到了今天是谁进去了沅哥哥的房间。” “当真?”纪芙茵一怔,问道莫欺,“你是如何看到的?” 舔了舔唇边的糕点渣渣,莫欺说道:“小姐今天走了以后,我觉得无聊就去找沅哥哥玩,可是沅哥哥不在,我就想要躲在院子里面等他回来。” “之后呢?” “然后,等了一会以后,沅哥哥还是没有回来,可是小姐的那个很讨厌的姐姐却来了。” 纪芙茵眉心一紧,进去的人竟然是纪妃茵?可她不是已经从沅千伊处得到那助孕的药了么,这次去,又是避开了沅千伊所在的时间,究竟是为了什么? “然后呢?她又做了什么?”纪芙茵柔声地追问道。 “然后,她带着丫鬟进去了一小段时间,出来的时候,衣袖里面藏了一些皱皱的纸。”莫欺认真地回忆道,“再然后她就离开了,莫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着,莫欺,这话以后不可以再告诉别人,知道了吗?” 在查清楚事实之前,未免打草惊蛇,纪芙茵不得不叮嘱了莫欺这样一句。 莫欺很认真地想了想,“告诉沅哥哥也不可以吗?” 纪芙茵哑然失笑,看不出沅千伊那个怪脾气的,同莫欺倒是很合得来。 摸了摸她的头,纪芙茵温柔地说道:“以后我会告诉他的,但是在那之前,你也还是不能告诉他。” 莫欺的表情似懂非懂,小脑袋却点的很是坚决,“小姐不让说的,莫欺就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真是乖,去,青梅,再去小厨房端些糕点来给她。”纪芙茵笑着捏了一把莫欺的小脸,等她欢喜地从凳子上跳下去之后,神情登时便冷了下来。 平日里,沅千伊是极少会离开那客房的,今天之所以会出去,起因是因为一名洒扫丫鬟的话。 那丫鬟在去到沅千伊的房里时,不经意间同他提到,在街上的某处不起眼角落,有一老妇人正在叫卖一种奇怪的果子。 等那丫鬟絮絮叨叨地将那果子的样貌说出之后,沅千伊便惊觉那极有可能是他寻常了多时的一味珍稀药材,当即便二话不说的拿了银票出了门。 可等他到了那一处街角之后却发现,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叫卖的老妇人,失望之余,也只能再折回到纪府。 先前听沅千伊抱怨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不曾多想什么,只当是他去的不巧,没能赶得上好时机。 可现在看来,想必那丫鬟一早便被纪妃茵给想法子买通了,说的话也不过就只是为了支开他罢了。 只是……纪芙茵的眉心又紧了起来,眸中尽是一片疑惑。 沅千伊应当不会骗自己才是,他明明告诉过自己,丢了的二十几张方子不过都只是寻常病症的药方,纪妃茵费了这么大力气,总不至于就只是为了几张普通医馆也能买到的药方吧? 揉了揉眉梢,芙茵决定将这疑惑暂且搁下,若是纪妃茵真想要做些什么,早晚都会露出一丝端倪来的,倒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落玉,研墨。”纪芙茵饮了口茶,“按照一般庶女嫁妆的份例,写一份嫁妆清单,然后让人给三妹妹送去。” “这……是让奴婢来写?”落玉犹豫道,“可这嫁妆的份例,哪里是我这样一个奴婢能做得了主的?” “谁让你做主了?”纪芙茵笑笑,“你只管写就是,反正这一回不管咱们写什么,她总要挑到错处给退回来的。你先替我写一份,也是给我省了麻烦。” 落玉半信半疑地应了一声,比拟着一般庶女出嫁的份例,将嫁妆所需要的东西一样样地写了下来,写完,便让一个丫鬟送去了纪巧茵的院中。 过了不多会,那小丫鬟果真回来说道:“回小姐,那单子已经给三小姐送去了,三小姐看完以后就让奴婢回来告诉小姐,那单子上面的东西是不成的。” “三小姐说,她会重新写一份,写完之后再让人给小姐送来,至于刚才那份,三小姐看完之后便丢了。” 小丫鬟怯生生地说完这些,还以为纪芙茵会动怒,岂料她只是笑了笑,便挥手让她退下了。 “我说的不错吧?”纪芙茵笑着同落玉道,她清楚纪巧茵贪婪无度的性子,得了自己嫁妆任意的那句话,她怎么可能不来个狮子大开口,狠捞上最后一笔? 第137章 未来婆媳第一战 过了约莫半天,天色都已经黑下来了,纪巧茵那边才来了一名小丫鬟,手里捧着几张写的满满当当的单子。 不必多说,纪芙茵也知道这单子就是纪巧茵自己拟定的了,让青梅接了过来,上下扫了一眼。 “回去告诉你们三小姐,就说我会酌情考虑她的意见。”纪芙茵懒懒道,“告诉她,明日这嫁妆的单子便能定下来了。” 小丫鬟连声应着,告别了纪芙茵。 待那小丫鬟走了,纪芙茵又捧着那单子,一样样地看了下来,轻笑一声,“三妹妹果真是……” 这上面罗列的一样样的嫁妆,别说早已经远远超出了庶女应有的嫁妆份例,就算是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出嫁,若是没有母亲多多的私下贴补,也是绝对没有这么多的。 看纪巧茵这单子,竟像是要活活要去了半个纪府。 纪芙茵暗暗摇头,自己这三妹妹,往后若还是不能收敛这过于贪心的毛病,等将来,怕是还有的苦头要吃呢。 “小姐,三小姐要的这些,小姐是要……全给了她?” 青梅也在一旁看着,那些嫁妆上罗列之物一样样看下来,看的连连咋舌。 “怎么可能,她若是贪心要将这整个纪府也要了去,难不成我也得顺着她?” “一个庶女,让她亲自来挑嫁妆已经是给了极大的面子,怎么可能事事都由着她开口?” 纪芙茵将那几张嫁妆的单子随手便撕了,“落玉,比这嫡小姐出嫁的份例,样样都减去三分之一,再定一份嫁妆的单子。” 这样的一份嫁妆单子,纪巧茵自然是不满意的,等纪芙茵将那单子送过去之后,一张看下来纪巧茵便就翻了脸。 纪芙茵倒也不恼,只安然地坐在位置上,捧了茶慢慢的喝着,听到纪巧茵的谩骂撒泼,也只是偶尔气定神闲地稍稍瞥上那么一眼。 这件事纪巧茵也心知肚明,就算真闹到了老夫人那里,说纪芙茵诚心用嫁妆蒙蔽自己应了亲事,后又克扣自己的嫁妆,自己也是占不到办分理儿的。 因此,当她撒泼大骂了一场纪芙茵,又见对方压根就不到那个一回事之后,再想想那份嫁妆虽然不完全合自己的心意,倒也算是丰厚,狠闹了一场的纪巧茵也只能厚着脸皮,悻悻地罢了。 又过了两日,宋家的人将订亲的聘礼送了来,纪巧茵的亲事就算是这样定下来了。 宋成喜幼年丧父,家中只剩一名寡母,送聘礼来的时候,这对母子二人也一同来到了纪府。 在老夫人的授意之下,纪芙茵在招待这对母子的时候,也带上了纪巧茵母女,在偏厅设了一桌酒席,也算是让那二人在成亲之前熟识一下。 送来的聘礼纪巧茵还不曾见过,只是看那宋成喜母子穿着倒很是奢华,心下也才稍稍一松,认定了对方家境不会太差。 而且宋成喜此人也算是白白净净五官端正,样貌虽然比不上顾含谦赵洛之等人,在一般的人里面也算是出挑的了。 席间,纪芙茵刻意引着,让那二人多对些话,听他言谈之间也算是文质彬彬,纪巧茵同周姨娘的一颗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不料,就在这顿饭快要结束的时候,纪夫人忽然有事,遣了丫鬟来唤纪芙茵,芙茵便就跟着那丫鬟去了。 没曾想她这一离开,竟又引出了一段小插曲。 一见芙茵走了,宋母便忙不迭地瞧了瞧门口,见真是走远了,脸上登时便堆了满脸的笑,冲那纪巧茵开了口。 “往后嫁进我们宋家,可就是我们宋家的媳妇了,往后这相公的仕途,你们纪家可得帮把手才是。” 一听仕途二字,纪巧茵便知道这宋成喜大小也是个官员了,心底立即有几分喜不自禁,连声应着。 不料,在听到宋母接下来那一句之后,纪巧茵脸上的笑登时便僵住了。 “有你们纪家的一句话,我们成喜大概也就不用一直等空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花出去了这么多年,至今还没捞着顶乌纱帽,可真是让人心里急的慌。” 一听这话,纪巧茵顿时一激灵打了个寒噤,不是说这宋成喜是有官职在身的么,原来竟是个花钱买得的官缺! 在大业,正经的官员自然是买不了的,可那些蝇头小官,甚至是连个官印都没有的,也道不出什么实际名堂的“小官儿”,却是可以用银子买得到的。 只是像这种用钱买到的官职,一来朝廷无编制,二来油水也不算多,三来,也是最不划算的一点,就是即便是这种道不出什么名堂的官职,也还是有大把的人在买。 既然有大把的人在买,那必定有个先来后到,后来的,就只能等之前的任职期满,或有什么其他的原因不做了,才能顶上去,因此也就将他们称为“官缺”。 于是,纪芙茵一回来,撞见的便是这样一幕,纪巧茵将手中杯子重重一顿,一双眼睛再没了先前的温柔,直直地盯着那宋成喜。 “原,原来你竟只是个官缺?!” 听她这话语之中不乏鄙夷,刚才还慈眉善目的宋母登时便拉下了脸。 “官缺怎的了?我们宋家都不嫌你是个丫鬟生的小姐,也不嫌你这破了相的样貌,你反倒还嫌弃起我儿子来了?” 宋母这一句话,登时便像是两把刀子,直楞楞地插进了周姨娘同纪巧茵的心。 坐了这么多年的姨娘,周姨娘多少还忍耐的住,可被戳到痛处的纪巧茵却是一个愣怔火星就爆开了。 “什么生的我也是堂堂的纪府三小姐,只凭他这样一个官缺便想要攀上高枝,痴人说梦!” 纪巧茵牙齿一咬,登时便摆足了架子要同宋母争执到底。 “巧茵,怎可对你未来婆母无礼!” 纪芙茵沉下脸,低声呵斥了一句,走过来微微颌首,冲宋母抱歉一笑。 “三妹妹自小在府里便是被娇宠坏了的,日后嫁过去,少不得宋夫人您亲自调教,还请多多海涵。” 见了纪芙茵,宋母脸上又恢复了巴结的笑。 安抚了两句宋母,纪芙茵又微微沉了脸,瞥了纪巧茵一眼,“三妹妹方才那话着实是过分,官缺怎的了?” “若是未来能有个好时机,官缺不也还是一样可以平步青云,扶摇直上的么?你方才那话,可真真是太过冒犯宋公子了。” “他一个官缺,就敢来求兵部尚书家的三小姐,他才是冒犯了我!”纪巧茵羞愤到两眼直冒泪花,打算拼着这最后一翻脸,好让宋家收回提亲。 “这样的官缺,我是不会嫁的!” “胡闹!”方才嘴角还噙了一抹笑意的纪芙茵,脸色顷刻间变得森寒,扫过去的目光有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凛冽。 “我们纪府是什么样的人家?聘礼已收嫁妆已定,庚贴也是已经交换过了的,你如何能说不嫁便不嫁?!” 被纪芙茵那眼神冷冷一瞪,纪巧茵竟就真的没了言语,一旁的周姨娘只管悄悄抹泪,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 憋了一肚子的气回到院子里,纪巧茵竟是越想越生气,却又同纪芙茵吵不得打不得,也只能一个人闷着,性子越发狭隘怨忿了起来。 这些纪芙茵自然是无暇理会的,只是苦了纪巧茵身边伺候着的下人,日日都要听她的狠毒诅咒,耳朵几乎要磨出茧子来。 时间一晃便到了夏初,纪府的人们就像是这逐渐变得热闹起来的季节一般,一个个都为了纪灵茵的亲事忙的热火朝天。 相较之下,纪巧茵的地方则冷清的像是冰窖一般,没人鞍前马后地一件件裁剪喜服供其挑选可心的,也没人一套套的华贵首饰捧了来任她选。 因为这,纪巧茵也是一肚子的酸水,在纪芙茵那又狠闹了一场,得到的仍然就只是一身临时赶工缝制出来的喜服,和一套普普通通的头面首饰。 使尽了浑身解数都还是得不到回应,纪巧茵也渐渐收了那心思,终日只闷在房里对着那一身喜服,满脸哀怨地低声诅咒着什么。 待到半月过后,天气变得最是闷热的时候,宋家迎亲的轿子便将纪巧茵给抬出了纪府。 在送纪巧茵上轿时,该有的礼节仪式,纪家自然是一个不少,虽然一切都已经从简了,却还是让看热闹的人们很是开了一把眼。 “三姐姐上轿的时候,那脸儿是紧绷绷的,看的我这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 看着迎亲的队伍渐渐远去,纪灵茵叹了口气,同站在一旁的纪芙茵说道。 “你心疼她,她可心疼过你?”纪芙茵笑了笑,“再说了,就巧茵那个脾性,她看得上的人家,人家也是未必看得上她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我这心里终究还是……”纪灵茵似是有些无奈地笑笑,“罢了,反正她也是不会领我这情的,我还是不要左担心右挂念的了。” “倒是大姐姐,今儿可是三妹妹大喜的日子,她怎么只是刚开始出来了一小会,便就推说自己身子不舒服,回了房间去呢?” 第138章 云泥之别妒火烧 听她这一说,一早上都在帮着母亲忙里忙外的纪芙茵,这才注意到了。 细细一回想今儿早上,的确只是看见纪妃茵在那出现了一小会儿,然后便就不见人了。 虽然说自从纪巧茵彻底没了利用价值后,纪妃茵便再也不屑于搭理她什么了,可像是这种明面上的戏,按照纪妃茵一贯的行事风格,还是理应把戏做足了才是。 “难道说……”纪芙茵眼底眸光微微一亮。 纪巧茵不明就里,疑惑道:“二姐姐,难道说什么?” “没什么,我在想啊,许是这天太热,大姐姐许是有些中暑了吧。”纪芙茵笑了笑,轻描淡写的将这话题给带了过去。 纪灵茵没多想什么,可她的心里却已经隐隐约约猜出了纪妃茵不肯出来的真相。 算一算从她向沅千伊讨要助孕药的日子,到现在大概也已经成了,推算一下时间,正是刚刚好有孕期反应,害喜最严重的时候。 而且这个时候,她腹内的胎儿也应该是最脆弱的时候,依照纪妃茵原本的计划,在这胎儿还没有确保能留住之前,应对是不会公开的才是。 同纪灵茵分开,纪芙茵低声唤了青梅来,“这些日子,盯紧大小姐那比,平日里买了什么,都要一一告诉我。” 纪妃茵已经怀有身孕的事情,她已经有**分的肯定了,之所以还让人盯紧了她那边的事情,为的则是沅千伊那里丢失的药方。 纪妃茵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去偷来一些对自己没用的东西,既然偷走的是药方,就必定是她会用得上的。 对她有用的,那么对自己便是有害的,尽管她要用的那药,一定不会是毒药。 落玉却有些不解,“小姐怎么能肯定,大小姐这次不是想要再投毒来害谁呢?” “她还没那么蠢。”纪芙茵微微凝眉,轻声道,“有了上次她投毒当场被抓的教训,再加上咱们府里还有一个沅千伊,她就是再蠢也不会想要再用下毒这一招。” “那……小姐的意思是,她会想了别的法子,来害小姐?” “未必就就是针对我而来。”纪芙茵摇了摇头。 若是利用从沅千伊那盗走的方法来对付自己,就算得手了,也太过容易暴露自己。 她拿走那药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纪芙茵思来想去,就只剩下了一种可能。纪妃茵偷走那些药方,也是为了她肚子里的胎儿。 过了没两日,青梅果真将纪妃茵近日悄悄买回府中的东西,挨个给记了下来,告诉了纪芙茵。 看了看那上面零散记着的药材,就算不必去问沅千伊她也看得出,上面写着的药方恰好是一副安胎药,前世的自己也吃了不少,对这方子再熟悉不过。 这样看来,也还真是没什么稀奇。纪芙茵的眉心紧了紧,让落玉将这纸拿去烧了。 “往后都要这么盯着,若买的东西没什么变化,便不必来告诉我了,若是买回来的东西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定要速速来通知我。” 落玉应了,却疑惑道:“小姐为何不干脆将这件事告诉沅神医,让他直接同大小姐来对质?” 纪芙茵轻笑一声,“只为了几张不要紧的药方,便闹到纪府上下不安宁,你觉得祖母同父亲母亲他们,是会觉得姐姐当真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人,还是会觉得是沅千伊在胡搅蛮缠?” “更何况,堂堂纪府大小姐,将客人的房间翻了个底朝天,就只是为了找几张普通药店里随处可见的药方,说出来有谁会信?” 纪芙茵话音刚落,方才出去了的落玉又走了回来,手里捧着一只锦盒。 “小姐,这套要给四小姐的玉石首饰已经打造好了,匠人正在外面等着呢,让奴婢先捧来给小姐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要修改的地方。” 掀开那锦盒,望着那莹润的玉石色泽,满意地点了点头。 “灵茵气质向来是雅致的,那些个金啊银啊,未免沾染了些俗气,还是这套玉石首饰,配她那身喜服才是再好不过了。” 看她欢喜,青梅打趣道:“小姐别光顾着四小姐,小姐的好日子也不远了,早早儿地给自己也挑一套才是正经。” “你这丫头,没得这样嘴贫的。”纪芙茵笑笑,眼底却浮起一抹担忧神情。 也不知是怎么了,越是靠紧自己订亲的日子,这心里就越是有着一层层的不安,一颗心总是没来由的时不时忐忑上一下。 合上那盖子,纪芙茵在心中轻叹一声,只盼是自己想多了,千万不要真的再发生什么才好…… 刚把这套玉石首饰吩咐人给纪灵茵送了去,纪夫人那边的丫鬟又来了,问她等三日过后,纪巧茵归宁,需得弄个怎么样的排场才好。 纪芙茵思忖了片刻,同那丫鬟道:“你且告诉母亲,只管让她安心操办四妹妹的婚事,接待三妹妹归宁的事情交给我便好。” 祖母现如今的态度很是明确,对灵茵百般疼爱,对巧茵却仍然很是不喜。 在这个时候,母亲若是再分神,暂且抛下灵茵的婚事,去亲自操办巧茵归宁之事,祖母就算面上不说什么,心里也必定会对母亲有了不满的。 左右自己近些日子也闲得很,干脆就替母亲将这出力不讨好的差事给揽了过来。 待到了三日之后,一大清早,纪巧茵便拉着一张脸同宋成喜二人回到了纪府,先去拜见了老夫人,再去拜见了父亲母亲,最末才能轮得到已经被降成了通房丫鬟的周姨娘。 进了偏厅,看见纪芙茵在,纪巧茵的眼神当中瞬间便燃满了熊熊烈火,转过眼看见周姨娘,脸色更是狠狠一跨,扑上前不管不顾地喊了一声娘,眼泪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原来这宋成喜家中,日子原本还算是殷实,只是因为他一无才学,二无靠山,又不想做那出力气的活,便倾尽家产去买了一个官缺。 这才过门三日,因为宋家太过贫苦,纪巧茵就已经不得不用自己的嫁妆来贴补夫家的生活了。 银钱亏了倒还不算是最让人憋气的,最令纪巧茵忍无可忍的是宋母那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宋成喜原本对自己便不怎么亲热,在宋母的挑唆下,更是对自己爱搭不理,活像是守了一半的寡。 抹了眼泪,纪巧茵恨恨地瞥了一眼纪芙茵,“都道是寡妇儿子嫁不得,要不是有人从开始便没存了那好心,我哪里用得着受这种地狱一样的煎熬!” 说来也巧,这时候宋成喜偏偏就走了进来,将那句寡妇儿子嫁不得给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脸色便就难看了起来。 从刚才老夫人对待纪巧茵的态度中,宋成喜已经看明白了,他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娶到了纪家的小姐,从此就可以抱着纪家的大腿混个一官半职,结果想也知道这大概只能成为一场空了。 先前若不是觉得她是纪家三小姐,他怎么会娶这样一个丑八怪,别说脸上那块红印记,就是身上那一道道的鞭痕看了也令他有些作呕。 宋成喜当下便冷了脸,竟是半分颜面也不给她留,“寡妇儿子嫁不得?要我说丫鬟的女儿还娶不得呢!” 不过才成婚三日,丈夫便在这么多的人面前给了自己这么大的难堪,纪巧茵登时一口闷气堵在胸前,“怎么,我还说错了不成?” 纪芙茵垂了垂茶盏中的浮沫,安心饮茶,只当是瞧不见周姨娘那祈求的眼神。 而纪妃茵本就巴不得这姊妹三人过的个个都不如自己,现在看到纪巧茵这落魄的样子,自然是只顾着看好戏,哪里会想到要去劝上半句? 见两位姐姐谁都没有上前劝阻的意思,虽然明知道自己即便是劝了,也还是得不着纪巧茵半句好,可若是任由他俩这样闹下去,自己也很是有些看不过去。 纠结了片刻,纪灵茵还是上前,悄声道:“三姐姐,今儿可是你归宁的日子,这些个事儿还是算了吧。” 纪灵茵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纪巧茵的视线便又忍不住打量在了她身上,看见她身上穿的头上戴的,已经比自己好了不知道多少,心里的妒火顿时便怎么压也压不下去了。 就在她正要开口发难灵茵的时候,一旁的纪妃茵轻笑一声开了口。 “四妹妹快回来吧,三妹妹人家那是小两口拌嘴,你去劝个什么劲儿。我们瞧着,还觉得有趣儿的很呢。” 纪巧茵现在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奚落,顿时母狮子一样蹭蹭地冲到纪妃茵的眼前,竟像是要动手一般,伸手便要去推纪妃茵。 “我有今天的落魄下场,也跟你这个好姐姐的暗中帮扶脱不了干系!” 纪妃茵没料到纪巧茵恼羞成怒之下竟然真的推了自己一把,冷不丁的一个没站稳,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撞在一旁的花架上。 “三妹妹!你这是要做什么!”险些摔倒的纪妃茵脸色白了白,“不就是开两句玩笑么,竟就动起手来了!” “是啊,三妹妹。”先前在一旁没事人一样捧着热茶的纪芙茵终是开了口,唇角含着一丝道不明的笑意,“你若是撞到了大姐姐可怎么是好?” “一旁可就有那花架呢,刚大姐姐要是倒在地上还好,要是肚子撞在那花架上面可怎么办?” 第139章 妃茵身孕暴露 方才她可都注意到了,在险些倒地的一刹那,纪妃茵本能地做出了一个双手护住小腹的动作。 由于只是一个踉跄便站稳了,纪妃茵护住肚子的那小动作,除了纪芙茵,竟是谁都不曾注意到。 纪妃茵脸上的笑意僵了僵,笑着看向纪芙茵的眼神却是冷冰冰的,“我倒在地上,二妹妹怎么就觉得比撞在花架上要好了?” 纪芙茵笑了笑,“那花架有棱角,撞上去的话,自然是要比直接躺在这地上好的多了,要不然大姐姐以为我在说什么?” 对上纪芙茵眼底的那抹笑意,纪妃茵心头不免犯起了嘀咕。 难不成是自己向沅千伊讨药助孕的事情,被她给知道了?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似乎没这种可能,自己明明就已经给了沅千伊那样大的一笔封口费,他应当不会说出去才是。 这样想着,纪妃茵心里又觉得踏实了起来,就算她是知道了的,那也还是没什么,反正眼看着三个月就快要过去,等这胎一坐稳,她不戳穿,自己也是要公之于众的。 这样在心里嘀咕了一番,纪妃茵便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只是方才纪巧茵那一推,多少还是让她有些受了惊吓,便推脱说自己有些头晕,回去了自己的房中。 纪妃茵一走,纪巧茵就像是又想起来了似的,又同那宋成喜你一言我一语的吵了起来。 纪灵茵还想上前劝说一下,衣袖却被纪芙茵给扯住了,转过身,见她冲自己微微摇头,纪灵茵也只得作罢。 因了这一场吵,先前在老夫人等人面前还勉强装作恩爱的二人,这下算是直接撕破了脸。 别人家的女儿归宁之日都是夫妻缱绻恩爱,一家人和和美美,纪巧茵却是带着一肚子的怨气来,又带着一肚子的怨气和老夫人的责备走了的。 纪巧茵前脚刚走,周姨娘便哭成了泪人,本应该是好好的一日,结果却闹得要多凄清有多凄清。 周姨娘本想多留女儿在纪府待几日,可老夫人现在却是半点也部待见那纪巧茵的,求情的话还不待说出口,便被老夫人给冷冷的回绝了,她也只得作罢。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这一年的夏转眼也由最闷热的时候,渐渐转成了不冷不热的夏末,即刻间,再过个三五日,便就要到纪灵茵嫁入宁王府的日子了。 这段时间老夫人也越发觉出了灵茵的好,还不等她将这个最小的孙女疼惜够,人便要出嫁了。 老夫人自然是舍不得,于是便在纪灵茵出嫁的前一日,在府中大摆宴席,除了顾含谦外,再没请一个旁人,只是纪府一家团聚在一起,好好过上一夜。 既是老夫人发了话,府里的下人们自然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从一早便开始预备起了晚上的盛宴,府里热热闹闹的忙活起来,看着都让人觉得欢喜。 吃罢午饭,老夫人正斜靠在榻上,同芙茵灵茵二人闲闲地说着祖孙间的体己话,只听门帘响动了几声,一阵幽香便飘了过来。 纪妃茵满脸笑意地走了进来,顺势坐在了老夫人身旁,“祖母,妃茵有件事是要同您商量一下的。” 老夫人现在的心情好的很,自然是有求必应,“何事?你且先说说看。” “方才六皇子殿下的人来过了,说是约莫再过一两个时辰,殿下便会到我们府上来。” “祖母您也是知道的,殿下在那个时间来的话,一般都是会留在咱们府上用过晚膳再走的,可今日……” 纪妃茵做出一副为难的神情来,“妃茵也知道,今晚祖母就想要咱们一家人聚一聚,可殿下他来,我又不好拒绝……” “所以我便想着,看是不是也将殿下留下来,想必他待的时间也不会很久,祖母只需暂且忍耐一小段时间便可以了,祖母您看是不是可以这样?” 听纪妃茵说完,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散了一半。 纪芙茵见了,便赶在老夫人开口之前笑道:“姐姐这话问的可真是,难不成咱们祖母还会拒绝六皇子殿下不成?” “向来只有君拒臣,何来臣子拒绝皇子的道理呢?往小了说,是为人臣的不懂规矩,若是往大了说,便是目无尊卑,藐视皇子这罪名真要计较起来的话,可也是不小的一项罪名呢。” “咱们祖母年纪虽大,心思却比年轻人都要活络的多,这样简单的道理,大姐姐你想不到,祖母可未必想不到呢。” 老夫人原本还真的是打算让纪妃茵给想法子回绝了,不料在听到纪芙茵这一番话之后,登时便又改了主意。 “芙儿说的是,这种事情,你只管来知会我一声便罢了,不必说成什么请示不请示的,本就该这样做才是。” 纪妃茵柔声应了,眼底瞥向纪芙茵的余光却微微有些狐疑。 纪芙茵同自己的关系,本就是那死对头一般的,现在她怎么会这么好心来替自己说话? 纪妃茵眼中的那抹狐疑神情,没能躲得过纪芙茵的眼睛,当下她心里便觉得有些好笑,纪妃茵今夜留下赵洛之是为了做什么,别人不知道,她却是一清二楚的。 算一算时间,纪妃茵肚子里的胎儿也已经过了三个月,胎儿已经在腹内坐稳,近期又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全家都在一起的场合,纪妃茵自然是要想法子将自己怀有身孕的事实给公开的。 到时候,当着纪家所有人的面,有孕的消息一公开,即便是赵洛之心中不喜,想要暗地勒令她除去这孩子也没办法的了。 在还没有将那把龙椅坐稳之前就得罪了纪家,对于赵洛之来说只能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就算是为了笼络住纪家人的心,他也会看在那孩子的份上,将纪妃茵给娶回去。 能令纪妃茵愿望成真,扬眉吐气一番,纪芙茵不情愿的。 若是纪妃茵这次的计谋能够成功,她也会成为其中的受益者,因此,方才纪芙茵才会赶在老夫人开口拒绝之前,想法子说的老夫人回心转意了起来。 天即将擦黑的时候,顾含谦手捧锦盒走了进来,进门先同老夫人打过了招呼,才将那锦盒交到了纪灵茵的丫鬟手中。 “过几天便是四小姐大喜的日子,礼金那些个俗气的东西,四小姐定是不爱的,我便找了这样一样东西来做贺礼,四小姐定会喜欢。” 纪灵茵笑了笑,似是有些过意不去,“劳烦顾公子破费了。” “哪里破费,快打开看看是什么好东西,若四妹妹你当真喜欢,便直接开口再跟他要几件便是。”纪芙茵笑着,催促纪灵茵打开那锦盒。 老夫人登时便被逗的笑了起来,手掌在纪芙茵的肩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你这丫头,倒是会拿别人的好来买通你四妹妹,灵茵,你可别忘了你这二姐姐现在可没嫁到纪家,含谦的贺礼虽是送了,你二姐姐的这一份可莫要让她给耍滑头忘记了才是!” “祖母真是偏心,我不过就是想要躲一份贺礼,竟也要眼巴巴的去告诉了四妹妹,这心可真是偏到一边去了。”纪芙茵笑侃道。 听着她们的打趣斗嘴,纪灵茵拆开了那锦盒,里面放着的竟是一块样式古朴的墨砚,这样看倒也看不出什么别致来。 “四小姐可不要觉得我这贺礼简陋,这块墨砚,奇便奇在磨出的墨汁会有一股淡雅花香,以此墨书成的字画,非但异香经年不散,且字迹能够遇水不化。” “竟是这般奇特的墨?” 听顾含谦道出了这墨的奇特之处,原本便偏爱这些东西的纪灵茵,顿时便对那墨砚爱不释手了起来,仔细地亲手包好,看了又看,这才命丫鬟将它送回了自己的房间。 三人正说着,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地来到了老夫人的房里,八仙桌也早已经摆在了外间,丫鬟正忙着将菜品酒水一样样地端到桌上。 纪妃茵同赵洛之二人是最后来到的,等人到齐了,老夫人这才带领着众人去到外间,一一坐了下来。 因为有赵洛之的所在,原本应当是极其随和的一场家宴,不免显得有些拘谨了起来。 赵洛之见状,微微一笑,举起手中的酒杯道:“今日不是什么正式宴席,大家不必拘泥于那君臣之礼,只需随意便可。” 闻言,纪云豪连忙恭敬回道:“不可,不可,规矩便是规矩,尊卑其实可以乱了的?殿下虽是一片好意,我们却是万万不可这样做的。” 赵洛之听了,也只是微微一笑。 这时,纪妃茵正将一块海参送进口中,嚼了两口,眉心一皱,掩着唇轻轻地吐了,似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怎的吃起来如此腻的慌?” 一旁负责布菜的丫鬟听了,连忙便将她盘子里带油的统统拨了出去,夹了一些青菜放进她面前的碟子。 将那青菜嚼了两口,纪妃茵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起来,像是竭力忍耐着想要将口中的东西吞下去,却又好像被什么给挡在了喉咙处似的。 第140章 赵洛之的回答 众人的视线都向纪妃茵看去,只见她两道柳眉紧紧蹙起,樱唇紧抿,身子一个颤抖,手中的筷子便啷铛铛的摔到了地上。 纪妃茵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双手捂住嘴巴,发出一阵阵强忍着的干呕声响,眼睛里面都有些泛起了泪花。 纪芙茵看着只觉有趣,果真是让她给猜到的,纪妃茵今天就是为了将自己已经身怀有孕的事情说出来的。 当下,纪芙茵便装作什么都不知情一般,同纪妃茵关切道:“大姐姐,好端端的这是怎么了?” “没,没什么,就只是一时间身子有些不舒坦罢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口中虽是这样说着,刚一说完,纪妃茵却又是眉心一紧,干呕连连,脸上的神情看起来也像是害了一场大病似的。 “大姐姐,若是身子不舒坦的话,可是万万耽误不得的,咱们府里又不是没有那懂医的大夫,赶紧让人喊了来,看看姐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吧。” 纪芙茵说的很是恳切,就像是她当真在担心纪妃茵一般。 先前故意吃了两口油腻的饭菜,好让自己孕吐的纪妃茵,这会儿正被那一阵阵涌上来的酸水给呛的有些难受,匆匆扫过纪芙茵的神情有些狐疑。 纪芙茵眼底浮起一丝冷笑,她倒不是想要帮她,只是如果她不今早嫁给赵洛之的话,自己又怎么才能安心下来呢? “祖母,我怎么看着姐姐像是病了呢,要不还是让沅神医来看一看吧。”纪芙茵又道,眼神却是看向了老夫人。 看纪妃茵难受成那个样子,老夫人皱了眉,命丫鬟将纪妃茵搀扶到内室,又让人去将沅千伊给请了来。 纪夫人也是过来人,看见纪妃茵刚才的样子,又想到之前她每每总是说自己身子有些不舒坦,登时便也想到了那一点。 只是又转念一想,皇子在正式成亲之前,不得诞下子嗣,赵洛之应该会有所防备,不至于让妃茵怀有身孕才是。 就在众人猜测之时,沅千伊像模像样地背着药箱来到老夫人房中,脸上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模样,心里却早已经对着纪芙茵抱怨了千八百遍。 若不是她一早便告诉了自己的话,像诊断是否怀有身孕这种事,他是看也都懒得看一眼的。 沅千伊将指头搭在纪妃茵的脉搏上,按了按,“恭喜,这是喜脉,大小姐不是病了,而是有身孕了。” 沅千伊道出这一句之后,顿时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了起来。 赵洛之现如今同纪妃茵并没有正式成亲,碍于皇子成亲之前不得诞下子嗣的规定,他必定会有所防范才是。 按照赵洛之那缜密的性格,像这种纰漏应当是断断不会发生的才是,那纪妃茵肚子里面的孩子……若不是赵洛之的,那又会是谁的?! 这个念头几乎是在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在纪家所有人的脑中冒了出来。 胆敢给皇子戴绿帽子,还有了身孕,若是惹得赵洛之一恼,纪家上下的人命……老夫人身子抖了抖,眼前一阵头晕眼花。 纪云豪几乎一口闷血喷出来,正待上前给纪妃茵狠狠一个耳光时,在纪芙茵的眼神示意下,沅千伊这才又不紧不慢地开了口。 “不过……” 众人一怔,所有人的眼神又齐刷刷的看向了沅千伊。 “这胎儿的脉象摸起来倒是有些虚弱,应当是在受孕之时,服用了什么避孕的药物。” 按照先前商议好的剧本,沅千伊一本正经地说道:“大概是那一味药放置的有些久,药性就散开变弱了一些,否则的话,应当是不会受孕的。” 听沅千伊道出了这解释,纪家人紧绷着的胸口这才一松。 “这么看来,姐姐的这个婴孩降生,竟像是天意一般。” 纪芙茵的声音又将所有人的思绪给扯到了一处,老夫人最先反应过来,连连点头,“若真是同沅神医所说的一般,这孩子的到来果真是天意。” 纪妃茵早早的便就已经**给了赵洛之,可赵洛之却迟迟都不曾有个明确的表态,这件事在老夫人的心中都已经凝成了一个心结。 如今可倒好,纪妃茵的腹内突然便多了这样一个胎儿,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绝妙契机,她怎么能不趁着这个机会好让赵洛之将这件事给定下来? 纪芙茵悄悄地将视线转向赵洛之的方向,在前世他不是很期盼纪妃茵的孩子降生么?这一世总算如他所愿了,怎的那眼神看起来却又像是……有些森冷呢? 若不是刚才那一瞬间,她将赵洛之眼底的寒意看的清清楚楚,她都要疑心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为什么方才那短短的刹那之间,他的眼神看起来……竟像是一点都不欢迎这个孩子到来? 若是这样都能被他给推脱掉,那想必纪妃茵往后就更没什么机会了。 纪芙茵眸光一转,冲着赵洛之侧身行礼了下去,“恭喜殿下,得一上天诚意赐予的婴孩,这可是大喜呢。” “只不过,沅神医可否告知我们,姐姐她现在已经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沅千伊探出三根手指,“三个月是已经足了的,再往后胎儿便会越长越快了的。” “恭喜殿下,这么算来,等转了年,殿下就可以迎接自己第一个子女的到来了。”纪芙茵笑的满脸欢喜,“姐姐可是为殿下立了大功呢,不知殿下什么时候才会将姐姐迎娶过门呢?” 看她那笑得满脸欢喜的模样,赵洛之的眸光沉了沉,他总觉得这位纪二小姐等了一晚,等得就是这一刻。 可若说妃茵怀孕也是她动的手脚,赵洛之却觉得怎么也说不通。药是他带去的,从未经过旁人的手,她就算想要在中间动什么手脚,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房间里其他的人都不曾开口说话,神态之间却不难看出,所有的人都在等待着赵洛之的回答。 赵洛之踱步至床上,目光缱绻地看向床上的人,柔声道:“妃茵,你是何时察觉到身有异样的?这样大的事,为何不早早地告诉我?” “殿下……”纪妃茵哽咽了起来,眼睛一眨,豆大的泪珠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殿下在正式成亲之前,是不能够有子嗣的,若是告诉了你,我怕……我怕你会……” 纪妃茵哭得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就算这孩子最终也还是不能留住,可我就是舍不得,哪怕将他在我身上多留一日也是好的啊殿下……” 赵洛之眉心紧了紧,眉间竟划过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厌恶,再看时,脸上又是一副柔情缱绻,情深意重的模样了。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怎么知道告诉了我,我就一定不会让你留下这孩子呢?”赵洛之握住她手,“你且只管安心养胎,等再过两个月,我便风风光光娶你过门。” “当,当真?” 这突然降下的巨大惊喜,令纪妃茵一时间喜极而泣,神情之中尽是说不出的欢喜与动容,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模样分外惹人爱怜。 有了赵洛之的这一句承诺,纪云豪等人的一颗心也安了下来,只是纪芙茵的心中却浮起了一抹狐疑。 纪妃茵身为兵部尚书家的嫡出大小姐,身份虽然比不得皇子高贵,却也算得上是相配的一对了。 若是赵洛之真有求娶的打算,大可以立即便将这件事给敲定,为什么又要拖到两个月之后呢……?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也并不算太长,却已经足够让人来做很多事情了。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息,先前那时不时便会冒头的怪异感觉,一时间又冒了出来。 纪妃茵娇嗔道:“可是殿下,到那时,五个月份的腰身想必已经是臃肿不堪了的,穿上喜服若是被旁人取笑可如何是好?” “自是不会。你且放心好了。” 赵洛之柔声说道,可那眼底隐藏着的一抹暗光,却令一旁的纪芙茵有些不寒而栗…… 纪妃茵腹中的胎儿,当真能安好的存活过五个月么? 这念头一冒出来,纪芙茵顿时感到后颈有些寒凉。 宴席散了之后,纪芙茵同纪灵茵并肩走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一想到再过两天,纪灵茵就要成为宁王妃了,纪芙茵便有些感慨的笑笑。 “等你过两日嫁了出去,这府里可就只剩下我跟大姐姐了,只是想起来都觉得那日子有些闷呢。” “那样你都觉得闷,若是再过两个月,等大姐姐也嫁出去了,你才更应该觉得闷呢。”纪灵茵笑笑,又同她道,“他平时是不会拘着我的,到时候二姐姐若是闷了,只管找我回来便是。” “这可使不得,先前不过就是拿走了有你的一张画,宁王就险些活活把瑞王给掐死,若是我天天从他身边喊了你回来,他岂不是要把我给恨到了骨子里?” 二人正说笑着,忽然,纪灵茵脚步一顿,“咦,二姐姐,你看那丫鬟好生奇怪。” 纪芙茵敛了笑声,顺着纪灵茵所指的方向看过去,不远处果真有一名小丫鬟,手里包了个油纸包,低头缩脑地,只管闷头快步向前走。 第141章 姐妹道别 由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那丫鬟的面容让人有些看不真切。 纪灵茵狐疑道:“看她鬼鬼祟祟的,难不成是偷了什么东西?” “应当不是。”纪芙茵摇摇头,“若真是偷了什么东西,不会就那么明显的抱在手里。” 二人正猜测着,那丫鬟已经快步走了过去,纪芙茵二人走到方才那丫鬟经过的地方,远远的看了过去。 从这条路向那边走的话,既有可能是纪妃茵院里的丫鬟,也有可能是翠姨娘或者纪灵茵房里的丫鬟,只凭着也还是猜测不出那丫鬟究竟会是谁的人。 “算了,二姐姐莫要再看了,看那小丫鬟手里抱了个油纸包,没准是哪个嘴馋的丫鬟,偷偷去厨房包了些吃的。” “也是,我倒是有些太敏感了。”纪芙茵笑笑,在这岔路口同纪灵茵分开,回去了各自的院子。 一进到院门,一个人影便挡在了自己的眼前,吓得身后的青梅一个激灵,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人之后,登时便噼里啪啦地开了口。 “我说莫小哥,就算你不是大业人不懂大业的规矩,可你总是人,人的规矩总是要懂的吧!?” “像你这样不吭一声就出现在别人眼前,很容易吓死人的知不知道?人吓人真的是会吓死人的!” “好了,青梅。”纪芙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莫离本来就不是人,强行跟他讲那些人不人的规矩,他哪里听得懂?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找我?” 纪芙茵了解莫离,如果不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一般是不会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 这会儿落玉同青梅两个人都已经进到了房间里面,莫离眸光沉了沉,鼻尖轻轻一耸,“你的身上怎么会有血腥气?” “血腥气?”纪芙茵一怔,今天整日她都待在纪府,不曾外出过一步,也更加不记得自己去到过什么有血的地方,身上怎么会有血腥气呢? “倒也不是很浓,不过,是陌生人的血腥气。”莫离说道,“流血的人,不是这座府邸当中的人。” 莫离不会骗自己,他的嗅觉也一向灵敏而准备,纪芙茵回了房间,将自己全身上下一一检查过,最终在绣鞋的一侧发现了一点点的血迹。 盯着那绣鞋上的一点血迹,纪芙茵的神情微微凝重了起来,纪府戒备森严,外人是轻易没有办法进来的,这一滴血,自己又是在什么地方沾染到的呢? “落玉,咱们府里这两天,可有什么陌生人进来过?” 落玉细细回想了一番,摇头道:“不曾有,这两天除了咱们纪府的人,再就是六皇子殿下同顾公子了,沅神医是一直住在这里的,应当不算吧?” 纪芙茵想了想,沉声吩咐道:“等下让人去传个话,这几天让晚上值夜的人再加上三成。” “小姐的意思是……”落玉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之后的话却不敢大声说出来,只悄声道,“小姐是疑心咱们府里头进来了什么贼人?” “我也只是猜测罢了,切莫要声张出去,别闹得人心惶惶的才是。”纪芙茵道,“若是有人问起来,你就说宁王爷娶亲并非小事,凡事都需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样的理由给搪塞过去便是。” 落玉点头应了,连忙转身走了出去。 纪芙茵轻轻地吐出一口气,将有些泛凉的指尖贴在额头上,就算纪府里面当真又有了什么不太平的事情,最好也不要赶在这两天。 灵茵先前已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至少这一回,她得帮她顺顺当当地去到自己的幸福身边才行。 许是上天果真听到了她的虔诚祈祷,这两日之间,纪府之中果真不曾发生什么古怪之事,日子一晃,便就到了纪灵茵成亲的那一天。 换了一身鲜艳嫁衣的纪灵茵,面容之间看起来要比平日娇媚了不少,纪芙茵托巧匠打造的那一套玉石首饰戴在身上,更是将她的气质烘托的不俗。 外面吹吹打打的声响闹成一片,即便是待在房间里面也能感受得到那份热闹。 翠姨娘的眼眶红红的,望着眼前的女儿,虽是心里有着万般不舍,脸上却仍是强撑着笑意,一双手紧紧地握住女儿的手,说话时的声音隐隐有些哽咽。 “四小姐能有这样一段好姻缘,我便是放心了,即便是现在两眼一合,也能欢欢喜喜的走了。” “姨娘这话说的,这,这是在说什么呢?”纪灵茵眼眶也是一红,即刻间泪水已经蓄了满眶。 纪芙茵心里也有着万般不舍,只是这大喜的日子若是哭哭啼啼,未免有些触霉头,于是便笑着走上前,同翠姨娘道:“翠姨娘,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可别让四妹妹哭出来。” 翠姨娘用帕子揩了揩眼角,笑道:“是了,我刚刚也是欢喜的糊涂了。我去外面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好让你们姐俩说阵子贴心话。” 说完,翠姨娘像是赶着什么似的,急匆匆地便走了出去,看样子十有**是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擦一通眼泪去了。 “你可看见了?翠姨娘心里可是极舍不得你的,等嫁过去之后,就算不是为我,你也要时常回来看看姨娘才是。” 纪灵茵红着眼眶,娇嗔地瞪了一眼纪芙茵,“二姐姐怎么就知道我往后是不会想你的呢?” “灵茵这辈子,若是没有二姐姐的话,现在哪还能够奢求到如此美满的日子?” “二姐姐这些年来待我的好,灵茵可都在心里记着呢。” 看她又是要哭出来的模样,纪芙茵连忙取了香粉来,一点点地扑到她眼角处,自己的眼睛也有些热热的。 “看看你,平时也没见你是个这么爱哭的,偏偏到了不能哭的时候,眼泪竟然就流个没完了。” “若你是计较我方才那句话,那我给四妹妹你陪个不是总行了吧,我的小姑奶奶你可千万不要真的哭出来,否则让宁王见了,若是认为我欺负了你,那可真就阿弥陀佛了。” 纪灵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眶还有些红红的,一时间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看着纪灵茵的样子,芙茵的心中也是感慨万千,纪妃茵同纪巧茵二人,与自己虽然也是真正的姐妹,可那二人与她,却是彻底断了姐妹情分的。 “大姐姐今儿不曾来看看你么?” 一想到纪妃茵,纪芙茵这才想到,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她竟连纪妃茵的面都还不曾见着。 “她没来,倒是让丫鬟过来说了两句,说是一早起来有些发热,怕过了病气给我,就不过来了。”纪灵茵说道,“这外面鞭炮啊锣鼓啊也着实吵得很,万一惊动了胎气也就不好了,她不来便不来吧。” 说罢,纪灵茵又看了看门口的位置,悄悄压低了声音,“大姐姐的话是这么说的,不过杏儿昨儿可是听到了别的。” “什么?”纪芙茵问道。 “说来也巧,原本是大姐姐房里的几个丫鬟在私下说着什么,杏儿碰巧从那一处走过去,便就听到了。” “杏儿说,听她们说的那些话,大姐姐的胎像是有些不安慰的样子呢。” 纪芙茵疑惑道:“不安稳?这要怎么说?” “先前,大姐姐不是告诉我们,那胎儿一切安好的么,可杏儿听到的却是,自打怀上这一胎,大姐姐便时不时有见红的迹象。” 纪灵茵叹口气,“听她们那意思,大姐姐怀上的那胎儿竟像是……随时可能会小产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纪芙茵倒吸了一口冷气,脑中忽然就回想了之前沅千伊曾经告诉过自己的话。 若是用了那药,虽然很容易怀孕,可一旦怀上之后,保胎却很是麻烦的。 可即便是这样,沅千伊后来又告诉她,就凭纪妃茵的身体和平日里的补品安胎药养着,那胎儿最多不过是出生之后身体会有些虚弱,也着实不至于随时都可能会小产才是。 纪灵茵摇摇头,“是真是假,我也是不清楚的了,不过看大姐姐今天连来送送我都不能,想必杏儿听到的那一传言,应当是真的了。” 姊妹二人正说着,喜娘便已经欢欢喜喜地推门走了进来,“吉时已经到了,四小姐该蒙上盖头上轿了!” 最后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纪芙茵一眼,纪灵茵才将搭在头上的红盖头拉了下来。 “二姐姐,从此我便是叶家的人了,翠姨娘那……还请你替我多多照看照看……” “四妹妹只管放心,有我在,谁也亏待不了翠姨娘的。” 眼看着灵茵真的要走了,纪芙茵这才察觉到自己眼眶竟有些湿了。 同喜娘一起将纪灵茵送上了轿,又站在门前看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迎亲的队伍彻底消失在眼前之后,纪芙茵才轻叹一声,回去了纪府。 回到房中,静坐了半晌,纪芙茵才觉得自己心头的感伤好了些,这才将落玉唤了过来。 “去沅神医那,就说我身子有些不舒坦,需得他过来一趟。” 第142章 莫欺失踪 “你若是有什么事,难道就不会去我那里一趟么?我若是离开了,再让人给进去翻个乱七八糟可怎么办?” 沅千伊一进来,立即便是眉头一皱,抱怨的话张嘴就来。 纪芙茵颇有些无奈,“不是已经为你专门安排了两名守卫的么,再往后定然不会再出现那样的事情了。” 沅千伊哼了一声,坐下来,“说吧,这次又是有什么事?” “纪妃茵这阵子,可有因为胎儿不稳的事情找过你?” 沅千伊自顾自倒茶的手停顿了一下,眼神斜斜地看向纪芙茵,“你打听的倒是清楚。她的确是有来找过我。” “她说她近期见红的次数越来越多,其他大夫开的安胎药按时吃了也不见效,问我能不能帮她开一剂管用的安胎药。” 纪芙茵追问道:“那你后来可是给她了?” “没有。”沅千伊回答的极是痛快,“安胎药说来说去不过也就只是那几个方子,我能开出来的,别的大夫也照样能。别的大夫开不出来的,我这里虽然也有,只是……” 咂了两下嘴,沅千伊的眉心皱了皱,“只是那法子有些太损阴德,所需要的药材倒是不难找,只是有些下不了手。” “对药材下不了手?”纪芙茵面色古怪地看着沅千伊,一时间不能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没错,这道药方当中,其他的药材虽然稀少,却也不是太难寻的,只要银子出的起,一般还是可以买得到的。可唯独只有一样实在不好寻得,即便是寻得了,也未必下得了手。” 纪芙茵愣了愣,“听你说的这样,难道那药竟还是活的不成?” “没错。”沅千伊斜睨了一眼,“那么惊讶做什么,以人血肉入药,是自古便有的法子。” “那些药方开起来倒是不难,药材找起来也是不难的,但如此做来,终究是有些损阴德,所以我是不会开的。” “听你一说我倒是越发好奇了,人血入药便是有损阴德,你来采我的血喂你那些蛊虫时,怎的也没听你这样说过?” 沅千伊眉心一紧,盯住纪芙茵,“我是有采了你的血,可你有丢了这条命么?” “我说的那安胎药当中,所需要的乃是稚童的鲜血,除去那个其他的药材,需得以稚童的鲜血代替熬药的水,十碗鲜血熬成一碗,方可完成。” 纪芙茵皱了皱眉,“这药听起来果真邪性,可是,如果找到的稚童足够多,也还是可以在不损伤稚童的情况下,采集到十碗血的呀。” “否则我怎么会说这药极损阴德,那十碗血,必须得从同一个孩童身上流出的才管用。对于一个稚童来讲,那十碗的血量一旦流出,下场必死无疑。” 闻言,纪芙茵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个法子若是被纪妃茵知道了,她丝毫不怀疑她会为了保住自己的胎,而想方设法的去弄来那些孩童鲜血的。 在前世,为了保住自己孩子的皇位,纪妃茵就能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将她的鸿儿活活摔死……那凄惨的一幕,至今都还令她心有余悸。 忽然,纪芙茵一个激灵,她想到了之前绣鞋一侧,莫名蹭上的那一抹鲜血…… 难不成,那个面容看不真切的丫鬟怀里,抱着的便是稚童的鲜血?! 听她说完,沅千伊蹙眉,摇了摇头,“那应当不是。” “为何?”纪芙茵追问道,“那一日除了那丫鬟,我都不曾见过其他什么可疑的人,又偏偏从她站过的地方经过才沾染到了血迹,为什么你就能肯定她不是?” 沅千伊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你方才自己都说那丫鬟抱着的是一只油纸包,油纸包要如何才能够兜住了新鲜的人血?” “可那……”纪芙茵一时有些语塞,尽管沅千伊说的不错,可她潜意识当中,就是觉得那个丫鬟的身上,必定有着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因为心中生了疑虑,纪芙茵在暗中更加密切地关注了纪妃茵的一举一动,虽说各色名贵的药材不断地进了纪妃茵的院子,可一连几日过去,直到纪灵茵归宁那一日,都不曾在纪妃茵处见到什么孩童的鲜血。 同纪巧茵归宁时的寒酸状相比较,纪灵茵无疑就风光了许多,为老夫人等人预备的礼物,样样都是别致又丰厚的,就连纪巧茵的她也预备了一份,当即便命下人送去了宋家。 同老夫人以及纪云豪等长辈行完该行的礼节,关切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纪灵茵这才得以同纪芙茵姐妹二人单独相处片刻。 见了灵茵,纪芙茵心里自然是欢喜的很,见她又让丫鬟捧来了一些东西,便忍不住笑道:“亏得三妹妹已经不在府里了,否则看你私下里又送了我东西,她岂不是要眼红一整夜?” “二姐姐这回却是猜错,这些可不是给你的。”纪灵茵笑道,“这些是我给莫欺带的糖果糕点,这几日不见,我也是有些想她的。” 纪芙茵唤了几声莫欺,不见有人跑来,笑笑说:“那小丫头最近越发喜欢到处乱跑了,经常跑得没了人影,总要到该吃饭的时候才回来,倒像是养了只小猫儿在府里。” 说罢,纪芙茵又砖头看向青梅,“莫欺今日是由谁陪着的?” “四小姐您倒是瞧瞧我们小姐是有多偏心。”青梅笑道,“都是丫鬟的身份,那小丫头怎么就能当上我们这院里的二主子呢。” “你这张嘴什么时候能老实一点,我也天天放你的假,找别的丫鬟陪着你四处玩去。”纪芙茵笑道,“快去看看莫欺是跟谁去了,喊她回来吃点心。” 青梅应了声,出去找了一圈,回来道:“小姐,莫欺她今儿是自己出去的,要不要奴婢现在就让人出去找找?” “算了,由得她玩去吧,那丫头最多也就在咱们府里跑跑。” 原以为等到了吃饭的时间,莫欺便会回来,不料,等她们在老夫人用过午饭,又将叶贤一同纪灵茵送走之后,纪芙茵回到院中便看到了青梅那张有些焦急的脸。 “小姐,莫欺她还是没有回来。”青梅说道,“小姐同落玉走了之后,奴婢便在这等着她,谁知左等不见人,右等也还是不见人。” 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回来,这在莫欺身上还是头一遭,纪芙茵问道:“有没有让人去府里四处找找?” “找了,奴婢方才让她们去把莫欺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没见到人影!” “不打紧,小孩子贪玩,许是跑去了别的地方也未可知,你先莫要着急,落玉,去把莫护卫找来。” 此刻的纪芙茵还是有些不以为然,莫欺是小孩子心性,一时玩的忘记了时间也是有可能的,说不定玩的累了,也许是藏在什么地方睡着了。 别的人找不到,莫离却一定是能够找到莫欺的,就算只凭莫欺身上的气息,莫离也还是凭借本能感知的到。 听纪芙茵说莫欺丢了,莫离沉吟半晌,神情忽然变得凝重起来。 “怪事,小丫头,我察觉不到海煞的气息了。” “你说什么?!”纪芙茵手一抖,杯中滚烫的茶水泼在了手上也不觉疼。 “感觉不到她的气息……是什么意思?” “走的太远了,或者受了很重的伤……”话说到一半,莫离停顿住了,又像是在安抚她似的说道,“你也不必太紧张,有可能只是她贪玩,走的远了一些罢了。” 纪芙茵猛地站起身,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全身,“不成,我这心里乱的很,我还是要去找找她。” 除了纪府,莫欺最有可能去的便是醉风楼了,那里也是她经常会带了她去的地方。 急匆匆地赶去了醉风楼,顾含谦同赵奕辰正巧也在,却唯独不见莫欺的身影。 “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不见?”顾含谦到了碗茶给她,“会不会是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她自己跑了出来?” 赵奕辰也拧眉道:“会不会是小丫头顽皮,自己藏在了什么地方,而你却没有察觉到?” “应当没那种可能才是,因为……”纪芙茵焦虑道,莫欺是海煞的事情他们都是不知情的,理由一时说起来竟有些无从下手。 “你先不要着急,我这就派人去帮你找,时间不算长,那小丫头走到再远也是出不了这都城的,只要还在这都城里面,就总有法子找得到。” 说罢,顾含谦便吩咐晴枫道:“回去将军府,让所有的人都给我出去找,一寸隐蔽之处都绝不能漏过。” 赵奕辰也点头附和,立即命下人回去王府,也带了人去街上找失踪不见了的莫欺。 纪芙茵的一颗心紧紧的揪了起来,莫欺若只是走丢了,她是不怕的,可若是发生了最坏的那一种可能…… “莫要担心。” 正揪心着,自身旁响起了顾含谦的声音,转过身便对上了他那一双沉静似水的双眸。 顾含谦的手探过来,握紧了她的掌心,“莫欺不会有事的,你若还是不放心,我这便陪你再回纪府找找。” 第143章 沾血的鱼鳔 回到纪府,找来丫鬟问了一问,竟还是不见莫欺的踪影。 “这如何是好,莫欺她从来都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的失踪……” 纪芙茵揉了揉额角,前世的她保不住鸿儿,难道此生的她,还是保不住莫欺吗? 若莫欺真的像是莫离所说,那她究竟该如何是好……?! “假山的山洞里面,还有那些平日不经常有人去的客房,可都已经找过了?”顾含谦轻声安抚了纪芙茵几句,又沉声问道。 “回顾公子,奴婢们已经将所有莫欺可能会去的地方,全部都找了个遍,别说是那平日不锁的客房,就连平时锁起来的屋子也都一一找过了。” 那丫鬟焦急地回答道,平时她们也是很喜欢莫欺那丫头,这突然间人便找不到了,大家的心里都很是着急。 “除了这些,老夫人,夫人还有翠姨娘等主子那,奴婢们也都去问过了,真的没有人见到过莫欺。” 负责去找人的丫鬟,挨处挨处地找了这样久,心下也有些着急了起来,“小姐,莫欺会不会是出了府,遇见人牙子了?” “应当是不会。”纪芙茵摇摇头,一双眼睛里面写满了担忧。 莫欺向来最听她的话,她叮嘱过她不可以做的事情,那莫欺就是一定不会去做的。 轻轻叹了一声,还没想出个别的什么法子,忽然便听到落玉进来,道:“小姐,沅神医来了。” 落玉话音刚落,还不等纪芙茵开口让他进来,就见到沅千伊眉头紧蹙,步伐也没了往日的镇定悠然。 “莫欺那丫头不见了?!”沅千伊一开口,便是十二分焦急的感觉,“先前有丫鬟找去了我那里,我才知道那小丫头竟不见了,怎的竟没有人告诉我?” “沅神医莫要着急,现如今府里正有人找着,纪府外面,将军府同瑞王府的人也已经开始在城里搜寻了。” 顾含谦见他神色之间,焦急的模样有些太过忧虑,又担忧他同莫欺感情甚笃,会因一时之恼将火气发泄在纪芙茵头上,便从容开口应答。 谁曾想,沅千伊此刻竟是一丝脸面都不肯给他,衣袖有些焦躁的一甩,“如何能不着急?!若是再找不到那丫头,往后怕是都见不到她的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纪芙茵眸光一颤,听出了沅千伊的话外之音,“莫非你知道莫欺现在人在何处?” “我若是知道,早就会将她给找出来的了!”沅千伊重重地叹了口气,神情之间的焦灼丝毫未减。 “那你刚才所说的意思是……?” “先前听丫鬟说莫欺那丫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我也只当是她顽皮,一时贪玩,可那丫鬟刚走不久,我便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乍看之下,二者可能并没有什么联系,可我越想却觉得越是蹊跷。” 看沅千伊眉心紧皱,纪芙茵心中那不详的预感顿时愈发加深了不少,“哪两件事情?” 只听沅千伊忽然问道:“你们可还记得,先前我房间里头曾经丢过几十张药方的事情?” 那件事才刚刚过去不久,更何况又是同纪妃茵有所关系,纪芙茵自然是记得的。 顾含谦也点头道:“那次倒是记得,只是那事同莫欺失踪有什么关系?” “可还记得我先前同你讲过的,那以稚童之血用来保胎的方子?”沅千伊看向纪芙茵,神色复杂,“今日我才刚刚想起来,在丢了的那十几张方子里面……” “丢了的那些药方里面,就有那个稚童之血保胎的方子!?”纪芙茵顿时感到自己的左眼皮重重地跳了两下。 她记得莫欺曾经说过,她曾将看到了纪妃茵去到沅千伊房里偷走药方的事情…… 那件事,纪妃茵一定不会想要让别人知道,若是她不小心知道了,莫欺恰好看到了她那天的所作所为…… 冷汗自纪芙茵的背后渐渐渗出,纪妃茵的手中有那个方子,莫欺又恰好看到了她偷窃的一幕,莫欺的外型,也恰好是一名稚童…… 离开了大海,莫欺的能力就同一般的幼稚儿童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若她现如今真的是落在了纪妃茵的手里,下场恐怕……只会是九死一生! 在这紧要关头,一心只惦记着莫欺的性命,纪芙茵便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青梅,去将莫护卫找来!” 待莫离来到,纪芙茵急声道:“若是靠近了莫欺所在的大致位置,能不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只要她还没有彻底消失,若是距离近一些的话,总还是可以察觉到的。”莫离眯了眯眼睛。 “只是这大业如此之大,若真要一处处地找了过去,怕是……” “不必一处处寻找,我也许已经知道她是在哪里了。”纪芙茵目光冷了冷,“先前偷走你那药方的人,是纪妃茵。” 沅千伊一愣,“先前她倒是的确有找过我,求保胎的方子,可我是拒绝了她的,也不曾告诉过她,我那里还有另外的法子呀。” “在纪府,若是她想要从你那里知道什么,不一定就是需要问过你的。”纪芙茵蹙眉,道。 “别忘了,平日能够日日进出你房间,最了解你房间里面摆设的人,还有那些个负责打扫的丫鬟。” 凭借她的身份,想要买通一个丫鬟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除了沅千伊,每日都要负责打扫的丫鬟,就是对沅千伊的生活习惯与房间摆设最为熟悉的人。 靠丫鬟的打探与引领,要在沅千伊的房间里面,寻找一张并没有被特意藏起的药方,根本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快些去,我怕拖得久了,万一莫欺她……” 在知道莫欺可能的去处之后,沅千伊脸上的焦灼之情更胜从前。 沅千伊同纪芙茵快步走出了房门,顾含谦正要跨出的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一双像是空谷幽潭的深邃双眸凝视着身侧的莫离。 “莫护卫应当不是异域之人吧。” 莫离微微一笑,“顾公子此言何意?” “莫护卫不要误会,在下看的出莫护卫并无恶意,只是稍稍有些好奇,莫护卫你……究竟是何人?” “顾公子。”莫离眼中的笑意微微敛了起来,“我是什么人,对于你而言并不重要,等你该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让你知道。” 说罢,莫离便转过身,追上了走在前面的纪芙茵同沅千伊。 “沅神医,等下去了纪芙茵处,沅神医切不可太过冲动,一切都先等莫护卫有了定夺之后再说。” 见沅千伊神色阴晴不定,知他性格向来随意,性子一上来,做事是从不考虑的,想到这,纪芙茵便提前将他警示了一番。 “莫小哥身手倒是不错的,只是就凭他在外面走一走,就能知道莫欺是不是在里面?” 在沅千伊看向莫离的眼神当中,分明就是存了不尽的怀疑。 “莫护卫的性子我了解,他既然是说出口了,就一定是能够办得到。” 听了纪芙茵的话,沅千伊还是狐疑地扫了莫欺一眼。 见纪芙茵来,身后还跟着那三人,恰好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丫鬟小侄,脸上微微划过一抹不自然的神情,随即便笑容满面的迎了上来。 “奴婢见过二小姐,二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来探望我们小姐?” “真是不巧得很呢,我们小姐今儿有些不舒坦,这会儿正在里面歇着呢,二小姐若是想要来探望,还是换个时日再来吧。” 纪芙茵就像是没有听到她的话一般,侧过视线,同莫离说道:“如何?她是不是在这里?” 莫离的眉心微微紧了紧,点头,沉声道:“只是气息仍然有些微弱,应当是被藏在了什么密封的地方,且干燥的很。” 纪芙茵点点头,冷眼瞥了一眼小枝,只当作看不见她一般,径直便向房里走。 走进了房里,纪芙茵便看到,纪妃茵正斜斜地靠在窗口处的一张美人塌上,身旁还放了一只空了的药碗。 许是刚刚喝过药的缘故,房间里面还弥漫着一股苦苦的药香,只是在这浓烈的药味当中,隐隐还散发着一丝怪异的腥甜。 那一抹若有似无的腥甜味道究竟来源于什么,只是稍稍一想,纪芙茵便觉得胸口一阵反胃。 “先前听说姐姐的身体不太好,我这心里总是挂念着,忍不住就来看看了。”纪芙茵的脸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视线却在触及到桌下一样东西时微微一顿。 纪妃茵脸色一冷,责备的眼神便恨恨地看向了那小枝,“先前我说过自己身子有些不适,想清静一会儿,你这做奴婢的竟是把我的话给当成了耳旁风!” “姐姐莫要责怪她,是我自己一定要进来的,现在府里姐妹只剩下你我二人,彼此之间多些关心也是应当的。” 说着,纪芙茵便走上了前去,对那刻意用身体拦在桌前的丫鬟冷声喝道:“让开!” 那丫鬟身子一颤,明显是不想要让开的,可却又不得不让开。 “好血腥的东西,大姐姐的房间里面怎么会有这种东西?”纪芙茵微微蹙了眉头,用指尖挑起地上的那东西,上面还有鲜红的血滴了下来。 被纪芙茵拿在手中的,是一只硕大的鱼鳔,皮质很是结实,只是原本那应该是莹白的鱼鳔上面,却沾满了鲜血,正滴滴嗒嗒地滴落着。 “大姐姐,这鱼鳔是用来做什么的,不知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们呢?” 第144章 木箱囚童 纪妃茵冷着脸,瞥了一眼纪芙茵手中的鱼鳔,“不过就是安胎药里面要用的一剂药引子而已,不知道是哪个丫鬟这么粗手大脚,不小心丢在了这里。” “会把这东西给丢在这儿,那丫鬟可真是不小心。”纪芙茵意味深长地笑笑,泛着凉意的眼底却是连一丝笑意也无。 “只是我却还有一样疑问,大姐姐用的这药引子,上面沾着的究竟是人血,还是鱼的血?” 纪妃茵脸色一僵,手掌落在一旁的案几上,柳眉斜挑,“二妹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拿着的是鱼鳔,你觉得那上头沾的会是人血还是鱼血?二妹妹你最近说话当真是越发阴阳怪气了起来!” “姐姐反应着实不必如此过激,据我所知,在古书之中,以人血入药当作药引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纪芙茵笑笑,道,“我也就只是一时好奇罢了。” 纪芙茵一边说着,眼神一边迅速地打量着纪妃茵的房间,据莫离所说,莫欺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而且应当还是在很干燥的一处…… 正悄悄打量着,还不等她看到什么可疑的地方,纪妃茵便已经倒竖了柳眉,脸色一变,开始发难了。 “二妹妹今天来,恐怕不是来探望我的吧?”纪妃茵冷冷一笑,开口说道。 “若真有心探望的话,怎么会不顾我身子不适就硬是要硬是要闯进来呢!?我明明都听到了我的丫鬟在外面阻拦,你却硬是不管不顾的闯了进来,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大姐?!” “二妹妹你在府中向来都是如此跋扈惯了,更何况你也是我的姐妹,若只是你的话,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他们呢?!” 纪妃茵脸色阴沉,冲着莫离更是一丝好气都没有,“别人也就罢了,一个做护卫的下人,竟也能狐假虎威地闯进我这大小姐的房间了!这究竟是成何体统!” 纪芙茵微微一笑,“大姐姐这是在心虚什么?难不成你这房间里面还有什么怕被人看见的东西?” “纪芙茵!你不要欺人太甚!”纪妃茵狠狠咬着牙,看向纪芙茵的眼睛像是随时都会喷出怒火来一般。 见状,丫鬟们一个个都噤若寒蝉,竟是没有一人敢发出丁点声响。 “姐姐何必动怒,若是我莫护卫进来令你觉得不舒服,那我暂时让他离开房间就是了。” 说罢,纪芙茵冲莫离点点头,莫离会意,走了出去。 纪芙茵的指尖上还挑着那鲜血淋漓的鱼鳔,掂起手指晃了晃,微笑着看向纪妃茵,“先前我在咱们府里遇见了一桩怪事,今天见了这鱼鳔突然就想起来了。” “正巧今天来了大姐姐这,我就将那件事也说给你听听,你看是不是奇怪的很。” 纪芙茵笑笑,“先前那是四妹妹还在咱们府里头的时候,有一天夜深了,我曾经远远地撞见过一个丫鬟。” “说来奇怪,那丫鬟手里抱着的是一只平时用来装点心的油纸包,可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从那油纸包里面竟然滴出了鲜血来,姐姐你说这件事怪不怪?” 纪芙茵微笑着,眼神却已经迅速的在房间里的每一个丫鬟身上扫了一圈,注意到了角落一名看起来不怎么起眼的丫鬟。 在听到自己说,看到油纸包在向外滴血时,那丫鬟的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头有些不自然地埋了下去。 纪妃茵在听过之后,却仍是神色如常,“油纸包怎么会滴血呢,应该是二妹妹你看错了吧。” “是啊,之前我也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在我看过这鱼鳔之后,我就明白那丫鬟的油纸包到底为什么会向下滴血了。” 纪芙茵皱着眉,忍耐着那腥味,将鱼鳔上的缺口撕开,向里面吹了口气,手指灵巧的鱼鳔有缺口的那一端打了个结,“就像这样。” “把血灌进这鱼鳔里面,再像这样把它扎紧,里面的血就不会洒出来了,再把盛满了血的鱼鳔抱在油纸包里面,就算是路上撞见了什么人,也绝对不会有人知道,那油纸包里面装着的东西是什么。” 纪芙茵的话每说一句,那个不起眼的小丫鬟眼中就多一份慌乱吗,待她说完,不光是那小丫鬟的脸上写满了不安,纪妃茵的脸色也重重地沉了下来。 “我身子有些乏了,二妹妹还是回去吧,我现在可着实没有精力来听你的那些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大姐姐你自己心里应该清楚。”纪芙茵轻轻一弹,将手中那鱼鳔丢向一旁,再看向纪妃茵时,脸上已经彻底没有了笑意。 “与我无关之事,不管你那些血究竟是从哪里弄来的,我都没有那个多管闲事的权利,可是……” “你若是将主意打到了我的人身上,我就不能不来讨一个说法了!” 纪芙茵目光一凛,望向纪妃茵的神情当中,竟有几分不怒自威的震慑。 “呵,二妹妹这么说我倒是不明白了。”纪妃茵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又镇定了下来,“什么叫做把主意打到了你的人身上?这我可当真不明白了。” “大姐姐不明白的话,没有关系。”纪芙茵轻轻一笑,“等我说完姐姐若是能明白也不迟。” “是姐姐你拿走了沅神医房间里的药方,这件事没什么可计较的,再往后你那些稚童的血究竟是哪里来的,我也不做多问。” “只是,我那小丫头莫欺,还请姐姐能高抬贵手把她放回来,否则……” “否则怎样?”纪妃茵眉头一抖,竟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别说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丫鬟去了哪里,就算真的是我把那小丫鬟带了过来,你又能怎样?” “那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丫鬟,别说丢了,就算真的是被哪个主子给打死了,二妹妹你也犯不着因为一个丫鬟来跟自己人闹翻吧?” “只是因为一个小丫鬟,二妹妹就疑窦丛生跑来我这边闹,若是惊了我的胎气,又被祖母他们知道的话,二妹妹你将如何自处呢?” 纪芙茵轻笑一声,“姐姐不必拿祖母或者六皇子殿下来压我,不管事后大姐姐你会想要去同谁告状,今天那小丫头,我是一定要找回来的。” “况且,大姐姐将那小丫头留下来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若是传扬出去的话,会有损的也只是大姐姐你的名声才是。” 纪妃茵脸色变了变,冷笑道:“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口口声声说莫欺那丫头丢在了我这,那你尽管来找便是!” 纪妃茵话音方一落地,先前眉头微蹙,陪纪芙茵站在一旁的顾含谦却突然开了口,“既然大小姐如此大方,那便将屋角桌下的那口木箱打开来吧。” 先前在纪芙茵说到那滴血的油纸包时,那丫鬟脸上的神情变化,也被他给看在了眼里。 再到方才,提起莫欺时,那丫鬟的目光总是忍不住会瞥向墙口的的一座大木箱,只需心思稍稍一转,便不难断定那木箱里面定是有什么猫腻。 听顾含谦提到那木箱,纪妃茵暗暗咬了咬牙,道:“不过就是一口多年未曾打开过的箱子罢了,若是想看只管看便是。” “只不过,那口木箱上头的钥匙,可是早就已经丢了的,那锁又结实异常,想要打开的话,怕是不可能的了。” 指尖在那木箱上面轻轻一扫,顾含谦看了看自己那一尘不染的手指,从容一笑,“既然如此,那事后在下也只能赔给大小姐另一只木箱了。” 说罢,顾含谦便探出了手掌,正待用力时,却被纪芙茵轻轻扯住了。 “小心一些,莫要伤到了里面。” 顾含谦点头,掌心按在那铜锁的上方,暗暗运气,只听咯啦一声脆响,那挂着锁的一处木料竟硬生生的断裂了开来。 纪妃茵脸色大变,她不曾想到顾含谦竟然真的会在她的地方,硬生生地给破坏了这木箱。 还来不及想法子阻拦,纪芙茵已经一把掀开了那箱子,一颗高悬着的心这才算是落了地。 箱子里面沉睡着的,正是莫欺,像是为了她弄出声响来,箱子四周都铺了一层厚厚的棉花,看她睡的样子,应该像是被人用什么迷药给迷晕过去了。 “莫欺,莫欺?”顾含谦将她从箱子当中小心翼翼地抱出,捧到了沅千伊的面前,“沅神医,快来看看莫欺她有没有事。” “不必看了。”沅千伊脸上的神情也放松了下来,“只是被人给用了迷药晕过去了,等她醒来就不会有事了。” “那便好……”纪芙茵轻轻地出了一口气,冷冷的眸光射向一旁的纪妃茵,“大姐姐方才说,这箱子上面的钥匙已经丢了很久?” “既然是这样,那这小丫头是如何进到这口已经很久已经不曾被人打开过的木箱?” 在纪芙茵的逼问之下,且事情已经败露,纪妃茵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半晌,傲然地冷哼一声,“纪芙茵,你最好不要太咄咄逼人!” “我是纪府的大小姐,是未来的六皇子妃,而这小丫头,只不过就是我们纪府一个再低贱不过的下人罢了!” “就凭我的身份,我想要一个府里的下人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就算是我今天活活打死了她,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纪芙茵神情冷了冷,眼前纪妃茵脸上的神情,在瞬间便挑起了她心中那刻骨的仇恨。 “纪妃茵,你果真无耻至极!”纪芙茵双眉紧皱,向来似沉静湖泊一般的双眸,此刻竟燃起了熊熊怒火! 第145章 纪芙茵的诅咒 “只为保你腹中胎儿,你便可以做出如此心狠手辣,强行抢夺其他孩童之命的卑劣之事,这世间果真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加恶毒的女子了!” “你只知道你肚子里面的是你的骨肉,那其他孩童就不是娘心头上的一块肉了么?!只为了一己之私,就能做出令他人骨肉分离只之事,你早晚都会有报应的!” 在前世,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便将她的鸿儿活活摔死!这一世,为了她自己腹内的胎儿,便可以无视其他任何孩童性命,这般恶毒的女人…… 仇恨的幽光在她的眸中不受控制地层层堆叠了起来,纪芙茵感到自己的指尖正在微微颤抖…… 像这样的女人,也该让她尝到一次,失去至亲骨肉的滋味,也该让她体验一次,什么叫做痛不欲生的感觉! “芙茵!” 就在她即将失去理智的一瞬家,一个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将她从仇恨的漩涡当中唤醒。 对上顾含谦那有些忧虑的探寻眼神,纪芙茵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冷眼看向面色不善的纪妃茵。 “若这孩子与你当真没有母子缘分,我看你也不必再多强求什么,只盼着它可以帮你撑到嫁入六皇子府中便该知足了!” “你说什么!?”纪妃茵登时便变了脸,“纪芙茵!你如此诅咒我的孩子,究竟是何居心!” “诅咒?我只不过是把事实道出,何来诅咒一说?!” 纪芙茵冷冷一笑,“是何居心不必你来多说,只是我却要劝你一句,手上的血型若是沾染的多了,报应总是会来的,你好自为之。” “当然,若你执意仍要一意孤行下去,最好想想这件事若是暴露了开来,现如今正需要人心支持的六皇子,还会不会心甘情愿地迎娶你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 纪妃茵登时便煞白了脸色,掌心用力地攥紧了起来,长长地指甲在桌上划出了一道道的划痕。 “纪芙茵!你若是敢将此事张扬出去,我——” “你能如何?我要做什么,不想要做什么,应该还轮不到大姐姐你来颐指气使!” 说罢,纪芙茵冷冷地扫了一眼纪妃茵,转身便走出了房间,等在外面的莫离,见到莫欺完好无损地被顾含谦抱在怀里,神情之中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等到莫欺醒来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回到纪芙茵的院子了,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像是很不适应这突然出现的光线一般,呆愣愣地过了半晌,莫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从那个大木箱子里面被救了出来。 “是你把我救出来的吗?”莫欺揉了揉困倦的眼睛,第一次主动开口同顾含谦说出了一句话。 顾含谦点点头,纪芙茵在一旁道:“这次若不是我们找到了你,你现在大概都已经要成为一剂药引子了!” 被纪芙茵呵斥了的莫欺低下头,一双眼睛却有些不安分地偷偷看向纪芙茵,似乎是在猜测她是不是还在生气。 见到她这幅模样,纪芙茵心头一软,却硬是强迫自己这一回必须得好好教训她一回。 将莫欺从顾含谦的手中接过来,纪芙茵在她的屁股上不轻不重地打了几巴掌,“先前我是如何教你的?” “咱们府里,什么人的住处是绝对不可靠近,你都已经给我忘记了不成?!” “小姐……莫欺知道错了,可是莫欺真的没有去大小姐的地方……”莫欺有些委屈,“是小姐你们离开以后,在咱们院子附近……然后我就不记得了……” 从莫欺那断断续续的描述当中,纪芙茵将整件事情给推断出了大概,定是之前趁着她们不在的时候,早就对莫欺有了心思的纪妃茵便下了手! 暗暗一咬牙,纪芙茵的眸中掠过一道寒光,若不是暂时还需得用得到纪妃茵,她当真是想要将她给彻底除去! “你们可都听见了?”纪芙茵对落玉等人沉声道,“往后咱们这院里,可是需得多加防范了!” “还有你,今日若不是顾公子,你如何能从那木箱之中脱身?”纪芙茵收回视线,看着莫欺,“你需得好好谢过顾公子才可以。” 已经完全清醒了的莫欺,也不扭捏,歪着小身子对顾含谦便认真地拜了下去,道谢的话也说的有模有样。 “莫欺谢过顾公子救命之恩,之日之恩,来日必定涌泉相报。” 顾含谦笑道:“涌泉相报倒是不必,日后可不要再胡乱跑丢了才好。” “既然莫欺人已经找到了,时候不早,我也不便多留了,还有瑞王爷那应当去通传一声,我回去醉风楼,你便不必再派人去了。” 将顾含谦送出了院门,纪芙茵正待与他道别,却听得他忽然问道:“芙茵,你同大小姐的不和,究竟是为了什么?” “像是今天,那样仇恨着某人的你,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说话间,尽管顾含谦的面容是笑着的,可神色当中的一抹担忧还是不曾躲得过她的眼睛。 “许是因为刘姨娘的事情,她还在对我耿耿于怀吧。”纪芙茵笑笑。 前世今生一说,提起未免荒诞,眼前之人也未必就会相信,倒不如找个看起来更加可靠的借口,反倒能省下不少的力气。 顾含谦似是无奈地笑了笑,正待开口说些什么,一个干脆利落地女声便突然从一旁冒了出来。 “好一对恩爱的小鸳鸯,就只是送个别都还要窃窃私语上几句,我这个客人若是不出言提醒一下的话,恐怕还要站在这,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听到这声音,顾含谦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纪芙茵却在一愣过后,脸上堆满了笑意,侧过脸,笑容满面地看向站在那一处的年轻女子。 那年轻女子面容并不惊艳,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清秀味道,举手投足之间,那干脆利落的姿势有种说不出的英气飒爽。 就连她身上穿着的服侍,也同寻常女子有些不同,少了几分娇媚,多了几分豪爽。 “朝朝!你怎么来了?!”纪芙茵迎上前,拉住冯朝朝的手,眼中竟禁不住浮起一抹雾气,“这些年过的可还好?!” 若说前世的她还有什么能够交心的朋友,眼前的冯朝朝便算得上是唯一的一个了。 冯朝朝乃是当今正五品宁远将军之女,从小便喜好武艺,为人正直豪爽,且从来都没有一般女子那种斤斤计较的小肚鸡肠。 在前世的记忆当中,三年前,冯朝朝就同自己分别了,回去宁远将军的老家,替父尽孝,一直陪着祖父祖母,不曾想到这一世,自己竟然还能够与她想见! 在冯朝朝看来,他们分别的时间只有三年,可对于现在的纪芙茵来说,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握住朝朝的手,半晌也顾不得松开。 “最是受不了你们这些娇滴滴的小姐了,送别的时候要哭,如今我回来了,眼圈竟然还是要红上一红。” 冯朝朝笑嘻嘻地说着,却已经亲亲热热地挽住了纪芙茵的手臂,“父亲命人将祖父祖母接到了都城,往后我是都不会离开的了,你这眼泪还是收一收的好。” “你这人倒是好没良心,一直惦念着你,倒是我惦念出错来了。”纪芙茵将眼角的泪水忍了回去,“来,且让我为你介绍一下,这位便是顾含谦顾公子。” 冯朝朝笑道:“虽然没有见过顾公子,不过此人我却是晓得的,方才去拜见伯父伯母的时候,伯母可是都已经告诉我了。” 见这二人如此亲密的模样,顾含谦笑笑,道:“原来冯姑娘便是她此前一直惦记着的至交好友,既然如此,在下便不叨扰你们叙旧了。” 说罢,又像往常那样叮嘱了纪芙茵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顾含谦便离开了纪府。 见到冯朝朝,落玉同青梅二人也很是喜出望外,进到房间坐下,纪芙茵问道:“既然要回来,先前怎么也不写封书信告知与我,也好让我有所准备呢?” “咦?你这可真是冤枉我了。”冯朝朝道,“哪里是没有联系你,自打我回去老家,便经常写信给你的。” “除了书信,先前刘姨娘还是大夫人的时候,我知道你背地里过的都是什么样的苦日子,还每每都托人给你带了些东西来。” “先前我还盼着能收到你的一两封回信,可日子久了,竟是连一封也等不到,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你了。” 听冯朝朝这样说,纪芙茵登时便明白了过来,她哪里是没有收到朝朝的信,根本就是之前的信件和东西,一并都被刘姨娘给处理了才是。 “说起来那刘姨娘当真是可恶,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也算是她自己活该了。只是那大小姐却真是让人看不出。”冯朝朝感慨道。 “先前我还总觉得大小姐是个好的,如今听你将这些事情一一讲来,可算是明白了那句什么叫做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话。” “知面也好,知心也好,平日里防着些,总也是没错的。”纪芙茵笑笑,“最多也不过就是要想多一些,累上一些罢了。” 冯朝朝叹气一声,“先前还总是羡慕你们这些姊妹多的,现如今看来,府里就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反倒更好,没那么多的麻烦事,也不必就连说句话都还得要思前想后的。” 第146章 流产征兆 “好了,好不容易又能重新聚在一起,那些烦心的事情暂且还是不提了吧。”纪芙茵笑道,“这次当真不会再回去了?” “骗你做什么?”冯朝朝眉梢爽快地一挑,“再往后若是有什么人再敢欺负了你,只管来找我便是。” 听到这,落玉禁不住有些感慨地插嘴道:“这么些年过去了,朝朝小姐看着虽说越发是有个女孩家的样子了,可骨子里还真是仗义的很。” “奴婢记得从前,每回三小姐欺负了小姐,总也是朝朝小姐来打抱不平的。” “对了,说起那大小姐,我可还需要去拜访一下么?” 提起纪妃茵,纪芙茵摇了摇头,“这倒是不必了,往后若真要见了,打个招呼便行了,可以的拜访倒真是不必。” 现如今她同纪妃茵之间,根本就是已经彻底撕破脸了,冯朝朝同自己的关系,纪妃茵也是清楚的,想必在听闻她回到都城之后,她就已经自动将朝朝划为敌对一方了吧。 她们之间的仇恨纠葛,原本便同冯朝朝没什么关系,实在没有必要将她也牵扯到她们当中来。 冯朝朝细细一想,便也明白了这道理,于是便只待在纪芙茵的院子里,直到天色黑了下来,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纪府,并约定次日再见。 阔别已久的二人,终于又凑到了一处,二人之间的亲密话自然是说都说不完的,就连顾含谦都笑言,自己待朝朝都有些嫉妒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有了挚友的陪伴,先前芙茵心头那些不安的感觉,竟也慢慢散去了,转眼,时间便过去了两月。 先前还炎热无比的天气,自打入了秋,便一天天的寒凉了下来。 深秋时分,各处都是一片萧索的景象,看得人也不禁有些戚戚然。 捧了茶坐在凉亭中,看着眼前的落叶,那已经许久都不曾出现过的不安,竟又一次地,从纪芙茵心中那阴暗地角落一点点地爬了出来。 轻轻叹息一声,一旁的冯朝朝听了,关切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叹气起来了?” “倒也没什么。”纪芙茵笑笑,“大概是觉得这深秋景色太过寂寥,心头难免有些……” 冯朝朝笑着将一颗小果子递过来,“秋天过了便是冬天了,就快要到订亲的日子了,你却在说什么寂寥,顾公子听了怕是会不乐意的。” 纪芙茵笑了笑,自己这阵子都只顾着同冯朝朝在一起饮茶叙旧,倒还真有些忘记了自己即将要订亲的事情了。 只是一想起这件事,纪芙茵的心头总还是有些不安,虽说距离那一日也就只有一两个月了,可她的心,却还是有些难以沉寂下来…… 这一日,冯朝朝离开后不久,回到房中的纪芙茵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响,仔细听了听,似乎有人正在急急地说着什么“大小姐”与“沅神医”的内容。 纪芙茵眉心紧了紧,将青梅唤了来,让她去外面看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怎的会突然这样吵了起来。 青梅出去后不久,便快步走了回来,“回小姐,奴婢方才打听了一下,听说好像是大小姐的胎要保不住了!” “什么?”纪芙茵有些震惊,好端端的,纪妃茵怎么就会保不住这一胎了呢? “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你探听到的,仔细说给我听。” “是,小姐。”青梅说道,“奴婢打听到,大小姐近日总是会隐隐觉得肚子有些疼,但因为安胎药一直都吃着,就也没把它太当作一回事。” “可就在刚才,大小姐的肚子突然一阵痉挛,而且还见红了,看起来就像是要小产了一样。” “外面闹哄哄的,就是大小姐房里的人,正在着急找沅神医去给她看看呢。” 纪芙茵的脸上顿时写满了狐疑,之前将莫欺救出之后,她清楚的记得自己曾经问过沅千伊,纪妃茵这一胎是不是非得要那个邪性的药方才能保住。 她也清楚的记得,在她问过之后,沅千伊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 纪妃茵的身子本来就没有问题,就算后来没有吃过那一阵古怪的药方,单是一般的安胎药养着,也是断断不会出现任何问题的。 沅千伊的诊断绝对不会有错才是,那为什么纪妃茵的这一胎,却同他所说的情况相差如此之大? 沅千伊同纪妃茵之间并没有什么,他虽是不情愿为她诊断,却也绝对不会故意害她。 还是说……胎儿不稳,小产的事情,也是纪妃茵正在谋划的一场阴谋? 至于这一点,纪芙茵有种无论如何都猜测不出的感觉,当下便决定也同沅千伊一起娶到纪妃茵的房中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她去到的时候,沅千伊也刚刚被人给硬是拉了过来,正坐在床榻前,颇有些不情愿的将手指搭上了纪妃茵的脉搏。 “怪事,胎像怎会如此之弱?”沅千伊狐疑地扫了一眼纪妃茵,“平时定是吃了什么容易导致小产的东西,否则怎么会这个样子,当真古怪的很。” “不可能,小姐平日吃的东西,用的东西,都是要经过我们细细检查的,若是有什么异样,我们怎么会看不出!” “少在我耳旁吵吵嚷嚷的,她吃什么用什么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可能?” “现如今我诊断的结果就是这样,你再冲我嚷嚷也还是没用,你若是疑心我诊断错了,那你就自己来!” 沅千伊没好气地白了小枝一眼,“总之,不该吃的东西还是不要吃的好,否则的话,别说是我,就算是阎王来了都救不回你这一条命!”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纪妃茵的脸上很是无措,自打怀孕以来,自己总是倍加小心的安胎,在前三个月,那最不安全的时候都平平安安地过来,怎么现在却…… 眼看着就要找赵洛之答应自己的婚期了,在这个时候,自己肚子里面的胎儿若是出现了什么问题……那她还要如何顺利嫁给赵洛之?! 而沅千伊话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她这胎儿原本是不该有问题的,是什么人在她的身边动了手脚,才会令她有要小产的迹象! 是谁……究竟是谁,究竟是谁要在这个时候这样害她! 纪妃茵死死地抓紧被子,视线忽然便触及到了不知何时进入房中的纪芙茵,一双眼睛顿时便喷火似的死死地盯住她。 “是你——!!一定是你!纪芙茵你这个贱人!” “一定是你对我怀恨在心,对我动了手脚!纪芙茵!那不过就是一个丫鬟罢了!你竟然会因为一个下贱的丫鬟来报复我的孩子!” “贱人!如果我的孩子有个什么万一!我一定要让你偿命!” 纪芙茵有些厌恶地扫了她一眼,“我就算对你怀恨在心,也不至于用如此蹩脚的手段。” “还有,大姐姐,你那些无凭无据的话,最好还是不要说出来惹人发笑,口口声声说是我对你动了手脚,要害你的孩子,你的证据在哪里?” “若是无凭无据就这样一口咬定是我,别说我不依,就算是旁人看了也只会觉得你可笑。” 纪妃茵恨恨地咬了牙,“不是你还会是谁?!” 纪芙茵冷笑一声,“你若真想要一口咬死了是我,大可以去祖母那里,让祖母来为我断定一个清白。” “你最好还是冷静一些,否则的话若是现在就小产了,可是跟我们谁都没有关系。”沅千伊弹了弹衣袖,站了起来。 “等一下,沅神医,你就这样走了?”小枝茫然道,“我们小姐吃的药要怎么办?” “怎么办?”沅千伊皱眉,“照以前的安胎药吃。” 说罢,他便连看也懒得再看一眼,拉了纪芙茵便从纪妃茵的房间离开了。 “我被扯过来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自己凑上来了?”沅千伊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纪芙茵,“每次来这里都吵得人头疼。” “我也只是好奇才来的,她这一胎,怎的如此蹊跷?” “哪里蹊跷了?”沅千伊说道,“胎像不稳的原因,就只可能是她长久地接触到了某种极易令人导致流产的东西,哪里蹊跷?” “我说的蹊跷便就是这里了,吃的自然不必多说,可自打她有孕之后,就连用的都是自己精心准备的东西。” “平日里别说是经过我手的了,就连祖母送去的,她也必定是连沾手都不沾,一切都得是经由她自己的才安心。” “她都已经这么小心了,还会接触到会导致人小产的东西,你不觉得这件事实在太过于蹊跷了么?” 沅千伊挑挑眉,神色淡然,“就算是蹊跷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她是小产还是怎样,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可没那个闲心来管这些。” “那你告诉我,她这一胎,保住的几率究竟会有多大?”纪芙茵问道。 沅千伊想也不想便道:“就算是会小产,日子大约也得是她与赵洛之成亲之后了,但若是从此小心一些,安胎药也照常吃,那就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 有了沅千伊这句话,纪芙茵心里登时便踏实了许多,只要能熬过那个时候,那便可以了。 纪妃茵的孩子究竟保不保得住,她是不关心的,可能不能够在她与赵洛之成亲之前保得住,对她而言却是至关重要的。 只要能熬到她嫁给赵洛之,到那时,自己这一颗天天悬着的心才能够算是彻底放下来。 原本在听到沅千伊那话之后,纪芙茵的心都已经踏实了不少,可令人不曾想到的是,就在沅千伊说完这话不多久之后,纪妃茵便真的小产了。 纪妃茵小产的时候,是在一个清冷的早晨,那时纪府里面处处还都是冷冷清清的,最先划破这寂静的,便是纪妃茵院子里的一声尖叫。 再然后,纪妃茵院中的尖叫声响便开始此起彼伏了起来,闹哄哄地乱作了一团。 第147章 纪妃茵小产 “发生什么事情了?” 刚刚梳洗好的纪芙茵坐在院中,刚刚捧起粥碗,听到外面那嘈杂的声响,即刻便忍不住皱了皱眉。 刚将一勺温热的粥汤送入口中,方才出去打听的青梅便回来了,脸色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回小姐,是大小姐她……小产了。” 一口粥还没有吞下去,顿时热热地哽在了喉咙,纪芙茵手一抖,捧住的粥碗竟晃了晃,啪地一声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是真的小产了,还是……?”怀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纪芙茵追问道。 青梅很肯定地回答说:“是真的小产了,听说血流了满床,方才就是小枝她哭着去求沅神医了。” 额角开始一跳一跳的隐隐作痛了起来,纪芙茵的心里禁不住有些焦躁,眼看着就要到赵洛之许下的婚期了,却偏偏不早不晚赶在这个时候…… 先前的不安,一股脑的在这个时候涌了上来,难道说,这个孩子的消失……其实就是在意味着某种不好的征兆? “大小姐小产了,小姐是不是要去看看?” 看纪芙茵想的有些出神,落玉小心地问道。 沉吟了片刻,纪芙茵缓缓吐出一口气,“走吧。” 这种时候,再想法子将那个孩子挽回,必然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可纪妃茵她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小产,她却有些无论如何都压不住心头的疑惑。 明明都已经有了沅千伊的诊断,那个孩子……怎么还是会保不住呢?! 在去到纪妃茵房间的路上,远远地便看到听闻消息赶来的老夫人已经走进了纪妃茵的院子。 从这边看过去,纪芙茵隐约可以看见,老妇人的眼眶,似乎是有些泛红的。 就算曾经失望过,可孙女毕竟也还是自己的孙女,发生了小产这种事,老夫人的心里一时也有些火烧火燎的心急。 “芙儿。” 正待要进门的时候,从后面快步赶来的纪夫人拉住了她,压低声音问道:“在妃茵有孕的日子里,你可曾给她这边送过什么东西?” “不曾有过。”纪芙茵一愣,“娘你怀疑……是我在大姐姐的房间里面加了东西?” “自然不是,我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女儿?”纪夫人急忙道,“娘只是担心,会有人把这次小产的罪名压到你头上来罢了。” “别忘了,在这府里,要说谁同妃茵最是看不过眼,那便是你了,娘只是担心……” 纪芙茵一笑,安抚她道:“娘你只管放心,自从姐姐有孕以来,我从来都不曾给她过任何东西,这次来也只是依礼探望一下,不让别人说我人情单薄罢了。” 纪夫人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同女儿一起走了进去。 一进到内室,房间里面便弥漫着一股血腥的味道,已经有沅千伊坐在床前替纪妃茵把了脉,开始写起了小产后调理的药方。 纪妃茵躺在床上,已经哭肿了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无神,偶尔闪过一丝亮点,也只是她眼底潜藏着的,那抹深深的恨意罢了。 老夫人守在床边,重重叹息一声,“好端端的人,怎的就突然……还有这些个下人,平日里看起来个个都是伶俐的,到了这时候竟没一个顶用的!” 老夫人这又一开口,纪妃茵眼圈一红,滚烫的眼泪又是无声地滚落了下来,张开口,声音已然沙哑到没了先前的娇媚,“孩子,我的孩子……” 之前留下这个孩子,只是为了可以有一个用来要挟赵洛之的把柄,好让自己顺利嫁入皇家。 可如今,等她真的失去了这个孩子,她才深切的意识到,这个同她血脉相连的小小身体,早就已经融进了她的生命之中。 “沅神医,妃茵小产的原因究竟是什么?先前不是说,她的身体并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么?”老夫人又是叹息一声。 “的确是那样不错。”沅千伊紧皱着眉头,“我的诊断自然是不会有错的,只是在这段时间之内,她定是长久地接触了某种会致人流产的东西。” “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再不会有别人想要害我!”纪妃茵挣扎着,像是一头暴怒的猛兽,死死地盯住纪芙茵。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我一定要杀了她为我的孩子报仇!” 见到她这歇斯底里的模样,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了一丝讥讽,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天理报应。 “妃茵!”老夫人脸色僵了僵,似乎是想要斥责纪妃茵,可是在看到她那副模样之后又有些不忍,“你小产这件事本就是意外,怎么能同芙茵扯上关系?” “芙儿,妃茵现在情绪失控,她说的话,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老夫人又道。 纪芙茵轻叹一声,“就算祖母不这样讲,我也不会同现在的姐姐怄气的。只是方才那些话,就算是在情绪失控时,大姐姐你也不可如此乱说,。” “自从大姐姐有孕以来,我来这房中的次数都乏善可陈,也从未送来过什么东西,若是硬要将这次小产一事推到我的头上,却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纪芙茵话音刚一落地,外面忽然有丫鬟进来通报,说是六皇子殿下到了。 一听说赵洛之来了,房间里的气氛登上便笼上了一层说不出的紧张与怪异。 纪芙茵的心头跳了跳,赵洛之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了吧? 正思忖着,赵洛之已经走了进来,见到这满满当当站了一屋子的人,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即便问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殿下,殿下……”纪妃茵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啊……殿下……” 赵洛之的眉心之间,顿时增添了几道折痕,“孩子怎么了?” 陷入极大哀伤当中的纪妃茵,此刻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除了哀哀的哭声,便再也道不出任何一个字来了。 看着赵洛之投过来的探寻眼神,纪夫人的脸色浮现出一丝尴尬,轻叹一声,道:“殿下,妃茵她……小产了。” 赵洛之的眼中瞬间浮起了一层厚厚的雾霾,脸色阴沉得可怕,房间里面瞬间变得一片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在这一片沉寂之中,纪芙茵看见了赵洛之看向纪妃茵的目光,心里顿时寒了一寒。 那目光之中究竟有什么深意,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唯一能够的肯定的是,在那目光之中,有种令人说不出的森冷…… 就那样看着床上的纪妃茵,过了片刻,赵洛之不发一言,转过身,在纪妃茵那一瞬间变得诧异且痛心的眼神当中走了出去。 过了半晌,纪妃茵才从愣怔当中回过神来,那撕心裂肺的哭声顿时爆发了出来。 “殿下!殿下——!” 听到纪妃茵那凄怆的哭声,纪夫人也叹息了一声,“好端端的,一切也都是小心仔细着来的,怎么就会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老夫人的脸色更是难看了起来,赵洛之就这样连一句劝慰的话都不曾留下,就这样离开了,先前答应过纪妃茵迎娶一事,恐怕也是要遥遥无期的延后了。 小枝同枚儿也滴滴嗒嗒地掉起了眼泪,倒不是因为心疼自家小姐,绝大多数的原因真是因为害怕。 沅千伊已经说过,纪妃茵之所以会流产,是因为接触到了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可在这段时间当中,纪妃茵的一切吃穿用,都是经由她们来安排的。 现在纪妃茵还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中,顾不得追究这件事,可若是等这一阵子过去了,她们两个恐怕是一定要遭殃的了! 枚儿抽抽搭搭地哭道:“怎么会是这样呢,小姐吃的用的,都是经过我们两个细细检查过的,平日里也还有六皇子殿下送来的安胎药,小姐怎么还是……” 纪妃茵平时吃的安胎药是赵洛之送来的?! 枚儿的话像是点明了纪芙茵心中的一团迷雾,一个几乎不可能的念头从她的脑海当中冒了出来。 其余的东西,枚儿同小枝自然是会检查的,可赵洛之送来的东西呢? 若要说什么东西最有可能被忽略检查,从她们的眼皮子地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纪妃茵服下,唯一的可能……就是赵洛之送来的补品和安胎药! 纪芙茵的心头禁不住一阵发寒,纪妃茵腹中的孩子,的确是赵洛之的无疑,可他究竟又是为了什么,要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纪芙茵冲沅千伊使了个眼色,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怎么了?难道你发现哪里不对了么?”沅千伊问道。 从刚才开始,那两名小丫鬟就把这阵子纪妃茵吃过用过的东西让他一一检查,可奇怪的是,不管是从什么里面,都调查不出任何一点能够令人小产的东西。 “所有的东西我都已经找过了,里面根本就什么都没有。” “不。”纪芙茵摇头道,“有一些,是她们没有拿给你看,也不会想起来拿给你看的。” “是什么?”沅千伊狐疑道。 “赵洛之送来的东西。”纪芙茵的视线看向小厨房外面的一滩药渣,“只有他送来的东西,她们才会毫不怀疑。” 沅千伊脸上微微露出一丝错愕,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从那堆药渣里面挑出一丝,放在鼻下轻轻嗅了嗅,顿时一怔。 “怎么样?”纪芙茵问道。 “你猜的不错。”沅千伊沉声道,“在这安胎药里面,果真加了药性相冲,会令人小产的东西。” 果真……是这样!纪芙茵身体微微一颤,杀了那个孩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父亲——赵洛之! 第148章 求娶纪芙茵 “这药……是六皇子殿下送来的安胎药。”纪芙茵沉声道。 沅千伊一怔,“你是说,是六皇子殿下不想要这个孩子,所以才……?” 纪芙茵点点头,神情当中很是有些复杂。 沅千伊看了她一眼,“要不要告诉她们?” “不用,至少现在不必。”纪芙茵紧皱了眉心,在搞不清楚赵洛之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之前,这件事最好还是被当成一个秘密对待。 沅千伊耸耸眉,“说与不说完全取决与你,左右这件事与我们又没有关系。” 纪芙茵笑了笑,心里却拧起了一只疙瘩,这件表面上看起来,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就真的同自己没有一丝关系么…… 秋季的雨淅淅沥沥的落下,空气变得越发寒凉了起来,端坐于窗下,纪芙茵手中拈了一枚棋子,目光有些愣怔。 一只手从她的手中取下那枚棋子,落在了棋盘上,顾含谦冲她微微一笑,“看你总也做不了决定,我便替你走了这一步。” “是我方才有些走神了。”纪芙茵有些歉意地笑笑。 顾含谦拈着一枚棋子,目光扫过棋盘,轻轻将枚棋子落下,抬眼看看她,“是在想大小姐的事情?” “没错,关于她小产一事……”纪芙茵轻叹一声,眼神当中有些纠结,她有些不知道该不该将自己同沅千伊先前发现的一事告诉他。 看得出她像是有心事,顾含谦笑笑,拨弄了几下玉盘当中的棋子,朗声道:“若是有心事的话,尽管说出来便是。” “就算是我不能够替你解决了,起码说出来,心里也会舒坦许多。” 思忖了半晌,纪芙茵还是将赵洛之在安胎药当中加了堕胎药的的事情,说与了顾含谦知。 顾含谦的面容之上,顿时露出了一抹震惊,“六皇子亲手杀了自己的血脉?” “不错。”纪芙茵轻叹一声,毕竟是一条鲜活又无辜的小生命,就这样逝去着实令人不免叹惋。 “可那究竟是为了什么?”顾含谦眉心微拧,“虽说大业不允皇子在正式成亲之前诞育子嗣,可先前也不是没有例外。” “若只是因为大业这一不成文的规矩,他应当不至于决绝非要除掉这个孩子不可的地步。” 再看看纪芙茵那有些纠结的面容,顾含谦笑道:“罢了,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她同你之间,又不像是你与四小姐,有时间担心她,倒不如帮我想想,过阵子送来的聘礼还缺些什么。” 纪芙茵笑笑,语气当中有几分无奈,“这种事情,怎么能是我来想的?” “怎么就不能了?”顾含谦正色道,“反正转了年,你就是要嫁入我顾家的,早些替我打算,晚些替我打算,不都是一样的么?” “那我若是不想要替你打算呢?难道你还打算不娶了不成?”纪芙茵脸上笑着,心里却划过了一抹隐隐的忧虑…… 在纪妃茵小产后的第三天,自从那天离开之后便再也没有出现过的赵洛之,突然将下人派了来探望纪妃茵,还带了大包小包,许许多多的名贵补药。 自打那天赵洛之离开之后,纪妃茵就变的寝食难安,心如死灰,直到赵洛之派人送了补品来给她,纪妃茵那灰白的脸上才恢复了一丝生机。 这些天老夫人待纪妃茵的态度也是不温不火的,向来将声誉看的比命都重要的老夫人,若是纪妃茵小产之后,又被赵洛之给抛弃,那纪家的面子,可真的全都要丢尽了。 听下人说赵洛之送来了补品探望,老夫人的态度这也才缓和了不少。 派人探望,送来补品的这一举动,令其他人都觉得赵洛之的心中还是有纪妃茵的,虽说孩子已经没了,可他总也还是会风光迎娶纪妃茵。 可纪芙茵却看的明白,赵洛之这么做,也不过只是在弥补罢了,只是一个皇子,又尚未成为帝君,平日的空闲自然是很多的。 但就算空闲多,赵洛之也还是只派了下人来探望,不难看出在他心中,纪妃茵的地位到底是有多一般的。 听闻纪妃茵流产一事,纪灵茵也特意回到了纪府当中探望,不料她一片好心,却被纪妃茵当成了是在奚落。 纪灵茵本来就是个脸皮薄的,哪里受得了纪妃茵那明里暗里的讥讽与针对?于是她这好一通冷言冷语,不消多时就将纪灵茵给嘲讽了出去。 纪灵茵无奈,也只得早早地去到了纪芙茵的房中。 说起被赶纪妃茵赶出来的这件事,纪芙茵笑了笑,安抚她道:“她就是那个样子的,疑心重的很,你也不必同她多解释什么了。” “我倒也是没有解释过什么的,只是……”纪灵茵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意,“不过,不管怎么说,六皇子殿下还是在意大姐姐的,这样就好了。” “这倒是未必。”纪芙茵摇摇头,“倘若真的是在意,也就不会只是让下人来探望了。” 纪灵茵稍稍吃了一惊,“二姐姐的意思是……六皇子他未必还会依照诺言,迎娶大姐姐?” “还未发生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纪芙茵冲她笑笑,“你也用不着替她担忧什么,就算你担忧了,人家还未必放在心上。” “真要说挂念,大姐姐还着实是轮不上的,我心里最挂念的,自然还是二姐姐你,眼看着初冬就要到了,顾公子的聘礼也该送来了。”纪灵茵笑嘻嘻道。 “等二姐姐什么时候风风光光地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了,我什么时候也就不挂念了。” “你这丫头,做了王妃反倒越发没有之前的娴静了。” 纪芙茵笑了笑,视线却看向门旁不知什么时候卷入的枯叶,秋天眼看就要过去了,只盼望自己同顾含谦的婚事,真的能够顺利才好…… 在纪芙茵的忐忑当中,冬季如约而至,当第一片雪花飘洒而下的时候,顾含谦的聘礼送入了府中。 纪云豪同纪夫人满心欢喜地收下了聘礼,将聘礼一一清点完毕之后,正待坐下来,忽然又听得有下人来报,有另一队聘礼也送了过来。 二人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困惑,怎么又来了一份聘礼? 现如今纪府待字闺中的,就只有纪芙茵同纪妃茵二人了,顾含谦是为了求娶芙茵而来,那之后这一个……定是为了妃茵而来的! 纪云豪夫妇不敢怠慢,连忙迎了出去,果真,送聘礼来的人,正是六皇子赵洛之。 纪夫人的脸上堆满了笑意,连声道着那些吉祥话,“好,这可真是好,虽然先前殿下不曾说定日期,可都赶在了这一天也是好的。” “妃茵和芙茵的聘礼同时送了过来,老爷,咱们府上今天算是双喜临门啊。”纪夫人笑吟吟地说道,“两个女儿一起热热闹闹地嫁出去,旁人见了,不知道该有多眼羡呢。” “纪夫人怕是搞错了,我今日并不是为了求娶大小姐而来。”赵洛之面色从容,微笑着道出了这句话。 纪云豪夫妇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僵住了,僵持了半晌,纪云豪才强笑着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是啊,殿下这话的意思……我们竟是听不懂的了。”纪夫人脸上的笑意勉强地僵硬在唇角,努力地维持着那个笑的表情。 “我今日,是为了求娶二小姐纪芙茵而来。” 赵洛之一句话说出,顿时令纪云豪夫妇二人呆住了,一时间竟是谁也想不出接下来应当说些什么才是。 顾含谦面色一沉,对赵洛之微微一拱手,不卑不亢道:“殿下是否搞错了什么?芙茵是我早早便交换过议亲礼的女子,算得上是我未过门的妻子,殿下又如何能同她求亲呢?” 赵洛之笑了笑,语调淡然,“聘礼尚未收下,便算不得谁未过门之妻。” “更何况,二小姐她究竟是该嫁你,还是该相随在我左右,想必纪大人同纪夫人心中,总是明白的吧?” 闻言,纪云豪同纪夫人顿时交换了一个错愕的眼神,难不成……芙儿是天定凤命之事,这赵洛之竟是知道的了?! 正在房间里绣一只荷包的纪芙茵,正绣到一片树叶之时,忽然便见到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来。 青梅脸色登时一变,呵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就在这不好了不好了的乱嚷,仔细我拔了你的舌头!” “不是让你去夫人那帮着搭把手的么,怎么突然就回来了?”纪芙茵皱眉问道,心里顿时笼上一层不好的预感。 “顾、顾公子送来了聘礼,可是之后,六皇子殿下也送来了聘礼!而且六皇子殿下他还说,是来求娶二小姐的!” 纪芙茵脸色猛地一沉,手中的绣花针直直的刺进了手中,鲜血汨汨地流了出来,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痛楚。 见她猛地站起身,青梅连忙跟上去,“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纪芙茵咬了牙,冷笑道:“自然是要去前面看看,他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主意!” 就在那丫鬟跑回来通风报信的时候,几乎是在同时,纪妃茵的婢女也战战兢兢地进到了房间。 “小姐,六皇子殿下的聘礼送来了……” “果真?”被这突然降下的惊喜,给砸到有些发晕的纪妃茵,顿时一张娇艳的脸笑得灿若春花。 她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也不枉她之前吃了那么多的苦! “送来了多少聘礼?同那顾含谦的比起来怎么样?” “小姐……”看她如此欣喜若狂的模样,那婢女的身子越发抖成了一团,“小姐,殿下他送来的聘礼,不、不是给小姐的……” “殿下今天来,说是要……是要求娶二小姐的……” 丫鬟话音刚一落地,立即一阵当朗朗的清脆巨响在自己身边炸开来。 纪妃茵铁青着脸,将手中原本捧着的茶盏恶狠狠地摔了个粉碎! 二小姐……?!她盼了那么久,盼来的却是他为纪芙茵给送来了聘礼?! 第149章 怒摔聘礼 “小姐!去不得呀小姐1” 见纪妃茵头也不回地便冲了出去,脸色又阴沉的可怕,枚儿连忙追了上去,不料却挨了狠狠地一耳光! “给我住口!去不得?我为何去不得?!我怎么就去不得了?!”纪妃茵愤怒地瞪大着双眼,“这件事若是不讨个公道回来,你要我如何安心?!” 纪妃茵的脸色,吓得枚儿身子就是一哆嗦,明知道她就算去了也只会是自取其辱,可不得已,枚儿同小枝也只能跟在她的身后,向纪府前厅走去。 说来也巧,大概是由于同时出门的缘故,在快要到前厅的时候,纪芙茵同纪妃茵便撞了个正着。 一见到纪芙茵,纪妃茵的眼睛顿时被怒火烧的通红,劈手一耳光就要打下来,枚儿同小枝连忙拦住了她。 “贱丫头!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不帮我便也罢了,你们这一个个的,竟也要偏袒这个狐媚子妖精么!” 纪芙茵脸色一沉,冷冰冰地斜睨了一眼纪妃茵,“方才那一巴掌,大姐姐打的可是师出有名?!” “无缘无故便要对我挥上一巴掌,这种行为,岂不是泼妇才有的么?” 纪妃茵狠狠地咬了牙,“你这狐媚子妖精,也竟敢称呼我泼妇?!” “芙茵倒是很想要问一句,何为大姐姐口中所说的狐媚子妖精?”纪芙茵冷笑,“看来大姐姐也是已经知道,六皇子殿下送来聘礼求娶我一事了。” “殿下求的就是我这个狐媚子妖精,而不是大姐姐你,这么说来,大姐姐你竟是连一个狐媚子妖精都不如的了?” “你——纪芙茵,你当真欺人太甚!” “从刚才就开始咄咄逼人的是大姐姐你,你若想要撒泼就尽管撒,只是我却还有事情要做,着实没有那个精力陪大姐姐你扮演泼妇!” 遭了这一通抢白,心里原本就怄着气的纪妃茵,更是一口闷气堵在胸前,险些直接背过气去。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纪芙茵早就已经走出很远一段距离了,这才火急火燎地急忙追了上去。 “六皇子殿下,不置可否暂借一步?” 一进门,神色冷然地纪芙茵便直直的看向赵洛之。 赵洛之笑了笑,就像是压根不知道她为何如此冰冷一般,点头道:“自然可以。” 对上顾含谦那疑惑且忧虑的目光,纪芙茵神色一软,走到他身旁,凝视了顾含谦的眼睛,轻声道:“暂且等我片刻。” “芙茵!”顾含谦眉心一紧,却来不及阻拦,她便已经同赵洛之饶过偏厅,去到了僻静的房间。 “殿下今天所作所为,究竟是何用意?!” 一进到房间,纪芙茵便冷冷地转过身,看向赵洛之的目光当中,有着说不出的抗拒。 “莫非我先前说的还不够清楚?”赵洛之微微挑眉,“是诚心为求娶二小姐你而来。” 纪芙茵讥讽一下,语气凉薄地开了口,“你以为你是皇子,身份尊贵无比,所以只要你提亲,便不会有人拒绝是么?” “只是很可惜,芙茵曾对天起誓,此生就算孤老终生,也是绝不会嫁入皇家的!那些聘礼,还请殿下送回去吧!” 赵洛之笑了起来,面容看似谦和,眼神当中却隐隐有着某种令人畏惧的逼迫。 “二小姐是在与我开玩笑?这聘礼既然送来了,我便是诚心诚意想要求娶于你的,这聘礼无论如何,我都是断断不会收回去的。” “好!那聘礼你不肯收回是么?”纪芙茵猛地一跳眉,“那便不劳烦殿下,芙茵亲自丢了它便是!” “只是还有一句话我却需要早早提醒殿下,不管殿下的聘礼送来多少回,我宁可一死,都绝不会同意嫁给你!” 说罢,纪芙茵便冷着脸,猛地拧过身,快步回到前厅,正巧又撞上了匆忙赶来的纪妃茵。 一见到纪芙茵身后的赵洛之,纪妃茵先前那狰狞的神情便在瞬间烟消云散,一双含泪的眸子痴痴地凝视着赵洛之。 “殿下,为什么?”纪妃茵哽咽道,“殿下不是答应过我,会让我风光大嫁的么?” 赵洛之似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看向纪妃茵的眼神有些可惜,“妃茵你行事太过粗心鲁莽,连我皇家子嗣都无法保住,你要我如何应对之前的诺言?” 一听到这话,纪妃茵顿时便犹如五雷轰顶,颤抖着声音道:“可是,殿下,孩子没有了,我的心里可是比谁都要痛的呀殿下!” “一个孩子没有了,我还可以再为你生第二个,第三个,殿下……殿下……” 纪妃茵凄凉的哭泣,丝毫没有唤回赵洛之的怜悯,见他对自己态度只是冷冷,纪妃茵哭得几乎昏厥过去,对纪芙茵的恨意同时又更加加深了万分—— “纪芙茵!你为什么要跟我枪!” 纪妃茵歇斯底里地尖叫着,脸上的妆容已经被泪水给泡了个一塌糊涂,手指恨恨地指着纪芙茵,哭得肝胆俱裂。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 为什么还要跟我来抢!为什么!?” “一个顾含谦难道还不足以满足你吗?!你为什么还要来跟我抢!” “跟你抢?”纪芙茵铁青着脸,冷冷一笑,忽然猛地甩开顾含谦牵住自己的手,快步走到赵洛之送来的那堆嫁妆旁。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当中,纪芙茵神情愤怒地抱起了最上面的一只珠宝盒子,用尽全力将它从敞开着的门口砸了出去—— 只听一声脆响,那镶嵌着珠宝的首饰盒顿时被摔成了几截,盒子上面镶嵌着的珠宝,同里面装着的珠宝混在了一起,滚落的四处都是。 “青梅!落玉!给我把这些都搬出去摔了!搬不动的就把箱子拆了,一样样的都给我摔出去!”纪芙茵目光凌厉,看向纪妃茵,“你可给我看好了,这些个垃圾,我可是不稀罕要的!” 见小姐这模样,青梅同落玉二人的眼中浮起了一层雾气,心里头却是连半分惧怕也无,只觉得有某种力量盈满了身体。 二人点点头,二话不说便快步走了上来,能合力搬动地就一起搬出去摔了,搬也搬不动的,就直接开了箱一样样地往外丢。 不多会,纪府的前厅门前便一片的花红柳绿,各色珠宝首饰绸缎热热闹闹地摊开了一地。 看了这半晌,纪云豪夫妇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纪云豪连忙呵斥道:“这成何体统,还不快住手!” 他愤怒的斥责声,就像是泥牛入海一般,青梅同落玉二人的动作更是连停顿一下都没有,只一个劲地向外搬了,然后用力地摔到地上。 “都给我住手!”纪云豪脸色铁青,低吼道,“你们两个,再不助手,就给我滚去领五十板子!” 那二人的动作微微一停顿,紧接着向外丢的却速度却更加迅速了起来,青梅更是红着眼圈,不管不顾地开了口。 “老爷要罚便罚,但奴婢心中的主子只有小姐一个!小姐不让停,奴婢便是被人活活打死,也是绝不会停下来的!” “殿下你可看到了?”纪芙茵咬牙,冷笑着看向赵洛之,“不管殿下如何游说,这便是我纪芙茵的回答!” 见了这一幕,纪夫人脚底一阵发软,险些晕了过去。岂料,赵洛之并没有像他们所想的那样大发雷霆,只是对着纪芙茵轻轻一笑。 只见赵洛之缓缓开了口,“二小姐现如今就把话说的这样绝对,会不会有些太早?” “左右不过都是不会再变了的决定,没有什么早晚之分!” “是么?”赵洛之意味深长地看向顾含谦,“你身上的秘密,若是被他知道了,你觉得他还会不会娶你,还敢不敢娶你?” 顾含谦眉心微微一紧,探询地目光看向纪芙茵,虽然先前他便觉得在她身上,一定有什么秘密隐瞒着自己,只是却不曾想到,那秘密竟然还有可能关乎着他们的将来…… “他敢也好,不敢也好,都是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还不必劳烦殿下费心!”纪芙茵生硬道,“殿下有时间担心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倒不如早早的让人把庭前打扫干净,免得脏了我纪府的地!” “芙儿!”纪夫人脸色白了白,赶紧示意女儿噤声。 “无妨。”赵洛之对纪夫人轻轻抬了抬手,饶有兴味地看向纪芙茵,“你就这么不想要嫁给我?” 纪芙茵冷笑,“先前我所说的殿下莫非是忘记了么?芙茵宁死也不愿嫁入皇家!” “好。”赵洛之欣然点头,“你若是果真不愿,我太过逼迫也是无趣的紧,你若不想要嫁,我不会逼你,只是——” “这就要看二小姐你敢不敢跟我赌上一把了,赌赢了,从此之后你我各不相干,可倘若你输了,便要收下我的聘礼,改了你宁死不入皇家的誓言。” 纪芙茵眸中划过一抹警惕,“殿下所说的赌,是要怎么赌?” “赌他。”赵洛之轻轻一笑,视线却看向了一旁的顾含谦,沉声道,“赌他在知道了你的秘密之后,还会不会想要娶你。” 第150章 秘密公开 “限期为半个月,半月之后,若他仍无答复,或者干脆就是拒绝了你,你就一定要嫁给我。”赵洛之说道。 “就算是半月之后,你坐上了入宫的喜轿,只要在还没有进入宫门之前,他若是反悔了找到你,都算你赢。” 纪芙茵轻笑一声,夹杂了些许轻蔑,“此话当真?” 赵洛之正色道:“君无戏言。” 微微咬了咬唇,在思忖片刻过后,纪芙茵郑重点头,“好,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想必殿下也应当不会是那出尔反尔的小人才是!” 说罢,纪芙茵转过身,拉起顾含谦的手,毅然决然地便向外走去。 回到纪芙茵的房中,顾含谦终是按捺不住心头的疑惑,问道:“芙儿,六皇子他所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看了四下一眼,纪芙茵沉声道:“所有人都给我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得进来,落玉青梅,你们两个就在门口给我守着。” 等到房间里面一个人也不剩的时候,纪芙茵深呼吸了一口,站在顾含谦的面前,缓缓地解开了衣带。 顾含谦面容错愕,视线立即侧去了一旁,“芙茵?!” “不要吵,我要让你看的是这个。” 纪芙茵解开衣衫,将自己的肩膀露了出来,顾含谦有些迟疑地将视线转回,再看到她肩膀上那凤凰印记时,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在那雪白莹润的肌肤之上,一只赤金凤凰双目圆睁,振翅高飞的姿势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她的肩膀上面啼鸣着飞出一般。 “芙茵你……”顾含谦脸上的神情有些错综复杂了起来,“你竟是天定凤命!?” 博览群书的他会识得这印记,纪芙茵一点都不觉稀奇,点点头,将扯开的衣裳重新拢回到原处,低低叹息了一声。 “这就是我一直隐藏着的秘密,若不是大姐姐偶尔见了,又告诉了六皇子,这世间除了我与爹娘,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这秘密了。” 顾含谦眉心微皱,“古籍记载,天定凤命之人,必定会母仪天下,登上皇后之位,芙茵你……” “先前不曾告知与你,并非是刻意想要隐瞒你什么。”纪芙茵垂下视线,恳切道,“我……不想要这天定凤命。” “我只想要做一名寻常女子,嫁给一个知我懂我的男人,一辈子平平和和的过去,这便够了……” “只是我却不曾想到,我这秘密,就会在无意间被大姐姐窥探到,若不是这样的话,我……” “不必说了。”顾含谦轻叹一声,道,“你的难处,我是懂得的。” 对上那双从初见时,便时刻萦绕在自己心中的清澈双眸,顾含谦的胸口隐隐一痛,若是可以的话,他定会不顾一切地娶了她,可…… 父亲对待自己有着养育之恩,若是没有父亲收留,他同赵伯怕是早就要死在皇后凉莲羽的追杀之下了。 如今这件事牵扯到了赵洛之,若是一个不慎,就极有可能为整个将军府招来灭顶之灾…… 一想到父亲顾辉凡对自己的恩情,顾含谦那想要伸手抱住眼前女子的动作便停顿住了。 良久,顾含谦侧开了自己的视线,强迫自己不去看向那双黑白分明的清澈眼眸。 “芙茵,我待你的心意,你应当是知道的。”顾含谦道,“只是此事牵扯到的并非你我二人,我需得回府告知父亲。” “芙茵你……莫要怨我。” 看着顾含谦离去的背影,纪芙茵忽然便觉得自己胸口像是被什么掏空了一块。 她有种直觉,这次顾含谦一旦离开,就是真的再也不会回来的了…… “小姐?” 见顾含谦离开,落玉推开门走了进来,见到纪芙茵时,竟被吓了一跳,过了半晌,才迟疑道:“小姐……小姐你怎么哭了?” “我哭了吗?” 纪芙茵有些茫然地抬起手,触到自己的脸颊,手指所触及之处,果然是一片冰冷潮湿。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个有些无力的微笑,她已经多久都没有哭过了? 次从重生以来,她总以为只要自己做的足够努力,就一定能够逆天改命,没想到……命运兜兜转转了一圈,竟然又让她回到了原点…… “出去吧,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纪芙茵深深地叹了口气,疲倦地阖上了眼睛。 反正结局都是要这样,为何当时不干脆让她死的一了百了…… “小丫头。” 听到莫离的声音突然在房内响起,纪芙茵睁开眼睛,眼角还残余了一颗泪水,看眼前的莫离也有些不真切。 莫离皱了眉走过来,坐在纪芙茵身边,倒了一杯凉茶推到她的面前,“现在就认输,未免有些早了吧。” “你都听到了?”纪芙茵捧起那茶喝了下去,清凉的茶冲刷在喉间,似乎让人的心情也冷静了许多。 莫离点头,“小丫头,都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怎的还是这样扛不起摔打?” “现在距离你们赌约到期之日,还有整整半个月,现在便认输了躲起来掉眼泪,这可不像是我认识的小丫头。” “……你是来安慰我的?”纪芙茵笑笑。 “不是安慰,只是来告诉你一个事实。”莫离正色道,“那小子不会丢下你。” 纪芙茵摇摇头,“莫离,你是豹,就算修成了人形,人的很多事情,你也还是不知道的……那个赌约……敢冒那个险的人,不会有的。” “会。”莫离回答地异常肯定,“就算别人不会,顾家小子也一定会。” “你凭什么这么笃定?你同他又不了解。”纪芙茵试着让自己保持微笑,脸上却总也忍不住透出一丝落寞。 莫离笑了起来,“小丫头,不妨咱们两个也来赌上一把,我赌顾家小哥他,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你入宫的。” “但愿吧。”纪芙茵长长地叹息一声,“就当作是借你吉言。” 不管莫离跟自己说了多少宽心的话,纪芙茵的心里,总还是一片失落。 没有人会愿意为了一个天定凤命的女子,而去得罪皇族之人,就算是豪爽如顾将军也不会例外。 就算距离同赵洛之约定的时间,还有整整半个月,可她现在却已经几乎可以遇见那一天的到来了…… 在即将回去将军府的时候,赵伯突然顿住了脚步,示意其他人先回去,等到只剩下他同顾含谦二人的时候,赵伯才开口问道。 “公子,今日纪二小姐一事……公子是要反悔,还是……?” 顾含谦眉宇之间挂了一抹阴云,缓缓叹息一声,竟是没有开口。 见他这样子,赵伯心里便已经清楚了七八分,他知道他心里还是舍不得,却不得不开门见山道:“公子,那纪二小姐,公子是万万娶不得的了。” “赵伯何出此言?” “公子自己心里难道就不清楚么?”赵伯停顿一下,压低声音道,“六皇子为何会亲手设计,杀了纪大小姐腹内的胎儿,为的恐怕就是纪二小姐。” 顾含谦的眉心猛然一紧,眸中划过一抹森冷寒意,掌心微微攥紧,却并没有阻拦赵伯继续说下去。 “为了纪二小姐,六皇子连亲手杀害自己骨肉这种事都能做的出,如今他都已经挑明了,若是公子还执意要娶了纪二小姐,那他岂不是会更加……” 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赵伯又道:“老奴知道,公子从来都是不怕的,可将军他呢?” 一提到顾辉凡,顾含谦眸中的那抹寒意便摇摆了起来,直至渐渐消失,最后变成一种无力的茫然。 “公子是不怕,公子的决定老奴也是不能干涉的,只是在公子做出决定之前,老奴却还是要多嘴劝公子一句。” “将军他待公子恩重如山,公子就算不能报答将军这些年的养育之恩,却也万万不能连累了将军他啊……” “赵伯你无需多言,父亲待我如何,我心中自是明了的。”顾含谦微微一笑,神情之中有些落寞,“此事我也会向父亲说明。” 听到他这样说,赵伯的脸上的神情这才像是松了口气。 听顾含谦面色平静地讲完今天发生的事情,顾辉凡先是点点头,灌了一杯茶下去,伸手就要去取架子上的剑。 “敢抢我的儿媳妇!老子管他是不是皇子,都给他一剑砍个痛快!” “父亲不必如此!”顾含谦连忙拦下顾辉凡,面容淡然,“不过就只是一名女子,着实不值得得罪了如今势力最强的六皇子。” “谦儿,你说什么?”顾辉凡动作一顿,像是不认识眼前的顾含谦了一样,两道浓眉紧皱在一处,“就你方才所说的,再给老子讲一遍?” “父亲。”顾含谦低低叹息一声,“就算不这样想,最后也还是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来,父亲也着实不必再在这件事上浪费心思了。” 顾辉凡闷声了半晌,把手里剑一丢,闷头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圈,板着脸盯住顾含谦,“别想把我蒙骗过去,你小子最好老实告诉我,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第151章 希望与绝望 顾含谦错开视线,低叹一声,神色异常平静淡然。 “不管父亲是如何想的,那纪二小姐,我不娶了。” 又是闷声了一阵,顾辉凡点头,“好,好,你这也算是我顾家的儿子?!你小子给我记住,真要做了这决定,你将来可千万莫要再后悔!就像——” 顾辉凡的话戛然而止,似乎是提到了什么自己的禁忌,噤了声,恼怒地瞪了一眼儿子,拧头便走了出去。 待顾辉凡离开,顾含谦那看似淡然的神情,才在一瞬间便黯了下来。 哪里是不想,只是不能而已。再如何珍视她,终究他也还是做不到,可以如此轻易便拿了整个将军府的性命,去赌上这一把。 三日过后,傍晚,落玉捧了汤,站在门前徘徊,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进去。 正犹豫之时,青梅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出来,见她这幅模样,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小姐还等着吃饭呢,你端着汤在这门口走来走去干什么?” 落玉叹了一声,“我还不是担心咱们小姐么,这几天,你可见小姐有什么变化?” “被六皇子那么一搅合,小姐心里有不痛快自然是真的,可是……” 青梅想了想,满脸的疑惑,“你这么一问,我还真想不出小姐有什么变化。” “这几天,小姐脸上的笑虽然少了些,可饮食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对下人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我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一样的。” “说你是个憨的,你便真犯傻了起来。”落玉道,“出了那回事,你觉得小姐心里还痛快得了么?” “自然是不痛快的。”青梅一边说着,一边悄悄斜眼往后看了看,惟恐她们说这话再被谁听见,传到纪芙茵耳朵里,再引起她的不痛快。 “那不就是了,小姐心里不痛快,可一直就这么压着,也没有个好消息,也没有个自己排解的法儿。” 落玉叹了一口气,“这人心里一旦压了东西,还得硬装成没事人一样,我是怕小姐把自己给压出病来。” “你说的是不错,可我们能有什么法子呢?”青梅心里也是挂念的,一说起这,眼眶就有些发热了起来,“小姐心里头的病根又不在你我身上。” “这件事,若是听不到顾公子一个答复,这心药送不来,小姐的心病怎么能好?” 青梅的话音刚落,只听门帘掀动了一下,二人连忙看过去,瞧见纪芙茵的时候,二人顿时噤了声,视线一时间都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好。 看看这二人,纪芙茵笑了笑,“我说你们两个这一眨眼是去了哪里,感情是端着我的汤,站在外面聊天来了。” 二人支支吾吾,不敢说些什么,生怕提到了不该提的,白白累她伤心。 “先进来吧,外头毕竟凉了,你们两个就有什么话要说也不必站在外面吹这冷风。”神色如常地说罢,纪芙茵便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二人紧随其后,只是回到房间里面之后,仍然是不敢开口说些什么。 纪芙茵叹口气,看着落玉她们,“你们两个,心里头在想什么,我都是知道的,那些个担心,你们还是不必了吧。” “左右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们再如何担心,没什么用不说,还白白费心劳神。” 将那热汤放在桌上,落玉迟疑了一下,还是强作笑脸,挤出一丝笑来,道:“哪儿是担心呢,奴婢也就是同青梅两个没事做了,闲嚼舌头,哪里就是担心了。” “再说,奴婢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落玉道,“顾公子送来的聘礼还在那放着呢,这都送来聘礼了,顾公子究竟是什么答复,就算不说小姐也是该明白的吧。” “明不明白,还有什么不一样?”纪芙茵淡淡一笑,“想多了又有何用?” 落玉的唇张了张,终于还是道不出什么其他的话儿来了。 “小姐,要不然,奴婢去请谢姑娘来陪小姐聊聊天,解解闷吧!” 青梅脑子一热,刚一说完这句话,立即就被落玉给瞪了一眼,青梅一怔,这才想起来那谢姑娘也是因为顾含谦,才同纪芙茵相识的,立即悻悻地没了声音。 就在青梅正忐忑的时候,一个妖妖娆娆的笑声便伴着一阵馥郁香气走了进来。 “不必去请,我自己这不就来了么。” “谢姑娘?” 见到进来的人,纪芙茵倒还真是有几分意外,连忙起身迎道:“谢姑娘怎么来了?” “你可别忘了我那醉风楼是什么地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怎么可能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谢君撷坐下来,开门见山道,“你还好吧?” “看我像是有哪里不好的样子么?”纪芙茵笑道,“还不是同往常一样,哪里来的什么好不好。” “在我前头,你也不必撑着了。”谢君撷叹气一声,“王爷这几天也不曾见到顾公子,我们心里都挂念着呢。” “在这时候,王爷说以他的身份不好来探望,便让我给你带句话,说是二小姐若是着实为难,他可以替二小姐在帝君面前说上两句,多少也能令六皇子他有些收敛。” 纪芙茵摇头,“王爷的好意,就说芙茵心领了,只是这件事,着实不必传到帝君耳中……” 最被看重的皇子,若是因为一个女人就同朝中重臣之子起了争执,帝君固然会责备六皇子,可到头来最有可能的,还是会把这笔帐给记在她的头上,记在纪府的头上。 “也是,他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看你的意思是什么。”谢君撷有些无奈道,“毕竟这件事,我们能帮上的真也不多。” 芙茵笑笑,“在这时候,还能劳烦你们惦记着,芙茵已经感激不尽了。” “自己人,不说这话。倒是那大小姐,这阵子应该没少来烦着你吧?” “倒也是没什么的,反正有莫离守着,她也进不了我这院子,只是……进来府里终究还是一塌糊涂的,理都理不出个头绪来。” 谢君撷叹气,又振奋道:“芙茵你只管安安心心,顾公子若是敢负了你,我定然第一个不饶他,他若是敢把聘礼给收回去,我一定好好收拾他!” 像是为了应谢君撷的话一般,这眼看着半个月就过去了,将军府上再也没有来过半个人,只是先前顾含谦送来的那聘礼也还是稳稳的摆在那。 “小姐,赶明儿就是最后一天了,顾家的聘礼还放在那呢,小姐不必担忧了,顾公子定然是不会负了小姐的。” 纪芙茵脸上的笑意还不待浮起一丝,一丫鬟立即慌慌张张从外面跑了来,“小姐,顾家,顾家来人了……” 落玉呵斥道:“慌慌张张地像是什么样子!顾家来人做什么?” “是,是……”小丫鬟脸色煞白,像是不敢开口一样,良久,才吞吞吐吐道,“是顾家的人,顾家的人……把聘礼给……抬了回去……” “混账东西!听的准不准,就胡乱来小姐跟前嚼舌头!”落玉有些慌了,劈头盖脸便对着那小丫鬟训斥了过去。 小丫鬟眼里顿时含了泪,“奴婢,奴婢是亲眼看见的,东西当真是已经收了回去……” 纪芙茵的眸光狠狠一震,随即叹息一声,一双清亮的眸子像是笼上了一层灰蒙蒙的雾气,拦下了又要训斥那小丫鬟的落玉。 “不必这般,又不是她的错。” 摆摆手,让那小丫鬟走了,纪芙茵继续捧着茶,像是什么都不曾听到过一般。 落玉同青梅两个人眼睛里面含了泪,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张不忿到了极点的脸,那泪珠不住的眼眶里面打转转,却惟恐被纪芙茵看见了多想,哪个都不敢哭出来,硬生生地忍着。 “你们两个还愣着这里做什么?”纪芙茵看看她俩,忽然笑了笑,“还不去准备准备,明日我可就要入宫了。” 入宫意味着什么,落玉同青梅心里都是清楚的,一想到将来纪芙茵要过的日子,再想想她们再也不能跟在她的身边了,竟是一个忍不住,哭了起来。 “不要哭,这也算得上是喜事,你们两个,快去准备准备吧。也算是最后一回伺候我了。” 纪芙茵的声音虽平静,眼底却已经有种摇摇欲坠的恍惚…… 哀莫大于心死,直到这一刻,她才真真切切地明白了这句话。 辗转反侧一夜,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芙茵才恍恍惚惚地睡了过去,只是还没等她睡多久,便听到一阵争执声从房间外面传来。 “吉时到不到有什么干系,我们小姐现如今还在睡着,哪个都不准把她吵醒!” 纪芙茵仔细听了听,这气冲冲的,像是青梅的声音,再然后便响起了一个她并不熟识的声音。 “这姑娘怎么说的呢,时辰若是迟了,我们回去也是没有办法同六皇子交代的。再说了,二小姐这一入宫,往后便就是六皇子妃了。” “二小姐做了六皇子妃,可就不是你们纪家的主子了,人家将来可是要做宫里的娘娘的。” 第152章 戾气何来 听那人话音刚一落地,还不待青梅呛声,落玉就已经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位姑姑说的是呢,只是往后的事情,那还是等到后来再说,只要我们家小姐,她还有一步没有踏进那宫门,她就还是我们的主子,轮不到谁来越过我们的!” 那人的声音似是被堵得顿了顿,很是带着几分恼意地响了起来,“两位姑娘这是怎么说的呢?” “今儿说到底也算是一桩喜事,怎的你们竟像是硬要找个人来吵上一场似的?” “再者说了,这可是六皇子殿下吩咐的,你们就是再不情愿,那也是不成的!” 那争执的声音令纪芙茵的脑中有些阵阵作痛,叹口气,将落玉同青梅唤了进来,“好端端的,你们这是在同人家吵些什么呢?” “奴婢们就是替小姐委屈,心里有气。”青梅别过脸,生怕让她看见了自己脸上的泪珠儿。 “气什么呢,你这气生的可是没用。”纪芙茵笑道,“今儿可是我最后留在这的一早上了,你们两个还是欢欢喜喜地送我走吧。” 不说还好,纪芙茵这话一说出来,青梅同落玉登时便开始齐刷刷地掉起了眼泪,纪芙茵见了也不免心酸,眼眶也是红红的。 看着送来的鲜红的嫁衣,纪芙茵的目光当中却是犹如一片死灰。 换好那一身艳红嫁衣,妆点完毕,对着镜子当中的自己,芙茵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重新来过一次,可结局竟然又是这…… 再听听纪府里面那一片寂静的声响,纪芙茵忽然就回想起了灵茵出嫁的那一日,府中是何等喜庆,何等喧哗…… “小姐真好看,小姐是要做新娘子了吗?”莫欺的小脑袋一直转也不转地看着纪芙茵,“小姐是莫欺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 “莫欺。”纪芙茵蹲下身,有些不舍地摸摸莫欺的脑袋,“往后我不在府里了,要听落玉和青梅姐姐的话,平时不能离开莫离太远,可都记住了?” 莫欺点点头,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难过的表情,“莫欺往后都见不到小姐了吗?” “也许还能再见到吧。”纪芙茵笑笑,起身看向莫离,“莫欺我便交给你了,若是有一日你要离开这纪府,定要把这小丫头给我带的好好的。” 将最后一点胭脂妆点在脸上,外面催促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在青梅同落玉的搀扶下,纪芙茵步伐稳稳地向外走出。 在即将跨出门槛的时候,纪芙茵忽然转过身,对着莫离落寞一笑,“那个赌你可还记得?你输了。” “未必。” 在她跨出那门槛之后,莫离低沉的嗓音从背后响起。 纪芙茵身子一顿,身子立在原地,视线却再不向后看上一眼。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就算再有人来宽慰她什么,她也清楚事实是不会再有变化的了。 可之所以停下来,为的也不过是最后再自欺欺人一回,给自己一个安慰罢了。 “只要这喜轿还没有进得了那宫门,就算不得这场赌局结束。”莫离沉声道,“赌局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敢断定奇迹到底会不会发生。” 纪芙茵的眸光暗了暗,“既然如此,那我就再耐心等上一等,只是莫离,当事情已成定局……改变的可能又能有几分呢?” 似是无奈地轻笑了一声,纪芙茵松开了莫欺的手,最后又叮嘱了她几句,便头也不回地上了喜轿。 当她坐上喜轿的时候,莫欺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纪芙茵垂下眼帘,听得一阵心酸。 按照大业规矩,皇子在成亲一年半之后,才可带着皇子妃搬出皇宫,住进皇子府当中。先前赵洛之虽然破例被提前赏赐了皇子府,可规矩是不能改变的。 宫中对于下人的挑选也是极其严格的,不管是暂时住进来的皇子妃,还是往后都会留在宫中的妃嫔,就连贴身侍婢也是不能带入宫中的。 若是将来还能从宫中搬出,住进皇子府,她倒是还有机会再将莫欺他们接入,可按照她前世的记忆来推断,过不了多久,赵洛之就会登上帝君之位了…… 喜轿摇摇晃晃地走了起来,纪芙茵只觉得困倦不堪,索性闭上了眼睛,靠在喜轿一侧,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将军府内,后院。 顾含谦手执一柄长剑,正舞着一套剑法,身形上下翻飞,手中长剑在他的手中似是被舞成了一条灵活的白蛇。 挥剑之时,剑气扫过之处,枯叶纷纷落地,飘零一地的凄清。 “这么重的戾气,倒是极少能从你的身上看到。” 听到这声音,顾含谦脚步一顿,挽剑回鞘,方才眼底一抹凛冽,到这一刻还有些隐隐不肯散去。 顾辉凡拎着一壶酒,咂咂嘴走了过来,在一旁坐了下来,冲顾含谦招招手,“谦儿,你过来。” 顾含谦闻言,顺从地走过去,坐在了顾辉凡身旁,“父亲有何事?” “你的生母是谁,你应当是知道的吧?” 顾辉凡极少同他提起关于他生母的事情,顾含谦有些意外,点头,沉声道:“知道,我的身世,赵伯都是已经告诉过我的了。”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明知道收养你,会有可能给将军府带在灾祸,却还是执意把你当作亲生儿子一般抚养长大么?” 顾含谦缄默不言,这话题他从未听顾辉凡提起过,今天他忽然说起,他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的。 “苏沐尔她,当年本应该嫁的人,就是你老子我。” 顾含谦眉梢一挑,面容之中有几分惊诧,“父亲?” “别,别这么看着我,我心里虽然是把你当作我亲生儿子来看待,可你的生父就是帝君,这是事实。”顾辉凡抬头,灌了口酒下去,目光幽幽。 “不过说起来,我们倒还真是父子,当年的我,也遇到了跟你一样的抉择。” 顾辉凡笑笑,“你娘她当年说,只要我肯,她就可以不必入宫,不必做那劳什子的皇后。可当年的我,心里也有顾忌。” “怕给顾家招来灭顶之灾,怕给顾家所有人埋下隐患,后来我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嫁入宫中,做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后。” “若她一辈子都能平安喜乐,我倒也能释怀,可后来呢?” 顾辉凡脸上的笑,在一瞬家被那痛心怨愤所取代得一干二净,紧紧握住酒壶的手上青筋毕露,“后来你娘虽然得到帝君的百般宠爱,可她却终日郁郁寡欢。” “尤其是在生下你之后,更是被如今的皇后凉莲羽所嫉恨到了骨子里。再然后的事情,想必就不用我来多说了,那一把大火燃过,从此你娘就没了。” “父亲可有后悔过?”顾含谦拧眉,问道。 “悔!”顾辉凡恨恨道,“直到现在,我都经常梦见她,梦见她笑着笑着,就开始哭,哭着告诉我她入了宫的日子,过的是有多煎熬……” “我时常想,若是能够再我重新选择一回,就算是因为此事遭了祸,我也一定要留住她,绝不再让她踏进那火坑一步!” 叹口气,顾辉凡拍拍顾含谦肩膀,“我曾经经受过的,当真是不想要让你再经受一回了。” “现如今,就算是你顾及到我,将那心思给压了下去,可往后你这一生就都要沉浸在无尽的懊悔当中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我定会劝你退让一步,可这件事,谦儿,去吧。” 顾含谦眼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亮了亮,却又在一瞬间迟疑了起来。 看出他心中的犹疑,顾辉凡在他肩上狠狠一拍,“你是要气死老子不成?我顾辉凡可不养这么没种的儿子!你要是不去,今儿就给我滚出这将军府!” 顾含谦眉心紧了紧,“……多谢父亲。” 轻轻道出这短短四字,顾含谦眸中的阴霾一扫而空,抓住那剑便冲去了马厩。 看他目光凛然离去的身影,赵伯从暗处走出来,眼神当中尽是担忧,“将军,您这一回,着实太纵容公子了。” 顾辉凡摆摆手,笑得洒脱,“年轻人,就算是大事,也总该被纵容一回的。” 一路向皇宫策马奔去,顾含谦沉静的面容之上,渐渐浮起了一丝焦虑,按照赵洛之先前所说,若是喜轿入了宫门,那一切可就都来不及了。 狠夹马腹,顾含谦伏低了身子,紧贴在马背上,远远的,已经可以看见皇宫那气派的宫墙了,顾含谦的一颗心悬了起来。 直到当他看到那红色的喜轿时,高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松了松。 “停轿——”顾含谦高声喊着,纵马飞速向前奔去,口中高呼着芙茵的名字,目光坚定且锐利。 昏昏沉沉当中,听到了顾含谦的声响,纪芙茵呆愣了片刻,只当自己是在做梦,可清醒过来之后,那哒哒的马蹄声响竟越发清晰了起来! “难道……” 纪芙茵掀开帘子,目光顿时狠狠一颤,在她的视线尽头,那纵马奔来的男人,不是顾含谦又是谁? 眼看着还有几米,喜轿就要被抬进缓缓敞开的宫门当中了,当下纪芙茵也顾不得许多,猛地将那帘子一掀,“停下来!” 第153章 接回芙茵 听到纪芙茵这声响,陪同的人向后看了看,脸色顿时一沉,将纪芙茵掀开的帘子给强行扯了回去,笑道。 “二小姐可别不懂规矩,哪有新嫁娘半路停下来的呢?这不合规矩,奴婢劝二小姐再忍一忍,等进了宫里就好了。” “放肆!我让你们停下,难道你们一个个都聋了不成?!” 看着喜轿就要被抬入宫门,纪芙茵的心脏顿时狂跳了起来,就算他这次来并不是要接回自己,可她却也还是想要听听他,这最后赶来究竟是要想要同自己说什么…… “二小姐怎么执意要停下呢?”那姑姑面露不解,“二小姐这样做,奴婢可是不好回复六皇子殿下的。” “我同殿下有过赌约,输了的就应当愿赌服输,顾含谦既然来了,就算是他输!把轿子给我停下!”纪芙茵厉声呵斥道。 那姑姑凉凉的向后瞥了一眼,不冷不热地笑:“二小姐怕是看错了,这后面哪有什么人呢?” 说罢,那姑姑便向抬轿的轿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加快速度。 今天若是不能把人给成功的送进宫里,让赵洛之失了面子,到时候他们这些人怕是也有的受的,当即便心领神会,加快了步伐。 原本还算稳的轿子,一下子加快了许多,坐在里面的纪芙茵也摇摇晃晃了起来,双手艰难地扶住两旁,才能让自己的身体勉强保持稳定。 顾含谦的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方才自从芙茵回应了自己一句,那轿子便开始加快了速度,虽说人的脚力赶不上马匹,可现在自己这距离,在赶上喜轿之前,那喜轿恐怕就已经被送进宫中了。 眼看着希望出现在眼前,却又即将要破灭掉,纪芙茵心头顿时涌起一股不甘。 轿子很高,若是就这样茫然跳出去,恐怕是一定要被摔伤的,可就算如此,也要比就这样眼睁睁地等自己被送入地狱的强! 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走到轿门处,纪芙茵扯下头上镶嵌着金线的大红喜帕,随手丢在了脚旁,稳了稳心神,便不管不顾地跃了出去—— 就是在这眨眼间,左前方的一名轿夫忽然哎呦一声,身子一晃,倒地不起。 这华贵又宽敞的喜轿,有多沉重自不必多说,那轿夫这一歪倒,后面的人也纷纷抬不稳了,几乎是在一瞬间,原本还好好的轿子,碰的一声落在了地上,顿时尘土四溅。 与此同时,原本那应当摔出去,重重砸在地上纪芙茵,却被一个温柔的力度抱起,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旁飘过。 “小丫头,虽然是动了手脚,可这次咱俩的赌局,看来是我赢了。” 睁开眼睛,纪芙茵察觉到自己稳稳的站在了地上,身旁不见莫欺身影,眼前不到半米处,便是皇宫那朱红色的大门。 望着那暗沉的朱红,纪芙茵后背便是一凉,默默地看了那大门尽头一眼,纪芙茵一把推开那还意欲阻拦的姑姑,不顾一切地向顾含谦的方向跑去。 拉住芙茵的手,将她用力一提,即刻间,人便稳稳地落在了马上,望着他,纪芙茵心头忽然涌起一阵酸楚,“仔细想好,若走了,以后便是后悔也不成的了。” 顾含谦一手稳稳揽住她的身体,目光似湖泊般静谧深沉,唇角一抹浅笑,有种莫名令人安心下来的力量。 “带我自己的妻回家,有什么可后悔的?”顾含谦冲她笑笑,那温和清润的声调听起来就像是往常询问她是不是冷了一般,“只是来的有些迟,芙儿你不要怪我才好。” 那姑姑脸色登时一变,扭着身子跑了过来,死死地扯住了顾含谦的缰绳,“纪二小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可是未来的六皇子妃,怎么能在进宫的路上,随随便便就从别的男人……这简直不同体统!” “姑姑怕是说错了。”纪芙茵冲她冷冷一笑,“先前在轿中我便说过了,愿赌服输,是殿下他赌输了,我,也绝不可能成为什么六皇子妃!” “你——纪二小姐,你可想好了,得罪了六皇子殿下,将来……” “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纪芙茵眉梢一挑,打断了她的话,“若是连现在都活的生不如死,谁还有什么心思去想将来?” 顾含谦微微一笑,扯过缰绳,扫了那姑姑一眼,便带着芙茵悠然离去了。 那姑姑在原地愣了半晌,又想不出什么法子把人给追回来,一时间急躁的满头是汗,转过身正待狠狠呵斥那轿夫一通的时候,却见到身着魔袍,头戴玉冠的赵洛之走了出来。 “殿、殿下!” “人走了?” 从赵洛之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的情绪,那姑姑愣怔了一下,“是,是的,殿下,即二小姐她……” 赵洛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一双眼眸像是深潭一般泛着清冷的幽光,令人看不出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走到轿子前面,扫了一眼那些正跪在地上磕头认罪的轿夫,从轿门处捡起那被丢弃在地上的艳红盖头,目光当中微微泛起一丝寒意…… 回去的路上,顾含谦驾着马,唇畔总也忍不住,浮起一抹悠然笑意。 “我若不来,你会不会恨我一辈子?” “会恨你,但是却不会记恨一辈子。”纪芙茵笑笑,神色坦然,“你的难处我何尝不知道,恨过去最初的一阵子,也就罢了。” 顾含谦笑笑,“幸好我来了,否则若是被你恨上了,我这一生也是过不安稳的。” 带着纪芙茵回去了纪府,在门前正打扫的下人见到马上的纪芙茵,愣了愣,又揉了揉眼睛,顿时把手里的东西一扔,欢天喜地的跑回了府里去。 “回来了!回来了!夫人!老爷!二小姐回来啦!” 纪夫人原本正在暗暗垂泪,一听那下人如此说,顿时站了起来,“你说什么!?芙茵她怎么了?” “回来了,夫人快莫要伤心了,二小姐真的回来了!” “果真?!”纪夫人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分明就是看见女儿坐上了宫里的喜轿,怎么可能又回来了呢?! 是了,一想到自己先前看见的,纪夫人又垂泪了起来,“你们莫要一起撒谎骗我了,我芙儿是不会回来的了……” 守在一旁的纪灵茵也哀哀地叹了口气,眼圈红红的,知道纪芙茵要被强迫嫁给赵洛之,她第一时间便从宁王府赶了回来,不曾想,却还是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母亲快别难过了,就算入了宫,往后也还是见得着的……” “谁说我入宫了?”纪芙茵笑着快步走进来,“娘,女儿回来了。” “芙儿?!真的是你?!”纪夫人一怔,连忙握住她的手,像是怕被人把女儿再给抢了去似的,“你之前不是……谦儿?” 在看到跟在纪芙茵身后的人时,纪夫人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心头顿时一松,眼泪却又有些忍不住了。 “回来便好,回来便好,先同你四妹妹去你们祖母那一趟吧,你今儿走了之后,你们祖母也掉了半天的眼泪,快去让她看看,也好让她安下心来。” 纪云豪在喜出望外之余,又连忙同女儿说道老夫人的事情。 纪芙茵应了,便连忙同纪灵茵一起,去向了老夫人处。 这姐妹二人刚一离开,纪云豪的脸色便有了些微妙的变化,看向一旁的顾含谦,“谦儿,做出了这决定,你可一定要想好。” “伯父只管安心便是。”顾含谦微微一笑,从容道,“决定既然已经做了,之后有可能会遇到的事情,我心里自然是有数的。” “只是,不管往后会遇到什么,都不能比得上失去她的痛苦。” 看到自己的女儿,能够被这样一个人所爱,所保护,纪夫人心头一时百感焦急,却都哽在了喉间,说不出什么,只一味地道着:“这便好,这便好……” 走在路上,纪灵茵像是舍不得似的,一直挽着纪芙茵的手,同她道:“二姐姐你是不曾看到,祖母在听说你上轿了之后,脸色顿时便垮了。” “自打我有记忆以来,还不曾见祖母哭得如此伤心过呢。” 说罢,纪灵茵又轻轻地叹了口气,“幸好如今二姐姐你回来了,只是虚惊一场,否则祖母心里头就这么难过下去,怕是要得上一场大病的。” 正说着,姐妹二人已经走进了老夫人的院子,孙姑姑正巧走出来,见到纪芙茵,愣了愣,“二小姐?!” “二小姐怎的回来了,之前不是……瞧我这老糊涂的,二小姐先等,奴婢这就去禀报老夫人!!” 一进门,纪芙茵心头登时便是一酸,老夫人正斜靠在床上,脸上还能看见哭过后的痕迹。 纪芙茵走上前,跪在老夫人床前,“劳祖母挂念忧心,是孙女不孝!” “芙茵?”老夫人一见到人,精神顿时好了许多,“你怎么回来了?谦儿呢?” “祖母您放心,二姐姐是真回来了,顾公子正在父亲那里呢,祖母这下可不必挂念了吧。”纪灵茵笑道,“先前祖母您哭那一场,可真是冤枉了呢。” 第154章 新婚贺礼 “不冤枉,哪里是冤枉?”老夫人慨然道,“也许真是菩萨听见了我的祷告,才帮了你二姐姐这一回呢。” 最初的激动过去之后,老夫人的心绪又有些不宁静了起来。 “这一回怎么说都抹了六皇子的面子,你们就这样回来了,他日后若是为难起我们纪家和顾将军来,可如何是好?” “你这丫头呀……小时候也不是个多招人爱的。”老夫人望着纪芙茵,叹道,“可年纪越大,我却是越舍不得你。” “若是搁在从前,即便是谦儿那孩子果真好,我也不会同意你违背了六皇子殿下的意思,可现在,知道你心中是真的不情愿,我竟也是不能够逼你做什么的。” 纪灵茵笑了笑,柔声道:“说到底,祖母就是舍不得二姐姐。左右这事情也都已经发生了,现如今再去想别的也是没有退路了。” “倒不如,干脆就把心里面放开了,走一步看一步,管他将来是不是有什么磕绊,遇到了什么,就想法子应对什么便成了。” “灵茵这话说的是不错,只是我呀……欸,这人一旦年纪大了,心里就总是爱多想的。” 老夫人抬了抬手,手腕上带着的佛珠同镯子撞在一处,发出了几声脆响。 “进来府里的事情一桩接一桩,依我看,你们明日便去宝华寺参拜一下,也好求菩萨多多保佑一下我们纪家。” 纪芙茵微微一笑,“这自然是好,祖母既然提议了,那我们明日便去,只是近来天气越发寒冷,祖母出门可得仔细着身子。” 回去了纪夫人的房里,把老夫人的意思一说,纪夫人立即二话不说便同意了。 “你们祖母说的不错,咱们芙儿逃过这么大的一劫,是该好好去参拜参拜,灵茵你也来,明日我们府中女眷,一起去宝华寺参拜。” 纪灵茵应了,又想起要提前做些准备,便离开了纪府。 “谦儿,明日你也同我们一起去宝华寺吧。”纪夫人开口提议道,经历了这么一番,让他们一同出去走走也算是散心了。 顾含谦自然也是一口应了,待到从纪夫人处离开之后,看了看还是一身嫁衣的纪芙茵,笑了笑,顾含谦开口道。 “瑞王爷同谢姑娘也一直挂念着你,我先去醉风楼等你,将这一身换下来之后,你也快些来醉风楼,否则瑞王爷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这话听得纪芙茵很是一愣,“王爷的日子为何就不好过了?” “谢姑娘一直挂念着你,越想就越生六皇子的气。”说到这,顾含谦停顿了一下,竟是自己笑了起来。 “说到底,不管是她生谁的气,只要那气还没有消干净,王爷的日子就总是不好过的。” 纪芙茵登时也笑了起来,一想到谢君撷同赵奕辰那二人,总觉得像是一对货真价实的欢喜冤家。 回去了自己的院子里,先前便已经听说了的青梅同落玉,一扫先前的阴霾,喜气洋洋地等着纪芙茵回来。 可真一见到纪芙茵走了进来,那二人的嘴角刚一上翘,眼泪就先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 “小姐可算回来了,奴婢就知道,顾公子一定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 青梅一边说着,一边拉了纪芙茵到镜前,“小姐快些把这身衣裳给换了,看着就让人心里难受得很!” 纪芙茵拔下头上的赤金凤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觉得舒坦些了。” 落玉眼中也还挂着泪痕,冲她笑道:“如何,还是有奴婢们伺候着小姐,小姐才觉得舒坦吧?往后嫁进了将军府,可千万莫要忘了带上我们两个。” 莫欺眼睛转了转,“也要带上莫欺,小姐不能忘了莫欺!” “自然是不会忘了你们的。”纪芙茵心头一暖,“往后不管我去哪里,总是要带上你们几个的。” 说笑过后,心思最缜密的落玉,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丝愁容,担忧道:“小姐,这回过去了之后,六皇子他应当就不会再为难小姐了吧?” “谁会知道呢。”纪芙茵脸上的笑意顿时淡漠了几分,“说不准——” 纪芙茵的话还没有说完,一名小丫鬟便快步走了进来,“小姐,六皇子殿下的人来了。” “又要来做什么,难不成输了之后还想要反悔?!真是无耻至极!” “青梅!不得冲动。”纪芙茵蹙了眉,低低道了一句,才同那丫鬟说道,“让他们进来。” 丫鬟应了,转身走出去不多会,即刻便有两名下人打扮的男子走了进来,一人手里捧了一只锦盒。 为首的男子进门,先冲着纪芙茵行了一礼,“殿下让小人来给二小姐传句话,殿下说他愿赌服输,往后二小姐不必再担忧什么了。” “这两样东西,是殿下特意叮嘱,赠与二小姐与顾公子的新婚贺礼,请二小姐收下。” 纪芙茵眸光微微一沉,笑道:“劳烦二位帮我打开这盒子,也让我先看看殿下送来的是什么贺礼。” 落玉原本是想要去打开的,却被纪芙茵用眼神给拦了下来。 盒子没有打开前,谁都不知道里面放着的是什么,若赵洛之将自己摔琴却嫁祸纪妃茵的一招反用在自己身上,那也是一笔不小的麻烦。 男子听了,倒是很痛快地便将盒子给打开了,还小心翼翼地捧出了里面的东西给纪芙茵看。 两只盒子里面装着的,是一对一模一样的,用白玉雕琢而成的鸟儿,摆在一处的时候,便是遥遥相望的痴恋模样。 将那两只鸟细细打量过了一番,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纪芙茵这才点点头,示意自己的丫鬟将东西收了下去。 那二人一走,落玉的眉心便拧了起来。 “小姐,六皇子送来这东西,还说是愿赌服输,你说他究竟是什么用意?” “迷惑。”纪芙茵揩掉唇上的胭脂,淡淡道。 赵洛之这样做,无非就是为了让他人知道,他是如何的宽容,如何的坦荡,可实际上……纪芙茵冷笑,他现在做的越是让人觉得他大度,他心里酝酿着的阴谋也就越卑劣…… 落玉有些茫然,“奴婢不懂。” “懂不懂都没有什么干系,等到了事情发生的时候,自然就懂了。”纪芙茵微微一笑,“青梅,去将莫护卫找来,我要去一趟醉风楼。” 在这个时候,她还不能确定赵洛之会不会对她做什么,与其带几个连一丝拳脚功夫都没有的丫鬟出门,倒不如只带上一个莫离。 等到了醉风楼,谢君撷一见了纪芙茵,顿时便百媚千娇地走了过来,“原来只是虚惊一场,真见了你我才算是放了心。” 谢君撷脸上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细细看上去的话,还是看得出她脸上曾经哭过的痕迹。 “二小姐总算是来了,你若是再不来,明年这个时候便可来我坟上烧上那一炷香了。”赵奕辰故意做出一副苦笑的模样来。 “话说回来。”谢君撷忽然正色道,“六皇子不是已经放弃了么,之后又去纪府做什么?” 顾含谦眉心微拧,“又去?” 纪芙茵疑惑道:“不错,六皇子的人的确是去了,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嘛,当然是靠它。”谢君撷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正落在阳台上嗑着瓜子,拍打着翅膀的小九。 “见你总也不来,我有些担心,就让小九去看了看,正巧就让它给看到了。他们去究竟又是要做什么?” 饮了一口茶,纪芙茵道:“是让下人来传个话,说是他愿赌服输了,又送了一堆白玉鸟当成是给我与含谦成亲的贺礼。” “如此听来,倒像是大度的很。”谢君撷道。 “这你可就错了。”赵奕辰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我那位六皇兄,面上看起来是极其大度的,实则阴狠狭隘到了极致。” “你们两个这一次,他虽然表面上作出了一副极其宽厚的模样,可我却还是要提醒你们一句,万事小心,切莫要落了他的套。” “多谢王爷提醒,只是这决定已经做出,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定会仔细守护芙茵一世。”顾含谦微微一笑,“即便发生什么,我也是不会怕的。” 谢君撷调侃道:“王爷你这人倒是好生有趣,若是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顾公子才是你血脉相连的兄弟,不然你怎么会这般的在意他。” “此言差矣,谁说血脉相连的兄弟感情就必定深厚?”赵奕辰正色道,“同我那几位皇兄弟比起来,我倒还真是觉得同顾兄更加亲近。” “更何况,我刚刚的提醒也算不得是耸人听闻,六皇兄他有多心狠手辣,你们是不会知晓的。” 在道出这一句时,赵奕辰的眼底笼上一层薄薄的阴霾,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令他曾经令他极为受到震撼一事。 关于赵奕辰现在想着的是什么,纪芙茵大概可以想个明白,那应当是发生在两年之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帝君最小的儿子,十七皇子才刚刚五岁。 第155章 寺院夜惊魂 才五岁的孩子,根本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却只是因为一句孩子的话,便遭到了灭顶之灾。 这个故事,只有宫中极少数的人才知道,前世的她也是从一个年迈的,几乎老糊涂了太监口中听到的。 那一次,帝君正在陪着最疼爱的小儿子放风筝,十七皇子年纪小,不懂那么多,只是觉得帝君身上的龙袍很好看,便说了这样一句: “父皇的衣裳,是整个宫里最好看的了,等将来儿臣也要穿跟父皇一样的衣裳!” 这句充满了童稚的话,就连帝君也都只是一笑置之,并未当作什么要紧的话,结果谁曾想,却被路过的赵洛之记在了心里。 再过后不久,在某个清冷的夜晚,失踪了一天的,十七皇子的尸体,便在一片荷花池当中被人发现了。 在传言当中,十七皇子是不小心失足,自己跌下去溺死的,可据亲眼见过那尸首的人说,十七皇子小小的脖颈上,分明有被人用力扼住喉咙的痕迹。 而那老糊涂了的太监,正是当年最后一个见到十七皇子的人,他亲眼看到,十七皇子最后,是跟着六皇子赵洛之去了…… 可这件事,在那老太监的心中深埋了多年,直到犯糊涂的时候,才一个不小心说了出来。 只是等到他稀里糊涂地把真相说出来的时候,在每天都波谲云诡的宫中,多年之前,一个母妃并不显赫的皇子死因,早就不会有什么人感兴趣了…… 只是一个五岁的孩童,又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只是因为一句无心的童言,赵洛之况且都能对其狠下杀手,对于其他人,自然是不必多说。 “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莫离见她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便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在想那赵洛之又会用什么手段,到时又该如何应付。” 莫离眼睛眯了眯,“明日你们去宝华寺就是一个好时机,如果他真的想要暗地做些什么来泄愤的话,明天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们?”纪芙茵有些意外,“你不随我一同去的么?” 莫离正色道:“不只是我不能去,莫欺也不能去。” “为何?” “宝华寺是千年古刹,我同莫欺都是妖,去到那种地方,多少会受到些损害,我倒是不觉什么,莫欺定会受不了。”莫离叮嘱道。 “所以明日,你们两个定要万事小心,切不可一时疏忽铸成大错。” 纪芙茵点点头,宝华寺也是大业帝君会去参拜的寺庙,赵洛之就算是私下怒火再如何旺盛,应当也不至于会选择在那种地方对他们下手才是。 毕竟现在,帝君还没有明确的表示,自己就一定会将皇位传给赵洛之,在他最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之前,他应该还不会太轻举妄动。 次日一早,纪府的马车早早地就准备好了,只是临行前,老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头痛,便说不去了,只其余的人坐上马车,向宝华寺前行而去。 马车一共安排了三辆,纪夫人同纪芙茵坐在第一辆当中,纪妃茵同纪灵茵则坐在第二辆当中,各人的丫鬟都跟随着各人,剩余要带的东西装在第三个马车当中。 女眷们坐在马车上,顾含谦则是骑着马,一路跟随左右。 就在要上马车的时候,从纪妃茵的身上掉了一样东西,恰好落在纪芙茵脚旁。 芙茵低头一看是纪妃茵的荷包,便将它捡了起来,那荷包上头像是像是沾到了一块污迹,正在看的时候,却被纪妃茵给一把夺了过去。 “抢走了别人的姻缘还不够,现在连一只荷包也要来抢的么!?” 纪妃茵一开口,便是浓浓的火药味道,一张美艳的面容之上,尽是刻薄神情。 纪芙茵也不同她恼,连回她一句也不曾,便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第一辆马车。 待到坐稳之后,纪芙茵才觉得自己的手上似乎有些别扭,看了看,刚刚捡起荷包的那只手上,好像沾上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油。 搁在笔尖处嗅了嗅,纪芙茵皱了皱眉,手指上面隐隐可以闻的出一股桐油的味道,纪妃茵的荷包上面,怎么会沾上桐油? “芙儿,怎么了?”见她看着自己的手,眉心有些微皱,纪夫人便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纪芙茵笑笑,掏出帕子将手指揩了个干净,“不碍事的,只是刚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沾到了东西,擦干净就没事了。” 马车渐渐的出了都城,来到了郊外,由于是寒冬季节的缘故,郊外的树木也都已经光秃秃的了,偶尔才能看见几片叶子,孤零零地,却又顽强地挂在树枝上。 刚开始还觉得这凄清的景色看一看也是有几分意思的,可过不了多久,马车上的人就开始昏昏欲睡了起来。 等好不容到了宝华寺,天色已经有些擦黑了,寺内住持便先命人为她们安排了住宿。 宝华寺的面前很大,自然也就不缺客房,且还能够令来投诉的人们住的宽敞舒适。 纪夫人喜好情景,便单独带着丫鬟住在了一处,顾含谦由于是男子的关系,也单独住在了一处,剩下三位小姐,便被安排在了稍大的一处。 到了客房,纪妃茵就先冷着脸进去了最中间,坐北朝南,位置最好的一间,剩下的就只有东西两边的厢房了。 这东西两边的厢房,除了位置不一样,也没什么区别,纪芙茵同纪灵茵便各人挑了一处,住了进去。 就在一切都收拾妥帖,在马车上颠簸了一天,已经疲惫不堪的纪芙茵正待睡下的时候,敲门声忽然轻轻地响了起来。 开门一看,站在外面的正是纪灵茵。 “我看大姐姐房里的灯已经灭了,敲门的声音大了又怕吵到她,没有吓到二姐姐你吧?” “只是敲两下门,怎么会吓到我。”纪芙茵冲她笑笑,知道她这么晚了来找自己肯定是有事情,便等着她开口。 果然,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纪灵茵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二姐姐,我那房间里面有老鼠,我怕……” 僧人最是慈悲,就算是老鼠也绝不会做出对其伤害的举动,因此这里的老鼠不怕人也就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这里的老鼠虽然不怕人,纪灵茵却是最怕老鼠的,只是一见到就会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老鼠?”纪芙茵转过头问道青梅,“咱们这房间里,有没有发现老鼠?” 青梅摇头,“放心吧小姐,奴婢都已经仔细看过了,没有老鼠的。” “那便好。”纪芙茵又同灵茵道,“你怕老鼠,我却是不怕的,咱们两个把房间一调换不就行了么。” 纪灵茵的脸上登时写满了感激,“二姐姐真的愿意跟我换房间?” “这有什么好骗你的呢,只是那些个东西,还是等到明儿再让下人给调换过来吧,否则若是吵到了那一位,今晚咱们两个可都别想睡个安稳觉了。” 说罢,纪芙茵便起身,冲纪灵茵笑了笑,示意青梅同落玉随自己去向对面的房间。 一进门,纪芙茵果真看到了一只胖胖的小老鼠,正蹲在桌脚,见了人也没有害怕的意思,慢悠悠地回去了自己的洞里。 青梅忽然捂住嘴巴笑了起来,“这老鼠倒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顾公子。”青梅笑道,“顾公子也是那个样子的,任凭周围发生了什么,总也是一副淡然如水的模样,奴婢可当真不记得顾公子什么时候着急过。” “你没见到过,可不代表没有,顾公子去把咱们小姐接回来的那天,一准不可能像是这老鼠这么淡定。”落玉也笑言道。 “你们两个,真是越来越胡闹了。”纪芙茵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赶明儿当了他的面,你们两个再把刚才这话给重复一遍。” “小姐现在就开始偏袒未来姑爷了,奴婢们往后可就没人疼了啊。”青梅笑嘻嘻地调侃道。 “好了,你们两个,天天这么调侃我这个做小姐的,真也就不怕我一恼了,把你们给打发了出去。”纪芙茵笑道。 “今儿你们也累了,早些歇息着吧,明天还需得早起呢。” 这里的床铺虽然不如家中的熨帖,可终究是劳累了一天,纪芙茵刚一躺下来,枕在那枕头上,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几更天,就在她睡的正香的时候,一声尖叫忽然便将她从睡梦当中给吵醒了。 懵懵懂懂地坐起身,纪芙茵一个激灵,猛地披上外衣跳下了床,刚刚发出那一声尖叫的人,好像是灵茵! 冲出房门,只见纪灵茵的房门大敞着,里面已经点燃了灯,在昏黄的灯光之间,纪灵茵正颤抖着身子,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见状,纪芙茵快步走到房间当中,握住纪灵茵瑟瑟发抖的双手,“灵茵,你是怎么了?” 见到了纪芙茵,纪灵茵那惨白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一眨眼,惊恐的泪珠儿便一串串地掉落了下来。 待到稍稍镇定了一些,纪灵茵终于颤抖着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是令纪芙茵大吃一惊。 “鬼!二姐姐!这里有鬼!” 第156章 鬼魂伤人 “鬼?”纪芙茵轻轻拍打着纪灵茵的肩膀,“四妹妹你先莫要慌张,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告诉我。” 纪灵茵嘴唇颤抖着,死死抓住纪芙茵的手,“就在刚才,我睡得正香,忽然……忽然就觉得身上多了一个东西!” “那东西压在我的身上,想要钻进我的被子里面,我一害怕就睁开了眼睛,结果,结果……” “大半夜的,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么吵吵嚷嚷的,无端惹得人心烦!” 纪妃茵的声音突然从门前冒了出来,原本身子就在抖个不停的纪灵茵听到了,顿时吓得狠狠哆嗦了一下。 纪芙茵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转身同纪妃茵道:“四妹妹说,半夜有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到了她的房间,像是撞到鬼了。” “嗯?”纪妃茵眉心一紧,脸上写满了疑惑,“四妹妹撞鬼了,为什么会跑到二妹妹你的房间里?” “四妹妹原本的房间说是有老鼠,我就同她换了过来。”说罢,纪芙茵又转过身,“四妹妹你接着说,方才你都看见了什么?” “我,我睁开了眼睛,就看见了……看见了……鬼!”纪灵茵的身子又是一阵乱抖,“他的眼睛很大,还……还闪着绿莹莹的光!” “那个鬼的身上还长满了密密麻麻的毛……它,它见我醒了,就用那两只绿莹莹的眼睛瞪着我!” “我想要反抗,可是它的力气很大,我根本就动弹不了,如果不是杏儿她们的话……我……”纪灵茵一眨眼睛,泪珠扑簌簌的掉了下来。 “后来,后来那个鬼,听到杏儿她们跑过来的声音,像是受了惊吓,就跑了出去……二姐姐,真的有鬼,我真的看见了!” “四妹妹你先别怕。”纪芙茵听了听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寺庙里面的人应该也来了,等下我去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弥陀佛。”在纪芙茵讲述了这整件事之后,问声赶来的方丈连连摇头,“宝华寺乃是千年古刹,即便是真有鬼魂,也绝不可能如此放肆伤人。” “可四妹妹她的确是看到了。”纪芙茵道。 方丈紧皱着眉头,想了想,“二小姐不必着急,若四小姐心中当真惧怕,我们在此连夜做一场法事,超度四小姐看到的那冤魂便是。” “如此,便多谢方丈了。” 纪芙茵对着方丈盈盈一拜,回到房间,将方丈的决定告诉了纪灵茵。 纪灵茵听到方丈愿意连夜在此做一场法事超度,方才还煞白的脸色看起来顿时好了许多。‘ 只是纪芙茵的心里却仍然有些说不出的别扭,若是莫离在这里便好了,是不是真的鬼魂,他一看就能知道。 如果真的是鬼魂倒是也没什么,怕就怕……来捣鬼的根本就不是鬼,而是人! 简单的做了一场法事,纪灵茵虽然平静了许多,可脸色看起来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模样。 “这样好了,等明日你便搬去同母亲住,母亲那宽敞,两个人也是住的开的。”纪芙茵看向纪夫人,待对方答应之后又继续说了下去。 “至于今天晚上,临时搬过去应当是来不及的了,我们两个再将房间给换回来,我是不怕这些的。” “不成!”纪灵茵虽然害怕待在这里,可是听到纪芙茵这话之后还是一口回绝了,“明知道这房间闹鬼,我怎么还能让二姐姐住在这里!?” “那鬼不是逃了么?”纪芙茵笑笑,“再说了,刚才还有方丈亲自主持的一场法事,就算真是有鬼,它也不敢出来了。” “你待在这里也是害怕,我反正是不怕这些的,同你换一换,真的也没什么的。” 又好好的劝慰了纪灵茵一番,最终才好不容易说的她同意,再将房间给换了过来。 待到关好房门,纪芙茵悄声同青梅她们道:“今晚都仔细着些,若是能熬得住,你们两个就轮换着值夜。” “一旦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的话,切记不可贸然冲动,一定要大声叫喊,都记住了么?” 叮嘱完那二人,纪芙茵这才上床躺了下来,头刚一贴近枕头,忽然便觉得隐隐有些怪异。 先前她来到这房间的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怪异的味道,纪灵茵的身上也是没有这种味道的。 纪芙茵坐起身来,点了油灯举到床上,仔细地,一点一点地找着那怪异味道的来源。 终于,在白色的被角一处,纪芙茵看到了一处异样,那里像是被什么油乎乎的东西给用力蹭过一样,留下了一抹浅浅的印记。 好端端的被子,上面怎么会有这么脏的印记呢? 这么看来,应该就是那个“鬼”留下的了。纪芙茵抓起那被角,轻轻的嗅了嗅,眉心忽然紧紧地皱了起来。 那上面残留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她还是可以嗅得出,那是桐油的味道。 纪芙茵的眼前,瞬间浮现出了之前,纪妃茵不小心落在了地上的荷包,上面也是沾了桐油的。 纪妃茵的荷包上面有桐油,吓到了灵茵的鬼怪身上也有桐油,如果是巧合的话,那两件事会不会也太巧合了? 还是说,那“鬼”就是纪妃茵假扮成的? 摇摇头,纪芙茵觉得这个可能性是几乎不存在的,暂且不说纪妃茵要如何才能将自己装扮得眼冒绿光,浑身都是坚硬毛发,单凭一点,就可以肯定不是纪妃茵。 她记得灵茵说过,她想要反抗那个鬼魂,可是那鬼魂的力气却要比她大上许多,她根本就挣脱不了。 纪妃茵是养在深闺当中的娇滴滴大小姐,怎么可能力气会大到让纪灵茵根本连挣脱都挣脱不了呢? 吹熄油灯,纪芙茵躺下来,脑袋里面却还是忍不住回想着这整件事,突然,她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或者说……那个鬼……闯到这个房间的目的,原本根本就不是为了灵茵,而是想要对付自己才对! 原本应该睡在这个房间的人,不是纪灵茵,而是她纪芙茵! 知道她们房间位置,可是却不知道她们后来换过了房间的人,除了纪妃茵,她再也想不到别人了。 在黑暗中,纪芙茵的眸中划过一抹清冷的幽光。 那个鬼之所以那么轻易地就放弃了纪灵茵逃走,应当也是察觉到自己找错了人才对。 幸好在那时候,那鬼看清了纪灵茵的样貌,否则…… 只是想一想这种可能性,纪芙茵都会觉得身上一阵不寒而栗。 总而言之,这件事同纪妃茵一定脱不了干系,这一回她对自己,恐怕是动了杀心…… 既然这样,那自己也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至少,也要戳穿她装神弄鬼的把戏才行! 次日,因为害怕令纪灵茵再想起那些可怕的回忆,所有的人都像是约定好了一样,对前一夜她遇到鬼的事情闭口不提。 在方丈的引导下,在烧过香拜过菩萨之后,一行人便听方丈讲起了佛理。 眼看一整天就这样过去了,在天色暗下来之后,纪灵茵便搬去了纪夫人的房间,纪芙茵则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客房。 见她推门要进去,回来的纪妃茵嘲讽似的一笑,“二妹妹,昨儿那房间里面,四妹妹可是撞见鬼了的,你今晚怎的还要住在里面?” “方丈都已经做过了法事,我相信那鬼是不会再回来的了,更何况,人在昨天在看,这句话我还是清楚记得的。”纪芙茵微微一笑,道。 “我生平又不曾做过什么亏心事,更加不曾为了一己之私去伤害过谁,就算真的有冤魂索命这种事,哪怕是它已经进到了我的房间,也还是会出门向旁边拐一拐的。” 纪妃茵怎么可能听不出她意有所指,顿时脸色一沉,“二妹妹,你这可是在指桑骂槐?” “不敢。”纪芙茵笑笑,“我只是在教冤魂,告诉他们若是真的有仇怨的话,要去哪里寻仇比较好。” 说罢,纪芙茵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将那气到脸色都有些变了的纪妃茵给丢在了门外。 “好,好你个纪芙茵!”纪妃茵恨恨地看了那紧闭的房门一眼,摔门便走了进去,眼睛里面迸射出了愤怒地熊熊火焰。 怒气冲天的坐下来个,纪妃茵咬牙切齿,就像是在诅咒着什么一般,“纪芙茵,你只管猖狂,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 入夜,寺庙当中又变得一片寂静,纪灵茵的房间当中已经变得空荡荡的了,在纪妃茵房间里面的油灯熄灭后不久,纪芙茵房间当中的油灯也被人给吹熄了。 约莫到了子时,最是静谧的时候,一个黑影便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墙头上,这个时候,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的话,想必一定会被吓到晕厥过去—— 墙头上爬着的那东西,正同纪灵茵之前形容过的一模一样,它的脸上长满了狰狞的肉瘤,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上,正散发着盈盈的绿光。 看了看四下无人,它便从墙头上跳了下来,动作灵敏地靠近纪芙茵的房间,手中提了一把明晃晃的尖刀。 等到了门前,它将刀尖插入门缝,只轻轻一拨,从里面闩上的房门就轻轻地开了。 它把尖刀收在腰后,轻手轻脚地走了进去,又将房门给虚掩上了。 阴暗的房间当中,床上那厚厚的被子下面,正有什么东西微微起伏着,看起来纪芙茵像是已经睡熟了。 它蹑手蹑脚地靠近床上睡熟的人,悄悄地从背后摸出了那把尖刀,眼睛里面划过一抹凶光,反正冷光的刀刃,对准床上的人就要刺了下去——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床上的被子忽然便掀了起来,正好将那鬼给蒙了个严严实实。 那鬼低呼一声,露在外面的刀子还在拼命的挥舞着,立即便被顾含谦一脚踢飞,直直地插在了窗棂上。 见它还想要逃,顾含谦钳住它手臂,隔着被子,对准它脖颈的地方便是狠狠一掌,被子里面的人顿时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如何?可是已经抓到了?”穿戴整齐的纪芙茵从丫鬟的房间里走出,看着地上那人,“我倒是要看看,这鬼到底长什么模样!” 第157章 严刑逼供 而在此时,见到房间里面亮起灯光的暗号,一早便等在外面的方丈与众人也快步走了进来。 “二姐姐,顾公子,你们没事吧?”纪灵茵连忙站到纪芙茵身边,关切地问道。 顾含谦笑笑,“这种三脚猫的功夫,还不足以伤到谁。” “谦儿,快,扯开这被子,让我们也好好看看,这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纪夫人看着地上那一团被子,恨恨道。 扯住被子一角,顾含谦用力一抖,里面的人便滚了出来,先前挨了顾含谦那一下子,尚且仍在昏迷当中。 纪灵茵尖叫一声,脸色有些难看,握紧了一旁的纪芙茵的手,“没错,二姐姐,就是他,那天闯进我房间里面的鬼,就是这个人!” 看到地上的人,纪夫人等人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因为他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个人,一身粗壮浓密的黑硬毛发覆盖了全身,脸上长着硕大的肉瘤,两只眼睛处散发着莹莹的绿光。 “这,这到底是什么人!?” 地上躺着的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在房间幽暗微弱的灯光映射下,看起来更是格外令人毛骨悚然。 细细盯着那人打量了一会儿,纪芙茵冷冷一笑,靠上前去,“我倒是觉得,这鬼怪模样并非他原本面目才是。” 纪芙茵蹲下身,在他脖子的地上摸了摸,果真摸到了一条缝隙。 用指甲将那一处缝隙撑大一些,手指塞进去,纪芙茵用力一扯,厚厚的一层猪皮面具便从那人的脸上被剥了下来。 面具从脸上除掉之后,大家都看清了那人原本的面貌,不顾就是一名普通的青年男子,长的还白白净净的,根本就不像是他带上面具之后那么的恐怖。 顾含谦也走上前,细细打量了几眼,从窗棂上拔下那匕首,在他长满了黑硬毛发的皮肤上割了两下,再用力一撕—— 众人顿时又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哪里是什么长满了黑硬毛发的鬼怪,根本就是这个男人在穿戴好原来的衣服之后,又在外面套上了一层野兽的皮毛! 就是这样一个装神弄鬼的普通男人,先是闯进了纪家四小姐的房间,后来又拿着匕首进到了她女儿的房间,纪夫人只觉得一阵怒火上涌。 指着地上那男人,纪夫人厉声道:“给我弄醒他!也好问个清楚,他这么装神弄鬼,究竟是为了什么!” 一旁的青梅闻言,立即端了桌上剩下的半壶凉茶,对准那男人的脸就泼了过去,那男人一个激灵,睁开眼睛,惊慌地看着四周。 当他看到方丈等僧侣时,那男人顿时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似的,拼命地将自己的头扭到一旁,可尽管这样,他还是被认了出来。 “阿弥陀佛……”方丈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看向那男人的眼神当中满是痛心,“李大海,怎么会是你?” “难不成,你是因为被寺庙赶了出去,所以怀恨在心?”方丈痛心疾首地看着李大海,“可你就算要报复,也不该在时隔三年之后,回宝华寺伤害到那些与你无关的人啊!” 纪芙茵听出了一丝端倪,“听方丈的意思,同这装神弄鬼之人竟是认识的?” “何止是认识,这李大海原本是个乞丐,生了一场重病,倒在街头奄奄一息的时候,被我宝华寺弟子收留了回来。” 方丈叹息了一声,“哪里知道,这竟是为宝华寺带回了一个祸害。” “把他救过来之后,他说自己有意出家,便留在了宝华寺,可日子一久,他不但时常破坏寺庙当中清规戒律,更是找些不正经的女子,在寺庙庄严之地行那苟且之事!” “再后来,他屡教不改,迫于无奈,便将他赶出了宝华寺,走的时候,他还偷走了寺庙里的香火钱。” “后来老衲便听说,他用盗走的香火钱,在都城开了一间小铺子,专卖桐油。原本还当他是终于改了……没想到……” 方丈又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闭上眼睛,万般痛心地念了一句佛号。 听到桐油二字,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怪不得,这样的话,便不难知道纪妃茵的荷包上,为什么会沾了一块桐油了。 卖油的地方,处处都是油腻腻的,买油的人站在外面等,自然不会沾到身上,可若是要进去同那卖油的人商议什么,身上就难免不会沾到油星了。 “呸!”听方丈说完这些,那李大海不耐烦地啐了一声,“老东西,闭上你的臭嘴,当日我可没有逼着你们收留谁!” “你同这宝华寺有什么恩怨,并不关我的事,可我却一定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买通了你,让你装神弄鬼,还想要来杀了我的!” 纪芙茵冷冷地凝视着男人,“我是什么人你应当知道,敢刺杀兵部尚书家的嫡出小姐,这罪名有多大,你自己最好想想清楚。” “若是把你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都老老实实地说了出来,我也许会考虑对你从轻发落,可倘若你死鸭子嘴硬,那也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 “买通?什么买通?”李大海一副无赖的模样,看着纪芙茵。 “我就是听说有什么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来了,这才想要做点什么,好来报复宝华寺的,什么买通不买通的,我不知道!” 纪芙茵看了顾含谦一眼,对方即刻了然于心,上前一步,在李大海还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臂。 顾含谦目光微微一沉,手上动作看似随意地一扭,李大海的小手臂顿时便骨节脱落了下来,痛得他鬼哭狼嚎了起来。 纪芙茵微笑着,看向李大海,似乎他那痛不欲生的模样,丝毫都不能引起她的丝毫怜悯。 “再问你一次,到底是谁买通了你,让你来杀我的?” 李大海痛得一张脸都扭曲了起来,却还是强硬道:“没有便是没有!我想要给宝华寺填些麻烦,如何还用得着别人来买通我!” “我本来就对这宝华寺心怀怨恨,我——” 纪芙茵一皱眉,顾含谦的手便移到了李大海的肩膀处,稍一用力,他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整条手臂的关节都已经错了位。 “我不想要听你那些没用的话,不是被人买通,不是针对我,你当我便那么好骗?”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你若不是被人买通了,为了我的命而来的话,又怎么会连续两次进了我的房间?” “如果你只是想要给宝华寺添一桩麻烦,不在乎死的那人究竟是谁的话,那你又怎么会在第一次进错房间之后,纠缠许久都没有痛下杀手?!” “你不肯回答没关系,我还会给你第三次机会。买通你的那人究竟是谁?说!” 李大海已经痛到几近晕厥,豆大的冷汗从他的脸上滚落了下来,一张白白净净的脸,因为这剧痛而憋到有些发紫。 见到他这模样,纪灵茵的眼中禁不住露出了一丝不忍,而纪芙茵却仍是神色如常地看着那李大海痛苦的模样,神情当中,甚至还有一抹微微笑意。 扫过纪灵茵那有些怜悯的眼神,纪芙茵禁不住在心底摇了摇头。 她并不是没有怜悯之心,更加不是天生便凶狠毒辣之人,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起码有一点,她是已经学会,并且牢牢铭记在心的。 那一点便是,永远都不要对你的敌人怀有怜悯之人,永远都不要同情任何一个想要加害于你,或者已经加害于你的人。 过度且不分敌我的友善,并不会换来他人的感动,最后能够得到的,就只是一次又一次变本加厉的迫害! “还是不肯说?”纪芙茵微微一笑,“除了这条手臂,你还有另一条手臂,没了手臂,你还有一双腿脚和你的双手。我有的是机会等你说。” “阿弥陀佛——”方丈终于有些看不下去了,“二小姐,这刑罚未免有些……上天有好生之德,二小姐还是换个法子来问他吧。” “方丈此言差矣,我只是想要知道究竟是谁想要加害与我,并不是想要杀了他。”纪芙茵冲方丈笑了笑,目光清冷。 “再者,现如今虽然是在宝华寺,可我处理的却是我们纪家的家事。方丈您若实在不忍,除了让您暂且回避,我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法子来了。” 说罢,纪芙茵又冷笑着看向李大海,“现在想要说了吗?” “说!我说!我什么都说!”李大海痛得在地上不断地扭着身子,一双眼睛死死的看向角落的纪妃茵,另一只完好的手颤抖着指了过去—— “是她!是你们纪府的大小姐找到我,又给我很大一笔银两,买通我让我回来杀了你的!” “要杀你的人是她!跟我没有关系!你有什么就冲她去!跟我没有关系!” 纪芙茵点了点头,缓缓转过身,看向脸色已经有些变了的纪妃茵,“大姐姐,这人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大姐姐你应当是明白的吧。” “血口喷人!”纪妃茵脸色一沉,狠狠剜了一眼地上的李大海。 “他这种下三滥的货色,情急之下随便指认的结果怎么能当真?!二妹妹,你若是因此便断定了是我要买凶杀你,道理上可有些说不过去吧?” 纪芙茵微微一笑,“大姐姐你憎恨我,可是整个纪府都知道的事情,就算不必他指认什么,说到最有可能买通凶手对付我的人,十有**也就是大姐姐你了吧。” “荒谬!只是一些想当然的想法,就能够凭此推断出是我买通了他,那我先前小产一事,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说法,认定了是二妹妹你害了我呢?!” 第158章 借助王府势力 “如果大姐姐你的手中,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你小产一事是我所为,那你自然也可以这么说。” 纪芙茵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可这件事不同,这装神弄鬼之人,自己都已经承认是你所为了,大姐姐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笑话!我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情,如何就能说是在狡辩?”纪妃茵身子一扭,冷冷地看着纪芙茵。 缓缓地扫过纪妃茵的眼睛,纪芙茵缓声道:“若是人证还不够的话,那物证总是可以的吧?” “大姐姐,不知道你能不能把你的荷包拿出来给大家看看呢?” 纪妃茵眉峰一挑,眼神当中很是夹杂了几分警惕,“你要我的荷包做什么?” “大姐姐现在是不想拿,还是不敢拿?”纪芙茵微笑着,直直地看着她。 直觉告诉她,纪芙茵这么做必定有她的用意,可是先前都不曾察觉到荷包上沾了桐油的纪妃茵,还是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将自己的荷包解了下来,丢到了纪芙茵手中。 “若是由母亲来看,你也许心里会觉得母亲偏袒了我,为了公正,方丈,还请您来看一下这荷包上是否有什么不妥。” 方丈从纪芙茵的手中接过了那荷包,看了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又将它嗅了嗅,沉声道:“大小姐的这荷包上面,应当是沾到了不少的桐油。” “这便是了。”纪芙茵冷笑道,“大姐姐你可是纪家的千金小姐,平日里也不做什么活,这贴身收着的荷包上头,怎么就会沾到了桐油呢?” “就凭这上头沾到的桐油,大姐姐,你若还要嘴硬说你从未私下见过李大海,怕是也不会有人相信的吧。” 纪妃茵当即便心下一惊,千算万算,没想到却唯独在这种地方出了纰漏! 现在人证物证都已经摆在眼前,就算她再想要说些什么来为自己开脱罪名,恐怕一时间也是不可能的了! 纪夫人的脸色变了又变,之前她只知道妃茵同芙茵的感情不合,有了赵洛之提亲一事,两人的不合更是直接从暗处被摆到了明处。 可就算这样,她也从未想到过,纪妃茵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妃茵,你对你二妹妹,竟是存了杀心的!?” 纪妃茵咬咬牙,面色倔强,话语之中仍是带了十二分的不甘。 “母亲现在还不是想要怎么说便怎么说?反正在母亲的心中,二妹妹才是女儿,即便我是冤枉的,母亲不也还是不会替我分辨什么的么?!” 纪芙茵轻轻一笑,“大姐姐,现如今证据都已经很明确了,大姐姐又何来冤枉一说?” “难不成,还会是我花了大价钱,去雇了人来暗杀自己,然后好把这责任推诿到大姐姐你的身上?” 纪妃茵强压住心头的怒意,回道:“原来二妹妹自己也知道自己是有多可疑!” “你们两个,不必再多言什么了。”纪夫人铁青着脸,制止了即将开口的纪芙茵,缓了缓情绪,神色严峻地看向纪妃茵。 “妃茵你说的不错,这件事若是由我来一手处理的话,难免会夹带了私心,偏袒你二妹妹。” “既然这样的话,那这件事我便不再多言半句,明日回府之后,再将此事交由老爷同老夫人处置,这样你总该没有什么怨言了吧?” 纪妃茵的眸中闪过一道得色,对着纪夫人便行礼拜了下去,“母亲如此宽容明理,做女儿的自然不会有半分怨言的。” 等到回了纪府,就算是自己买通李大海的事情被证实了又能如何? 反正他也没有真的伤到人,到时候自己再哭诉一番,就说只是想要他吓一吓纪芙茵,并没有让他真的做什么,这整件事,不过就是一个做的有些过火的恶作剧。 到时候,就算是考虑到纪府的名声,父亲同祖母想必也不会因为一个恶作剧,就对她做出什么太过严厉的惩罚来的。 看纪妃茵有恃无恐地转身走了出去,纪芙茵早已经将她心里那些小心思看的一清二楚了。 她以为这次这么简单,就能够逃了过去么?纪芙茵在心底轻笑一声,在方丈等人都要离开之时,对着纪灵茵暗暗地递了一个眼色。 纪灵茵心领神会,当即便同纪夫人道:“母亲,二姐姐今晚也受了些惊吓,女儿想要在这陪陪二姐姐,过一会儿再回去院子。” 等众人都离开之后,纪芙茵这才掩上房门,坐下来,同纪灵茵开口道:“四妹妹,大姐姐对我是真的起了杀心的,你可能看得出来?” 纪灵茵点头,道:“方才那李大海可是提了把明晃晃的匕首来,若是没有动杀机,怎么会带那些东西来?” “这一次她买通人来暗杀我,虽然是不成的,可往后呢?”纪芙茵低低地叹息一声,“人的心里一旦起了念头,不做成,是极难打小那念头的。” “二姐姐是说……?”纪灵茵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冷气,越想心里头就越是觉得可怕。 一次暗杀不成,那两次呢?三次呢?……若是次次都落空还好,若是被得手了一次…… “那,二姐姐你要如何是好?”纪灵茵担忧道,“若任由大姐姐这样下去, 二姐姐你岂不是危险的很?” “自然……以往大姐姐她厌恶我,又或明里暗里对我使绊子,那些倒也无所谓,可往后她若是动了杀心,我却不得不……” 像是心里仍有不忍似的,纪芙茵叹息了一声,“四妹妹,这一回,二姐姐当真是需要你来帮我一回了。” 纪灵茵何其聪明,怎么会听不懂纪芙茵的话,思忖了片刻,又想了想那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子,顿时一阵后怕,点了点头。 事情果真便如同纪芙茵所想,回了纪府,纪妃茵果真一口咬定了自己不过就是在恶作剧,只是心里对纪芙茵有些埋怨,却并不想要伤害到她什么,就只是想要泄愤一下罢了。 由于纪芙茵身上的确完好无损,纪妃茵又竭力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老夫人同纪云豪便不由自主地先就相信了她几分。 看着老夫人象征性地呵斥了纪妃茵几句,纪芙茵面色沉静,静静等待着宁王府的人来。 简单地教训了几句,老夫人便挥了挥手,同站在一旁的纪妃茵道:“往后可都记住了?这般小家子气的事情,也是你纪府大小姐做得的?” “妃茵谨遵祖母教诲,往后真的再不敢了。”纪妃茵做出一副虔诚受教的模样,眼神之中却隐隐带了一抹挑衅的意味,看向一旁的纪芙茵。 纪芙茵对她微微一笑,一言不发。 “好了,这件事便就此打住,往后不准再有人提起了,你们几个,也都回去吧。” 就在老夫人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立即便有下人急匆匆地进了房间,“老夫人,宁王府的人来了,说是宁王爷有吩咐,要他亲自同老妇人说些话。” “哦?”一听是宁王府的人,老夫人连忙道,“快,快把人请进来。” 因了这一小插曲,房间里头原本应该走的那些人也没能走得了,便都待在原处安静饮茶。 那人那一进来,房间里面的人顿时便将她认了出来,那一身鹅黄色,一等丫鬟的妆扮,不是纪灵茵的贴身丫头杏儿又是谁? “杏儿拜见老夫人。”杏儿一进门,先对着老夫人盈盈一拜,还不等面带微笑的老夫人开口说什么,杏儿脸上的笑意就先淡漠了三分。 “老夫人,奴婢是奉了宁王爷之命,来替宁王妃向你们纪府讨一个公道的!” “先前王妃可是与你们纪府女眷一同去了宝华寺上香礼佛,不曾想险些被当成了二小姐,被人杀死在寺院客房!” 老夫人面色一震,方才她听说的可不是这样,“险些被杀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怎么,老夫人,这件事二小姐不曾告诉过老夫人的么?”杏儿说道,“你们纪府上谁同谁有仇又恨,宁王府是管不得的,可王妃这次险些丧命,你们竟也还如此怠慢?!” 事情牵扯到了宁王府,老夫人的神情变得凝重了起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且与我一一说来!” “先前王妃与二小姐换了房间,那奉命去取二小姐性命的人便将王妃误看作了二小姐,险些活生生地将王妃掐死!” 杏儿微拧着柳眉,严厉道:“王妃回了王府之后,就因为先前受了惊吓而生起了重病,王爷现在恼怒得很,便让奴婢来知会一声纪府。” “王爷已经有了吩咐,道此等恶劣之事,若是纪府不能将那始作俑者好好惩处一番,他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杏儿又冲老夫人盈盈一拜,转身便快步走了出去。 老夫人愣了半晌,才像是猛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先前脸上的随和在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了。 “妃茵,你待你二妹妹,竟果真是动了杀心的?!” “没有!祖母,无凭无据,怎么可以如此便下定断言!”纪妃茵手一抖,茶盏中滚烫的水泼了几滴出来,脸上尽是一片委屈神情。 第159章 峰回路转 老夫人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她脸上委屈的神情一般,严厉的目光又向纪芙茵看来。 “芙茵,告诉祖母,方才杏儿所说的那些,可都是真的?” 纪芙茵搁下茶盏,站起身,面色像是带了几分歉疚,“回祖母的话,那一日,四妹妹的确告诉我,那人绝非善类……” “之后我也曾不小心,在四妹妹的脖颈处看到了一些淤青……” “二妹妹,说这种话可要有凭有据,四妹妹的脖子上什么时候有过伤口了,我……” 纪妃茵的话只是说到一半,就立即被老夫人给厉声呵斥住了,“我是在问你二妹妹,不是在问你!芙茵,继续说。” “是。”纪芙茵弓了弓身子,“回来之后,我也是想过要告诉祖母您的,可方才又见大姐姐那样说……” “芙茵自己又的确不曾受到过什么伤,便也就觉得大姐姐说的是真的了。” “于是我也心想着,因为先前六皇子的事情,大姐姐心里对我难免会有怨气,施施恶作剧出了这口怨气应当也就好了。没想到,明明是我的事情,却害四妹妹受了连累……” 纪芙茵又是叹息一声,脸上像是有万般自责,“幸好四妹妹只是受了些轻伤,若是真被那人得手了的话……” 老夫人听得顿时一个激灵,宁王叶贤一待纪灵茵如珠似宝,若她当真是因为纪妃茵而在寺庙里有个三长两短…… 到那时,整个纪府,说不定都会因为纪妃茵这一时兴起的“恶作剧”,而把所有的人命都搭了上去! 见老夫人脸色不对,纪妃茵眼底划过一抹忿恨的暗光,连忙哀哀地跪在了老夫人身前,“祖母,您要信妃茵,妃茵真的没有买通什么人,去做那种心狠手辣之事啊!” “若是没有,灵茵身上的伤,和方才宁王爷派人来传的话又是怎么回事!?”老夫人看着纪妃茵,脸上尽是恨铁不成钢的失望。 曾经她对这个张孙女倾注了多少心血,现如今她对纪妃茵就有多失望透顶! 之前她一次次犯下的错,她这个做祖母的,不管当时是有多么的生气,后来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饶过了她,可心里却仍然还是疼着她的。 可到了这一刻,再看向纪妃茵的时候,老夫人的心里,当真已经是连最后一点怜惜都不曾有了。 对自己的同胞姐妹都能够痛下杀手,这样自私又冷酷的人,纪府当真是留不得了…… 老夫人眼里的痛惜,逐渐逐渐便被一片失望所代替,敛了望向纪妃茵的目光,问向纪夫人,“婉儿,这件事,你说该如何处置?” “媳妇是纪府主母,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便发生了这种事,也有媳妇的错。”纪夫人柔婉道,“只是这件事,还是请母亲来处置的好。” “我毕竟不是妃茵的生母,先前在寺庙的时候,妃儿便觉得我会偏袒于芙儿。因此这件事不管我要如何处置,最后妃儿的心里总也是不服的。” “若心里头不服,即便处置的再如何公允,妃儿的心里也总会有不甘。因此,这件事还请母亲帮媳妇一回吧。” 纪夫人说的诚恳,老夫人却隐隐听出了些端倪,冷厉地目光扫过纪妃茵,“蓄意谋害嫡妹,又对主母出言不逊,你犯了如此大错,竟然还是如此不知悔改?!” “祖母,我……” “住口!”老夫人重重地叹口气,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处。 宁王府显然不是纪府能够得罪得起的,叶贤一既然都已经开了口,勒令要将纪妃茵严惩,老夫人即便是心里还想要偏袒她,也不得不对纪妃茵严惩。 瞥了一眼已经大祸临头还有些不自知的纪妃茵,芙茵的心中便一阵松快。 先前为了躲避赵洛之,不得不留着纪妃茵这个替罪羊,现如今,自己已经不必担心赵洛之和自己的天定凤命会有什么瓜葛了,这个长姐,自然也就成了一枚随时可以抛弃掉的棋子了。 没有了利用价值,又极有可能对自己形成威胁的一枚弃子,如何能够留在身边呢?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抹淡然笑意。 这次也多亏了纪灵茵肯帮自己,若是没有叶贤一出面,老夫人就算再如何想要严惩纪妃茵,也不会狠下心将她赶出去。 可现在,一方面老夫人伤透了心,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做出些样子来给宁王府的人看,这样一来,纪妃茵的下场会是什么,便不难想像得到了。 果真,老夫人在沉吟半晌之后,像是作出了极大的决定,手中捻着佛珠,缓缓开口说道。 “赶明儿,你便离开纪府吧。对主母不敬,对姊妹存了杀心,犯了这样大的错,你又有何颜面留在纪府?” 纪妃茵一怔,“祖母,您要让妃茵去哪里?” “庵堂。” 冷冷地两个字飘出,纪妃茵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祖母,妃茵真的没有,您为何不肯相信我的话呢?!” “那庵堂里的日子清冷贫苦,祖母真就舍得让妃茵去那受罚?” 纪妃茵含着满眼的泪水,凄楚可怜地扬起视线,看向老夫人,却在抬起头的一刹那,便对上了老夫人那冰冷的目光。 “不是受罚,是往后你都要待在庵堂了。” 对上纪妃茵那楚楚可怜的目光,老夫人的心里头不是没有过松动,可若是她待妃茵的处罚轻了,叶贤一要如何放过纪府? 更何况,对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都能起了杀心,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她如何心疼,都是不能,也不敢再留在府里的了。 老夫人在心中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也罢,这个孙女,就只当是从来都没有过吧…… “明儿一早,你便坐了马车去向庵堂吧。东西也不必收拾了,平日要用的,庵堂里面也都有……” 纪妃茵眼前一黑,老夫人说的那些话,她就好像一个字也听不到了,脑中像是有一根根的针在扎。 老夫人的意思,她已经是听得再明白不过了,明儿这一去,不是让自己去反省,而是……要强制自己出家! “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纪芙茵上前一步,搀扶住摇摇欲坠的纪妃茵,在那关切的面容之下,却隐藏了一丝谁也看不出的森冷笑意…… “卑鄙……” “我如何卑鄙了?我的那些手段,同大姐姐你比起来,不过就只是雕虫小技不足挂齿而已。” 低垂着视线,纪芙茵的嘴唇微微翁动,压低的声音不轻不重,旁人都是听不见的,纪妃茵却能刚刚好听得个清清楚楚。 “泄漏我天定凤命身份,我不曾怪你,绑了我的丫头莫欺,最后一步我也还是忍让了你,可你现如今对我已经是**裸的杀心,那就别怪我一丝也容不得你了。” “从开始便是你处处都要与我来斗,姐姐,往后这府里没有了人处心积虑地与我相斗,想起来还真是不免有些寂寞呢……” 纪妃茵恨恨地咬了牙,对上纪芙茵那淡定含笑的目光,即刻间便像是有一把锯子狠狠地锯在了她的胸口! 冷笑几声,纪妃茵用力挥手,重重地一巴掌推在纪芙茵的身上,笑着的表情看起来有些狰狞,“纪芙茵,我还没有输给你!” “那些个得意的话,你可别说的太早!我还有走到绝路上!” 看她像是失了心智一般大吵大嚷起来,纪夫人慌忙唤了婢女上前,拦住了纪妃茵。 “大姐姐。”纪芙茵抚平被她弄皱的衣袖,对着她摇了摇头,“姐姐性格如此暴戾,也难怪祖母会让姐姐去到庵堂静心。” 纪妃茵的眼神狠狠一震,望向纪芙茵的目光凝滞了刹那,忽然便反应了过来,“纪芙茵,你好恶毒的心思,好恶毒的心思!” 纪芙茵一言不发,面对着纪妃茵几近疯癫的模样,只是默默地退去了后面,眼睛的余光却瞥向了老夫人。 就在纪妃茵被她激得破口大骂失了仪态的时候,芙茵她清楚得看到,在老夫人的眼中,那对纪妃茵的最后一丝怜惜,也已经化作了乌有。 “拉下去!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老夫人板起脸,对着那两名架住纪妃茵的婢女沉声喝道。 纪妃茵别强行关回了自己的房间,老夫人也因为方才的事情,越发觉得有些疲累,便遣散了众人。 离开了老夫人的院子,同纪夫人等人分开之后,纪芙茵刚一走过拐角,却见到了不远处,那令她最是不想要见到的人。 “芙茵见过六皇子。” 眉心只是微微一紧,纪芙茵的面容又恢复如常,就像是与他之间从未发生过什么一样,沉着,从容,又带了几分漠视。 赵洛之一身墨袍,金线在身上隐隐勾勒出皇子服饰上面独有的龙纹,在傍晚暖金的色泽映照之下,隐隐透出几分道不出的威仪。 赵洛之的脸上带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走近到她身边,沉声道:“二小姐近日可好?” 纪芙茵笑笑,“了了一桩心事,心里舒坦了,自然就好。不知六皇子今日前来,又所为何事?” 第160章 死路转生 “聘礼已经送去前厅,自然是为了提亲而来。” 纪芙茵目光一凛,没有丝毫变化的面容之上,却已经隐隐透出了几分警惕与防备。 “殿下应当是个重诺之人。”纪芙茵敛起了脸上那原本就稀薄到几乎不见的微笑,语调当中也透着一股冷漠。 “二小姐误会了。”赵洛之笑笑,“纪府云英未嫁之人,并不是只有二小姐一个。” 纪芙茵警惕的面容微微一松,“难道说,殿下终于明白了大姐姐的相思之苦,总算是愿意给她一个名分了?” “我待二小姐并无敌意,二小姐何须对我如此刻薄?” 纪芙茵冲他躬身行礼,避而不回他方才的话,开口说道:“大姐姐她盼今天已经盼了许久,殿下还是早些去大姐姐那里的好,芙茵就先告辞了。” 直起身子,纪芙茵目不斜视,同赵洛之擦肩而过之时,一个森冷的声音却忽然在她的耳边响起。 “纪芙茵!”赵洛之的眼睛危险地眯了眯,方才脸上那温和儒雅的浅笑,在一瞬间便被他脸上那一层冰冷的阴霾所笼罩。 侧过身,正对着她近在咫尺地面容,赵洛之冷冷一笑,低沉的声音就像是冰冷的雾霾,一丝丝地渗透进她的身体。 “我想要的女人,你以为你真就逃得了?” “你以为……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会来向她提亲?” 那森冷又压抑的声音钻进她的胸口深处,纪芙茵轻轻攥了攥拳头,回过头,对他泰然一笑。 “殿下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何事能做,何事不能做,想必也不需要我来提醒什么了,至于殿下为什么要跟姐姐提亲,此事又与我何干呢?” 面色平静地道完这几句话,纪芙茵便转过头,步履从容地离开了那里。 待走到看不见身后人影的时候,先前便焦急不安的落玉,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压低声音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六皇子殿下他若是向大小姐提了亲,那大小姐她……” “就算没有这次宝华寺一事,大小姐也是恨透了小姐的,若是真让她嫁给了六皇子,那小姐以后岂不是危险的很?”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以后的事情,现在担心也没用,是福不是祸,是祸……那就想法子躲过便是。” 更何况,这一世的自己同纪妃茵,再也不像是前世那般实力悬殊了,即便是她真就成为了六皇子妃,自己也未必就一定会输给她。 回去房间,有些疲惫的纪芙茵斜靠在了软塌上,对着要替自己卸下拆坏的落玉摆了摆手。 “先不必着急,等下母亲应当就会派丫鬟来了。”纪芙茵饮了口茶,道,“现在早早地换了,等一下也还是得再收拾。” 皇子提亲并非小事,纪府必定会相当重视,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今晚必定会设宴款待六皇子,看时辰应当也不会再过很久。 只是……看着窗外渐渐暗了下去的光线,纪芙茵的心头却有些疑惑,在这种时候来提亲,好像有些…… 揉了揉眉梢,纪芙茵将青梅唤了来,“怎么这个时候了,府里还是没有动静,你去找个机灵些的丫鬟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青梅应了声,出去便打发了一个伶俐些的丫头,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便见那丫鬟一路小跑,跑了回来。 “回禀小姐,奴婢都已经打听清楚了,小姐还是先把这些个沉甸甸的钗啊环啊的摘了吧,今天晚上是不会有什么宴席的了。” 纪芙茵听出了一丝蹊跷,“怎么回事?” “回小姐,六皇子殿下的确是来同大小姐提亲了,聘礼也是真的送了过来,奴婢打听到,大小姐一听到消息,当即便欢喜地险些晕过去。” “只不过也只是欢喜了没多久,大小姐就开始嚎啕大哭了起来,还……还对小姐破口大骂出言不逊。” 纪芙茵笑了笑,“这倒是有趣,不娶也要骂我,娶了也要骂我。” “小姐有所不知,六皇子殿下虽然是来提亲了,可是大小姐嫁过去之后,却并不是六皇子妃,而是贵妾!” “贵妾?”纪芙茵一怔,难怪赵洛之会选在傍晚的时候过来,在大业,堂堂正正的嫁娶,提亲都是要选在朝阳升起的时候,只有妾室,才会在过了晌午之后上门提亲。 “怪不得她心中不忿……”纪芙茵轻笑一声,纪妃茵向来都是个心气高的,往酒里加春药,强迫自己怀孕,为的可不是一个贵妾的名分…… “那她是应下来了,还是哭闹着将这婚事给推了?” “应下来了,是老爷夫人做的主,大小姐虽然是一个劲的破口大骂哭闹不止,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就像是默认了似的。” “祖母那边呢?” “老夫人那边,原本是在准备大小姐去到庵堂之后会用到的东西,一听到老爷夫人应下了六皇子的这门亲事,那些个准备也就都用不上了。” 纪芙茵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嫁进六皇子府做一名贵妾,想必纪妃茵的心里是极难接受的,可若是不应下这门亲事,她就要被送去庵堂了。 两权相害取其轻,纪妃茵肯忍辱做了贵妾,也是她现在最聪明的选择…… “婚期可都已经定下了?” “回小姐,这个奴婢也打听清楚了,就定在五日之后。”那丫鬟说道,“而且奴婢还打听到,帝君待六皇子果真恩宠有加。” “怎么说?” “帝君明知道六皇子殿下只是要纳一个贵妾,却还是给了他极大的荣宠,允许他同贵妾像是别的皇子大婚一般,在宫中长住一段时间。” 纪芙茵的眉心微微紧了紧,按照前世的记忆,这个时候帝君对赵洛之的确已经是有了偏心,会给他这样的荣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给了那丫鬟几两赏银,纪芙茵又冲落玉道:“还有五日了,在那之前,记得替我挑一个贺礼送去。” “是,小姐。”落玉回应道,“奴婢明日一早便去。” 只是过了一夜,还不等落玉寻得适合的贺礼给纪妃茵送去,对方就已经一派傲然姿态地来到了纪芙茵的院子。 正在捧了粥喝的纪芙茵,见到纪妃茵来,眼神在她身上少稍稍一晃,“这么一大清早的就急着赶过来,不知姐姐是有什么事?” 纪妃茵换了一身华丽服饰,脸上的妆容也妆点得极为精致,艳红的唇好似凝结了两粒朱砂,一双妩媚的柳眉斜长,眼睛却有些神经质地圆睁着,紧盯着纪芙茵。 “我来,就是要让你看看我现如今过的有多好!” “你不是要想法子让祖母把我送去庵堂孤单清冷一辈子么!?可我偏偏就躲过去了!纪芙茵,你没想到吧?” “这有什么想得到想不到的?”纪芙茵淡淡一笑,勺子悠然地在粥碗里面轻轻搅了搅,“送你去还是不送你去,都是祖母的决定,我有什么可想的。” “是么?难不成先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纪妃茵恨恨地笑了笑,“纪芙茵,你可都看见了?我现如今可是还好端端的站在你眼前!” “二妹妹,你不是说过,没有人与你斗的话,你会觉得寂寞的很么?”纪妃茵脸上的笑有些狰狞,“那你大可不必担心了!” “因为我还会与你一直斗下去,不过依我看,过不了多久,会觉得寂寞的那个人就是我了!” 从容地搁下粥碗,纪芙茵漱了漱口,对着纪妃茵轻轻一笑,“这种漂亮话,我劝大姐姐你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为妙。” “就像是先前,大姐姐本以为可以凭借那个孩子一举成为六皇子妃,可到头来,自己的身份却还是个贵妾。” 一提起那孩子,纪妃茵的脸色顿时变了,“果然是你……” “还是那一句,话不要说的太早。”纪芙茵望着纪妃茵的眼睛,“你以为所有的人都会像你一样,那么的心狠手辣?” 纪芙茵似是带了些轻蔑似的,轻笑一声,“那孩子死的确实冤枉,你若当真好奇他的死因,为何不在真正做了你那贵妾之后,在六皇子府里好好地打听一下呢?” 先是愣怔了一下,在明白过来芙茵话中深意之后,纪妃茵的脸色便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对着纪芙茵冷冷道:“你觉得这种蹩脚的污蔑,就会让我相信?” “信不信,由你。”纪芙茵微笑着,看向纪妃茵的眼神当中,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嘲讽,“我要去祖母房间请安了,姐姐若是不想一同去的话,那便请回吧。” 恶狠狠地盯着纪芙茵看了几眼,纪妃茵冷哼一声,傲然地转过身,大步离去。 五日之后,吉时一到,赵洛之的轿子便抬进了纪府。 虽然纪妃茵从此之后的身份就只是个贵妾,可嫁过去的人家毕竟不凡,在送纪妃茵上轿的时候,纪府里面的安排也算是郑重。 只不过,用来准备的时间毕竟短,只是五天的时间,嫁妆也是临时凑起来的,价值上是很说得过去,可怎么看都觉得有种敷衍的意味在里面。 第161章 宫中来人 看着眼前这一幕,粉色的轿子,临时拼凑起来的嫁妆,同前世赵洛之迎娶纪妃茵时的十里红妆相比,简陋的几乎有了种讽刺的味道。 打量着那顶粉色小轿,再奢华,却也没有正红的威仪。 纪芙茵在心中感慨道,若不是重生了这一回,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那曾经的大业第一宠妃,如今竟是被一顶粉色小轿给抬去了他的身边。 送走了纪妃茵,纪家人的心里更像是松了一口气,只是这纪府里面,也越发安静了起来。 撇了撇杯子上的浮沫,看着窗外挂着的冰凌,纪芙茵笑言道:“以往有大姐姐在府里的时候,总要防备着,只觉得心里累得很,现如今大姐姐不在纪府里面了,却又觉得一下子清冷了许多。” “你若是舍不得灵茵倒也算正常,怎么,现在你是舍不得那大小姐了?”冯朝朝笑道,“你这岂不是敌友不分了么?” 顾含谦笑笑,“总是一个人在府里,觉得日子难捱也是正常。” “一个人的日子也久不了的吧,等到过完年,我才要是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到时候芙茵嫁进了将军府,哪里还有时间顾得上和我像闲像现在这样喝茶聊天。” 冯朝朝打趣的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便见到青梅面色有些不对劲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小姐,宫里头来人了。” 纪妃茵只是一个贵妾,就算是嫁过去,也没有回娘家探视的权利才是,因此,纪芙茵并没有把它当作一回事。 “来便来,应当是给府里送些什么东西的吧?” 青梅神色纠结了一下,像是不知该如何开口一般,“不是的,奴婢听那公公的意思,竟像是要来接小姐入宫的!” 纪芙茵眉心一拧,“入宫?” “那公公看着虽是和气的,可同奴婢也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之后,就再不多说什么了。所以宫里头究竟是怎么个意思,奴婢也没打听明白……” 顾含谦脸上的笑意也尽数隐去,同纪芙茵对视一眼,“总之先让那公公进来再说。” 青梅连忙应了,转身快步走出去,片刻过后,一位身着太监服饰的男人便走了进来,长相倒也算温和,进来便先对着纪芙茵行了一礼。 “公公快些免礼,不知道公公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二小姐果然像是贵妾所言,不但样貌是一等一的,这性格也是温和至极的。”太监笑道,“奴才这次来,是请二小姐去宫中暂住的。” “贵妾自从入了宫,虽然是百般得到六皇子殿下宠爱,可贵妾却思家情重,有些郁郁寡欢,为缓解贵妾思家之情,殿下特意请二小姐去宫中暂时陪伴贵妾暂住。不知二小姐的意思是……?” 纪芙茵的眉梢轻挑了一下,这借口倒也真算得上冠冕堂皇,得宠的贵妾入了宫住的不习惯,找来娘家胞妹陪同暂住,这理由是任凭谁也拒绝不得的。 纪芙茵微笑着,看向那太监,“姐姐自小在府里便是受尽宠爱的,这突然一进了宫,不习惯也是自然。” “只是这暂住的日子究竟是多久,还请公公提前告知我一身,我也好准备一下进宫的东西。” 那太监笑道:“这便不劳二小姐费心了,贵妾得知二小姐要入宫,早早儿地便将一切都预备好了,二小姐什么都不需带的。” “至于这时间要多久么,奴才琢磨着,应当也要不了多久,就算贵妾舍不得二小姐,等在宫里住的日子满了,也得搬出去的。” 顾含谦搁下手中茶盏,像是不经意似的开口道:“只她一人去么?” “宁王妃同贵妾的感情自小也是极其深厚的,入宫也要比二小姐方便的多,贵妾怎么没有让宁王妃入宫作陪?” “这……主子心里是如何想的,奴才怎么能够琢磨的透呢?不过二小姐倒也不是唯一一个入宫的,正巧,冯家大小姐也在,那奴才便一并说了吧。” “贵妾知道二小姐同冯大小姐感情甚笃,这一回也还邀请了冯家大小姐,同二小姐一同入宫暂住。” “朝朝也要去?”纪芙茵搭在椅背上的掌心禁不住紧了紧。 这一回入宫是免不了的了,入了宫之后,纪妃茵会如何待自己,也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若只是她一人涉险,倒也无妨,可朝朝她也被牵扯进来……着实有些…… 冯朝朝却并不觉得有什么,笑得很是自在,“正巧,我也一直好奇宫中的日子会是怎样呢,这回咱俩一去,正好也有个伴儿的。” 沉吟片刻,纪芙茵笑道:“这位公公,贵妾只是思家,朝朝她实在算不得我纪家人。” 纪芙茵的话中,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那太监笑笑,道:“二小姐同奴才说这些,奴才也是做不了主的,这是主子的意思,奴才就只是来传个话。” “若是二小姐没有什么要让奴才转达给贵妾的话,那奴才就不叨扰二小姐了。” 说罢,那太监便行了礼,退了出去。 “怎么,有个人陪着你去,你竟然还不乐意?”冯朝朝嗔怪道。 纪芙茵轻叹一声,脸上的笑意有几分无奈,“并不是这,不让你去,我只是怕……” “没什么好怕,我同她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就算要针对什么也算不到我头上来。再说,我多少也有些拳脚功夫,若真遇到什么事了,能帮帮你也是好的。” “你若是能有法子称病不必进宫,那才是真的帮了我。”纪芙茵的眉间浮起一抹忧虑。 纪妃茵对自己已经是恨到了骨子里,怎么可能还会想要看到自己,这次派人传自己进宫,贵妾思家想必也只是一个幌子,真正做决定的人,应当是赵洛之才是。 可是,这一次除了自己,他还刻意让冯朝朝也入宫,这又是因为什么……? “你倒也不必太过担心了。”见她脸上的愁绪,顾含谦淡淡道,“此事,你们两个拒绝怕是不行的了,再担心最后也还是得去。” “等你们两个进了宫之后,我定会时时去探望,更何况,在宫里面,他应当还不至于做得太过出格才是。” “但愿吧。”纪芙茵笑笑,兀自压下心头的愁绪,明知道躲不过,也就只能坦然接受,走一步看一步了。 虽说进宫不得带侍女,可看在莫欺就是个小丫头的份上,随行的太监便也允了,派人去冯家送了封信之后,便将那二人带入了宫中。 入了宫,下了马车,站在那白色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看着这宫墙内的一切,眼神一时间有些寂然。 领着她们二人来到了宫中一处偏僻的住宅,领头的太监停下了脚步。 “二小姐,冯大小姐,这一处翠纹宫,便是六皇子殿下刻意派人清扫过,供二位小姐暂住的,平日里供使唤的婢女,也都在里面等着了。” 对这翠纹宫,纪芙茵也还是有些记忆的,由于地处偏僻,这一处宫殿总是空着的,只有极其偶尔,才会有一两个受尽冷落的嫔妃住在这里。 位置虽然偏了些,不过倒也算清静。纪芙茵给了那太监赏银,同冯朝朝一同走了进去,里头果真已经有了四个样貌清秀的宫婢正等在了里面。 见了她们来,宫婢附身行礼,恭敬道:“奴婢们见过纪二小姐、冯大小姐,二位小姐以后在宫里的日子,就由奴婢们来伺候了。” 对这四个宫婢,纪芙茵也是根本不了解的,考虑的再多也没有用,便随手指了左边的二人来服侍自己,右边的二人便跟了冯朝朝。 还不等安顿下来,又有一名太监便快步走了进来,“纪二小姐,冯大小姐,六皇子殿下同贵妾已经设好宴席,只等二位小姐过去了。” 从赵洛之在皇宫之中居住的地方,便不难看出帝君现在对他的偏爱,纪芙茵打量着四周,这处地方虽然也算是有些偏僻,可胜在幽静,里面负责伺候的宫婢,看模样也都是一等一的。 依礼拜过了赵洛之与纪妃茵,二人便坐了下来,自始至终,纪芙茵的面色都淡淡的,眼神也总是安分守己地凝视着自己的桌前。 “说来也怪,只是这几天没有见到二妹妹,我却觉得对二妹妹你倍加思念呢。” 听到纪妃茵柔声开了口,纪芙茵才缓缓抬起视线,面容浮现出一个得体地笑容,“劳烦姐姐挂念,芙茵一切都好。” 纪妃茵的眼底,似是有一抹忿恨地暗光划过,下巴轻轻扬了扬,头上便一阵环佩叮当作响声。 “怎么看二妹妹的样子,竟像是不情愿来到宫中呢?”纪妃茵笑意温柔,一双美艳的眼睛深处,却潜藏着一抹冰冷的森寒,“否则,怎么会是这样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呢?” “姐姐言重了,宫中规矩森严,不比家里,凡事收敛一些总是好的。”纪芙茵笑了笑,温声道。 “二小姐能来,妃茵看起来心情果真好了许多,往后的日子,还需二小姐替我多多陪同一下妃茵,以缓解她的思家之情。”说着,赵洛之举起手中醇酒,对纪芙茵举杯示意。 第162章 芙茵对质 芙茵也礼节性地给予了回应,眼角余光却清楚的看见,纪妃茵那一瞬间变得狰狞的目光…… 回到了翠纹宫,冯朝朝手臂撑在桌上,一手托腮,叹息道:“方才那气氛,可真是压抑。” 纪芙茵笑笑,拿过宫婢刚端来的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到了冯朝朝面前,“这都不算什么的,只是却苦了你,平白要陪着我来受这煎熬。” “又不是你求我来的,其实也没什么,方才六皇子殿下不也是说了么,往后让咱们一切随意,以后躲着她便是了。” 冯朝朝性格直爽,想的自然乐观许多,只是在捧起那茶喝了一口过后,险些一口喷出,拉开,“这是什么东西?” 见她这模样,纪芙茵也端起茶,品了一品,顿时皱了眉,将那宫婢唤了来,“绵儿,你们沏的就是这样的茶?” 被唤作绵儿的宫女稳步走过来,脸上仍然带着谦卑的笑,“纪二小姐,这茶可是有什么不妥?” “我竟不知道这宫中的茶,竟是这么难以入口的。”纪芙茵面色平静地看着她,“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还不带绵儿回答,那叫做荷叶的宫女就已经笑着开了口,“宫中的茶就是这样的,许是纪二小姐自己喝不惯吧。” “我可有问你?”纪芙茵眉心一蹙,凝视着荷叶,“我虽不是这宫里的正经主子,可却也是六皇子殿下请来的贵客,起码在还没有离开皇宫之前,我就算得上是你们的主子!” “主子问话,你不请示半便贸然插嘴,当真是不把我当主子看了!” 冷不丁地被呵斥了这几句,那荷叶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支吾了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还有这茶,喝不喝的惯是我的问题,拿了劣质茶叶来以次充好,我倒是想要问问,那些原本应当分过来的上好茶叶,都被你们这些人给弄去了哪里?!” 看绵儿正待开口分辨,纪芙茵冷冷一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平日里这种以次充好,拿了原本的好东西去换钱的事儿,你们几个谁都没少干吧?” “现如今又觉得你们真正的主子看我不顺眼,便想要背地里合起伙来拿捏我。”冷笑一声,纪芙茵冷冷道,“敢对我做出这种事,也不看看你们够不够资格!” 被训斥了这一通,守在房里的四个宫婢脸上顿时红红白白的一阵,绵儿陪着笑,谦卑道:“纪二小姐这话怎么说的呢?” “什么真正的主子,又是背地里拿捏的,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如何敢来拿捏纪二小姐您呢?” “现在只是一杯茶,往后是什么,我也说不定。真以为我就看不出么,你们四个人,来之前得了贵妾不少的好处吧?”纪芙茵轻蔑地看着绵儿。 “若是还想要否认什么,那大可不必了,来的时候我便嗅得出你们身上的香气,这种香只有贵妾她一个人会调制,你们四个人若不是跟在贵妾身边伺候着的,身上怎么会沾到这种香?” 绵儿身子一震,脸上那谦卑的笑意渐渐散去,再看向纪芙茵的时候,眼神里面竟然还带了几分轻挑与不屑。 “纪二小姐既然已经自己看出来了,那我们也就不必多费口舌了。奴婢们的确是贵妾安排来伺候您二位的。” “所以,就算是纪二小姐有什么不满,告到了贵妾的那里,贵妾她也是不会责罚我们的。” 冯朝朝先是一怔,随即面容上便浮现除了一抹怒容,“好大的胆子,你们不过就是几个奴婢,如何敢这般猖狂!?” “朝朝。”纪芙茵低声唤了她一句,示意对方不必动怒,又缓缓侧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绵儿,“你们大概是搞错了。” “邀请我们二人入宫的,可不是贵妾,而是六皇子殿下。身份上,我虽然是贵妾的妹妹,可名义上,我们却是六皇子殿下请来的贵客。” “殿下向来重礼,若是知道自己请来的贵客,遭到的便是这样的礼遇,你认为殿下他将会如何处置你们?” 纪芙茵懒懒地拨弄了几下自己的指尖,眉梢斜斜挑起,带了一丝玩味地笑看向那宫女。 “先前我可是听说过,有人对殿下请回的谋士不敬,便被殿下赐了一杯毒酒,以儆效尤……” 绵儿四人的身子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先前在见到这纪家二小姐的时候,只觉得她样貌柔柔弱弱,看起来又是个不言不语的老实人…… 起初她们还打算按照贵妾的吩咐,变本加厉地为难一下这纪二小姐,也好在贵妾的面前多拿些赏赐,可如今看来,这纪二小姐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看那四人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的样子,纪芙茵笑了笑,又缓缓开了口。 “你们不过都是做奴婢的,我也没道理硬要难为你们,只是若不早早的在这个时候对你们敲打敲打,往后的麻烦只会多不会少。” “现如今话既然已经说明白了,我也希望你们可以放聪明些,若是这些日子不给我添麻烦,赏银这东西,我给的只会比贵妾多,不会比贵妾少。” “若你们还是执迷不悟,硬要强出头的话……到那时你们的下场,想必就不用我来多提醒了吧?” 四个人仓惶地对视了一眼,立即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谢二小姐不追究之恩!奴婢们必当尽心尽力地伺候好二位小姐!” “下去吧。”纪芙茵轻轻摆了摆手,“换壶能喝的茶来。” 等那茶再端上来时,里面已经换成了上好的普洱,冯朝朝品了一口,有些厌恶地瞥了一眼那几名宫婢,讥讽地开了口。 “以前都说太监是没有根的东西,靠不住,现在看来这宫女也是靠不住的,就只是吓唬了几句,再给了些好处,便就老老实实了起来。” 纪芙茵笑了笑,“又不是打小便跟着的,哪里能有什么主仆情分?” 低下头,轻轻抿了一口那香醇的茶水,纪芙茵在心中轻轻叹息了一声。 在这深宫之中,做主子的看似风光无限,可手下真正信得过,永远都不会出卖自己的,能有一两个心腹之人就已经算是极其难得罕见了。 在宫里的下人们,无一不是这样,看似立场坚定,可只要自己的主子已经压不过对方了,而对方又愿意给自己一大笔好处,那他们必定会选择投靠到对方的阵营当中。 更何况,纪妃茵只是贵妾,连带贴身丫鬟进宫的资格都没有,这几个宫婢跟着她也不过才三五日,怎么可能会有什么主仆情分呢。 将茶盏捧在手里,纪芙茵凝视着门外光秃秃的一株腊梅,叹道:“说是已经入了冬,这天气却越发怪异了起来。” 原本这时节,应当已经冷起来了才是,可先前初冬的时候冷了一阵,这阵子竟又有渐渐回暖了的趋势,院中的腊梅也像是枯死了一般,迟迟不发。 冯朝朝压低声音道:“你可听说过么,若是出了这种怪异的天气,就是预示着要变天了。” 变天两个字,被冯朝朝咬的格外清楚,纪芙茵一怔,对应一下前世的时间,帝君似乎的确是活不长久了…… 见她还想要说下去,纪芙茵连忙冲她递了一个眼色,悄声道:“这是在宫里,隔墙有耳,朝朝你可千万莫要再多言了!” 大咧咧惯了的冯朝朝,也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闷不做声地便将方才的话题给压了下去。 纪芙茵轻叹了一声,“在这宫里,咱们两个最好谨言慎行,如果不是情不得已,最好是连这院子也不要出去。” 冯朝朝点点头,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再熬上一阵子,等离开这就松快了。” “小姐,要下雨了。” 自打进到皇宫后,便变得有些寡言少语的莫欺,拉住纪芙茵的手,轻声说道。 看看外面碧蓝的天色,冯朝朝在莫欺脸上捏了一把,“你这小丫头,可是在逗你小姐玩么?看那好天气,如何像是会下雨的样子?” 莫欺有些委屈地揉了揉自己被捏的脸蛋,“真的会下,莫欺就是知道……” 拍了拍莫欺的小脑袋,纪芙茵把她抱在了膝盖上,同冯朝朝笑道:“这丫头喜欢下雨,三天有两天都嚷着要下雨了,天天这么说,偶尔能蒙对两回也是不稀奇的。” 借着给莫欺整理头发的动作,纪芙茵悄悄给她递了个眼神,莫欺心领神会,立即老老实实地闭上了自己的小嘴。 一个能够准确预测天气,又长得粉雕玉琢的小娃娃,若是被那个宠妃太妃之类的人给要了去,到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天上过着飘起了零星的小雨点,迷迷蒙蒙的,倒像是春天一般,随着这细雨一同而来的,还有赵洛之的随从。 看着送来的那些,指名是要送给纪芙茵的稀世珍品,那四名宫婢看的眼睛都直了,这样多的价值连城的宝物,就算是贵妾那边,也不见得会有几件。 第163章 布局引真言 将那些东西一一看过去,赵洛之示好之意再明显不过。只是这次送这些东西来的理由却是极为冠冕堂皇的。 “俗语道,无功不受禄,我不曾做过什么,又如何能收下如此贵重之物呢?劳烦公公,还是请将这些东西抬回去吧。” “二小姐过谦了,殿下已经明言,自打二小姐入了宫,贵妾的思家之情便大大得以缓解,这些都是六皇子殿下为了感激二小姐而赠的。” 见纪芙茵还是有拒绝的打算,那太监又连忙道:“就算二小姐心里头还有什么别的想法,也还是请二小姐先收了,过后再亲自与殿下言明。否则……还请二小姐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 这些东西是现在还,还是过后还,纪芙茵倒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若是现在把它们留下来,消息难免会传到纪妃茵的耳中。 若是被纪妃茵知道了,少不得又要来同自己闹上一场…… 可现在送回去,看那太监的意思,大概是不可能的了,纪芙茵也只得勉强把那些东西给收了下来。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面色阴沉的纪妃茵便来到了翠纹宫。 立在纪芙茵的面前,纪妃茵贝齿紧咬,两个恶狠狠的字眼从她的齿间挤出,“贱人!” 眨眼之间,纪妃茵便已经高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对准纪芙茵的脸上便挥了下去—— “芙茵!”冯朝朝见状,连忙扑过来想要阻拦,无奈纪妃茵的那一巴掌,还是用力地挥在了纪芙茵的脸上。 看纪妃茵咬牙切齿,还要继续打下去的模样,冯朝朝立即便攥紧了纪妃茵的手腕,“贵妾一言不发便抬手打人,真是好没道理!” 纪妃茵带来的人早已经将大门牢牢关紧,纪芙茵只觉得口中一阵腥甜,眉心微微紧了紧,再看向纪妃茵时,唇角便挑起了一个略有些不屑的笑意。 “殿下不过就是赏了几件不见得有多好的东西,这就已经可以让你跳脚发疯了么?这样看来,殿下他对你,似乎也不像是你所言的珍视。” 见贵妾来者不善,未免殃及池鱼,原本还守在房间里面的四名宫婢早已经悄悄溜了出去,跟随纪妃茵一同来的那些,也依照命令,老老实实地等在门外。 瞥了一眼,那些等在远处的下人,纪芙茵又笑道:“怎么不带你的人进来?害怕被他们知道,其实六皇子殿下根本就不在意你这个贵妾?” “贱人!给我住口!住口!”纪妃茵一双艳丽的美目,几乎要因为那眼中的仇恨而变得狰狞起来,熊熊的怒火几乎将她的理智给燃烧殆尽。 她不过也才刚刚嫁给赵洛之三五日,新婚燕尔之际,他待她都不曾这样上心过,更不曾送些什么来哄她开心了。 可现如今,什么都不曾得到的她,却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如此殷勤的来向自己的仇人示好,她无论如何都压不下胸口的那团怒火! 就算明知道来找她也不会得到什么,可她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就是忍不住想要冲过来,在她的脸上狠狠甩下这一巴掌! “殿下有多珍视我,像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殿下曾经说过,我是他最爱的女人,我纪妃茵,才是他最爱的女人!” 纪妃茵低低地嘶吼出这句话,换来的却只是纪芙茵一声略带不屑的冷笑。 “你的白日梦究竟还要做到什么时候?他爱你,这简直就是最荒谬的谎言。” “我的好姐姐,你最好认真回想一下,当日如果没有我布的那个局,刘姨娘怎么会让你给殿下送去加了春药的酒,你又怎么可能当上今天的贵妾?” “原本,我当真是不想要戳穿你的美梦,可你既然已经自欺欺人到了这地步,呵……”纪芙茵轻笑,缓缓走到纪妃茵身边,压得低低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呢喃着什么。 “你可知道,杀了你腹中胎儿的人究竟是谁?” 听到这鬼魅一般飘忽的声音,纪妃茵的身子禁不住抖了一下,仇视地看向纪芙茵,“除了你,还会有谁如此恨着我的孩子!” 纪芙茵微微一笑,一双幽黑的眸子眨也不眨地凝视着纪妃茵,“六皇子殿下送去的补品和安胎药,大姐姐在服用之前,可有仔细地检查过?” “你……什么意思!?” “大姐姐不是冰雪聪明的么,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来问我是什么意思?”纪芙茵笑笑,“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早就告诉过你了,那个孩子跟我没有一点关系。” 纪妃茵脸色铁青,“贱人,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离间我同殿下么?!我是不会被你这种贱人所欺骗的!” “是不是欺骗,来日方长,纸总有包不住火的一天,到那时,不知道大姐姐还能不能如此理直气壮地来指责与我了。”纪芙茵泰然一笑。 “不错,来日方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贱人,究竟还能将自己隐瞒起来多久!”纪妃茵狠狠地瞥了她一眼,忿恨地转过身,怒气冲冲地离开了翠纹宫。 “芙茵,你的脸没事吧?” 纪妃茵一离开,冯朝朝便担心地靠近了过来,“你们方才说的……” 纪芙茵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冯朝朝的目光当中有几分警戒,“朝朝,在这种地方,好奇心越重,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多。我不会让你也卷入到这件事当中的。” 赵洛之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想要径直拒绝他的示好,想必不太可能,现在的她只能想法子拖到出宫的那一天,而最好的法子,便是利用纪妃茵死去的那个孩子…… 纪妃茵待赵洛之,原本便是功利大过于感情,可对于那个孩子,她却是倾注了全部的心血。 如果自己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戳穿赵洛之曾经做过的事情,纪妃茵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若是能够将此事由她之口,传入帝君的耳中,那更是再好不过。 帝君仁爱,如果得知赵洛之无缘无故,便亲手谋害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儿,必定会勃然大怒,从此也再不会对赵洛之高看一眼。 如果能够如此顺利便令他失了势,等到那时候的赵洛之,也就没什么可令自己顾忌的了。 而现在,自己最棘手的问题便是,她究竟要怎么做,才可以令赵洛之亲口将这一切和盘托出,又恰好被纪妃茵听得清清楚楚,且不加丝毫怀疑。 “绵儿。”纪芙茵思忖一番,将那叫做绵儿的宫女唤了来,“这东西,你可想要?” 见纪芙茵手中拖着的那珠子,绵儿的脸上登时露出了一抹贪婪,只是在纪芙茵还没有继续说下去之前,她也十分精明的一言不发。 “这么大的珍珠,我也只有一颗,可这件事,交给你们四个人哪个去办都是一样的。” 绵儿犹豫了一刹那,“纪二小姐要吩咐的是什么?” “不难,我只要你去向贵妾传个信儿。” 将那珠子塞到绵儿的手中,纪芙茵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细细说了,“可都记住了?” 绵儿的脸上写满了狐疑神情,掂了掂手中的珠子,轻轻点了点头,“纪二小姐放心,奴婢都已经记下了。” 纪芙茵点点头,安排好了绵儿,现在的自己,只需要安静地等待那合适时机的到来便可以了。 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的冯朝朝,半晌才眨了眨眼睛,“芙茵,你究竟是要做什么?” “自保。”纪芙茵无奈地笑了笑,再问,她便只是含笑摇头,再不多说一句了。 等过了晌午,天色突然阴沉了下来,乌压压的黑云云一层层的卷起,雨尚未落下,空气当中似乎就已经开始弥漫起了水汽的味道。 看那天色,应当是要下一场暴雨了,纪芙茵坐在椅子上,抱着莫欺,窗外的寒风卷起一片早已经枯黄的落叶,向着远处呼啸而去。 冯朝朝闲来无事,便逗弄莫欺道:“今天怎么不说会下雨了?” 莫欺扁扁嘴,干脆扭过头去不理她了。 原本就闲不住的冯朝朝,在宫中只待了这一两天,就已经觉得无趣的很了,现在就连捉弄莫欺玩也没了兴趣。 打了个呵欠,冯朝朝起身向内室走去,“好生阴沉的天,真让人困的很,我先去里面睡上片刻,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去把我叫醒便是。” 冯朝朝刚一走回内室,那噼里啪啦,像是撒豆一样的雨声便铺天盖地地砸了下来,明明是极吵闹的声音,可在这吵闹之中,又偏偏让人觉得静谧的很。 这场大雨看起来像是一时半会儿都下不完,潮湿的水汽即刻间从外面飘了进来,弥漫到了房间当中的每一处角落。 这样潮湿而且四处布满水汽的天气,也是海煞莫欺觉得最舒适的天气,小脸微微地仰在水汽当中,看着外面铺天盖地的雨帘,眼中露出一丝渴望的神情。 纪芙茵看得出她想要做什么,便冲她笑了笑,“去吧。” 得了纪芙茵这句话,莫欺立即便从她的膝盖上跳了下去,一头便扎进了那倾盆大雨当中。 第164章 雨幕之中的男人 看着外面玩的不亦乐乎的莫欺,纪芙茵也觉得心下放松了不少。 突然,浑身**的莫欺那一张小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犹疑,愣了愣,扬起下巴,定定地看向天空当中,就像是在感应着什么。 纪芙茵正待开口问她的时候,莫欺就已经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到了房间当中,“小姐,外面躺着一个男人!” 纪芙茵的面上微微露出一丝诧异,先前曾经听莫离说过,莫欺可以通过水,感知到自己的附近有什么,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只不过……在皇宫当中,怎么会有男人无缘无故地躺在某处宫门之前? “是什么男人?活着的,还是已经……?” “还有呼吸的。”莫欺很肯定地说道,“不过很微弱,像是在生病的样子。” 一个呼吸很微弱的,生病的男人?纪芙茵又问她,“可是之前你曾经见到过的人?” 莫欺很认真地想了想,摇了摇头,“小姐,莫欺从来都没有感应到过这个人。” 沉吟片刻,纪芙茵还是去到内室,将冯朝朝喊了起来。 举着伞,在寒风当中走出房间,冯朝朝满脸的将信将疑,“这么大的雨,你怎么可能听到是不是有人倒在了外面?” “我听到那声音是很像的,却也不敢肯定。”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将沉重的宫门打开,在那铺天盖地的雨幕当中四下一扫,果真有一个银白色的身影,正躺倒在宫门不远处的地方。 看那衣裳,不像是宫中下人会穿的,靠近了才发现,那人全身已经被雨淋得湿透,一双眼睛紧紧地闭着,已经人事不省了的样子。 “快,快帮忙一起把他抬回房间里面!”纪芙茵扔了伞,架住那男子的手臂,同冯朝朝一起将他抬进了翠纹宫。 见到宫门大开着,绵儿她们也好奇地举着伞走了出来,快要走近大门的时候,正巧撞见了搀扶着那男子,吃力地向里面挪动的纪芙茵二人。 在看到那男子的面容之时,绵儿先是一愣,“十三皇子殿下?!殿下怎么会在这里?!” 见纪芙茵她们搀扶的吃力,绵儿随即便将手里的雨伞丢去了一旁,赶紧上前帮忙搀扶,几人七手八脚地将那男子送到了房间里面。 让宫婢给他换了衣裳,等待太医赶来的空间,纪芙茵这才得以喘息了一口气,问向绵儿。 “方才你说,这男人是皇子?” “不错呢,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正是十三皇子殿下。”绵儿回道,“十三皇子殿下身体孱弱,在宫中经常都会像这样动不动便晕倒过去。” 纪芙茵惊讶地看向床上双目紧闭的人,现如今溅在脸上的泥水都已经被宫婢给擦干净了,头发上沾到的雨水也被擦得干干净净,露出了那人原本的面貌。 这便是传闻中的十三皇子,赵寒逸了么? 细细端详起来,赵寒逸的这张脸,同赵洛之看起来竟是连半分相似也无。 赵寒逸的五官线条更加柔和一些,眼睛即使是闭着的,也不难让人想像得到,那眼睛睁开之后,会是怎样温和的一双眼眸。 绵儿端着毛巾走了出去,纪芙茵正打量着床上的人,便见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芙茵见过十三皇子殿下。”看他醒了,纪芙茵便缓缓行礼了下去,“太医即刻便到,殿下无需担心。” 赵寒逸慢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唇畔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你……不像是宫婢。” “殿下好眼力,芙茵只是六皇子殿下新纳的贵妾之妹,奉命来到宫中陪同贵妾一段时间。”纪芙茵笑道。 “这里是……我又晕倒过去了么?”赵寒逸似是有些无奈地笑笑,“是你救了我?” “是那小丫头先听见了声音,否则的话,我也是没有办法察觉到殿下您晕过去了的。”纪芙茵对着外面喊了一声莫欺。 几声脚步声过后,先进来的人却是冯朝朝,见到床上的赵寒逸,冯朝朝竟呆了一下,脸色忽然有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 在被旁人察觉到之前,冯朝朝即刻将自己脸上那怪异的神情掩饰好,又像是平时大咧咧的样子,笑道:“如何,人已经醒了么?” 纪芙茵笑道:“朝朝可别胡闹,这位可是十三皇子殿下。” “十三皇子殿下?”冯朝朝一愣,立即附身道,“见过十三皇子殿下。” “太医还没来么?”纪芙茵看了看外面,再看看赵寒逸有些苍白的脸。 “已经有人去请太医了,只是这雨实在太大,想必还是得需要一点时间的。” 赵寒逸闻言,笑了笑,开口道:“即便是不来,那也是不要紧的,我这身子左右不过就是这样了,太医来也说不出什么的。” 看他这淡然自若的模样,纪芙茵心中便禁不住有些唏嘘,若不是锋芒露的太早,这位十三皇子也不会成为皇后凉莲羽同六皇子赵洛之眼中的一根刺。 下毒毁了他身子的人便是现如今一手遮天的凉莲羽,太医们即便是诊断出了什么,碍于凉莲羽同赵洛之,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 果真,等那太医来了之后,像模像样地检查了一番,最后却只是给他服用了几颗补气养神的丹药。 太医诊断过后的话,说的也无非还是老一套,只说是赵寒逸天生便体质亏损,阳气不足,只能慢慢调养,却是无论如何都医治不了的。 服了那丹药,赵寒逸的脸色倒是看起来比之前果真好了许多,在闻讯赶来的随从搀扶下站起身,正待离开之前,却又脚步一顿,侧过身来。 “二位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必定铭记终生。”赵寒逸的话语当中说的虽然是她们两个,可视线却总也不能从芙茵的身上挪开。 “若是在这宫中遇到了什么难处,只管让人来找我便是。” 赵寒逸离去之时,那暴雨也已经停了下来,先前沉闷的空气也变得一扫而空。 等到赵洛之来到的时候,晴朗的阳光已经又洒了满地,见他来,冯朝朝在行过礼之后,便抱着莫欺坐到了一旁。 绵儿上了茶,赵洛之饮了一口,轻笑道:“二小姐这次可是救了我十三弟一命,我这个做皇兄的,真不知道要如何感激二小姐才好。” 纪芙茵微微一笑,眼底深处却满是漠然与疏离,“不过莫欺那丫头调皮到处乱跑,这才发现了十三皇子,殿下若是要感激,最是应当感激莫欺。” 从赵寒逸自大雨中被自己抬进房间,再到赵洛之来到这里,前后加起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的时间。 若要说是他碰巧得知的,那这件事未免也太过不可思议了一些,将赵寒逸抬进房间之时,她清楚的记得四下是无人的。 而赵洛之现在却又能够将整件事知道的这么清楚,唯一的解释就只可能是至今,赵寒逸的身边仍然潜伏者他的眼线。 对于一个命不久矣的对手,还能够毫不松懈的,也就只有赵洛之一人了。 不过这件事,倒也算是给了她一个机会,纪芙茵垂下眼帘,将自己眼中的算计小心藏好。 果真,赵洛之在笑了笑之后,开口说道:“虽是如此,但若是没有二小姐当机立断,我十三弟怕是就要死在那场大雨之中了,二小姐依旧是功不可没。” 纪芙茵笑了笑,“若六皇子殿下执意要谢,那便赏我一株海棠吧。” “祖母向来最爱海棠,外面的那些,自然比不上宫中的品种,若是此次回府,能够带一株宫中的海棠回去,祖母一定十分高兴的。” 用余光打量着赵洛之,见他的神情,纪芙茵便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从来的那些个珠宝玉石,她统统都堆在了翠纹宫的一角,还专门找了宫婢看守着,其意不言而明,等她离开皇宫之后,这些东西也是绝不会带走的。 赵洛之执意要给予她的好处,她却是执意不肯要,在这种时候她提出了那一盆海棠花的谢礼,赵洛之必定会以为是她选择了一个向自己妥协的折中方式,自然也就没有拒绝的道理。 “二小姐既然开了口,别说一株海棠,便是整个海棠园子,送起来也是不可惜的。”赵洛之笑道,即刻便要派人去专门栽种花草的温室当中取一盆来。 “慢着。”纪芙茵不慌不忙地出声阻拦道,“祖母对海棠的品相很有研究,若是随随便便就搬了一株回去,说不定她老人家反而看不上眼。” “那二小姐的意思是……?” 纪芙茵笑笑,道:“若是六皇子不介意的话,芙茵想要去到那培育鲜花的温室,亲自为祖母挑上一株。” “这种小事若是也要介意,岂非显得我太过小气?不过就是挑一株海棠,二小姐尽管与我一同去便是。”赵洛之笑道。 听到他这回应,纪芙茵的眼底即刻泛起一丝浅笑,对冯朝朝道:“朝朝,我去去就来,宫中不比府里,莫欺顽皮,你可要仔细看好了她。” 第165章 真相曝光 “嗯?”忽然听到纪芙茵喊了自己的名字,冯朝朝一下子回过神来,“好,好,你只管去便是。” 在走出翠纹宫的时候,纪芙茵在不经意间对着绵儿使了个颜色,绵儿楞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过来。 等到纪芙茵走远之后,绵儿也悄悄地溜出了翠纹宫,向纪妃茵所在之处走去…… 宫中有不少妃嫔喜爱海棠,因此在宫里便有一个专门培育海棠的温室,日日夜夜都有火炉隔墙烘烤,即便是数九寒冬进去,里面也是一片暖融融的舒适。 跟随而来的侍从守在了外面,纪芙茵走在那一株株海棠当中,似是不经意地问道:“殿下,芙茵一直都在好奇一件事情。” 赵洛之的视线从一株艳红的海棠上移开,“二小姐有什么不解之处,尽管开口便是。” 就在纪芙茵即将开口的时候,闻讯而来的纪妃茵此刻也已经急匆匆地赶到了花房外。 负责看守的侍从正要进去花房通报,却被纪妃茵一把推向了身旁,恶狠狠地低声呵斥道:“给我滚开!” “我是殿下的贵妾,我想要来找殿下,也不需要你们谁去通报!” 纪妃茵铁青着脸,示意婢女悄声跟在身后,心里的妒火熊熊燃起,若不是还有最后一丝理智的存在,她现在怕是早就要冲进去了! 一想到方才绵儿告诉自己的事情,纪妃茵的胸口就一阵撕扯着的疼,她才嫁过来不过几日,纪芙茵那个狐狸精就开始同她的殿下私会了! 快要走进里面的时候,纪妃茵便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纪芙茵的声音。 “殿下是皇子,还是前途不可限量的皇子,现如今殿下对我还是这般示好,若是我当真依了殿下,那大姐姐她又当如何呢?” 纪妃茵顿住脚步,屏住呼吸,强忍着胸口不断翻涌的怒意,扯住腰间丝带的手,已经紧紧地扣了进去。 只听赵洛之轻笑一声,那慵懒低沉的嗓音之间,夹带了几分淡漠,“她只是一个妾,贵妾也只是妾。” 赵洛之的话就像是一柄刀子,狠狠地插入了纪妃茵的胸口。 纪芙茵嗤笑一声,“大姐姐就只是运气不好罢了,若是之前不曾发生意外,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话,现如今就算不是名正言顺的皇子妃,也应当是侧妃才是了吧。” 注视着眼前这张干干净净的脸,赵洛之的眉心缓缓蹙起,却又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那孩子本就留不得。” “哦?”纪芙茵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门口处,纪妃茵那不小心探进来的半根步摇,心下冷冷一笑,脸上却做出一副疑惑的神情。 “殿下此言何意?大姐姐的那一胎,所有的大夫都说不会有问题,为何殿下却说,那孩子留不得呢?” 说罢,纪芙茵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似的看向赵洛之,“难道说,大姐姐的小产,不是意外?!” “何必如此惊慌?”赵洛之眉梢轻挑,神态之间,尽是一派云淡风轻地漠然,“不过就是团未出世的血肉,同芙茵你相较起来,自然是没什么可惜。” 那半根探出来的步摇,在赵洛之说完这话之后,狠狠地颤动了一下,纪芙茵缓缓摇头,“那团未出世的血肉,可是殿下你的骨血。” “那孩子,可是你同心爱的女人共同孕育的生命,怎可如此轻易便能够狠心将其毁去?” 赵洛之低低地笑了起来,那一贯谦逊温和的面容,在此刻看起来竟有几分藏不住的邪气。 “心爱的女人?倘若真的是心爱的女人,我定会以正妃之位迎娶,怎么可能只给了她区区一个妾室的名分?” “先前只觉得殿下果断坚决,现如今看来,殿下即便是被称为心狠手辣也不过分了。”纪芙茵轻笑着摇摇头,似是在感慨道。 “只是不知道殿下方才这一番话,若是被大姐姐听了去,她的心里头会做何感想?” “她即便是想一辈子,也是不会想明白的,在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如二小姐你一般聪慧过人的。” 赵洛之话语当中的漠然不屑,即便是在纪芙茵听起来,也还是觉得后背有些发冷。 在赵洛之说完这句之后,一个忿恨不甘的啜泣声,即刻便在花房当中爆发开来,纪妃茵泪流满面,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一双纤细地手臂死死地扯住赵洛之。 “殿下,妃茵一心一意待你,殿下你方才怎么可以说出如此残忍之话!” “我倾尽了所有,一心只想要同殿下共度一生……可殿下你却……殿下你怎么能待妃茵如此无情……?!” 哽咽的声音将整个花房都充斥的满满当当,纪妃茵的声音几乎像是在嘶吼了。 “即便是殿下你当真能够如此狠心待我,可那个孩子呢?!那个孩子可是我们……” 纪妃茵正哭喊到激动处,赵洛之目光一沉,挥手便是冷冷一巴掌,重重地摔在了纪妃茵的脸上。 娇弱的纪妃茵被这一巴掌打的趔趄了几下,险些压倒在一旁的几从海棠花上。 赵洛之的力气太大,纪妃茵的唇角即刻便血流不止,一双含泪的眸子哀怨地凝视着赵洛之,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即便是女人看了都会心软。 若是在从前,看到她这幅模样,他必定会上前温言安抚,但这一回,赵洛之的眼眸当中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温情,有的就只是那冷冰冰的寒光。 “往后都给我记得,闭紧你的嘴,那个孩子的事情,若是再被第三个人知道,即便是贵妾的身份,你也是得不得的了。” 斜睨着摇摇欲坠的纪妃茵,赵洛之就只是冷漠地道出了这句话。 像是被打懵了一般,纪妃茵半晌都呆立在了原地,“殿下,那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啊!” 纪妃茵嚎啕大哭了起来,言辞之间都因为大哭而变得含混不清起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啊!” “杀了我们的孩子,就是为了这个狐狸精——” 纪妃茵那忿恨的怒吼还没有说完,脸上又挨了一巴掌,诧异地抬起头,对上的便是赵洛之那森寒的目光。 “若再管不好你这张嘴,你的下场可就不是几巴掌这样轻松的事情了……” “殿下你这是何必呢。”热闹看也看够了,纪芙茵开口说道,“母子连心,你做出了那种事,如何能够令大姐姐心中毫无芥蒂呢?” 扫了一眼正双目通红地望向自己的纪妃茵,纪芙茵叹息一声,道:“殿下你下手未免太狠,姐姐如此花容月貌之人,怎么能经受得住这样的巴掌?” “纪芙茵!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纪妃茵狠狠地瞪着她,嘴里尽是铁锈的味道,“如果不是你这个贱人!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 同她对视了一眼,芙茵淡淡道:“凡事有因必有果,大姐姐为什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先来问问自己的好。” “时辰不早了,殿下同姐姐之间的事情,左右也是与我无关的,若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芙茵便先离开了。” 刚走了两步,纪芙茵又转过身,抱起一株海棠放到一旁,对赵洛之微微一笑,“先前殿下答应过我的应该还算数才是,这海棠,可要记得让人给我送过去。” 看她步履轻盈离去的背影,赵洛之的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 难道说,今天这件事,是她所故意布下的一个局? 可是,即便是让这女人知道了,那孩子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中,对她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回到了翠纹宫,早早等着的绵儿便应了上去,“纪二小姐,顾将军家的公子正在里面等你。” 含谦来了?纪芙茵的唇角顿时便溢出一丝笑意,正待进去,却又被绵儿给拦住了。 “纪二小姐,今天的事情,奴婢可是尽心尽力为纪二小姐办的。” 温言,纪芙茵笑了笑,随手从腕上摘下一只金钏,塞到了她的手中,“我说过的,只要事情办的漂亮,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了你的。” 像绵儿这种人,是最轻易便能够利用的,只要可以满足他们在金钱上的要求,不管是什么,他们都会眼睛都不眨一下的便去做。 走进房间,纪芙茵的脸上顿时便绽开了一个柔和的笑,“你来了,母亲他们可有让你帮我带信?” “伯母很是挂念你,这个便是伯母拖我带来给你的。”顾含谦将那暖玉手炉拿了出来,“你的手最是怕冷,平日小心些不要冻着了。” 芙茵笑笑,将那暖炉捧在手中,先前留在这宫中,只觉得处处压抑,可见到眼前这人之后,心头那些压抑便一股脑不见了。 冯朝朝抱起莫欺,冲那二人打趣道:“你们两个人想必还有不少的私房话要说,我同莫欺留在这未免碍事的很,我先带这小丫头去里面了。” “方才等了你这么久,去了哪里?”顾含谦坐下来,沏了一杯热茶,低到了纪芙茵的手中。 第166章 红豆树下寄相思 接过那暖茶饮了一口,纪芙茵才压低声音,将自己方才去到海棠花房的事情,一一告知了顾含谦。 顾含谦的脸上露出狐疑神色,“你如何便能肯定,她定会有一天忍受不住,将此事说与帝君知晓?” “姐姐她从最起初,待六皇子的感情便是利益居上。像她那种睚眦必报,半分委屈也忍耐不得的,现在受了这么大的屈辱,你说她如何能忍耐得了?” 纪芙茵极有把握道:“就算她现在能够忍受的了,将来迟早有一天,也定会忍受不住的。若想要鸣冤,对象也只可能是帝君一人。” 若是赵洛之能够以柔情攻势,将纪妃茵好好安抚住的话,说不定她也可能真的会选择忘记了这件事。 可现如今,赵洛之那冷冷的一巴掌,已经彻底打破了他的伪装,那伪装而成的温柔表面一旦被撕破任何一处,往后再想要掩饰,可就是难上加难了。 顾含谦沉默半晌,眉心微微紧了起来,面色担忧且夹杂了几分无奈,“芙茵,你为何执意要这么做?若他提早也想明白了这一点,对你起了报复之意,那又该如何是好?” “现如今你在宫中,即便是我想要时刻护着你,也是无法做到之事,你如此冒险便走出了这样一步,你可知我心中有多担忧?” 对上那目光,纪芙茵的心中便是一阵暖意,对他笑了笑,芙茵柔声道:“你只管安心便是,再过一阵子,年前应当就能够回去了。” “更何况,你现如今每天都会进到宫中来探望我,若真有人想要对我做什么,总也是要忌惮一下你的。” “更何况……”纪芙茵眸光微微一暗,握着顾含谦的手却更加用力了几分,“我不想要过着日日都被人操纵的日子,所以即便是只有一丝的可能,我也想要试上一试……” 像赵洛之那种阴狠毒辣之人,自己已经触到了他的逆鳞多次,现如今纪府对他还有利用价值,自己倒是暂且不用太过惊慌,可日后呢……? 越是逼近前世自己死去的那一天,她的心中就越来越不安,尽管这一世代替她入了宫的人是纪妃茵,可以后会发生什么,谁也不会知晓。 等到时间过了自己死去的那天,往后无论前世再发生什么,她就都是不清楚的了,她真正的未知生活,也就算是真正来临了…… 与其一直惴惴不安下去,倒不如好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即便是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她也想要试上一试,跟自己堵上这一把…… 两日过后。 晴朗的天色之下,墙角处一株细小的灌木上零星挂了几颗红色的果子,一颗颗状如珍珠,色泽浓艳饱满,很是可爱。 几声竭力压抑住的咳声忽然从背后响起,芙茵转过身,面露诧异,“十三皇子殿下?殿下怎么来到了这里?” “今日天气甚好,闲来无事便在宫中四处走走,也不知怎的,就走到了纪二小姐这里。”赵寒逸微微一笑,走上前来,“方才见纪二小姐同冯姑娘正在专心地看什么,我也有些好奇。” 今天的阳光的确很好,走的近了,纪芙茵便能清楚的看见赵寒逸的气色,明明是极其俊朗的一张脸,却因为那虚弱的气色而显得有些单薄。 冯朝朝听了他的话,脑袋一侧,笑着看向赵寒逸,“殿下怎么只称呼她为小姐,却只喊我冯姑娘?” 赵寒逸笑了笑,细长的眼睛在阳光下眯成了两弯柔和的弧度,“我也只是见冯姑娘个性直爽,不同于寻常娇滴滴的女子,若是称呼冯大小姐,冯姑娘想必是不乐意的。” “殿下果真聪明过人。”纪芙茵笑道,“朝朝自小便厌恶旁人唤她小姐来小姐去,清楚她这脾性的,除了自己下人,都是喊他冯姑娘的。” “旁人如何称呼我,也不是什么稀罕事,殿下还是看看这果子吧,这大冷的冬日,这果子竟还好端端得待在这枝头上,一个都不少呢。” 冯朝朝指了指墙角的那一簇野果,笑道:“不但没落下一颗,就连鸟儿也不曾来啄食,难不成这皇宫之中的鸟儿也格外高贵,吃不得这野果?” 赵寒逸走近,看了看那一簇野果,顿时便笑了起来。 “这野果不是皇宫之中的鸟儿吃不得,是谁都吃不得,这果子别名相思豆,也叫做红豆。模样虽然是极其好看的,只是这果子却是有剧毒的。” “剧毒?”冯朝朝正待去采那野果的手一下子缩了回来,“名字倒是好听的很,相思豆,有这么好听的名字,居然会是有毒的吗?” “果子有没有毒,同它的外貌可是完全没有关系的。”赵寒逸笑笑,又道,“只是这果子虽然有毒,可年轻的男女却还是极喜欢它的。” “在传说当中,若是对着这相思豆,在心中默念上七遍你心上人的名字,再摘一颗红豆埋与这相思树下,心中所惦念的那人,即刻便会了解到你的心意。” 冯朝朝听得认真,下意识地问道:“这传说可是真的?” “傻朝朝,传说自然就只是传说。”纪芙茵笑道,“若是人的心思,那么轻易便能传到到另一个人的心中,戏文里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纪二小姐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人活着,心里总是要有个念想的,这传说真也好,假也罢,自己的心里头信得过,那便可以了。” 背对着洒下的日光,赵寒逸微微一笑,唇角的弧度,几乎要让在一旁看着的冯朝朝呆了过去。 听到赵寒逸又咳嗽了几声,纪芙茵便道:“外头风大,殿下身体抱恙,还是进到房间里再说吧。” “我这身子……”赵寒逸似乎有些落寞地笑了笑,“让纪二小姐见笑了。” 正要与他们一起回去房间里面,冯朝朝又瞥见了那从小野果,脚步顷刻间便顿住了。 纪芙茵转过身,“朝朝?” “哦,你们先回去,我马上就来!” 见那二人进去了房间,冯朝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立即转过身,用脚尖踢开相思豆树下的泥土,迅速地揪了一颗果子丢进去。 做完,冯朝朝的脸上有些热热的,再看看四周,见真的没有人见到自己刚才一幕,这才放心地回去了房间。 与赵寒逸相识的时间越久,纪芙茵的心中便越觉得可惜,论才情,赵寒逸要远远胜于赵洛之,最为难得的是,赵寒逸此人心胸极为包容仁爱,比那阴毒狭隘的赵洛之,更具有帝王之才。 但可惜的是,赵寒逸生母身份低微,别说辅助儿子与赵洛之一较高下了,即便是护住自己的儿子,使他不受到赵洛之母子的迫害都做不到。 若赵寒逸的母亲,能够有一个显赫的母家,现在的赵洛之,想必连看都不会被帝君看在眼中。 谈笑之时,赵寒逸忽然又是一阵猛咳,方才看起来好不容易有些血色的脸,一时间又变得煞白了起来。 “殿下!”纪芙茵慌忙倒了茶,让宫婢送到他的手中,看他喘息渐渐平静下来,心里才放松了一些。 冯朝朝蹙眉,问道:“殿下这病,太医真的医不好么?” 赵寒逸笑了笑,神色平静,“医不好,又或是不想医,也没什么差别。结局总是定了的,何苦要去为难那些太医。” 听了赵寒逸这话,纪芙茵心头微微一动,听出了他话中的弦外之音——原来他根本就是知道自己的“病”究竟是什么…… “殿下若是心里清楚那病因,为何不想法子把它给拔了去呢?” 犹疑了片刻,纪芙茵终于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就算是太医们能力有限,可能除掉这病因的人,总也还是有的。” 看她凝视过来的清澈目光,赵寒逸微微一怔,他未曾料到她竟然会听懂他在说什么。 愣怔过后,赵寒逸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现如今,即便是将那病因给除去了,我也清楚自己的时日已经所剩不多了。” “待我察觉到这‘病’的时候,再出去那病因就已经来不及了。” 见那二人面露惋惜神色,赵寒逸摆摆手,笑道:“纪二小姐,冯姑娘,不必为我伤心,既然结局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最后的时日,总要随心自在的过完才是。” “若你们当真觉得心中难过的很,那便多陪同我片刻,将来就算是真到了那一日,感觉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赵寒逸说的淡然,冯朝朝的眼眶却有些发热了起来,纪芙茵低低地叹息一声,脑中却忽然想起了沅千伊。 愣了愣,纪芙茵开口问道:“殿下,若我说我有法子,能找人来医好你的病,你可愿意?” “纪二小姐不必这样安抚我,我早就已经知道,自己这病,是好不了的了。”赵寒逸婉言谢绝道。 从他察觉到自己身体有异样起,便想法子在宫外找了大夫,可无论找的是多么赞誉满满的大夫,见到他也只有摇头的份儿。 日复一日的慢性毒药侵蚀,对身体所造成的损害,只要身体出现了一些异状,再如何弥补诊治,也是来不及的了。 第167章 出言不逊 “芙茵此话绝非安慰,殿下若是不信,大可以放手一试。”纪芙茵正色道,“到那时,殿下应当就知道芙茵所言非虚了。” 沉默半晌,赵寒逸本想要拒绝,可对上纪芙茵那清澈的眼神,拒绝的话在嘴边饶了一圈,再说出来时,就变成了另外的话。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纪二小姐了。” 看她唇角微微上翘的模样,赵寒逸便觉得自己的胸口似乎被什么给拨弄了一下。 那天他晕倒在暴雨当中,只以为自己这条命就是这样结束了,可她却救了他一命,他还记得,那天自己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她这样的微笑。 从容,淡然,不卑不亢,只是微微一笑,就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自己这条命,他早就已经看开了,可现在,他却想要为了这个人的微笑,再同自己赌上一把。 至少……在她平安被放出宫之前,他说什么都不能丢掉这条命。 赵洛之同纪芙茵之间的纠缠,他也是知道的,其他几位皇子的事情,他平时虽然不问,可不代表他不会让手下一一查明。 送走赵寒逸,瞥见冯朝朝那有些红了的眼眶,芙茵一怔,连忙悄声问道:“朝朝?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向来大咧咧的冯朝朝,一时间竟也有些说不出话的感觉,深深地叹了一声,才又开口说道。 “只是觉得上天不公,为什么十三皇子那么好的人,竟然就……命不久矣了呢,可那些个看了让人碍眼闹心的,却还偏就好端端地活在这世上。” “你倒也学会伤感了。”纪芙茵笑笑,“命运从来都是很难说的,你感慨也是无用。” “是啊,命这东西,真的很难讲,总之我是不曾见到过有比你的命更好的人。”冯朝朝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芙茵你就像是想什么来什么一样,这么说来,你应当是这世上最好命的人了吧。” “冯姑娘此言差矣。” 听见这声音,纪芙茵笑着向门口处看过去,果真便看见了正微笑着走进来的顾含谦。 “哦?难道我哪里说错了不成?芙茵这命,可真是让我羡慕的很呢。” “冯姑娘说的哪里都对,只是唯独有一点是错的。”顾含谦笑道,“能娶到芙茵这样的女子,在下才应当是那世上最好命的人。” “瞧瞧,嫌我烦了不是?得,莫欺,我们走,别留在这里惹人烦,还得听些个酸溜溜的话。”冯朝朝笑着,领着莫欺去了别处。 “今日如何?”顾含谦笑笑,问向纪芙茵。 “还是不见人,想必上次那件事情,大姐姐回去之后必定是闹了一场的,最起码近日也总会收敛几分了。”纪芙茵回道。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刚说完这话不久,送顾含谦从翠纹宫离开时,便同向这边来的赵洛之撞在了一处。 此时顾含谦已经走远,纪芙茵垂下视线,恭敬拜道:“芙茵见过六皇子。” 与以往不同,这次的赵洛之并没有让她免礼,一双似寒潭般幽深的眸子,直直地打量着纪芙茵,两道凛冽剑眉微微拧起。 半晌,她才听得赵洛之开口道:“上次的事情,是你故意安排的?” 赵洛之的声音异常平缓,听不出丝毫感情上的起伏,平缓地同他此刻像是凝结了一层薄冰的脸半点都不相符。 纪芙茵微笑,茫然地看向他,“殿下所言何事,芙茵听不明白。” 赵洛之眉峰缓缓一挑,看向纪芙茵的眸光已然有了几分压迫的意味,“二小姐,现如今再跟我装傻,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面色平静道:“殿下一来就说了那句没头没脑的话,要我如何能够听得懂?” “若殿下所言是指上次在花房当中的事情,那芙茵可就疑惑了,不知道那件事,怎么就能够令殿下如此不痛快了呢?” “被大姐姐听到的事情,都是殿下一人所说,做出那些事情的人,也都是殿下,即便是因此此事而令姐姐心里有了不痛快,可那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纪芙茵!”赵洛之面色一沉,猛然上前一步,修长健硕的身躯紧贴在纪芙茵的面前,一双泛着寒光的冷眸,紧紧地叮嘱纪芙茵的眼睛。 “殿下此刻的距离,不觉得有些太过分了么?” 正想要后退一步,拉开与他的距离,纪芙茵突然便觉得下巴一痛,整个人都被钳制得动弹不得。 赵洛之微眯着一双星眸,手指用力地钳住她的下颚,唇角斜斜挑起。 “纪芙茵,我的耐性也是有限度的,你若真以为你的那些小聪明就能够将我耍弄的团团转,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 “是么?”芙茵忍住痛,目光夹了一丝嘲讽地看向赵洛之,“我从来都没有想要将谁耍弄的团团转,殿下你是不是想的太多?” 赵洛之轻蔑一笑,看向她的目光当中,已然有了占有的**。 他的身体逐渐压下来,像猛兽盯着猎物一般地凝视着她,森冷的声音横亘在她的耳旁,就像是一条滑腻的毒蛇…… “别以为我真的就会一再忍让你……” 纪芙茵轻蔑一笑,心中却涌上了一团焦虑,现在是在皇宫当中,莫离不在,没有人在暗处保护着她…… 若是赵洛之当真发了狠……纪芙茵有些不敢想像下去。 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芙茵只觉得自己下颚处的力度一松,接着身子一旋,便稳稳地倚在了另一个踏实的怀抱当中。 “若是芙茵她做了什么得罪了殿下,在下替她向殿下赔礼便是,殿下着实不需要如此威吓在下的爱妻。” 顾含谦揽住纪芙茵,脸上笑意淡然,只是看向赵洛之的幽深目光当中,却有种让人说不出的威严。 赵洛之微微扬起视线,似笑非笑地看向顾含谦,“二小姐尚未正式嫁入将军府,应当还算不得顾公子之妻。” “那不过就是一种形式罢了,在顾某心中,她早就已经是我的妻了。”顾含谦对赵洛之笑了笑,“而且,芙茵她也的确不必殿下来容忍。” “在这世上,能够容忍她的男人,只需有我一个便就够了。” 赵洛之笑笑,那看似淡然的表情上已经隐隐透出几分狰狞,“若顾公子当真以为,可以一刻不离地护着她,那我们便走着瞧。” 说罢,赵洛之拂袖转身,大步离去。 纪芙茵像是刚刚回过神来一般,半惊半喜道:“你方才不是已经离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若不回来,你今日该如何收场?”顾含谦冲她笑笑,“方才我走到那边的时候,看到了他的随从正在面色焦急地向这边赶来。” “虽然不能肯定这是不是与你有关系,可回来看上一看,我总会安心许多。” 回想起方才那一幕,顾含谦眉心紧拧,正色道:“芙茵,依我看,我还是让父亲想法子,早些让你离开这里的好。” 纪芙茵叹息一声,摇摇头,“若是能有法子离开,你以为我不情愿么?只是现如今,留下的理由是经过帝君允许了的,离开的理由我却是一个也想不出。” 沉寂了片刻,纪芙茵又同他笑了笑,“只是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就算他心中如何不忿,现在总也要顾忌着帝君的,宫门快要锁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将军府吧。” 尽管心中再三不舍,可眼看宫门即将就要锁上,未免招来更多祸患,顾含谦不得不强行将心头不安压下,快步向宫门走去。 行至一处拐角,顾含谦一个不慎,竟同眼前之人径直撞在了一起,那人被撞的一个趔趄,紧接着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十三皇子殿下?”顾含谦连忙伸手拉住险些要摔倒了的赵寒逸,不料却在俯下身子的时候,那玉佩竟从胸口当中滑了出来,“可要在下去传唤太医来?” 赵寒逸弱不禁风,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见他方才咳的像是要缓不过气来一般,顾含谦便连忙转身,打算去请太医来瞧瞧。 “咳,咳……不必了,没什么大事。”赵寒逸笑笑,“你便是纪二小姐经常提到的顾公子吧?” “正是在下。” “先前我也曾经在宫中见到你同顾将军一同来过几次,模样也是有些印象的。”赵寒逸的眼神在不经意间便落在了顾含谦的胸前,当即便楞了一下,脱口而出: “顾公子,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 “不过就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不值得殿下如此惊讶。”顾含谦笑笑,动作虽然平缓,却极其迅速地将那玉佩塞回了原来的地方。 赵寒逸眉心紧了紧,笑道:“顾公子莫要误会,我也只是觉得那玉佩样式有些别致罢了,宫门快要锁上了,顾公子若是想要离开的话,还是快一些吧。” “多谢殿下提醒,在下告辞了。”顾含谦冲他拱了拱手,步伐洒脱地离去了。 凝视着顾含谦的背影,赵寒逸的眉心紧紧地拧起,他的身体虽然不好,眼神却是极其好的,方才他绝对没有看错,那块玉佩……正是自己母妃曾经同自己提起过的。 第168章 宫禁 赵寒逸直了直身子,似是漫不经心地问向身旁随从,“方才你们可注意到什么了?” 随从均是一怔,神态间略有些茫然,“回殿下,属下不曾看见什么。” 赵寒逸笑笑,不再言语什么。 那玉佩他是认得的,只是他却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会有见到这玉佩的一天,更加没想到,自己那原本以为是死了的四皇兄,现如今竟还好端端的活在世上…… 如果母妃在天之灵可以知道这件事,心里必定会宽慰许多吧。赵寒逸轻叹一声,有些寥落地抚了抚袖摆,继续面色淡然地向前走去。 一夜安然度过,岂料第二日,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便传到了翠纹宫。 日日收着纪芙茵的好处,绵儿也算是有所回报,在这宫里头一有什么能够打听到的风吹草动,即刻便会通知到纪芙茵的耳中。 尤其是今天这件事还同纪芙茵多少有关,绵儿自然不会错过这样一个以消息换银子的好机会。 见绵儿那神色,纪芙茵便知道她又有什么话要讲了,果真,在为自己沏好一杯茶后,绵儿开口道:“纪二小姐,往后顾公子再想要进来,怕是难了。” “怎么?”纪芙茵眉头微蹙。 “宫中下了禁令,再往后除了皇子,其余成年男子,不论宫中是否有亲眷,一律不得擅自入内探望。” 绵儿说道:“奴婢打听过了,若是想要入内探望,也不是不成的,只是需得提前由皇后批准,若是未经皇后批准,擅自进入之人,一缕处以重刑。” “怎么会这样?”纪芙茵皱紧了眉,“帝君怎么会突然颁布这样一道指令?” 后宫之事,应当是由皇后来处理才是,可近些日子后宫当中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到需要由帝君颁布禁令之事,帝君又怎么会突然下了这样一道禁令? 绵儿压低了声响,“奴婢听说,是皇后娘娘昨儿晚上求见了帝君,说是后宫之中,若是时常有陌生男子进入,早晚都难免生出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冷笑,近些日子,若说时常进宫之男子,恐怕就只有顾含谦一人了吧。 顾含谦每每来到宫中,也不曾与什么宫内女眷有过交流,皇后为何会突然如此拐弯抹角的对帝君参上这一本,想想也不难清楚原因。 “若是这样,顾公子岂不是就不能来探望你了么?”冯朝朝面色不悦道,“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出来了这样一道禁令?” 纪芙茵嗤笑一声,脸上一丝恼怒过后,神色又恢复如常。 “禁就禁,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咱们两个又不是要一辈子都被困在这深宫,最晚再过个把月,也就能够回去了的。” “绵儿,这次帝君虽然是下了不得成年男子入宫的禁令,可是却没有禁止书信来往的吧?” 绵儿点点头,“回纪二小姐,这个倒是不曾的,尤其是纪二小姐并不能算是宫中之人,规矩在您这儿,本来也就没那么严格的。” “那便好。”纪芙茵缓缓地松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让顾含谦转告沅千伊,让他想法子进宫,为赵寒逸诊治的事情。 若是因为禁令而耽搁了,已经将赵寒逸视作友人的她,怕是内疚很长一阵子。 禁令很快也传到了将军府的耳中,顾含谦自然也不难明白其中用意,在接到芙茵的信件劝慰之后,心情才算是稍稍平复了一些。 芙茵在信中提到,禁令一出,赵寒逸即刻便找到了她,言辞恳切,声称若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麻烦,他定会竭尽全力保住她的安危。 对赵寒逸此人,顾含谦也是十分了解的,有了他的承诺,就算凭他一己之力保不下芙茵,若是真出了什么问题,也一定会想法子告知自己的。 在那信送出的第二日,一个身形修长,样貌平庸的宫女便来到了翠纹宫,一进来,那宫女便对纪芙茵草草行了一礼,“纪二小姐,奴婢是十三皇子派来的人。” 纪芙茵眉梢一挑,险些将手里的茶抖出来,面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像是在强忍着笑一般。 将绵儿那四人打发了出去,纪芙茵一下子笑了出来。 那宫女的脸上即刻便露出了恼怒神情,大咧咧地在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坐姿全然没有了先前的谦卑恭顺,眼梢一挑,一开口便将冯朝朝给吓了一跳。 “你倒是笑得自在!” 这声音听起来,怎么突然就从一娇弱女子,变成了清朗男音? 冯朝朝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宫女,一旁的莫欺却已经欢天喜地的迎了上去。 “沅哥哥!”莫欺抱住那宫女的膝盖,“沅哥哥的样子怎么没有之前好看了?” “问你家小姐。”易容成宫女模样的沅千伊,揉了揉莫欺的脸蛋,又看向纪芙茵,“易容也就罢了,进到这宫里可真是费了我一番折腾。” 到这时,冯朝朝这才反应过来,这宫婢竟是易容之后的沅千伊! “那人呢?”沅千伊四下看了一看,“我可是听你说那病怪的很,所以来才的,你可不是在骗我吧?” “我怎么会骗你,说起来,其实倒也不算病。”纪芙茵正色道,“等十三皇子殿下来了,你应该就知道了。” 将赵寒逸请了来,纪芙茵将沅千伊的身份草草解释了几句,幸而赵寒逸对她深信不疑, 因此便也没有过多的质疑。 “你便是十三皇子殿下?”沅千伊换了女声,神色漠然地看着他,“让我替你瞧病自是不难,只是我的规矩是什么,纪二小姐可都告诉过你没有?” 赵寒逸微微一怔,随即回道:“不曾。” 浅浅一笑,沅千伊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目光懒懒地撇过赵寒逸,“找我求医问药之人,需得将自己心里最深的秘密告知与我。” “秘密?” “没错,我不收诊金,只收潜藏在人心的秘密。” 赵寒逸微微蹙眉,似乎是对沅千伊这问诊的条件有些诧异,“若是我不想要说呢?” “十三皇子殿下果然是诚实之人。”沅千伊笑道,“若是别人,问的应当是‘我若是撒谎了呢’这句。” “不过看在你也算是即二小姐挚友的份上,我需得提醒你一句,千万莫要打算用谎言来欺瞒我,否则的话,不管你是不是皇子……” 赵寒逸摇摇头,笑道:“我若是不想要说的事情,就只是不说,着实没有捏造什么谎言的必要。” 沅千伊挑了眉,等着他的回答。 目光似是不经意地略过等在房门外的纪芙茵,赵寒逸笑了笑,神色淡然,“神医可以请回了。“ 沅千伊眼睛一眯,“殿下的气色看起来可不怎么好,怕是撑不了几年的了。殿下心里头那秘密真就那么说不得,比自个儿的命都还重要的么?” “我的命,我自己清楚,左右也是活不过几年的了。”赵寒逸微微一笑,眼眸当中有些令人看不透的神色。 “而且,就算是这次上天怜悯,让神医医好了我,我这命,同样也还是撑不过几年。”赵寒逸淡淡道,“若不是怕纪二小姐失望,就连这一次,我也是不会来见神医你的。” “慢着。” 见赵寒逸起身,沅千伊眉心紧了紧,“不医倒也无妨,只是不知道十三皇子殿下,可否让我把脉一次?” 赵寒逸似是微微思忖片刻,便又重新坐了回来,将手腕搭在了桌上,面色从容。 手指方一搭在那脉搏上面,沅千伊的神色当中便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待赵寒逸离开之后,沅千伊摇摇头,神情当中满是狐疑。 先前便等着纪芙茵见状,忍不住开口问道:“如何?是不是同我先前猜测过的一样?” “不错,这位十三皇子,身子根本就不是有什么病症,而且被毒性侵入到了内脏。”沅千伊道,“从脉象上看,他服用那毒已经有些年头了,只是……” “他所服下的那种毒,毒性极为阴狠,在宫中应当是不许出现的才是。而且听他方才那话,他竟像是知道有人日日都在他的食物饮水当中下了慢性毒药一般。” “这十三皇子看起来也不是个痴傻的,又怎么会明知道自己的饮食当中有慢性毒药,却还是丝毫都不加以防范呢?” 纪芙茵轻轻叹了一口气,其中内情,她是知道的。赵寒逸并不是不想要加以防范,而是不能够加以防范。 细想这些年,后宫当中皇后凉莲羽一人独大,凡是阻碍了赵洛之继承帝位的人,统统都被凉莲羽明里暗里处决掉了。 若是佯装不知,慢慢等毒性发作,赵寒逸他还能平静的活上一段日子,若是想要以此为证据,来揭穿凉莲羽的阴谋,企图同她反抗…… 若他真的那样做了,毫无疑问,下场只会比慢慢死去还要凄惨无数倍。 “虽说这样,可对你而言,他的病症应当不难才是。” “的确是不难。”沅千伊道,“可他不肯告诉我他的秘密。” 第169章 黯然落泪 “为何?”纪芙茵惊诧道。 刚才她站的虽然远,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可远远看过去,望见赵寒逸的神情,她还以为他是同意了沅千伊的条件的。 沅千伊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这有什么好奇怪,像这种人我也是见过不少的,宁可抱着秘密去死,也不愿用自己心底的秘密来交换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秘密……着实不至于让他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守护才是。” “哦?怎么听起来,你倒是很清楚他的秘密一般。”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十三皇子殿下自小便一直待在宫中,哪会有什么如此值得隐瞒的秘密。” 纪芙茵掐了掐掌心,自知失言,不过,据他所知,赵寒逸一生,为人光明磊落,一颗心更是纯净柔软,如果真要说是有什么秘密的话…… 恐怕,曾经动过想要与其他几位皇子,争夺帝位这件事,对他而言就已经是不能够对人言的最大秘密了吧。 可像这种事,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实在也算不得什么秘密,生在帝王之家,有哪个人是不会觊觎那座龙椅的? 像这种不算秘密的秘密说出来,便能够换得一个求生的好机会,可他为什么如此不情愿? 就在她正陷入迷惑的时候,一旁沉默着的冯朝朝,突然有些闷闷地开了口,“我大概知道那秘密是什么。” 纪芙茵惊愕地抬起视线,“朝朝?” 沅千伊笑了起来,“有趣,既然知道,那你便说出来给我们听听,我可当真是好奇, 究竟是什么秘密,能让他如此咬紧了牙关都不肯吭声。” “是人家的秘密,人家既然都那么不想要说出来,我又怎么能给人家揭了底?”冯朝朝的精神看起来有些恹恹的,“总坐在这有些闷,我一个人出去走走。” “沅神医。”看着冯朝朝离开了房间,纪芙茵道,“若他不道出那个秘密,你就当真不能破例一回么?” “自是不能的。”沅千伊一板一眼道,“我有我的规矩,是绝对不会因了任何人而例外的。” 清楚他的脾气,纪芙茵也只能叹息一声,放弃了哀求他的打算。 喝过手中的茶,沅千伊便也离开了,总是坐在这的确有些闷得很,纪芙茵便领了莫欺,打算去附近看看冯朝朝去了哪里。 因为怕再遇到赵洛之,纪芙茵便挑了偏僻的地方走,正要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忽然便听到了似乎有人正在低低的交谈着什么。 芙茵连忙示意莫欺不要做出声响,悄悄地将视线探出去几分,站在那里对话的人,竟是冯朝朝同赵寒逸。 他们两个现在怎么会在这里?纪芙茵正待走上前,却猛然听到了冯朝朝的话,又在一瞬间顿住了脚步。 “殿下的秘密,是不是就像我方才所说的,是殿下对芙茵有爱慕之心?” 见赵洛之的神情一怔,纪芙茵连忙悄声后退一步,静静地听了听,看来那边的两个人都还不曾发现自己的存在。 “冯姑娘为什么要问起这个问题呢?” “我……”冯朝朝像是有些语塞,“我只是为殿下觉得可惜,这并不是不能说出来的事情,可是殿下却因为这,放弃了生存的机会……” 赵寒逸笑笑,似乎并没有因为冯朝朝的唐突而有半分恼意,“是不能说的。冯姑娘,我的心里清楚,自己这一生,所剩时日已经不多了。” “若我是个体魄强健,能像顾公子一般给予她保护的男人,这秘密自然算不得什么秘密,可我是个已经病入膏肓,快要死了的人。” “现在若是我将自己的恋慕之情,对她倾吐而出,非但不能够给她带来什么,反而还会令她心中多一份情感负担。” 赵寒逸又释然地笑道:“更何况,我与她相识之日也的确太晚,她已经有了顾公子,我又何必做出横插一脚之类的,非君子所为之事呢?” “那殿下的心中就不难过吗?”冯朝朝看着他,目光有些哀伤。 “不会。”赵寒逸缓缓摇头,笑意温和,“我自知时日无多,心中也是没什么奢望的,能够像现在这样,只是做她的至交好友,能够日日与她畅谈一番,心中已经是满足的了。” “倒是冯姑娘你,着实令我吃了一惊。”赵寒逸笑着看向她,“平日只觉得冯姑娘豪爽的很,不曾想竟也有如此细心的一面。” “原以为我半点都不曾表露出来,谁曾想竟被冯姑娘给看了出来。” 赵寒逸的话音刚落,好端端的天色忽然便暗了下来,一阵寒风卷过,赵寒逸猛咳了几声,对着冯朝朝抱歉一笑,“冯姑娘,我该回了。” 他的身影都已经走过了前面的拐角,冯朝朝却还呆立在原地,神情看起来也有几分落寞。 过了半晌,纪芙茵才听到冯朝朝轻轻叹息了一声,语气是她从未有过的哀怨与失落。 “能看的出来,自然是因为……” 再然后,便是一声长长的叹息,就算不必说什么,可只凭她眼角黯然滑落的眼泪,还有那无比落寞的一声叹息,纪芙茵也不难看穿她心中所想。 只是刚刚自己不小心听到的这番话,却着实令纪芙茵心中大吃了一惊,她只觉得朝朝同赵寒逸之间,有种多年挚友般的亲切与默契,没想到…… 没想到冯朝朝的心中,竟然是在默默地爱慕着他的…… 见冯朝朝很快便会转过身来,纪芙茵连忙牵着莫欺的手,脚步匆匆地回去了翠纹宫,路上,她还刻意叮嘱莫欺,绝对不能将刚才的事情给说了出去。 一回到翠纹宫,绵儿便迎了上来,笑道:“纪二小姐刚才是去了哪里,可是让奴婢们好找。” “怎么了?” “回纪二小姐,皇后娘娘方才派人来了,说今儿晚上,要在栖凤宫设宴,招待纪二小姐同冯大小姐。” 栖凤宫三个字,像是一根针扎进了纪芙茵的脑海。那处建造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前世……便是她的葬身之所! “纪二小姐?”见她神色有异,绵儿禁不住轻轻唤了一声,“等时辰到了,皇后娘娘的人会来你们。” “知道了。”纪芙茵努力压下心头繁杂思绪,回到房间,等着冯朝朝回来。 皇后凉莲羽突然设宴,目的必定不会仅仅只是为了招待她们这么简单,纪芙茵把玩着手中的茶盏,神情看起来若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若是无所图,凉莲羽贵为皇后,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贵妾的妹妹如此示好,可若是有所图,那她图的,究竟会是自己的什么……? 纪芙茵思忖着,猛然,后背像是被刺入了一根钢针般,若是她也已经知晓了自己天定凤命的身份,为了赵洛之的夺位之路,那她向自己有所示好的目的…… 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纪芙茵强迫自己暂且冷静下来,就算自己现在再怎么不情愿,再怎么心知肚明凉莲羽的谋算,今晚她也还是不能不去。 等到了先前说定的时间,两顶软轿果真停在了翠纹宫的门前。 “记住,今晚切莫多言,尤其不能逞性子在皇后面前说什么要不得的话。” 临出门前,纪芙茵惟恐自己会连累到了冯朝朝,一再叮嘱道。 冯朝朝也是断断续续听闻过那凉莲羽的所作所为的,连声应了纪芙茵,二人这才一同走了出去。 待到了栖凤宫,下了轿子,看到眼前这幢仍旧站立在此处的宫殿,纪芙茵忽然便有种窒息的感觉。 在这一瞬间,那熊熊燃起的大火,似乎又烧在了自己的身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了眼前。 恨意如同势不可挡的龙卷风席卷而来,那沉静如水的眼眸当中,已然笼罩上了一层浓烈的恨意! 察觉到她的异样,冯朝朝背后一凉,面带微笑,装作不经意似的,在进门之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经冯朝朝这一提醒,纪芙茵才猛地回过神来,掩藏好自己眼底的恨意,走进了大门,对那坐在房间中央的美妇人深深地拜了下去。 “芙茵、朝朝见过皇后娘娘,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自从她们两个进来,凉莲羽的脸上就堆满了温柔慈祥的笑意,可若是仔细地看入她的眼睛里面,便不难察觉出,这个温和微笑的妇人,目光深处是何等的凌厉。 “快快起身,你便是纪大人家的二女儿了么?果真是个拔尖儿的,样貌虽有些不及贵妾,可正正经经的嫡女便是嫡女,气度不是那一般的女儿家能及得上的。” “这有这位,果真是冯将军的女儿,这一身英气,若是披上铠甲上了战场,那气概当真是不会输给男儿几分的。” 凉莲羽笑道:“今儿也不是什么正式的场合,不过就是觉得你们两个很讨本宫的欢心,找你们来陪陪本宫罢了。只管当作是在自己家中,不必同本宫拘泥于什么礼节。” 二人谢过,端端正正地坐了下来,纪芙茵的视线却又落在了另外两张空着的桌子上。 第170章 意图不轨 就算不必多问,那两张桌子是为谁预备的,纪芙茵心里自然也是清清楚楚的。 同冯朝朝对视了一眼,纪芙茵神色平静,像是丝毫都不在意什么似的,一一回应着凉莲羽的问话。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赵洛之同纪妃茵二人果真来到了,同凉莲羽行过礼,二人便在那桌上坐了下来。 席间,凉莲羽的言辞当真像是一个温和的长辈,芙茵同朝朝二人,每每必定是她问到了才开口,而纪妃茵却像是与皇后亲昵许多。 可尽管凉莲羽在回应纪妃茵的时候,脸上的神情也像是极其疼爱她一般,可前世同凉莲羽相处过许久的芙茵却看得出,她的心里非但不喜欢纪妃茵,反而还是有些厌恶的。 想想也不难明白,凉莲羽是一个果决有手段的女人,喜欢的也自然不会是纪妃茵这种,除了溜须拍马,就一点实用价值都没有了的人。 眼看着夜已深,赵洛之的脸上也微微有了醉意,凉莲羽见状,便先派人将他送了回去。 宴席既然已经散了,纪芙茵同冯朝朝也打算离去,却在刚站起身的时候,听到凉莲羽又笑着开了口。 “本宫见朝朝性格爽朗,很是可爱,今日本宫也没什么倦意,朝朝你便留下来,同贵妾一起,陪本宫聊上一聊吧。” 纪芙茵心中顿时咯噔了一下,同冯朝朝极迅速地对视了一眼。 凉莲羽的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要留下的就只是纪妃茵同冯朝朝,可是……她要留下的人为什么会是朝朝? 视线扫到一旁的纪妃茵,纪芙茵的心中顿时更加狐疑了起来,纪妃茵的脸上虽然是笑着的,可那眼神却无比怨毒地盯着自己。 莫非……凉莲羽果真在计划着什么? 纪芙茵暗暗咬牙,就算自己现在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又有什么用……总之,不管她们在想些什么,只要不会连累到朝朝就可以了。 等出了栖凤宫的外面,纪芙茵这才察觉到,先前应该等在那里的两顶软轿不见了。 问过一旁的宫女,那宫女只说皇后娘娘没有吩咐。 想了想,在这个时候因为一定软轿而回去里面,实在不是明智的选择。于是,纪芙茵便决定一个人带着莫欺走回去。 从栖凤宫去到翠纹宫,不只是路程有些远,经过的道路更是偏僻,在走过一处僻静之地时,纪芙茵停住了脚步,微微皱了眉,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男人。 在阴暗的夜色之下,赵洛之的一双眼眸似乎正微微发散着一道幽幽的暗光,斜斜上挑的唇角有着一丝与他身份极其不相符的轻佻之感。 向前走了两步,靠的近了,纪芙茵便嗅到了他身上若隐若现的酒气,防备地后退一步,纪芙茵沉声道:“还请殿下暂且让一让路。” 赵洛之轻轻一笑,身体不但没有半分的退避,反而有些肆无忌惮地靠近了过来,那酒气,夹杂着衣襟上香料的味道,即刻便扑到了她的面前。 “纪芙茵,你是不是以为,我当真就没有法子对你?” “殿下!”纪芙茵倒退一步,神色凝重,“此举于理不合,若是别人撞见,怕是会对殿下声誉造成影响。” 赵洛之微眯双眸,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一头漆黑长发,简单挽就而成的大方发式,看起来要比这宫中浓妆艳抹的女子,都要有味道许多。 一双黑宝石似的晶亮双眸,就算是在这光线昏暗的夜晚,也仍旧清亮灵动,像是一潭幽深而清澈的潭水。 在她的面容之上,似乎总是看不到什么明显的妆容,可她却有着一种她独特的,大气的美感。 目光透过她的衣襟,赵洛之的视线似乎是要直直地透过那衣裳,看到她肩上的凤印一般。 天定凤命,又是如此独具韵味的女子,本就应该是他的才是! “殿下!你这是要做什么!?” 身体忽然被他牢牢钳住,纪芙茵神色一变,低声呵斥道。 赵洛之冷笑一声,“二小姐冰雪聪明,一个男人,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布下了这样一个圈套特意等你而来,你说是要做什么呢?” 纪芙茵目光一震,自知挣扎不过他,正要大声尖叫呼救的时候,嘴却被他给用力地捂住。 “我劝你也不必费这些心思了,方才难道我没有告诉你么,既然是早早就已经设计好的,我又如何会让别人这么轻易就撞破?” 纪芙茵恨恨地看着他,一双秀丽的眼眸似乎是要喷出火来一般,赵洛之却像是看不到她这狰狞目光,抱起她的身子,径直走入了一旁的宫殿…… “小姐?!小姐!?”莫欺呆住了,思维也等同于小孩子的她,看到纪芙茵被强行带走,一时间除了吧嗒吧嗒的掉眼泪,就真的是一点办法也想不出了。 自家小姐被带走了,现在她应该去找谁来帮忙?!莫欺想了想,扭头便向距离这里最近的,赵寒逸的住处跑去。 守门的人见到她这样一个小孩子硬是要进来,自然毫不客气地将她拦在了门口,莫欺见自己拼尽全力也进不去,一急,便抽抽搭搭的发声大哭了起来。、 听到外面的哭声,赵寒逸搁下了手中的笔,问到随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到外面有个小丫头在哭的时候,赵寒逸一怔,随即披上外衣,匆匆走了出去。 “莫欺?” 出来一看,坐在地上哭的小丫头果真是莫欺,赵寒逸喝退了侍卫,走上前将她扶起。 “怎么在这里哭?可是找不到你们家小姐了?” “救救小姐——” 莫欺刚哭出一声来,赵寒逸目光一变,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嘴,就好似什么都没有听明白一般,侧过脸,同身旁的随从吩咐道: “你们不必跟来了,这小丫头是在宫里迷了路,找不到翠纹宫了,我去将她送回去。” 待走出了一段路,赵寒逸才松开了手,问道:“你说她怎么了?” 莫欺倒也算是聪明,知道这件事是不能大声说出来的,便竭力地忍耐着自己的哭声,“小姐被人带走了……” 敢在宫里这么明目张胆的人……赵寒逸眉心一紧,“六皇兄?” 一提起这个人,莫欺的眼泪又忍不住了,噼里啪啦地向下掉了起来,“他半路拦住了小姐,把小姐抓走了……” “先不要哭,你且说明白,他是如何带走纪二小姐的?是让侍卫抓走了她,还是……?” 莫欺的头摇得拨浪鼓一样,“是他自己,他自己捂住小姐的嘴巴,把人带走了……” 赵寒逸心头一惊,“六皇兄把纪二小姐带去了哪里?快,快带我去,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若是公事抓人,必定不会用得到他一个堂堂皇子出马,现在已经夜深,又是赵洛之一个人,在看不见的暗处将她给强行带走……赵寒逸咬了咬牙,抱着莫欺,快步向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见到那处宫殿,赵寒逸的心即刻便悬了起来,这一处僻静的地方,曾经住着的人是辰妃,可就在前不久,辰妃莫名暴亡了之后,这里便成了一座空荡荡的地方。 推开宫殿的大门,赵寒逸快步走了进去,就在埋过门槛的时候,喉头突然一阵腥甜,却被他强行忍了回去。 房间内,被空置了许久的,阴冷的床上,纪芙茵的口中塞满了布条,面色狰狞,双目微红地盯着眼前的赵洛之。 他的手像是正在把玩一件精致的瓷器,轻柔的抚过她的脸颊,目光当中,却有着一种令人胆寒的阴冷。 “醉酒之后,两个人碰巧遇到了一处,又碰巧误打误撞地缠绵了一夜,再过后,你觉得你唯一的出路会是什么?” 竭力挣扎着,纪芙茵扯开自己口中的布条,秀丽双眉紧紧拧在一处,一口贝齿几乎要被生生咬碎。 望着他,芙茵不屑的冷笑一声,“原来堂堂六皇子,对于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只会用横抢蛮夺这一种方式,当真是可笑至极!” 赵洛之笑笑,面上神情没有丝毫变化,似是坦荡无比,“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过程如何,会不会有什么人来嗤笑,那些都与我无关。” “我要的,就只是最后的结果……”赵洛之语调一沉,目光阴冷地压下来,“你应该是我的女人,辅佐在我左右,我要的就只是这个结果!” 纪芙茵冷笑着,手缓缓地移到了自己的腹部,进宫之前,为了以防万一,她将赵洛之送她的那柄短剑贴身藏在了自己的身上。 “是么?那我想殿下你大概是要失望了,因为你想要的这一结果,是永远都不可能会实现的!” 芙茵的眸中划过一道决绝而疯狂的幽光,目光狠狠地盯住赵洛之,只等他贴近过来的一刹那,抽出藏在怀里的短剑。 若是可以对准他的胸口刺下去,她有十足的把握,一定可以将他置于死地! 尽管心里明知道刺了他,自己也绝对不可能活下去,可若是只能在屈服于他,和与他同归于尽之间选择一个,她只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跟他一起同归于尽! 第171章 赵寒逸吐血 望着赵洛之,此刻的纪芙茵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了惧怕。 不过就是拼上一死,至少在那之前,能够手刃了自己的仇人,她也不亏了! 就在芙茵她即将拔出那短剑的时候,房门哐的一声被人给推开了,赵寒逸喘息着,脸色青白地扑了进来。 “咳,咳咳……”赵寒逸剧烈地咳嗽着,喘息声听起来疲惫不堪,“六皇兄,你怎么会在这儿?这女子不是纪二小姐么?” 赵寒逸居然来了,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纪芙茵的视线划过门口的位置,一小片粉色衣角探了进来。 原来是莫欺去找了他求救……纪芙茵心头一松,再看向赵寒逸时,即刻便读懂了他眼神当中的暗示。 反推的手,在此刻变成了搀扶,先前脸上那恨之入骨的神情,在此刻竟眨眼间换成了一副关切无奈的模样。 “十三皇子殿下来了便好,先前我在外头遇见了六皇子殿下,像是喝醉了的模样,便将他给搀扶了进来。” “原是如此,六皇兄,饮酒伤身,往后那酒水还是少饮一些的好。” 像是根本看不见赵洛之那阴鸷的目光一般,赵寒逸关切道:“皇兄,我的人就在附近不远处,要不要我找人来将皇兄你送回去?” “不必了,多谢十三弟挂念。” 那阴冷的神情在赵洛之的脸上一晃,随即便被一副温和的笑意所取代,赵洛之起身,略带醉意的晃了晃身子,“我还是自己走回去的好,顺便也能醒醒酒。” “若是如此,我看外面天色昏暗,纪二小姐一个女孩家自己回去难免害怕,那我便将纪二小姐给送回去吧。” 赵寒逸面色平静,脸上那一抹笑意看起来再自然不过。 赵洛之看了他一眼,唇角挑起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意,径直便走了出去。 纪芙茵理了理头发,立即便要跪在赵寒逸的面前,“十三皇子殿下搭救之恩,芙茵永生没齿难忘!” “使不得,快快起来,你我本就是朋友,在这世上岂有朋友有难,我却袖手旁观之理?” 赵寒逸连忙去搀扶纪芙茵起身,在弯下腰的时候,却突然面色一窒,眉心忽的一紧,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十三皇子殿下!?” “不是什么要紧事,应当是方才走的太急。”赵寒逸揩去嘴角鲜血,眉宇间却禁不住浮起了一抹淡淡愁绪。 现在就已经开始吐血,自己这幅身躯,当真是不知道还能撑下去多久…… “倒是你,今日之事我明白你心里定是有着极大的委屈,可方才你的说辞却是不能再改了的。”怕她又引上什么祸端,赵寒逸叮嘱道。 “我明白。”纪芙茵点点头,面色忧虑,“倒是十三皇子殿下你……” “真的不妨事,像这样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左右也是个死,他心里也清楚我的命长不了多久了,就算今天我又惹他记恨上了我,也是不能再将我怎么样的了。” 赵寒逸说的泰然自若,纪芙茵的心中却隐隐有些酸楚。 回到了翠纹宫,一进门便撞见了面色焦急的冯朝朝,见她回来,又见到莫欺的脸上像是哭过的样子,冯朝朝心头一紧。 “可是出什么事了?我就知道,平白无辜将我们两个分开,准是有什么要事情!” “宫里面戒备森严,哪会有什么事情?”纪芙茵的眼神轻轻扫过绵儿他们,拢了拢莫欺的鬓角,“是这丫头不小心摔了,才在路上耽搁了一会。” “总之,回来就好,不然我可是要担心个没完。”冯朝朝看懂了她的暗示,又道,“方才从皇后娘娘那回来的时候,贵妾让我转告你一句。” “明儿是皇后宴请诸位皇子的日子,贵妾说她自己去未免孤单,让你也一同去到作陪。” 纪芙茵眸光轻抬,“只有我?” 冯朝朝点头,芙茵反倒松了一口气。 皇后的家宴设在了中午,纪芙茵拒绝了绵儿要让自己盛装打扮的提议,仍旧穿着与平时一样的衣裳,还特意选择了不起眼的湖蓝色,发式与妆容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这样的纪芙茵一眼看上去,若不是与她熟识的人,说不定还会将她错认成宫里的婢女。 家宴设在了凉莲羽钟爱的莲池旁,虽然是在露天当中,但足够的火盆还是令园子里暖融融的。 正待走进去,纪芙茵忽然看到,纪妃茵面色有些难看地走到了凉莲羽的身边,低声说了些什么,凉莲羽的神情顿时微妙地一沉。 纪芙茵左右扫了一眼,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便悄悄地退了回去。 花园里面,除了这专供人设宴的地方,其余则是曲曲折折的小路密布,纪芙茵快步地绕到了凉莲羽的身后,隔着一拍高高的冬青树,里面的人压根就不会察觉到有人在这里。 纪芙茵屏住呼吸,静静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皇后的位置同其余皇子之间的位置,由于相隔的比较远的缘故,因此说话时也不需要多么的隐晦,这也恰好能够令纪芙茵将他们所说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没有成功!?”凉莲羽的声音有些低沉,“为什么没有成功?” “回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道,可昨儿晚上,殿下的确……没能得手。” 听纪妃茵那战战兢兢的声音,纪芙茵就不难想象的出,凉莲羽此刻的目光究竟会是怎样了。 只不过……昨天晚上……纪芙茵的眉心拧紧了起来,难道说,昨天晚上的事情,除了赵洛之的本意,皇后凉莲羽也是出谋划策之人?! 难怪昨天晚上,当自己正要一个人离开的时候,纪妃茵的眼神会是那样的嫉恨。 如此看来的话,自己是天定凤命的身份,想必也已经被凉莲羽所知了。 只不过现如今,赵洛之登位还需要利用纪家,尚且不敢太过猖狂,只能在背地里动用这些见不光的龌龊法子,否则的话…… 就在这个时候,从一旁的小道上,忽然传来了枝叶被人衣衫挂到的声响,纪芙茵心头一惊,急忙快步按照原路返回。 刚拐过第一道拐角,纪芙茵便听到身后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如果自己现在再急匆匆地按照先前的样子向回走,很容易就会被看出端倪的。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纪芙茵心念一转,先前那略有些焦虑的神情平静了下来,转过身,转过若无其事地赏景一般,面对着脚步声走了过去。 就在她转过身走了没几步之后,那脚步声的主人果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一见到这人,纪芙茵顿时便将他的身份给认了出来。 “芙茵见过二皇子殿下。” “你是……?”赵行之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却又不像是宫女的女子,迷迷瞪瞪地想了半天。 纪芙茵笑道:“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在前些年,殿下在去到纪府的时候,芙茵同殿下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 “你是……纪府的二小姐?!”赵行之一下子回想了起来,“也难怪我认不出,现如今二小姐你可是原来那个黄毛丫头,一点也不一样了。” “殿下也比先前看起来英武睿智了许多。”纪芙茵微笑着,对他恭维道。 像赵行之这样天资愚钝,又心高气傲的人,最爱听的就是别人的恭维奉承之言,面对这种人,只需要把他的耳朵给伺候舒服了,其他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看着纪芙茵那明朗清澈的笑,赵行之呆了呆,暗暗地吞了下口水。 在皇宫里面,什么样浓妆艳抹的女子都不缺,可那些一门心思将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看久了也就没什么味道了,反倒是不如眼前这像是一株兰花般清雅的纪芙茵有吸引力。 “二小姐这次来到宫中,是为了陪六皇弟新纳的贵妾?”赵行之装模作样地问道。 “六皇子殿下待贵妾恩宠有加,担忧贵妾思家,便命芙茵进了宫,暂且陪伴贵妾一段时日。” 听了纪芙茵这话,赵行之的眼珠转了转,赵洛之对纪妃茵那个贵妾到底是不是在乎,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他对她的恩宠,着实没有大到,可以破例让一个妾的家人进宫陪伴。 更何况,就算是他愿意为一个妾做到这个地步,凉莲羽那种面上功夫做的滴水不漏的人,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她现在之所以能站在这里,也一定是经由了凉莲羽的默许,可凉莲羽她,又怎么会真的这样网开一面呢? 其中想必一定还有什么自己不清楚的隐情,赵行之的眼珠又贼贼一转,笑道:“时辰不早了,等有时间再找二小姐叙旧,现在我们还是快些入席吧。” 由于是家宴,纪妃茵只是一个妾,位置便被安排到了末端,身为她妹妹的纪芙茵,位置自然也紧靠着她,坐在一处。 席间,纪芙茵万事低调,就连对皇后敬酒时的姿态,也是谦卑不起眼到了十足。 可尽管这样,赵行之还是看出了一丝端倪。 第172章 赵行之的野心 虽然同纪芙茵之间,只有过寥寥几句的交流,可凉莲羽那隐约之间,对纪芙茵的偏爱与示好,还是不难被人察觉到的。 除了凉莲羽的示好,赵洛之频频看向那处的目光,也被赵行之看在了眼中。 别的人大概都会理所应当的认为,赵洛之在意的人,在看的人,都是他新纳的贵妾,可因为赵行之从起初便开始细细琢磨的缘故,便不难看出他真正在看的人是谁。 赵行之暗暗思忖了起来,现如今赵洛之已经纳了纪家的大小姐做贵妾,可为什么,他们两个还要如此在意纪家的二小姐呢?这其中……想必必定隐藏着什么秘密。 宴席散去,纪芙茵径直便回去了翠纹宫,赵行之则开始暗暗着手,调查起了纪芙茵进宫的真相。 赵行之的本事虽然平平,但手下的探子却还是有几分本事的。 在皇宫之中,存在最多的,是秘密,可最藏不住的,也是秘密。 在听闻赵洛之像是对纪芙茵有意之后,又听到了昨晚,赵洛之曾经同纪芙茵在一处无人的宫殿内待了许久之后,赵行之狠狠地啐了一口。 “什么好的六皇弟都想要。”赵行之面色阴鸷,低低地唾骂了一句,“还有十三弟,明明就是个病得快要死了的废人,也想搀上一脚!” 骂完了,拿茶漱了漱口,赵行之又问:“就这些?没点旁的了?我平时用着大把的银子供养着你们,可不是让你们专门打听这些风流韵事的!” 一旁的随从连忙回道:“回殿下,属下的确还打听到了另一件事,不过是不是真的,属下也不清楚。” “说!” “回禀殿下,属下还打听到,那位纪家二小姐,好像是什么……天定凤命的女子,身上还有个凤凰的印记,不知真假。” 在听到天定凤命四个字的时候,赵行之的眼睛里面立即划过了一道兴奋的暗光。 怪不得,怪不得六皇弟对那纪芙茵的兴趣这么浓重,怪不得凉莲羽也愿意对她频频示好…… 虽然探子回应他的话是,不知道真假,可单凭凉莲羽同赵洛之对她的态度来看,是真是假,也就一目了然了。 一想到赵洛之,赵行之就有着一肚子的怨气。 从小,他这个做皇兄的,永远都是遭到帝君训斥最多的一个,尤其是近些年,赵洛之在帝君的面前有多受宠,他就有多不被重视。 在提到他的时候,帝君总是一脸失望的样子,全然没有提到赵洛之时的那种慈爱神情,在他的心里,早就已经嫉恨偷了赵洛之! 看到赵行之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去,一旁的侍从顿时大气都不敢出,只等看到他有些烦躁地摆摆手,才迅速地退了下去。 思忖了片刻,赵行之阴恻恻的笑了起啦,从小,赵洛之他就要压自己一头,现如今,眼看那帝位也是要传给他了……可现在,一切好像都可以不一定了。 回到翠纹宫,纪芙茵面色有些凝重,她可以察觉的到,今天在宴席上,赵行之的目光一直都鬼鬼祟祟地在她身上打量。 赵行之此人平庸无才,却端的是脸皮厚又无耻,自己现如今在宫中要对付一个赵洛之就已经足够耗费心血的了,若是再多一个…… “怎么了?脸色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冯朝朝摆摆手,示意绵儿她们退下去。 “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纪芙茵凝眉,看看外面的天色,“不成,我需得写封信,让含谦同莫离今夜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进来一趟。” 冯朝朝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此冒险之事……会不会有些太危险了?” “若不冒险,恐怕他们两个是进不来的。那禁令本就是因为他而禁,皇后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再让他进来?” 纪芙茵一边匆匆地说着,一边自己动手磨起了墨,草草写了几句,封好之后,推开窗子,左右看看四下无人,便对着空中吹了几声口哨。 过了一会儿,一只灰白的鸽子便落在了窗棂上,纪芙茵将那卷成一个小筒的信件紧紧地绑在鸽子的腿上。 轻轻拍了拍鸽子的身体,那信鸽便扑棱了几下翅膀,远远地飞了出去。 入夜,过了最静的子时,一颗小石头轻轻敲在了窗棂上,早早准备好的纪芙茵立刻翻身下床,推开了窗子,两道人影立即便闪了进来。 “含谦,莫离!” 虽然只是短短几日不见,可再见到他们的时候,纪芙茵的心中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放松。 “这几日,你在宫中可好?”顾含谦微微拧眉,神情当中已然全是挂念。 纪芙茵轻叹一声,“若是好,我也不必让你们二人半夜冒险入宫了。” “我肩上有凤印一事,皇后也已经知道了。” 顾含谦面色微凝,“想也不奇怪,六皇子能有今天,全靠凉莲羽背后辅佐,就算是瞒,他也瞒不了她多少时日。” 纪芙茵点点头,沉声道:“一件事情,若是被第二个,第三个知晓过后,就再也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就算是被埋得再深,想要把它挖出来,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 “你要说的是……?”莫离金瞳眯起,“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了?” “我并不确定,不过我心里总有种不好的念头。”纪芙茵又是叹息一声,“皇宫之中,本来就是是非之地,一步不慎,搞不好就是尸骨无存。” “所以,我找你们两个人,是想要想法子从这宫里出去。” 纪芙茵从枕头下掏出一封信,递给了顾含谦,“这封信,看过之后一定要亲手交到我娘的手中。” “至于莫离,在我能够出宫之前,请你暂且留在宫中,若有必要,定要带朝朝同莫欺逃走!” “事态很危险?”顾含谦敏锐地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若是如此,我要留在宫中陪你。” “不可。”纪芙茵摇头,说道,“逃走的法子,没有你在中间帮衬,也是不成的,更何况,莫离的身手你也是清楚的,让他留下,也要安全的多。” 顾含谦微拧了眉,只是不言,在看向莫欺的眼神当中,隐隐有些防备意味。 莫离自然看得明白他这突然而来的敌意究竟是为了什么,当即便笑了起来,“你只管放心便是,我自有心仪女子,对这小丫头可是没什么兴趣。” 莫离话音刚落,外面忽然响起了绵儿的声音:“纪二小姐,可是您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奴婢么?” 纪芙茵立即给他们使了一个眼色,那二人立即脸色一变,点点头,迅速闪出了窗外。 等绵儿举着烛台走进来的时候,窗户已经被重新关上,房间里面也看不到那二人的身影了,只有纪芙茵披着外衣坐在床上,像是刚刚从梦中醒来的模样。 “我有些口渴了,去帮我倒杯茶来吧。” 先前听到了神怪声响,绵儿心中仍热还有些怀疑,可四下打量了一番,房间里面果真不像是有人来过的样子,于是便应了声,将茶端了进来。 次日一早,莫欺见到她,小心的看了看旁边,将嘴巴贴在纪芙茵的耳朵旁,悄声道:“小姐,莫离来了。” “嘘……”纪芙茵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件事,除了朝朝姐姐,你谁都不可以告诉,记住了吗?” 莫欺点点头,一双小手紧紧地捂住嘴巴。 听她说到莫离果真已经潜藏在宫中,冯朝朝惊讶到眼睛几乎都要凸出来了,半晌,才压低声音,无比狐疑地开了口。 “也是同沅神医一样,是用易容进来的么?” “不是。”纪芙茵摇头,“莫离身手极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藏在这宫里,也是没有人能够将他抓住的。” 冯朝朝一听便来了兴趣,“先前只听说莫护卫的身手极好,没想到竟然是如此的高超,等将来咱们回去了,我可要让他好好教上我一教。” 二人正说着,绵儿的手中捧着一只托盘走了近来,“纪二小姐,这是二皇子殿下派人为您送来的东西。” 掀开了上面的绸布,托盘上面拜访着的东西便露了出来,是一块样式极其别致的玉佩,那玉莹润通透,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果然开始了么,纪芙茵在心中冷笑,面上却温和地笑了笑,将那玉佩拿了起来,“这玉倒是别致,记得替我谢过二皇子殿下。” “是,奴婢知道了。” 随着纪芙茵在宫中的日子越长,绵儿待她的态度就越谄媚,眼看着这一个个皇子都争相来献殷勤,指不定将来眼前这位可就能成为什么贵人了呢! “纪二小姐可还有什么吩咐?” “这几天睡的不是很好,总觉得有些吵吵闹闹的,往后若是没有吩咐,你们几个就不要在房间里面伺候着了。”纪芙茵道。 有奖赏拿,平日里还不必专门来伺候,绵儿自然是欢喜不已的应了。 纪芙茵端起茶,轻轻饮了一口,把这四个人支开,同莫离之间的联系,也就方便多了。 第173章 将计就计 刚饮了这一口茶,纪芙茵便听到卧室里面传来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同冯朝朝对视了一眼,二人向纪芙茵的卧室里面走去,一进门,冯朝朝便被吓了一跳。 在那地面上,一个昏迷过去的男人正躺在那里,看起来是一副人事不省的模样,双手双脚都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嘴里面也被塞上了一团抹布。 而在一旁的椅子上,莫离正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地坐在那里。 “这是什么人?” “二皇子那边的人,把他绑起来以后,我又去查证了一下。” 纪芙茵很清楚莫离所说的查证是什么,再好的证据,都比不上莫离的嗅觉。 “怎么会把他给绑来的?” “他一直在附近鬼鬼祟祟,这里就只有一座翠纹宫,他识得的人也只是你,他的人明显就是冲你来的,所以我就干脆把他给绑了过来。” “另外,我还在他的身上找到了这个。”莫欺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搁在手里掂了掂,“是迷药。” “迷药?”冯朝朝倒吸了一口冷气,“二皇子殿下的人,怎么会带着迷药来到翠纹宫?难道是想要……” 纪芙茵点点头,“应当是**不离十。” “当真是龌龊!”冯朝朝顿时便恼了,抬脚便要对着地上那人狠狠踢过去。 “慢着!”纪芙茵连忙拦住了冯朝朝,“他不过就是一个替主子办事的下人,就算我们现在打死了他,再不济二皇子那边再换一个人派来便是。”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要这么轻松地把他给放走了不成?”冯朝朝柳眉一紧,望向地上那人时,神情当中火气十足。 纪芙茵笑了笑,一个主意渐渐在心头生成,“我们要教训的不是这个人,应该是他背后的人。” 冯朝朝眨了眨眼睛,立即便明白了过来,她所说的那个背后的人指的是谁,“那我们应当如何做?” “将计就计。”纪芙茵笑笑,看向莫离,“这件事,还需得你来帮上一帮了。” 莫离点头,“你只管说便是。” “你将他绑来的时候,他应当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吧?” 见莫离点头,纪芙茵又道:“那好,最先要你做的就是,先将这人送回原来的地方,那迷药也给他放回去,让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曾经被绑过。” “芙茵?”冯朝朝诧异地看着她。 “莫要着急,等今晚,你就知道我要做什么了。”纪芙茵笑笑。 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绵儿她们也已经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睡下,纪芙茵故意将窗子留了一条缝隙,闭上眼睛,假装昏睡的模样。 过了没多久,一缕奇怪的香气便从窗户的缝隙当中钻了进来,早早便服用过解药的纪芙茵,只是一味的假装昏睡,只将眼皮撑开了一道细细地缝隙。 再然后,一名男子便跳入了房间当中,看那样貌,正是今天白天被莫欺给抓来的人。 那男子碰了碰她的脸颊,纪芙茵只装作什么都不知,随着他的手轻轻晃动了几下,那男子这才彻底没了疑虑,扛起纪芙茵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就在这个时候,莫离同冯朝朝也从暗处走了出来,朝朝拿起先前预备好的棋盘,在床上一一摆了起来,莫离则冲她点点头,也从窗口跳了出去。 在那人的背上颠簸了许久,纪芙茵便被送到了赵行之的地方,那男人将她小心地放在床上,转身恭敬道:“殿下,属下已经将人带来了。” “下去吧。”赵行之摆摆手,看向床上的纪芙茵时,脸上已经禁不住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 天定凤命的女子,将来会是母仪天下之人,若是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那将来帝君之位,还不铁定是自己的!? 虽然这样做有些冒险,不过,只要等时候来个倒打一耙,说是她先勾引了自己,到时候自己再表示愿意负责,那时候她也只能认命了! 赵行之轻轻搓着双手,看着床上纪芙茵那吹弹可破的肌肤,禁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阴阴地笑了起来。 这一回,不管是这个女人,还是她的命运,都要成为自己的了!从小到大,同赵洛之争了那么多回,自己总算也可以扬眉吐气一次了! 赵行之冷笑着,就在他慢慢靠近床上女子的时候,桌上的蜡烛却忽然晃了几下,无端熄灭了。 在黑暗之中,纪芙茵睁开了眼睛,察觉到一个女人正被无声无息地放到了床上,而自己的身体,则被莫离的另一只大掌拖了起来。 偷龙转凤,这一切都只在短短的一刹那便完成了,当赵洛之扑向床上那个女人的时候,纪芙茵早已经被莫离带出了房间。 回到翠纹宫,见冯朝朝已经将一切都布置妥当,纪芙茵又问向莫离,“那迷药应当没问题吧?” “最多再过一刻钟便会醒了。” 一丝浅笑爬上纪芙茵的唇角,点点头,她又同莫离道:“那等一下,那些人也就应当来了。你只管待在暗处瞧热闹便是。” 过了约莫半个时候,果真有侍卫急匆匆跑来,举着火把,将翠纹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最先从前面一顶软轿下来的人,是皇后凉莲羽,看向接驾的纪芙茵时,脸上早就已经没有了先前的温和。 “皇后娘娘突然驾到,不知是有何要事?”纪芙茵神态懵懂,抬头看向凉莲羽。 看她的神色不像是在隐藏什么,凉莲羽冷冷地瞥了一眼跟在身后,此刻表情已经彻底呆住的赵行之。 再同纪芙茵开口时,凉莲羽的脸色看起来似乎稍稍缓和了一些。 “纪芙茵,你今夜独自一人跑去二皇子的寝殿,意图勾引皇子与你行苟且之事,可是当真?” “皇后娘娘!?”纪芙茵面色惊诧,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开口时,嘴唇都有些微微地颤动,“此言有辱芙茵清白,还请皇后娘娘收回!” “芙茵不知道皇后娘娘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才会在深夜来到这,可今夜芙茵明明就是同朝朝下了半夜的棋,如何能去勾引什么人!?” 凉莲羽脸色稍缓,“本宫也觉得芙茵你不像是那般轻浮的女子,只是今夜,在二皇子那,却的确发生了一件事蹊跷事。” “二皇子殿下?”纪芙茵茫然地看向他,“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在这里!” 看到纪芙茵衣衫整洁,赵行之的脸色就像是见到鬼了一般。 “二皇子说的好没道理,我暂住在翠纹宫,是宫里每个人都知道的,又是深更半夜,芙茵不在翠纹宫,又能在哪里呢?” 赵行之的脸色已经灰白成一片,干脆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虽然事情同自己想想当中的出入太大,可他还是要硬着头皮,打算将先前捏造好的谎言,硬是推到纪芙茵的头上。 “你今夜,明明就是去到了我的房间,还搔首弄姿,硬是要勾引我与你上床,难不成,你早早逃回来便可以将你做过的事情给一笔购销么?” “殿下,你如此栽赃嫁祸芙茵究竟是为了什么?!”纪芙茵拧紧眉心,厉声呵斥道,“若是芙茵当真同你做了什么,现如今我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若我真做出了那种事,那为何我现在看起来同殿下却是完全不同的呢?!” “皇后娘娘!”纪芙茵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凉莲羽的面前,“皇后娘娘,二皇子殿下如此污蔑于我,还请皇后娘娘为芙茵做主啊!” 一边说着,纪芙茵一边红了眼圈,那委屈到了极致的隐忍模样,令凉莲羽对赵行之原本便不信的怀疑态度,又加深了几分。 “你胡扯!当时在床上的人明明就是你!后来又怎么会换成了小桃!?” “还不给本宫住口!”凉莲羽细细的眉梢一挑,带着几分责备地看向赵行之,“小桃怎么会出现在你的床上,这件事也应当是由本宫来问一问你吧!” 赵行之身子一抖,只听凉莲羽又吩咐道:“来人,去将小桃给本宫带过来!” 过了没多久,一个身子抖成一团,还在啜泣的宫婢,便被待到了翠纹宫,小桃一见到凉莲羽,立刻扑倒在地上痛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娘娘要给奴婢做主啊!” “你先起来,把今儿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本宫也好听听,到底能不能替你做了这个主!” 小桃抹了抹脸上的眼泪,颤抖着身体,“奴婢,奴婢今天像是往常一样,要去给娘娘房间里的熏香换上新的,可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时,突然就有个人出来,抓出了奴婢!” “奴婢想要挣扎,可还不等奴婢看清楚他的样子,就被人给用迷药弄晕了过去!”小桃哭得泣不成声,“等奴婢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就……” “就发现奴婢已经躺在了二皇子殿下的床上!” 凉莲羽听着,目光一点点地阴沉了下去,小桃是她最得力的贴身宫女,也是最忠诚的一个,她,是绝对不会骗自己半个字的。 第174章 垂死之兆 先前不曾听小桃开口,她也曾经怀疑是不是纪芙茵为了报复之前的事情,而在暗地里动的手脚,可现在凉莲羽却觉得,根本就是赵行之在自导自演! “母后,母后您一定要听儿臣解释啊!儿臣真的没有想要对母后身旁的婢女下手啊,真的没有啊!” 看到凉莲羽的脸色,赵行之暗呼了一声不好,哭求道:“母后,真的是纪芙茵她主动勾引儿臣的,儿臣也不知道床上的人怎么会是母后的婢女啊!” “给本宫住口!”凉莲羽怒瞪着他,“先前本宫便听闻,你同宫婢眉来眼去的事情,心想着你毕竟是皇子,多少也该清楚宫中的规矩,可如今看来,竟是本宫错了!” “本宫就不该对你的恶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会将你娇纵成了今天这幅模样!”凉莲羽看似痛心疾首地说道。 “归根结底,都是你自己犯了要不得的大错,可你非但不知悔改,还硬要污蔑到纪大人的女儿,你——” “母后息怒,母后息怒啊!”赵行之都有些欲哭无泪了起来,“母后,真的是她,真的是她勾引了儿臣,儿臣今晚床上的女人,应该是她才是啊!” “二皇子殿下,芙茵当真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硬是要将这一盆脏水泼到我的头上来!” 纪芙茵的眼中已经有了盈盈泪滴,“皇后娘娘,为证清白,芙茵愿意验明正身!” 凉莲羽眉心微微一紧,轻叹了一声,拉过纪芙茵的手,慈祥道:“芙茵,是本宫教子无方,他的那些个疯言疯语,你不必往心里去。” “往后若是有什么对你清誉有损的流言传开,本宫也定会严惩不贷!今日之事,就当是看本宫的面子,莫要再与这孽障争一口气了。” 朝中重臣的女儿,在宫中暂住,却被污蔑成了勾引皇子的狐媚子,最后为了表明自己的清白,不得不含冤主动要求验身…… 若是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大业皇朝往后还有何颜面存活于世!? “皇后娘娘,芙茵是女子,女子最重视的便是自己的清誉,可今日……”纪芙茵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却不再闹着要求验身了。 “你且放心,本宫信得过你,自然也不会让那些无凭无据的流言蜚语就这样传出去。而今日之事,本宫也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凉莲羽拍拍她的手,侧过身,目光冷厉地扫过赵行之那张已经呆到不知所措的脸,“身为皇子,言行有失,不知悔改,罚,禁足三月!” “至于小桃,你既然花了那么大的心思要得到她,她也总要有一个去处才是,本宫今儿就做主了,明日你便按规矩,将小桃纳了贵妾吧。” 小桃的模样虽然不如纪芙茵,可平白多了个娇滴滴的妾室,赵行之的心里也还是欢喜的。 “儿臣谢过母后!” 纪芙茵眸光沉了沉,又啜泣着轻轻开了口,“往后二皇子殿下身旁的妻妾,定是不少的,小桃若是做了二皇子殿下的贵妾,将来也不至于太过寂寞。” 她这一句看似无心的话,却一下子点明了凉莲羽。 凉莲羽眉心紧了紧,又厉声道:“先不要着急谢,本宫的话还没有讲完。” 听到她话中的转折,赵行之身子一震,一颗心又开始高悬了起来。 只听凉莲羽道:“小桃从小就伺候着本宫,在本宫的心里,早就将她看成了半个女儿。你将她纳成了贵妾之后,往后除了正妃,其余的女子一概不得纳入府中!” “母后!?” “不要再烦本宫!”凉莲羽一拂袖,“本宫这也是为了你好,你那好色的毛病,早就应该好好改一改了!” 赵行之的神情,顿时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半晌,才悻悻地道出一句“谢过母后”。 看到赵行之那狼狈的背影,先前还是一脸凝重的冯朝朝,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芙茵,真有你的,那二皇子今儿晚上回去,怕是要好好的哭上一场了。” 纪芙茵笑了笑,“怎么,难道你还想要看到我对他以德报怨不成?” “那可不行。”冯朝朝忍笑道,“只不过,刚才他那样子,看了真的是让人觉得好笑极了。” 若是时间可以倒流的话,想必不管那诱惑再如何大,赵行之也是不会再冒今天这个险的了,对于赵行之来说,女色的诱惑要远远大过于帝位。 现在凉莲羽给了他这样一个惩罚,看似轻描淡写,可对于赵行之来说,不能左拥右抱,沉醉在各色美人怀中,这可要比活生生打他一顿都要来的难受。 这个不怎么棘手的赵行之,看来已经是解决掉了,重新躺会床上的纪芙茵,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再然后,就要耐心等待纪府的消息了。 若是自己预料的不错的话,最多再过两日,自己同朝朝就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果不其然,两日过后,自纪府送来的一封信笺便送到了纪芙茵的手上,拆开那信,草草看了一遍,眼泪即刻从她的眼中扑簌簌落了下来。 “纪二小姐这是怎么了?” 绵儿见她一下子哭了起来,连忙问道。 “快帮我梳洗,我要去见皇后娘娘!”纪芙茵轻轻啜泣着,似乎是在忍耐着极大的悲痛,“朝朝,我娘她忽然染了急病,信上说,怕是要……” 冯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 二人匆匆梳洗完毕,纪芙茵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二人一同来到了栖凤宫。 说来也巧,纪妃茵也正在宫里,极尽恭维谄媚地同皇后说着什么。 “芙茵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纪芙茵抑郁地跪下行礼,声音也比平时阴沉了许多。 见到她脸上的泪痕,凉莲羽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哭成这样,可是有什么人又去难为你了不成?” “若是本宫那不争气的二皇子冲撞到了你,你只管告诉本宫,自有本宫为你出气!” 纪芙茵摇头,脸上尽是感激神情,“皇后娘娘,芙茵是来同皇后娘娘道别的。” “道别?”凉莲羽的脸上露出一丝不解,“不是说,要等我皇儿同贵妾离开皇宫,你才会一同离开的么,怎么现在就要回去了?”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母亲在家中忽然染了风寒,原以为是小病,就一直不曾送信来告知与我,可这几日,母亲的身体却一日差过一日……” 说着,纪芙茵的眼圈又是一红,“原以为能好了的,结果却是……” “怎么会是这样?”凉莲羽面露惊诧神情,叹惋道,“纪大人的夫人,本宫也是见过的,身体应当是极康健才是,怎么好端端的就生起重病来了?” 纪芙茵啜泣,面容哀婉,“芙茵也不知情,但若不是真的病得重了,爹爹是断断不会写信来催促芙茵回府的!” 凉莲羽轻叹一声,十分惋惜地缓缓摇头,眼睛却带着一丝寒意,极迅速地掠过了纪芙茵的面容。 过了小半晌,凉莲羽才开口说道:“你挂念家中母亲,孝心甚笃,本宫自是能够体恤的。只是你着急回府,也是帮不上什么的。” “依本宫开,纪夫人病重,你自然是应当回去尽一尽孝心,却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会。本宫这就传令下去,让宫中最好的太医先去纪府,替纪夫人诊治。” “至于你们两个,尤其是芙茵你,这突然一走,贵妾心里必定是舍不得的。等过了今日,看太医回来如何回复,明日一早,本宫就派人送你们两个出宫,这样如何?” 纪芙茵心中冷冷笑了一声,她早就料到凉莲羽会有这个建议了。 派太医去到纪府为母亲诊治,哪里是什么真正的关心,不过就是想要看看,她是真的病重,还是只是自己想要出宫,连同母亲做了一场戏罢了。 心里虽是不屑,纪芙茵的脸上却是一副无比感激的模样,附身连连磕头,“芙茵替母亲谢过皇后娘娘,谢皇后娘娘大恩大德!”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你也不必谢本宫,你们两个先回去翠纹宫等消息吧,本宫这就让太医去一趟纪府。” 纪芙茵闻言,立即辞别了皇后,同冯朝朝一起回到了翠纹宫。 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冯朝朝才忐忑道:“芙茵,若是……若是皇后娘娘她,让太医真的对伯母下了手,那该如何是好?” “你放心,绝对不会有这种事的发生。”纪芙茵笑笑,淡然道。 凉莲羽现在最大的目的是笼络自己,好让自己成为赵洛之的人,在这个时候若是让太医对母亲动了手脚,就算做的再如何严密,自己总也会察觉出一丝端倪。 更何况,母亲同她的计划原本就没什么干涉之处,凉莲羽虽然性格凉薄,心狠手辣,却也不会做出什么多余的事情来,为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可你先前说伯母只是假装病重,若是被太医看出来了,那到时候岂不是……”冯朝朝的心里还是有些忐忑,欺哄皇后,这可不是小罪。 第175章 未绣完的香囊 “你只管放心等着便是,有这担心的时间,倒不如先去收拾收拾你的东西,最晚明儿一早,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见纪芙茵说的肯定,冯朝朝就半信半疑地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等到天色擦黑的时候,栖凤宫果真派来了人,等纪芙茵她们去到栖凤宫的时候,凉莲羽的面前已经站了几名太医。 见她们来,凉莲羽微微一抬手,示意她们不必再行礼,“本宫知道芙茵你心里必定是着急不安的,礼节就暂且免了,先听听太医是怎么说的。” “谢皇后娘娘仁慈!”纪芙茵噙着眼泪,看起来像是无助到了极点的模样。 那资格看起来最老的太医,拢了拢自己的胡子,面上露出了一丝微妙的尴尬神情。 在去到纪府之前,凉莲羽就已经叮嘱过了他们,定要仔细诊治,若病是真的,回来道出实情,若是察觉到对方装病,回来之后也不得说出真相,只能够说纪夫人的病并不严重。 老太医不着痕迹地悄悄看了一眼凉莲羽,这才开口说道:“纪夫人的病,说是蹊跷,其实也不蹊跷。” “病因的确是由风寒引起的,可因为当时纪夫人在服药期间,应当是不小心吃了什么药性相冲的东西,所以才会导致病情加重。” 纪芙茵急急问道:“那太医您的意思是,我娘的病情并不严重?” “这……”太医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原本应当是不严重的,可拖得太久,现在……” 一听到太医说出这话,纪芙茵的脸色顿时一白,身子晃了晃,险些一头栽倒过去。 “那我娘,我娘她究竟怎么样了!?”纪芙茵紧握住冯朝朝的手,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了下来。 “我们已经尽力为纪夫人诊治了,纪夫人恢复的可能也不是没有,只不过……” 太医那吞吞吐吐的言辞,索要表达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纪芙茵的情绪顿时像是失控了一般,丝毫没有顾忌到这是在皇后的寝宫,哭声无比凄凉哀怨。 凉莲羽的眉心紧了紧,她原来只以为这是纪芙茵想要离开皇宫,想法子连同纪夫人演了一场戏,没想到那纪夫人竟真的是病重了。 一想到这,凉莲羽轻轻地挑眉,那淡淡地扫过纪妃茵的眼神当中,分明夹杂了一丝责备之情。 若不是她信誓旦旦说,她对纪芙茵了如指掌,这次必定只是一个骗局,她又怎么会做出阻拦芙茵回府,又派出太医的事情? 现如今最要紧的是笼络她,可这样一来,就算现在纪芙茵还沉浸在悲伤之中不曾察觉,过后总也会琢磨出几分味道来的,到那时,想必多少都会自己这一举动有些埋怨! 察觉到凉莲羽那轻轻一瞥,纪妃茵顿时有些心虚地挪开了视线,心里顿时有些七上八下了起来。 “这便是你的了解?” 听到凉莲羽那凉薄的低语声,纪妃茵身子一震,眼神当中即刻满是惊慌。 若是自己不能快些找到些什么来将功折罪的话,自己往后在皇后的眼前,怕是就要彻底失宠了的! 冷汗沿着额角渐渐渗了出来,纪妃茵的视线扫到了正在安慰芙茵的冯朝朝身上,脸色顿时微微一变…… “芙茵你且莫要急着哭,本宫方才也听见了,太医只是说那病虽然是严重,但却并不是不能康复。” 凉莲羽面露关切神色,身子微微前倾,“这样好了,本宫这就让人连夜将你们先送回纪府,至于太医,在纪夫人康复之前,本宫也会日日让他们去到纪府的。” 纪芙茵闻言,立即心头一喜,脸上却仍是一副哀切的模样,感激涕零地谢过了凉莲羽,步履匆忙地退出了栖凤宫。 等她们两个人一走,见凉莲羽的神色冷了下来,纪妃茵立即跪在了地上,“皇后娘娘息怒,臣妾这段时间并没有待在纪府,所以才会一时判断有误!” “一时判断有误?”凉莲羽冷冷地开了口,“那你倒是让本宫也看看,你没有失误的本事。” “回皇后娘娘,先前的确是臣妾大意了,但这一回,臣妾敢肯定,定是可以成功的!” 纪妃茵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同凉莲羽低语了几句,在听罢她所说的内容过后,凉莲羽点点头,“倒也不错,就按你说的来吧。” 翠纹宫中,纪芙茵的行李,早早便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将自己带入宫中的东西,简单地打包了一下,再带回去便可以了。 至于之前赵洛之等人赏赐的东西,纪芙茵则将它们一股脑的堆在了墙角,让绵儿等自己离开皇宫,再将它们给送回原来的地方。 “纪二小姐,冯姑娘,你们这便要走了么?”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看了过去,笑道:“十三皇子殿下可是听说了我们要走,刻意来送我们的么?” “相交一场,总归是难得投契的朋友,你们要离开,我怎么能不来送上一送呢?” 赵寒逸微笑着,面色淡然,可从他那随和的笑意当中,却隐藏这一抹,很难被人察觉到的忧伤。 “这两只短笛,是我先前身子最虚弱的时候,为了打发时间,亲手所刻,就送给你们二人留作纪念吧。” 两只短笛都是用竹子做成的,通体青翠欲滴,似乎还能够嗅到一抹淡雅竹香,笛子的下端,分别镶嵌了一颗圆润通透的水滴状白玉。 这两只竹笛一模一样,丝毫分别都没有,纪芙茵接过了,笑道:“十三皇子殿下倒是提醒了我,相识一场,自然是该互相留个纪念的。” “只是这些日子是在宫中,我也不曾亲手做过什么香囊荷包之类的,身上这些也都是半旧的送不得人,倒是显得失礼的很呢。” 将那竹笛收起来,纪芙茵看向一旁的冯朝朝,“我虽然是送不了的,可朝朝应对是能够送的吧。” 自打赵寒逸进来,冯朝朝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忽然听到纪芙茵这样说,猛然楞了一下。 “怎么,舍不得么?先前我看你为了打发时间,可是绣了个香囊呢,就把那个送给十三皇子殿下,当个谢礼也是不错的。” 冯朝朝的眼睛亮了亮,却又有些支支吾吾,半晌才将那香囊拿了出来,“哪里是舍不得,只是还有一角没有绣好,这做了一半的东西,哪里能够拿出来送人。” 那香囊的上面,绣的不是寻常女儿家喜欢的花儿鱼儿,而是一株相思豆,殷红的颜色绣在粉白的绸缎上,格外的眨眼。 只不过,在那一角的地上,有一颗本来应该是饱满的豆子,却只被用线草草地勾勒一个边儿,中间却是空白的。 赵寒逸微微一笑,从冯朝朝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收回的手中,取过了那香囊,“这没什么不好的,既然是朋友,这次分别了,总也还是有能够再次相见的机会。” “等到下次再见了,你再帮我将这香囊补完,不就可以了么?” 冯朝朝看得出,他只是怕自己觉得尴尬,所以才会收下这半个没有修好的香囊,目光中顿时有一丝涟漪微微荡了荡。 这对他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的事情,可是对她来说,却已经是能够令她铭记一生的事情了…… 咳了几声,赵寒逸站起身,手中握着那香囊,“好了,我也不耽误你们了,若是下次再进到宫中,定要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 “殿下也是,若是殿下什么时候出了这皇宫,我同朝朝随时都恭候殿下。” 赵寒逸笑笑,面容温和的应了,只是那眼神当中却有一丝落寞。 看着赵寒逸转身离去的背景,等那宫殿的大门关上之后,冯朝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望向纪芙茵时,脸上的笑容有几分难过。 “你看得出?” “什么?”纪芙茵佯装不知。 “没什么。”冯朝朝竭力忍下自己眼中莫名浮起的泪水,“只是觉得将一只尚未做成的香囊便就这么送了人,着实有些失礼。” 就在她们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宫殿的大门再一次被人推开了,只是这一次,望见眼前的来人时,纪芙茵的脸上竟是连半分笑意也无。 “我是奉了母后之命而来。”赵洛之笑意清雅,就好似之前他意图对她不轨的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在纪芙茵清冷的防备目光注视下,赵洛之拿出了了一只小小的令牌,令牌的背后刻了一只华丽的凤印。 “这是母后让我转交给你的,有了这腰牌,不管你什么时候想要进宫,都可以畅通无阻。” 顿了顿,赵洛之又道:“母后将这腰牌赠与你的深意,你应对是不难理解才是。” 皇后赏赐,自然是不能拒绝的,纪芙茵接过那腰牌,谢恩道:“芙茵谢过皇后娘娘,芙茵必定会将娘娘的恩宠牢记心间。” 听她这刻板的回答,赵洛之眉心紧蹙,轻笑一声,“你明知道,我想要听的回答不是这种。” “那殿下想要听到的是什么呢?”纪芙茵不卑不亢地回视着他,“殿下若还有什么话要说,最好抓紧,芙茵母亲病重,忧心如焚,实在耽误不得。” 第176章 最后的谈判 冷冷地瞥了一眼冯朝朝,赵洛之同纪芙茵道:“我来,只是想要最后问你一次。” “殿下所言的最后一次,可是过了这一次,就再也不会来烦扰我了么?” 赵洛之笑笑,望向她的眼神当中,隐藏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意,“纪芙茵,留在我的身边,难道不比你留在一个将军的儿子身边,更要来的让人艳羡么?” 纪芙茵轻笑一声,像是在看什么很可笑的事情一般,“殿下,芙茵要的是一个安乐无忧的日子,不是别人的艳羡。” “旁人再如何艳羡,又有什么用?究竟是不是开心,真正能够体会到内里的人,永远都只有自己才是。” “跟了我,你将来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整个纪氏一族也会因为你而得到无上的荣耀,这一切,难道那个将军的儿子也能够给你么?”赵洛之眼睛微眯,话语之中已经隐隐有了些恼意。 纪芙茵笑了笑,摇摇头,“母仪天下,却要同满宫妃嫔勾心斗角,无上的荣耀,带来的同时也有无限的危机。这些,含谦他当真是给不了我的。” “他能够给我的,就只是一个安定平和的未来,一个让人愉悦的未来。而殿下所说的那些,他当真是给不了,也是我不想要的。” 赵洛之挑眉,“这便是你最后的答案?” 见纪芙茵点头,赵洛之笑道:“纪芙茵,我劝你最好还是再想上一想,若是你仍然拒绝了我……” “芙茵早已经说过,若是殿下真的那么想要我身上的凤凰印记,芙茵随时可以将那皮肤剥了赠与殿下,若殿下还想要其他的,芙茵给不了。”纪芙茵缓缓摇头,从容而坚定地说道。 “好,这答案果真是符合你的性子。”赵洛之笑了起来,眼底的寒意却比之前更加浓重了几分,忽然,赵洛之神色一变,那俊逸的面容之上,已然有了几分狰狞。 “你觉得,我舍不得对你下手,是么?” “芙茵从未这样认为,殿下不是说过的么,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殿下想要做而做不到的,若殿下真的想要了芙茵这条命去,芙茵也是随时恭候。” 赵洛之冷笑一声,“我想要你成为我的女人,又怎么会拿走你的命呢?” “只是你最好牢记我今日之言,我虽然舍不得对你动手,可你若是一再这样不识抬举,就别怪我将你所珍视的东西,一一从你身边夺走了!” 纪芙茵轻轻一笑,“芙茵只是道出了自己心中真实所想,如何便能算是不识抬举呢?” “若是殿下已经说完,再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那殿下就请回吧,芙茵现如今一心挂念母亲病情,着实没有什么心思再同殿下闲聊。” 赵洛之面色一沉,盯住她的脸,目光像是浸过了冰水一般,望向哪里,都有一种凉凉的森寒。 半晌,赵洛之才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一眼纪芙茵,拂袖而去。 由于时辰已经太晚,冯朝朝便同纪芙茵一起先回去了纪府,打算等第二日再回去冯家。 回到纪府的时候,时辰已经是深夜了,老夫人已经睡下,纪芙茵二人便先去到了纪夫人的房间。 这个时候纪云豪也已经回去了,可病重的纪夫人房间里面,灯却还是亮着的。 “娘,我回来了!” 轻轻关好房门,纪芙茵悄声喊了一句,话音刚落,便见到床上面带病容的纪夫人睁开了眼睛,手脚麻利地坐了起来,半分病重的样子也不见。 “可算是回来了,你若是再不回来,娘可就真的要担心得生病了!”纪夫人拉住女儿的手,又看向冯朝朝,“还有朝朝你也是,你们两个人在宫里,我这心里……” “娘快别担心了,我们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么?”纪芙茵安抚她道,“说起来,还要多亏娘肯帮我演上这一场戏,否则的话,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回得来的?” 一说到这,纪夫人又紧张道:“太医回去宫中之后,可有说过什么?” 纪芙茵笑笑,“不曾,娘只管放心便是,有沅神医在暗中帮我们,那些太医自然是查不出什么的。” 纪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便好,那便好。” “这些日子,倒是辛苦娘了,要日日躺在这床上装病,定是累得很呢。” 纪夫人摇摇头,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我是不累的,只是有些苦了你爹爹,自打我开始装病一来,你爹爹他便没日没夜的守在这。” “我心里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可他却不知道,还以为我当真是病重了,日日忧虑的很,等明儿见了你便知道,你爹爹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伯父同伯母的感情还真是深厚的让人羡慕呢。”冯朝朝道,“将来我若是能够觅得一个,像伯父待伯母这般重情意的人,不管他家世如何,我也是能够安心了的。” 纪夫人笑笑,“好了,见到你们两个平安回来,我这心里也就放下了,你们快些回去歇着吧。” 二人从纪夫人处离开,便回到了纪芙茵的院子。 这一夜,二人睡的都格外踏实,殊不知,等这宁静的夜晚一过,一场腥风血雨就要刮过这静谧的小院了…… 次日清晨,当阳光都还只是朦朦胧胧地洒下时,一阵惊慌的呼声便进入到了内室。 纪芙茵揉揉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青梅,“怎么了?” “小姐,不好了, 外面来了很多官兵,将咱们纪府层层围了起来,还有不少人已经冲了进来,围住了咱们的院子!” “官兵?!”纪芙茵一怔,怎么会突然有官兵来围住纪府?! “快,快些帮我梳洗更衣!” 换好衣服,纪芙茵拢了拢自己的鬓角,镜子当中的她面色沉静而从容。 走出房间,纪芙茵眉梢微微一挑,外面过着来了许多的官兵,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柄长刀,密密麻麻地将这院子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母亲同祖母那边呢?”纪芙茵缓缓地扫视了一圈,压低声音问道一旁的青梅。 “奴婢也是刚才去厨房给小姐拿粥,回来的时候,这些人也是才来的!”青梅还从来都没有见识过这样的场景,紧张的说话都已经有些语无伦次的起来。 “老夫人同夫人那边应当是没有的,这些人一进了纪府,就直接冲着小姐这来了!” 从她颤抖的声音当中,纪芙茵便不难听出她此刻的慌张,轻轻凝视了一眼青梅,纪芙茵轻声道:“莫慌,还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再说,就算真的有什么霉头找上了咱们,这里不也还是有我在么。” 对上纪芙茵那沉稳目光,青梅咬了咬牙,顿时觉得心里好像有了底,不再像先前那般慌乱了。 纪芙茵的目光扫过那些兵卫,冷声道:“是谁派你们来的!?你们可知道纪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们随随便便想要来就能进来的!” 听见她开了口,从那兵卫后面立即挤进来一个人,看起来应当是什么侍卫长之类的人。 “属下们无疑冒犯纪二小姐,属下也只是奉了皇命,前来捉拿意图忤逆谋反之罪人的!” “放肆!”纪芙茵冷了脸,狠狠一拂袖,“住在这里的人便只有我,你口口声声说你无意冒犯我,却又将我污蔑城忤逆谋反之人!” “纪二小姐应当是想错了,属下奉命前来捉拿的人并不是二小姐,而是冯朝朝!”那侍卫长神情严肃地说道,“冯家意图谋反作乱,皇后有名,定要将他们捉进死牢!” 纪芙茵身子一震,冯家意图谋反作乱!?冯将军从来都是一心为国,即便是功勋之类也毫不在意,这样无私心的人,如何能够谋反作乱,而且…… 纪芙茵沉下目光,冷睨着那侍卫长,“谋反作乱?若当真是如此大的罪名,也应当是由帝君下令来捉拿才是,为何你们却是奉了皇后的命令!” “若不将事情说的个清清楚楚,你们如此贸贸然便冲进我纪府,又满口胡言乱语一事,我定会上报到帝君处,让帝君来还我们纪家一个公道!” 那侍卫长原以为这纪家二小姐不过就是一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也懒得同她多说些什么。 可如今见了她这凌厉气势,虽然心知对方不过就是一名手无寸铁的弱女子,他的气势却还是禁不住,有些不能自制地矮了半分。 “纪二小姐有所不知,若是帝君能够下令的话,现在下旨的人,自然就是帝君了。” 那侍卫长的话令纪芙茵又是一愣,狐疑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帝君现如今中了毒,还在昏迷当中,便由皇后代替帝君下了旨意。” 纪芙茵惊道:“帝君中毒一事,同冯朝朝又有什么关系!?” 第177章 皇后赐死 “自然是有关系的!”侍卫长板起脸来,正色道,“帝君是在食用过罪人冯朝朝送去的糕点之后,才中了毒一病不起的。” “可笑!”纪芙茵怒道,“朝朝与我在皇宫当中时,根本就不曾见到过帝君一面,朝朝她如何能让帝君吃下有毒糕点!?” “纪二小姐,小人清楚纪二小姐同冯朝朝感情是极好的,但若是纪二小姐硬是要包庇罪人冯朝朝的话,就莫要怪小人将二小姐也当作叛乱之人一同处置了!” “可笑,我不过就是想要问个究竟,这样便也能够成为叛乱之人了!?”纪芙茵冷笑,“这帽子扣的好生顺手,朝朝现如今是在我纪府,你们要抓她,我自然是要问个明白的!” “无凭无据,如何便能说是朝朝对帝君下了毒!?” 侍卫长冷哼一声,“有六皇子殿下作证,难道纪二小姐觉得这证据还是不够么!?” 在听到六皇子三个字的时候,纪芙茵身子一震,脑中猛然回想起了什么。 她回想起了昨夜,赵洛之临走之前同她说过的那句话。 他说,他不会自己下手,可若是自己一再执迷不悟,他就要将自己所重视的人,一个一个地从自己身边夺走…… 当时她脑中的想法太过简单,只知道现如今纪府同顾将军,都是朝廷需要的力量,即便是他再如何恼怒,也是绝不可能轻易动的了这两处的。 可她却忘记了,忘记了她所珍视的人还有朝朝! 冯将军不过就是一名五品官员,冯家也不是朝廷需要巴结的势力,可偏偏,冯朝朝却是与自己感情最好的友人! 赵洛之这么做,根本就是一箭双雕……既能污蔑了冯朝朝,用整个冯家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向他妥协,又能够将帝君身体的突然垮掉,推到冯家人的头上! “纪二小姐。”见她发怔了起来,侍卫长提醒道,“若是纪二小姐再不将罪人冯朝朝交出来,小人就只能带着人冲进去了。” “且慢!”纪芙茵喝道,“此事当中必定有什么蹊跷,人是在我纪府,若是不问个清楚,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们将人带走的!” “那也请二小姐动作快一些,我们是奉了皇后之命而来,也是要回去交差的。” 纪芙茵转过身,将那人抛在身后,快步走进了房间。 一进去,纪芙茵便看到冯朝朝有些发愣地站在窗前,急忙快步两步,悄声道:“朝朝,你方才可都听见了?” 冯朝朝点点头,无奈地笑了笑,“我出去便是。” “不可!”纪芙茵用力地扯住了她,“难道你不曾听见么,他们强加在你头上的可是死罪!你若是真到了他们手里,哪里还有命活!?” “你不要出去,我让莫离带你走,剩下的自然有我来应付!” “应付?”冯朝朝笑得有些无力,“你要怎么应付?” “芙茵,你打算让莫离带我逃走是么?”冯朝朝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就算莫离能够带我离开,可我冯家其余人的性命呢?” 纪芙茵摇头,“六皇子针对的是我,他只是想要用你的命来威胁我,不会关冯家其他人什么事的!” “芙茵,你且听我说。”冯朝朝淡然一笑,“我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纪芙茵一怔,随即反应了过来,“冯家……是谁的人?” “七皇子,现在应该唤他瑞王爷才是。”冯朝朝平静道,“冯家之前便是七皇子的势力,先前同六皇子斗的最势均力敌的七皇子。” “现如今虽然七皇子已经退出了夺位,冯家也是保持着中立的位置,可你觉得六皇子像是如此轻易,便会饶过我们冯家的人么?” “不,不可以,朝朝,我不会把你交出去的!”纪芙茵坚定摇头,两排珍珠似的贝齿紧紧地扣在了一处,“他想要威胁我,那我就去同他见上一见!” “我要入宫,我要见皇后,这件事,我说什么都要为你辩出个青红皂白来!”纪芙茵恨恨道,“在我回来之前,你切莫要出去让他们看见了!” 冯朝朝又叹了一声, “你这是何苦,难道你还是看不出么,这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你现如今去理论,皇后最终败了,绕过了我冯家这一回,可下次呢?” “一个曾经对其他的皇子抱着效忠之心的武将,六皇子如何能包容的下?就算这次我们逃过了,再过不久,也还是要再经历这一回的。” “而且,他的说辞与罪名,只会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令人无法脱身,你救得了我这一次,往后总不可能每次都救得了我。” “更何况。”冯朝朝笑道,“如此绝妙的一个,可以对纪府进行敲打的好例子,六皇子他怎么会放过呢?” 纪芙茵死死都攥住了掌心,薄薄的指甲掐进了肉里,竟也丝毫不觉得疼。 “可这件事情与你根本无关!帝君之所以中毒昏迷,同你根本没有半分的关系,帝君他是——” 险些脱口而出的时候,纪芙茵一个激灵,将后来的话给吞了回去,若是说了出来,不止冯家,纪府的人怕是也要遭上一难了…… 帝君为什么会中毒,纪芙茵的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想必应当还是同前世一般……帝君,是在喝过皇后凉莲羽亲手所制的杏仁茶之后,才会毒发昏迷的! 冯朝朝摇摇头,“是不是与我无关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横竖都是个死,又怎么可能再眼睁睁看自己的姐妹进宫为我冒险?” “现如今你若是去找了六皇子,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冯朝朝爽朗一笑,“为了一个无法改变的结局,白白搭上自己最好的姐妹,还不如一刀杀了我来的痛快。” “朝朝……”纪芙茵察觉到冯朝朝的手,正一点点的抽离自己的掌心。 “这封信,是我方才临时写成的,若你真心疼我,就帮我完成这最后一个心愿。”冯朝朝将那封还带着墨汁幽香的信,放到纪芙茵的手中。 在看向那信的时候,冯朝朝的脸上,终于才露出了一丝眷恋不舍,“将这封信,替我交给十三皇子。” 见纪芙茵微微颤抖着手指,将那封信收好,冯朝朝的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就像是小时候她安慰她的动作一样。 快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冯朝朝忽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对着房里脸色刷白的纪芙茵粲然一笑。 “差点忘了,替我跟他转告一生,那香囊我怕是不能再给他绣好了。” 冯朝朝一踏出房门,即刻边有人举着兵器,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那侍卫长动作粗暴地扯过她的手臂,用力揣在了她的膝盖上。 冯朝朝眉心一紧,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唇却紧紧地闭着,连一丝呻吟都不曾发出。 “皇后有令,罪人冯朝朝忤逆犯上,意图谋反作乱,赐——毒酒一杯!” 侍卫长的声音传来,愣在房间里面的纪芙茵听得清清楚楚,身体顿时像是泡进了冰谭,猛的一个激灵。 “朝朝,朝朝!|” 怒火在胸口瞬间迸裂开来,纪芙茵只觉得自己的脑中在短暂的混沌过后,变得一片清明。 双目赤红的纪芙茵,面色狰狞地可怕,像是疯了一般,抱着那天音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一双血红的眼睛,全然像是看不到那些侍卫对准自己的刀尖一般。 “小丫头,冷静下来!” 就在前面的侍卫即将把刀抵在她胸口的时候,一个稳稳地力度便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带回到了后方。 莫离微微拧眉,目光有些责备似的看向她,“你要做什么?” 纪芙茵双目赤红,唇角却勾起一个狰狞诡谲地笑,声音颤抖,“自然……是要做你教过我的……” “这些人……全部都是赵洛之的走狗……”纪芙茵咬着牙,低沉的声音就像是自溶洞当中透出的风,阴冷,森寒,飘渺……就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般。 “这些走狗……他们要杀了朝朝……我就要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悲愤到了极致,纪芙茵竟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却有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是你说过的吧,若是将心头之血滴在这琴弦上,琴音便可用来杀人!他们要逼死朝朝……我也要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小丫头。”莫离眸光一沉,“一滴心头血,只能用来杀一人。先不说你要对付的人有多少,光是采到一滴心头血,你是不是还有命抚琴都是未知。” “我不在意这些!”纪芙茵低吼,血红的视线,恶狠狠地扫向那些围着的官兵,口中喃喃的声音像是诅咒一般,“我只要朝朝活下来,我只要保住朝朝!” 莫离将她带到了靠近房门的地方,侍卫长只能看得见他们两个人的嘴唇在翁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 在纪芙茵那一声低吼过后,侍卫长举起了手中的刀,对准了纪芙茵,面露警惕,“你们两个,最好不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们可是奉了皇后的旨意!” 第178章 香消玉殒 在纪芙茵即将失去理智的一刹那,莫离手下力度加重几分,沉声道:“若你想为她搏命一次自是可以,但这纪府其他人呢?!” 纪芙茵身子一震,死死地咬住了唇角,目光狠厉地盯住那侍卫长。 冯朝朝也听到了声响,回过头,看见的便是纪芙茵那想要拼死一搏的狰狞神情,愣怔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芙茵,什么都不要做。这是命,你拦不住。”冯朝朝的笑意在这凄清冬日看起来分外单薄,“别忘了把我要对他说的话告诉他。” “朝朝——” 纪芙茵痛呼一声,挣扎着想要上前拦下她,无奈自己的身体却被莫离给死死拉住,上前不得半分。 “放开我。” 纪芙茵沉声道,双目当中除了血红,再看不到其他色泽。 她紧紧地握了拳,薄薄的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殷红的鲜血流出,却丝毫也不觉得疼。 “我发誓我不会做什么,我只是……想要在最后,再给朝朝奏上一曲,伴她上路……” 莫离的眉心紧了紧,随即松开了手。 纪芙茵抱着那琴,席地而坐,微笑着看向冯朝朝,心头是刀割一般的钝痛,眼睛里却连半点泪痕都没有。 哭泣,就代表懦弱。不哭,也不代表心里是不痛的。 纪芙茵开了口,声音却有种让人不难察觉的轻颤,指尖轻轻浮动,一声裂帛之声随即在指尖迸出。 鲜血自掌心一滴滴落在琴弦上,双手浸满了腥热的鲜血,那琴所弹奏出的声响,都想像是染上了鲜血的味道。 “芙茵,有你琴声伴着我上路,黄泉路上,也不会觉得太过孤单了。” 冯朝朝面色沉静,端起眼前那一杯毒酒,仰头便喝了下去,侧过身,对着纪芙茵笑了笑,一口鲜血立即从她唇角涌出—— 纪芙茵面色僵硬,一双眼睛几乎要从眼眶当中跳出,贝齿死死地咬住唇角,一缕鲜血蜿蜒而下,直到冯朝朝的尸首被人抬出,纪芙茵的琴音才忽的一乱,眼前一黑,整个人便都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时,已经被人抬回到了床上,落玉正眼眶红红地守在床旁,见她醒了,连忙道:“好了,好了,可算是醒了!” 纪芙茵撑开安静,却觉得身体一阵无力,眼前又多了一个顾含谦,正满脸担忧地看向这边。 “我这是怎么了……?” 顾含谦搀住她手臂,“从冯姑娘……之后你便昏迷了三天。” 自己昏迷了三天,难怪身体会这么无力……纪芙茵抬眸,看着顾含谦,就像是要看他是否会欺瞒自己一般。 “这三天,宫中可有什么消息传出来?” “不曾。”顾含谦知道她在忧虑什么,放缓语气安抚她道:“帝君的身体略有起色,已经不必六皇子暂理朝政了。”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昏昏沉沉地睡了这三日,身体虽然疲乏不堪,可神智却已经是清醒的了。 细细回想起来,就算是冯家从前曾经效忠于七皇子,可现如今赵奕辰已经安安分分地做了他的闲散王爷,要找什么人来开刀,也着实轮不到冯家人才是。 冯家这次究竟是以往得罪了赵洛之,才引来的祸端,还是另有隐情,纪芙茵的心中却忽然升起了一团狐疑。 听她心头疑惑,顾含谦拧眉道:“你怀疑,冯家遭此横祸,根本就不是六皇子的本意?” 纪芙茵看着他,沉声道:“若你是六皇子,现如今正处在继位最关键的时刻,你是会将精力用来对付那些对你有阻碍的人,还是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的人?” 顾含谦微微颌首,“这的确是有些怪异。” 看纪芙茵一双柳眉微微蹙起,像是在沉思着什么,顾含谦眉梢轻挑,语气加重了几分,“芙茵,难不成你是想要……?” “我要进宫。” 纪芙茵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却令顾含谦微微变了脸色。 缓缓摇了摇头,顾含谦看向她,“不管这件事的本意究竟是什么,用冯姑娘来威胁你,这含义总是有的。你现如今若是进宫质问,岂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我不会去质问。”一想起死了的冯朝朝,纪芙茵的眸中便划过一抹痛苦神情,“若是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连害死朝朝真正的罪魁祸首都没办法知道的话,我心中着实不甘!” 顾含谦拧眉,良久,轻叹一声,“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含谦……”纪芙茵一怔,随即低低地垂下视线,沉默良久。 她知道他说的不错,在这个时候进宫,无疑是自寻危险,可若是就将此事当作从未发生过,她又是着实做不到的。 像是妥协一般,顾含谦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想要打探什么,只管让谢姑娘去做便是。在大业,就算是深宫秘闻,也没有她打探不出的。” 是了,纪芙茵精神一振,她一心只想要替冯朝朝找出真相,怎么却偏偏将醉风楼给忘记了! 连沅千伊藏身之处都能找得到的醉风楼,想要打探某臣子一家为何遭遇灭门,自然不会是什么困难的事情才是。 “好,这件事……我答应你,我不会自己深究。”纪芙茵道,“但我仍是要进宫一趟的,有些东西,我必须要亲自交到十三皇子殿下的手中。” 有了凉莲羽的令牌,进出皇宫果真轻松了许多,进了那宫殿当中,纪芙茵便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径直向赵寒逸的寝宫走去。 见到纪芙茵来,赵寒逸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愣怔,随即笑道:“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到纪二小姐了,怎么,冯姑娘这次没有与你一起来么?” 冯姑娘三个字从他的口中说出,纪芙茵一时间有种恍惚感,还未开口,心头已经是酸涩不堪。 “殿下,芙茵这次来,正是替朝朝向殿下传话几句的。”纪芙茵微笑,神色却清冷而凄楚,“朝朝她让我告诉您,那香囊上的红豆,她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为您补上了……” 赵寒逸脸上笑意一僵,“你说冯姑娘她……?” 纪芙茵露出一个略带凄凉的笑,将那封朝朝绝笔书信捧在了眼前,“朝朝人已经走了,可她走之前,却还是有些遗憾的,这封信,只盼殿下能逐字看完,也不枉朝朝她……待殿下痴心一片了。” 赵寒逸身子晃了晃,脸上浮起一抹惊诧与错愕,紧紧地握着那信,一时间却又有种不知道该不该将它拆开的犹豫。 指尖轻轻颤抖着拆开那信,赵寒逸读完,竟是一口鲜血喷溅而出,眉心紧紧拧在一处。 “殿下!”纪芙茵见状,意欲上前搀扶,却见他撑住桌子,对自己摆了摆手。 “在宫中时日这样久,我竟从未注意到过她的心思……”赵寒逸的面容之上写满了内疚与悲痛,“我竟是让她带着这样的遗憾走了的……” “六皇兄……当真是狠心!先是毒害我与七皇兄,后又……” “殿下!”纪芙茵眉心轻蹙,低声将他的话阻拦住,“殿下,此话不可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赵寒逸冷笑一声,痛苦的目光却有些复杂,“这宫中,有哪一处不是隔墙有耳?那些耳目,又有哪一处不是六皇兄的?!” 纪芙茵缓缓摇头,目光沉稳地看向赵寒逸,“殿下,芙茵虽然没有看过朝朝在信上所写的内容,但我却明白,朝朝她一定是希望殿下可以好好活下去的。” “殿下现如今心中悲痛,芙茵心中的悲痛,自问也绝不会比殿下少半分。可就算殿下这样做,若是真激怒到了那不该激怒的人,结果也还是于事无补的。” 赵寒逸唇角轻抿,一双沉静双眸中,竟像是失去了往日的隐忍。 正待开口之时,自外面急匆匆进来一人,道:“殿下,六皇子殿下来了。” 赵寒逸神色一变,赵洛之往日是从不会来到这里的,现如今纪芙茵刚来,他就也跟着到了,来的目的是什么,让人着实不难猜测。 “殿下。”纪芙茵也顾不得避讳之类了,“殿下内室,暂借芙茵一避。” 说罢,听到外面脚步声近了,不带赵寒逸有所回应,纪芙茵转身便进去了内室。 赵洛之走了进来,视线不着痕迹地在四周扫了一圈,微笑道:“十三弟近日可好?” “在宫中,日日有人关注着我,想要不好都难的很。”赵寒逸脸上的神色有些清冷。 赵洛之就像是根本听不出他话中的言外之意,笑道:“十三弟这里,怎么突然有种女人的脂粉香气了?” “六皇兄怕是看错了。”赵寒逸淡淡道。 赵洛之视线渐渐转向内室,漫不经心似的走过去,在赵寒逸微微一变的神情当中掀开了帘子,似是玩笑一般地说道:“十三弟看起来这么心虚,难不成真在寝宫当中藏了一个美娇娘?” 门帘掀开的一刹那,赵寒逸剧烈地咳了起来,赵洛之眼底的得意神情还不待浮起,就已经尽数消失了下去。 内室当中,所有的一切都一目了然,唯独能够藏人的床下也是空荡荡的。 赵洛之眉心微拧,自己的属下先前明明告诉自己她来了这里,怎么现在却又不见人影? 第179章 激怒之下的秘密 赵洛之的寝宫,摆设向来简洁,宫殿当中又不可能私自挖通密道,那人,究竟是去了哪里?‘ 赵洛之垂下手臂,将门帘放下,“怪不得总觉得有股异香,原来是十三弟内室里面燃着的香料。” 赵寒逸的目光扫过房间里面那一片空荡荡时,也微微露出一丝惊愕,但随即,那惊愕就被一丝冷笑所取代了。 “六皇兄现在可是看清楚了?我这房里,还有你想要找的人么?若是还没有看仔细的话,六皇兄要不要找人来将我这里掘地三尺,好好搜查一番?” 赵洛之目光微微一挑,赵寒逸自从“病重”以来,性格就越发淡漠了,总是不争不抢,即便是听到了什么不顺耳的话,总也只是淡淡一笑,像今日这般火气大的样子,早就已经不多见了。 “十三弟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是你房间里这异香从何而来,所以才同你开个玩笑罢了。” “开玩笑?方才六皇兄可是明明白白地在我这房间里搜人!”无端一股怒火涌上,赵寒逸用力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病态的潮红。 “这么说来,冯……冯将军一家,无端惨遭横祸,六皇兄是不是也可以归类成为是在开玩笑?” 赵洛之拂袖而坐,面上从容神情分毫不改,“此事牵扯父皇龙体康健,如何能以开玩笑来谈论?” “那罪人冯将军之女,若不是奉了冯将军之命,又怎么会将有毒的糕饼呈给父皇?在吃了她亲手所指的糕点之后,父皇便身重奇毒,一病不起,这可是确凿的罪证,如何能被说成是在玩笑?” 赵寒逸脸上怒容即刻更甚几分,“确凿?罪证?冯姑娘几时有给父皇送过有毒的糕饼?此事可有证人?” 在赵洛之又要开口时,赵寒逸已经冷笑一声,“怕是没有吧,就算是有,想必那证人也是不清不白的。” “十三弟,你同冯家女儿私交如何,我是不管的,只是这件事,险些就要了父皇的命,你是无论怎样都不该以个人感情代入的。”赵洛之淡淡道。 “当日,冯姑娘同纪二小姐,明明就与我在园中赏了一日初开腊梅,如何会有什么时间去做什么糕饼,下什么毒?!”赵寒逸咬牙,“这次毒糕饼一事,我看分明就是有人强行给了冯家一个罪名!” 回想当日冯朝朝一颦一笑,赵寒逸的胸口就越发觉得窒息,再看向赵洛之时,眼睛里竟因为愤怒而浮起一抹薄薄血红。 “六皇兄,你以为什么事情都可以被你一手掌控,握在手中,是不是?” “父皇的帝君之位,你也总认为早晚都会是你的,是不是?” “你总觉得你什么事情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绝乱不了半分,是不是?”赵寒逸嗤笑一声,眉眼当中浮起一抹寒意,“只是这次你怕是要失望了!” “皇后娘娘难道真以为,最应该坐上皇位那人,现如今就真的已经死了么?!” 赵寒逸这句话就像是失去控制了一般,脱口而出,先前神色淡然的赵洛之脸色竟猛然一变。 最应该坐上皇位之人,自然是太子,可是那太子,当日不是随着前皇后一起,被活活烧死在那场大火里了么?! 赵洛之紧盯着赵寒逸的神情,自他的神态当中,他可以肯定方才那句话,虽然是在他暴怒之下脱口而出的,但却并不像是在撒谎。 “十三弟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对上赵洛之那阴冷似毒蛇般的狰狞目光,赵寒逸冷笑,神态当中再没了往日的谦让,“六皇兄聪慧异常,难道听不出我的意思么?” “当年的太子,根本就没有死!太子他现在,根本就还是好端端的活在这世上!若太子归来,任凭你们如何耍弄手段,那帝君之位,终究也不会是你的!” 赵洛之额角青筋隐隐爆出,唇角斜斜挑起,“十三弟,你是糊涂了么?太子已经死了,他早就跟原来的皇后一起,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是么?若是我说,我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太子呢?!” 赵洛之不言,眉心微拧,森冷的目光注视着眼前的人,半晌,唇角轻轻一挑。 “你大可不信,但我却要奉劝你一句,你的美梦最好还是不要做的太早,睡的越沉,美梦被惊醒的时候可就越难过!” 赵洛之起身,淡淡扫了赵寒逸一眼,“十三弟今日怕是身体太过不舒坦,一时间有些胡言乱语了起来。你今日说的这些,我暂时不与你计较,只是往后可要仔细了些。” 说罢,赵洛之便转身走了出去,直到他跨出房门之时,赵寒逸心头才猛地一颤。 他回忆起了当日,顾含谦将那玉佩迅速收起的一幕,若他有心认回自己太子的身份,怕是早就凭着那半块玉佩来找帝君了。 可他却根本没有,反而还像是生怕被旁人看到了那玉佩似的,他定是……不想要被旁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 赵寒逸忽然便有些后怕了起来,方才着实不该在那一时冲动之下,就将这件事情给说了出来的! 听他这样说了,赵洛之的心中必定会有了防备,若是查不出太子下落还好,若是知晓了太子身份便是顾含谦……那自己岂不是害了他?! 就在这时,纪芙茵掀开门帘从内室当中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惊诧:“殿下方才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赵寒逸一怔,他原本还以为,芙茵应当是知晓顾含谦身世秘密的,可如今听她这样问,心里便清楚她定是不知道的了。 微微垂下视线,赵寒逸轻声道:“不错,太子的确还存活于这世上,只是……六皇兄为人心狠手辣,若是道出那人身份,怕是又会有一条无辜性命消失。”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又看着赵寒逸,轻轻摇了摇头,“殿下方才着实不该对六皇子殿下有那般举动。” 赵寒逸笑了笑,“若是我待他崇敬,他便会让我好好活下去么?反正早晚都是要丢了这条命,最后总也得让自己痛快一段时日才是。” “不说这些了,倒是你,方才我可是看见你进了内室的,你究竟是躲在在哪里?” 见她像是还要劝说自己的模样,赵寒逸微微一笑,将话题给岔开了去。 “说来倒是有些险,就在六皇子殿下手旁。” 方才赵洛之的脚步声靠近内室的时候,她就心知不妙,迅速地环视了一圈房间当中,都寻不出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在最后的一刹那,她忽然心思一转,便紧贴着墙壁,站在了内室的门旁。 她清楚赵洛之就算再如何跋扈,最多也只是能够站在房门前窥视一圈,真要搜寻同为皇子的赵寒逸房间这件事,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的。 若是他能够同她想的一样,只是站在门前窥探一圈,那么紧靠门口的墙壁就成了一个视觉死角,藏在那里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被人察觉到的。 “总之,他现在走了便好,倒是芙茵你,也快些出宫去吧。”赵寒逸神色又是一暗,“对冯家下了这样重的手,下一步,应当也是距离你不远了。” 纪芙茵沉思片刻,沉吟道:“宫中自然是不能久待的,可我却已经立下誓言,定要将害死朝朝的罪魁祸首找出,还她一个公道。” “冯姑娘……不就是因为六皇兄的栽赃嫁祸么?”赵寒逸的面容智商有一丝惊诧。 “此事的确同他逃不了干系,可我总觉得,他并不是想出这个主意的人。”纪芙茵思忖片刻,“十三皇子殿下,芙茵想来还是得去六皇子贵妾那一趟。” “今日不成。”赵寒逸摇头道,“今日贵妾是奉了皇后之命,陪同她一起去服侍帝君了,不到晚上,大概是不会回来的。” 见纪芙茵的面容之上露出一丝不甘,赵寒逸又道:“更何况,现如今你一个人进来,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也太过危险,你看……这样如何?” “你今日先回去,等过两日,我再像个名头将你同宁王妃一同传入皇宫,如何?” 有身为宁王妃的纪芙茵陪同着自己,就算到时赵洛之又想要难为自己什么,总也要给宁王妃几分面子,不敢太过猖狂才是。 想不到赵寒逸竟然给自己打算的这么面面俱到,纪芙茵感激道:“芙茵谢过十三皇子殿下!” 赵寒逸摆摆手,面容上流露出一丝哀伤,浅笑道:“不必谢,冯姑娘就这样香消玉殒,我这心里……也是极难受的,只要是能够帮得到任何,我都定然不会推辞。” 有了赵寒逸的承诺,纪芙茵心中便踏实了许多,由他的随从带着,暂且离开了皇宫,回到纪府。 只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回去纪府后不久,赵寒逸被押入天牢的消息便从宫中传了过来。 那时的纪芙茵并不知道这一消息,还正在醉风楼当中,问着谢君撷是否打听到了什么。 第180章 赵寒逸入狱 只是这一回,谢君撷的信息网却头一次失了效。 见她目光殷切,谢君撷都有些不忍道出实情,看看纪芙茵,又扫了顾含谦一眼,才轻叹一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任何线索都查不到的么?”纪芙茵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面容之上却还是禁不住流露出一丝失望神情。 顾含谦狐疑道:“谢姑娘这醉风楼,应当是没有打听不到的事情才是,怎么现如今竟然……” “自然是打听得到,可是……”谢君撷为难地摇了摇头,伴随着一阵环佩叮咚的响声,谢君撷的脸上写满了无奈,“我这醉风楼,能搜罗到的是消息,却看不透客人要的本质。” 纪芙茵同顾含谦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听不懂谢君撷这话的意思。 摩挲了几下手指上的玛瑙戒指,谢君撷叹息道:“这件事情,就算没有我的消息来源,你们难道还猜不出么?” “帝君当日,的确是有尝过几块糕饼,但那并不是冯姑娘亲手所制,而是皇后送过去的。在吃了皇后送的糕饼和杏仁茶之后,帝君就一病不起了。” “所以这事情还需要我来解释么?本来就是六皇子想出了这个法子,故意栽赃陷害给了冯姑娘,也好给芙茵你起到杀鸡儆猴的效应。” “至于其他的,我当真是不知道,你们究竟是想要知道什么了。” 纪芙茵摇摇头,眉心微微拧紧在一处,这件事从表面上来看,的确是赵洛之所做,可是她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谢君撷又是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也道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样我也当真是不知道要为你去搜寻什么。” 正说着,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瑞王爷赵奕辰面色有些难看地走了进来,似是有些不忍地看了几眼纪芙茵,道:“十三弟被押入天牢了。” 纪芙茵的手猛地一抖,赵寒逸被押入了天牢?! “十三皇子殿下他为什么会被押入天牢!?” 赵奕辰摇摇头,有些讥讽似的说道:“罪名想必是还没有来得及被捏造出来,现在我隐隐能够打听到的是,十三弟可能有篡位之嫌疑。” “篡位?”纪芙茵冷笑,眼底升腾起一抹怒意。 这借口编造的当真是可笑,一个连自己还能够活多久都不知道的皇子,如何会想要去篡位?! 顾含谦手指轻轻摩挲着手中茶碗边沿,若有所思道:“十三皇子殿下,同芙茵不过就是泛泛之交,感情甚至都比不得同冯姑娘的一半,六皇子就算是想要以此来威胁,对方也不该是十三皇子殿下才是。” 纪芙茵紧拧着眉心,心里隐隐清楚了,这究竟会是怎么回事。 冯朝朝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讲,的确可以解释为赵洛之是在针对自己,可赵寒逸被关入天牢一事,原因却应当是因为那日,他在一时冲动之下,对赵洛之所说出的那些话。 对于赵洛之而言,现存的皇子早已经不是对手,可那个至今还存活于世的太子,却是牢牢扎在他心头上的一根刺! 得知赵寒逸是现在唯一知道太子身份的人,赵洛之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放过太子? 只不过,若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将赵寒逸给关入了天牢的话,纪芙茵的心中反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知道是何原因,但看赵寒逸先前神情,应当是绝不会将太子去处泄露半分的。而赵洛之他在从赵寒逸的口中,得到太子的消息之前,也应当是绝对不会轻易对他下毒手的。 至少段时间内,赵寒逸的性命不会有问题。 可是这样一来……纪芙茵的眉心又在不自觉当中拧紧了,冯朝朝临终前,是想要让赵寒逸好好活下去的。这是朝朝的遗愿,她若是如此轻易便看着赵寒逸落在赵洛之的手中……未免有些太过对不起已经死去的朝朝。 想了想,纪芙茵问向赵奕辰,“我想要去天牢探望一下十三皇子殿下,不知王爷可否帮我这一回?” “这倒是不难,只是……”赵奕辰正色道,“将你带去天牢不难,可完全避开六皇兄眼线却是不可能。” “至于你,更是不要去的好。”话说到一半,赵奕辰转过身,看向顾含谦,“先前六皇兄待你,便就已经是水火不容了。” “更何况,现在十三弟的罪名是意图篡位,虽然想要知道这罪名着实是……”赵奕辰又是嗤笑一声,摇摇头,“但就算这样,你若是同他沾上了关系,将军府也会跟着一并获罪。” “父亲一世堂堂正正,如何便会怕了他的栽赃嫁祸?”顾含谦轻轻拂袖,淡然面容之上,隐隐有着几分薄怒,“就算是欲加之罪,可总也要拿得出几分证据来才好。” 赵奕辰摸得清他的性子,平日看起来总是温和随意的很,可若是一旦决定了,却是谁也劝不过来的,当即也只能无奈应了下来。 天牢,应当是除了死牢之外,最令人无法忍受的地方了。 从那狭窄逼仄的通道一步步走进去,纪芙茵的胸口顿时一阵翻腾。在这个地方,阳光应该是从来都不会照射进来的,阴暗潮湿的味道在这里充斥满了每一寸空间,掠夺着人正常呼吸的空气。 天牢当中关押的犯人,大抵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无论如何都不肯死心,日日嘶吼唾骂,不停推打着栅栏的。另一种则是形如枯槁,行尸走肉一般的活死人。 在这种地方,只是稍稍待上一阵子,都会令人觉得通体异常的寒冷。不是外界温度的冷,而是自心底当中,渐渐渗出的一种寒意。 赵寒逸被关在了最里面的房间,四周竟然都是空的,偌大的一片牢狱,唯独只有赵寒逸一人,双目紧闭,面色淡然地端坐在一角。 看到赵寒逸现如今的脸色,纪芙茵心头便是一颤,轻声唤道:“十三皇子殿下!” 听到这声音,赵寒逸的眼皮轻轻抖了几下,撑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人时,脸上顿时露出了一抹惊愕,“纪二小姐?!” “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的?”赵寒逸连忙走到栅栏边上,最初的惊喜过后,脸上则是一片忧虑,“七皇兄,顾公子,你们难道不知我的罪名么?” 纪芙茵微微觉得有一丝异样,从感情上来讲,赵奕辰同赵寒逸无疑应该是他们当中最亲近的人,可不知道为什么,方才赵寒逸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她总觉得,他待顾含谦更有一份不一样的态度。 “十三弟,七哥我只能尽可能地让这些狱卒待你好些,其他的,七哥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赵奕辰的脸上再没了平日的轻松调侃,看向赵寒逸的眼神当中,隐隐夹杂着不忍与无奈。 “七皇兄的难处,我如何不知?这样已经是莫大的恩惠了。”赵寒逸笑笑,又道,“若是当日我也能够学会七皇兄的避让,现如今我也不会在这天牢当中了。” “倒是你们两个,七皇兄来看我已经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了,你们两个怎么也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跑了来?” 在他说话的时候,纪芙茵便已经能够看出,赵寒逸的呼吸都已经有些吃力了。他的身体原本便就受到了毒性的侵蚀,现如今又日日待在这阴暗潮湿的地方…… 纪芙茵从袖中掏出一瓶丸药,从缝隙之间给赵寒逸递了过去,“这丸药是我央求沅神医调配的,治不好你的身子,可是总能帮你暂时撑过来天牢的日子。” “殿下还请暂且忍耐,我定会想出法子来,将殿下你从这鬼地方救出来的!” “不必。”赵寒逸摇摇头,神情当中浮起一丝清冷,“他想要的,我是不会给他的。” “左右最终都是个死,即便是我现如今讨好了他,出了这天牢,往后的日子也只是苟延残喘罢了。” “那样的活着,倒不如让我把他想要知道的事情带到黄泉路上,即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太舒坦。” “朝朝的死……他总要为此付出代价。” 他唤她为朝朝,而不是客气的冯姑娘。纪芙茵轻轻叹息一声,眼眶无端有些湿热。 若是在生前能够听到这一句,朝朝她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轻易的赴死了? 忍下眼眶中的泪,纪芙茵的目光一点点地变得坚定起来,如果的事情,是永远都不会发生的,现在的她,只能拼尽全力,保护好还在身边的人。 就在这个时候,方才离开的狱卒又陪笑着走了回来,冲赵奕辰道:“七皇子殿下,探视的时辰已经到了。” 赵奕辰眉心紧了紧,转身忘了赵寒逸一眼,又道了一句:“十三弟,保重。” 一行人出了天牢,接触到外面阳光的一刹那,纪芙茵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阳光太美,只是已经死去的朝朝,却是再也看不到的了。 同赵奕辰分开,纪芙茵坐入轿中,掀开帘子对着轿夫吩咐道:“去宁王府。” 第181章 姐妹入宫 现在没有了赵寒逸在宫中的应和,进宫的事情就只能靠自己了。 幸好,自己还有一个四妹妹灵茵,姐妹二人相伴入宫探望贵妾纪妃茵,这理由也是堂堂正正说的过去的。 听芙茵道完来意,纪灵茵二话不说便应了下来,当即便命丫鬟去传话给叶贤一,让他替自己准备进宫的礼品。 “灵茵,你可要想好,这一回入了宫,可是极有可能会惹祸上身的。” 纪芙茵怕她是听不明白,便又叮嘱道:“皇后同六皇子可都不是好对付的人,若是你拒绝了我,我也不会对你有半分气恼。” “二姐姐是觉得我听不懂么?”纪灵茵微微一笑,做了宁王妃的她,先前那些唯唯诺诺的样子早就被现在的气定神闲所取代了。 “那些事情,二姐姐方才已经说清楚了,我也听明白了。倒是二姐姐你,着实不必担心成这个样子的。” 纪灵茵笑笑,宽慰她道:“即便是他们对我恼了,也只是迁怒罢了,可是那样的人,正事都还忙不过来,除了情绪上的,实际上哪里还有时间做出什么迁怒于人的事情?” “所以,二姐姐你着实不必担心什么,等明日一早,只管在府里等我便是。” 有了纪灵茵的话,纪芙茵的心中登时便踏实了许多。 待到次日一早,宁王府的轿子果真便停在了纪府门前,早早便已经梳洗完毕等待着的纪芙茵,带上先前便预备好的东西,同纪灵茵一起入了宫。 在看见她们两个的时候,纪妃茵冷冷地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盏懒懒搁到一旁,脸上连半丝笑意也无。 “你们两个突然来是做什么?”纪妃茵嗤笑了一声,“难不成现在才想起来同我之间有什么姐妹情分?先前二妹妹你住在宫中的时候,可是一次都不曾来过的。” 这阴阳怪气的声音令纪灵茵的心中微微有些不舒坦,脸上却还是大方地笑了笑,“大姐姐,我们终归都是自家姐妹,如何能没有姐妹情分呢?” 纪妃茵不屑地笑了一声,一旁的宫婢见状,竟有些不知道该不该上前奉茶。 “没用的东西,没看见有贵客来了么?!”纪妃茵横了一眼那宫婢,“奉茶这种小事都不会,是要我送你去杂役院么?!” 宫婢像是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呼来喝去一般,唯唯诺诺地应了错,立即将热茶给端了上来。 “说起来倒是有意思,我还以为你先前会来找我。”纪妃茵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冷笑着看向纪芙茵。 “那冯将军的女儿,同你可是要比我这个大姐姐都要亲近的多,皇后娘娘要杀了她的时候,你竟然都没有想起来要找我求情,当真是令人有些想不到呢。” 纪妃茵懒懒地转着那茶盏,微微一笑,眼神当中却透着一抹冷冷寒意,“原本还想要看看你痛哭流涕,跪在我脚下求我绕了你好姐妹一命的样子。” “结果没想到,冯朝朝却是交错了朋友,你竟情愿做缩头乌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朋友踏上死路,都不愿意来同我求情。” 纪妃茵啧啧了几下,脸上嘲讽的意味浓厚到了极点,“不过我也早该想到了,你对我这个大姐姐都能够做出横刀夺爱的事情来,对一个所谓的手帕交,又能忠诚到什么地步?” 先前不管她说什么,纪芙茵总是一副淡淡的表情,直到她说起这句,芙茵唇角轻轻一挑,看向纪妃茵的目光当中就像是带了几分挑衅般。 “大姐姐怕是想错了,明明是六皇子殿下纠缠于我,使我烦不胜烦,可着实称不上是,是我做出了横刀夺爱的这种事。” 纪妃茵面色一怒,咬牙冷声道:“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在说,是我哪里比不上你,所以殿下根本就看不上我?” “但你却别忘了,留在殿下身边的人可是我!” “的确是你。”纪芙茵微微一笑,看向纪妃茵的目光当中就连半分躲避都没有,“可只要我愿意,那个人不但会变成我,你甚至连留在他身边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纪芙茵——!” “大姐姐!”纪灵茵连忙提声劝道,“大姐姐,二姐姐,你们这是何必呢?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像这样争斗起来,又像是什么样子?” “自家姐妹?若不是她先挑衅,我会与她争吵?” “大姐姐,冯姑娘刚刚出了事,二姐姐现如今心里不舒坦也是正常,大姐姐还是不要同她置气什么了吧。” 纪灵茵的宽慰,换来的却只是纪妃茵的一声嘲讽,“呵,不过就是死了个五品武将的女儿,也不见得她们感情有多好。” “不错,我同朝朝的感情的确算不得多亲密。只是你同六皇子殿下的感情同样也不见得有多好吧。”纪芙茵唇角斜挑,看着纪妃茵。 “难不成殿下不曾告诉过你,若是我肯点头的话,正妃之位便是我的,你现如今不过也就是个贵妾。他待你究竟有多好,难不成你自己看不出么?” 纪芙茵话音未落,纪妃茵的脸色已经涨红一片,手中茶盏重重掼在桌上,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 “纪芙茵,你不要太得意了,我能除得了那个冯朝朝来让你崩溃,照样也就能够除得了你!” 听到纪妃茵这话,纪芙茵的眸光登时便沉了下去。 她一直激怒纪妃茵,要听的便是这句话。先前她曾经猜测过,但是却并不确定,现在,她却已经完全可以肯定,纪妃茵就是杀了朝朝的罪魁祸首! 强忍住自己胸口涌起的怒意与仇恨,纪芙茵冷笑道:“大姐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这次冯家遭难,分明就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同你有何关系?” “皇后娘娘……呵,皇后娘娘有多疼我,想必你是不清楚的。”纪妃茵以冷笑回应着纪芙茵,“我若是想要让皇后娘娘帮我做什么,不过就是简简单单三言两语的事情罢了。” “我的计谋,是可以帮到他的,你的那些小心思,除了会用在嫉恨我的事情上,还能够有什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了朝朝?”纪芙茵的脸上带着嘲讽的笑,“是因为你没有本事动的了我,所以便拿朝朝来泄愤?” “你懂什么,殿下需要一个鲜活的例子,好来敲打一下纪家。要怨的话,就只能怨冯朝朝她同你走的太近,同纪府走的太近,活该她躲不过这一劫!” 再看纪芙茵的时候,纪妃茵只觉得她不过就是自己的手下败将,自己有皇后撑腰,现在任凭她再如何有心计,也是不能把自己怎么样的了! “大姐姐,冯将军家的事情……竟然是你出的主意?!”纪灵茵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看看纪妃茵,眼神当中隐隐有些惊惧。 先前她虽然清楚纪妃茵并不是良善之辈,可她却不曾想到,她竟然会是这样的心狠手辣! “我们两个的事情,同你没有半分关系。”纪妃茵警告似的扫了一眼纪灵茵,“识趣的就安安分分做你的宁王妃。” “你若是硬要跟她站在一起的话,到时候,可就别怪我连你也一起对付!” 纪灵茵柳眉轻蹙,正待开口说什么的时候,眼角便瞥到纪芙茵那提醒的眼神,顿时虽有万般无奈,却也只得将劝说的那些话吞了回去。 看着纪妃茵,纪灵茵轻笑道:“大姐姐可别乱说,都是自家姐妹,哪有谁跟谁粘在一起的?二姐姐是我同胞姐姐,大姐姐难道就不是了么?” 纪妃茵冷冷哼了一声,又将视线转会到纪芙茵的身上,“看也看了,聊也聊了,若是你们今日来没什么要紧的事情,那便请回吧。” “要紧的事情,自然是有的。”纪芙茵端起茶盏,神态从容淡然,就像是方才根本就不曾同纪妃茵有过争执对质一般,“我要见一见十三皇子殿下。” 纪妃茵又冷笑一声,“怎么,你不过就是进宫短短几日,怎么同十三皇子就已经有了如此深的感情了?只是不知道让你那顾公子知道了,心里会不会有些不舒坦。” “我同十三皇子只是兴趣相投的朋友罢了,现如今自己好友入狱,我想要去探望一下,难不成也能落人话柄?” 盯着纪芙茵的脸看了半晌,纪妃茵忽然便笑了起来,“看来你们的感情当真是不错的了,既然这样,那我便好心告诉你把,十三皇子他可是活不久了。” “那天牢之中本就是潮湿阴冷,像他那样的身体,即便是不用刑罚,也是熬不过三五日的。这么说来,我倒是又觉得你可怜了呢,方才死了一个好友,过不了几日又要再送走一个。” 对着她那恶毒的事情,纪芙茵只是淡淡一笑,纪妃茵的话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她很清楚,在赵洛之逼问出太子下落之前,赵寒逸的那条命都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若是不想要让他死呢?” “此事可由不得你。”纪妃茵的眼中划过一抹恶毒的光,“只是,你若是想要给他陪葬的话,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第182章 秘密与性命的交换 “如果我说,我可以用一个条件来同你换他的平安呢?” 纪芙茵盯住她的眼睛,轻笑道:“我有法子,可以让你从贵妾,一举登上正妃的位子,难道你还是不情愿同我交换么?” “你会有如此好心?”纪妃茵冷笑,脸上的神情尽是戏弄,“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当么?先前你那些诡计,可是将我害惨了!” “先前的事情,应当也算不得是我一个人的错,若不是大姐姐对我步步相逼,我又怎么会做出那种事情来?” 纪芙茵敛了脸上的冷笑,正色道:“朝朝一死,我这心里,是再也见不得自己好友离去了,若不是为了十三皇子殿下的性命,我也是绝对不会同你有什么交易。” 说到这,纪芙茵忽然噤了声,将视线投向了纪灵茵,淡淡道:“灵茵,大姐姐这的梅花已经开了,先前来的路上,你不是还说想要好好看看么?” 闻言,纪灵茵心领神会,笑道:“二姐姐不说我都差点忘了,宁王府里的腊梅今年不知道怎么了,开的总觉得不是很好看。” “先前来的时候,二姐姐就同我说了,大姐姐这的腊梅开的可是热热闹闹的,老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清香呢。” 纪灵茵一边说着,一边同丫鬟一起走了出去,临走时,那像是不经意之间扫过纪芙茵的眼神当中却满是担忧。 等纪灵茵走了出去,纪芙茵这才重又开了口。 她只需要纪灵茵陪同自己进宫,好让自己有个堂堂正正来纪妃茵这边的理由,但这件事情,她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纪灵茵也被牵扯其中。 “若你不肯答应的话,后悔的人也只会是你。” “可笑,你凭什么说的这样肯定?不答应你,不肯帮你,对我来说难道还会有什么损失不成?” 对着纪妃茵那嘲讽的眼神,纪芙茵轻笑一声,“不错,若你不答应的话,损失最大的人便只会是你。” “十三皇子殿下与我相识虽短,可却是难得的至交好友。我保不住朝朝,那对我来说已经是一辈子的痛苦遗憾,这一次,我说什么都会保住十三皇子殿下,不论任何代价。” 纪妃茵懒懒瞥了她一眼,“难不成你还想要劫狱?可就算是这样,你也威胁不到我半分。” “劫狱自然不会。”纪芙茵面色微微凝重,同纪妃茵沉声道,“可若是你不肯帮我助十三皇子殿下脱身,我便会答应六皇子。” 纪妃茵一怔,登时变了脸色,“纪芙茵你——?!” 纪芙茵目光一沉,向前逼近一步,“我说过,我不会再眼睁睁看我的好友死在我的眼前,无论任何代价,我这次,都一定要保住十三皇子殿下!” “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你心里也应当清楚,在我与你之间,六皇子殿下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纪芙茵冷冷道:“就算皇后娘娘宠你,可是在天定凤命与一个普通的贵妾之间,你觉得皇后娘娘会不会宠你到愿意放弃我?” “你不会这样做的!” 纪妃茵的脸色就像是被逼上了穷途末路的人一般,自那狰狞面容中吐出的话,却隐隐带着几分道不出的心虚。 冷笑一声,纪芙茵缓缓挑起眉梢,“不会?你凭什么就能肯定我不会这样做?大姐姐,我是不是能够恨得下心来,你应当很清楚才是。” “倒是不是因为什么姐妹情谊,才来问上你一问的,只是那种结果,我也是不情愿的,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交换,否则的话……” “我直接答应了六皇子殿下,放出十三皇子殿下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难事了,你觉得呢?” 纪妃茵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像是挣扎良久,终于才不得不做出了选择。 “没用的,就算是你这样说,求到了我,我也是没有办法能够让他出来的。”纪妃茵不甘道,“殿下想要从十三皇子的身上挖出什么秘密来。” “在那秘密被挖出之前,不论我做什么,即便是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殿下他也还是不会将十三皇子放了的。” “不放,没有关系,你说的我也清楚,你的能耐有多大,我也清楚。”纪芙茵从容道,“我要的就只是将他放出天牢。” “让他被放出天牢,软禁在他自己的寝宫,这一点对你来说应当是不难的吧?” 沉吟片刻,纪妃茵冷声道:“这个倒是不难。” “还有,我要的不只是让他从 天牢当中被放出来,那些个刑罚,也统统不能够用在他的身上!” 纪妃茵拉下脸,“纪芙茵,你不要太过得寸进尺!” “这一点我相信你还是能够做得到的。”纪芙茵冲她意味深长地一笑,“你只需要稍稍动动脑子,就可以换得一个正妃之位,难道不是极划算的么?” “即便是你这样说……”纪妃茵的面色仍是有些不甘,狐疑而警惕地盯着纪芙茵,“若是我想法子将人给放了出来,你却出尔反尔……” “自然不会。即便是你帮忙让他出了天牢,他的性命却还是握在六皇子手中的。” “更何况……”纪芙茵轻声道,“就算是我出尔反尔了,总也要比我答应了六皇子,从此再无你容身之地来得强。你说呢,姐姐?” 看见纪妃茵的脸色又是徒然一变,纪芙茵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肩,缓声道:“大姐姐,你且放心好了,出尔反尔那种阴险狡诈的小人作为,从来都不是我会做得出的。” “你当真会帮我当上正妃?” 纪芙茵点头,面色凝重,“只要十三皇子殿下出了天牢,我便立马教你如何来做。” “大姐姐,你只管安心便是,我敢断言,这次过后,大姐姐你就再也不会对我有所怨言的了。” 纪芙茵浅浅的笑意,落在纪妃茵的眼中,却有种莫名让人心惊肉跳的感觉,可再一看,却还是那个如常的微笑…… 入夜,六皇子寝宫当中。 高高的房梁之上,莫离一手揽住纪芙茵,一手搭在那粗粗的房梁上,横竖的柱子恰好将他们两个人遮挡的严严实实。 “她当真会按照你所说的做么?”莫离悄声道。 纪芙茵点点头,她清楚纪妃茵的弱点,正妃的位子对她而言,诱惑力是十足的。即便是没有这个诱惑,她也不敢冒着被自己取代的风险。 静静地凝视着下方,忽然,纪妃茵的身子一怔,下意识地向房梁上面看了一眼,随即便起身,向门口的方向迎了上去。 “怎么还等在这里?” 在看向纪妃茵的时候,赵洛之的神情有些淡淡的。 纪妃茵佯作出一副温柔的笑脸,屏退了下人,同他说道:“殿下先前所做之事,着实不妥。” 赵洛之面色微微一沉,“我做了什么事情,还需要你来评判不成?” “殿下,妾身绝无这个想法!”纪妃茵惶恐道,“妾身只是一心为了殿下着想,绝无任何待殿下不敬之念头啊!” 见赵洛之面无表情,也不曾再开口说些什么,纪妃茵心中登时稍稍送了一口气。 “殿下,妾身认为,殿下还是将十三皇子从天牢当中放出来的好。”纪妃茵战战兢兢道。 赵洛之登时便沉下了脸色,一双阴冷眼眸在纪妃茵的脸上似刀锋般扫过。 “殿下,妾身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才这样提议的!”纪妃茵身子一抖,面色有些发慌,宽大的袖中,一双纤细柔荑不住的颤抖。 冷冷地看了她几眼,之间赵洛之缓缓地挪开了视线,略有些不耐烦地吐出一个字:“说。” “殿下同十三皇子,乃是手足兄弟,若是这样简单便将他丢进了天牢,却又拿不出什么真凭实据,日子一久,这流言蜚语难免就会兴起。” “若是只在宫里流传那些流言也就罢了,可若是传到了外面……到时,人们必定会对殿下颇有微辞的!” “殿下现如今正是需要笼络人心的时候,这样做非但不能够顺利地得到自己想要的,反而还会或多或少地失了人心,着实算不得一步好棋呀殿下!” 见赵洛之没有要开口阻拦自己的意思,纪妃茵稍稍安了安心,又按照先前纪芙茵所教的说了下去。 “最要紧的是……帝君仁爱,又是不相信十三幌子有篡位之心的,若是殿下总也不肯将十三皇子放出天牢,又……动用私刑的话,帝君怕是会对殿下有所失望的呀!” 纪妃茵话音刚落,手腕立即一阵钻心刺痛,身子一个不稳,直直地被拽到了赵洛之的眼前, 同那一双冷若冰霜的眼眸对视着,身子立即颤抖成了一团。 盯着她的神情看了半晌,赵洛之那张阴晴不定的脸色才稍稍有了些缓和,松开手,冷声道:“你说的倒也不错。” 听见赵洛之这样说,纪妃茵心头登时一松,后面的话说起来也顺畅的多了,“其实,殿下你非但不需要因为这件事惹怒帝君,反而还可以利用这件事,多增添几分在帝君心中的地位。” 赵洛之似是来了兴趣,轻轻挑眉,“怎么说?” 第183章 福兮祸兮 “殿下若是贸贸然将十三皇子关入天牢,却又只是模棱两可,拿不出什么有力的证据,宫中不久定会传出风言风语,说殿下是为了清楚异己而为。” “可先前殿下说十三皇子有篡位嫌疑,若是如此轻易就放了出来,也是不好的,所以,殿下倒不如将十三皇子放出天牢,软禁在他自己的寝宫。” “这样一来,既能显示出殿下您对帝君的忠诚孝义,又能体现出殿下待手足兄弟之间的仁慈宽厚。总比……” “总比殿下将十三皇子关在牢里,动用私刑,最后落得个……” 后面的话纪妃茵不敢再说了,就算是纪芙茵信誓旦旦地保证,绝对会让她从这个贵妾成为六皇子的正妃,可在那之前,她还是有所畏惧的。 “说的倒是不错。”赵洛之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起身走了出去。 纪妃茵知道他应当是去向凉莲羽那里了, 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关上房门,对着房梁道:“你可都看见了,我可是不曾欺哄你什么,该说的,你让我说的,我可是都已经说了。” 从房梁上跃下的二人一站稳,纪妃茵就忙不迭地靠近了过来。 “我答应你的可都已经做了,你答应我的事情呢?” 看着纪妃茵那迫不及待地样子,纪芙茵在心中冷笑几声,面色沉静,“你放心,我不会食言的。等到十三皇子殿下一被放出来,我一定会帮你的。” 纪芙茵交给纪妃茵的话起了作用,现如今帝君的身子已经康复了许多,凉莲羽也不得不重新考虑帝君对于赵洛之继位的作用。 于是,在纪妃茵对赵洛之大胆进言的当夜,赵寒逸就被放了出来。 回到寝宫当中,赵寒逸屏退了身边的人,神态有些疲倦地走近内室,见到房间里站立的二人,顿时一怔,迅速回身望了望,见没有人跟来,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纪二小姐,你们怎么会进来的?” “这你就不必担心了,总之这次,六皇子他是不会知道的。”纪芙茵匆匆说道,“你现如今虽然被放了出来,可是他也一定会派人盯住你这边,所以我必得长话短说了。” “这次来,我是要叮嘱你,不管六皇子如何逼问你什么,他想要从你身上挖出的秘密,你都一定不能说出来,就算要说,也绝不能说出真正的答案。” “若是他一辈子都得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就永远不会对你下手,十三皇子殿下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切不可再因为一时冲动,做了错事!” 赵寒逸面色有些凝重,点点头,“纪二小姐,我……” 话刚说到一半,门外忽然想起了随从的声音,“殿下,六皇子殿下派人给殿下您来送安神香了。” 听到赵洛之的人来,纪芙茵就再也不能留在这多说什么了,若是被赵洛之察觉到什么,那她先前的努力可就要白费了。 “十三皇子殿下保重,芙茵告辞!” 纪芙茵匆匆与赵寒逸道了别,莫离便揽住她身体,纵身眨眼间消失在了窗外。 等得心急如焚的纪妃茵,见到她回来,柳眉一挑,忙不迭地上前,问道:“如何,我没有骗你吧?你的承诺,总也该兑现了才是。” “你想要成为他的正妃,倒也不难。只是需得求助于一人。” “谁?”纪妃茵面色一凉,“若是皇后娘娘的话,那你就不必说了。我怎么会不知道,要讨好皇后娘娘的道理?” “这后宫当中虽是皇后娘娘一人独大,可真正能够说一不二的人,还是帝君。”纪芙茵沉声道,“若是帝君开了口,就算是皇后娘娘不允,也不能反驳半分。” 纪妃茵眼中立即划过一抹亮光,“你有什么法子,能够让帝君听我的?” “你可知前皇后苏沐尔是如何成为皇后的么?”纪芙茵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将纪妃茵安有些茫然的神情尽收眼底。 “苏皇后?她不是从一开始便是皇后么?” “苏家算不得什么显赫人家,那种人家出来的女儿,如何能够一入宫便坐上皇后之位?” 纪芙茵笑笑,“帝君待苏皇后情深意重自是不错,只是起初,苏皇后入宫的位分却只是个妃。” “她之所以后来能够当上皇后,是因为她怀上了子嗣。”纪芙茵说道。 纪妃茵听到子嗣二字,顿时脸色一变,“你是来讥讽我的不成?!上次的事情,你还当作我不知情?!” “如何是讥讽?我只是在教你要如何走下去这条路罢了。”纪芙茵淡淡道,“你都不曾听完,何必这样急着打断我的话。” “当年苏皇后怀上的第一胎,也是如你一般没能保住。这后宫当中的女人,你也是知道的,为争宠无所不用其极,苏皇后当时又只是一个位分最低微的妃,她们怎么可能眼睁睁看她最先诞下龙嗣?” “也是因为这次小产,帝君受到了刺激,幡然醒悟这样是保不住自己最爱的女人的。再后来的事情,你应当也是知道的了,帝君不顾重臣非议,将苏皇后册封为了皇后,自此椒房专宠。” 纪妃茵听得清楚,心里却仍有些迷惑,警惕地看着纪芙茵,问道:“这件事与我又有什么干系?你说的这法子,我是根本学不成的。” “你乱用了沅千伊的药,现在难以受孕,我是知道的,可是,假装怀孕,你总该做得成吧?” “假装……你是让我欺骗帝君?”纪妃茵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我还以为你信誓旦旦地说的会是什么好主意,结果就是这样?” “难不成你认为这宫中的太医,都是吃闲饭的么?真孕假孕,我演的再如何像,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他们!” “只凭你当然是不可能的。”纪芙茵淡然道,“可若是我去帮你求求沅神医,那事情就不难了。” “我可以让他弄来药,给你造成怀孕的迹象。等你服用那药之后,切记不要先禀明皇后抑或六皇子,必定得先去找到帝君。” “找到帝君之后,你定要将先前,六皇子私下动手脚害的你小产一事说出。” 纪妃茵脸色又是一沉,“说出这些,怕是只会让六皇子殿下记恨上我吧?!” “自然不会,因为你在说的时候,要把他除掉那个孩子的动机,说成是不敢忤逆祖宗家法。”纪芙茵道,“你也应当知道的,皇子娶亲的规矩是什么。” “若正妃不能诞下子嗣,其余妾室也是不能的。等你将六皇子令你小产一事说出之后,你便这样告诉帝君,是他不敢忤逆祖宗家法,不敢坏了大业的规矩。” “然后,你便向帝君哭求,就说你现如今又一次怀有身孕,你不想要再一次痛失爱子,求帝君为你做主。” 听完,纪妃茵的脸色明明灭灭,像是犹豫不决,最终嘲讽地看向纪芙茵,“若是帝君说,不必抬成正妃,也可以先诞下子嗣呢?” “不可能。”纪芙茵斩钉截铁道,“众人皆知,帝君仁爱,却又极重规矩,在这种情况下,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又不坏了规矩,唯一的法子,便是将你给抬成正妃。” “说的真是轻松,你凭什么这么敢肯定,帝君就一定会这样做?”纪妃茵警惕地盯住纪芙茵,冷笑道,“你的目的,应当不只是帮我这么简单吧?” “帝君会不会这样做,就要看你的口才是不是好了。”纪芙茵平静地回应道,“我的确不敢百分之百地肯定,帝君在听到你说出这些之后,就会立即将你抬成正妃。” “只是,若是你在同帝君哭诉的时候,可以勾起他往日对苏皇后的恩宠之情来,那么我敢肯定,帝君必定会降恩与你。” 沉思了半晌,纪妃茵看着纪芙茵,略略挑眉,“那我之后要怎么办?” “之后?”纪芙茵笑笑,“往后这宫中,你的对头可应当是不少的,随便找一个你想要铲除的人,假装小产,将责任推倒她的头上,不就可以了么?” 纪妃茵的脸色终于是完全缓和过来,对着纪芙茵笑了笑,“这样的话,那我可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不出三日,那药我必定会用信鸽传到宫中,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只是千万要记住,那药绝不能被旁人看了去。否则的话,那可就不能算是我在陷害你了。” 纪妃茵冷哼了一声,神态之间仍有着十二分的不放心,“你应当不会故意将那药白天送来吧?”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大姐姐心里既然已经倾向于按照我说的来做了,又何必还这样牵肠挂肚呢?” “大姐姐觉得在这宫中千好万好,我却是一点也不稀罕的,过了这件事,从此我们二人桥归桥路归路,你做你的未来皇后,我做我的顾家妻,从此再不想干。” 说罢,纪芙茵便在莫离的帮扶下,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赵洛之的寝宫。 “你当真是要帮她的?” 等出了宫,二人稳稳地立在地上,莫离狐疑地打量了一眼纪芙茵。 第184章 兵不血刃 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抹冷笑,眼神当中却像是有熊熊火焰。 “帮她?若不是因为她,朝朝怎么会死?她是害死朝朝的凶手,我怎么会帮她!?” “那你方才……?” “方才那样做,自然是有我的用意。” 纪芙茵拢了拢鬓角有些散发的发丝,一双红润的唇微微抿了起来,神态之间透出一抹倔强神情。 她早已经在心中发过誓,一定要替朝朝报仇,现如今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又怎么可能错过! 这一次……纪芙茵暗暗咬了牙,缩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攥紧,目光当中透出一丝狠厉。 这一次,她定要让纪妃茵付出代价,她要她,血债血偿! 回到了纪府,看着窗台下玩的不亦乐乎的莫欺,纪芙茵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这样宁静的日子,自己是不是已经有许久都不曾体会过了? “小姐。” 青梅的一声轻唤,将她从沉思当中拉了回来。 纪芙茵有些困倦地揉了揉眼角,“何事?” “沅神医来了,方才不是您让奴婢去请他来的么?” 看看纪芙茵那明显有些困倦了的样子,青梅的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自从冯朝朝死后,她似乎就再也没有见到自家小姐有什么放松过的样子了。 “是了,看我,险些忘记了,快让沅神医进来。” 青梅应了声,脚步却还是停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小姐,要不,还是先让奴婢伺候着小姐睡一会儿吧,小姐像是乏了的样子呢。” “不必。”纪芙茵摆摆手,笑道,“只是稍稍有些累,还不需要休息。快将沅神医请进来吧,我找他有些急事。” 沅千伊进到房间的时候,见到纪芙茵那样子,顿时便皱了皱眉。 “你终日都在忙些什么,怎么脸色最近看起来这么差?你若是再这样下去,那顾家小哥迟早要抛弃了你。” “沅神医你这张嘴……”纪芙茵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沅千伊坐下来,自顾自地斟了杯茶,“找我来又是要做什么?” “我有两件事,非得需要你的帮忙不可。”纪芙茵正色道,“我要你给我一种,服用下去之后,可以让人呈现出怀孕迹象的药。” 沅千伊痛快回答道:“这个不难,不过就是一剂药罢了,你要多久的?” “只需要三五日,能有喜脉便可。” “三五日?”沅千伊狐疑道,“既然是假装,只装上个三五日,未免会让人起疑吧,若是过了这几天,到时候再把脉,定然会被察觉到真相的。” 纪芙茵缓缓颌首,“我要的,就是过了三五日便会被察觉到真相的。” “好,这更不难了,到时候我给你几粒丸药,一粒便能管一天,到底要用多少,你自己看着办便好了。”沅千伊道,“那另一件事呢?” “过几日,我需要你帮我易容成皇后身边的婢女。” 沅千伊眉心一挑,“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以婢女的身份,在皇后的面前说几句话。”纪芙茵漫不经心道,“只是这样简单的易容,应当瞒不过你才是吧?” 沅千伊皱了皱眉,“我不识得皇后身边的宫女,只是有一点我却要提醒你。易容之事,脸部是最好改变的,身形上却是有些困难的。” “这不难。”纪芙茵道,“先前我已经看过了,皇后的身边,恰好就有同我身材相似的宫婢,到时候你只需要将我易容成那人便可了。” “又要入宫,那般无趣的地方,真是去都懒得去。”沅千伊抱怨道,“既然你都求到我头上来了,那我也就给你个面子吧。几时去,你提前告诉我便可以了。” 纪芙茵点点头,神态当中的几分倦意又渐渐浮了上来。 沅千伊见状,白了她一眼,走到桌旁抓起笔来,刷刷便写了一张。 “这是什么?”纪芙茵狐疑道。 “拿去。|”沅千伊有些嫌弃地将那药方丢到了纪芙茵的手中,“你今日困倦,应当是先前悲痛过度,伤了心血所至。抓来这药吃几回就不碍事的了。” 纪芙茵心头一暖,接过那药方谢过了沅千伊,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沅神医,十三皇子殿下若是反悔了,你是否……?” “若他反悔了,肯将秘密说出来,我还是可以给他探病的。只是若他不肯,你再求我也没用,人都有各自的规矩,规矩是不能坏了的。” 说罢,被一语道中心事的纪芙茵,也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 当晚,沅千伊的药丸便被送了过来,纪芙茵想了想,从里面数出了三粒,装进小小的竹筒里面,又挥毫写了一张纸条,塞了进去。 待到子时,纪芙茵便将那竹筒绑在信鸽的身上,让它飞了出去。 在信中,纪芙茵写道,那药丸一次只能制作三粒,其余的,等这三天过后,她才会再送过去。 收到了那药丸的纪妃茵,对此深信不疑,当即便将那纸条烧掉,药丸也小心的藏匿了起来。 等过了两日,皇后凉莲羽同六皇子赵洛之被帝君重重斥责,并勒令近期择日便将纪妃茵抬成正妃一事的消息,便传入了醉风楼。 谢君撷在说起这事的时候,整个人都笑得花枝乱颤,“真想看看那个高高在上惯了的女人,被帝君这样痛斥一番之后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谢姑娘。”纪芙茵的面上顿时浮起一抹无奈,“小心隔墙有耳,这话若是传到宫中,仔细你的脑袋,你说的那个女人,可是狠厉着呢。” 谢君撷满不在乎地勾了勾耳边垂下的红玛瑙,笑得一脸自在,“我怕什么,大不了她人找了来,我将这醉风楼一关,再去到别处逍遥也是一样的。” “说的是。”顾含谦笑着附和道,“这天大地大,何处不能为家?更何况谢姑娘的本事咱们也都是清楚的,这醉风楼即便是搬去了大漠,也是照样能开的红红火火。” 赵奕辰也道:“若是这样反倒不错,这都城待得久了,也没什么意思。十三弟这次的事情一出,人人心里也都是惶惶不可终日。若是真的远远离开了这个地方,反倒自在。” “王爷这话说的好不自在。”纪芙茵笑道,“听了还真是让旁人羡慕的不得了,若是人人都能够像王爷一般这样了无牵挂,想去哪便去哪,这世间也就不至于有那样多的烦恼了。” “要小王我说,这烦恼,都是这世间人自寻烦恼,若是想的太多,贪慕的太多,哪里会有这样多的烦恼?” 听罢赵奕辰这话,顾含谦却微微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抹浅笑,目光却看向了谢君撷。 “听王爷这话,竟像是要看破一切出家为僧似的。这些个话王爷还是不要说了的好,否则的话,谢姑娘的心里还指不定要如何怕呢。” “我怕什么?”谢君撷撇撇嘴,娇嗔似的在赵奕辰肩膀上推了一把,“他若是要出家那便让他出,到时候看看究竟是谁先撑不过谁。” 赵奕辰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讨好的笑,任凭谢君撷的巴掌推在自己的身上,“话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咱们先前不是在说明儿进宫的事情么?” 一提到这个话题,顾含谦脸上的笑意顿时便淡漠了几分,看向纪芙茵时的神情当中,隐隐夹带了一丝担忧。 “明日你真的要去么?” 看他那挂念的模样,纪芙茵的心中也不是没有内疚的,只是事已至此,若是要让她放弃的话,她定然是万般不甘愿的。 纪芙茵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安抚他道:“到时候有沅神医为我易容,即便是有人察觉到了不对,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我的头上。” 贵妾怀有身孕,并且即日还会被抬成正妃,这个时候自家姐妹入宫探望,是在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这个时候入宫,引起的怀疑也会少一些。 待到了第二日,宁王府的轿子便停在了纪府门前,纪灵茵带着丫鬟,娉娉婷婷地走进了纪府。 过了约莫个把时辰,纪芙茵同纪灵茵姐妹二人便从纪府当中走了出来,掀开帘子,钻进了轿子当中。 一坐稳,纪灵茵便拨弄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对着纪芙茵鬼鬼一笑,“二姐姐,我这装扮如何?” 如果不是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沅千伊的声音,纪芙茵想必真的要将她给当成了自己的四妹妹。 “好是好,只是等会儿入了宫,你这样言行可定要留神一些。” 纪芙茵本不想多说什么,可看看沅千伊那翘着二郎腿的姿势,实在忍不住便叮嘱了一句。 沅千伊回了她一个不屑的眼神,“不必这样婆婆妈妈的,当时你初见我的时候,不也是没认得出我来么?现如今没什么外人,你总要让我松快松快才是。” 纪芙茵无奈,也只得由着她去。 等入了宫之后,纪妃茵先下了轿,转身再看的时候,顿时在心里啧啧了两声。 沅千伊一手搭住旁边姑姑搀扶的手,一边以一副弱柳迎风的娇弱姿态,身形袅娜地下了轿子。 第185章 皇子寝宫动私刑 “多谢姑姑。”沅千伊抿唇淡雅一笑,从随身的荷包掏出银两来给了那姑姑,说话的声音,给银子时的语气神态,都活脱脱是一个纪家四小姐纪灵茵。 宫婢在前头远远的领着,纪芙茵同沅千伊二人跟在身后,芙茵压低声音,轻声道:“你倒是模仿的像。” “这有何难?等一下你不要出马脚便可以了。”沅千伊轻轻瞥了她一眼,看了看身旁的路,“还不到么?” “就快了。” 正说着,赵洛之在宫中的寝殿便已经出现在了眼前。 从这宫殿当中增多的宫婢便可以看出,纪妃茵现如今的身份虽然还是个贵妾,可是却已经被当成是六皇子妃来看待了。 “大姐姐,近日身子可还好?”纪芙茵微笑着,走进内室,坐在床边看着纪妃茵轻声说道。 “还好,只是有些困乏罢了。”纪妃茵慵懒道,又冲房间里面那些宫婢道,“我们姐妹三个要好好说会儿体己话,你们就不必留在这伺候着了。” 等那些宫婢都退出了房间,先前还一副慵懒姿态的纪妃茵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态之间也没有了先前的亲热姿态。 “那药呢?你先前就给了我三粒,今天就已经没有了,你可给我带来了?” “不必着急,答应了你的,自然是要给你带过来的。”纪芙茵从袖中又掏出三粒丸药,“还是照常服用,一天只能一粒。” 看纪妃茵迫不及待地吞下一粒,纪芙茵的眼眸当中划过一抹阴冷幽光,随即唇角又斜斜上翘了起来。 “一旦有这药在,不管是什么样的太医,都没有办法诊断的出,你其实只是假孕。只要你自己小心一些,将那药藏好,别露了马脚便好。” 纪妃茵嗤笑一声,将剩下的两颗丸药摩挲了一番,藏进了枕头当中。 “我也不是不懂得投桃报李之人,我虽然心中还是极其厌恶与你,可这回我还真的是要好好谢谢你。” “十三皇子现在如何,应该是你在宫中最挂念的事情了吧,这块令牌你只管拿去,有了它,侍卫就不能拦你。” 将那令牌像是施舍一样地放进了纪芙茵的手中,纪妃茵又看向易容成了纪灵茵的沅千伊,“至于四妹妹你要跟着一同去,还是要留在这,也都随你。” 沅千伊等得便是这句话,柔柔地站起身,冲着纪妃茵微微一笑,“灵茵还是陪二姐姐一同去吧。等回来再来探望大姐姐。” 从纪妃茵那出来,沅千伊问道:“如何,现在便要过去么?” “不着急。”纪芙茵道,“我倒是也真的有些挂念十三皇子殿下,先去他那里看一下也是来得及的。” 沅千伊闻言便同纪芙茵一起向赵寒逸的寝殿走去,一走到门前,便见到有侍卫正手握兵器,把守在门前。 纪芙茵也不多言语,对着那些侍卫掏出了纪妃茵给的令牌,挡在他们眼前的长刀立即便收了回去。 对这一处宫殿,纪芙茵的印象还算是很深刻的,伺候着的下人不多,院子里平时总是静谧一片的。可今日,这一处地方与其说是静谧,不如说是死寂。 靠的近了,纪芙茵便听到了从那房间里面传出的声响,身子顿时一顿,止住了沅千伊要走近过去的脚步。 赵洛之冷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十三弟,你应当很清楚我想要知道的是什么。与其天天被关在这个地方受苦,倒不如早些把我想要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他在逼问赵寒逸? 纪芙茵压低声响,冲沅千伊挥挥手,示意他同自己站到窗旁,在窗缝之间悄悄地打量着房间里面的一切。 待到看见里面的一幕之后,纪芙茵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不是自己及时捂住了自己的嘴,尖叫声想必就会脱口而出了。 赵洛之正稳稳地坐在桌旁,手中捧着一盏香茗,神情似笑非笑地看向自己的斜前方。 在他斜前方的位置上,一根麻绳从房梁上吊了下来,赵寒逸双手被钳在背后,用那麻绳吊了起来。 仔细看便不难察觉,在那麻绳捆住的,赵寒逸的手腕处,包了两层厚厚的软垫,这样一来,就算是他被这种扭曲的姿势吊到晕厥过去,身上还是不会看到任何外伤。 此刻赵寒逸的脸上,已经不断有冷汗蜿蜒而下,纪芙茵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唇,生怕他会一时撑不住,将那秘密说了出来。 赵寒逸的神情当中虽然有几分痛苦,可是却在听到赵洛之说出这句话之后,露出一个微微有些艰难的笑。 “六皇兄是在将我当成五岁孩童欺哄不成?若是我不道出那秘密,尚且还能在这宫中平安地过些日子,若是我把那秘密说了出来,等待我的,怕是就只有一口空棺了吧?” 听到赵寒逸这话,纪芙茵高悬着的心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赵洛之冷笑一声,手掌微微抬起,那拴在他后背的麻绳,顿时又提高了一些,赵寒逸的眉心猛的一紧,咬牙支撑了片刻,竟一个撑不下晕了过去。 “你要做什么?”沅千伊拉住了纪芙茵,“那人可在里面,你不是最不想要见到他的么?” “那我也总不能见十三皇子殿下活活疼死过去才是。”纪芙茵眉心紧皱,理了理自己的衣裳,唇角带着一丝轻蔑的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堂堂六皇子殿下,对待自己的手足胞弟,竟然就在这宫中动用私刑,你竟也不怕这一幕给传了出去?!” 闻言,赵洛之眉心微微拧起,抬起视线望向门前,见到来人竟是纪芙茵,脸上顿时露出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阴冷笑意。 “传出去,也要有人能传出去才行。”赵洛之唇角斜斜挑起,“我若是愿意的话,今天你连这房门都走不出去。” “六皇子这话说的,竟像是看不见我一般。” 就在这个时候,在外面把白眼翻够了的沅千伊走了进来,对着赵洛之微微一笑,“现如今大姐姐怀有身孕,你应当留在寝殿当中多陪陪她才是。” 在宁王妃的面前,赵洛之还是会忌惮几分的,对着身后拉着麻绳的人轻轻做了个手势,麻绳立即一松,昏迷的赵寒逸便摔在地上。 “宁王妃提醒的是,我虽然心中关切自己的皇弟,却也不能冷落了怀有身孕的贵妾才是。纪二小姐,宁王妃,告辞了。” 说罢,赵洛之便满不在乎地瞥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赵寒逸,径直带着随从走了出去。 等他们一离开,二人立即忙不迭地将赵寒逸搀扶到了床上,一杯茶水喂了下去,赵寒逸这才悠悠醒转了过来。 “十三皇子殿下,六皇子往日便是那样对待你的?” 赵寒逸笑了笑,“是不是,都没什么可计较的,左右他不会要了我这条命。” 纪芙茵轻叹一声,神色之间有些不忍。 “二姐姐,十三皇子现如今刚刚醒来,身子还弱的很,我还是同你一起去寻太医来吧。” 沅千伊暗地给了纪芙茵一个眼神,将她支出了房间。 纪芙茵心领神会,对着守在外面的那寥寥可数的两三个随从吩咐了几句,便同沅千伊一起向太医院的位置走去了。 走到僻静的地方,二人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立即便岔到了一旁的小路上,加快步伐,向凉莲羽所在的栖凤宫走去。 “你要易容成的,就是那宫婢?”站得远远的,沅千伊看着前面捧着一只食盒走出来的宫婢,问道。 纪芙茵点点头,先前她已经拜托谢君撷将凉莲羽身边的人都给打听了个清楚,最容易被易容成的,不会被人察觉的,就只有这名为珍珠的宫婢了。 珍珠在凉莲羽的贴身侍女当中,算不得是最得宠的,平日里若是有个什么需要跑腿的活儿,也是由她来做的。 等她靠近这边的时候,纪芙茵对着沅千伊使了个颜色,沅千伊明白她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只小竹筒,拔开上面的塞子,立即有一只小小的瓢虫一样的小东西,从里面飞了出来。 那小虫子飞着飞着,不偏不斜地落在了珍珠的后脖颈上,过了一刹那,珍珠的视线立即变得空洞起来,向他们所藏身的地方走了过来。 看着像是木头人一样呆立在一旁的珍珠,沅千伊探出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成了。” “再就是给你易容成她了。”沅千伊手脚麻利地将珍珠的外衣剥下,丢到纪芙茵的手中,“换上。” 说罢,沅千伊便转过了身子,等他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纪芙茵已经换上了珍珠的衣服。 今天来的时候,她便刻意将发式梳的同宫婢的样子差不多,这时候只需要简单地变换一下,再将对方的首饰换到自己的身上就可以了。 最后便是易容最重要的部分了,沅千伊轻轻抬住她的下巴,专心打量着,“眼睛闭起来。” 纪芙茵闻言,立即便老老实实地闭上眼睛,只觉得脸上一阵凉凉的,只是过了小半会儿,便听到沅千伊又说道:“可以了。” 第186章 易容宫婢 掏出一面小铜镜,看到镜中的自己时,纪芙茵几乎都要呆住了,镜子里面的人,分明就是还站立在一旁的珍珠。 最奇妙的是,除了样貌,镜子里面的人看起来,就连气质也是同珍珠一模一样的,这个时候别说是皇后凉莲羽,就连纪芙茵都有些没办法认出自己来。 “这只能是暂时的,支撑不了几个时辰。快去快回。”沅千伊抱着纪芙茵换下来的外衣,叮嘱她道。 纪芙茵点点头,拎着珍珠原本提着的食盒,回到了栖凤宫,进门之后,立即表现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一路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栖凤宫的房间当中。 见她这莽莽撞撞地闯进来,先前挨了帝君一通训斥的凉莲羽,原本便是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立即便沉下脸来,怒斥道:“大胆!你这小宫婢,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息怒啊皇后娘娘!”纪芙茵匍匐在凉莲羽的眼前,不料凉莲羽正在气头上,竟狠狠在她肩上踹了一脚。 芙茵吃痛,险些痛呼出声,终究还是忍住了,跪在地上磕头不止,“皇后娘娘,奴婢方才不小心听见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什么了不得大事?”凉莲羽怒瞪着她,道。 “皇后娘娘,这……奴婢不敢说!”纪芙茵哭泣道,“看在奴婢一心为了娘娘的份上,还请娘娘先给奴婢吃颗定心丸,就算是这件事同奴婢听到的不一样,也不要怪罪到奴婢头上!” “这件事……着实事关重大,奴婢当真是不敢乱说的!”说罢,纪芙茵抬起一双蓄满了眼泪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凉莲羽。 凉莲羽那冰冷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耐烦,“你只管说便是。” “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新纳的那贵妾,根本就没有怀孕!” “你说什么?!”凉莲羽眉峰一抖,“大胆奴婢,太医都看过了,贵妾她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你怎敢如此大放厥词!?” “奴婢也不敢肯定,可是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应当是贵妾那的什么下人,在议论着这件事,说的清清楚楚的1” “奴婢本想要再听个仔细,可当奴婢走近的时候,那几个下人就心虚似的,看了一眼奴婢就走了!” 凉莲羽的脸上像是凝满了乌云,“你到底听到了什么,且一字一句地告诉本宫,若是漏了半个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纪芙茵惶恐道,“奴婢听说,先前贵妾小产一事,是由六皇子殿下一手造成的。” 在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凉莲羽的心顿时猛地一沉,这件事应当只有他们几个知道才是,珍珠若是能够说出这一点,那她听到的事情应当是不假了。 “接着说!” “是,奴婢听到他们议论,说是贵妾自那之后……,就,就对六皇子殿下,心存了怨恨。面上虽然同殿下恩爱如初,可心里却早已经开始盘算着,要如何毁掉殿下了!” “奴婢还听到他们议论,贵妾在去向帝君求助之前,曾经亲口说过,她一定要……要断了殿下继位的念头,要让殿下什么都得不到,好给她的孩子陪葬!” “放肆!”凉莲羽的神情立即大变,一张脸狰狞地有些可怕。 纪芙茵一个哆嗦,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恐一般,再不敢多说半个字。 凉莲羽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接着说!把你听到的,都给本宫说出来!” “是,奴婢还听说,贵妾她因为……因为皇后娘娘更加属意别的女子,做六皇子殿下的正妃,还对娘娘……” “奴婢听到的也就是这些了,别的没听见的奴婢不敢说什么,可贵妾她借着假孕,去到帝君那,想要令帝君对殿下失望的事情,奴婢却是听得仔仔细细的,绝无半句疏漏!” 说罢,纪芙茵便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连看都不敢看凉莲羽的面容一眼,活脱脱就像是那个谦卑又胆小的宫婢珍珠。 凉莲羽在听她说出这些话之后,手中不断地拨弄着一串珠子,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言不发。 良久,凉莲羽的目光突然狠狠一寒,指甲用力地掐了下去,那串珠子即刻便散落一滴,碎了满地。 “你说她假孕一事,也是真的?” “奴婢不知是不是真的,可奴婢的确是这样听的!”纪芙茵抬头,战战兢兢道,“可太医又是为贵妾把脉过的,奴婢,奴婢当真不知了……” 听罢,凉莲羽又是良久的沉默,纪芙茵的一颗心便有些忍不住高高地悬了起来。、 她要为朝朝报仇的确没错,可她却不想要连累到另外一个无辜的宫婢。 如果凉莲羽的反应同她之前设想的不一样,并且另有打算的话,第一个要灭口的,就是这叫做珍珠的宫婢。 幸好,许是先前遭受了帝君那一通训斥的缘故,凉莲羽对纪妃茵的不满也有许多,在沉默过后,凉莲羽冷声开了口。 “你去贵妾那,让她哪里都不许去,就说本宫不放心她腹中胎儿,要带太医去再给她瞧瞧!” 一听到凉莲羽的这句话,纪芙茵高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松了下来,连忙磕头告退,急匆匆地出了栖凤宫。 走回沅千伊藏身的附近,纪芙茵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身子一闪,钻进了那隐蔽的地方。 “一切可好?”沅千伊见她回来,问道,“这女人应当可以放走了吧,她身上的脂粉味道,真的是熏得人头晕脑胀。” “应当是没出什么纰漏。”纪芙茵道,“只是皇后要让她去纪妃茵那,要如何告诉她?” “这不难,皇后要让她做什么?” 问出凉莲羽所说的话,沅千伊探出手,在珍珠的眼前比划了一个手势,随即沉声在她耳旁重复了一遍凉莲羽的话,再在她的耳旁打了个响指。 “好了,让她走便可以了。” “慢着。”纪芙茵眉心一皱,肩膀上隐隐的痛楚令她想到了什么。 凉莲羽今日踹在她肩上的那一脚,力度着实不小,会留伤是肯定的了,若是这珍珠回去之后,肩膀却是完好无损的,未免令人怀疑。 沅千伊见她让珍珠躺下去,一脸狐疑,“你要做什么?” “珍珠姑娘,对不住了。”纪芙茵抬起脚,在珍珠的肩膀上也狠狠地踹上了一脚。 幸好有那蛊虫的关系,现在的珍珠就像是木头人一样,察觉不到痛,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算是被踹了一脚,表情也仍然是呆滞的模样。 这样一来,就算是有什么人怀疑起来,珍珠肩膀上的伤口就可以打消他们的一切疑虑了。 纪芙茵对沅千伊点点头,“可以了。” 沅千伊轻轻吹了声口哨,顿时,珍珠又像是之前那样,迷迷糊糊地走了出去,站到了道路上,忽然一个激灵,神情又恢复了正常,口中念叨着什么,急急地向纪妃茵的宫殿处走去。 “我们也快些回去吧,你那个大姐想来是要遭殃了,如此精彩的好戏,不观赏一番可对不起我这么辛苦的入了宫。” 沅千伊一边说着,一边将纪芙茵脸上的妆容全部去掉,露出了她原来的面目。 对此提议,纪芙茵也是赞成的,如果不能亲眼看着这个心如蛇蝎的大姐遭到应有的报应,那她这一切努力都是为了什么呢? 回到赵洛之的寝殿时,纪妃茵还丝毫没有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看向她们二人的神情仍旧是高傲而不屑的。 过了不多会儿,立即便有下人来通传,皇后娘娘驾到,闻言,纪妃茵的脸上更是露出了十二分的得色。 “芙茵见过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等凉莲羽进来之后,纪芙茵对着她恭敬地跪拜了下去。 “宁王妃免礼,二小姐免礼,说到底都是自家人,不必这样客套的。”凉莲羽的脸上带着一抹温和慈祥的笑,从这张温柔的脸上,当真是看不出半分方才在栖凤宫当中的阴沉。 “皇后娘娘您怎么又来了?应当是妾身时时去拜见您才是,怎么现如今却是让您尝尝来到臣妾这边。” 纪妃茵娇嗔着,在丫鬟的搀扶之下站起身,娇滴滴地跪了下来。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快把贵妾扶起来。”凉莲羽微笑着将纪妃茵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拍了拍她的掌心,“往后也是要喊本宫母后的人了,这种客套的虚礼,着实不必。” “那如何使得,娘娘疼妾身,妾身心里是清楚的,可是这规矩却是不能乱的,若是乱了规矩,妾身将来那些个旁的姐妹们,怕是要有怨言的。” “贵妾从来都是这般的懂事,也怪不得本宫打心眼里就疼你。来,快些躺下,今天感觉如何了?” 纪妃茵的脸上露出一个娇怯笑意,轻抚着小腹,“多谢皇后娘娘挂念,妾身一切都好,就是时常有些想吐,想要吃些酸的。” “正常,本宫也是过来人,这些反应都不碍事。”凉莲羽微笑道,“只是为了安全起见,平日里多让太医瞧瞧也是好的。” 第187章 假孕败露 “皇后娘娘,妾身昨儿不是已经瞧过太医了么?这样频繁的让太医来,若是传出去的话,这宫里的人该说妾身恃宠而骄了。” 凉莲羽笑笑,目光温和地看向纪妃茵,“恃宠而骄怕什么,有本宫疼着你,即便你是恃宠而骄,也没有人能说得了你什么的。” “赵太医,钱太医,给本宫好好看看贵妾的脉象如何了,贵妾怀着的可是本宫的孙儿,你们定要看仔细了。” 赵钱二位太医,医术虽然比不得沅千伊般出神入化,可也算得上是炉火纯青。皇子的妾室有孕,一般是用不得这二位太医的。 看到跟在凉莲羽身后的太医,纪妃茵心中隐约觉得有些说不出的忐忑,但又转念一想,自己方才刚刚服用过了那药丸,就算是有人来看,定然也是看不出什么的。 这样一想,纪妃茵的心中顿觉放松了不少,温顺地坐下,将自己的左手臂探了出来,搭在那软布做成的枕头上,盈盈一笑。 “既然如此的话,那妾身若是再拒绝,着实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只是皇后娘娘如此厚爱,着实令妾身心内感激不已。” 看着她那从容的笑意和姿态,样样都不像是假装出来的,眼神当中更是连分毫心虚都没有。 凉莲羽的心中微微升起了一抹狐疑,她的态度如此平静,难道说她怀有身孕一事,并不是假装的? 可是……凉莲羽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紧了紧,先前珍珠那个样子跪在自己面前,所说的那些话也不像是在作假…… 纪妃茵气定神闲地侧卧在床上,面上带着从容微笑看着眼前的太医。 沅千伊的医术是有多厉害,她也是清楚的,一旦服用了他的药,这些太医就别想揪出什么来才是。 赵太医的手指搭在纪妃茵的手腕上,半晌,面色有些古怪。 “怎么,可是本宫的孙儿有什么不对劲?”凉莲羽察觉到了他的神色有异,心内顿时咯噔一下,冷冷地开口问道。 “回禀皇后娘娘,臣……诊断不到喜脉。”赵太医看看纪妃茵,面色凝重,“贵妾应当是并没有怀有身孕才是。” 纪妃茵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赵太医,你再好好瞧瞧,我明明就被诊断出了两个月的身孕,怎么会突然没有了?!” “你且莫要着急。”凉莲羽此刻的心中已经落实了三分,又将视线扫向了一旁的钱太医,“再让钱太医好好给你瞧瞧。” “赵太医年纪大了,偶尔会有什么疏漏也不一定。”纪妃茵竭力地想要让自己笑得坦然一些,可唇角却开始止不住地轻抖了起来。 在那看似从容的笑意之下,纪妃茵的后背已经悄悄渗出了冷汗。 看她眼神当中,那一抹已经越来越掩饰不住的恐慌,纪芙茵的唇角便浮起了一抹浅浅笑意。 她今天给她的,的的确确是同上次一样的药丸。 可是她在服用那药丸时,喝下的那杯茶里,却是被沅千伊趁着所有人都不注意的时候,在里面悄悄加了东西的。 沅千伊在那茶里面加了这药丸的解药,一旦同时服用下去,非但今日服下的这颗药丸不会起到作用,先前残存在她身体里面的药力,也会一并消失。 钱太医试探了一下她的脉搏,脸色也变得有些纠结了起来,像是有些怀疑自己似的,又沉默着,过了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开了口。 “回禀皇后娘娘,贵妾她,的确不是喜脉。” “哦?”凉莲羽声音一沉,凌厉凤目望向钱太医,“的确不是喜脉的意思是……?” 钱太医同赵太医对视一眼,垂下视线,战战兢兢道:“贵妾她,根本就没有怀孕。” “不,不可能!” 纪妃茵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一般,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满脸的正经与不敢置信,“二位太医,你们是不是,是不是看错了!?” “前天也有好些太医来瞧过,我明明就……明明就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现如今怎么可能消失?!” “是你们看错了,一定是你们看错了!孙太医同李太医他们都诊断出了两个月的身孕,为什么独独是你们两个,就要一口咬定我根本就没有怀孕!?” “皇后娘娘!”纪妃茵一脸惊慌失措,愤怒地指着张太医同钱太医二人,“一定是他们两个人被什么人给买通了,要故意陷害妾身啊娘娘!” 凉莲羽微笑着,只是眼眸当中却多了一丝寒意,“他们二人是本宫特意找来的,难不成你是怀疑本宫想要陷害你?” 纪妃茵一怔,随即冷汗布满了全身,“娘娘!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皇后娘娘您要为妾身做主啊!” “两拨太医,一边说是没有身孕,另一边却又信誓旦旦地说本宫的孙儿已经有两个月大了,到底是谁在满口谎言,本宫才是最想知道的人。” 凉莲羽凌厉地目光扫过纪妃茵已经刷白一片的脸,“一边是哀家找来的人,一边是你主动要求找来的人,究竟是哪边被人买通了……你当本宫是傻子不成?!” 纪妃茵用力摇头,眼泪已经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在惊慌之下甚至有些口不择言了起来,“妾身真的没有,真的没有买通什么太医啊皇后娘娘!” “就算妾身想要买通太医,可孙太医他们是皇后娘娘的人,妾身要如何才能买通他们来欺瞒皇后娘娘啊!” 凉莲羽的目光一寒,刀锋般的视线刺在纪妃茵的脸上,纪妃茵身子一颤,立即察觉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身子顿时便颤抖了起来。 孙太医李太医,也是跟在凉莲羽身边多年,忠心耿耿的老人了,同时,他们也是专门负责为十三皇子赵寒逸调理身体的太医。 这些年赵寒逸的身体一点点地枯槁下去,最直接的便是这两位太医动的手,这在宫里虽然算不得是什么无人知晓的秘密,众人却也忌惮着凉莲羽,不敢有谁提到半个字。 可今天,这被所有人都讳莫如深的话题,却被纪妃茵这样一个冲动便高声喊了出来,凉莲羽的心中如何能痛快得了?! 只不过,经她这一喊,凉莲羽的心中又微微浮起一抹疑惑。若是说别的太医可能会被纪妃茵买通,一起来欺骗自己,可孙李二人,她却是信得过的。 他们两个人,绝对不会轻易就会被纪妃茵买通之人,那这纪妃茵究竟又是用了什么法子,让他们诊断出了喜脉的呢? 收回目光,凉莲羽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一条深深河流的平面,平静,波澜不惊,可私下却又隐藏着极其危险的旋窝。 “前天,孙李二位卿家,的确是诊断出了喜脉,你们几人的医术随时参差不齐,却也不至于相差太多。只是相隔了的两天,怎么那喜脉就会突然不见了呢?” 赵钱二人对视一眼,赵太医对着凉莲羽拱了拱手,毕恭毕敬地开口道:“回禀皇后娘娘,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其实也不算是什么稀罕事。” “孕期才两个月,原本便是不太容易诊断出的脉象。偶尔会出纰漏,也是正常,只是……只是上次来为贵妾诊脉之人,并不在少数。” “多人同时出现诊错脉象这种事情,几乎是不可能的。”赵太医沉吟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凉莲羽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还有什么?只管说出来便是,若是不弄个清楚,本宫又怎么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事呢?” 纪芙茵同沅千伊沉默着站在一旁,看似低垂的视线,实则一直都在悄悄打量着纪妃茵,当她看到纪妃茵在听到“处理”二字从凉莲羽的口中飘出时,身子狠狠颤抖了一下的模样,眼底便禁不住泛起一丝冷笑。 纪妃茵……早在你害死朝朝的那一天,你早就应该清楚,我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了!纪芙茵暗暗地咬了牙,掌心在袖中微微攥紧。 赵太医闻言,耸了耸花白的眉毛,道:“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贵妾她为了营造一种身怀有孕的假象,先前擅自服用了一些药物。” 回想起今日“珍珠”说过的话,凉莲羽顿时面色一寒,眉梢轻挑,一言不发地看向纪妃茵。 “不,我没有!你血口喷人!什么擅自服用药物,我日日都待在宫中,我要如何弄得那些药物!?” 纪妃茵一激动,手掌紧紧地扯住了被单,只轻轻一抖,忽然一粒龙眼大小的丸药,骨碌碌便从床上滚落了下来,在地上滚动了足足半个房间,撞到墙角的一只花瓶,又灰扑扑地滚了回来。 看到那丸药的模样,纪妃茵的脑中顿时嗡的一声,那不就是纪芙茵今天拿来给她,造成怀孕假象的药么?! 先前她明明就把这药仔细地藏在了枕头当中,怎么会偏偏在这个时候,自己漏了出来! 凉莲羽的视线所过纪妃茵的脸,又停留在了那颗已经沾染了许多灰尘的丸药上。 “这是什么?”凉莲羽冷冷地开了口。 第188章 妃茵入死牢 纪妃茵面如死灰,“不,臣妾不知道,不知道那是什么!” 在这种时候,就算狡诈如纪妃茵,也只有死鸭子嘴硬的份儿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帮哀家好好调查调查,贵妾这人放着的药丸,究竟是些个什么东西?” 凉莲羽的话音刚落,一旁的太医立即走了上来,将地上的那些药丸捡了起来。 纪妃茵顿时感觉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下,她明明就把那药丸藏好了的,怎么现在又会突然掉出来!? 不只是如此,皇后好端端的,又怎么会突然带了太医来给自己把脉,突然就问起了有关胎儿的事情?! 难不成是纪芙茵她……?!冷汗已经濡湿了她的额角,纪妃茵有些不敢置信,眼角的余光 震颤着看向纪芙茵。 凉莲羽神色淡然,坐在椅子上,似是漫不经心地饮者手中的茶,目光却在扫过纪妃茵的脸时,看起来有几分意味深长。 自己之前加班成珍珠时说的话,就算不能令凉莲羽全信,至少也可以令她起了疑心,对于身居皇后之位的凉莲羽来说,只要有了一丝疑心 ,就足够令她抽丝剥茧,去调查清楚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纪芙茵目光悠然地扫过纪妃茵,朝朝的仇,以及自己同她这么多年来的纠缠撕扯,今日终于要有个了断了! 在将那药丸细细研究了一番之后,钱太医同赵太医二人目光震惊地对视了一眼,随即战战兢兢地转过身来,弯腰对凉莲羽犹疑道:“回禀 皇后娘娘,此药……是可以令女子呈现假孕状态的妖物!” 钱太医话音刚落,纪妃茵的眼神顿时猛的一震,一种强烈的恐惧感顿时席卷而来,巨大的压迫感令她有种隐隐作呕的感觉…… 自己豁出命去赌的这一回,竟然还是落了她的套! 什么绝对不会被人察觉到,分明就是欺哄自己的谎言! 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的纪妃茵,目光竟有些慌乱了起来,冷眼沿着额角涔涔而下。 凉莲羽眉峰一挑,冷冷道:“贵妾,假孕药是怎么一回事,你是否应该跟本宫好好解释解释?” 在纪芙茵那夹杂了一丝冷笑的目光当中,纪妃茵压抑着自己身体的颤抖,跪在地上,声音已经变了调子,“皇后娘娘,臣妾,臣妾不知…… ” “不知?”凉莲羽冷冷一笑,“药是你服下的,这些个玩意儿也是从你的地盘上找到的,你说不知此事,可是觉得本宫年纪大了,好哄了 不成?!”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凉莲羽的声调猝地高了上去,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手上带着的翡翠镯子,硬硬地砸在了桌面上,发出令人心颤 的铿锵几声。 “臣妾,臣妾当真不知啊皇后娘娘!臣妾当真不知啊!” 看着纪妃茵涕泪交加,已经完全失了谋略的狼狈样子,纪芙茵只觉得自朝朝死后,盘亘在胸前的那一口闷气去了大半。 就算之前她不做出什么保证,不必说这药是百分百绝对不会被其他人看出端倪来的理由,纪妃茵她,也还是得乖乖地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到 这死胡同来。 紧抓着权利与**不松手的纪妃茵,在听到自己宁可牺牲自己委身于赵洛之的话之后,就算是只有一丝摇摇欲坠的希望,她也会拼命走出 那一步的。她与她坐了两世姐妹,纪妃茵的想法,她再了解不过。 “皇后娘娘息怒!大姐姐定是一时糊涂,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种糊涂事来的,请皇后娘娘高抬贵手,饶过大姐姐这一次吧!” 纪芙茵双眸含泪,似是万分不忍地跪在了纪妃茵的身旁,对着凉莲羽便磕头了下去,她的面容假装的足够悲切,真诚到谁都看不出她唇角 的一丝冷笑。 凉莲羽目光只是轻轻扫过纪芙茵,从那毫无变化的面容之上看不出分毫其他的意味。 可就在纪芙茵刚刚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纪妃茵顿时像是失去了心智的疯子一般,猛地扑了上来,用力的一巴掌掴在了纪芙茵的脸上。 “你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你用六皇子殿下威胁了我!否则我怎么会在你的逼迫之下服用了这些该死的药丸?!是你,分明就是你!” “贵妾情绪失控,你们也傻了不成?!”凉莲羽带着几分薄怒,扫了一眼纪妃茵的侍女,立即便有人走了过来,将纪妃茵“搀扶”到了一 旁。 “二小姐可还好吧?”凉莲羽看似关切地望了她一眼,“需不需要让太医为你敲一下?” 凉莲羽的面容看起来像是关切无比,但纪芙茵却不难看出,现在的凉莲羽最关心的,应该绝对不是自己被打了这件事。 摇摇头,芙茵缓声道:“回禀皇后娘娘,芙茵无碍的,大姐姐现如今心绪不宁,做出了什么过激的事情,芙茵心里也是能够谅解的。” “除了宁王妃,纪家总算还是有个懂事的女儿的。”凉莲羽淡淡道,又将视线转投向纪妃茵,“你说是她陷害了你?” “是,皇后娘娘,就是她!若不是她,臣妾又怎么会被被逼吃下这鬼东西!是她,她威胁臣妾,道臣妾如果不能按照她说的来,她便要去 到殿下的身边,将臣妾取而代之啊皇后娘娘!” 纪妃茵面色惨白,生生哀呼着,“皇后娘娘,此事您定要调查个清楚啊皇后娘娘!” “大姐姐何出此言?!”纪芙茵脸色白了白,顿时一双秀美眼眸当中浮起一层受了屈辱的薄薄雾气,“大姐姐,芙茵已经是身有婚约之人 ,又对顾公子一往情深,又怎么会做出大姐姐方才所说的那种不堪之事来呢?!” “还请皇后娘娘明鉴!”纪芙茵忍着泪,对着凉莲羽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皇后娘娘, 芙茵向来都是与六皇子殿下毫无瓜葛的,更加没 有那攀龙附凤的念头啊!” 凉莲羽冷笑一声,看向纪妃茵的目光又寒了几分,“你真当本宫上了年纪,脑子也糊涂了是不是?” 纪妃茵身子一抖,面如死灰。 “一个朝廷重臣嫡出的小姐,一个只是早早失了身,不知自爱的庶女。若她想要将你取而代之,何必用那在背后偷偷威胁你的手段?!” “别以为本宫什么都不知道,你虽然入了宫,但是却对贵妾这一身份时有不满,你心心念念的,都是那六皇子妃的位置,难不成你敢说不 是?!” “只是先前那些个背地里的小手脚,虽说厌烦的很,却也是无伤大雅的,本宫也就不同你计较什么了,没想到现如今你却连这上不得台面 的法子都使出来了!” “假孕争宠,你可知这是死罪?!”凉莲羽面色狠狠一沉,目光似是冰冷的剑刃,直至纪妃茵的心脏,“罪行被察觉还不知悔改,竟还要 污蔑到自己嫡妹的头上,真是好一个贵妾!|” 凉莲羽的话说的越多,纪妃茵额上的冷汗也就越来越多,直至身子一软,竟是连跪都跪立不住,身子一歪,瘫坐在地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求你听臣妾解释,臣妾当真无辜啊!” 凉莲羽厌烦地摆了摆手,立即便有侍从上前,将她的嘴给牢牢地堵了起来。 “假孕争宠,不知悔改,这种女子,留在我皇儿的身边也是个祸害,来人啊,将罪妇纪氏押入死牢!” 押入……死牢?!纪妃茵的耳中顿时响起一阵嗡鸣,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自己的前途性命,怎么会如此轻易便断送了! “终归是跟我皇儿有过一场夫妻之情,今日本宫就暂且不要了你这条命,等你同皇儿道别之后,便自行了断吧!” 赵洛之本就在这宫中,要见面也用不了多久,凉莲羽这话中的意思,竟是不打算再给纪妃茵留命了。 只是,自己还需要利用纪妃茵走出那最后一步,至于她这条命保得住保不住,她是半分也不关心的,她要的,就只是再让她苟延残喘上几 日…… “皇后娘娘,芙茵有一不情之请,望皇后娘娘应允!”纪芙茵对着凉莲羽又是一拜,“此事虽然是大姐姐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只是还望 皇后娘娘看在祖父与父亲为国效力多年的份上,还让皇后娘娘宽容一回,让大姐姐与母家之人最后道别……” 纪芙茵轻声啜泣着,道的悲悲切切,“若是皇后娘娘不肯应允的话,至少,也求皇后娘娘允许大姐姐最后再祭拜刘姨娘一回,这一世的母 女情分,临了,大姐姐也总该回去纪府,最后祭拜一回的……” 凉莲羽的目光微微沉了下去,似乎是在沉思纪芙茵说出这番话的缘由,过了半晌,才听到凉莲羽又开了口。 “我大业重视孝道,你这话说的倒也不错。本宫就再给她最后一个道别的机会,反正本宫也会派人看押着,料她也是跑不了的。至于这日 子么……” 凉莲羽淡淡道,“本宫也不是那刻薄心狠之人,本宫就给你们五日时间,好让罪妇纪氏亲手好好准备一下祭拜亡母的东西。过了五日,无 论再有谁同本宫说什么,罪妇纪氏,都是一定要得到惩处的!” 第189章 揭开掩饰 “至于这几日,也别说本宫不留人情,在那之前,死牢暂时也不必去了,就暂且软禁在这儿吧。” 阴冷地丢下这最后一句,凉莲羽便离开了赵洛之的寝殿。 直到外面传来的层层把守的声音钻入门扉,纪妃茵才像是恍然醒悟过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一双充血的眸子怨毒地盯住纪芙茵。 身旁伺候着的宫女见状,也都悄悄地退去了远处,反正外头有侍卫把守着,也不怕她会跑了出去。至于这位纪家二小姐么,同纪妃茵之间是敌非友,她们也是清楚的,根本就不必担心她会帮她逃出去。 “等我要死了,才来假惺惺的装好人做什么?!” “大姐姐说的这话我就不懂了,药丸是你自己没有藏好,被皇后娘娘看见了的,如不是你不小心,怎么会露出如此明显的马脚?” 纪芙茵似是怜悯地扫了她一眼,“大姐姐也实在不必怨我,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将那东西藏的不够隐蔽,我也只能将责任推的一干二净了,否则的话,若是被定罪成你我二人合谋,整个纪府的人恐怕都要因为你我而受到牵连。” 纪妃茵狠狠的啐了一口,“话说的当真是漂亮!反正现在要死的人是我不是你!你自然是怎么说都可以的了!” “大姐姐,我若是真的盼着你死,方才又怎么会冒险,在皇后娘娘的面前为你争取最后一个转机呢?”纪芙茵微微抬高了语调,将纪妃茵那恶狠狠的语气压了下去。 见纪妃茵总算是噤了声,芙茵压下自己心中的厌恶,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来,同她柔声说道,“大姐姐,你与我之间,当真便有着那么多的恨意么?” “先前的事情,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可若要真说起来,若不是你我二人母亲之间的恩怨,你我之间,何至于会有这样大的怨气?” “大姐姐不妨扪心自问,最初究竟是谁先撕破了这张脸,究竟又是谁现在背地里捣鬼的?可在那之前,大姐姐好好回忆回忆,芙茵待大姐姐是不是百般亲热?!” “你我二人之间,终于还有一丝扯不断的血脉相连,若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芙茵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姐妹兵戎相见的啊。” 说到这,纪芙茵的语气柔软了许多,似是重重的叹息了一声,目光当中有几分道不出的辛酸与疼惜,“说到底,我也唯独你这一个姐姐,大姐姐,你我二人争斗了这些年,也该算了吧。” 纪妃茵的面色冷凝了片刻,像是有几分动容,半晌,却还是发出一声冷笑。 “旁人说的可都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现如今要死的人是我,说出这些个的话的人却怎么成了你,难不成,你这个主动放下身段,一心想要求和之人,是打算替我去死不成?” “大姐姐此言差矣,芙茵的确是有心同姐姐求和,但却并没有打算要去死。”纪芙茵走上前,握住纪妃茵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我不会死,也绝对不会让你去死。” 纪妃茵又是一声嘲讽冷笑,“那是皇后娘娘的命令,难不成,你一个兵部尚书的女儿,能耐可以大到让皇后收回自己的命令?纪芙茵,你还是少在我的面前假惺惺了,你的心里在想什么,难道意味我不知道吗!?” “那大姐姐倒是说说看,芙茵现在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纪芙茵一句话,顿时令纪妃茵哑了声。 “大姐姐为何就是不肯信我?就算我还想要害你,可是现如今我还能如何来谋害你?皇后娘娘已经下令让你死了,我就算再做什么,也不会得到一个比让你死更加狠毒的结局了不是么?” “我方才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我不想要让你死,大姐姐,我们姐妹二人争斗了这些年,不是你损便是我伤,到头来伤了的也还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不是么?” 纪妃茵脸上的神情仍然是带着十二分警惕的,斗了这么多年的敌人,突然来说要同自己握手言欢,并且还要将自己从死亡当中相救而出,这种事怕是换了谁都不会相信的吧。 看到她那不信的神情,纪芙茵苦笑,“既然如此,大姐姐你便这样想吧,反正左右都是要一死了,不如就再信我这个昔日的敌人一回,若是不成,结局也还是你已经知道的结局。若是我当真能够救你与濒死,从此——” “从此你我二人之间,恩怨便一笔勾销,自此只有姐妹相爱之情,再无仇敌相残之意。如何?” 盯着她的脸注视了半晌,纪妃茵半信半疑道:“说的倒也不错,反正再如何,最后再差也躲不过一死了。只是这一回,你又要我如何做?” “至于这件事,还需得芙茵回去好好布置一番才成,大姐姐暂且耐心等待,芙茵绝不会让大姐姐就这悄无声息地死在这深宫当中!” 说着,纪芙茵的眼底划过一抹幽暗的冷光。 出了赵洛之的寝殿,纪芙茵同沅千伊二人一路无话,直到离开了宫门外,才听得沅千伊笑道:“你那演技当真是精湛,若不是知晓你平素的想法,想必连我也要被蒙骗过去了。” “那你觉得我方才说的那些话,她是信还是不信?” “这个么,信。就算是不信,也不得不信。”沅千伊道,“只是我却搞不懂,她不是你最恨的人么,现如今都已经遂了你的心愿,她只剩下死路一条,再无翻身的可能了,你又为何要眼巴巴地替她多求了这五天的寿命?” “留下她,自然是因为她有用。”纪芙茵眯起眼睛,笑得意味深长。 其实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事情就一定会是自己设想的那样,但……若是老天爷没有刻意跟她做对的话,这件事也就**不离十了。 纪府。 青梅掀开门帘,看着纪芙茵,轻声道:“小姐,顾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吧,你们都出去。”纪芙茵放下手中茶盏,叮嘱道,“定要在门口看仔细了, 若是有什么旁的人来,定要阻拦住了,若是拦不住的人,也千万要提前来告知与我,知不知道?” 青梅应了声,立即走了出去。 过了片刻,门帘又一次嫌弃,这次走进来的人却是顾含谦了。 “芙儿,这样急着找我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纪芙茵微微一笑,却并不急着开口,一双眼眸只是默默地凝视他那张俊秀儒雅的脸,半晌,才慢慢道:“那件事,你究竟是要瞒多久?” 顾含谦微微一怔,“芙儿所指何事?” “帝君现如今虽然看似恢复康健,可是实际上他的命撑不了多久了。若是帝君一旦……到那时,掌权的人会是谁,不必我说你应当也清楚的。” 垂下眼帘,芙茵幽幽道:“我知你不爱这些,别人抢破了脑袋的,你却未必稀罕。可若你不那么做,你可有想过你我,抑或顾将军未来的生死?” “六皇子是个心狠手辣的,歹毒的程度丝毫不逊于当今的皇后。为了夺取权利,当年的她就能一把火逼死了你的生母,现如今你因我三番五次顶撞与他,你觉得他可会留你性命?” 生母二字一出,顾含谦的面色顿时微微凝固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是如何得知?” “那块玉佩,自打六皇子对你那玉佩上了心,我便觉察到那内里的隐情,必定不会是什么不足挂齿的小事,那玉也绝不是什么友人赠与你 的。” “只要稍作调查,便不难察觉到,那玉是曾经宫里面,极有身份的妃嫔才可以拥有的东西。一个妃嫔的东西,你怎么会有?算一算你的年纪,宫里面失踪的男孩子,就只有先前的太子殿下了……” 扬起视线,纪芙茵看他的神色有些复杂,“事到如今,你不必再瞒我了。” 顾含谦眉心微微蹙紧,良久,却又缓缓展开,神色之间竟然是带了几分轻松,“是了,我早该想到,你那么冰雪聪明,这种事自然瞒不了你多久,只是……就算知晓了又怎样?我从未眷恋过那张龙椅,你也不是贪慕权势之女子。” “那个身份,对你我而言,找回来不如将其埋在尘埃,自此我还是顾家的公子,陪你在这凡尘俗世做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日子,这难道不是你也一只渴盼着的么?” “以前是,现在,不得不是。”纪芙茵轻叹一声,“你真以为他会饶过了你?先前十三皇子的举动,想必已经让他起了疑心,至于那个隐藏的太子是谁,这些年又藏在哪里,根本就不是什么难寻的答案。” 顾含谦不言,静静地凝视着她,果真,良久,芙茵缓缓道:“若你肯,必定没有失败一说,顾将军的手中掌握着最重的兵权。” “是要我……起兵?”顾含谦没心紧蹙。 纪芙茵轻轻摇了摇头,道:“非也,并不是起兵造反,而是拿回你原本该有的一切,起兵甚至都不必,你要做的只是保证那些兵权不会落在六皇子手中。” “深宫寂寂,你当真愿意同我一起被禁锢在那种地方?” “禁锢?也未必。”芙茵轻松地笑了笑,“等到那一天,你我再无后顾之忧,这天下究竟是要由谁来坐又有什么关系,到那时,你大可以与我一走了之。只是现如今,那母子二人……是当真留不得的了。” 第190章 最后的算计 第190章 最后的算计 再入宫时,赵洛之寝殿之外,已经被层层把守了起来,纪芙茵入内时,也遭到了好一番盘查。 只是短短一天时间,纪妃茵看起来就已经憔悴了许多,在见到她的时候,两只眼睛里面才迸射出了一抹难得的暗光。 “可是有法子了?” “大姐姐莫急,今天我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些的。”纪芙茵低声道,目光斜斜地扫了后方一眼,确认没有人跟随她一起进来之后,才又开口 道,“这个法子会有些冒险,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试上一试。” 纪妃茵冷冷一笑,目光当中竟夹杂了几分绝望,“还会有什么比死更加冒险的事情不成?” 今日的纪妃茵梳了一个相当别致的发型,脸颊一侧有头发松松地垂了下来,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别致的美感。在那垂下的发丝里面,芙茵可以看得到,她的脸颊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都已经被宣判了死刑的人,还会有谁来给她的脸上来上这样的一巴掌,她连想都不必多想,就能够猜得出来。 只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在她的眼中,除了绝望,她竟然还能够看得出,纪妃茵对赵洛之竟还是有情的。 这样一来,也就好办了许多。 “我说的这个法子,很有可能令六皇子殿下从此一败涂地,沦为平民百姓身份。不过……依大姐姐现如今的境况看来,让六皇子殿下沦为百姓身份,同姐姐恩爱厮守一声,倒是最好不过的了,只是不知道大姐姐是不是舍得?” 似是有些颓丧地笑了一声,纪妃茵开了口,“我都已经是现在这个模样了,还有什么舍得不舍得……至于他……我就算是死,也是要拖上他一起的!” 现如今纪妃茵的眼中,除了爱意,还有对赵洛之的恨意,当一个的人的思绪已经全部都已经被情绪所控制,也就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现在的她,只会将自己的主意当成救命稻草一般牢牢抓紧,是绝对不会有所怀疑什么的了。 轻叹一声,纪芙茵将怀中一物摸索出来,递到她的面前,“大姐姐,你可知先前那无故失踪的太子,现如今其实还活在这世上?” “他活不活,与我有什么干系?”纪妃茵的眼珠子动了动,看起来压根就不关系纪芙茵的话。 “大姐姐此言差矣,怎么会没有关系?太子是帝君最心爱之女子所生,若是得知太子现如今尚在人世,你觉得帝君他还会不会将皇位传给六皇子殿下?” 纪妃茵眉睫轻颤,纪芙茵继续说道:“大姐姐待六皇子殿下的感情,芙茵看得出,但殿下现如今身居高位,待姐姐自然也是不懂得珍惜的。” “若是用了这个法子,既能够令大姐姐你保住性命,又可以令六皇子殿下回心转意,重新认识到姐姐你。” “身居高位之时,身边自然是不缺献殷勤的女子,可一旦落了难,唯一陪在身边的人,就显得弥足珍贵了,不是么?” 纪妃茵听得芙似懂非懂,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可就算是太子回来了,与六皇子殿下又有什么关系?赐我一死的人是皇后,就算太子回来,也改变不了这一事实的。” 纪芙茵微微一笑,“是么?大姐姐,就算是先皇后死了,太子总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踪吧。先皇后一死,太子失踪,其中最能够得利的人是谁?” “你是说……?!” 见纪妃茵倒吸了一口冷气,纪芙茵又道:“此事,我虽说是偶尔得知的,但毕竟牵扯甚重,若不是为了救大姐姐你一命,着实也不必出此下策的。当现如今,除了这样冒险,芙茵当真是想不出什么别的法子,能够来救下大姐姐你一命了。” “至于要如何做,在什么时候来做这件事,我们也需得快些商议了,否则的话,若是拖没了机会,大姐姐再想要从死里逃生,可就难了!” “这东西你先藏好,等待那一天,大姐姐你只管按照我说的来做……”纪芙茵拉着纪妃茵的手坐下,一字一句地说道。 听罢她的话,纪妃茵的心里颤了颤,良久才像是狠下决心,用力地点了点头,“六皇子殿下,当真不会有事的,是不是?” “自然是不会,那些个错事都是皇后一人所为,六皇子殿下最多只是被夺去皇子身份,性命必定无虞的。” “那便好,那便好……”纪妃茵咬牙喃喃着,将芙茵递来的那东西小心藏了起来。 两日之后,凉莲羽的旨意传了下来,允许纪妃茵回纪府祭拜亡母,为保纪府颜面,只派了三五人来看守。 虽说只是普通的三五侍卫,凉莲羽的心里也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一来纪妃茵只是一名不懂半分武艺的弱女子,像逃也没有法子,二来,这纪妃茵不过就是纪府的一名不得宠的庶女,纪府也不会因为她而得罪了她这个皇后。 可令凉莲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出宫的路上,纪妃茵却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感到震惊不已的事情。 走至一处拐角,纪芙茵的眼角低低地扫了斜前方一眼,冲纪妃茵使了个眼色。纪妃茵心领神会,立即抬手,重重一巴掌推在了她的身上。 “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从来都没安好心,还敢冷言冷语的嘲讽我,真当我不敢打你了不成?!” 纪芙茵踉跄后退几步,眼睛里已经开始闪起了泪花,“大姐姐怎的突然又说起了这个,芙茵究竟是做了什么!?” “少跟我装无辜,你那一套,我是不会吃的!” 一边恶狠狠地说着,纪妃茵一边抬手去打对方的脸,纪芙茵连连后退,终于哎呦一声跌坐在地上。 见状,身旁的几名侍卫连忙上前搀扶,就在这个时候,纪妃茵猛地转过身,冲着一旁的小道上飞快地跑了过去! 冲到前面的一处小院子,一名上了年纪的男子正身着一袭明黄,坐在一丛花蕾之下,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 “臣妾参加帝君!” “你是……?”帝君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正在这棵树下悼念已经亡故的苏皇后,在这种时候他是最不喜欢有人来打扰的。 “回禀帝君,臣妾是六皇子殿下新纳之贵妾!臣妾今日冒昧,冲撞到了帝君,实则是因为……” “大胆罪妇,竟敢冲撞帝君!” 正说话间,那几名负责押送她的侍卫便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架住她的手臂,用力地向后拖去。 “帝君!帝君!臣妾有话要说!帝君!”被他们强迫架着向后走去,纪妃茵用力地转过头来,声嘶力竭,“帝君的太子还活在这个世上!苏皇后母子是被奸人所害了啊帝君!” 帝君原本那低垂的视线猛然一震,用力做了个挥手的动作,忽然间一阵猛烈地咳喘,“慢着,把人给朕带回来!” 侍卫脚步一顿,帝君命令不敢违抗,又将纪妃茵给用力地拖了回来。 而在这时,纪芙茵也已经赶了过来,见到帝君,连忙跪地行礼,又扯了扯纪妃茵的衣袖,“大姐姐,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快快向帝君赔罪!” “帝君,臣妾绝非胡言乱语,帝君的太子的的确确还活在这世上,这便是臣妾的证据!”纪妃茵甩开芙茵的手,自怀中掏出一只干干净净的帕子,双目灼灼地捧到了帝君的面前。 立即便有公公走了过来,将纪妃茵手中的东西接过,打开,目光顿时有些狐疑,那帕子里面抱着的,只是一张折叠好了的白纸。 将那白纸展开,送到帝君的面前,里面是一块墨印,像是涂在了什么东西上,又拓印在上面的一样。 见到那上面的墨痕,帝君的目光猛地一颤,颤声道:“这,这块拓印,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先前臣妾偶尔见到了这块玉佩,觉得与先前听说过的,唯独宫中之妃嫔才有的玉佩很是相似,便偷偷拓印了这块,后臣妾又偶尔得知,这半块玉佩是帝君与苏皇后的定情之物,那玉佩的主人是谁,臣妾不说帝君想必也会知道了吧!” 捧着那拓印,帝君的手颤抖了起来,“这玉佩的主人,他在哪里?!你说的那被奸人所害,又是怎么一回事?!” 把心一横,纪妃茵道:“此事臣妾也是猜测,说出来终究偏离事实,帝君若真想要知道,为何不让他亲自进宫,来将所有的事情告知帝君呢?” 踉跄了几步,帝君的神情先是震惊,随即又是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样,只是那眼眶竟有些微微泛红,“朕的太子还活着,朕的太子还活在这世上!” 看到帝君这般模样,纪芙茵那颗高悬着的心总算是彻彻底底落了地。 再接下来,便就要看那顾含谦的了。赵洛之耳目众多,这种时候想必连安插在帝君身边的也已经有了,这时候,方才发生的一幕应当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也说不定。 依照赵洛之那心狠手辣的性子,应对会马上会顾含谦出手才是……纪芙茵缩在袖中的双手紧紧攥了起来。 比起日后时常提心吊胆,不如赌上这一回,若是成了,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必活在赵洛之的梦魇当中了! 第191章 妃茵之死 銮华殿。 大殿之上,帝君面色沉静,一言不发。凉莲羽坐在他的身侧,心中却有些不可名状的惶惶之感。 原以为,太子当日是在火中被烧成的灰烬,怎的现如今,他竟又突然冒了出来? 若是只有太子一人倒也不碍什么,若是当年宫里头有知情的老人,也同太子在一处,那他们母子这么多年来的苦心积虑岂不是就…… 凉莲羽的眼角扫过一旁的赵洛之,赵洛之轻轻地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 太子的身份是谁,他早就已经可以肯定了,这次他紧急派出的,是五名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顾含谦,也别想要逃走。 等到这件事情一结束,至于纪妃茵她……赵洛之目光一寒,视线被殿门处进来的人给吸引了过去,顿时脸色微微一变。 他明明就已经派去了五名绝顶的高手,他为何身上竟只是受了些轻伤!? 凉莲羽的视线也在打量着进来的人,心口顿时狠狠一闷,原来那被顾将军收养了的弃儿,竟然就是她一个失误,没能彻底将其毁灭了的太子!可在他身后的那苍老男子又是谁? 凉莲羽打量了几眼,瞳孔猛地一缩,虽然他的脸上遍布疤痕,看不出原本的模样,可是她却还是隐隐约约辨认了出来,原来竟是他,竟是当年那个不起眼的公公,带着太子偷偷逃了出去! “你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正面看着顾含谦,看到那似曾相识的眉眼,看到他一举一动中都有她当年的影子,即便是不必拿出什么证物来,他也已经可以肯定,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当年以为死了的皇儿! “回禀帝君,是方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行黑衣人攻击,那群人像是刻意为我而来,招招致命,虽说臣与父亲拼命自保,却还是受了些轻伤。” 顾含谦回的轻描淡写,手中还连着一小块铜牌,“只不过,令臣疑惑的是,那些人竟像是从宫里出去的,腰间还挂着这样的小牌,因此臣 大胆猜想,这件事会不会是同臣今日忽然被召见进宫一事有关?” 一旁的公公将那铜牌呈了上来,帝君只一看,心里顿时便明了了,那铜牌再明显不过,就是出自于赵洛之手下的。 轻轻摆摆手,示意公公将那铜牌收下,帝君取出那拓印,看着顾含谦,“孩子,你的身上可有这样一块玉佩?” “帝君是如何知道的?”顾含谦惶惑道,“此物乃是亡母所留,臣自小便一刻不离身,帝君这拓印是从何而来?” “皇儿,朕总算找到你了!”在听到他亲口承认之后,帝君终是忍不住老泪纵横,将他的手牢牢握住,“你就是朕的太子啊!当日是朕疏忽了,朕没有亲眼所见,便相信了那些小人所说你失踪了的谎言!” 凉莲羽脸色微微一变,“帝君,臣妾觉得此事可能有诈,太子当日明明就——” “你给朕住口!”帝君猛的呵斥一声,一双眼睛瞪大着,“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当日所作所为之事?!你瞒得了一阵子,瞒不了一辈子!” “原本是看在老六的份儿上,加之你这些年也算是勤勤恳恳管理这后宫,朕也就忍痛不打算与你追究了,可没想到,你教出的皇儿,竟然也是像你一般的心狠手辣!” “父皇?!”赵洛之面色一变。 “为什么在太子来的路上,会突然遇到你派去的刺客?!想必你早就已经知道太子的身份了,是不是?!可你非但没有来告知与朕,而是 偷偷想要置你的皇兄于死地,这般心狠手辣,真不愧是皇后你的好儿子!” 顾含谦面色仍是诧异,除了纪芙茵,想必谁都不会怀疑他此刻的震惊是有所假扮。 “帝君,太子是何意?臣只是被将军好心收养了的弃儿,如何会是多年前离奇失踪的太子?” 赵伯上前一步,“公子,此事,还是由老奴来回答吧……” 在赵伯那有些浑浊的嗓音当中,当年凉莲羽是如何用尽手段,迫害了当年的苏皇后,又是如何落井下石将苏皇后与年幼太子逼到了死路上,之后,他又是如何冒着被火活活烧死的危险将太子救出,这些事,都在赵伯的讲述当中,一一变得清晰了起来。 凉莲羽的脸色开始越来越难看,当年那些事情,她以为自己已经除掉了所有的后患,岂料这最大的后患,竟然还在自己的身边! “帝君,此事是污蔑,是污蔑臣妾!” 凉莲羽的话还没有说完,立即就被帝君怒气暗涌的一个视线给止住了辩驳。 盯着那双眼眸,帝君一字一句道:“废后位。终生囚于天牢,非死不得相见!” “帝君?!”凉莲羽的脸色刷的一下惨白到了极点,但即刻,立即便有人从旁边冲出,夺去她的后冠,将其毫不留情地拖了出去。 赵洛之胸口一颤,连忙跪了下来,“父皇,此事与儿臣无关,儿臣当真不知……” “我大业,向来主张以仁治国。”帝君的语气,已经愠怒到了极点,“刺杀手足,此等凶残之事,绝不能容忍!你也莫要怨恨父皇,是你做出了这样的错事,父皇,也是不得不杀一儆百!” “传令下去,封六皇子宫殿,将其押入天牢反省三日,三日过后,将其贬为庶民,终生不得踏入宫中一步!” 说罢,帝君的目光中似有几分不忍,别过了自己的视线,“天牢当中阴冷潮湿,你再自己回去取几件厚实的衣裳吧!” 赵洛之面色僵硬,牙齿紧紧地扣在一处,他心里清楚,这几件厚实衣裳,就已经是帝君在最后给自己最大的宽容了。 侍从近乎是半拖半拽,才将面色僵硬的赵洛之给拖了出去,眼前是父子团聚的一幕,纪芙茵微微行了一礼,便同纪妃茵一起退出了大殿。 刚一走出大殿的房门,还不待同纪芙茵说上几句,纪妃茵便忙不迭地跑了上前,死死地扯住赵洛之的衣袖,眼神当中有几分说不出的疯狂。 “殿下,殿下……”纪妃茵捧住他的手,“殿下就算不再是皇子了,妾身也还是会陪着殿下的,殿下,妾身会一直陪着殿下的……” 赵洛之阴寒的目光缓缓地扫到她的脸上,语调听起来就像是初冬的薄雾,“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殿下,妾身不能没有殿下,妾身只是……” 赵洛之忽然微微一笑,手掌抚在她的发髻上,将她发上的一只金簪取下,掂在手中把玩着,那一抹笑让纪妃茵几乎看的痴了过去。 她沉浸在他的笑当中,可芙茵却能清楚的嗅到他眼眸当中的血腥味,一如前世,他夺走自己性命之前,那一瞬间的血腥味。 果不其然,只是短短的一刹那,那根金簪就已经狠狠地刺入了纪妃茵的喉咙,鲜血沿着她的颈间蜿蜒而下,她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惊恐迷惑了起来。 “殿、殿下……?” 笑意从赵洛之的脸上散去,略微扭曲的眉目当中,满满的全都是恨意。 “这样都是便宜了你……竟敢阻了我的路……!” 从牙缝中挤出这句阴冷到了极点的话,赵洛之拂袖,将抽搐着的纪妃茵推到了冰冷的地面,冷冷地转身而去。 看着那在妃茵身下蜿蜒扩散的血泊,纪芙茵缓步走上前,盯着喉咙已经发不出声音的纪妃茵,青葱似的指尖将她粘在血泊里的的头发轻轻挑起。一个淡漠的微笑爬上了她的唇角。 “纪妃茵,你怎么会真的傻到信我跟你还有姐妹情?你害死了我真正的姐妹,你觉得我会原谅你?”纪芙茵冷漠地看着纪妃茵那不甘的眼神,“其实你也不必怨我,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死的,现在你只是在死之前帮了我一个忙而已。” 站起身,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纪芙茵最后看了她一眼,“你放心,虽说纪家早就以你这个女儿为耻了,可至少一口薄木棺材,还是给得了你的。另外……大姐姐,死在最爱的男人手里,这种滋味你总算尝到了吧?” 看着纪芙茵渐渐远去模糊的身影,纪妃茵徒劳地张了张嘴,最终却也只是发出一串气流的声响…… 天牢。 只要一走进这里,纪芙茵总会觉得有一阵冷飕飕的风吹在自己的身上,阴冷又潮湿,即便是温热的六月天,也会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自打顾含谦回了宫,认回了他原本的身份,这宫里的每个人见了她,无一不是战战兢兢,恭维到了极点。 隔着厚厚的栅栏,赵洛之正稳坐在一角,看到她来,面色微微有些惊诧。 冷冷的嗤笑一声,赵洛之向这边看来,“你已经赢了,还想要怎么样?你现在可是太子最宠爱的女人,若是还觉得不够解气,不妨禀明帝君,直接夺了我这条命,岂不是更合你意?” 纪芙茵笑了笑,眼神带着几分嘲讽地看向了他,“你着实不必拿话来引导我做什么决定,赵洛之,我明白你的心思。” “你以为我没有办法将你置于死地么?我只是不情愿那样做罢了。因为对于你这种被权势**侵吞了所有心智的人来说,让你低贱的活一 辈子,比让你干脆死去更加能够令你体会到折磨的滋味。” 赵洛之神色一僵,先前那气定神闲的气度,此刻在他的脸上竟是分毫也看不见了。 盯着那张惨败了的,已经毫无生机的脸,纪芙茵轻笑道:“如果你实在忍受不了,也可以选择自杀。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人在乎你究竟是那 个高高在上的六皇子殿下,还是一个选择自杀逃避的,懦弱的废物了。” “为什么?!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赵洛之恨恨道,“宁可冒着自己也会死的风险,也要将我置于这种生不如死的境地,纪芙茵, 你这女人当真歹毒!” “歹毒么?或许吧,但也及不上你的万分之一。”纪芙茵对着他轻轻挑眉,抬手,将一柄精致的刀子抛进了牢里,“自杀还是活下去,自己选择吧。” 转身离开时,她听到了赵洛之近乎崩溃的嘶吼。 死,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是最大的解脱,可在她说那番话之后,她敢断定,高傲一世的赵洛之,只会在永无止尽的纠结中与自己争斗,绝不会如此轻易就让他自己解脱得了的。 不过,就算他往后再如何凄惨,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走到快要离开天牢的地方,纪芙茵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温暖而明亮的阳光已经从前方轻柔地洒了下来,阴冷的感觉开始一点点地脱离了她的身体。 她看到在前方,有那眉目如画,笑意清雅的男子正在等她。 从此之后,她不必再活在那提心吊胆的算计之中了。从今以后,她只有良人相伴左右,再无阴谋纠缠…… 第192章 危机重浮 找回了失踪多年的太子,帝君心头大喜,身体也跟着好了许多,就连太医都为帝君恢复的如此迅速而啧啧称奇。 为了表示对纪芙茵的嘉奖,帝君特意将她留在宫中小住,名义上是为了奖励,实际上,也是想要看个清楚,她究竟是不是适合陪在太子身边的女人。 暂居在琼华阁内,凝视着窗外那一片郁郁葱葱,纪芙茵的眉眼之间有些恍然。 没想到又一世,到底还是回来了这深宫当中,到底还是应了天定凤命这一身份,只不过不同的是,现在的她却不再觉得慌乱不安了。 再过一天,就是赵洛之被赶出宫中的日子,一想到他将来要过着怎样颠沛流离,又郁郁不得善终的日子,她的心里就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暗爽。 扶了扶发髻上明晃晃的金步摇,纪芙茵微眯起眼睛,这个时辰,顾含谦正在陪着帝君, 像是为了弥补这么多年对太子的亏欠,帝君就像是要在短短几天之内,倾尽所能来将自己称帝经历上的一切都教会给这个失而复得的太子。 见她的茶碗空了,落玉手脚轻快地又为里面倾注满了一盏茶,轻笑道:“太子殿下的要求,帝君看来是要应了呢。” “自然是要应了的,聘礼我们纪家都收下了,就算他是太子,也断断没有送了聘礼又悔婚的规矩。”青梅笑道,“只是没想到,顾公子竟然就是失踪了的太子殿下,奴婢刚知道的时候,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呢。” 二人正说着,门外便有宫人传道,太子殿下到了。 顾含谦一进门,看见他那脸色,纪芙茵眨了眨眼睛,微微一笑,“这表情可不像你。” “哦?”顾含谦轻掀下摆,在纪芙茵身旁坐了下来,“那你倒是说说看,什么样的表情才像我。” 隐藏了多年的身份,终于真相大白,不必再遮遮掩掩。顾含谦的言谈举止之间,也就不用在想前些年那样,刻意的遮掩自己的锋芒与那与生俱来的十足贵气了。 虽说那些为了掩饰而刻意营造出来的低调不见了,可唯一不变的,是顾含谦神态当中的那抹淡然,不管到了什么时候,他的神态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可现在,他的眉眼之间,那份云淡风轻之间,竟然夹杂了一丝淡淡的忧虑。 “发生了什么事?” “六皇弟他,被放出天牢了。”顾含谦淡淡道,只是神态却不像是他的语气那么的淡然, “不是提前被贬出宫,是被放了出来。” 纪芙茵一震,手用力一抖,茶水从杯子里面晃了一些出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含谦,“被放了出来是什么意思?” “放出天牢,解封六皇子寝殿,罚闭门思过三月。” “帝君改了主意?”纪芙茵有些惊诧,就算父子之间血浓于水,帝君舍不得这个曾经也是倾注了无数心血的儿子,要收回之前的惩罚,可是只不过是过了短短两天,对于赵洛之的处罚就从之间的严苛,到了现在这样轻描淡写的程度…… 难道说,帝君对赵洛之的疼爱程度,真的已经到了,可以忽视他蓄意谋害太子的程度?还是说这当中另有隐情? 稳了稳稍稍有些乱的心神,芙茵又追问:“那凉氏呢?她难道也……?” 猜到了她要问的是什么,顾含谦缓缓摇头,“说来倒是有些怪的,父皇宽恕了六皇弟,可是对凉氏的处罚却加重了。” “加重?” “不错,父皇愿意是将凉氏终生囚于天牢,可今日父皇却又改了主意,将于今晚子时,赐凉氏毒酒一杯。” “赐死?”纪芙茵错愕地低呼一声。 帝君宽赦了赵洛之,却将凉莲羽给赐死……? “这到底是……” 顾含谦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父皇态度坚决,先前凉氏同六皇弟所做之事,父皇也并未公开,随便寻了个借口,大臣们也就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阻拦。” 右眼皮凉凉地跳了下,纪芙茵目光暗暗一转,本以为这次可以令赵洛之万劫不复,谁料他竟然又绝处逢生了! 这次也算是彻底撕破了脸,赵洛之一旦翻了身,他们的处境可就…… 帝君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顾含谦也并不完全知情,纪芙茵凝眉深思,“在帝君改变主意之前,有没有什么人曾经求见过帝君?” “没有。”顾含谦想了想,又道,“只有皇后与她的侄女静娴郡主,陪同父皇用了一次晚膳。” 凉莲羽被夺去后位当天,立即就有大臣联名上奏,说是后宫不可无主,按照帝君现如今的年纪,也没那么多的心思浪费在后位人选上,便按照先前的位分,将平日里不言不语,安分守己的孙贤妃封了后。 帝君这一举动,纪芙茵却是清楚他内心用意的,孙贤妃母家虽然也算显赫,可孙家在孙贤妃一代过后却是人丁单薄,整个家族在孙辈里,就只有孙妙琼一女,也就是孙贤妃的侄女,静娴君主。 这样一支人丁单薄到,主支近乎绝了后的家族,就算声势再如何浩大,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影响不到皇位的继承。 而孙贤妃,膝下并没有任何子嗣,由她来做这个皇后,势必不会对皇子继位一事,做出类似与凉莲羽般不择手段的事情。 只是……孙贤妃她也是识得的,慈眉善目,不多言语,与宫中任何妃嫔都是淡如水的交情,不与人交恶,但也没有关系过密之人。 至于静娴君主更不必说,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赵洛之想法子转圜的人才是。 待到顾含谦离开之时,纪芙茵的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纳罕。 青梅见状,迟疑了一下,压低声音,“小姐,奴婢先前可是听说了一件事。” “是什么?” “昨儿晚膳时,奴婢听说,不知道静娴郡主同皇后娘娘说了什么,惹得帝君勃然大怒呢。” 纪芙茵又是一阵错愕,孙皇后带着孙妙琼退下的时候,她是碰巧经过的,那两人脸上的神情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刚刚把帝君惹得勃然大怒的样子。更何况,若是帝君真的对这两个人勃然大怒了,又怎么会让她们两个面带微笑的离开? 静娴君主……孙妙琼……难道是……?! “落玉。”纪芙茵吩咐道,“用最快的时间,把静娴君主的事情给我打听个明白,尤其是以往来到宫里时,除了孙皇后, 她还曾见过什么人。” 这种需要不露痕迹打听消息的事情,还是交给稳妥些的落玉比较好。纪芙茵坐回到贵妃榻上,嗅着杯中的梅花茶,心里却不住一阵躁动。 不知道怎么了,这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就好像是自己刚刚跳过了一个小水坑,本以为逃过了那一难,谁知眼前竟又出现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 但愿是自己的错觉才好,芙茵深吸一口气。 约莫过了大半日,落玉便回来了。 “小姐,奴婢都想法子打听清楚了,这位静娴郡主,人如封号,果真是个安静娴雅的,虽说平日里进宫次数是多的,可是除了皇后娘娘之外,她是谁也不去刻意亲近的,总是安安静静的乘着一顶轿子来,又乘着一顶轿子走。” “她当真同六皇子没什么瓜葛?”纪芙茵微微挑眉,“宫里头的奴才一个个的也是圆滑的很,你当真打听清楚了?”、 “回小姐,奴婢都打听清楚了,绝不会错的。更何况,那就是一个郡主,小姐让奴婢打听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一个宫人瞒着,总不会所有人都刻意瞒着,说辞还都是一模一样的吧?”落玉小心翼翼回道,“小姐是疑心她同六皇子……?”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并不回应落玉的话。 这么看来,落玉打听的是没错的了,可是……若是同赵洛之连点头之交都不算, 那又怎么会……难不成,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正琢磨着,青梅忽然走了进来,“小姐,外面来了皇后娘娘的人,说是有些见面礼要送给小姐。” “这个时间?”纪芙茵扫了眼窗外略有些暗淡的天色,都已经快要入夜了,孙皇后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送来东西? “皇后娘娘真是有心。”客套的说句恭维话,纪芙茵起身理了理衣裳,“快请进来。” 青梅应了声,走了出去,随即门帘一掀动,一缕幽香便先于人前钻了进来。 再然后,便是一名身着荷粉衣裳的女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浅笑,轻轻低头避开门帘一角的时候,发簪上的珠串撞击在一处,发出温润的叮咚声响。 这女子身穿的衣裳虽不华丽,但从用料做工上一看便知绝非凡品,再看看她头上珠串,颗颗都是龙眼般大小的上好珍珠,绝非宫中奴仆用得起的。 正抬眼间,当她的视线停驻在眼前女子的脸上时,纪芙茵顿时有些愣住了。 眼前女子的脸上带着一抹微微笑意,眉似远山,眸似星辰,粉白的脸颊更比桃花娇艳,一点樱唇正扬起一抹精致的弧度,微微弯起的一双眼睛好似微弯的桃花瓣,透着一股子的娇媚,整个人却又有种说不出的端庄娴雅。 如果说纪妃茵是这世间女子当中的佼佼者,再也找不出更胜她容貌的女子,那么眼前这粉衣女子便是那天上的仙女,压根就不会想要用眼前这张美艳绝伦的脸,来同人世间那些庸脂俗粉做比较。 这人……会是谁?纪芙茵一时间有些迷惑。 第193章 家宴上的试探 眼前美艳绝伦女子见她有些呆住的样子,抬手微微掩唇,脸上笑意更加明显了三分,如此明艳动人的笑容,别说是男人了,就连这满屋子的侍女都齐刷刷的看呆了。 美貌女子开了口,笑意盈盈,“纪家二小姐果真名不虚传,样貌果然是一等一的清秀雅丽,难怪能得了太子的青睐。近几日我也时常听到姑母提起纪二小姐,总是好奇会是什么模样,今天总算是见着了。” 纪芙茵也微笑,弯身行礼,“见过静娴郡主,郡主若是想见,只管让下人们通传一声就是,怎敢劳烦郡主亲自到来。” “竟是被你猜到了。”孙妙琼抿唇一笑,微弯的眼角斜斜上挑,在这隆冬寒月里,那笑意竟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袖口抬起,微微扫过身后的匣子,孙妙琼道:“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替姑母送些东西来给纪二小姐。姑母说前几天见了二小姐,只觉 得亲切的很,可惜见的匆忙,没来得及给见面礼,今儿正打发人送来呢,恰好我见了,又想看看纪二小姐的模样,便来了。” 俗话说得好,人无完人,在这世间,容貌过于艳丽的女子,嗓音一般都是不太能够拿得出手的,可眼前的孙妙琼却颠覆了这一说法。 孙妙琼一开口,那声音立即就像是春天里的第一声鸟啼,清脆婉转,柔美温润,不管其他人先前在做什么,只要听到她的声音,注意力立即就会被她给吸引了过去。 就算是活过了两世的纪芙茵,在见到孙妙琼之后,也禁不住在心里暗暗感叹一句,老天爷对这个女子还真的是偏宠,几乎把这世间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都加在了她的身上。 “姑母说,这套玉石头面不是什么难得的东西,只是觉得它很是衬得上纪二小姐清秀雅丽的气质,让二小姐不必拘泥,只管戴着玩就是。” 孙妙琼让身后的宫女托着,掀开了那盒子,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多谢皇后娘娘赏赐,臣女感激不尽,愿皇后娘娘福寿安康。”纪芙茵跪地,双手恭敬抬起,以一种无比尊敬谦卑的姿势接过了那套玉石头面,行了完整的礼节,这才站起身, 将那套首饰给了落玉,命她好生收起来。 孙妙琼看来,的确就是好奇想来看一看这位纪二小姐,东西送到了,再简单说了几句,孙妙琼便离开了。 纪芙茵亲自将她送出了琼华阁,临别时,又附身对她行礼,恭顺道:“芙茵恭送郡主。” 孙妙琼转过身,对着她温雅一笑,目光柔和,就像是在打量一位老朋友般,“二小姐,你我之间,实在是不需要拘泥这些俗礼的。你我年纪相仿,听姑母的讲述,你我的性格也是很投契的,只管当我是你的朋友就好。” 纪芙茵微笑,稍稍点头,“郡主厚爱,芙茵当真是受宠若惊。” 回了房间,落玉正将那首饰收拾好,估摸着孙妙琼走远了,开口道:“小姐,这郡主看起来倒是个和和气气的,性子还真是像极了现如今的皇后娘娘。” 纪芙茵随意点点头,在前世,她只是知晓有孙妙琼这样一个人,却并不了解她的性格到底是怎样的。 青梅像是压了一肚子疑惑,“小姐,那套玉石头面,奴婢也是看见了的,虽说样式还算别致,可那种成色就算是拿出了皇宫,在我们纪府也算不得多珍贵的东西。小姐平日戴着也不会多稀罕,怎么还要好好的收起来呢?” 芙茵笑笑,看向青梅,“你当皇后娘娘说,让你戴着玩一玩,就真的是给我随便戴着玩的了? ” 的确,孙皇后在宫中,向来都是安分守己,不多言语又慈眉善目的模样,可那也只是传闻,据说。 顾含谦的生母是帝君所爱之女子,有她在,自然压得宫中其他人死死的。再然后,又横空杀出来个心狠手辣的凉莲羽,手段毒辣,更是将后宫整治的服服帖帖。 在那种环境下,原来的孙贤妃,她那随和不多言语的一切,到底是她真正的心性,还是只为了保全性命做出来的假象,谁也不敢肯定。 在没有利益冲突的前提下,她谦卑一些,总比太过嚣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树敌了的好。 青梅一梗,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奴婢笨了。” “也不算笨,只是一下子变得安逸下来,太过松懈了。”纪芙茵脸上的笑意收了几分,有意提点道,“想要放松无可厚非,但是你们都给我牢牢记住,现如今我们是在宫里,不必在自己府中。在这里我们惹不起的人太多,都给我谨慎了些,千万不要一时疏漏,无端惹祸上身。” 落玉同青梅两个人顿时一凛,用力地点了点头。 本以为这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当晚饭刚刚端上来的时候,帝君身边的小太监便到了,说是今日在銮华殿设宴,命纪芙茵也一同去。 因为顾含谦的关系,帝君对待她似乎总是要和气一些的,这些日子小赏赐也不少,再加上领了赏之后,小太监又告诉她,只是家宴,不必紧张之类的话,纪芙茵的心里也就不再多想什么。 可谁知,纪芙茵却怎么都没有料到,今日在帝君的家宴上,她竟然会看到无论如何都想像不到的人。 由于琼华阁距离銮华殿的距离最远,因此等她到的时候,位置就只有早早预备给她的那一处是空的了。 在帝君面前,为表敬畏,坐下之前都是不能抬头直视的,纪芙茵恭敬行礼,又因自己晚到而致歉了几句,得到帝君的应允之后,才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坐稳身体,就在她抬头的一刹那,目光对上自己左前方的人,纪芙茵顿时感觉浑身犹如一道电流窜过。 最上面的位置自不必提,是帝君与孙皇后之位,帝君右手边第一位,则是已是太子身份的顾含谦,而在顾含谦的右手册,那人——竟是赵洛之! 赵洛之一身青色滚金边长衫,束起的头发上只绑了一根样式简单的玉带,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只是短短几日,竟然就已经瘦削了不少,右手上那惯常带着的碧玉扳指,今日竟也不见了踪影。 见纪芙茵看过来,他的视线居然也不躲不避,只是微微沉了沉视线,面色就像是一口沉寂的古井,没有半分变化。甚至还带着那么几分隐忍与退避。 如果不是他的青色长袍上,那若隐若见的龙纹清晰可见,现如今这幅模样的赵洛之看起来,简直同之前那个张狂跋扈的皇子完全不同了,就只像是一个略显清瘦的贵族公子, 神色之间还有几分道不出的倦意。 看来那三天牢狱生涯,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也把他给折腾的够呛了。只是……纪芙茵不着痕迹地错开自己的视线,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了。 帝君先前不是说,最少禁足一月么,还在禁足期间,怎的人就放了出来? 更何况,赵洛之同顾含谦之间的恩怨,帝君也是清楚的,帝君应该不是糊涂的人,怎么会…… 这样想着,心中的不安便越来越多了起来,纪芙茵藏在袖子里面的手轻轻攥成了拳头。似乎察觉到她内心的不安,顾含谦的视线也投向了这边来。 此时的顾含谦身着一袭华贵黑袍,上面用银线绣着霸气十足的龙纹,黑色为他那儒雅清秀的脸庞,增添了几分皇子独有的威仪气概,以往压 抑着,在赵洛之面前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现如今竟硬生生将一旁的赵洛之气势给压了下去。 对上他那含笑的目光,纪芙茵刚才还略微悬着的心,这才像是一片羽毛般轻飘飘落了地。 酒过三巡,帝君忽然清了清喉咙,话说了三五句,尽是些教导皇子们兄友弟恭的话,又说了没几句,才终于将今日的目的给道了出来。 “身为皇子,终归是离不开母亲教导的,你们两个人,虽然生母已经不在了,可是毕竟还是年轻,太子倒也罢了,可是老六你。”帝君看了一眼赵洛之,“罪妇凉氏教你的错处太多太多,需得早些改过来才是。” “父皇教导的是,儿臣先前不懂事,险些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日后必定谨遵父皇教诲,改过自新。”赵洛之恭顺道。 “朕也看得出,你尚且有悔改之意,那么今天,朕就再给你一次机会。皇后膝下无子,若是做了你母亲,想必会悉心教导你,断然不会像罪妇凉氏一般的。” 帝君话里的意思……是要让赵洛之认在孙皇后的膝下?! 纪芙茵一怔,心里满是狐疑,静静地屏了气息,安静地坐在原处,看似垂眸不感兴趣的样子,实际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不停地打量着这眼前的一幕。 顾含谦显然也不曾料到帝君会说出这样的话,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但也只是短短一瞬,随即又恢复到了从容的神情,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 第194章 迷局 难道说,自己因为时间太仓促,所以调查的不够仔细,也不够清楚,所以根本就没有看出来,孙皇后同赵洛之二人之间,实际上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么? 所有的可能性,都在纪芙茵的脑海里面百转千回了无数遍,但那些所有丝丝缕缕的可能性,都在她看到赵洛之神情的一瞬间,统统都被否定了。 在帝君的话说出之后,赵洛之的神情明显是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惊诧与不解的,在最初的一瞬间,因为本能反应,赵洛之下意识地看向了孙皇后,他的眼神当中有不解与迷惑,但是不管他眼中的神情究竟是什么,那神态都不像是在看着一个相熟的人。 人心的确难测,可是纪芙茵却相信,再怎么狡诈,再怎么有心机的人,在下意识做出举动的短短一瞬,他的反应一定是最真实的。 这样看来,自己打探的消息根本没有错,赵洛之同孙皇后之间,的确是没有什么关系的,那孙皇后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母爱慈爱宽容,愿意不计较儿臣曾经犯下的错误,愿意教导儿臣,儿臣自然感激万分!” 那惊诧的神情在赵洛之的脸上之停留了一小片刻,随即,他便离开席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对准上位的孙皇后行礼了下去。 “你的确是应该感激皇后仁爱,想想你曾经犯过的错处,还有谁愿意花那个心思去教导你?如果不是皇后向朕请求,道是你年纪小,一时被人给左右了心念才会犯错,还主动情愿想要来教导你,朕可当真打算,只当是没有你这个儿子了!” 提起之前的事情,帝君的怒火又像是有些压抑不住一般,被一旁的孙皇后温声劝抚了几句,怒气这才平消。 “皇儿是帝君的儿子,帝君仁善,皇儿的本质自然也不会有太大偏差,之前那些事情,过去便让他过去了吧,再然后有臣妾好生调教着,皇儿一定会改过自新的。” 孙皇后在说这些话的时候……似乎有在看了几眼孙妙琼。纪芙茵的视线又缓缓地移到了自己右手边,孙妙琼的位置上。 自打宴席一开始,孙妙琼就一直很少开口,像极了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不多言语,笑不露齿,只在必要的时候才会温柔的开口,回应帝君几句,眼神更是连看都不曾看向对面的两位皇子。 难不成是自己看错了?纪芙茵浅浅的啜了一口茶水,脑中的思绪又开始纷乱了起来,孙皇后同赵洛之当真没有什么关系吗? 可如果真的没有什么关系的话,她又为什么要将这个已经失去了帝君欢心的烫手山芋,主动捧在了手里? 不管她打得是什么主意,将一个曾经意图谋害太子,又险些被帝君驱逐出宫的皇子笼在身旁,这块滚烫的山芋捧在手里,她难道就不怕先烫伤了自己么? 这样看来,想法子将赵洛之从天牢当中救出的人,也应当是孙皇后了吧,可是……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看似毫无联系的许多事,似乎都在这一瞬间纷纷露出了端倪,可又全部揉杂在一起,就像是一团乱麻,她怎么也找不到理清它的最初的线索。 出了銮华殿,走到僻静的位置,顾含谦才开了口,“母后同父皇的感情,真是好到有些羡煞旁人了,父皇的脾气如此暴躁,母后竟然也能劝的下来。” 他这微笑着看似无心的一句闲聊,却引得纪芙茵也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地笑意,他果然也看出来了。 “是啊,之前我曾经听说,就算是备受宠爱的秀妃娘娘,在帝君动怒的时候,也是不敢进言一句的呢,这样看来,皇后娘娘往日里看似不被重视,实际上才是帝君最看重的那个呢。” 两人边说着,边对视了一眼,彼此都能将对方眼中的深意看的个清清楚楚。 孙皇后,这个女人,绝对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弱,虽然不知道她与他们究竟是友还是敌,但她的手段却是肯定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在这短短两三天,就已经让帝君对她如此信赖了。 敛了笑意,顾含谦的眉心多了几道不明显的折痕,“我总觉得,眼前像是有一个迷局。” 看他用眼神询问自己,纪芙茵轻轻一笑,反手握住他掌心,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洒脱,“反正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是不是迷局又有什么要 紧,重要的是,我们能一起走下去,别给任何别有用心的人机会。” “至于他们两个……我们先静观其变就好,是狐狸总要露出尾巴的。”纪芙茵淡然道。 虽然今天破例让他出来参加了这一场家宴,但宴席散去之后,赵洛之还是要回去禁足的,在禁足期间,就算他再有什么幺蛾子主意,也是很难实行的,那狐狸尾巴看来一时半会是露不了的了。 本以为将赵洛之认在孙皇后膝下之后,多少可以消停个十天半月,没想到,就在过了两天之后,一个更加令她震惊的消息,便从朝堂之上传来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纪芙茵手中的小剪刀一下子失去了控制,将一株长的正好的云竹硬生生剪错了三五枝。 “你说什么?!你听到的是真的还是假的?!”由于震惊,纪芙茵的声音都带了些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青梅。 青梅被她的样子给吓了一跳,愣了愣,在纪芙茵的又一次催促下,才连忙开口道:“回小姐,奴婢听的真真的,绝对错不了,顾将军他的确把兵权交了出来。” “是帝君命他这么做的?从此他也不再是将军了?”纪芙茵急急问道,“怎么会突然交出兵权?” 顾将军手握重权,但帝君对他却向来都是信任无比的,怎么会突然收回了他手中的兵权?! “这倒是没有,奴婢听的清清楚楚的,帝君只是收回了将军手中所有的兵权,但是却没有削去他将军的身份。将军还是将军,只是手中没有兵权了而已。”见她心急,青梅连忙说道。 纪芙茵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顾伯父戎马一生,最大的享受就是在沙场上奋勇杀敌,若是在他正当年的时候就让他脱去一身战甲,在家颐养天年,想必是要比杀了他都要难受的。 “知不知道帝君为什么要怎么做?!” 刚一问完,纪芙茵便自嘲地摇了摇头,自己这是关心则乱了,青梅不过就是自己从宫外带进来的一个小丫鬟,像帝君为什么会做出某个决策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打听得到。 只是还没等青梅开口回应,一个清润的男声便从房门处传了过来,“是因为我。” 顾含谦走了进来,今天外面又下起了雪,狐皮大氅上落了不少的雪花,纪芙茵连忙帮他脱下来,将它交到一旁的宫女手里。 接过落玉送上来的热茶,顾含谦道:“你们都先退下吧。” 待到房间里的侍从一一走出房门,纪芙茵才看着顾含谦的眼睛,问道:“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因为你?” “算了,这些过后再说也不迟,你现在怎么还有心思来我这里?”纪芙茵微微皱了眉,催促道,“兵权一股脑地被收了,顾伯父心里的滋味肯定不好受,你怎么不去将军府探望安抚一下他?” “没有那个必要。”顾含谦神色如常,喝了一口热茶,对上纪芙茵的视线,“你可知道,被父皇收回的兵权去了哪里?” 纪芙茵一时想不到,“哪里?” “父皇把兵权交到了我的手里。” 纪芙茵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冷气,“顾将军原本的兵权,现在全部都……?” “全部。”顾含谦重复了一下这两个字,“原本父亲也是心中抑郁的,但是一听到父皇的决定,那些个恼人的想法便全都没有了。” “太子殿下!”纪芙茵凝了眉,带着几分提点的语气道,“太子殿下的父亲,是帝君,至于其他人,父亲两个字可是万万不能随便说的。要是被什么有心之人给听了去,到时候会被连累到的,可不只是顾将军一人。” 顾含谦笑了起来,眉眼弯成的弧度很是柔和,“不消你提点我也知道这些,只是芙茵你却绝对不会是那个有心之人的。” 她无奈,也只得由他去,她的心里也清楚,即便是一早就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但是在顾含谦的心中,顾将军是比帝君更加像是父亲的人。 “那你知不知道,帝君为什么要这么做?顾将军对你视如己出,就算那兵权一直握在他的手里,他也不会有什么造反作乱的心思才对。” 顾含谦摇了摇头,脸上的笑意顷刻间消失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凝重的神情,“这件事,你应当要去问问当今的皇后娘娘才是。” 又是孙皇后?纪芙茵一怔,大业虽有女官,可后宫女子却是不得干政的。这倒也无妨,但孙皇后只是刚刚登上后位几日,就已经可以说服得了帝君在处理朝政时做出决定,这实在是有些…… 看来在这之前,真的是所有人都小看了那位不言不语的孙皇后呢,可这,却让她更加迷惑了起来。 第195章 册封太子妃 “她既然想办法救出了六皇子,又主动央求帝君将他认在她的名下,这很明显就是在同他示好了,那又为什么要想法子,让帝君把如此重要的兵权交到你的手里?这样做,对六皇子半点好处都没有不是吗?” 纪芙茵的疑惑不是没有道理的,其他的任何条件,都可能瞬息万变,只有兵权是踏踏实实握在手里的,也是最有用的东西。 孙皇后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看她凝眉深思,却又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顾含谦轻笑一声,拉过她的手,“这些事情我看就不必多想了,不管她现在到底想的是什么,兵权总是到了我手里的。至少目前看来,这非但不坏,还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除了这,还有另外一件好事要告诉你,否则的话,我可是怕你会等的急了。” 纪芙茵不解,“什么?” “册封太子妃的事情,父皇已经同意了。” “当真?”这倒也是纪芙茵不曾料到的,还以为帝君总要将她仔仔细细,调查个清清楚楚,才会开口应允,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 “君无戏言,这种事情怎么能儿戏。”顾含谦道,“父皇的旨意应当也就在这几天送来了,我来是提前同你说一声,好让你安心。” “我哪有什么安心不安心的,这皇宫若是不留我,我就潇潇洒洒的出宫,回纪府过的自在日子就是。”纪芙茵脸色微红,假意啐了一声。 没料到,这不过就是一句玩笑话,却令顾含谦脸色猛地变了,扯住她手臂的力度顿时加重了几份,“芙茵,这种话你可不要再说了!” 被他捏的有些作痛,纪芙茵禁不住低低倒抽了一口冷气,顾含谦见状,连忙松开手,“我不是故意的,我——” “我知道。”纪芙茵的脸上有些无奈,“做回了太子,你怎么都变得有些死板了,我不过就是说句玩笑话而已,何必这么紧张。” 轻叹一声,顾含谦脸上的笑意也有几分说不出的无奈,“如果是从前,你说出这句话我是不害怕的,大不了你去哪里,我就跟到现在,做对自由闲散的江湖眷侣也不错。可是现在……” 纪芙茵笑了笑,目光柔和,凝视着他的眼睛,“我明白的,你不必多说什么。” 纪芙茵心里清楚,他并不是舍不得现如今的身份地位,而是不得已。如果他当真随着自己一走了之,就算去到了天涯海角,可对于其他的皇子们来说,只要他还活着,这位太子就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是时时刻刻会威胁到他们皇位的人。 如果他真的随自己一起离开了这皇宫,不管他们两个去到哪里,此生只要还有一口气息,就都要面对着无尽的追杀…… 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了这个男人,既然事情已经被自己推动到了这个局面,她就只能同他一起走下去了。 只是从今往后,有关于前世的那些记忆,应该是统统派不上用场了。 那个妖娆的大姐姐同大夫人已经死了,赵洛之也从夺得皇位之人,变成了现在不得帝君欢心的沉寂皇子,失踪了的太子回到宫中,皇后也从凉莲羽换成了现如今的孙氏…… 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起点之上,往后的日子希望可以过的平静无波…… 帝君旨意传来的那天,天气甚是晴朗,皇宫当中的梅树都开的热热闹闹的,隔着很远就能嗅到一股清香,晴朗的阳光洒在人的身上,让人觉得通体懒洋洋的。 在接收册封太子妃的圣旨时,仰起头来的纪芙茵,觉得眼前这一切似乎有些不真实,当指尖触碰到那道圣旨时,一阵异样的情绪忽然在心里绽了开来。 只是,那却并不是好的感觉。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正一个人茫然走在黑夜之中,眼前不知什么地方就会出现一个将自己吞噬掉的泥潭,而自己却并不知情一般。 这种危险又不详的预感,实在是不该在这种时候出现的…… 强行遮掩下去心头那丝怪异的情绪,纪芙茵脸上做出一副喜气洋洋的感觉来,接了圣旨,又打赏了那些人,回去了房间之后,脸色便瞬间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小姐?”落玉见状,试探着问道,“这可是大喜的事情,小姐怎么看起来……?” “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纪芙茵摇摇头,看了眼窗外,“今儿天气倒是极好的,给我取件薄一些的披风来,咱们也出去走动走动,总闷在这一处地方,骨头都要生锈了。” 自从进了宫里面,纪芙茵就极少提出想要外出走动的要求,今天难得听她说出来,青梅连忙找了个麂子皮的薄披风来给她穿上,陪她向附近的梅园走去了。 这一处梅园位置偏僻,帝君妃嫔等人,几乎是从来都不会来到这边的,往日里除了定时定点打扫的太监宫女,就鲜少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倒是清静的很。” 走在弯曲的道路上,嗅着着周遭阵阵淡雅梅香,纪芙茵顿时觉得放松了不少,可当她话音刚一落地,从不远处的一丛梅树后,立即响起了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 今天没有风,所以那阵声音绝对不可能是风吹动树枝的声响。 隔着一支支的开满花的梅枝看过去,隐约只能看见是一名身穿靛蓝色衣裳的男子。 这个时间,应当不是打扫梅园的时间才对,纪芙茵低喝一声:“什么人在那里!” 梅枝后面的人像是迟疑了一下,才拨开拦在身侧的一丛花枝,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纪芙茵双手抱在一起拱了下,脸上带着一丝阴冷的戏谑,“只是透个气,没想到也能碰到纪二小姐你,当真是缘分。” “不,不对,我现在是不是该改口称呼你一声皇嫂了?还是说现在改口有些太过着急了些?”赵洛之拂去落在衣袖上的花瓣,斜斜的抬了眼看着纪芙茵。 “你怎么会在这里?”纪芙茵扫了他一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六殿下现在应当还在禁足当中,就这么跑了出来,可是跟帝君让六殿下禁足的出众有些出入啊。” 赵洛之脸色微微一变,“我也只是出来稍微透透气,纪二小姐实在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倒算不上,我只是好心提醒六殿下一声罢了,虽然现在有皇后娘娘袒护着你,但据我所知,帝君的气可还没有全消。”纪芙茵笑眯眯道。 “袒护?呵!”赵洛之不置可否地轻哼了一声,挑眉看向纪芙茵,“纪二小姐,难不成你是在疑心,我同皇后娘娘之间有什么?” 纪芙茵不点头,却也不否定,只是带着一丝意味深长,冷笑着斜睨向他。 赵洛之冷笑一声,“如果你真的这么怀疑的话,那我现在就大可以告诉你,你不用多猜想什么了,因为跟你猜想的完全不一样。大概她真像是父皇所说的,有颗仁善的菩萨心肠,多此一举,把我从牢里放出来,也不过就是天天给我念叨些空道理,教我吵吵佛经,做些个无用功。” 从与太子的对峙失败,再到入天牢面临被贬,再到现在,赵洛之的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也是多亏了他压在心里的这些怨气,让他失去了最基本的,对自己言行的冷静控制,一时不忿所吐出来的话,却让纪芙茵已经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现如今被困在这里做一只囚鸟,反倒是不如……”赵洛之神色阴鸷,只是话说到一半却硬是忍了回去,看来理智也还没有全消。 纪芙茵嗤笑一声,“若是不想做这囚鸟,六殿下大可以求的一道旨意,远离了这座富丽堂皇的牢笼,从此天高海阔,自由自在就是。这么简单的法子,不知道六殿下是没有想到呢,还是对这华丽的牢笼有所眷恋呢?” “纪芙茵,你不要逼人太甚!”赵洛之的脸上已经是连冷笑都挂不住了,低低的声音从齿缝之间用力挤出,换来的却只是纪芙茵一个无所谓的笑脸,和毫不在意转身离开的背影。 将赵洛之从天牢当中救出,又想法子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原来在做出这些事情的时候,孙皇后与赵洛之,果真是毫无瓜葛的。 难道说,孙皇后这么做,就真的只是因为一时善念?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纪芙茵顿时暗笑自己,已经是在这宫中活过一世的人了,怎么还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 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杀人不见血的后宫当中生存下来的女人,最最善良的举动,也就仅仅只限于明哲保身了,断然不会有人这么好心,冒着赔上自己一辈子前程的危险,也要上赶着去救一个落了难的皇子。 迎面一阵微风吹来,青梅笑道:“这天气真的是越来越暖了,原本还担心着小姐行册封礼的时候,天气会不会太冷,这样看来担心倒是多余了。” 册封太子妃……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微微皱了一皱。 第196章 居处失火 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想到这件事,自己最本能的反应竟然不是欣喜,而是越来越不安。 “小姐?”落玉察觉到她神色不对,轻轻唤了一声。 “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纪芙茵扯了扯身上的披风,转过身离开了梅园,在路过先前赵洛之待着的地方时,地上一堆破碎飘零的花瓣看的人略有些可惜。 瞧见她这些时日的情绪变化,落玉心里总是有些挂念着,于是便找了个没人的时候,悄悄问道纪芙茵,“小姐最近到底怎么了,怎么一提到有关册封太子妃的事情时,就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你向来都是那个心思细的,青梅那丫头察觉不到的事情,总是瞒不过你。”纪芙茵笑笑,“只是担心会横生枝节罢了,也算不上什么心事重重。” 见她没有生气不悦,落玉这才稍稍安了心,“小姐的担心会不会有些多余了,现在那些想要害小姐的人,早就已经各自有了各自的下场,哪还会有什么人能让小姐大喜的事情横生枝节?” “但愿吧,你说的也没错,只是我这心里头不知道怎么了,总是觉得不踏实。”纪芙茵按了按眉角,“不管怎么样,你同青梅讲一下,这段时间都给我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千万别让什么人给钻了空子。” 落玉点头应了,“是,小姐就放心吧,奴婢一定安排的妥妥当当的,有备无患总是没错的。” 纪芙茵点点头,又叮嘱道:“别做的太明显,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来。” 落玉应了,正要下去的时候,青梅笑着走了进来,“小姐,十三皇子殿下来了。” “快请进来!”纪芙茵的脸上禁不住浮起一丝笑意,没了赵洛之与凉莲羽,也就没人再继续往赵寒逸的食物里面投毒了,虽然身体里面沉积的旧药性一时半会还没有法子散去,但他的身体也还是比从前好了不少。 “见过十三皇子殿下。” 纪芙茵俯身行礼,膝盖还没有弯下,就已经被赵寒逸给拦住了,“都已经同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人的时候,你我二人之间不必行这些虚礼。更何况,再过些时日,我可就要喊你一声皇嫂了。” “身体好了,嘴皮子看来也利落了不少,还说是朋友呢,我看十三殿下是特意跑来揶揄我了。”纪芙茵玩笑道。 “哪里的话,我今天来,真的是为了恭喜你的。往后你便是太子妃了,那些个首饰摆件之类的,想来你是不会稀罕的了。但是朋友一场,你大喜,我总不能眼巴巴的看着。于是我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决定送你这个,虽然不贵重,心意却是慢慢的。” 赵寒逸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身后的贴身太监走过来,将一只锦盒取下来,摆在纪芙茵的面前。 掀开盖子,看到里面的东西,纪芙茵顿时咦了一声,“这蜜蜡狮子……” “你大喜,朝朝她一定也会很想要为你庆贺的。”赵寒逸微笑,眼底却还是禁不住浮起一抹忧伤,只是这抹忧伤的神色却被他给用力地压在了思绪的最深处,“朝朝现在已经不在了,这份贺礼,就当成我们两个人一起送的吧。” 将那尊色泽温润的蜜蜡狮子捧在掌心,看着那婴孩拳头大小的,圆滚滚,憨态可掬的狮子脑袋,纪芙茵的眼角顿时有些湿润。 她怎么会不记得这狮子,冯朝朝爱武,最不喜欢的就是这些字啊画的,可是却能画得一手好狮子,每一只都活灵活现。 这只正在咬绣球,做着腾空状的小狮子,她曾经在朝朝的画里见过,那是她最喜欢看的一副,朝朝在上面画了两只,指着那只腾空咬绣球的欢快狮子说是自己,而另一只在树荫中慵懒地打瞌睡的,则是她纪芙茵。 那画的内容,朝朝也给赵寒逸讲过,现在他便把那画里的狮子,亲手用蜜蜡给雕刻了出来。 “这狮子……我记得还有另外一只的。”纪芙茵扬起唇角,硬是把眼角的一抹暗红给逼退了下去,“十三殿下难道是犯懒了,就只做了这一只?” “另一只我替朝朝保管了。”赵寒逸轻笑道,“我这么光明正大的昧下了,不知道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朝朝虽然是女孩家,心胸却豁达的很呢。” 赵寒逸笑了笑,神色淡然,“生气也无妨,若是她会生气,那我就等到百年之后自己亲手带下去给她就是。” 听到这一句,纪芙茵的心里又是无限唏嘘。 如果朝朝知道,她生前心心念念的男人,在她死后竟然真的爱上了她,不知道她是会觉得开心,还是酸涩……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不咸不淡的溜走,平日里孙妙琼也会时常过来坐坐,每次待得时间不会太久,交谈的内容也不会太无聊,纪芙茵倒也很是欢迎她来。 眼看着再过两日就到册封的日子了,琼华阁里头有落玉同青梅两个人盯着,倒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的地方。 这一天也是最后一次丈量尺寸,修改册封时要穿的礼服的时候,等负责制衣的女官离开,正待喘口气的时候,却听到有人通传,静娴郡主来了。 再然后,便是几名宫女前后簇拥搀扶着,小心翼翼地扶孙妙琼进屋坐了下来。 “让你看笑话了。”孙妙琼的脸上带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看起来像是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郡主这是怎么了?” “也没什么,都怪我自己,走路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一块尖尖的石头,结果一扭,新换上的鞋子竟然就断了,我已经让婢女去姑母那取另一双了,只是在外面等的话,我这模样实在太过狼狈,就厚着脸皮来你这打扰一下了。” “这算什么打扰,我盼还盼不到郡主来呢。”纪芙茵一边笑着,一边吩咐青梅沏茶上点心。 过了大概两盏茶的时间,孙妙琼的婢女便拿着一双新鞋赶来了,只是却并没有先给孙妙琼换鞋子,而是对纪芙茵行了一礼,道:“皇后娘娘命奴婢传一下纪二小姐,让纪二小姐过去一趟,说是要商量一下再过一日的册封礼。” “既然姑母有事情找你的话,那我就改天再来同你聊天了。”孙妙琼换上鞋子,同纪芙茵道过了谢,便同她一起离开了琼华阁。 去到了孙皇后的寝殿,要商议的倒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只是要再将那些仪式的流程一一核对一边,到时候虽然有专门的嬷嬷负责指引,但为了避免出丑,还是要提前给未来的太子妃上足功课。 这一通流程核对下来,芙茵已经是累的筋疲力尽了,晚上早早地便更衣睡下了。 不知道到了几更天的时候,酣睡的正沉的她,却忽然被落玉同青梅大力晃醒了。 “小姐快起来!琼华阁走水了!火势烧的正猛,不定什么时候就可能烧过来,小姐快些起来吧!” 一听到走水了,纪芙茵的神经立即绷紧了起来,环视了一周,宫殿里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走水?” “是偏殿先烧起来的,小姐别迟疑了!”青梅一边说着,一边焦急地将外衣大氅给她披上,落玉也急忙给她套上了靴子,二人拉着纪芙茵,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一除了寝殿,眼前的世界顿时变得纷乱起来,看着眼前那越窜越高的火苗,和那哔哔啵啵的声响,纪芙茵只觉得脑袋里面嗡的一声。 也许是前世死于那场大火的缘故,在这一世,她什么都不怕,却独独会在看见冲天的火苗和燃烧的房屋时,一阵阵的心悸气短。 “小姐?!”还从来没有见过她这幅模样,落玉二人一阵惊慌。 “我没事,只是起的太猛了,脑袋有些犯晕而已。”纪芙茵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深呼吸一口,尽量不让自己回想那些。 烧起来的是东边的偏殿,火势并不算大,应当也跟最近下雪很多,房梁上积了不少的冰雪有关。 “怎么烧起来的?”芙茵问道。 当值的小宫女早已经吓得脸色惨白,一听到纪芙茵这话,顿时更是吓得有些语无伦次了,“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青梅脸色一沉,“今儿可是你当值,火是怎么烧起来的你会不知道?” “奴婢真的不清楚!”小宫女脸色惨白道,“东偏殿是不住人的,奴婢傍晚进去巡视一圈之后就出来了,里面的蜡烛油灯都是熄灭了的,就算有老鼠碰倒了那些,也是绝对不会烧起来的呀!” “东偏殿晚上不点蜡烛?”纪芙茵眉心一紧,问道,“那西偏殿呢?” “回纪二小姐的话,也是不燃的,宫里头新下的规矩,凡是寝殿,只有住了主子的晚上才能点蜡烛,没有人住的是不允许燃任何东西的。” 没有任何火源的房间,就这么在深夜忽然燃起了大火,还烧的神不知鬼不觉,如果说这场火是意外,那这意外会不会太奇怪了一些? 第197章 与侍卫偷情 琼华阁走了水的消息,即刻就在宫里面传了开来,顾含谦是第一个到的,衣着虽然还算整洁,但是从那稍显凌乱的头发一看就能看得出,他在得知了琼华阁走水之后,一定是急急忙忙就赶来了。 “有没有受伤?” “火只是在偏殿烧起来了而已,我没事。”纪芙茵摇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扫了一眼火势还在熊熊燃烧的偏殿,顾含谦压低声音,幽暗的双眸当中似乎划过一抹异样。 “如果里面没有火源的话,那火应该就是从外面烧起来的了……” “你是说,是故意有人来琼华阁放了火?” “不。”顾含谦轻轻摇头,神色有些凝重,“这条路,在这个时辰虽然没有侍卫巡逻,但是这条路的两端,此刻都会有按时巡逻的侍卫经过,如果是有人放火的话,不可能在逃走的时候不被人察觉到。” “那这火倒是烧的蹊跷了。”纪芙茵轻笑一声,火红的烈焰幽幽的倒映在她清亮的双眸中,这把火,烧的还真是古怪,既然不可能是自燃的原因,那就一定是有什么人,在这个时候,在琼华阁的偏殿,放了这样一把火。 纪芙茵无声地打量着那已经快要扑灭的火,火势不大,又是偏殿最先燃烧起来的,那人的目的就一定不是冲着自己的性命而来。 在皇宫当中放火,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放了这把火,如果那个人的目的不是想要烧死自己,那么他要做的又是什么呢? 在这皇宫当中,谁是那个最有可能跟自己过不去的人……纪芙茵同顾含谦对视一眼,对方心中了然,却摇了摇头。 “不是他,在刚知道琼华阁走水的时候,我就找来我的人问过,不可能是他。” 纪芙茵略微有些错愕,在这宫里想要害她的人,不是赵洛之,那会是谁? 正疑惑间,只听一个尖细的嗓音在琼华阁外尖利地响了起来,“帝君驾到——” 声音刚落,便见到帝君走了进来,纪芙茵连忙跪地行礼。 “免了,朕是听到琼华阁走了水,不放心才赶来看看。”看到纪芙茵全身完好无损的样子,帝君的神情似乎松缓了几分。 帝君刚到没多久,孙皇后也来了,这个时候火已经扑灭了,偏殿一角被烧的七零八落,其余的地方看起来倒是也没什么。 “本宫瞧着这火,像是从里面烧起来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孙皇后问道。 “臣女也不清楚。”纪芙茵摇头,从容回应道,“只知道是半夜突然烧起来的。” 一行侍卫等浓烟散去之后,走进了琼华阁的偏殿,刚进去没多久,立即便有一名侍卫神色古怪的快步走了出来。 “启禀帝君,偏殿当中发现一名男子!” 男子?! 纪芙茵愣怔一下,琼华阁内没有男人,负责安全守卫的,也是有武艺在身的宫女,怎么会发现男子?而且,还是在琼华阁偏殿的里面? 后宫之中大小事宜,都是由皇后来负责的,帝君一听到有男子,脸上虽然隐约露出一丝惊愕的神情,但也并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孙皇后。 孙皇后的脸上也是懵了的表情,随即才回过神来,命令那侍卫,“人是死是活?” “回禀皇后娘娘,那男人已经昏过去了,但是还有气息。” “先把人带出来,暂且安置一下,再找个太医来给他瞧瞧,至于其他的,都等到人醒了再说吧。”孙皇后安排完,转过视线看向帝君,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帝君,此事……” “一切都交给你,不必询问朕什么。”帝君沉声道,随即在一旁搬来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冷眼看着被丢在草席上,昏迷不醒的陌生男子,纪芙茵的眸中闪过一抹疑惑,同时,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就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乌云,层层叠叠的卷了上来。 很快,立即就有一名太医背着医药箱子赶了过来,对着草席上的男子看了半天,道:“启禀皇后娘娘,此人并无大碍,应该只是被浓烟给呛的晕了过去,而且在吸入浓烟之前,应当是服用过一些迷药的,等下只需将解药灌进去,最多过个一炷香的时间,就没有问题了。” 孙皇后嗯了一声,“那就这么办吧,快些把人给弄醒过来,也好快些搞清楚,这琼华阁怎么就会突然烧了起来。” 一碗汤药灌下去,过了没多久,草席上的人果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幽幽地醒转了过来,看见围在自己身边的人,一愣,脸上顿时惊恐无比,对准帝君与孙皇后的位置不住的磕头,期间还时不时地,神色负责却又很隐晦地看向纪芙茵。 “你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琼华阁的偏殿?这场大火是不是跟你有关?!”孙皇后沉声问道。 那人愣了愣,脸上惊恐的神情加重了几分,慌乱地磕着头,神色急匆匆地像是要辩解什么,但是当他张开嘴的时候,发出来的却是一阵谁也听不清楚的嘶哑声响。 孙皇后皱了皱眉,“太医,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皇后娘娘,此人虽然没有被火烧到,但这看起来应当是由于浓烟吸入过多,呛毁了喉咙导致的失声。” “失声?那要过多久才能恢复?” “这……臣也不知道,有可能是短时间的,也有可能一辈子都没办法恢复。” “本宫明白了,既然是这样,那你就先守在一旁吧。”孙皇后又将视线移回去的时候,却突然低低的咦了一声,眉心多了几道皱褶,一双温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那男子。 “皇后可是看到了什么?”一国之后,盯着一个男子的领口不放,着实有些失了仪态,帝君轻咳一声,出言提醒。 “没什么,火把的光有些暗,臣妾也许是看错了。”孙皇后讪讪一笑。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守在一旁的宫女们,突然开始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了起来,开头的不知道是谁,但是随即,似乎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共鸣,那窃窃私语的声音,也就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你们在说些什么?”孙皇后有些不悦道。 为首的两名宫女互相对视了一眼,战战兢兢地指着那哑男道:“回禀皇后娘娘,这男人,奴婢们是识得的,他就是经常在琼华阁外巡逻的侍卫,名赵武!” “侍卫?”孙皇后的语气更加不善了起来,“一名负责巡视的侍卫,你们这些宫女怎么都会认得他?侍卫又怎么会出现在琼华阁的偏殿里头?” 宫中有规定,宫女与侍卫之间,私下是绝不允许有任何联系的,除了替主子做事,简单交谈尚且不允许,又怎么会一宫的人都认得这名侍卫?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们原本也是不知道他的,但是在前阵子,纪二小姐的梅花簪子不小心掉在了路上,就是赵武捡到了,又还过来的,当时纪二小姐赏了他些东西,奴婢们这才记得的。他为什么会在偏殿里头……这奴婢们就当真不知情了。” 借着火把昏黄的光线看过去,那赵武的样貌生的似乎很是英挺,孙皇后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复杂了起来。 还簪子……?这个男人就是那个侍卫?纪芙茵看了看那个男人,心底顿生一股寒意。 自己簪子丢掉的事情,已经是半月之前了,看来从那个时候开始,自己就已经被人给盯上,拉到这个局里面了! 这计谋倒是并不见得有多高明,可令她心生寒意的是,想要对付自己的人是谁,她都连半点头绪也没有! 她看见顾含谦的眉心紧了紧,微微测过了身,像是要同孙皇后开口说什么,纪芙茵抬手,轻轻拦下了他,对着他不着痕迹的摇了摇头。 这种时候先开口,不管说什么,都难免会落到背地那个有心之人的圈套当中,所以开口,不如安静地等,看这事情究竟会发展到什么地步,那人,又是究竟冲着自己什么而来。 孙皇后盯着赵武看了半晌,突然命道:“来人,把他的上衣给本宫扯开!” 纪芙茵不解,但当赵武的上衣被扯开的时候,她的瞳孔顿时缩紧了,隐隐约约意识到了这个局究竟是想要做什么了。 赵武的胸前,脖颈上,遍布着粉嫩的吻痕,在贴近他耳根的地方,还有一抹胭脂痕迹,清晰可见,由于火并没有烧到他的身上,他也只是表面落了些灰尘,身体上被衣服遮盖住的地方,还是格外清晰可见的。 他身上的痕迹,一看就是爱欲过后留下的痕迹,在场的人立即面面相觑,从没见过这种事的宫女更是羞的齐刷刷地把脸给侧了过去。 孙皇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眼前这一幕已经够清楚了,这侍卫,一定是刚刚与什么人偷情过才是! “大胆奴才,竟敢在后宫之地,做出如此秽乱之事!”孙皇后气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与你偷情的女子是谁!?” 赵武身子一抖,随即很恐慌地瞥了纪芙茵一眼,立即低下头,用力地摇了起来,但是刚才那像是不经意的一瞥,已经足以勾起帝君与孙皇后心中的狐疑了。 第198章 流言毁册封 孙皇后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在得到对方的默许之后,又略带了几分歉意似的看了一眼顾含谦,最后,才缓缓开口。 “琼华阁地处僻静,但周围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宫殿,也就不会有什么小宫女。与这秽乱奴才偷情的人,**不离十会是这琼华阁的人。” 纪芙茵安静地听着,就好像她所说的地方于自己无关。 “这琼华阁的宫女,本宫瞧着都像是刚进宫没多久的,规矩学的不那么清楚,也是可能的。今日之事,如果那个不懂事的宫女,可以自己站出来承认了这件事,本宫可以酌情考虑,放她一马。” 孙皇后说完,琼华阁所有的宫女都一动不动地低垂着头,大气都不敢出,神色或惊恐或疑惑,但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没有人承认吗?”孙皇后的声音压下去了几分,较之刚刚的温言相劝,更加重了几分恐吓的味道,“闹出了这样的丑事,现在是敢做不敢当了么?看来,还非得让本宫一个个的仔细问过了才是!” 话音刚落,已经有胆小的宫女吓得开始眼泪打转了,气氛像是一瞬间凝结了起来,纪芙茵的唇角微微上挑,眼神中带了一丝轻蔑与怒意。 她可以预料到,等一下不管是发生了什么,最后与那侍卫偷情的人,一定会指到自己头上来。 现在的她,心里不是不愤怒的,但就算再怎么愤怒也无济于事,藏在暗处的那个人,还没有把他的阴谋面纱抖开,她现在也只能沉住了气,走一步看一步。对于一个身份不明的敌手,反击对她来说几乎不可能,现在的她,只能迅速的思考等一下,她要如何自保。 即将成为太子妃的女人,与宫中的侍卫偷情,如此秽乱宫闱之事的罪名如果被落实的话,那她即将要面对的,可是杀头的惨状! 果真,就在这个时候,跟随皇后而来的程姑姑站了出来,“启禀皇后娘娘,奴婢有件事想要禀告皇后娘娘。” “程姑姑有什么话?” “回皇后娘娘,奴婢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看不仔细的关系,总觉得这侍卫身上蹭到的胭脂,与一般宫女用的是不同的。”程姑姑又看了看,不太敢肯定道,“所以,奴婢想着,让制香坊的人来看看,不就明白了吗。” 宫女们用的胭脂香粉,虽然是由制香坊的女官一并发放的,但是女孩家都爱美,一模一样的东西,别人用了,自己再用未免会觉得不够出彩,因此宫里的婢女们,都会托进出宫办事的小太监为自己在宫外采买,用的也都各不相同了。 原本凉莲羽在位的时候,对此事监管甚严,一律不准私自采买,但温和好脾气的孙皇后上位之后,就开始对这些事情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态度了。 得到皇后传令,制香坊的丘姑姑很快便赶了过来,草草听了几句吩咐之后,丘姑姑便拿了小瓷碟与银质的小刀走上前。 赵武见状,立即挣扎了起来,但随即便被一旁的人给牢牢地钳制住了。 丘姑姑带来的小宫女将蜡烛举得高高的,贴近,丘姑姑盯着他脖子上的胭脂痕迹,看了半晌,转身道:“回皇后娘娘,这胭脂奴婢暂且还不知道是什么,但奴婢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一般宫女用得起的东西。” “哦?”孙皇后脸上的神情顿时又有些复杂,“无妨,你且仔细着看,这件事事关重大,一定不能出半点的错处,知道么?” “奴婢清楚。”丘姑姑应了,又用小刀将他脖子上的一层胭脂刮下,轻轻磕到小白瓷碟里头,皱着眉看了半晌,“皇后娘娘,奴婢有个不情之请,外面光线实在太暗,奴婢就算能够分辨的出来,也是看不太仔细的,能不能让奴婢进到房间里头去?” “准了。”孙皇后道。 纪芙茵看着丘姑姑,只见她走进正殿里面,借着亮堂的光线,对着那小瓷碟又是嗅,又是挑在掌心轻捻,又是抹会到白瓷碟的外头,观察着它的颜色。 过了约莫三分之一炷香的时候,丘姑姑捧着那瓷碟走了出来,“皇后娘娘,奴婢已经知道这胭脂是什么了。” “此胭脂极为罕见,是用了二十一种鲜花的汁液,调和最上等的蜂蜜珍珠,与天山雪水制成,名为冰花秀春,不同于其他的胭脂是粉妆的,这胭脂是膏状的,而且抹在皮肤上头的时候,还会有一种淡淡的沁凉感。” “这冰花秀春,虽然极其特别,但是因为颜色偏于粉嫩,一般都是年纪较轻的女子会使用。据奴婢所知,现在的后宫嫔妃当中,是没有人在用这款胭脂的。” 孙皇后轻轻抿了抿唇,“那也就是说,用这胭脂的人是一名宫女咯?” “奴婢认为,应当是没有这种可能性的。”丘姑姑道,“这胭脂价格虽然不算特别昂贵,但每年所产的数量都是特别少的,就算有宫女攒够了买这冰花秀春的银子,也是没有买到它的途径的。” 出现在赵武脖子上的胭脂的主人,既不是这后宫当中的妃嫔,又不是宫里头的宫女,那么,符合用这胭脂的条件的人会是谁,当下立即不言而喻了。 果然来了,那人的目的应该就是这个吧,先是在琼华阁的偏殿放一把火,再让侍卫脖子上的胭脂暴露出来,最后所有的一切线索都指向自己…… 并不是多高深的计谋,但目前还真算是天衣无缝。 “冰花秀春,本宫也是听过的。”孙皇后侧过头,微皱了眉,“纪二小姐,本宫前些日子,是不是从你口中听到过的这名字?” 一直沉默着的帝君,也面色冷凝地开了口,“这是怎么一回事?” 纪芙茵暂且收起心中其他纷乱的思绪,两道秀丽的柳眉拧在一处,跪在地上,沉声道:“回禀帝君,皇后娘娘,臣女所用胭脂,的确就是冰花秀春。” “但臣女敢以性命担保,自己同这侍卫就只有过一面之缘,为什么他的身上会有臣女所用的胭脂,臣女也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好一个并不知情。”帝君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起身道,“皇后,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处置了,朕明日还要早朝,这里的事情就劳烦皇后了。太子明日也要同朕一起早朝,也早些回去吧。” 帝君的意思,就是不让顾含谦插手这件事,免得他一时心软,影响了皇后的判断。 才这么短的时间,他就已经开始如此护着这位孙皇后了么……纪芙茵更加肯定了自己之前的念头,这位孙皇后,绝对不是简单之辈。 顾含谦眼角余光望向了一旁的纪芙茵,面色虽然沉静无比,但是她却可以看出他沉静的面容之下,那已经开始翻涌不安的情绪,于是便轻轻给他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只管放心回去。 看他还是不走,纪芙茵压低了声音,从唇缝低低挤出一句,“再不走,你是要让帝君为我罪上加罪吗?” 顾含谦一怔,虽然心中不安,却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同帝君一起离开了琼华阁。 纪芙茵的话说的没错,现在她身上已经背了可疑的罪名,帝君也正在愤怒的时候,如果在这时他还执意要陪着她,袒护她,非但不能换来她的清白,反而还会被帝君认为自己耽于女色,说不定就会迁怒到她的头上了。 孙皇后看着她时,那神情就像是正在看着一个犯了错的晚辈,有责怪,更多的却是无奈,“纪二小姐,本宫不是不相信你的并不知情,只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如果你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本宫就算是想袒护你,也是没有法子的。” “皇后娘娘明鉴,这件事臣女也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此事臣女却敢肯定绝对与自己无关。不管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有心人想要栽赃陷害,还是真的只是一次起巧合,都一定是与我无关的事情,皇后娘娘也不必袒护,只管秉公明察就是。” 纪芙茵跪在地上,神色淡然地道出了这番话,眉眼低垂着,看似平静的模样,实际上却在暗暗的观察着孙皇后脸上的反应。 但孙皇后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脸上露出来的表情,竟然真的让她看不出半分端倪。 如果说她眼中的愧疚与不忍,却又迫于无奈的感情是在作假的话,那么这个女人演戏的天分也实在是高到了极点。 思忖良久,孙皇后轻轻一挥手,就像很是不情愿,却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一般,压低嗓音道:“罪名虽然是不能就这么草率的给你定了,可是这件事如果传了出去,毕竟会影响到皇室威仪,明日的册封,暂且延后吧。” 册封太子妃的仪式说是延后,实际上纪芙茵听得明白,这不过就是孙皇后想出来好听一点的说辞罢了,实际上这遥遥无期的延后,与取消根本就是同一回事了。 纪芙茵俯身,“臣女叩谢皇后娘娘恩典。” “这件事,本宫一定会好好调查个清楚,但是纪二小姐,你近日,还请暂时移步凝霜殿吧。” 第199章 不是冷宫的冷宫 听到凝霜殿这三个字时,纪芙茵身子轻轻一颤,那个地方,并不是冷宫,但是却跟冷宫有着本质上的相似。 宫里面有些母家身份显赫的妃嫔,如果她们犯了不可饶恕的大错,皇帝也是要罚的,但却不会让将她们打入冷宫,而是让他们搬进凝霜殿。 凝霜殿,地如其名,从外貌上看起来是同其他宫殿没什么两样的,里头也有专人伺候着,但是实际上,一进到凝霜殿里面,立即就会令人察觉到一阵阵彻骨的寒意。 青梅同落玉并不知道凝霜殿是什么地方,各自狐疑地看了一眼之后,就看到自家小姐又对着皇后拜了下去,“臣女谢皇后娘娘慈悲宽容。”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样,现在还没有定夺,本宫也不能早早的就把你当犯了错的罪人关起来,但也不能继续让你留在琼华阁,所以暂且就先这样吧。”孙皇后想了想,又补充道。 “在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的这两名婢女,本宫允许她们随时去探望你,但探望的时间不得超过一刻钟,你看如何?” 听到探望的时候,落玉两个人隐约意识到了什么,惶恐的神情开始禁不住浮现在了脸上。 纪芙茵却还是一派从容自得的模样,叩谢过了孙皇后,即刻便在他人的带领下去到了凝霜殿。 殿门被推开的时候,一股凉意便扑面而来,落玉拿了些替换的衣裳跟在后面,还算是镇定,青梅的一张小脸却已经涨得通红,眼看着就要掉眼泪了。 纪芙茵一走进去,落玉二人下意识的也要跟进去,却被门前的侍卫给拦住了。 “宫里有规矩,侍女不得陪同。”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们是要陪同了?我们不把东西送进去,难不成要我们主子自己搬进去?!有奴婢在的时候让主子做苦力,宫里头也有这规矩?!” “青梅,不得无礼。”纪芙茵眉心微微一拧,低声呵斥住了她,转身看向那侍卫,“宫里的规矩我清楚,进到这里的人的确不能有侍女陪同,但你应当也听到方才他们传达的皇后娘娘的旨意了吧?” “我的这两名婢女,是随时都可以探望我的,只要进入这凝霜殿的时间不足一刻钟,便算不上不守规矩。她们现在要跟我进去也是无妨的,只要能够赶在一刻钟的时间出来就好。是不是这样的,程姑姑?” 程姑姑立即蔑了那侍卫一眼,又将孙皇后的旨意重复了一遍,转而对纪芙茵客客气气道:“纪二小姐,娘娘已经吩咐过了,大规矩虽然要守,但是二小姐在这里面要是受到了什么委屈,也只管告诉娘娘就是。” 送纪芙茵进了凝霜殿,青梅的眼泪就默默地掉了下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咱们小姐的胭脂怎么就跑到那个什么侍卫的身上了!” “青梅。”纪芙茵把脸色一板,青梅一怔,不知道她要说什么。 “在进宫之前,我教过你们什么?宫中不比自家,不管对方明里是不是身份上能压得过你的人,见了面一定要客客气气的。你刚才心中是替我冤屈,我心里都明白,也感念你的好,可是往后这种冲动的事情去,却万万不能再来一次了。” 青梅不忿,“可是小姐明明就是冤枉的,奴婢只是心里头替小姐委屈!” “替我委屈,你就更得压住了你的气。”纪芙茵坐下,目光幽然看向窗外,声音压低,“你们可知道,这宫里面每天都要添多少条冤魂?有多少冤魂不是委屈的?” 青梅一怔。 “如果每个受了委屈的人,都像你刚才那样,恐怕外面的乱葬岗再大,都埋不下这么多的人。”纪芙茵笑笑,“青梅你为我心疼我知道,但你这脾气如果再不收敛几分,非但不会帮到我,说不定还会害到我。” 青梅有些讪讪地垂下头,“小姐,奴婢知错了。” “小姐,一刻钟时间快要到了,小姐有没有什么事情是要吩咐奴婢们的?”落玉问道。 “有,你们今天出去之后,想法子避开别人的耳目,去找太子。” “奴婢懂了,小姐是要太子殿下去向帝君求情,放小姐出来?” “不,我自有法子脱身,我要你们去找他,是要告诉他,千万不能够去求帝君放我出来,一句求情的话都不能说,记住了没有?”纪芙茵道。 “是,小姐,奴婢记住了。”落玉虽然挂念着她在这里的处境,但是她既然已经这么吩咐了,眼看着时间就要到了,也只能急匆匆地同青梅离开了。 看她们两个人离开,纪芙茵起身,推开窗口,偌大的宫殿庭院当中,阴沉沉不见一丝人影,当值的婢女笔挺的站在远处,看也不看向这边一眼。 进了凝霜殿之后的规矩就是,不管你之前是多么显赫多么荣耀的身份,一旦进到了这里面,是没有人会贴身伺候的,平日里服侍的婢女人数虽然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她们是绝对不允许同被关进来的人交流的。 不只如此,这里的婢女每天要做的事情,就只是按照章程送上一日三餐,打扫干净房间,至于被送进来的“主子”会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她们都是一概不听从的。 没人来烦自己,正好乐得自在,纪芙茵自己动手磨了墨,写了简短一封信,等那墨痕晾干,便倚在窗头,拿出一只类似竹笛的东西放在唇边,用力地吹了三声。 这竹笛同一般的竹笛不同,是她最后一次进宫之前,莫离交到她手中的,说如果发生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只管吹响三声就可以了。 这是她第一次吹动这只竹笛,在吹响的时候,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但是却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气流从那竹笛当中冲出去。 过了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一个黑影一闪,随即窗子自己啪嗒关了个严严实实,一头墨发随意束在耳侧的莫离,以一种相当放荡不羁的姿态坐在了正中央的椅子上。 “小丫头,这么快就出事了?” “幸好不是什么真的要命的事情,否则你这个时候才赶来的话,恐怕也只能给我收尸了吧。”纪芙茵笑笑,被变相的关进冷宫之后,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这种感觉还真是要比平时更加亲近许多。 “有那人在,怎么会让你有什么要命的事情。”莫离挑眉,“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身上的龙气居然是真的。” “先前我总是觉得那顾家小子身上,有种让我忌惮的东西,像是极其稀薄的龙气,还以为是我自己被关的太久,一时看错了,原来竟然是真的。” 看到纪芙茵嘴角翘了翘,莫离又道:“小丫头,你也别埋怨我没有早早告诉你,那时候他身上的龙气当真稀薄的很,我猜也只是猜他可能是先前某个落难皇子的后裔,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罢了。” “好了,闲话少说,小丫头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这里可不是什么舒坦的地儿。”莫离高挺的鼻梁耸动了几下,“血腥气浓重的很,死过不少人吧?” “你鼻子倒是灵。这封信,回去之后一定要亲手送到我娘的手里,让她看过之后转交给祖母。这地方我也是待不下去的,能早出来一天也是好的。” 莫离点头允了,踹着那信又从窗口翻了出去。 重新检查了一遍窗子是否关好了,她这才安心地躺了下去,她在信里面简单地讲明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央求祖母定要帮她从凝霜殿脱身。 祖母身上有先帝亲口所封的诰命加身,又有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不管纪家在朝廷中的地位如何,见到纪老夫人的时候,帝君也还是一定要留几分情面的。 之所以要着急出去,并不是因为这凝霜殿有多么的难熬,而是她在这里面的时间拖得越久,她翻身的一仗也就越难打。 背后那人究竟是谁,她无从得知,但是现在看来,那人的目的就是要污蔑她与侍卫通奸了,这罪名可大可小,若是放在一般的世家女子身上,最多不过就是挨罚,可发生在了她的身上……那就是可以杀头的大罪! 就算帝君能够网开一面,留自己一条命,但这冤屈如果自己不能洗刷的清清楚楚,就算留下了这条命,往后纪氏一族的人也是举步维艰了…… 次日一早,宫女推开房门,见到穿戴整齐的纪芙茵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表情微微有些错愕。 这个时间,甚至还不到吃早饭的时候,她就已经穿戴整齐,洗漱整洁了,怎么就像是早早的就预料到了帝君会在下早朝之后,下令把她给放了? “有什么事吗?”纪芙茵淡淡道。 “回禀纪二小姐,帝君有令,您可以离开凝霜殿了。”来传话的宫女收回自己脸上的错愕,恭敬道。 除了凝霜殿,早早等在那里的落玉同青梅立即便应了上来,“小姐,老夫人来了,正在琼华阁等小姐呢!” 第200章 琼华阁的内奸 “祖母来了?”纪芙茵也小小的吃了一惊,连忙赶回到琼华阁,见到那银发苍苍,端坐正中的老妇人时,鼻间竟是微微一酸,“祖母!” “芙儿别怕,祖母来了。”纪老夫人的满头白发打理的一丝不苟,温热却又稍显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纪芙茵的手,一双饱经岁月历练的眼眸,沉静地看向眼前的孙女,“祖母相信,我的芙儿不会做出那种肮脏的事情。” 收了收自己的情绪,纪芙茵沉声道:“让祖母担心了,都是芙茵的错。” “哪是你的错,祖母虽然也搞不明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还没有老糊涂,这件事你分明就是被人给陷害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顿了顿,纪老夫人又道:“我这次来,一来是许久没有见到你了,心里头挂念的很,二来,我也的确是担心这件事……” “祖母只管放心就好,只要我不会继续被关在那里面,我就有法子为自己洗脱罪名,倒是祖母别太忧心了,一定保重自己身体康健。” “那就好,那就好……”老夫人缓缓点头,握住孙女的手却不禁更加加重了几分力度。 等纪老夫人离开之后,顾含谦才匆匆赶到了琼华阁,见到纪芙茵第一句话便是:“你没事吧?” “我没事,多亏了祖母,我才能这么快就从凝霜殿出来。” “老夫人今天还真是让我捏了把汗。”像是在犹豫了一下该不该说之后,顾含谦开口道,“老夫人今天为了你,居然拿着先帝御赐的龙头拐杖,以死相逼父皇,父皇这才应了的。” “以死相逼?”纪芙茵一怔,她在心中所说的,只是要祖母动之以情,怎么会演出了以死相逼的戏码?! 顾含谦表情一僵,却被她死死攥住袖口,不依不饶地盯住,“说,以死相逼是怎么一回事?祖母到底做了什么?” 无奈,顾含谦也只能开口,“老夫人先前只是请求父皇放人,但父皇却不允,眼看着就要被强迫请回,老夫人就放了狠话,说是五日之内,若是没有法子摆脱你身上的嫌疑,她就自尽谢罪。” 自尽谢罪!纪芙茵浑身一颤,祖母为了想法子放自己出来,竟然…… 自己能够出来,看来帝君是答应了祖母,君无戏言,这样一来,如果五天之后,自己还是要背负着与侍卫偷情的嫌疑,那祖母岂不是就要…… 五天,时间只有五天了!纪芙茵暗暗用力咬牙。 “这件事,我知道你不想要把我牵扯进来,不想要让父皇对我有所偏见,但是在宫里毕竟不像是在纪府,明处我虽然帮不到,但是暗处你若是有什么需要的,我一定会竭尽所能帮你。” 纪芙茵点头,“眼前就有件事,还真的需要你来帮我。这件事我细想了一下,怎么都觉得跟这琼华阁里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只是我如果要查起来的话,就像是刚才你说的,这里不是纪府,除了我带来的这两个丫头,其余有哪个是忠心于我的?这次的事,也是我一时疏忽,让那些人给钻了空子。” 顾含谦沉吟一下,“我懂了,等我今天回去,就给你换一批信得过的下人。” “换是要换,不过不是现在。”纪芙茵冷冷地扫了一眼待在外面的下人们,目光中划过一抹寒意。 这次的偷情事件里面,男人有了,还差一个女人呢! 入夜,琼华阁大门紧闭,正殿的地上,七零八落地站着乌压压的十几个宫女,全都是平日里在琼华阁当值的人。 扫了一眼跪在左半边的一个小宫女,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浅笑,“朱红,昨天的失火的时候,琼华阁当值的宫女是你,是不是?” 名叫朱红的宫女闻言,立即回答道:“回纪二小姐的话,是奴婢。” “很好,那你把昨晚的事情,都给我仔仔细细的重复一遍。”纪芙茵微笑着,手里捧着一盏温茶,清幽的梅花香气从她的茶盏当中四散开来,幽幽地飘散在空气当中。 “是,奴婢记得,昨天晚上到了该巡查的时间,奴婢就……” “巡查的什么时间?怎么巡查的?巡查的时候琼华阁的大门关好了没有?”落玉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朱红像是有些不满地偷偷看了落玉一眼,却还是忍气吞声,道:“是一更天到二更天交替的时候,琼华阁的大门是关好了的。” “奴婢就跟以往一样,提着灯笼,把琼华阁所有的地方都巡视了一遍,东偏殿和西偏殿也都进去过了,然后就——” 落玉又一次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起火的东偏殿,你是怎么进去的,然后又是怎么巡查,怎么出来的?” 朱红这次是真的有些恼了,脸上虽然笑得得体,话语却已经开始有些针对落玉了,“落玉姑娘,昨儿晚上的事情,如果是要盘查,这宫里自由负责问话的女官。” 纪芙茵笑了笑,脸上淡淡的表情之中,半分不悦的神情都没有,“这不是什么女官问话,只是昨天晚上我也受了惊,一直迷迷瞪瞪到现在,就想知道昨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是劳烦朱红你说的清楚些了。” 朱红轻轻扁了扁嘴,旁人看不出她眼中的一丝轻蔑,纪芙茵却不声不响地把它看了个清清楚楚。 “奴婢昨晚进到东偏殿的时候,将各处都仔细看了一遍,里面的确是没有什么人的,出来的时候,门窗也都仔细检查过了一次,也是关好了的。” “再然后,等奴婢巡视完西偏殿,又绕着正殿走了一圈,回来的时候,东偏殿的火就烧起来了。” 纪芙茵微微侧着头,表情带了几分天真不解,“那你说,那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呢?” “奴婢当时是不知道的,但是皇后娘娘已经派人来看过了,那火的确是从里面烧起来的,应该是宫里侍卫们随身会带着的信号筒不小心燃了起来,那信号筒也的确在角落里看见了。” 手指轻轻地点在茶杯盖子上,纪芙茵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宫里守卫森严,如果有人想要从外面翻墙进来的话,附近巡查的守卫一定会看到的吧?” “皇后娘娘派来巡察的大人也是这么说的,认为那叫做赵武的侍卫,应该是一早就藏在了琼华阁某处,后来不知道要去做什么,才去的东偏殿。” 朱红的话刚一说完,纪芙茵脸上的笑意即刻间冻结住了,抬手就将手中的茶杯狠狠地掼在了地上—— 随着啪嚓一声脆响,上好的细瓷茶盏炸裂开了开来,碎片迸溅的到处都是,滚热的茶水流了一地。 “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大人这么想的,还是你自己就是这么想的?!”纪芙茵冷笑着,一脸愠怒地看向那宫女,“看你的年纪,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违背宫规与侍卫有了私情也就算了,居然还胆大包天到想要杀人灭口,再将罪名推到我头上来!” “纪二小姐?!”朱红眼神一颤,“纪二小姐怎么能血口喷人?!奴婢冤枉!” “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撒出什么样的谎来。”纪芙茵冷冷地看着她,“先前我是被那场火灾给惊到了,没仔细想,现在想想,你的话里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朱红眼神当中微微划过一抹恼意,“纪二小姐,奴婢虽然只是个宫婢,但是也不能平白无故担了这样的罪名的!” 纪芙茵眸光一沉,轻一扬手,微微吐出三个字:“给我打。” 朱红还没反应过来,青梅就已经大步上前,对准她的脸,啪啪就是两耳光,收回手的时候,她的脸颊都已经微微肿了起来。 “纪二小姐,奴婢这两耳光挨了就挨了,但奴婢还是要好心提醒一句,宫中可是禁止滥用私刑的!” 在看似谦逊地说出这句话时,纪芙茵可是把她脸上的表情看的一点不落,那带了几分恼意,带了几分倨傲的神情,可真不想是会不把这两耳光放在心上的样子。 在心底冷笑几声,纪芙茵又沉声道:“我有允许你现在开口么?青梅,给我继续打!” 朱红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落玉却已经抢先上前,钳住她的手,青梅的耳光又是狠狠地落在了朱红的脸上。 对这个污蔑自己小姐清白的宫女,青梅早就恨到了骨子里,下手的时候自然也不会手软,几个耳光打下去,朱红的唇角就已经渗出了血迹。 看她被打到晕头转向的时候,纪芙茵这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这宫里头的人自然是不能滥用私刑的,但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不是这宫里的人。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么?我可是为找回太子立了大功的人,是帝君亲自下旨,邀请我在宫中暂住的。” “如果真要在身份上较真的话,我只能算是暂住的客人。你们都是帝君下令,来伺候我的,不管之前,或者之后你们是什么人,但只要你们还是以伺候我的下人这个身份在我面前,就只能是我的奴婢!我怎么就打不得了?!” 第201章 铲除隐患 “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人在背后撑腰,但是到了我这里,你认的主子,就只能有我,这纪家二小姐一个!” 看着朱红被打到唇角流血,纪芙茵一抬手,青梅这才停住了巴掌。 盯着她的眼睛,纪芙茵沉声道:“你觉得我冤枉了你,是在拿你出气,是吗?” “纪二小姐……奴婢,就算是下人,挨打挨罚,也总要师出有名的!”朱红噙着泪,看起来就像是受了极大的冤屈一般。 “呵,那我就说给你听,你可要听仔细了,免得等会哑口无言的时候,又只会说是我在冤枉你。”纪芙茵目光威严,缓缓扫过正殿内,其他已经有些被吓到了的下人们,“方才她说过的话,你们都是听清楚了的吧?” 众人一怔,随即齐刷刷点头。 “你说,你从东偏殿出来,之后就去到了西偏殿,再沿着正殿走了一圈,然后才发现火烧起来了,是不是这样?” 见朱红点头,纪芙茵冷笑一声,“西偏殿同东偏殿是正对着的,你从西偏殿出来,又绕道正殿的后面,如果火是在这之前燃烧起来的,你不可能看不见。也就是说,火是在你绕到了正殿后,才烧起来的。” “可是若是按照正常女子的步速,就算是从你刚刚转过第一到拐角的时候火燃了起来,等到你走出来,发现火烧起来的时候,火也不会那么快就烧到房梁上才是。那房间里面,皇后娘娘派来的人也检查过了,不曾发现有什么其余的助燃物。” “当你发出第一声喊叫的时候,我的两个丫头就迅速地跑去了正殿,将我拖了出来,那个时候火势可是大的很呢。” “你告诉我,在没有被泼过任何油或者酒的地方,火势要如何才能烧的那么迅速且猛烈?!我看分明就是你放了火,再等到火势差不多了之后,来了个贼喊捉贼!” 朱红的视线轻轻一颤,用力地摇头,“纪二小姐,奴婢没有做出这种事!” “有没有做,你心里清楚,你的供词是不是经得起推敲,你心里也更加清楚。杀人灭口,火烧宫殿,这两件随便哪一件拿出来,样样都是死罪,这,你也应该清楚。”纪芙茵冷哼一声,“但是我却有件事不怎么清楚。” “我自问来到琼华阁之后对你不薄,你却费尽心思设了这样的局来陷害我,如果说是因为你对我不满这种借口大可不必,我对待下人平日是什么样的,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替你原本的主子来害我?” 如果说朱红的脸色原本只是恐慌,那么,在听到纪芙茵这句话之后,她脸上一瞬间的表情简直可以用面如死灰来形容了。 “不,不,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不懂二小姐在说什么!” “不懂没关系,话咱们可以放开了说。你到底是替什么人办事的?为什么要这样构陷与我?你自己应该明白,若是杀人放火的罪名落实,你是活不了的,如果你现在愿意表达出你的歉意,告诉我让人这么做的那个人是谁,我可以保证,我可以留下你一命。” “否则——”纪芙茵轻轻一笑,脸色却阴冷狰狞到了极点,“我会将证据禀明皇后娘娘,央求她将此事交给我一手处理。想要污蔑陷害我的人,我一定会一点、一点地将她的肉挖出来!” 先前已经被打的头晕脑胀的朱红,此刻已经是三魂失了七魄,压根就没有想到,纪芙茵只是话说的硬气,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什么确凿的,能够拿得出来的证据。 又听到她那要将自己的肉,一点点的挖出来的话,朱红的心里早就已经是心惊肉跳了。 看冷汗遍布了她的全脸,纪芙茵忽然对着她莞尔一笑,“朱红,再满一年,你可就是能够出宫嫁人的年纪了。你是想死,还是想要好好活下去,就看你现在的了。” 出宫,嫁人……朱红原本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了起来。 纪芙茵不急不慢地盯着她,就在这个时候,一只圆溜溜的小盒子却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滚了过来,骨碌碌地在她的脚下转了两圈,啪嗒倒了。 纪芙茵的视线从朱红身上移到了脚下,青梅弯下腰捡起那个东西,捧到了纪芙茵的面前。 打开那盒子一看,里面装着的是红彤彤的胭脂,从香味色泽上看起来,都要比一般宫女用的要稍微好一些。 “谁的东西?” 将房间里面的人打量了一圈,这才有个看起来蠢蠢笨笨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还没开口就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是,是奴婢的……” “这是你的胭脂?闻起来倒是香的很。”纪芙茵扫了她一眼,又嗅了嗅那盒胭脂,并没有着急让她站起来。 跪下的这名宫女叫做留翠,年纪只比朱红小一岁,长了张没什么心计的娃娃脸,看起来憨实的很,平日里说话做事也是蠢蠢笨笨的,时不时还会惹出些傻乎乎的笑话,是个典型的傻大姐。 “是,是奴婢的!”留翠抬头,回答地格外干脆,脸上还带着一抹特别不好意思地羞赧,“二小姐,能不能把它还给奴婢啊?” 纪芙茵失笑,像是有意要逗逗她一样,“怎么,这盒胭脂你就这么宝贝啊?我看着也是很喜欢的,不还给你了好不好?” “二小姐,您还是还给奴婢吧……”留翠嘴巴一扁,像是要哭出来了,哀求道,“奴婢的家人都是做胭脂香粉为生的,这一盒是奴婢的二哥,亲手做了送给奴婢的,还说等过两个月新娶了二嫂,要再送盒子香粉给奴婢呢……” “原来是兄长亲手做赠,怪不得你会随时带在身上。好了,快些起来吧,只是跟你开个玩笑,这么认真做什么。”纪芙茵笑笑,让青梅把那胭脂还给了留翠,“往后可别再这么傻乎乎的了。” 过了这个小插曲,纪芙茵又转回视线,看向朱红,“你考虑的如何了?” 朱红的脸色清白交替了一阵,先前还摇摆不定的神情,忽然就坚定了下来,“是,是奴婢做了错事!” 纪芙茵笑了一声,“这就不用你再承认一次了,因为不管你承不承认,这都是事实。我要问的,是你肯不肯老老实实把教唆你这么做的人给供出来。” 朱红咬牙,“没有人教奴婢,二小姐要奴婢如何指认?” “就凭你一个小宫女,会有胆量做出谋杀放火,又栽赃到兵部尚书嫡女头上的事情来?”纪芙茵盯住她的眼睛,“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二小姐不用给奴婢机会了,就算给再多次也是一样的。”朱红面如死灰,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现在看起来就像是蒙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没有人指使奴婢,一切都是奴婢自己做的。” “赵武是跟奴婢有了私情,却又想要抛弃奴婢,奴婢一时怒火攻心,鬼迷了心窍,就偷了二小姐的胭脂,杀了赵武,又想要栽赃到二小姐的头上,这一切都是奴婢一个人做的。” “二小姐要奴婢招出什么背后的人,奴婢也想招出来,好保下奴婢这条贱命,但是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人,奴婢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 沉默地看了半晌朱红那面如土色的脸,纪芙茵摇摇头,似是有些惋惜地叹息了一声,“我本来有心要饶过你一命,既然你这么坚决,路是你自己选的,来人,押着她与我一同去见皇后娘娘!” 见了孙皇后,朱红一字不漏的,将她如何哄骗赵武服下迷药,又是如何让他藏到琼华阁的东偏殿,最后想要一把火烧死他的事情,说了个明明白白。 正同孙皇后坐在一处的秀妃,听了个大概之后,艳美的眼眸眨了眨,慵懒开口道:“这件事还真是有意思,皇后娘娘都没能查的出来的事情,你才回去一天就知道始作俑者是谁了?” “这小宫女本宫看着倒像是个老实的,现在说的这些,不知道是真的,还是有什么人心虚了,别有用心所为的呢。” 说这话时,秀妃的眼神有意无意地在纪芙茵的脸上扫过,笑容当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挑衅意味。 “秀妃娘娘说的是,但朱红招供的时候,在场的不止我一人,所有琼华阁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绝不会什么屈打成招。望皇后娘娘明鉴。” 孙皇后嗯了一声,示意纪芙茵不必着急澄清,转过头,对琼姑姑吩咐道:“你带着人,去一趟琼华阁,搜一下这宫女的房间,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琼姑姑这就带人去了,过了约莫大半个时辰,琼姑姑就带着一件东西回来了,双手捧在前面,“启禀皇后娘娘,这盒冰花秀春,就是从朱红枕头下搜出来的。” 秀妃看见那胭脂,秀美的鼻子又发出了不屑的一声哼,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就凭一盒胭脂,谁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人,为了栽赃陷害,故意放在那里面的。” 这秀妃漂亮是漂亮,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天赐美貌的关系,总给人一种仗着自己得宠,一切都不放在眼里的高傲狂妄感。 “臣女斗胆,敢问秀妃娘娘,是不是在怀疑,这盒胭脂是臣女故意藏在朱红的枕头下,想要对她栽赃陷害的?” 秀妃懒懒地看了她一眼,“是又怎么样?这种小把戏,后宫里面,本宫可是见得多了。” 第202章 杀鸡儆猴 “秀妃娘娘见多识广,自然不是臣女能够相比的,娘娘的怀疑也的确是有道理的,只不过,如果与侍卫偷情,放火杀人的凶手就是我,那臣女大可以用其他的方法来在栽赃到宫婢的身上,又或者干脆先杀了她,再伪造她畏罪自杀的证据,那岂不是更轻松?” 纪芙茵对着孙皇后一拱手,“更何况,先前这宫婢在琼华阁说的那些漏洞百出的话,皇后娘娘也是一字不落的听到了的。现在这宫婢自己也已经招认了,臣女实在没有必要去污蔑她什么。” 秀妃发出几声娇滴滴的笑声,只是这笑声里面,却带了十足的敌意。 “纪二小姐,话是你说的,证据是从你住的琼华阁找出来的,这宫婢先前也是负责伺候你的,谁知道她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你的手里,现在不得不违背自己的想法,出来替你背这个黑锅?” 看着秀妃那骄横跋扈的模样,纪芙茵在心底冷笑一声。 拜帝君宠爱所赐,秀妃的嚣张跋扈,在宫里面可是头一份,以往还有个凉莲羽压着她,现在没了凉莲羽,她根本就不把这性子温吞的孙皇后放在眼里,平素为人更加的张扬。 若是平时,这份张扬看在眼里,实在是有些惹人厌恶,不过在这种时候,秀妃的嚣张落在旁人的眼里,却是对她的咄咄逼人。 如果是孙皇后,听到了朱红的话,看到了那半盒胭脂,就算是心里还有疑惑,也会闷声不吭的到此为止,事情会看似过去了,但实际上,其他人的心里一定多多少少还会有着疑惑,时间一久,流言就会滋生出来。 而被秀妃这么一逼,事情不闹得个彻彻底底水落石出,是绝对不会终结的。 这样一来,反倒是帮了纪芙茵的忙,就算不能想法子把那幕后之人给揪出来,至少也要断了这件事往后可能会对自己造成的流言伤害。 纪芙茵的手,看似随意的贴在腿上,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用力掐了一把,疼痛令她的眼底迅速地窜上一层水汽,红红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正在竭力的忍耐着,即将崩落而出的泪水。 含着眼泪,纪芙茵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既然臣女的清白如此遭人怀疑,皇后娘娘,臣女请求皇后娘娘,找人为臣女验明正身!” “这如何使得!?”孙皇后神色一震,连忙摇头,“这法子实在有些……不成,本宫不能答应。” “皇后娘娘心疼臣女,臣女心中万分感激,只是之前那侍卫裸露的上身大家都是看到了的,必定是刚刚同什么女子欢好过,如果臣女的身子被验证是清白的,那臣女就可以洗脱身上的冤屈了!还请皇后娘娘应允!” 纪芙茵跪在地上,言辞恳切,神情当中竭力隐忍着屈辱,两排贝齿微微用力咬在一处, 明显就是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 孙皇后自然是不允,像这样的验明正身,着实带这几分折辱的意味,秀妃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等在一旁,时不时地插上几句煽风点火的话。 就在二人正僵持不下的时候,从外面进来一名姑姑,同琼姑姑悄声道了几句,便行了礼退下了。 “皇后娘娘,那侍卫的喉咙能发出声音了。”琼姑姑道。 “哦?”孙皇后立即喜上眉梢,人既然能够说话了,就不愁指认不出当日的事情了,“纪二小姐,既然人已经可以说话了,你不妨收回刚才的念头,让本宫好好询问他一番,这样事情究竟如何,不就可以真相大白了么?” 说完,孙皇后又看向秀妃,“秀妃,那侍卫也算是死里逃生的了,本宫相信,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庇护真正要杀害自己的那个人的,事情的真假,等一下由那侍卫说出来,秀妃你总该信了吧?” “皇后娘娘这话说的,怎么是臣妾不信呢,臣妾只是觉得有些地方有些怪,好心提醒一下皇后娘娘,不要让别有用心的给人给骗的团团转。”秀妃漫不经心道。 “看来都是没什么意见了,琼姑姑,去把那侍卫带上来吧。”孙皇后沉声道。 赵武被带上来的时候,看到跪在一起的纪芙茵与朱红,眼角似乎跳动了一下,随即也在一旁跪了下来。 “赵武,本宫今天让你来,就是要问个清楚,那天在琼华阁里面,与你偷情的女子,究竟是谁?” “是,是……她!”赵武颤抖着抬起手臂,直挺挺地指向了——朱红。 但是纪芙茵却看的清楚,赵武原本想要指的人是自己,可是在与朱红对视一眼之后,手指就毫不犹豫地指向了自己身边的朱红。 他们的主子还真是训练有素,只凭一个眼神交流,就能知道对方暗示自己的意思是什么,看来训练他们的时候,应该也花了那人不少的心思。 “她是哪个她?名字都不说出来,我们怎么知道你说的到底是纪二小姐,还是她身边的宫婢?”秀妃挑着眉,道。 “回,回娘娘,是宫婢朱红!”赵武一口咬定。 “贱男人!如果不是你想要抛弃我,我怎么会想要杀掉你?!”刚才还平静的朱红突然冲动了起来,对着赵武破口大骂。 赵武立即心领神会,也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抛弃你?像你这种心狠手辣的蛇蝎妇人,我早就不想要跟你混在一起了!” “好,好你个赵武,原来你从前说的,都是骗我的!枉我对你痴恋一场!姓赵的,你欠我的,黄泉路上我等着你来还!” 纪芙茵低叫一声不好,连忙扑过去想要阻拦,岂料朱红的力气实在太大,一头撞到了一旁的柱子上,血溅四周,当场便两眼一翻,没了气息。 上演了这一出戏码,别人就算之前有再多的怀疑,现在也不得不相信,与侍卫偷情,又想要栽赃嫁祸到纪二小姐头上的,就是这个胆大妄为的宫婢朱红了。 “真是不知廉耻!做出了如此秽乱宫闱的肮脏事,竟然还想要嫁祸到主子的头上,这种心狠手辣又不知羞耻的奴才,死就死了吧!”孙皇后厌恶地看了一眼朱红的尸体,“来人,给本宫把她的尸体拖下去,丢出宫外,不得安置!” 看到朱红的尸首,赵武立即瘫软在地上,身体抖成了一团,面无人色,口中喃喃地哀求着,“皇后娘娘饶命,皇后娘娘饶命啊!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再也不敢了啊!” 赵武现在的样子,任凭谁看了,恐怕都会觉得这是个胆小如鼠,又贪生怕死的男人,可是从他的侧面看过去,纪芙茵恰好可以看得到他的眼睛。 他虽然竭力做出一副惊恐到了极点的表情,但是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他的眼神当中,写满了视死如归,仿佛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并且早就已经接受了一样。 对主子效忠到可以心平气和的去死,这样的人就算想法子留下了,也是撬不开他的嘴的,纪芙茵在心中迅速盘算了一番,便打定主意,沉默着站在了一旁。 “不必求本宫了,与宫婢通奸,这是死罪,你也应当知道的。来人,把侍卫赵武拖下去——”孙皇后板着脸,立即便有侍卫冲了进来,将瑟瑟发抖的赵武给拉了出去。 赵武的下场,不比朱红好多少,他是被人用鞭子活活抽死的,那凄惨的叫声,一声接一声的从远处传来,但知道他的声音渐渐压低下去,始终都没有从他的口中听到多余的半个字…… 回去了琼华阁,守在里面的青梅连忙迎了上来,将一盏热茶捧了过来,“小姐,奴婢都已经听说了,那两个人真是死有余辜,死不足惜!小姐先喝盏热茶,再去用柚子叶泡的水好好洗一洗,把晦气全都给洗掉!” “也好,折腾了这么久,是有些乏了。” 虽然事情还没有解决,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洗过澡,纪芙茵换过了一身新的衣裳,湿漉漉的长发,犹如泼墨一般披散在肩头,粉黛不施的素净脸庞之上,一双水一样的清澈双眸盈盈动人。 斜倚在贵妃榻上,长长的墨发四散开来,纪芙茵拢了拢头发,“也差不多了,青梅,把人喊进来吧。” “是。”青梅点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如果没发生失火的事情,她还不知道琼华阁里头竟然会有心计如此之深的内奸,虽然不知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不过,她这次可不打算心慈手软了。先来上一招杀鸡儆猴,不管那人是谁,先警告他一下再说。 琼华阁的正殿里面,此刻除了纪芙茵同落玉之外,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其余的人都被落玉以“小姐身体不适,需要静养”为由,统统打发了出去。 青梅再次回来的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见到纪芙茵的时候,规规矩矩地行礼了下去,“纪二小姐找奴婢来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纪芙茵抬眸,清澈的目光直直地投在那人的脸上,“你那么聪明,难道会不知道我找你来是要做什么?” 第203章 血淋淋的警示 看起来有些呆憨的小宫婢抬头,面露惊讶神色,“二小姐,奴婢……听不懂二小姐说的话,奴婢是不是惹二小姐生气了?” 纪芙茵盯着她看了半晌,留翠的脸还是那么直白娇憨的样子,眼神都是有些呆的,同时还带了一丝怯生生的畏惧。 忽然,纪芙茵笑了起来,轻轻拍起了双手,“好演技,真是好演技,留翠你若是不做这个宫婢,改去唱戏的话,一定是红透大业半座江山的红角儿。” 留翠茫然地眨眨眼睛,缩了缩脑袋,很是胆怯的模样。 “朱红都已经死了,赵武也死了,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纪芙茵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冷了下去,“如果不是最后我想要试探一下,这琼华阁里面除了朱红还有没有别的眼线,我还真的想不到,留翠你居然也是别人安插在我身边的一枚棋子。” “你的段数明明就要比朱红高很多,但是你的主子竟然只是让你做一个旁观提点的角色,看来是很疼爱也很重视你了,不敢贸贸然在第一次对我下手的时候就赌上你,可惜啊,你还是没能藏好自己的马脚。” 留翠的身子颤抖了起来,脸上惊恐的神情越来越浓重,“二小姐,奴婢究竟是做了什么,二小姐可不要吓奴婢玩啊……奴婢胆子小,真的经不起二小姐这么吓的……” “我看你是胆子大的很才对。”纪芙茵讥笑道,“留翠,你家中只有一个哥哥,两个姐姐,什么时候冒出来的一个二哥?从你的祖辈开始,就一直是靠耕地为生,祖祖辈辈都是农户,什么时候开始改行做胭脂香粉了?” 留翠可怜兮兮的表情一僵,刚才还傻呆呆的眼神,一瞬间便显露出了锋芒。 同样的一张脸,如果现在有人看到她现在的目光,一定不会认为她就是一个傻呆呆的人。 戏谑地看着在一瞬间撕去伪装的留翠,纪芙茵冲她微微一笑,目光平静,神色淡然。 二人默默的互相对视着,空气一点点变得凝重起来,过了半晌,留翠才警惕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知道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你以为,我只身带着两名婢女住进皇宫,真的就会一点提防都没有?除了我自己带进来的人,这琼华阁里面所有人的资料,我在来的第二天就已经全部搜罗到了。” “所以,是我提醒朱红的时候,被你给发现了破绽?”留翠细细的眉梢轻轻挑起,看似沉着的脸上却已经多了一丝慌乱。 纪芙茵点点头,“没错,你坏就坏在护主心切。如果那个时候,你没有想办法提醒朱不能背叛的话,我可能永远都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来。” “家中有二哥的人,是朱红,不是你。想来是她的家人性命受到威胁,她才肯死心塌地的做了这件事吧。那时她已经被我给吓到了,眼看就要用自己主子的身份来换条生路了。可是你却不想让她这么做,所以才会故意说出了那些话,好提醒她,不能轻易背叛。” “你如果没有做出提醒朱红的那件事,我也就不会察觉到你的身份了。从你的表现看来,让你背叛你的主子,看来是不可能的了。虽然你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很抱歉,我却要利用一下你了。” 在从唇缝之中挤出利用两个字的时候,纪芙茵的眸中涌起一层锋芒毕露的杀意。 “二小姐,奴婢奉劝你一句,最好还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就这样放走我的好。”留翠察觉到了她的杀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过后,立即又是一副镇定的模样,话语之中音乐还带了几分威胁。 “纪二小姐,或许在你的眼中,奴婢是随时都可以打杀的,但奴婢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就算二小姐是有太子撑腰的人,奴婢身后的人,也未必是二小姐你得罪得起的。” 纪芙茵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竟翘起嘴角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我不过就是兵部尚书家的一名小小女儿,在大业,我得罪不起的人多了去了,哪怕就只是在这皇宫里头,我得罪不起的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是,就算得罪不起又怎么样?我好好的安分守己的过着我自己的日子,却偏偏有人要找上门来给我不痛快,不反击的话,难道我就要软弱可欺地等待着对方得寸进尺吗?!” 纪芙茵猛一挥手,重重地拍在了桌上,秀丽的眉峰高高挑起,俊秀的一张小脸之上,俨然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傲然模样。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百倍千杯的还回去!不为了别的,就像是你说的,因为我得罪不起,我若是不能奋起反抗,用力打回去,等待我的就只有一次比一次更加不堪的折辱!” “指使你的人是谁都没有关系,究竟我是有多得罪不起也没关系,我只知道,反击永远都要比坐以待毙来得好,得罪不起又怎样?难道只凭一句得罪不起,我就要甘心做那砧板上的鱼肉?” 留翠似乎有些惊呆了,听到这一句,才稍稍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又带着几分薄怒地等着纪芙茵,“你跟我说这些如此冒犯的话,难道就不怕我砖头给你传了出去?” 纪芙茵柔柔一笑,“怕,传出去这话,我当然怕,在还没有摸透对方的底时,就放出这么狂妄的话,这可是敌对大忌。但是你怎么能保证,你还可以有命把我的话给传出去?” 留翠神色一变,暗忖不好,正要尖叫逃走的时候,从房梁上忽然跃下一道黑影,一手就钳住了她的喉咙。 莫离的力气太大,只需要轻轻一捏,就足可以令她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藏在房间里面的?!她明明就一直守在琼华阁,怎么会没有发现……留翠被掐得翻了个白眼,脸憋得通红。 她的双手死死地扳住莫离的手,无奈莫离的力气太大,根本就不是她这种小宫婢可以撼动的了的。 站起身,神色平静地走到留翠的身边,纪芙茵轻轻拍了拍她涨得紫红的脸,摇摇头,“你是个聪明人,可惜跟错了主子。你死的不冤,虽然你还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从你来到琼华阁的一刻,你就已经开始计划着将我如何置于死地了。” “我这么做,也只是以牙还牙,为了自保罢了。你也别恨我,我对你不仁,你对我又何尝不是满怀算计?只不过最后,你先一步栽在我手上而已。” 轻声地说完这几句,纪芙茵递给莫离一个眼神,莫离金瞳微微一眯,掌心猛一用力,只听咯咯几声,留翠颈骨就已经变得粉碎,两眼一翻,脑袋软绵绵地歪向了一旁,白嫩的脖颈上,一个硕大的青紫手印清晰可见。 莫离松开手,尸体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 落玉同青梅看的毛骨悚然,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愣住了,半晌都发不出一丝响动。 过了半天,还是青梅最早反应了过来,“小姐,这尸体,还是快些让莫小哥带出去埋了吧,万一被别人给发现的话……” 看着那两个人青白的脸孔,纪芙茵知道他们是害怕,放缓了声音,道:“你们两个,先去外面守着吧,这里自然有莫离来处理,你们只管在外面看好就是,别让什么人莽莽撞撞地冲了进来。” 落玉二人巴不得赶紧离开不看这尸首,连声应了,快步走了出去。 “小丫头,这尸体要丢去哪里?我看这宫里面的湖是极多的,随便找一处什么地方就是。” 纪芙茵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看向莫离,“这尸体是要丢,但是不能丢到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也不能丢的太过明显。而且,在丢这尸体之前,我还要你在这尸体上,帮我动些手脚。” 听完她的话,莫离凝眉想了想,线条硬朗的下颌微微一点,“好,这件事只管交给我。” 说完,莫离拎起地上的尸体,推开窗子,身影眨眼间就消失在了纪芙茵的眼前。 莫离前脚刚一走,后脚青梅就急匆匆地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房间里面已经没有了尸体,她的脸色下意识的放松了不少。 “小姐,太子殿下马上就要来了。” 纪芙茵嗯了一声,将一只银簪子随手交给青梅,那是刚才留翠挣扎的时候掉下来的,“去,像个法子毁了,毁不了的话,就去丢到湖心。” 青梅刚接过簪子,顾含谦就走了进来,她慌忙将簪子藏在袖中,对着顾含谦行了一礼,然后便装作镇定地走了出去。 “册封礼要延后三个月了。”顾含谦一开口,话里面便是满满的歉意,“父皇有意补偿与你,但是最早的吉日也要等到三个月以后了。” “都是小事而已,三个月的时间,也不算太久。”纪芙茵笑道,“怎么这么早就急着赶过来了?” 第204章 挡道的人就该死 “我来看你难道不好?”顾含谦笑笑,坐了下来,“老是不来看你的话,怕你跟我生疏了,前几天你那声太子殿下,可是喊得我有些不痛快。” “只为了这个就不痛快,太子殿下的心眼会不会有点太小了些?”纪芙茵倒了杯茶推过去,看着他的眼睛,“说吧,如果没有什么其他重要的事情,你是不会挑在这个时间,这么急急忙忙赶过来的。” 顾含谦微微一笑,捧起那杯茶,却不急着喝,“这次来,还真的是有两件事应该跟你说一下,只是你得答应我,听过之后一定不要生气。” 纪芙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眉眼弯弯看向他,“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我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么?这么随随便便就能让我生气的话,气性要是那么大,我也活不到现在。” “这第一件事么,是同六皇弟有关。”顾含谦清了清喉咙,“之前你拜托我去做的,我全部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放火烧了琼华阁,又污蔑你同侍卫通奸的人,绝对不可能是六皇弟。” “这么肯定?”纪芙茵眉心一紧,随即很不在意的摆摆手,“那就算了吧,他只是嫌疑最大而已,也不是唯一的嫌疑人。这件事没什么可气的,你要说的第二件呢?” “这第二件……”在说到这件事的时候,顾含谦的神情当中出现了一丝微微的尴尬,“就在昨天,秀妃去找了我。” 纪芙茵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听她的意思,是想要把她的嫡妹许配给我,只不过你放心,我当下就拒绝了。”顾含谦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她的反应,过了一小会,看她还是神态自若的样子,自己倒先沉不住气了,“你……不生气?” “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过……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纪芙茵轻笑一声,扬起的视线当中泛过一抹清亮,“虽然不知道想要陷害我的人是谁,不过,我好像已经能把那个人这么做的原因,给猜个**不离十了。” “哦?”顾含谦的神情有些意外,“是什么?” “看来,我这一入宫,又得到了帝君的点头许可,即将成为太子妃的人,是挡道了什么人的道儿了。”纪芙茵脸上的笑有些玩味,打量着顾含谦,“老实告诉我,秀妃娘娘应该不是第一个,在我出事之后,去跟你提出那种请求的人来吧?” “你怎么知道?”顾含谦一怔。 “我不但知道,我还知道她们游说你的说辞,应该都是差不多分成两拨的,是不是?” 纪芙茵笑着眨了眨眼睛,“母家有权有势的,就会劝你,不要跟我这种不清不白的女人混在一起,我通奸的罪名如果定了下来,季氏一族必定会跟着我受到牵连。” “季家如果倒了,你又不愿意放弃我,那对你这位太子殿下的前途来说,大大不如重新觅得一位清清白白,母家又有权势的太子妃来的好,是不是?” “至于那些母家的权势不够显赫的人,我想她们劝说你的理由就该是,让你好好想清楚,像我这种母家有权势的女子,说不定就是像我一样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并且将来如果你登上皇位,还得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对方的母家势力,不如找一个安安分分,能安心辅佐你的太子妃,是不是?” 顾含谦哑然失笑,拍了拍巴掌,“你还真是,说的半点不差,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对上他的视线时,纪芙茵微微一愣,随即唇角挑起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怎么,只是现在太子殿下你就开始怀疑,我已经想办法在你的身边安插了眼线吗?” 顾含谦笑容微微一凝固。 “你不信我?”纪芙茵眯起眼睛,像只不多言语,却已经将身边的一切都看的无比透彻的,狡黠而聪慧的猫儿。 “你多心了。”顾含谦摇头,话语里带了几分埋怨的意味,“你就是再不相信其他的人,总也应该相信我。” 他的这话听起来,竟然有点夹杂了撒娇的意味,纪芙茵忍不住轻笑出声,谁能想像得到,在文武百官面前,已经颇具威仪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样稍带着孩子气的一面。 “我只是跟你开玩笑。”收了那怀疑的目光,纪芙茵笑道,“其实我会知道这些也没什么好奇怪的,这宫里头的人,谁不是存了私心的?我出了事,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就是能够为他们带来什么好处,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帝君对你的态度,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今天的太子妃,十拿九稳就是明天的皇后。但是这个他们眼红羡慕的位置上已经有了我,我挡了他们的道,他们自然是巴不得我去死的。所以之所以会有琼华阁失火一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顾含谦沉吟,“那你的意思是,做这件事的人是秀妃?” “未必,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纪芙茵自己也有些拿捏不准,“我只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你一定要小心,要知道,宫里不比纪府。”顾含谦低低叹息一声。 “我明白。”纪芙茵扬起视线,目光温柔,“你也是,宫廷之争,说起来你的危险,一点都不会比我少。” 留在琼华阁用过了晚膳,顾含谦这才依依不舍离开,等落玉她们收拾过了房间,纪芙茵又命人在房里焚上了味道素雅的香,悠然地抚弄着箜篌,静静地等待着好戏上演的一刻。 等到了辰时三刻的时候,一名小宫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打断了纪芙茵的琴声。 “没规矩的,看不到小姐正在休息么?”青梅呵斥了一声。 “奴、奴婢不是故意的,二小姐,二小姐快去看看吧,咱们宫里的留翠……她出事了!” “留翠出事了?”纪芙茵惊讶道,慌忙推开手中的箜篌,“出了什么事?” “奴婢也是刚刚听说的,留翠她的尸体,在御花园后头被人给发现了,当时吓到了不少主子娘娘……” 纪芙茵作势要去看看,刚站起身,却又面露为难神色,“留翠这阵子虽然是待在琼华阁伺候我的,但我毕竟不是她真正的主子,你要不要先去告诉留翠原本伺候的主子,要不然,总有些越俎代庖似的。” 小宫女很是难过的摇摇头,眼泪一个劲的眼眶里打转,“二小姐只管去就是了,留翠她同奴婢是一同进宫的,只是轮班去各个主子的宫里,没有固定跟着的主子,真要说起来,二小姐就是她进宫以后,专心伺候过的唯一一个主子了。” 果然是这样,留翠背后的人还真是做的小心,看来还真的是不能简简单单就把对方给印出来了。 纪芙茵唏嘘道:“原来是这样,那这留翠也真是可怜,也罢,既然有了这一场主仆情分,那我还是去看看她吧。” 留翠的尸体已经被运到了琼华阁,在纪芙茵的应允下,尸体从外面被抬了进来,上面蒙着一层白布。 看到那尸体,青梅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只听落玉一声轻咳,青梅抬头,看见她略带提醒的眼神,立刻放缓了自己呼吸,恢复到往日镇定的模样。 “人是怎么死的?” “回二小姐,是被人直接掐断了喉咙。”领头的一名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侍卫回答道。 纪芙茵看看那侍卫,盯着对方那红红的眼睛,“怎么,这宫女死了,你看起来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不满纪二小姐,小人同留翠乃是老乡,真要是攀亲戚的话,小人还算是她远方表兄,小时候感情是极深的,长大了又一同入了宫,哪想到……”说着,那侍卫又是心酸的不得了的模样。 “怪不得你会这么难过,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伤心。”纪芙茵叹了一声,劝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突然一阵噪杂的脚步声,领头进来的,是一脸嚣张傲然的秀妃,一进门,还不等纪芙茵等人行礼,秀妃手先一扬,娇声命道:“来人,给本宫把嫌犯拿下!” 秀妃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侍从上前,钳住了纪芙茵的手臂,落玉二人顿时慌了神,想要上前阻拦,却也被人给硬生生的拦下了。 “纪芙茵,你可知罪?”秀妃高傲地扬起尖细的下巴,满头沉甸甸的黄金珠翠,在她的动作之间碰撞到一处,清脆作响,涂抹的艳红的蔻丹,笔直地指向面前的纪芙茵。 样貌绝美,衣着奢华的秀妃,就像是宫中独特的一道风景,水红内衬,金色镂空的华美衣衫,如果穿在别的女子身上,只会让人觉得繁冗又沉闷复杂,可是这样一身行头,配上那些奢华到了极点的首饰,穿戴在秀妃的身上,却只让人感到一种艳光四射的美艳。 这样的美艳,再加上此刻秀妃脸上那盛气凌人的表情,很难不让人在看到她的瞬间,气势就先自己软了三分。 第205章 太嚣张的女人总是不够聪明 被人钳住住手臂,不得已只能微微弯了腰的纪芙茵,脸上的神情却淡然无比,一双波澜不惊的眼眸稳稳地看向秀妃,目光当中半分惊惧都没有。 “秀妃娘娘。”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纪芙茵无比从容地开了口,“臣女并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罪,就算娘娘要将臣女定义成嫌犯,总也应该等待罪名落实了之后才可以。” “现在臣女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这样被扣上了嫌犯的大帽子,娘娘是不是做的太过武断了一些?娘娘就这样突然冲进来要抓人,却连罪名证据都先不说,实在是有些让人说不过去吧。” 秀妃轻蔑地哼了一声,微微上挑的凤眸高傲地盯着纪芙茵,“本宫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做没用的狡辩了,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会不清楚?” 秀妃的手段,别说与凉莲羽相比,就算是与曾经的大夫人刘红云相比较,差的也不是一点半点的,难怪虽然被帝君捧在手心上,却永远都只能是个妃,甚至连贵妃都算不上。 这样简单的小把戏,怎么可能骗得过她,如果她现在就反驳,说留翠人不是她杀的,她就会来个倒打一耙,说她是不打自招,就算没什么确切的证据,也够恶心自己一阵子的。 纪芙茵压下心中对秀妃的轻视,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臣女没做过的事情,怎么会清楚呢?还是请求娘娘告诉大家,臣女究竟做了什么?” “你敢说这名宫女的死,同你是没有关系的?!”秀妃眉梢一挑,指着那白布下的尸体,气势越发嚣张。 纪芙茵苦笑,满脸的莫名,“娘娘,留翠只是应了宫里安排,暂时在琼华阁伺候臣女的一名小宫女,与臣女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的死,臣女也觉得很是遗憾心痛,就是不知道,娘娘怎么会认为人是我杀的!?” 秀妃眉峰高高一挑,“据本宫所知,之前一头撞死的那个小宫女朱红,跟留翠的关系可是不错的,朱红一死,纵然是落实了她通奸的罪名,但是本宫在宫里待了这么久,有些事情看到的,可未必就是真的。” “那娘娘的意思是……?” “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另有什么隐情呢?朱红跟留翠私下的感情既然是不错的,那她的事情,留翠多多少少都该知道一些吧?知道这些之后,本宫就在想,留翠的死,会不会是有什么人因为朱红的死而心虚了,所以想要杀人灭口了呢?” 就在秀妃正说的洋洋自得的时候,一抹明黄出现了门后,纪芙茵的心顿时彻底稳了下来,抬头不卑不亢地看了一眼秀妃。 “娘娘说的这么斩钉截铁,听起来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可娘娘是不是忘了,朱红同赵武并没有串供过,而且赵武是由皇后娘娘的人给看起来的,臣女就算想要威逼利诱他们两个来背黑锅,也没办法事先通知赵武。” “而且,赵武可是自己亲口承认了,与他通奸的人是朱红,皇后娘娘也在场,皇后娘娘她……” “够了!”秀妃突然冷冷的呵斥了她,神色有了几分薄怒,“你现在是在拿皇后来压我?” “娘娘,臣女并没有拿什么人来压娘娘,臣女只是想要提醒一下娘娘,宫女朱红与侍卫通奸一事,皇后娘娘已经有了定夺,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臣女既然已经洗刷了不属于自己的污名,又怎么会多此一举,杀掉一个与这件事根本无关的人呢?” 说罢,纪芙茵又像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娘娘心里还是怀疑,臣女也不敢继续狡辩什么了,娘娘只管去奏明皇后娘娘就是了,实在不需要这样大张旗鼓的跑来琼华阁。”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没有资格来审问你?”秀妃脸色顿时一板,她觊觎皇后的位子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好不容易凉莲羽倒了,居然让那个木讷的孙贵妃上了位,不管自己怎么撒娇暗示,帝君也都装作不知情,顶多给了她“协助管理后宫”的一丁点蝇头小利。 所以,现在听到纪芙茵一口一个皇后娘娘,又像是暗示自己不能越俎代庖,越过了皇后的位子去,向来心高气傲的她,从来就不把木讷的孙皇后放在眼里,现在被人暗示自己就是要低她一头,她怎么可能容忍得了! 纪芙茵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表情却愈发无辜,“不是的,臣女只是认为,在宫里,自然就要守宫里的规矩,所以臣女才认为,就算娘娘心里有所怀疑,还是应该让皇后娘娘来……” “给本宫住口!宫里的规矩,你以为本宫还不如你懂得多吗?”秀妃的怒气像是又增加了不少,“本宫也是有协助管理后宫的权利的,难道本宫还会没有资格来审问你一个小小的尚书女儿?!” “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本宫怎么就不能直接审问你了?少在那里对着本宫一口一个皇后娘娘,皇后她除了母家的权势能够比得上本宫,其他还有什么能够与本宫相比的?!” “皇后向来愚钝,如果不是有本宫帮忙打理后宫,你真以为就凭她,能够把这后宫打理的妥妥当当?!如果皇后不是有孙家在背后支撑着,当时新后的人选,又怎么会轮到——” 秀妃的话还不等说完,一声微带了几分愠怒的浑厚男声,立即从她的身后,炸雷一样的响了起来,“秀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秀妃身子一哆嗦,美艳的脸上,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因为这突然的惊吓,一双娇媚的凤目里面,立即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泪水,“臣妾,臣妾参见帝君……” “秀妃,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可是对皇后的大不敬!”帝君沉着脸,带着几分责备。 “臣妾自知失言,求帝君责罚!”秀妃泪水盈盈,只是在瞬间就做出了一脸悔恨的可怜娇弱模样,“臣妾也只是一时义愤填膺,见不得一条好端端的性命就这样没了,又看她狡辩的振振有词,一时冲动才说错了话,冒犯了皇后娘娘,臣妾并不是有心的!” 刚转过头,秀妃就从之前的盛气凌人,变成了现在的娇弱可怜,再加上那挑不出一丝毛病的楚楚可怜的语调与盈盈欲滴的泪水,恐怕极少能有男人抵挡得了这种诱惑,也难怪她能在帝君的面前荣宠不衰。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阵子琼华阁未免也有点太不太平了。”帝君扫了眼地上的尸体,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尸体的身份。 “帝君,臣妾左思右想,总觉得这宫女的死很有蹊跷,从她脖子上的伤口看来,明显就是被什么人给杀害的,而且臣妾可是听说,那之前撞墙而死的宫女,与她私下的关系很是密切,所以臣妾才会怀疑的。” 对一个宫女的死活,帝君显然是没什么心思关注的,“是这样吗?” “这……臣女不敢隐瞒帝君,可她们两个私交是不是好,臣女当真是丝毫也不知情的,臣女只是听说了留翠出了事,还没来得及仔细问呢,秀妃娘娘就来了,不过娘娘也算是帮了臣女的大忙,如果不是听娘娘说,臣女都还不知道她们两个私下感情是怎么样的呢。” 秀妃呼吸一窒,帝君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扫过秀妃的脸颊时,就像是一柄钢刷,冰冷且让人有种刮骨的刺痛。 不管是朱红还是留翠,之前都不是固定待在某个宫的,唯一固定伺候着的主子,就是纪芙茵一个。 她们两个是琼华阁的人,可是就连住在琼华阁的纪芙茵,都不知道她们私下的交流是怎样的,秀妃怎么会在得知留翠死讯之后的第一时间,就搞的一清二楚,并且还以此为由,跑来琼华阁兴师问罪了呢? 原因只可能有两个,一,那两名宫女本来就是秀妃她的人,所以她才能了如指掌。但那两名宫女先前明里可不是秀妃宫里头的人,为什么她的人会被安排进琼华阁,这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至于第二个可能,那就是秀妃她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一早就盯准了这琼华阁,将琼华阁的一举一动都留心在眼底。可回想一下琼华阁最近出的这些事,想也知道,她盯紧琼华阁的原因,一定不会出于什么好心。 帝君虽然品性仁善,但身为帝王者,最少不了的就是猜疑与防备。 只需要不那么明显的几句话稍稍一提醒,就算没有人刻意往那个方向带,帝君自己也会想得到,纪芙茵的眼角划过一抹冷光。 她与秀妃并没有什么仇怨,就凭秀妃的本事,设计放火,污蔑她与侍卫通奸的人,也不可能是她。但纪芙茵却看的明白,因为顾含谦现在的太子身份,秀妃对她的敌意是千真万确的了。 现在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先给她一点反击罢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既然有人想要害自己,那自己也绝不能坐以待毙! 第206章 波谲云诡之地 但秀妃毕竟也是在后宫待了多年的,就算她原本的个性就嚣张,后来又更是被帝君宠到跋扈,可她的脑子也不是全然没有的。 只见秀妃在不经意间扫了自己的贴身婢女一眼,满脸无辜,娇憨道:“你以为本宫有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不成?!本宫身边的巧云,同那两个死了的宫女恰好是一同入宫的姐妹,她们的事情,她当然清楚!” “如果本宫不是看巧云自己难过流泪,多问了两句,恐怕那叫留翠的小宫女可就要枉死了呢!”秀妃半是娇嗔,半是认真地将视线投向帝君,“帝君最是仁善了,就算只是一名小小宫女,帝君也一定不会让她枉死的,是不是?” 这理直气壮的话语,没有半句是在为自己辩解,但在帝君的面前,反而要比哭哭啼啼的辩解,更加能显得她坦荡无愧。 只见帝君的脸色果然缓和了一些,“那,秀妃你是怎么想的,先说说看。” “不管留翠的死,到底是不是被人给杀人灭口了,这毕竟都是一桩命案,如果是什么人在私下动用了私刑倒也罢了,万一是有什么危险的人呢?就算为了帝君与后宫姐妹们的安慰考虑,此事臣妾也恳求帝君彻查到底!” 秀妃直挺挺地跪了下来,面色恳切,“帝君应该是没有看过,这小宫女死得当真凄惨,臣妾只是听了都觉得于心不忍,这样凄惨的一桩命案,如果没有彻查到底的话,宫里头岂不是要人心惶惶了?!” “既然你这么说,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查好了。”帝君的态度是很不在意的,“你喜欢查,那就去查,只是死了的不过就是一名宫女,没必要闹得大张旗鼓的。” 纪芙茵也跪了下来,“死了的宫女是我琼华阁的人,按照道理来说,臣女也有份帮她找出杀害了她的元凶,可臣女现在身上都有嫌疑,如果就这样参与的话,未免有些不妥,所以臣女恳请帝君,求皇后娘娘作为公证之人,一同参与到调查当中,求帝君应允!” 帝君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可以,后宫发生的事情,本来就应该由皇后处理,这么做也是应当。” “臣女谢过帝君!”无视秀妃从眼角射来的那一抹迫人的寒光,纪芙茵的嘴角微微上翘。 留翠的尸体作为证据,就暂时停放在了琼华阁,一想到有具尸体在自己住的地方,青梅就一脸的心神不定。 落玉忐忑道:“小姐,现在小姐还不确定要害你的人究竟是谁,怎么就敢同时让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来插手这件事呢?如果她们有心要污蔑小姐的话,那岂不是……?” “你是怕她们两个人联手?”纪芙茵笑了笑,“落玉你的心思的确有够缜密,但偶尔想的也有些太多了。” “我现在还不是太子妃,距离我可能成为太子妃的日子,还有一段时间,如果谁想要除掉我的话,往后机会多得是,实在没有必要赶在这个时候,跟自己的仇敌联手。” “仇敌?”落玉倒吸了一口冷气,“小姐说的是皇后同秀妃娘娘?可是奴婢看不出她们像是不合的样子呀。秀妃娘娘虽然有些……可是皇后娘娘对秀妃,从来都是很宽容大度的呀。” 纪芙茵笑着摇摇头,“今天秀妃气愤之下说出来的那些话,你又不是没有听见,只是脾气上来了,就能当着我们的面,说出那些对皇后不敬的话。其余的时候,她对待皇后的态度能有多好?” “皇后娘娘就算再怎么温言少语,再如何与世无争,天天对着这样一个对自己不敬的妃嫔,而且还是自己的夫君最为宠爱的妃嫔,她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怨气?” 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别看孙皇后平日里对谁都是一副笑面佛的模样,但她确信,秀妃对皇后如此不放在眼里,孙皇后的心里恐怕早就把这些给记下来了。不表露出来的不满,日复一日的压在心里,发酵而成的恨意,可是要比明面上表达出来的还要可怕一万倍! 秀妃最恨孙皇后抢走了她觊觎的后位,孙皇后最恨秀妃分走了帝君所有的宠爱,这样的两个女人在一起,最多只会利用这次留翠的死彼此互相陷害才是,极少才会有可能会联手来对付自己。 纪芙茵垂下视线,颇有些无奈地低低叹息了一声,后宫这波谲云诡之地,还真是让人不得安生啊…… 然而,事实上,就连这些都是纪芙茵的多虑,秀妃从一开始就认定了留翠的死是与她有关的,所以根本就没打算陷害什么,只是要求与纪芙茵所有有关的男子,都必须核实一边手掌的大小,如果手掌的大小特征,都与尸体上的一样,那必定就是凶手无疑了。 第二天一早,听到秀妃传令,所有与琼华阁有关的男子,都得聚集过来的时候,纪芙茵竟有些哭笑不得,一个脑袋这么简单的女人,到底是凭什么爬到了宠妃的位置上? “青梅,你去到太子那一趟,让他跟在身边所有伺候的宫人,只要是男子,就统统过来我这琼华阁一趟。” 半个时辰过后。 秀妃仍旧是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只是一走进琼华阁之后,顿时有些愣住了。 琼华阁里面挤满了男人,除了侍卫还有几名侍从太监,秀妃一怔,狐疑道:“这是唱的哪一出?本宫可不记得,与你琼华阁有关系的男子会有这么多!” “秀妃娘娘说的是。”纪芙茵笑盈盈地迎了上去,“这些人里面,除了平时会例行来琼华阁巡视的侍卫,或者臣女身边跟着的小太监,还有太子殿下身边的人。” “这跟太子身边的人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纪芙茵正色道,“臣女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人尽皆知,如果这次不能连带他的人也调查个一清二楚,来日如果有人说是臣女借太子殿下之手杀人灭口的话,臣女不就又一次百口莫辩了吗?” 秀妃冷哼一声,冷眼斜睨着纪芙茵,“你的小心思,本宫可看得出来。你以为找来这么多人混淆视听,本宫就会一不小心,漏掉了什么人么?巧云,去皇后娘娘那里把名册取来!” 秀妃所说的名册,上面记载着的无非就是,在某处当值的人有谁,把名册拿来一一核对,自然是不会乱,但是也要麻烦上许多,弄到天黑都不一定能不能查完。 秀妃显然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捧着那册子,斜斜地盯着纪芙茵,“若这件事真的是你做的,本宫还是劝你早点承认了好,就算你现在咬牙抵赖,等到这些人都一一比对完,结果自然也会真相大白的。” 纪芙茵笑容恭顺,“娘娘说的没错,在这宫里,与臣女有关系的人,已经全部都在这里了,还请娘娘一一比对,也好让真相大白,还臣女一个清白。” 秀妃哼了一声,开始一个个的比对了起来。 虽然现在还是冬天,可停留过一整个夜晚的尸体,样子也是好看不到哪里去的。要比对手印,就要求来的人,用扼住喉咙的姿势,将自己的手贴在尸体的脖子上。 只是远远的看着还好,可一旦把手放上去,触摸到尸体那冰冷的手感,对上那已经浑浊凸出的眼球,有胆子小的当场就会失禁或者晕了过去。 出状况的人一多,本来就不算大的琼华阁,院子里头简直就是乱成了一锅粥,秀妃刚开始还能游刃有余的安排自己的人,但渐渐的局面就开始有些不受控制了。 纪芙茵悠然地坐在一旁喝着茶,看戏似的看着眼前闹哄哄的一幕,眼底泛起一丝幸灾乐祸,闹吧,闹得越乱越好,最好动静再大一些,最好拖延的时间再久一些,到时候看看倒霉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 最开始比对手印的侍卫们胆子还大一些,再往后轮到那些太监的时候,公鸭嗓发出震天动地的尖叫声,在琼华阁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秀妃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厉声呵斥他们不许尖叫,但她的斥责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院子里头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落玉,这会儿什么时辰了?” 在院子里面闹腾的最厉害的时候,纪芙茵懒洋洋地问到一旁的落玉。 “回小姐,还差一刻就到午时了。” 午时到了么……纪芙茵扫了一眼前面乱糟糟的院子,一名太监正发出凄厉异常的尖叫,被两个人按着,死活都不肯把自己的手探到尸体的脖子上去。 在他身后拍着的,还有将近一半的人,这些太监们的反应基本都是大同小异,看来这尖叫还得持续上一段时间。 纪芙茵很满意地将茶杯碰到唇边,叫吧,叫的越大声越好,再过不久,秀妃想必就该倒霉了…… 在此期间,曾有几名顾含谦处的小丫鬟,跑来问太子的人什么时候可以回去,都被气急攻心的秀妃给斥责了回去。 这一对比,就对比到了酉时,冬天的天色黑的早,院子里面已经变得灰蒙蒙一片了。 第207章 秀妃受罚 等到最后一个太监的手印比对完,秀妃的脸色已经黑的能够同此刻夜色相映成趣了。 “秀妃娘娘,所有的人都已经比对完了,娘娘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看来之前都是本宫多想了,这些人里面,并没有能够对得上那个手印的人。”秀妃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了这句话。 在快要全部比对完的时候,她看事情不妙,也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己干脆私下动点什么手脚,可坏就坏在皇后真的派了人来盯着自己,这样一来,自己根本就没法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做什么手脚。 见秀妃铁青着脸色要走,纪芙茵的唇角翘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娘娘今天可查清楚了?如果没有的话,臣女愿意帮娘娘再查一次。今天能够彻底查清楚了的话,往后娘娘的心里,也就不会对臣女有如此多的怀疑了。” 这句话难不成是在让自己同她道歉,说是自己冤枉了她?!秀妃额角一跳,心里的火气怎么都压不住。自己在后宫,就算是皇后见到自己都要留几分面子,这个小丫头竟然敢这么煞自己的威风! 秀妃很想要发作,今天这折腾了一天,不但让她筋疲力尽,跟让她在下人面前丢了不少的面子,可就算是她再怎么忍不住,现在的她也是连一点对着纪芙茵发作的理由都没有的。 纪芙茵的脸上满是满然的微笑,安静地看着秀妃,极其耐心地等待着她会说出什么来。 她断定秀妃现在就算是火气大到恨不得杀了她,也不得不耐着性子跟她道歉。 因为这宫里面,所有她可能接触到的,调动得了的男子,全都已经在这里了,也都被她一个个调查了个清楚,自然是没有人的手印能够同尸体上面对得上的,这样一来,秀妃就必须得因为先前对自己的怀疑而道歉,否则的话,宫人就只会认为是秀妃她蛮不讲理。 果然,还不算笨到家的秀妃,在稍稍理清了一下思绪之后,脸上挤出了一丝和气的微笑,“今天的事情,是本宫先前考虑不周,一时冤枉了你。这件事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与你没有任何关系了,那就从此揭过,有本宫作证,相信以后也不会有人怀疑你了。” “臣女叩谢秀妃娘娘,多谢娘娘为臣女洗刷冤屈!”纪芙茵微笑,跪地行礼。 过了今天这件事,秀妃应该能暂时安静上一阵子了,不,不只是能够安静上一阵子,说不定,还能让自己跟着看场好戏。 把收拾院子的事吩咐给手下的几名宫女,落玉同青梅两个就陪着纪芙茵回去了房间。 “小姐,那尸体要怎么办?要不要奴婢现在就找人把它给处理了?”落玉问道,“自己住的地方有个死人,奴婢怎么想都觉得心里不太踏实。” “是该送出去了……你们两个还记不记得,那天把留翠的尸体送来的时候,有个年纪不算太大的侍卫,说是她的远方表兄?”纪芙茵问道。 “记得,那人是负责在御花园里面看守巡逻的,小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纪芙茵点点头,“青梅,你现在就去太子那里一趟,就说是留翠伺候我一场,念在主仆情分上,就让她那远方表兄送她回去自己家里安葬吧,就算是格外开恩一回。” 对于她的话,顾含谦自然是有求必应,更何况这只不过是安排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侍卫,根本也影响不到宫里什么,当夜,那侍卫就千恩万谢,领走了留翠的尸体。 那侍卫刚一离开,一道黑影就从屏风后面闪了出来。 “记住了?一定要跟紧了,别让他们发现了你,也别打草惊蛇,想办法看到正主的脸就马上回来告诉我。” 莫离笑了起来,“小丫头,这你还信不过我?只管在这里安心等,只要他能够像你说的那样,真的送去了她原本主子的地方,我就一定能给你找出那个人。” 青梅顿时拉下脸来,“莫小哥,在纪府里头没规矩也就算了,怎么跑来宫里了,你还是这么没规矩,小丫头三个字也是你叫得的?” “怎么就叫不得了?”莫离对着青梅笑了笑,“按照我们的年纪,你们几个在我眼里可不就是小丫头么。” 说罢,莫离也不再同青梅打趣,身子一闪就从窗口闪了出去,瞬间就跳上屋顶,不见了踪影。 “小姐,你倒是也管教一下他呀!身为一个下人,怎么能喊小姐小丫头?!”青梅气鼓鼓的,满肚子不忿的模样。 纪芙茵不以为然地笑笑,莫离真正的身份,她从来都不打算告诉她们,只是安慰她道:“莫护卫是异域人,哪里的人不像大业这么多规矩,他不喜欢守大业的规矩,也就随他去好了。” 见自家小姐这么说,青梅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噤了声。 “你呀,就不要每次都同莫护卫过不去了,依我看啊,莫小哥虽然规矩上让人看不太过去,但是他对小姐却是忠心不二的,没人在的时候,规矩松散了些也就算了,你这是生的哪门子的气。” 安抚完青梅,落玉又转向纪芙茵,“小姐今天也折腾了一天,身子肯定乏了,奴婢这就伺候着小姐沐浴歇息吧?” “不着急,我还得先去栖凤宫一趟。” “这么晚了,小姐要去皇后那里做什么?” “自然是要把今天调查的结果禀明给皇后娘娘呀。”纪芙茵笑得意味深长。 到了栖凤宫,孙皇后看见她的时候,脸色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你怎么会来本宫这里?” “回禀皇后娘娘,今天的事情既然已经调查清楚了,臣女自然是要来将结果禀明给皇后娘娘知道的。”纪芙茵恭顺道。 孙皇后摇摇头,爱怜地看着她,“你这孩子倒是个实心的,今天陪着秀妃折腾了一天,恐怕早也已经累了,就算先歇息一晚上,第二天再来本宫这里也是没什么的。” “那怎么可以,娘娘乃是后宫之主,这件事虽然算不得什么大事,但是规矩就是规矩,就算再怎么累,怎么可以不来禀明皇后娘娘呢?”纪芙茵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态,“这件事也是因为臣女而起,如今总算是有个结果了,往后也就不必再这么劳烦皇后娘娘了。” 孙皇后一听这件事,眉心就禁不住皱了皱,“这件事说起来也跟你没什么关系,秀妃心里就是多疑,以往的事情,本宫对她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过去了,这次就算是本宫也没法再袒护她了。” 孙皇后话里有话,纪芙茵面露疑惑神情,“秀妃娘娘怎么了?” “你才在宫里住了没几天,自然是不了解的。”孙皇后温言道,“就在你琼华阁后面的不远处,有一座修在宫里的小佛堂,是专供太后她老人家清修礼佛的。” “今儿刚刚好是太后又一次去佛堂礼佛的日子,她老人家喜欢清静,平日里那附近都是静悄悄的,但是今天琼华阁里头……不用本宫说,你自己也该清楚,那些个鬼哭狼嚎的声音,就把太后给惊扰到了。” “惊扰到了太后!?”早就知道的纪芙茵,脸上却是一副惊诧的神情,连忙跪倒在地上,“臣女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快起来吧,这件事本宫心里清楚,跟你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孙皇后见状,连忙让一旁的宫女把纪芙茵给搀扶了起来,这才继续道,“太后受到了惊扰,自然很是恼怒,就差人问了一下,琼华阁里头怎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等太后知道了事情的缘由,当即便有些恼了秀妃,下令罚她关上三天禁闭,任何人都不得求情。至于你倒是不用怕的,太后老人家已经问清楚了这件事,知道那罪魁祸首不是你,根本也就没有要处罚你的意思。” “说到底也都是臣女的错。”纪芙茵满脸懊悔,“如果不是臣女先前没有察觉到朱红的异样,能够早些制止的话,往后也就没有这么多麻烦的事情了,现在不但令太后娘娘受到了惊扰,还害得秀妃娘娘被禁足三天……” “闹出了这么多本不该有的事情,臣女心里真的自责不已,皇后娘娘,您说臣女要不要去向帝君,为秀妃娘娘求情?” “万万不可!”孙皇后连忙摇头制止,脸色很是为难,“都是自家的姐妹,秀妃挨了罚,本宫原本也想要为她求情的,可是帝君今天,也是恼了秀妃的。” “怎么会?”纪芙茵作震惊状。 “秀妃千不该万不该,因为自己的一时怀疑,就闹得大张旗鼓的,把太子宫里的人也强行留下了,太子身边没了人伺候,今天可是耽误了不少的事呢。这也就算了,太子身边的宫女去三番四次的催了几趟,她都不放太子的人回宫,宫里头就起了些闲言碎语。” “说是什么,一定是太子身边的人,帮你杀了那名叫做留翠的宫女,并且秀妃的手中已经有证据了,否则的话,怎么会一直押着,不让太子的人回宫呢?” 第208章 想不到的幕后黑手 “这流言蜚语也不知道从谁那先传起来的,不到半天的功夫就在宫里传了个遍,最后也传到了帝君的耳朵里面。污蔑太子参与谋杀,帝君如何能不恼?更何况秀妃这次的调查,根本就是闹剧一场。” “因为一场闹剧,就让太子的名声受到了影响,帝君一怒之下,也就没有阻拦太后对秀妃的惩罚。不只如此,帝君还下令道,一旦抓到最先散播流言的人,就一定要重重处罚。” 孙皇后叹气道,“本宫都不敢再多劝几句了,你也还是老实些吧,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去惹到帝君。” “是,谨遵皇后娘娘教诲,臣女都记下了。”纪芙茵恭顺地口头谢恩,在垂下视线的时候,眼睛里却漾出了一丝笑意。 流言蜚语从哪先传起来的?当然是从她身边传出去的,她让青梅趁着乱糟糟没人注意的时候,换上了小太监的衣裳,把秀妃有证据,说是太子参与了谋杀宫女的流言给传了出去。 到时候就算帝君再怎么怒火攻心,要把最先散步谣言的人给抓起来,最后查来查去也只会查到太监们的头上,根本不会想到这件事是她叫青梅去做的。 经此一役,秀妃在帝君心中的地位,必定会大打折扣,就算以后还能复宠,也不是最近了。 失了帝君的宠爱,她再怎么想要把自己的胞妹许配给太子,暂时也得消停一会了。 回到琼华阁,好好的睡了个安稳觉,次日清早,一声小丫头,让她从睡梦当中迷迷糊糊醒来。 莫离站在床前,身上似乎还能闻到露水的味道,对上那双金瞳,纪芙茵一个清醒,坐了起来,“知道那人是谁了?” “小丫头你猜的果然没错,那人带着尸体离开皇后之后,果然没有径直回去她的老家。”莫离道,“一开始他很小心地带着尸体在都城边上转,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果真带着尸体去了一座府邸。” “果然没想错……”纪芙茵拢了拢自己的头发,目光幽然,“是什么人的府邸?” 留翠的老家就在都城附近的乡下,用马车的话,快一些赶路,不用一个晚上也就到了,根本没有必要把尸体再在都城停留一晚上。 那人之所以迟迟不肯将尸体送出去,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留翠背地里的主子开了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不得不把尸体运回去。 “应该是什么人买在外头的别院,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常住的样子,应该就是因为要交接尸体,所以才暂时定在了那里,负责出来接头的人,也不是什么主子,看起来应该就是个地位比较高的丫鬟。” “见到尸体的时候,那丫鬟很是大哭了一场,看来她们两个原先在主子心里的地位应当都是不低的。” “那也就是说,现在还是不知道,设计放火陷害我的人到底是谁?”纪芙茵微微皱眉。 “不,虽然出来交接的只是一名丫鬟,但我恰好在宫里看见过那丫鬟。”莫离笑了笑,“那丫鬟是静娴郡主身边的一等大丫鬟。” 静娴郡主四个字一出,纪芙茵顿时有些愣住了。 她思来想去,把所有能够怀疑的人都怀疑了个遍,就是没有想到静娴君主,孙妙琼的头上。 “当真?你有没有看错?”纪芙茵追问。 莫离失笑,“小丫头,就算你怀疑我的眼睛,你也不该怀疑我的嗅觉,只要是嗅到过的气味,就算再怎么接近,我也还是分辨的出来,那丫鬟绝对是孙妙琼身边的人。” 先前的经历,在此刻电光火石之间,从她的脑海里面无比清晰的过了一遍,纪芙茵微微倒吸了一口冷气。 起火的那一天,孙妙琼的确有来过自己的房间,拿走自己的胭脂,示意朱红他们动手,应该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吧…… 这样看来,孙皇后把自己传过去商量册封礼的事情,搞不好也是她们姑侄二人先前就商议好的,一旦把自己支开,孙妙琼就能肆无忌惮的在琼华阁里面动手脚了!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管是男人之间,还是女人之间的争斗,说白了都是因为对方妨碍到了自己某些地方的利益。可自己同孙妙琼之间,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更加谈不上什么谁妨碍了谁的利益,她怎么会对自己下了这么大的狠手? 孙妙琼是已经许过人的了,对方乃是当朝宰相的嫡子王名扬,不管是样貌人品还是未来的试图发展,同孙妙琼都是在相配不过,只等着来年就嫁到宰相府。 这样的一个已经许了人的女子,是根本不可能,也没有一点点的机会成为太子妃的了,这也是她为什么会孙妙琼掉以轻心的原因之一。 她们应该没有一丁点的利益冲突才是,可她又为什么要在背后对自己下狠手? 看她脸色一会一变,莫离手指敲了敲桌角,一双金色的眸子在清晨的初阳映照下,竟然泛起了一抹森森寒光。 “小丫头,她对你可是动了杀心的。” “我知道。”纪芙茵淡淡道,眉心却禁不住微微拧了一个结。 如果自己没能识破朱红话中的破绽,没能为自己洗脱得了这个罪名,等到通奸的罪名一压下来,别说自己会死,就连自己身后的整个纪家,也都会因为自己的污名而失去了所有的前途…… “我要说的是,她对你不仁,你又何必对她心慈手软?”莫离唇角挑起的笑意当中,隐隐约约夹杂了一丝戾气,“只是一个弱女子,只要你开口,我绝对不会再让你见到她。” 纪芙茵愣怔了一下才明白过莫离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替我杀了她?!” “你们人类勾心斗角的那些,我实在是懒得去思索,我想到的从来都只是最简单的法子。她既然要逼你到死路上,那你也用相同的方法还回去就是,我的话,不用一炷香的功夫,就可以让她从此消失。” 纪芙茵的眉心用力地拧了起来,“莫欺,杀生对你来说,可是要折损修行的。你都已经躲过了天劫,上次那个宫女,我是逼不得已,才会让你动手的。除了那一次,我是真的不想要再让你犯下杀孽。” “不要再说了。”看莫离还想要说什么,纪芙茵坚定地制止了他,郑重道,“在我的心里,你是如同兄长一样的存在。我会想尽一切办法自保,但绝对不会让我的兄长为了我去冒险。” 顿了顿,纪芙茵又道:“更何况,我还应付的来。” “好吧,你执意如此,我也不多说什么了。”莫离眉峰一挑,“在宫里我待着终究是不方便,要不要把莫离接进来陪你?虽然那小家伙也没什么用,但是如果你们遇到危难,你又不能通知我,她是一定能联系到我的。” 听到外头有人来的声音,莫离对着她笑了笑,翻身跃了出去。 在为她梳头的时候,青梅说道:“这一晚上都过去了,也不知道莫小哥有没有查探得到。” “陷害我的人是孙妙琼。”纪芙茵扫了一眼镜中的自己,淡淡道,随即便察觉到青梅的手抖了一下。 “小姐说的是……静娴郡主?!”青梅一脸的不敢置信,落玉的脸上也是满脸的惊诧。 “你们心里清楚就行了,不用这么惊讶。”将一枚月白色的耳环别到耳垂上,纪芙茵淡然道。 愣了好一会,青梅又狐疑道:“可是小姐,莫小哥他是什么时候来给小姐送的信儿?奴婢一早就守在外面了,怎么没有看见人?” “用信鸽送来的,落的是后窗你当然看不见。”纪芙茵笑了笑,虽然这两个丫鬟对她是忠心不二的,可是在还没起床的时候,就让一个男人跑来自己的房间,这种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小姐,奴婢也有一件事不明白。”落玉端了漱口的茶水来,“小姐怎么知道,那个自称留翠老乡的侍卫,是一定会把她的尸体送去静娴郡主那里,而不是直接安葬了呢?” “因为太巧。”纪芙茵道,“怎么就会那么巧,在她的尸体被发现之后,宫里就突然冒出个远方表兄来?怎么又会那么巧,在她死的时候这个远方表兄恰好是运送她尸体来这里的人?更巧的是,他在哭的时候恰好能被我给看到,这些,你们不觉得巧合的有些过分了吗?” 孙妙琼对留翠的重视,从她只是让留翠安插在自己身边搜集信息,而不是着急让她对自己下手就能看出。留翠暴亡,她也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就那么死了,至少会把尸体带回去安葬,同时也会从尸体上找些线索,追查一番究竟是谁那么大胆,敢动了她的人。 “那小姐,是静娴郡主在背后搞的鬼……这件事小姐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落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她做了这么阴狠的事情,就算皇后娘娘是她的姑母,帝君与太子殿下也不会轻饶了她的。” 第209章 有毒的糕点 “没必要,这件事谁都不需要让他知道,我说出来,只是想要你们两个人平日里提防了些。看来这宫里,还真的是跟谁都不能多亲近半分啊。”纪芙茵略带感慨道。 “小姐别怪奴婢多嘴,奴婢还是觉得,小姐还是把这件事告诉太子殿下的好。”落玉有些不安,“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了小姐的名声还有性命,不算小事了。” “平时总说你是个聪明的,今天看起来也有点傻了。”纪芙茵玩笑似的点了下落玉的额角,“你认为,这宫里想要置我于死地的,就只有一个孙妙琼?就算这次太子保护得了我,下次呢?下下次呢?” “就算偶尔一次我们手里证据确凿,可其他的时候呢?谁敢说每一次我们的手里都是有证据的?更何况,太子现在要面对的问题也不比我少,像这种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又会让他劳心伤神的事情,还是不要跟他说的好。” “那小姐的意思是,以后都要这么忍气吞声了?” 纪芙茵的视线缓缓转向窗外,“那就要看她们还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身处后宫的女人,最大的贪慕,就是如何能够自己的母家得到最大的利益,原来在几位皇子明争暗斗的时候,后宫的妃嫔们就已经在暗地里揣摩着,要攀附上哪一个才能为自己带来最大的好处了。 现如今,失踪的太子忽然出现,成为了将来十拿九稳的皇位继承人,那些妃嫔们,自然不会甘心错过这么好的一个时机,就算之前他们同自己根本就相当于素未谋面过的关系,现在自己也是他们眼中最大的眼中钉。 “距离册封还有三个月,我会想办法请求皇后,在那之前允许我先回去纪府。”纪芙茵道。 如果回去纪府的话,她相信宫里那些妃嫔们,还是没那个能耐能把手伸的那么长的,这三个月要是平安无事,那么自己再次回来的时候,可就多了一个太子妃的身份,等到那时,就算不能让她们彻底死心,至少也会令她们忌惮几分。 在自己回纪府之前,只要她们做的不是太过分,她还是选择忍为上策的好。 “你说,想要暂时回去纪府?”孙皇后有些为难地看着她。 “不瞒皇后娘娘,臣女在离开家的这些日子,实在对家里的人很是思念,眼看又要到大哥外出游学的日子了,所以,臣女想要回去府里待上一阵子。” 孙皇后脸上那为难的神情,顿时又加重了几分,“这……实在不是本宫不肯答应你,只是昨天,本宫刚刚向帝君请示,将太后身边的唐姑姑调来,提前将宫里头的规矩教给你,帝君与太后都已经答应了。” “帝君那边倒好说,太后她老人家向来不喜欢别人翻来覆去的打扰,肯将唐姑姑借给你学规矩,已经是极大的面子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又取消了这件事,太后那里怕是会不乐意的。” 要走果真没那么容易,纪芙茵在心里轻叹了一声,先前自己还不敢肯定,现在自己则是十成十的肯定了,孙皇后不管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至少孙妙琼的计谋,她一定是参与了,并且也支持了的。 连太后都搬了出来,这时候自己如果再执意要走,未免就显得有些太过不懂事了,她也只能得体地笑笑,再十二万分地感激皇后对自己的善意。 “都是本宫疏忽了,像你年纪还这么小,会想家也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你暂时还是忍耐一下吧,等到过阵子,本宫一定会准你出宫的。” “谢皇后娘娘。” 看着孙皇后那张慈祥的面容,纪芙茵的心里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这人啊,还真是有趣,就算心里明明是在算计着自己,可是脸上却还是能够表现出这样一副,对自己疼爱到了骨子里的表情。 出不了皇宫,自己就如同被软禁了没区别。靠在床沿上,纪芙茵懒懒地剥着小核桃,听着那哔哔啵啵的壳裂声,脑子里面却总有一点想不明白。 自己并没有碍到皇后姑侄什么事,她们为什么要对自己下如此重的手? 如果她们打的真的是太子妃这个位子的主意,那皇后之前又为什么要向赵洛之伸出援手? 用力捏了一下手中的小钳子,核桃应声变得四分五裂,纪芙茵却像是没有察觉到那满桌的狼藉,又拈起一个放在钳子里面。 其实她的疑惑还不知这些,现在她就连孙皇后到底是站在顾含谦这边,还是站在赵洛之那边,都还是搞不清楚。 如果孙皇后有意重新扶植赵洛之,那为什么要将兵权从顾将军的手中取回,并且给了顾含谦?这一举动的讨好意味实在是太明显。 可若要说她是站在顾含谦这边的,当时又为什么要想法子将赵洛之从天牢当中放出来,又想办法让帝君恢复了他从前的一切? 这个局实在有些太扑朔迷离,就算是心思缜密如她,一时间也有些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想的出神,青梅笑吟吟地端着一盘核桃糕走了进来,看到那满桌子的核桃仁,打趣道:“小姐今天剥出来的这核桃仁,都够我蒸几大锅的核桃糕了,冬天吃这些个糕点可是最容易发胖的了,奴婢要是胖的没了人形,那一定是帮小姐吃核桃吃的。” “我说怎么香,快端来给我尝尝。”纪芙茵见她手里的核桃糕,心下一热,知道青梅这是看自己今天食欲不振,没怎么吃东西,所以才特意做给自己的。 青梅放下人还热腾腾的核桃糕,又沏了杯热茶放在一旁。纪芙茵拈起一小块糕点,刚吃到嘴里一点,表情顿时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小姐?是做的不合小姐的胃口么?”青梅连忙问道。 吐掉了嘴里的,纪芙茵对着那核桃糕看了又看,又掐掉花生米大小的放在嘴里嚼了嚼,“今天的味道怎么跟平时的不太一样了,青梅,你是不是又往里头加了杏仁,还是花生仁?” 青梅咦了一声,“没有呀小姐,从和面到蒸出锅,全都是奴婢一个人亲手做的,就是怕别人做的小姐吃不惯,什么都是跟以前一样的呀,怎么会有别的味道?” “你尝尝看,味道确实不太一样。”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块核桃糕递到了青梅的手里。 青梅咬了一口,嚼了嚼,“好像……是有点香的特别了,不过味道还是好的,就是稍微有些腻的慌,难道是奴婢放多了酥油?小姐吃不了这腻歪的味道,奴婢就再去做份新的来。” 说话间,青梅已经几口将那快核桃糕给吞了下去,正要拿着那盘味道不太一样的核桃糕,去外面分给小宫女,可她的手还没来得放到盘子上,青梅的脸色忽然在瞬间变得煞白一片。 见状不对,纪芙茵连忙唤了一声:“青梅,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只见青梅眉心紧紧地皱在了一起,一口鲜血从她的唇角喷涌而出,鲜血涌出的一刹那,青梅脸上所有的血色都消失殆尽,两只瞳孔在瞬间散开又猛地收缩,最后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青梅?!青梅?!”纪芙茵慌忙扑过去,想要搀扶起地上的青梅,然而她刚一弯下腰,顿时一股猛烈的恶心从胃部一下子顶了上来,头在一瞬间剧烈的犯晕了起来,周遭的一切都像是在漂浮,模模糊糊地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 落玉进来的时候,险些吓得晕了过去,青梅满脸是血,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纪芙茵则脸色苍白如纸,膝盖硬撑在地上,像是拼劲全力地硬撑着最后的意识。 “小姐?!青梅?!这是怎么了!?” “落玉……快……让太子去找……找太医来……快!” 勉强支撑到落玉出现,纪芙茵拼尽全力同她说完最后的交代,深深地看了落玉一眼,这才身子一松,一头栽倒在地上。 顾不得其他,落玉关好房门,飞快地向顾含谦的寝宫冲了过去,她听得懂小姐最后的安排,这个时候宫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小姐,如果自己贸贸然去找了太医的话,会不会掉进别人的陷阱也未可知! 听落玉惊慌却不慌乱地讲述完,顾含谦顿时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连忙派人去找了自己的太医,急匆匆地赶向了琼华阁。 两名太医分别看过了纪芙茵与青梅的状况,两人低头交流了几句,宋太医道:“回禀太子殿下,二小姐与青梅姑娘看起来,应该都是中毒了。” “中毒?那还不快点为她们解毒?”顾含谦心中的焦急都已经蔓延到了脸上,平日里波澜不惊的一张脸,竟然极难得的露出了惊惶。 “这……下官得先知道,她们两个中的到底是什么毒,才能对症下药,现在下官实在是没有办法判断她们中的究竟是什么毒。”宋太医战战兢兢地回道。 第210章 血债血偿 “落玉,她们两个到底是怎么中毒的?”顾含谦问道。 “这……”落玉也焦急的不得了,她们两个人中毒的时候,她根本就不在房间里面,也只能拼命地回想,看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当她的视线触及到桌上散乱的核桃壳时,落玉猛然想了起来,“奴婢想起来了,今天小姐的胃口不好,饭食是没怎么吃的,后来青梅就做了核桃糕来给小姐,她们两个应该就是吃了那核桃糕才会出事的!” 顾含谦一把端过桌上剩余的核桃糕,“快看看,她到底中的什么毒?!” 两名太医研究了片刻,随即,宋太医的表情像松快了不少,“回禀太子殿下,二小姐中的这种毒,虽然并不常见,但也不是无药可解的。幸好二小姐吃下的不多,看起来中的毒不算太深,等会下官煎好药,让她喝下去就没事了。” “至于这位青梅姑娘……”宋太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纠结的神情,“从她的症状看来,中的毒明显要比二小姐深许多,下官也只能尽人事,至于她还能不能醒过来,那就要听天命了。” 听天命……落玉身子一震,眼泪险些冲了出来。 她从青梅是自小就一起被买进纪府的好姐妹,虽然性格不同,可是平日里两个人甚至都没有红过一次脸,现在她最好的姐妹,突然间就生死未卜了…… 最信赖的主子正昏迷着,最好的姐妹还不能确定生死,落玉猛然间就觉得自己的主心骨像是被人给一下子抽走了。 “药方已经开好了,下官这就去煎药。”宋太医道,在听完顾含谦的命令之后,又郑重道,“太子殿下请放心,这药下官会亲手煎制的。” “宋太医,还是让奴婢来吧。”落玉将挤到眼眶的泪水硬生生忍了回去,她最重要的两个人已经出事了,她绝对不能再让什么卑鄙小人,趁着这个时候做出落井下石的事情来,这药,她一定要盯得紧紧的。 “太子殿下,在奴婢回来之前,小姐就劳烦太子殿下照看了。”落玉匆忙对着顾含谦行了礼,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煎好药,落玉捧着两个人的份量回到了房间,同顾含谦一起,含着眼泪,将药给她们灌了下去,等到费劲力气喂两个人吃过药,天色已经是大黑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太子殿下还是请回吧,如果太子殿下留在这里的时间太久,外头难免又会有什么对小姐不利的风言风语了。”落玉道。 顾含谦嘴唇动了动,像是要拒绝的样子,但转念一想,还是依照落玉所说的做了,临走之前再三叮嘱,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马上通知到他。 在昏黄的灯光下,落玉一会看看床上的纪芙茵,一会看看暂时被安置在贵妃榻上的青梅,鼻子一酸,声音都哽咽了起来。 “小姐……您可快些醒过来吧,小姐要是醒不过来,奴婢这心里没着没落的,实在是怕的很……” “等小姐醒了,一定要把下毒的那个人揪出来,绝对不能轻饶了她……” 也不知道她喃喃地说了多久,躺在床上的人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有些虚弱地撑开了眼睛。 “落玉……?我这是怎么了?青梅呢,她在哪里?” 见纪芙茵醒了,落玉几乎喜极而泣,“小姐可算是醒了,小姐这次真的是……吓坏奴婢了!” “青梅呢?”纪芙茵轻轻按了按还有些晕眩的额头,“我记得,她吐血了……” “小姐先不要着急,听奴婢慢慢的说。”落玉揩去眼角的泪珠,“小姐跟青梅是中了毒,小姐中的毒不深,所以早早的醒了过来,可青梅她……太医说她中毒的量要比小姐深得多,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纪芙茵的掌心猛地攥成了一团,也就是说,青梅她有可能会死?! 等到脑袋里面嗡鸣的声音过去之后,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目光凌厉而坚定,“哭什么,青梅现在还没死不是么。” “小姐?”落玉一怔。 “竟然胆大妄为到,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下毒了,这实在有些欺人太甚!”纪芙茵的眼睛因为愤怒,竟慢慢地浮上一抹血红,“青梅没事倒也罢了,我还会让她们死个痛快!一旦青梅有个三长两短,我一定会想法子让她们全家都千刀万剐为我的青梅陪葬!” 沉思了片刻,纪芙茵做出了决定,吩咐落玉道:“把我中毒的消息放出去,别说我现在就已经醒了,就说中的毒太过蹊跷,服下了太医的药也不见好转,眼看人就要没了。记住了,戏要演的逼真一点。” 落玉用力点头,将纪芙茵的话一一记下,“小姐放心,奴婢都记下了!” “再有就是……”纪芙茵有些担忧地扫了一眼贵妃榻上的人,“写封信,让太子的人送去宁王府给四妹妹,让她回府接沅神医来,越快越好,千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是,奴婢这就去写,正巧太子殿下为了照顾小姐,把他身边的随从留下来一个,等会儿奴婢写好了就让他带回去给太子殿下,正好也不会有人怀疑。” 纪芙茵点点头,身体还有些不适的她又躺了下来,闭目养神,静静地思索着下一步该如何走。 宫里那些各怀心思的妃嫔,现在已经不是蠢蠢欲动那么简单了,有了这第一个大胆的先例,自己要是还没死的话,相信不久之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如果这一次,自己没能给她们来一记有力的杀鸡儆猴,让她们有所忌惮的话,想必过不了多久,就算自己能撑下来,身边的人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几个。 接着微弱的烛光,纪芙茵的目光又一次看向了不远处的贵妃谈,低声喃喃道:“青梅,如果你还信我,那就再努力撑过这一晚……” 在昏昏沉沉间,纪芙茵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在梦里,隐约有无数只黑漆漆的手,冰冷而僵硬的手,用力地拉扯住青梅,想要拼命地将她从她的手中拉走,她用力地咬紧了牙,拼命地扯住青梅的手,宁死也不肯放开…… 就这样到了次日清晨,当她在落玉焦急的喊声中醒来时,才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已经**一片了。 想到那个不吉利的梦,纪芙茵就一阵揪心,慌忙问道:“青梅怎么样了?!” “还是那个样子,先前奴婢试着去喊她,还是一动也不动,脸色看起来好像也比昨天要……差了许多。” 纪芙茵的心猛的沉了沉,一把抓住落玉的手,“快,快扶我去看她!” 走近了看到青梅的脸色,纪芙茵顿时觉得一阵心慌,她现在的脸色何止是苍白,在那一层苍白上,似乎还隐隐约约浮动着一层死人才会有的黑气。 “四妹妹呢?她还没有来么?!” 看到对自己至关重要的人,此刻正一脚踏在生死线上,纪芙茵只有死死的咬住唇角,好让这疼痛使得自己不至于太过慌乱。 就在这刺痛都已经快要压不稳她心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身后还带着一名面容清秀的婢女。 纪灵茵一进来,便立即反手将房门关好,紧张地上前拉住纪芙茵的手,“二姐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沅神医,快些看看青梅!”纪芙茵听到自己的声音都有些哑了,上前一把死死地扯住那面容清秀的婢女,“我要她活,我一定要她活下来!” 那清秀婢女扫开她的手,一开口,声音正是沅千伊,“你要想让她活,就先放开我,你这样拉着我,我要怎么给她放毒?” 纪灵茵也上前,挽住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的纪芙茵,柔声劝道:“二姐姐,沅神医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青梅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二姐姐你要真是为了青梅好,就先别打扰沅神医了。” 纪芙茵深吸一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一双眼睛却还是紧紧地看住躺在那里的青梅。 “你们两个还真是,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毒,还要麻烦小爷我辛辛苦苦跑来宫里一趟。”沅千伊从贴身的地方摸出一排银针,拈出其中一根,将青梅的身体放平,在她后脖颈的正中间微微用力刺了下去,之后又将七根小一些的银针,依照顺序扎在了其他七个穴位上。 “这毒其实也没那么厉害,不过下毒的人还真是舍得,一看这量就加了不少,加了这么多,恐怕这毒本身的味道都会显露出来了。但是也没什么要紧的,只需要把她身体里面的毒血放出来就可以了。” 沅千伊一边说着,一边按压着青梅手臂上的某处穴位,等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辰,才不急不慢地将周围的七根小针拔了下来,看向落玉,“拿个盆子来。” 落玉虽然不解,但还是立即去端了一只铜盆来,按照沅千伊的指使放在了地上。 第211章 设计抓人 “都站远点,脏了衣服可不管我的事。”沅千伊说完,就一把将正中间的那根银针给拔了出来。 原以为他让落玉拿个盆子来,是因为青梅有可能吐,纪芙茵刚要提醒她青梅还是仰着身子的,那针就已经拔了下来,再然后,一股血箭便直勾勾地射到了盆里。 那喷溅出来的血,纪芙茵看的明明白白,一滴滴都是乌黑的颜色,流了足足有小半盆,血才渐渐地停了,最后挤出来的几滴也是鲜红的颜色了。 说来也奇怪,青梅明明流了那么多的血,可当那些黑色的血流出她的体外之后,她的脸上竟然一点点的恢复了血色。 呻吟了一声,青梅幽幽地醒转过来,声音听起来还是有些虚弱不堪,“小姐……?小姐没事吧?” “我没事,你也不会有事。”将一瞬间冲上来的眼泪忍回去,纪芙茵道,“你快好好歇息着,其他的事情这几天都不用你来操心,只管歇着就是。” “小姐……是不是奴婢让人给下了套,把有毒的糕点端给了小姐?” 纪芙茵放缓了自己的语调,像是在哄一个大一些的孩子,“青梅,这件事与你无关,你不需要自责什么,这件事我会解决,所有的一切你都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好好休息。落玉。” 听到纪芙茵唤自己,落玉心领神会,连忙上前同沅千伊一起架住青梅,将她带到了一旁的小房间让她歇下了。 “二姐姐,你要不要也让沅神医给你看一下?”纪灵茵有些不太放心。 还不等纪芙茵开口,沅千伊就瞥了她一眼,道:“她就不用了,太医们的医术虽然弱了些,但是这样简单的解毒还是可以会的,她现在只是有些急火攻心,随便去弄些下火的东西吃吃就好了。” 听沅千伊这么说,纪灵茵这才放下心来,同纪芙茵道:“既然二姐姐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母亲她们听说二姐姐中了毒,心里都挂念的不得了,我早些回去也好让他们安心。” “这次真的是劳烦四妹妹你了,幸好你们及时赶到了,否则的话,青梅这条小命怕是要保不住的了。” “都是自家姐妹,二姐姐跟我说这些就太见外了,只是……”纪灵茵压低声音,“王爷让我提醒二姐姐一句,坐在后位上的那个,不见得真就是什么好人。” 宁王爷从不参与政事,从不牵扯后宫,但这不代表他知道的就会比别人少。 纪芙茵点头,“我心里有数,回去后,记得替我谢过宁王爷。” 等她们离开后,落玉的神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小姐,宁王爷为什么会这么说?虽让小姐跟宁王爷都觉得皇后娘娘危险,可是奴婢怎么都想不通,皇后娘娘为什么会对小姐有敌意?” “想不通的事情,那暂时就不要去想。狐狸的尾巴藏的再好,总也有露出来的一天,我们现在要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把那个下毒的人先揪出来。”纪芙茵冷冷道。 “难道小姐认为,下毒的人不是皇后?”落玉又是一脸的不解,“那为什么宁王爷要让四小姐来童小姐说出那句话?” “连宁王爷都要刻意让灵茵提醒我小心提防的人,怎么可能会用下毒这种最容易人赃并获的,拙劣的法子?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纪芙茵思忖了片肯,“我让你做的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没有?” “都办妥了,奴婢对外就说,小姐根本就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脸色反而越发差了,是眼看着就要不行了的模样。” 已经过了整整一夜,又过了大半天,像这样的消息,恐怕早就已经在宫里传到人尽皆知了,纪芙茵点点头,“做得好,现在你再给我把另一个消息散发出去。” “等下你出去了,就说我已经醒了,险死还生,明白了没?在说的时候还要记住,要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到现在根本就还不知道我是怎么中的毒,就说不管怎么抽丝剥茧,都找不到那人下毒的方法,懂了没?” “是,奴婢都记下了,可是小姐,为什么要让奴婢这么传出去?” “会用直接下毒这种办法的人,一定是自以为聪明,但实际上根本就不会有什么头脑的人。第一次差点成功,他就一定会怀有侥幸心理,再来第二次,等到第二次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来个人赃并获,到时候……”纪芙茵的唇角冷冷挑起,眸间划过一抹寒光。 抓住那个下毒的人,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在抓住他之后,要如何严刑逼供,将他背后的主子给挖出来,再然后……她一定要让那人,为她所作出的一切付出代价! 确定纪芙茵同青梅都安全无恙了之后,落玉的心情也放松了许多,演戏起来更是格外的得心应手,很快,不出半天,纪芙茵险死还生,却始终没能找到毒药来源的消息,又在宫里传的沸沸扬扬了起来。 由于是落玉亲口所说,加上她哭得情真意切,因此竟然没有人怀疑,这个小丫鬟说的全都是谎话。 琼华阁的小厨房,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使用着,纪芙茵要吃的东西要喝的药,也全都大咧咧地摆在炉灶上,极少会有人在一旁守着。 就这样过了两天,到了夜里,落玉一个人从琼华阁的正殿走了出来。 “落玉姐姐这是要去哪儿,今晚天儿可冷着呢。” 听到这个声音,落玉转过身,对着那一身靛蓝色官服的人笑了笑,“禄公公,我是要去小厨房煮点东西。” “这么晚了,落玉姐姐还要打牙祭?等会儿也分我一点成不成?”小禄子嬉笑道。 “今天怕是不成,我们小姐刚刚醒转过来,身体还虚弱的很呢,这几天总也吃不下东西,今晚好不容易想要喝点粥了,我可不就得快点来给她做么。” “哟,原来是这样,那我帮你烧火吧,两个人也快一些,别让二小姐等急了,等帮你把火烧起来,我可就要回去睡了,这天这么冷,待在外面可是不成的。” 落玉笑道:“禄公公有心了,我先替我们小姐谢谢你了。” 在淘米的时候,落玉呵了呵有些冰的手,“要我说啊,还是你们这些小太监好,不用贴身伺候人。你都不知道贴身伺候有多累,我们小姐又是个娇养的,除了我跟青梅,谁都入不了她的眼。现在青梅也倒了,就只能有我一个人在跟前伺候着。” “这不,等会熬着粥,我也还是得两头跑,累的很,可谁让主子就认准了咱们呢,你说是不是?” “这,我也没贴身伺候过谁,也就只能听听你们说的了。”小禄子打了个呵欠,“火生起来了,落玉姐姐,你先忙,我可困得很了,明儿还轮到我当值,我就先回去睡了。” 小禄子离开后不就,锅里的米也沸腾了起来,落玉找了柄木勺,架在了瓦罐的上头,防止粥沸腾出来扑灭下面的火,之后就擦擦手,急匆匆地走出小厨房,向正殿走去了。 就在落玉离开后不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就偷偷地溜进了小厨房,看着火上沸腾的那一锅粥,脸上露出一个阴险的笑。 那人警惕地回过身打量了一下四周,又倾耳听了听,确定没有人在这附近,才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锅,手慢慢地探向了怀里…… “禄公公,你这是要做什么?刚刚你不是已经回去睡觉了吗?” 站在炉灶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说是已经回去了的小禄子。 听到落玉的声音,小禄子手一抖,动作在瞬间就转变成了摸下巴的样子,嬉皮笑脸地转过身,“落玉姐姐,这天儿冷,我实在是有些饿了,就想到你在这熬粥,想着偷偷喝一碗你也不会察觉得到,你可千万别告诉你们家小姐。” “天冷的时候,做奴才的多吃碗粥这种事,我们小姐是从来不会计较的,而且你偷吃点东西这种事,我也没那个闲工夫去道出说。”落玉笑眯眯地走进来,脸色忽然一沉,“但是,你想要给我们小姐下毒这种事,我可是无论如何都忍不了的!” “下毒?什么下毒?你可不要血口喷人,我承认我偷偷回来厨房偷吃是不对,可你也不能随便把什么脏水都往我头上泼!” “你不想要下毒,那你怀里头的东西是什么?敢不敢把它拿出来看看?”落玉步步紧逼,“你不敢,对不对?因为只要你拿出来,那里面的毒药只要拿给太医看看,就可以知道是跟上次我们小姐中的毒是一样的东西!” 小禄子的脸色顿时一变,见四下无人,硬着头皮就要推开落玉向外闯,只要能赶在被人抓住之前把那包毒药毁了,他最多也就会因为偷吃东西挨罚,可怀里的那东西一旦被搜出来,可就是死路一条了! 就在他冲过来的时候,落玉迅速地向旁边一闪,从身后立即冲出一道人影,三下五除二就将小禄子按倒在地。 第212章 严刑逼供 从一早就守在屋顶上的晴枫,刚一等到落玉给自己信号,就立即从屋顶跃了下来,将小禄子钳制了个结结实实。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你们凭什么——唔!” 小禄子还没来记得开始叫喊,就被落玉从一旁随手拿起一团抹布,用力地塞进了嘴里。 “老老实实闭上你的嘴,等会还有的是时间让你喊,现在还是先省省力气吧。”落玉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又对晴枫道,“晴侍卫,劳烦你了,把这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绑好了丢到正殿就成。” 晴枫点点头,来之前主子顾含谦已经吩咐过了,今天晚上不管她们要求自己做什么,自己什么都不用问,什么都不用考虑,只需要老老实实按照她们说的来做就可以了。 将小禄子五花大绑送到了琼华阁正殿,他的嘴里一直都塞着那团油腻腻的抹布,光是那呛人的味道就已经熏得他很是难受了。、 在看到端坐在椅子上,面色红润,精神奕奕的纪芙茵时,小禄子的冷汗在瞬间像是蚂蚁一样,爬满了后背,冷飕飕的感觉令他打了个冷战。 “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我好端端的,压根就不像是中毒到快要死了的人?”纪芙茵笑吟吟的看着他,只是那看似亲和的笑落在小禄子的眼中,却有种令人浑身爬满鸡皮疙瘩的寒意。 “核桃糕里面的毒药,是你下的吧?” 听到她这么问,小禄子连忙摇头,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给甩掉。 纪芙茵给了落玉一个眼神,落玉立即上前,从他的胸口摸出了一只小瓷瓶,送到了纪芙茵的手上。 拔开塞子,凑到自己的鼻尖下闻了一闻,果然是有股果仁的味道,就像是那天自己中毒之前,所嗅到的奇怪味道。 把玩着那小瓷瓶,看着小禄子脸上滚落的冷汗,纪芙茵笑了起来,“下次在狡辩之前,起码记得要先把证据给毁了。当然,如果你还能有机会再做一次这种事情的话。” 小禄子全身像是过电了一般,哆嗦成了一团,像是奋力地想要喊叫什么,可是因为嘴里那团抹布的关系,根本就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说吧,你是被谁收买了?”纪芙茵忽然神色一冷,沉声道,“落玉,给他把布团扯了。” 落玉应了声,走上前,在动手扯那团抹布之前,对小禄子狠狠道:“给你把这布扯了,除了小姐想要的答案,你最好别发出其他任何的声音。” 布团一扯下来,已经有些慌了的小禄子开始砰砰的磕头了起来,“二小姐饶命,奴才真的是被冤枉的,奴才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太监的声音本来就难听,小禄子这一嚷嚷,琼华阁本来就不大的正殿里头,全都是他的公鸭嗓音了。 纪芙茵扫了晴枫一眼,晴枫心领神会,上前一脚踹在他的后背上,一手揪住了他的头发向后仰,落玉则又是一把将那抹布团给他塞了回去。 “看来你是不想老老实实的招了?”纪芙茵寒着脸,“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收买了你,让你来害我的人到底是谁,你说还是不说?” 小禄子不知道是真的就那么忠心耿耿,还是只因为害了怕,竟然一个劲的摇头了起来。 纪芙茵也不多同他废话,只是看了一眼落玉,“东西拿来吧。” 小禄子惊恐地看着落玉转过身,捧了一盒东西过来,纪芙茵打量了一下那里面的东西,淡淡道:“先用最细的吧,这东西越粗的越疼。” 落玉应了声,青葱似的手指从里面拈出一根细细的银针,递到了晴枫的手里,“晴侍卫,穴位你可都记好了吧?” “不太清楚,但是也差不多了。”晴枫面无表情地接过那针,先前落玉就已经拿过一张穴位图给他看了,针扎在什么地方会让人会最难受,最痛不欲生,那张穴位图上都描摹的一目了然。 纪芙茵笑了笑,“晴侍卫随便扎就是,就算一不小心扎歪了,他也是好受不到哪里去的。” “是,二小姐。”晴枫拿着针,慢慢地贴近了跪在地上的小禄子。 小禄子顿时吓得喉咙里一阵闷哼,那针的确是细如牛毛,就算扎进去应该也不会多疼,可这针最恐怖的地方在于,除了刺进去的那一根,在一旁还有一根倒着的,扎进去可能没什么,但拔出来的时候,那可就是硬生生的挑破皮肉! “唔唔唔……唔唔唔!!” 从他那撕心裂肺的表情看起来,纪芙茵猜他应该是要说,宫中严禁私刑,但她可没那么多的闲心思来听他废话。 宫中严禁的事情多了去了,如果所有的人真的都能够做多严格的按照宫里的规矩来,没有半分的歪歪心思,她现在也就不用做这种违反宫规的私刑了。 晴枫几针扎下去,小禄子已经疼到满脸鼻涕眼泪,呼吸不畅了。 纪芙茵摆摆手,示意晴枫暂停,“小禄子,现在我再问你,在这后宫里面,到底是谁买通了你,让你来给我下毒?” 小禄子的表情开始有些纠结,却还是摇头。 纪芙茵也对着他遗憾地摇摇头,“你这么固执,那我也只能陪着你慢慢耗了。落玉,给他换根稍微粗一点的。” 不知道那人到底用了多少金钱来收买的他,就算他疼到快要晕厥过去了,也还是不肯把那个人给说出来。 在示意落玉把针换成最粗的一种之后,纪芙茵冷笑着看向小禄子,“是不是觉得很疼,宁可一死了之?那么我告诉你,这种刑具虽然能够让你痛不欲生,却是绝对不会要了你的命的。你想要慢慢耗,那我有的是时间陪你。” 在得到纪芙茵的示意,晴枫又对准他的身体狠狠的扎了下去,在那身靛蓝色衣裳的下面,小禄子的身体早就已经血肉模糊了。 看到晴枫的脸色似乎有了一丝不忍,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的确,这样残忍的一幕落在别人的眼里,**不离十会被当成一种残忍的举动。可是,他受刑就是残忍,青梅险些在痛苦中咽了气难道就不残忍了么? 真要说起来的话,最无辜的人可是青梅!幸好有沅千伊妙手回春,将她给救了回来,否则的话,谁又会来替枉死的青梅喊冤?! 从青梅的身体里流出来的那小半盆黑血,还有那深深的针眼,她可全都替青梅记在了心里! 纪芙茵的脸上划过一抹戾气,搭在扶手上的纤纤十指,在不自觉间紧紧地扣住了扶手,像是要将它给硬生生捏碎。 今天就算小禄子他识相,一早就将收买他的人给供了出来,这一场私刑他也还是跑不了,是他害的青梅受了那么大的苦,在青梅身上受到的煎熬,她就是要从他的身上一一讨回来! “二小姐,已经没地方可以下针了。”晴枫甩了甩针尖上的血珠,道。 现在的小禄子,凡是裸露在衣服外面的地方,每一寸肌肤都是完好无损的,可是在能够被衣服遮掩住的地方,所有的皮肉都已经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地方了。 打量着痛不欲生的小禄子,纪芙茵阴冷的笑了起来,“身上没地方了,眼睛又太明显不能扎,不是还有嘴巴么?” 只听小禄子闷闷地嚎叫了一声,一双充血的眼睛几乎要冲破眼眶跳出来,脑袋一个劲地用力甩着,像是竭力地想要表达什么。 “你现在想说了?”纪芙茵笑了笑,柔声问道。 小禄子用力点头。 在得到纪芙茵的应允之后,落玉上前,扯开了塞在他嘴里的布团。 “是,是吴贵人,是吴贵人她买通了奴才,让奴才下毒来害二小姐的!真的不关奴才的事,奴才也不想这么做的!” “看来你还是不想要说实话。”纪芙茵厉声道,“要骗我,事先最好编造一个信得过的理由。吴贵人不得宠,身下又无子嗣,母家更是已经败落到不剩什么人在都城,像这样的人,有什么要理由要来毒杀我?!” 小禄子一怔,随即身体抖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晴枫用眼神询问她,是不是还要在继续扎下去,纪芙茵摆摆手,“不必再扎了,刚才你不是也说了么,他的身上都已经烂了,再扎痛感也不会多明显了。” 说罢,纪芙茵又对着小禄子露出一个略待诡异的笑,“是不是觉得现在就可以结束了?那么我就告诉你,我不管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也不管你以后是跟着谁的,只要在我的身边,就只能是我的奴才。我的奴才做出了吃里爬外的事情,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饶过你?” “之前的,都是今天给你的小小惩罚,这一回,你才真正应该当心了些。”纪芙茵冷笑,“落玉,把我前些天淘来的好东西拿过来吧。” “是,小姐。”落玉转身去了内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只圆润的,碧绿碧绿的玉罐子,“小姐,现在就要给他么?” 第213章 千金买凶 “给,不给留着做什么?”纪芙茵冷冷地扫了一眼小禄子,“喂他吃下去吧。” “是,小姐。”落玉打开那玉罐子,里面赫然露出一条小指大小,通体绿莹莹的小蛇,还在吐着信子,发出丝丝声响。 小禄子一看,头发几乎都要倒竖了起来,但是现在哪里还能轮得到他挣扎,晴枫取过那小蛇,只是稍稍一用力,就撬开了小禄子的嘴,把那条蛇给他塞了进去。 那蛇刚一进到口里,小禄子就觉得嘴里一片冰凉滑腻,随即眨眼间,那蛇竟然就钻进了他的喉咙深处。 纪芙茵看着小禄子,手掌轻轻举起,极其迅速地拍了几下,小禄子顿时感到五脏六腑都疼成了一团,就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里面横冲直撞,要把他的身体给咬穿了一样。 他拼命地想要求饶,可是张口的时候,满口的腥甜瞬间涌了出来,一口腥臭的血液立即从他的嘴里喷了出来。 “这是青蛇蛊,只要我拍拍手,它会在你的身体里面有什么反应,现在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纪芙茵停住了自己拍手的节奏,“现在的滋味,跟刚才的皮肉之苦比起来,是不是更要让你享受的多?” 皮肉上的痛苦,就算再怎么疼,咬咬牙也还是忍得过去的,可是这青蛇蛊让人疼的,却是内里的五脏六腑,它不会真的让谁去死,但是一疼起来,却足以让人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生不如死。 像这样的蛊虫,沅千伊那里多得是,给她一个也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能拿出这青蛇蛊的人,只有我,你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老老实实告诉我,到底是谁那么胆大包天,敢让你在皇宫里面下毒来害我。” “二是你继续效忠你的主子,我也不会杀了你,可是一到我想起来这件事,我就会驱动你的体内的青蛇蛊,让你日日夜夜都能体会到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就算你有办法拿着那个人给你的好处,躲到天涯海角,只要我拍拍手,不管多远,青蛇蛊的作用也都不会消失。” “我给你的选择不多,就只有这两个,到底要怎么选,你自己来决定。”纪芙茵端起一旁的茶,慢悠悠地喝着,看着小禄子脸上的表情,从惊恐一点点地转到绝望。 贪图富贵没什么错,但错就错在,他不该对他应该效忠的人翻脸,不该为了别人的好处,想要对她来下杀手。 搁下茶盏,看到小禄子还是一副呆了的表情,纪芙茵对着他微微一笑,纤细的手掌高高举起,在空里用力地拍了三下,小禄子一声尖叫,份例地挣扎了起来。 停下拍手的节奏,小禄子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流出的血汗将他的衣服染的都有些变了色。 晴枫以前都是跟顾含谦生活在将军府的,哪里见识过现在这样的惨状,尽管掩饰的很好,脸上还是不自觉的露出一丝怜悯。 “晴侍卫,对于这种人你没必要同情。”纪芙茵淡淡道。 “他既然选择为了那些不该得的好处铤而走险,那就要早点做好被人发现之后会遭到处罚的准备。路,都是人自己选的,没人逼着他做这件事,但不管走上了哪条路,最后的结果,可都一定是要走路的人自己来承担。” “我说的是不是,小禄子?你在进宫的时候就已经是孤家寡人一个了,根本就没有什么至爱亲朋能成为要挟你的道具。你这么做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收了别人不少的钱财,是不是?” “其实就算你不说,我也有法子查出你背后的人是谁。但那样的话,我可不敢保证,我能让你舒舒服服的上路。”纪芙茵看了看自己的指甲,看似漫不经心地道出了这句话。 小禄子顿时犹如五裂轰顶一般,浑身瘫软,脑门上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向下滚落,看来现在,他真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唯一不同的就只是痛痛快快地结束掉这条命,和受尽折磨而死的区别了…… 嘴唇猛烈地颤抖了一番,面如死灰的小禄子终于颤抖着声音开了口,“奴才该死,求二小姐……赏个痛快吧!” 之前他还觉得,就算自己出了事,那人也会保下自己,可现在看来,等不到通知谁来救自己,这位二小姐就已经可以先把自己给折磨到死了! “教唆奴才的人,是,是淑嫔娘娘!淑嫔娘娘给了奴才千两黄金,奴才实在忍不住诱惑,才一时鬼迷心窍,作出了这样的错事,奴才知道错了,求二小姐给个痛快吧!” 小禄子嚎哭不止,纪芙茵有些厌恶地扫了他一眼,落玉立即又上前把他的嘴给封住了。 淑嫔,纪芙茵在脑海里面,将所有妃嫔的样子都思索了一遍,最终定格在一个长相富态的脸上。 千两黄金,在宫里头也的确就只有淑嫔能够如此大手笔了。 淑嫔的母家,也是大业数一数二的富商,说是富可敌国丝毫也不为过,大业近几年国库空虚的紧,在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了自己这块绊脚石,有着大把银子的淑嫔,带自己母家的人坐上太子妃一位,也真不是什么难事。 在前世,自己对这淑嫔就已经有些印象了,她的母家虽然有着大把大把的银子,但是由于在朝中并没有什么权势,近几年略有些颓废之像。她若是自己得宠倒也罢了,多少还能帮衬一下母家,可她在帝君心里的分量,不过就是个一般的妃嫔而已。 所以在这种时候,她会把主意打到太子身上也不稀奇。 纪芙茵缓缓地眨了眨眼眸,脸上划过一抹阴冷神情,她本无意与人为敌,但既然她们步步都要把她往死路上逼,既然已经有个淑嫔先一头撞了过来,那也就别怪她让这淑嫔娘娘有来无回了! “把他关好了,手脚都绑的仔细了些,嘴里也塞好东西,免得让他咬舌自尽了。” 纪芙茵一声令下,晴枫立即就将已经半晕过去了的小禄子拎了出去。 看着地上那一滩污血,落玉的脸上露出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神情,“小姐,奴婢有一事不明。” “说。” “小姐既然不拷问那小禄子,也能知道想要害咱们的人是谁,那小姐又为什么要这样审问一番呢?” 纪芙茵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如果不那么说,他怎么能这么快就把淑嫔招出来?” “这宫里的妃子,除了极少数的那些,哪一个家中不是有权有势有银子的?就算不如淑嫔财力雄厚,但要收买一个小太监,谁不是绰绰有余?我那么说,只是为了诈他一诈而已。” 落玉恍然大悟,“那小姐,小禄子他要怎么处置?小姐打算什么时候戳穿淑嫔的真面目,好让她受到惩罚?” “小禄子是要先解决的,至于淑嫔……”纪芙茵冷冷一笑,“我现在还活着,淑嫔大可以想办法把这件事大事化小,再不济保住她自己的性命也是问题不大的,最多也不过就是被帝君打入冷宫而已,我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她?” “可是小姐……”落玉犹豫了一下,“奴婢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你只管说就是。” “小姐以后是要在这宫里长住的了,有句俗话不是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小姐这次如果放过淑嫔一马,不轻饶了她,可是也不要了她的命,淑嫔心里多少也会感激小姐的吧,往后说不定,还能帮得上小姐呢。” 纪芙茵笑了出来,“落玉,你这个法子对别人或许行得通,对淑嫔,是绝对行不通的。” “千两黄金,就算是对于财大气粗的淑嫔来说,也是不小的一项开支,她既然舍得花了重金来买通小禄子,可想而知她想要除掉我的愿望有多强烈。现在我让她的一千两打了水漂,又去帝君面前参她一本,却并没有要了她命的话……” 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语气笃定,“那么,她的心里就只会更加的记恨上我,绝对不会对我有一丝丝的态度转变。让淑嫔活下来,就等于是纵虎归山。下一次她如果又惦记上我,手段绝对只会一次比一次的狠辣,绝不会有一丁点的手下留情。” 这话听得落玉打了个冷颤,再不多说什么了。 “好了,你也去睡吧,青梅的身子刚才恢复了一点,明天的事情你还有得忙呢。” 落玉闻言,服侍着纪芙茵躺下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等到次日一早,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洗漱完毕的纪芙茵就让人将椅子搬到了院里,又让落玉将整个琼华阁的下人都喊了过来,七七八八地站在院子里面,围着跪在地上的小禄子。 小禄子的衣裳,纪芙茵已经命令人给他换了一身,那身染满了血汗的衣裳早已经被落玉给烧的连灰都不剩了,现在这簇新的衣服穿在外面,谁都想不到他昨夜刚刚受到了可怕的酷刑。 下人们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看看坐在椅子上捧着热茶的纪芙茵,再看看跪在院子中央,面色惨白如纸的小禄子,谁都不知道这演的究竟是哪一出。 第214章 杀鸡儆猴立威信 今天的纪芙茵让青梅给自己梳了一个利落的发式,整个人看起来都要比平时精神了许多,也凌厉了许多。那些下人站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多问一句。 环视了一圈人,纪芙茵才缓缓地开了口,“前些天,我同青梅两个人中毒的事情,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听她提起这件事,大家顿时有些了然的神情,看看跪在地上的小禄子,脸上都隐约有些不自在的神情,心里却已经隐隐约约猜得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了。 “我知道有人要害我,但我却没想到要害我的人就在身边!”纪芙茵的语调徒然提高了许多,眼神像是冰冷的刀锋一般,划过小禄子的脸,啐了一口,“就是这个吃里扒外的狗奴才!真是好阴毒的心思,竟然在我的吃食里面下了剧毒!” “虽然你们跟着我的时间不长,但是我自问待你们不薄,可就算这样,竟然还是有人想要反过头来害我!”纪芙茵厉声道,“以往你们那些背地里动的小手脚,我也就不追究了,但是这一次,他竟敢在我的吃食里面下毒,想要的是我的命!那我就不得不追究了!” 看着周围人的脸色均是齐刷刷的一变,纪芙茵缓缓地喝了口茶水,又道:“这狗奴才想要下毒杀害我的事情,我已经禀明了皇后娘娘,相信皇后娘娘的指令,很快就可以送到了。” 纪芙茵的话刚说完没多久,即刻便有一名小太监来到了琼华阁,对着纪芙茵恭恭敬敬的行了礼,才开口说道:“皇后娘娘让奴才来告诉二小姐,小禄子以下犯上,下毒害人更是不可原谅,要怎么处置,一切都由二小姐说了算。” “劳烦公公跑这一趟了。”纪芙茵命令落玉拿了些赏银给他,等皇后的人一走,又命令人将琼华阁的大门紧闭了起来。 将处置小禄子的权利交给自己的决定,纪芙茵早就料到了。 她在差人送信给孙皇后的时候,正好算准了帝君下朝,去到皇后那用早饭的时辰,帝君上次就已经因为取消册封的事情,对她以及整个纪家都有所愧疚,这次一听说下毒害她的人给抓了起来,帝君自然会二话不说将处置权交给她,权当是让她出一口气了。 “你们可都听到了?是皇后娘娘将处置他的权利交给了我,不管我做什么,可都不算是滥用私刑了。”坐回到座位上,纪芙茵看着站在一处的四名小太监,“你们几个,把他给我绑到树上。” 那四名小太监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的上前,架起了小禄子,用一旁早已经准备好的麻绳,将他给捆在树上,三下五除二绑了个结结实实。 “毒害主子,以下犯上,你们在进宫的时候,也都是跟着宫里头的老人学过规矩的,但凡是犯了这两条的奴才,下场应当是什么?”纪芙茵一手懒懒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捧着茶盏,轻轻地晃动着里面琥珀色的液体。 她的话说完,琼华阁的院子里面立即死一般的寂静,除了几只麻雀在屋檐上啁啾的叫声,听不到任何一丝一缕的响动。 “你来说,犯了这两条的奴才,下场会是什么?”静静地等待了一小会,纪芙茵似笑非笑地看着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宫女,“嗯?” 那宫女的腿轻轻颤抖着,眼神连抬起一丝丝都不敢,生怕会有什么地方不小心触怒到了眼前的这尊大神,“回二小姐,毒害主子……是要被……处死的。” 纪芙茵轻笑一声,眼神里面却看不出有什么情感变化,“问你们都没一个回答的,我还以为你们都像小禄子一样,是不知道这条规矩的呢。” 这句话说完,站着的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怕纪芙茵的一把怒火烧到自己的头上来。 扫了一眼小禄子,纪芙茵将茶盏轻轻地搁在一旁的案几上,微微启唇,面色平静地吐出了这句话:“既然宫里一早就有规矩了,那我也就按着规矩来了,落玉,去取鞭子跟冷水来。” 等落玉拿来了鞭子,又让人抬来了两大桶冷水,纪芙茵示意她将鞭子分给那四个小太监。 “给我打,打到没了气为止。” 众人的脸色又是微微一白,这是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小禄子给活活用鞭子抽死? 几个小太监平日里私下感情算是要好的,现在听到她要让他们来用刑,把小禄子给活活鞭打到死,几个人一时间竟有些腿软,拿着那鞭子半天下不了手。 见他们迟迟都动不了手,纪芙茵目光沉了沉,唤了一声落玉。 落玉立即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也拎了根鞭子走去一旁,对着那四个小太监一人一鞭,用力地抽了下去—— 落玉虽然身为一名弱女子,但用尽力气把鞭子抽到人的身上时,也还是让人痛到龇牙咧嘴。 “主子吩咐的话无动于衷,理应受罚,这几鞭子,也不能算是我滥用私刑。”纪芙茵淡淡道。 见躲不过,那四个人只能战战兢兢地拿起鞭子,对准绑在树上的小禄子劈头盖脸地抽打了下去—— 当听到自己要被活活打死的时候,小禄子的脸色就惊恐到了极点。 他竭力想要挣脱,想要同纪芙茵对质,问她为什么说话不算话,没有给自己一个痛快的死法,可是无奈,他嘴里还是被那团抹布给塞的严严实实,除了发出一声接一声沉闷的惨叫,其他的就再也喊不出了。 十几鞭子下去,小禄子本来就伤痕累累的身体,越发的皮开肉绽了,血花零星的飞到空中,有胆子小的宫女见了小禄子的惨状,竟然身子一歪,晕倒了过去。 本以为晕倒了的人就可以不用看这惊心动魄的一幕了,谁料到那宫女的身子刚一挨到地上,一盆冰冷的水对准她的脸就泼了下去,一声尖叫醒来之后,只能忍着刺骨的冰冷,咬牙打着哆嗦继续看下去。 那四名小太监的脸色,最初还是有些抵抗与不忍的,渐渐到了最后,除了麻木,剩下的就只有对纪芙茵的乖顺服从了。 她之所以让他们四个来执行鞭打的任务,也是想要让他们近距离的体会一下,一旦对她做了吃里扒外的事情,下场究竟会有多凄惨! 从行刑的一开始,直到绑在树上的小禄子咽了气,琼华阁里所有的人都将这全过程一点不落的看了下来。 那沉闷的尖叫彻底消失之后,琼华阁的院子又恢复到了死一般的寂静。 没有人敢抬头,没有人敢在她发出命令之前,将视线从小禄子血淋淋的尸体上移开,小禄子的死,给他们上了最生动的一课,这个他们原以为没什么心计的大小姐,压根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将在场每个人的脸色都扫了一遍,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知道这次杀鸡儆猴的效果算是真正起到了。 她不敢保证从此以后,他们中间就不会有人再对她下手了,但她却可以肯定那种事绝不会再像之前那样令她不胜其烦了。 “能进到皇宫里面当奴才,你们应该算得上是聪明的人,今儿我为什么要让你们看这样一出,就算不用我明说,你们心里应该也清楚。有句话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今天,我再重复最后一次,也算是最后给你们的一个提醒。” 纪芙茵的目光缓缓划过眼前的每个人,“既然在我的身边伺候我,那你们就是我的奴才,能够效忠的,就只能有我这一个主子。” 听到下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纪芙茵的脸上又露出一丝冷笑,“有些事情,我不说不代表我心里不清楚。你们这些人当中,恐怕有不少人,明里伺候的是我,暗地里效忠的人可未必是我!” “至于其他的,就算你们没有暗地里效忠的那个,平日里也没少动其他攀高枝的念头吧?”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一众宫人,纪芙茵冷冷道,“今天我把话说在这里,也是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 “我不管你们是暗地里有另一个效忠的,还是眼界高看不上我这现在还主不主客不客的主子,只要你们想走,只管来同落玉说一声,我帮你们找借口走,绝不为难报复。但过了今天还没走的,留下来了的人,我就当你们是我的下人了。” “过了今儿,留下来的人里头,往后若是再有谁敢做出那些吃里扒外的脏事——”纪芙茵压低了嗓音,青葱似的指尖笔直的指向小禄子的尸体,“这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说罢,纪芙茵也不去看他们百转千回的脸色,径直回去了房间里头。 待到用早点的时候,看服侍自己的宫女与之前大为不同的态度,纪芙茵心里便清楚,自己今天这顿敲打,看来是管用了不少。 等这一天过去,落玉掀开门帘,看了看外头,已经到了宫禁的时间,除了巡视的侍卫,其他人没有特殊缘由,都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了。 等她回到房里,纪芙茵头也不抬,“走了几个?” 第215章 布局引淑嫔 “回小姐,两个。”落玉补充到,“是小李子和婉儿,他们两个一开始还吞吞吐吐的,后来一听奴婢说,小姐是真的不打算处罚他们,走的可快了呢。” 看落玉一脸厌恶的样子,纪芙茵笑了笑,“没必要因为这点事置气,反正走了以后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小姐怎么这么说?” “他们两个既然有底气走,背后就一定有人给他们撑腰。”纪芙茵不急不慢道,“但那撑腰哪是白撑的,把他们安排到我身边是为了让他们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现在主子交代的事情他们连做都还没有,就已经打起了退堂鼓,你说回去之后,安排他们来的人,会怎么对他们?”纪芙茵淡淡一笑,“轻则受罚,重的话……搞不好不会比小禄子的下场好到哪里去。” “小姐,虽然这次只走了两个,可留下来的那些,奴婢怎么看都不认为,他们会真的一心效忠小姐。” 纪芙茵点点头,当然不会,有敢走的,自然就有不敢走的。 “那小姐怎么不干脆把琼华阁的下人都给换了?” “换了又能怎么样,要想插手,怎么也能插进来,更何况要是全都换了,今天给他们的震慑不就白费了?”纪芙茵淡然道,“这宫里的奴才,一个个也都是利字当头的,就算是我重新挑了些从前清白的人,也不会像你跟青梅一样,是拿十分真心对待我的。” “好了,不说这些了,倒是你,方才不是已经要去歇着了么,怎么又回来了?”纪芙茵问道。 “回小姐,奴婢方才是要回去睡的。”落玉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像是不太清楚应该怎么同纪芙茵说下去。 “怎么了?有什么别的事?” 看她神态异样,纪芙茵追问道。 落玉从袖中抽出一张请帖,“方才奴婢正要回去的时候,有人把这个送来了琼华阁,那人……是静娴郡主差遣来的。” 又是孙妙琼,纪芙茵的眼前闪过那张看似与世无争,貌若天仙的脸,接过了落玉手中的请帖。 “那人说,静娴郡主是要邀请小姐去孙府呢。”落玉小心翼翼地说道。 翻开那请帖,里面果然是详细的写了邀请她去孙府的事情,纪芙茵合上请帖,“还有段日子呢,找时间帮我备份礼品,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东西不要。” 落玉微微一惊,“小姐是要赴约?可是她……是存了要害小姐的心思的呀。” “她有心要害我,谁知道?你?青梅?还有其他人么?”纪芙茵道,“我只是一个兵部尚书的女儿,她却是皇帝亲口封的郡主。她的邀请我若是随随便便就给辞了,传出去会说是我目中无人,仗着有太子青睐,嚣张得连郡主都不放在眼里。” 落玉仍是不放心,“那小姐可不可以干脆装病躲过去?” “傻丫头啊,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装病可以装个一两天,可以后总不能天天装病吧?”纪芙茵笑着安抚落玉道,“你放心,她如果又想要对我做什么的话,也绝对不会选择在孙府的。” 更何况,既然已经知道了对方是存了要对自己不利的心思,一味的躲,不如假装一切都还不知情,也好接近对方,想办法套出些对自己有用的信息。 距离去到孙府的时间,还有一段日子,管她孙妙琼究竟要做什么,那也不是现在就该着急的事情。 让落玉回去歇息之后,纪芙茵躺在床上,一双漆黑的眼眸在夜里浮动着一层幽幽的暗光。 处置了小禄子,现在,就该轮到淑嫔了。 次日清早,纪芙茵带着青梅,拿着一早就准备好的东西,避开人多的路,去到了宫里,一处偏僻的湖旁。 在这不大的湖上,有一座小亭子是正通向湖中心的,周围冷冷清清,没什么人在。 走到小亭子里面,青梅将软垫铺在凳子上,又将一早热好的果酒拿了出来,陪纪芙茵一起看着冰下的锦鲤游来游去。 这湖虽然偏僻了些,里面却有着不少品种极其稀罕的漂亮鱼儿,透过透明的薄薄冰层,看着下面各种各样的鱼儿游来游去,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正看的兴起的时候,一个温柔的女声忽然从背后响了起来,“本宫远远的就看见有人在这里,没想到竟然会是纪二小姐。” 听到这个声音,纪芙茵的眼睫微微一颤,她要等的鱼儿来了。 “淑嫔娘娘吉祥。”纪芙茵笑容满脸地转过身,对着淑嫔行了礼,“淑嫔娘娘怎么会来这里?” “本宫刚刚,看你好像很喜欢这湖里面的鱼?”淑嫔温柔地笑着,“不瞒你说,这湖里面的鱼儿,就是本宫养在这里面的,本宫自小就喜欢鱼,初进宫时,得帝君恩宠,特意在这里建了这座湖,专门给本宫饲养喜欢的鱼。” 在提到“初进宫得帝君恩宠”这句话的时候,淑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哀怨,这一细微的变化,一丝不落的被纪芙茵看在了眼中。 做出一副惊讶的模样,纪芙茵恭维道:“难怪,怪不得这些鱼儿长的这么漂亮,原来是淑嫔娘娘养在这里的,臣女之前就听说过一句,物似主人形,淑嫔娘娘这么美,养的鱼也是极其好看的。” “真要说美,那也是曾经了。”淑嫔叹口气,脸上的笑容分毫不减,眼睛里面的哀怨却比先前更加加重了几分,随即很快就将话题给岔开了过去,“纪二小姐,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呢?” “回淑嫔娘娘,臣女是先前听说,在宫里有个地方能够看到各种各样的鱼儿,心里有些好奇,就想要来看看了,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巧,竟然能够同娘娘您遇到。”纪芙茵笑道。 淑嫔笑道:“看来你是不知道了,本宫是日日都来的,这些鱼就像是本宫的孩子一样,哪天不来看看它们,本宫的心里就空落落的。” 纪芙茵笑得温顺,心里却泛起一丝冷笑,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她如果不知道的话,也就不会选在这个时候来了。 端详着笑得一脸恭顺的纪芙茵,淑嫔感觉自己眼前的人就像是一头乖巧到了极点的小绵羊,先前她听说小禄子被她抓到下毒,处死了之后,还很是惴惴不安了一阵子,生怕小禄子死前把自己给招供了出来。 本来看到纪芙茵的时候,她是打算暂时避开的,但又转念一想,还是过来看看她的反应,试探一下她到底知不知道下毒的人就是自己,现在看来,这位纪家二小姐对自己亲热有加,甚至还带了几分刻意巴结的意思,应该是对自己想要找人毒死她的事情毫不知情了。 这样想着,淑嫔的心里晃悠悠地放松了不少。 嗅到纪芙茵杯中酒的香气,淑嫔咦了一声,“纪二小姐,你喝的这是什么,怎么闻起来,有种很特殊的香气?” “淑嫔娘娘喜欢这酒?”纪芙茵眼睛微微放大,带了一丝丝的激动,就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这酒是臣女自己酿制的,普天之下就只有臣女一个人懂怎么制作,青梅,湖上风大,还不给娘娘倒杯酒暖身子?” 从她这几天对淑嫔的调查来看,淑嫔在渐渐失宠之后,平日里的喜好就只剩下两种了,除了养鱼,再就是饮酒,今天她带来的这百果酿,为的就是勾起淑嫔的兴趣。 淑嫔端过那酒,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顿时眉开眼笑,“好酒,真是好香的酒!这酒闻起来,可是要比本宫以前喝过的都要香呢!” 淑嫔连连夸赞着,但是却并不着急把酒杯送到唇边,纪芙茵见状,心里清楚,淑嫔的心里这是对自己还有所怀疑。 装作若无其事的举起自己眼前的杯子,纪芙茵笑道:“娘娘果然是懂酒的,这酒是要先嗅上一嗅,然后再品,味道才能更好呢!” 说罢,纪芙茵仰头,将杯子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两杯酒都是从同一只酒壶倒出来的,淑嫔这才算是放了心,也将自己杯子里面的酒喝的一干二净。之后连声夸赞,称这酒的味道简直是上品中的上品。 见火候到了,纪芙茵带了一丝讨好的笑,看向淑嫔,“娘娘这么喜欢臣女的酒,那以后臣女做了,就来送娘娘一份吧。” “这怎么成,无功不受禄,本宫怎么好意思白白拿了你的酒?”淑嫔推辞道。 “娘娘这么说就见外了,臣女觉得,与娘娘一见如故,看见娘娘就觉得亲切的很,只是酿制些酒来孝敬娘娘,这种小事根本就不值得娘娘如此见外。”纪芙茵坚持道。 “更何况,臣女本来就打算将这酒分给各宫娘娘的。不管今天有没有遇见淑嫔娘娘,过阵子,这酒也还是有娘娘一份的。” 这酒的味道的确让淑嫔留恋不已,又听到纪芙茵这么说,淑嫔的心思开始动摇了起来,假意推辞了一下,淑嫔也就答应了下来。 第216章 设计下药 这果酒,是纪芙茵刚刚进宫的时候,闲来无事,为了打发时间而酿的,果酒发酵的时间短,这几天就已经可以喝了。 将果酒分成了许多分,差人去给皇后以及宫里位分比较高的妃嫔送去之后,纪芙茵又捧着其中,去到了淑嫔的居所。 从居住的地方就能看得出来,淑嫔曾经也是得到过帝君荣宠的,只可惜,那应该也只是昙花一现的疼爱,等有了秀妃之后,淑嫔可能就变成了那墙角看不见的尘埃。 由宫女引着走进去,见到了淑嫔,纪芙茵捧着酒,规规矩矩地行礼,“淑嫔娘娘吉祥。” “嗯?是你来了?”淑嫔正在自斟自饮,刚喝到有些微醺的时候,脸色有些微微泛红,看起来要比上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有精神了不少,“是来给本宫送那百果酿的?” “是,臣女今天把先前酿好的都分了分,特意多给娘娘留了一些。”纪芙茵坐在淑嫔恩准的位置上,扫了一眼桌上的酒,“娘娘今天心情好象不错?” “不错?”淑嫔自嘲似的笑了笑,人在喝的似醉非醉的时候,也是话最容易说多的时候,“如果喝酒就能代表心情不错的话,那本宫的心情还真的是每天都不错。” “娘娘这是……?”纪芙茵做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像是想要关心她,却又怕莽莽撞撞地惹恼了对方一样。 淑嫔拈起眼前的酒杯,嘴角是笑着的,眼神却有些落寞,“以往还有人能够来陪陪本宫,现在本宫就只剩下自斟自饮的乐趣了,不这么做的话,本宫这日子实在是难熬。” 淑嫔说的人是谁,纪芙茵自然不难猜得到。 在宫中的女子,大致上可以分为这样三类人,第一类,是一旦入得了帝君的眼,从此便荣宠不衰的幸运儿,第二类,则是一辈子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帝君的青睐,冷冷清清过一生的女子。 至于第三类,也是宫中最常见的一类,还是新人的时候,也曾经得到过帝君的无上宠爱,可随着时间慢慢流逝,一代新人胜旧人,从最初的得宠,就慢慢变成了失宠,慢慢地被帝君遗忘在了不知名的角落。 荣宠不衰的人,一辈子都是幸运的,从来都没有被宠爱过的人,没有体会过,也就不会贪恋那份温暖。可得到过宠爱,却又失去了的人,才是这宫里面最最难熬的一类。 一旦品尝到了被君王捧在掌心的感觉,那种滋味是会让她们终生不忘的,在这样的念念不忘里头,一个个青葱女子,也就慢慢熬成了怨妇。 这样的人,看似天天闲来无事,只会闷头算计别人,像是精明的很,实际上,只要抓准了她们的软肋,想要对付这种人,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纪芙茵脸上带了讨好的笑,“淑嫔娘娘这么美,一定很得帝君的疼爱,怎么能够说是没有人陪呢?” 淑嫔哼了一声,“美?本宫现在人老珠黄了,就连这身材也不像是以前那么轻盈了,本宫自己都会嫌弃镜子里的那个人,帝君他怎么可能会对本宫还心存留恋?” “娘娘怎么可以如此妄自菲薄呢?依臣女看,娘娘的容貌真的是极美的,虽然体态比不上那些年纪稍小些的娘娘轻盈,但是臣女有法子,可以让娘娘恢复到从前的的玲珑纤细。” 淑嫔的眼睛一亮,随即又带上了一丝防备,笑道“你的好意本宫心领了,只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那些乱七八糟的药方,本宫是不能服用的。” “娘娘误会了,臣女想要说的是,这百果酿除了味道好,还有纤体瘦身的功效,娘娘只要坚持喝这酒,不但身材可以慢慢恢复,就连皮肤也可以恢复从前的红润饱满。”纪芙茵澄清道,“传说在远古时候,宫廷里面的妃嫔就是靠喝这百果酿来保养容颜的。” “当真?”淑嫔将信将疑。 “臣女怎么敢欺瞒娘娘。”纪芙茵道,“反正这百果酿人喝了,也是有益无害的,娘娘若是不信,大可以尝试一下。” 淑嫔想了想,神情当中的疑惑也渐渐消了,不过就是一坛子酒,喝不喝的也没什么差别,姑且就先将死马当活马医好了。 从淑嫔的寝宫离开,回去琼华阁,青梅就迎了上来,“小姐,方才有宁王府的人来了,送了些四小姐亲手做的糕点来。” “是么?四妹妹还真是有心,赶明儿你也弄些宫里头特别点的点心给四妹妹送去。”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进到了房间。 纪灵茵送来的点心就装在食盒里,里面是做成了兔子模样的豆沙包,一个个的白胖可爱,上下一共装了四层,每层里面都有四只。 纪芙茵搬开第一层,从第二层里面,拿了从左边数的第二只,轻轻地用手掰了开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立即显露了出来。 “小姐,这是……?” “有催情作用的药粉。”纪芙茵小心地拈着那油纸包,“你们两个平日可要仔细了点,千万别沾到里面的药粉。” 落玉与青梅两个都是还没出嫁的丫鬟,一听这个,脸都红的要滴血。青梅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小姐先前说要好好收拾一下淑嫔,难道就是打算用这个,加到给淑嫔的酒里?” 将那油纸包小心收好,纪芙茵笑着摇摇头,“我送去的东西,淑嫔嘴上不说,心里也一定是有所怀疑的,在自己喝下去之前,她一定会找太医看过那东西是不是有异样,这么明显的地方,我怎么可能这催情药加进去?” 落玉二人面面相觑,小姐的心思,她们还真的是很难才能琢磨的到。 “好了,别猜了,等到了时候你们两个就知道了。这会儿先把这些豆沙包分下去吧,今儿我有些吃腻了,不想吃这么甜的东西。”纪芙茵摆摆手,示意她们把东西拿下去。 纪灵茵送来的数量多,分到最后还剩下了两个,也被两个贪吃的小宫女笑嘻嘻的讨走了。 又过了五日,就在纪芙茵觉得差不多了的时候,淑嫔果真派人来了。 纪芙茵跟随着淑嫔的宫人,刚一见到淑嫔,对方的脸上立即便露出了欣喜不已的笑,“你说的果真不错,本宫这几天,每天都要喝上不少的百果酿,这才短短几天而已,本宫的身体就已经轻盈了这么多了!” “娘娘变得更加容光焕发了,臣女也替娘娘感到高兴。”纪芙茵笑道,“娘娘这里的百果酿还有没有了?没有了的话,臣女回去之后,再让人送一坛子过来。” 淑嫔的脸上立即眉开眼笑起来,“没错,本宫今天找你来,就是要跟你说这个,本宫这儿的百果酿不多了,你再送些过来吧。” “好,娘娘有要求,臣女怎么敢不答应?”纪芙茵笑着,上下打量着淑嫔,“娘娘现在还真的是脱胎换骨了呢,现在的娘娘若是被帝君看到了,一定会重新得到帝君的宠爱的。” “真的?”淑嫔的眼神,在不经意的时候迸射出一道极其渴望的光,“本宫真的变得比之前好看许多了吗?” “臣女怎敢欺瞒娘娘?娘娘现在若是挑个合适的时机,出现在帝君的面前,帝君一定会喜出望外的。” 纪芙茵悄悄压低了声音,“臣女听说,有一批自异域进贡给帝君的花,已经快要用暖气熏开了,到时候在帝君赏花的时候,娘娘大可以装作不经意的出现,就凭娘娘现在的样子,一定可以令帝君重新回心转意的。” 见淑嫔的神色有些挣扎,纪芙茵的脸上又带了几分讨好的笑意,“等娘娘重新得到恩宠之后,往后的日子,可别忘了在宫里提携一下臣女,臣女必定对娘娘感激不尽。” “你放心,本宫能恢复到从前的美貌,也都是多亏了你的百果酿,本宫怎么可能忘记你呢?|”淑嫔笑的一脸温柔,心里却恶毒地想,等到自己利用完了这个傻乎乎的二小姐,到时候就该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才能彻底地让她消失了…… 离开了淑嫔的寝殿,落玉很是不解,“小姐,那百果酿真就这么管用?怎么奴婢看着,淑嫔娘娘也像是比之前瘦了许多,脸色也红润了许多呢?” “当然管用,只不过那只是暂时的用处。”纪芙茵耐心地同她讲道,“百果酿的味道虽然好,但是所有的果酒都有一个特点,稍稍喝多就会令胃里觉得有些发胀,胃一胀,就吃不下别的东西,人自然就瘦了。” “至于脸色红润么……”纪芙茵笑了起来,“淑嫔她信了我的话,一日三餐都离不了百果酿,哪个人在喝过酒之后脸色是不会发红的?” 落玉同青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淑嫔看起来像是聪明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糊弄。 青梅忍不住嘀咕道:“原来这淑嫔竟然是这么笨的呀。” 第217章 吸入药粉 “她不笨。”纪芙茵正色道,“淑嫔不但不笨,手段也还是有的。淑嫔的母家没有人在朝中为官,只有她一个女儿在后宫做个小小的淑嫔,但只凭她一个小小的淑嫔,还是有法子为母家争取到一些与宫里的交易,她怎么可能是笨的?” “之所以这么容易就上当,一来是因为淑嫔她这次太过轻敌了,二来,这次的诱惑实在太大,她抵挡不了。”纪芙茵幽幽道,“活在这寂寂深宫里的女人,有多少这一辈子唯一盼望的,就只是能够得到那个男人的恩宠……说到底,也是可怜。” 将青梅送上来的茶喝完,纪芙茵起身,“好了,现在该去到暖房了。青梅你身体刚好,先等在这里,让落玉陪我去就可以了,东西一定要记得带上。” “是,小姐。”落玉小心地带上了那催情药,同纪芙茵一起走了出去。 上一次来到这培育花卉的暖房时,还是因为要让纪妃茵得知她流产的真相,现在故地重游,那个嚣张跋扈的姐姐已经不在了,看着那满室含苞欲放的花朵,纪芙茵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纪二小姐,您慢慢看,奴才就在外头守着,有什么吩咐的话只管喊一声就是。”负责看守花房的老太监,对纪芙茵的态度也很是恭顺,同她说完这几句,就走出了暖房。 “落玉,去门口附近给我守着,如果有人来了就马上提醒我。”纪芙茵一边吩咐着落玉,一边走到了墙角的几株花前。 这几株花虽然跟别的品种是一样的,可栽种这几颗的花的花盆,却罕见的用了龙纹的图案,在过些天赏花的时候,这几株是一定会摆放在,距离人最近的地方,以方便帝君与各位娘娘们观赏的。 纪芙茵探出手指,用尖尖的指甲,轻轻拨开那凝结成一团的花蕾,将油纸包里面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倒了进去。 在做这些的时候,她都是很小心地屏住呼吸的,眼看着最后一点粉末就要全部倒进去的时候,几声脚步声却突然从后背传来。 纪芙茵心头一惊,手一抖,油纸包颤了一下,有些许的粉尘漂浮在了空气当中,偏巧她一慌乱,一时间竟忘记了屏住呼吸。 “怎么了?” “小姐,奴婢听到有人来了。”落玉压低声音,紧张道。 纪芙茵将手中的油纸包揉成一团,塞进了自己随身带着的胭脂盒里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踱步到了另一头。 “芙茵,怎么是你在这里?”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的心先就放下了一半,落玉在行过礼之后,也识趣的退出了很远。 顾含谦在走到门口,看见她的时候,就先安排自己的随从等在了门外。他不喜欢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她对他表现出来的那种刻意的敬重。 “没什么,就是好奇这些新送来的花是什么样子,一时忍不住,就想要先来看一看,满足一下好奇心。”纪芙茵笑笑,“倒是你,身为太子不是应该很忙的么,怎么也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偷懒?” “只许你偷懒,就不许我歇息一下么。”顾含谦笑道,“更何况,我这也算不上偷懒,为了哄皇祖母开心,父皇很重视这次赏花的内容,特意让我负责,要求尽善尽美,绝不能出一点差错,扫了皇祖母的兴。” 这差事原本是皇后的,现在被安排到了顾含谦的头上,纪芙茵心念一动,也许,这是一个更加能够,将淑嫔置于死地的好机会…… 正要开口,纪芙茵忽然呼吸一窒,心里暗道一声不好,刚刚由于一时疏忽,极有可能不小心吸进去了一点催情药,现在的她已经隐约可以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渐渐升高,呼吸也有渐渐变得急促的趋势…… 顾含谦首先就察觉到了她的异样,眉心一紧,关切道:“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对。” “没什么。”纪芙茵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缩在袖中的掌心死命地攥紧,指甲硬生生地戳破了皮肉,只有强烈的刺痛感,才能保证她时刻绷紧神经,不至于一不小心露出丑态。 “外面太冷,里面的温度又太高,刚才进来的时候可能不小心着凉了,回去歇一会就没事了。” 在自己还能强撑着自己的精神时,纪芙茵随意找了个合理的借口,之后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急匆匆地离开了暖房。 等她走后,顾含谦的脸上还留有一丝狐疑,但也并没有多想,将帝君叮嘱的事情一一对花房的人交代妥当之后,也离开了暖房。 急匆匆地回去了琼华阁,纪芙茵还在用力地攥紧自己的拳头,身体的燥热像是涨潮时候的海浪,一波接一波的涌了上来。 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纪芙茵吩咐道:“快,给我把沐浴的桶里加满冷水!” 见她的脸色实在有些吓人,落玉同青梅两个不敢多问,一前一后,赶紧将大木桶里面加满了大半桶的冷水。 “都出去吧。”纪芙茵一手扶住木桶的边沿,从水中的倒影都能看出,自己的脸色已经涨红到了像是要滴出血来的程度。 “可是小姐……”落玉有些不放心,岂料话还没说完,就被纪芙茵给低低地吼了一句。 “出去!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准进来!” 落玉一个激灵,立刻拉着青梅一起,连忙退出了房间,只是眼神里面仍然写满了浓浓的困惑。 等听到房门关上的一刹那,纪芙茵深吸一口气,连衣服都没有脱,踩着小木凳,猛地跳进了那一桶冰冷彻骨的水中。 数九寒天,刚刚从外面水井打上来的水,说是可以将人的骨头给冻酥都毫不夸张,外来的彻骨寒意与体内沸腾的火炉扯开了拉锯战,纪芙茵将自己的头深埋在冰水里,猛的吞了几口—— 这下子,就连刚才还在沸腾的五脏六腑也渐渐平息了下来,纪芙茵靠着木桶边沿,大口喘息着,等体内炙热的感觉一点点散去,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冰冷到没有一丝热气了。 吃力地从木桶里面爬出来,看着镜子里面脸色恢复如常的自己,纪芙茵打着寒颤,将等在外面的两个人唤了进来。 一看到她这模样,落玉两个人立即慌乱的不得了,手忙脚乱的拿来了毯子将她裹住,又急急忙忙地多生了两个火盆。 听着那两人的埋怨,纪芙茵冻僵的脸上却露出一丝略有些僵硬的笑意,从沅千伊那拿来的药还真是不一般,自己只是不小心吸进去了一丁点,就能有这么大的反应,等到过些日子,淑嫔她……一定也逃不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笑呢?”落玉心疼的不得了,“这要是病了可怎么是好?” 落玉的话偏偏在这次说准了,等到快半夜的时候,纪芙茵忽然就咳嗽不止了起来,请来太医看了看,说是得了严重的风寒,需要卧床休息个三五日。 在养病的时候,孙皇后与顾含谦都派人来探望过了,令人没想到的是,在皇后的人来过之后不久,淑嫔竟然亲自来了琼华阁。 见到淑嫔来,纪芙茵的心里忍不住的笑了又笑,这样也好,她自己来,也省的她再想其他的办法与淑嫔见面了。 “瞧这小脸,真是让本宫看了都心疼,太医今天有没有再来看过了?”淑嫔一看到纪芙茵,顿时露出一脸疼惜的模样。 淑嫔的打扮,与前些日子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相比,艳丽了不止一点半点,就连眉眼都是精心描画过的,脸侧的胭脂更是晕红的恰到好处,只是这样艳丽的妆容,同淑嫔现在的身份比较起来,实在有些过头了。 纪芙茵却做出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赞叹道:“原来是淑嫔娘娘,娘娘不开口,臣女都快要认不出来了,娘娘现在真的是脱胎换骨了。等到了后天,帝君第一眼看到娘娘,一定也会是像臣女一样的感觉的。” “后天?”淑嫔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像是没明白纪芙茵在说什么。 “是呀,淑嫔娘娘,后天就是帝君召集妃嫔赏花的日子,难道……没有人通知娘娘?”纪芙茵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又有些自责,像是在谴责自己不该说出那句话一般。 果然,淑嫔的脸色在瞬间就有些挂不住了。 像这样的赏花之类的活动,别说这一次,就是近些年,帝君也从来没带上过她几次,每次得到帝君应允陪在身边的,除了皇后与常年得宠的秀妃,再就是近期得宠的新晋妃嫔,哪还有她什么事?! 纪芙茵的话无疑是刺到了淑嫔的痛楚,眼看淑嫔闷着的一肚子火就要爆发了,纪芙茵才扮作灵机一动的样子,开口道:“其实,帝君这次没有召娘娘去,对娘娘来说,反而是一个好机会呢!” 淑嫔的语气有些生硬,“什么好机会?” “臣女有个好主意,能够令娘娘再次在帝君面前重新得宠,就是不知道娘娘是不是舍得分出点百果酿来了。” “能得到帝君的宠爱,一点点果酒算什么?”淑嫔将信将疑地看着纪芙茵,“是什么法子,你先说给本宫听听。” 第218章 不速之客到访 “娘娘可以在他们到御花园之前,带上一小坛百果酿去到哪。帝君和皇后娘娘也都很喜欢百果酿的味道,娘娘可以借口说是送酒来为大家赏花助兴的。”纪芙茵说道,“臣女先前好奇,去花房看过一次,那些个花已经快要开了,颜色全都是嫩嫩的鹅黄。” 淑嫔有些不耐烦地微微拧了下眉,“本宫的事情,跟花的颜色有什么关系?” “娘娘想啊,到时候,在赏花的地方,必定是铺天盖地一片鹅黄的,同样的颜色出现的太多,看起来就会觉得腻烦,如果在那一大片的鹅黄当中,出现一抹亮紫的话,会让帝君先注意到的是那一大片的鹅黄,还是那一抹亮紫,娘娘您说呢?” 淑嫔的眼睛转了转,“那天……本宫可以穿的扎眼一点,早早的去……是这样不是?” “没错,臣女认为,在众多同样的东西里面,人最先会注意到的,一定是最不一样的那个,这一点就算是帝君都不能免俗。”纪芙茵看着淑嫔,“更何况娘娘现在已经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帝君一定会被现在的娘娘所吸引的。” “可是,本宫总觉得这几天,本宫的脸色似乎又有些苍白了。”淑嫔的脸上刚露出一丝希冀,但随即又有些打退堂鼓的意思。 纪芙茵道:“这个倒是好解决的,娘娘在去之前,先喝点味道淡些的酒就是,连胭脂都可以不用抹了,肌肤自然的红晕,可是要胜过那些用水分胭脂描画出来的女子好多倍呢。” 被纪芙茵说的动心了,淑嫔转念想了想,心情立即又大好了,拉着纪芙茵的手,柔声道:“那个暂且不说了,本宫今天来除了是想要来探望一下你的病,还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劳烦你。” “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开口说就是,劳烦两个字用的实在太重了。”纪芙茵受宠若惊道。 “你那百果酿的味道,本宫实在是喜欢的很,可本宫怎么找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会酿制这种酒的人,又不能总是劳烦你来做,所以本宫就有个不情之请,酿造那百果酿的法子,你可不可以教给本宫呢?” 总算是说明白来意了,纪芙茵在心中冷笑,淑嫔跟自己的交情,就算只是表面上的,也实在没有好到能亲自来探病的地步。她今天来,应该就是想要接着探病的理由,来跟自己学这百果酿的。 淑嫔出身商贾世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如何将一件商品的价值压榨到最大,这种理念在她的脑海当中根深蒂固,因此,就算是她想要杀了自己,但是一旦发现自己有了利用价值,在把自己的利用价值挖掘一空之前,她一定会忍耐着不对自己动手的。 对于淑嫔来说,百果酿的制造方法,应该就是自己最后一点可利用的价值了,等到自己教会了她,恐怕当即她就会对自己再次生出杀心。 “这种小事怎么能叫不情之请呢?有幸为娘娘效劳,臣女高兴还来不及呢。”纪芙茵面露为难神色,“只是这方法有些复杂,需得手把手的教才好,臣女大病初愈,现在身体还有些不舒坦,等过两天,臣女一定亲自去到淑嫔娘娘寝殿,亲自教给娘娘。” 淑嫔的眼底划过一抹不耐烦的神色,但表面上却还是一副对纪芙茵关爱到不得了的样子。 只见淑嫔笑了笑,“不急,只是几天的话,本宫还是等得了的。” 在淑嫔温婉的笑容之下,一丝像是毒蛇般狠辣的目光一闪即逝。 之前那么多天都已经等了,现在只是几天而已,她还有什么等不了? 纪芙茵也回应淑嫔一个温顺的笑意,淑嫔她自以为她的想法不会被人看得出,她一定不会想到,纪芙茵她早就已经将她的算计看的清清楚楚了。 正在同淑嫔寒暄着的时候,青梅走了进来,从她脸上的神情当中,纪芙茵隐隐察觉到一丝怪异,青梅的眼神像是像提醒自己现在要警惕起来了。 “禀小姐,六皇子殿下同静娴郡主探病来了。” 孙妙琼会来,她还没有多少意外,可听到六皇子三个字的时候,纪芙茵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惊诧。 赵洛之他怎么会来?自从顾含谦的太子身份得到认定之后,赵洛之的气焰就下降到几乎不存在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偶尔还能从宫人们的口中听到这个人,她甚至都要忘记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了。 稳定了一下情绪,纪芙茵道:“快些把六殿下和郡主请进来。” 青梅应了,转身走了出去,片刻过后,赵洛之同孙妙琼便一同走了进来。 “不过就是小病而已,六殿下与郡主实在不需要前来探望。”见到这两个人,纪芙茵面色平静的微笑着,就像是在看自己的两个老朋友一样。 赵洛之的目光有些阴沉沉,听到纪芙茵这么说,竟有些狭促地轻哼了一声。 孙妙琼的脸上仍旧带着那高贵却亲和的微笑,看向纪芙茵时,那眼神中的亲切,就连纪芙茵自己都要忍不住怀疑一下,先前用了毒计想要陷害自己的人,究竟是不是眼前这个貌若天仙的绝美女子。 “是我硬要拖六殿下来的,刚刚从姑母那里过来的时候,路上碰巧就遇到了六殿下。看六殿下像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我就硬把他给拖了来,说起来,往后纪二小姐同六殿下也算是一家人了呢,你病了,他怎么能不来探望一下呢?” 孙妙琼一边说着,一边笑了起来,那弯弯的眉眼在笑的时候,就好像一轮皎月自云丛中探出头,洒下的一地光辉,足以令每个看到的人都为止沉醉。 一个有着仙女容貌的女子,内里却并不像是她的外表那样的美好,相由心生这句话,果然也不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纪芙茵笑了笑,“只是小病,六殿下和郡主刻意来探望,反而要让我心里过意不去了。” “这有什么过意不去的,刻意来探望的也不只是我们两个呀,淑嫔娘娘不是也来了么。”孙妙琼柔柔地对着淑嫔笑了起来。 “早知道郡主你今天来,本宫就带上上一次你说喜欢的那桂花糕了。”淑嫔笑着,起身道,“现在礼没带来,本宫人也别在这碍你们这些小辈们的眼了。只是有一点郡主你需得仔细着,来探病是好,可不许被传染了风寒。” 淑嫔对孙妙琼的态度,是打从心眼里疼惜的感觉,其实这也难怪,纪芙茵在心里笑了笑,孙妙琼不但外表美艳可爱,同淑嫔也没什么利益上的争斗,对于这样一个算是晚辈,又如此玉雪可爱的女孩家,淑嫔对她自然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同孙妙琼又打趣了几句,淑嫔才离开了琼华阁。 当淑嫔走出去的时候,虽然看的不太真切,但纪芙茵总觉得,孙妙琼在看这淑嫔走出去的背影时,那目光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冰冷与漠然,就像是……在看着一个即将要死去的陌生人。 难道她能看穿自己的想法?纪芙茵在一瞬间提高了自己的警惕,将这些日子所有的一切都细细回想了一遍。 自己要对淑嫔做的事情,就算是跟在自己身边的落玉同青梅,了解的都不够完全,就算这孙妙琼她还有其他的人安插在这里,也绝对不会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才是。 难道说,是自己想太多了?纪芙茵心中狐疑丛生,刚刚那个眼神……真的不是自己看错了吗? 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背后,孙妙琼她又开始了对自己的新一轮算计? “纪二小姐这是怎么了?看起来怎么还像是不舒服的样子?” 听到孙妙琼那犹如天籁的声音,纪芙茵瞬间回过神来,用帕子捂住嘴,轻轻咳嗽了两声,“没什么,只是这病还没有好彻底,有时候忍咳嗽实在是忍的难受。” “你既然不舒服,那就好好歇着吧,我们也就是来探望一下,就不继续打扰你了。”孙妙琼起身,有些嗔怪地看了一眼赵洛之,“六殿下你也真是的,明明是来探病的,却一句话都不多说,难不成你忘记了姑母教你,往后要好好与人相处的话不成?” 对这张任何人都没有办法抵抗的脸,赵洛之的反应却有些冷淡,轻轻地甩开她拉住的衣袖,语气很是冷漠,“我可没有要来探病的意思,明明就是你硬拉我来的。” 说完,赵洛之看也不看孙妙琼一眼,对纪芙茵更是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阴沉着脸,径直走出了房间,孙妙琼一脸的茫然与委屈,匆匆对纪芙茵道别之后,也快步跟了上去,俨然就是一位天真的少女,在好奇兄长为什么会生自己的气。 等估摸着那两个人离开琼华阁了,纪芙茵将青梅唤了过来。 “小姐有什么吩咐?”青梅问道。 “我要你在最短的时间之内,把皇后娘娘母家的所有情况都给我打听清楚,不管是现在还是从前,只要能够打听到的,我要知道跟孙家有关的一切。”纪芙茵的神情有些凝重。 青梅一愣,“小姐打听皇后娘娘的母家……是要做什么?” 第219章 孙家往事 “我要你去打听的,自然是有我的用处。”纪芙茵说道,“尤其是,跟孙家子嗣有关的事情,一定要把你所有能够打听清楚的,一件都不剩的给我打听了来。” “是,小姐。” 青梅不敢怠慢,这就走了出去。 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青梅才走了回来,看表情显然就是已经将纪芙茵吩咐给她的事情,打听了个七七八八。 在宫里,只要你嘴够甜,手头够大方,舍得有意无意地给那些小太监小宫女们一些甜头,除非是没有一个人知晓的秘密,否则的话,根本就没有什么消息是打听不出来的。 “小姐,奴婢今儿已经把能打听到的,全都打听的差不多了。”青梅说道,“小姐要奴婢打听的这件事,在传闻里头还真有些蹊跷。” 纪芙茵目光稍稍一抬,“蹊跷?你打听到了什么?” “跟皇后娘娘母家有关的事情,别看明面上没有什么人敢说,但是私底下,好多人都在疯传,孙家是遭到了什么诅咒。”青梅神秘道,“在皇后娘娘那一辈的时候,孙家的人丁还是很兴旺的,可是自从下一辈的子孙诞生之后,孙家就开始接二连三的发生怪事了。” “先是长孙堕马而死,后来又是三小姐得了奇怪的病,不治身亡,再到后来又是二少爷中了妖邪……短短的两年之内,孙家所有的孙辈男丁都死了个干净,孙辈的女儿里面,也就只剩下了一个孙妙琼。” 纪芙茵微微颌首,“还有呢?” “乍一听,小姐还会以为是静娴郡主福大命大是不是?其实也不是的。”青梅继续道, “郡主在家中排行老五,虽然不是长孙女,但是却因为样貌出众又格外聪慧,倍得家中所有长辈的宠爱,但就在二少爷出事之前,郡主也出事了。” “在陪孙家老夫人去寺庙烧香的时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郡主突然从自己乘坐的马车里面跌落了出来,当场就撞到了头昏迷不醒,请来的所有大夫都说,她这条命是救不回来的了,当时连处理后事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呢。” “最疼爱的孙女出了事,孙老夫人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看她就这么撒手人寰的,据说,当时是孙老夫人在佛堂里面不眠不休,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把这个五孙女的命给求了回来呢。” “这个孙女的命虽然求回来了,但是从那往后,孙家的厄运还是没有断,继而连三的出事,孙辈竟渐渐的一个接一个的没了,孙家人心惶惶,就找来了一名世外高人,来替他们看一下,是不是风水出了问题。” “那高人一到孙家,还没有听他们说什么,只是掐指一算,就将孙家这些年来发生的子孙夭折的事情说了个一清二楚,最后那高人又说,这是孙家命里的劫数,孙氏一脉气数尽了,不管请来谁都是无力回天的了。” 青梅的话说到这,纪芙茵的唇角忽然挑起一个嘲讽的笑,“之后那高人是不是又说了,孙妙琼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她对孙家至关重要之类的话?” 青梅的眼睛瞪大了,“小姐怎么知道?那高人后来又说,郡主之所以能够活下来,是因为菩萨被孙老夫人的诚意感动了,给孙家留了半条根,还说孙家五小姐这次大难不死,将来必定贵不可攀呢。还说,就算往后能再活下个一男半女,也得仰仗五小姐的福分呢。” “还说什么,往后这五小姐就是孙家唯一的希望,万万不可怠慢了她,所以原本就受宠的五小姐,在孙家的地位就更是被捧的高高在上了。” “再然后呢?”纪芙茵漫不经心的问道,看她的样子,就像是之后发生的事情,就算青梅不说,她也已经能够猜到了一样。 “从那以后,还真的被那高人给说中了,孙家的孙辈里面,除了孙妙琼这一个五小姐,再没有什么人能够活下来,就算之后又有几位姨娘有了身孕,不是胎死腹中,就是没能长大成人,最后只剩下一个老实到懦弱的九少爷,不过……” “再到后来的某一天,五小姐的生母,也就是孙大人的嫡妻,在一个深夜暴病而亡了, 人们都说,她是替五小姐上路的呢……” 说完了,青梅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小姐您都不知道,奴婢今儿打听到这些的时候,身上的冷汗可是一阵接一阵的,不停夭亡的婴孩,真是太可怕了。” “这些鬼话你也相信?”纪芙茵摇摇头,“虽然你还没有说,不过我猜,孙大人的嫡妻除了孙妙琼这一个五小姐,膝下并没有其他的儿女了吧。” “小姐怎么知道?孙夫人一直无所出,到了中年才得了郡主这一个宝贝女儿,反倒是孙家的那些姨娘,一连生了几个小少爷呢。” 纪芙茵轻笑一声,“孙夫人哪里是什么替女儿遭了殃,她根本就是被孙家的什么人给杀死的。” “小姐!?” “杀她的人是谁你知道么?”纪芙茵抬起眼睛,看向青梅。 青梅望着那像是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神,身子略微打了个寒噤,“小姐刚刚不是说,杀了她的是孙家的人么?” 孙大人在朝中也算是举足轻重的重臣之一了,发妻去世,纪家的人自然也要登门吊唁,所以孙夫人死亡的时间,她可是记得清楚的。 慵懒地挪开自己的视线,纪芙茵的声音在这冬季的傍晚听起来格外森寒,“是如今的皇后娘娘。” 青梅手一颤,惊愕地看着纪芙茵,嘴唇蠕动了几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时候的皇后还刚刚爬上贵妃的日子,正是得宠的时候,得到了帝君的恩赐,允许她回母家小住。”纪芙茵回忆道,“孙夫人死的时候,正是在皇后回到孙府小住的日子里面。” “可,可是……”青梅的声音有些干涩,“可是皇后为什么要杀了孙夫人?这……” “什么命中注中的劫难,什么子嗣全都活不下来是天意,这种话蒙骗别人大概可能,但是怎么可能骗得了皇后?”纪芙茵轻笑,“一个从来都不多言语,温柔似水的女子,真的就能一步步从一个小小的嫔,爬到贵妃,甚至是皇后的位子么?” “孙家死了的那些孙辈,想必都是被孙夫人给想法子整死了,又从外面买通了那个所谓的世外高人,演了这么一出戏,但是戏演的再好,总也有露马脚的时候,孙皇后应该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看穿了孙夫人的把戏,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怎么可能继续留她在母家。” 青梅不解,“可是小姐,孙夫人死后,剩余那些从姨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也没有一个能活到最后的呀。而且,如果真是那样的话,皇后娘娘怎么会一直待静娴郡主如珠似宝的疼着呢?” “这有什么难想像的,那个时候孙妙琼年纪虽然不大,但是也已经不算是天真烂漫的孩子了。除掉那些兄弟姐妹,就可以让孙家所有的势力都用在自己一个人身上,一旦认定了这点,你觉得她还会让什么其他的庶出弟妹,来动摇了自己的位置么?” 纪芙茵笑了笑,道:“至于你说的第二点,皇后是不是心里真的对待这个侄女如珠似宝我不清楚,但现实就是,她必须这么做,必须全力辅佐这个侄女,因为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只有全力辅佐孙妙琼,才是孙家唯一可能的出路。” 青梅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算一下小姐说的那个时间,孙妙琼也只应该是一个天真烂漫的年纪,怎么会……做出使用阴谋算计,谋害兄弟姐妹的事情?! “可,可是小姐,孙家现在,除了孙妙琼这位五小姐,还有一个活下来的,庶出的九少爷啊,这又怎么解释呢……?” “孙妙琼未来再如何贵不可攀,也不可能一直留在孙家,当时孙夫人杀掉其他的庶出儿女,为的就是要让孙家倾尽全力,来为自己的女儿谋取一个最好的前途。孙家如果连一个后人都不留的话,对孙妙琼也没什么好处。” “留下个老实巴交的,对于她来说,将来也能方便控制。”纪芙茵淡淡道,眉心却禁不住紧了紧。 才那么小,就已经有这么狠毒的心思了,而且还能在孙家做得滴水不露,这个孙妙琼,可是个狠角色……如果她真要对付自己,那自己可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的应付了。 回想到之前她看向淑嫔时的,那种说不出的阴冷目光,纪芙茵的额角微微一跳,她是要对付淑嫔,还是想要借淑嫔的手来对付自己呢? 纪芙茵深吸一口气,裹了裹身上的毯子,这天还真是怪,明明就快要到春天了,竟然要比一般的冬天还要冷。 看着外面已经黑透了的天色,纪芙茵的神色渐渐恢复到了冷寂,再过一天,就要到赏花的日子了,管她孙妙琼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把淑嫔给解决了! 第220章 勾引太子 等到了赏花的日子,老天爷似乎也格外赏脸,这一天的温度虽然还是有些寒冷,但却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御花园里头,负责这次赏花的下人们早早地就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将那些花摆成了各种吉祥的图案,所有的花都开的郁郁葱葱的,只有靠近赏花席位的几盆,花苞还紧紧地卷成一团,渐渐呈现出要开放的趋势。 这也是为了方便,等主子们到来之后,可以看到刚刚最新开放的花朵,宫人们也是用尽了心思,才让这几盆花苞最大最好的花,等到今天才会开放。 等一切都准备就绪,只等待帝君带领众妃嫔到来的时候,一抹亮紫色就在此时,沿着一条小路,娉娉婷婷地走了过来。 像这种一般的赏花,就算是并不在帝君点名范围内的妃嫔,也是可以来的,只要不占了主要的席位就好,宫人们也都见怪不怪了,行过礼,就纷纷退了下去。 “本宫今日的妆容怎么样?”淑嫔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帝君他们还没有到。 一旁的宫婢满脸堆笑,“娘娘今日绝对可以艳压群芳的。” “你这小嘴倒是甜,等今儿本宫回去了,可别忘了来讨赏。”淑嫔得意地笑着,摆摆手,“行了,你们走远一点侯着吧。” 等宫婢们走远,淑嫔的目光有些百无聊赖地在周围的花上打量着,口中嘀咕着,“这花开的倒还真不错。” 就在淑嫔正等待着的时候,她丝毫没有察觉到,就在距离这一处最近的几盆花朵,在空气中轻微地颤动了几下,花瓣缓缓地弹了开来,有一团团眼睛几乎看不到的粉尘,随风飘散了出来…… 与此同时,被顾含谦邀请的纪芙茵,正带着落玉二人,走到了距离御花园不远的地方,远远的,便见到几名年纪稍长的姑姑,簇拥着一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对于这位太后,纪芙茵在前世并没有同她交集太多,只知道她向来不怎么爱插手后宫的事情,最大的兴趣就是一心礼佛。 迎上前去,纪芙茵恭敬地跪拜了下去,“臣女纪芙茵见过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太后的脸上带着一丝疏离的微笑,淡淡的,既不亲近,也不会显得太过有距离感,只是那种在后宫当中,历经多年磨练而生出的威仪感,却是怎么都没有办法让人忽视了的,“哀家听说过你,你就是那个纪家二小姐。” 看着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的纪芙茵,太后又道:“起来吧,听唐姑姑说,你很有教养,宫中的礼仪学的也很快,哀家就是喜欢像你这样懂礼仪的丫头。今天,你也是要一同去赏花的?” “谢太后娘娘恩典。”纪芙茵站起身,视线却仍保持着敬畏,“臣女今天是奉了太子之命,特意来陪太后娘娘赏花的。” 太后嗯了一声,“既然遇到了,那你就同哀家一起过去吧。” “能与太后娘娘一道,这是臣女的福分。”纪芙茵恭顺地走上前,太后身旁的姑姑立即闪开了,好让她搀扶着太后的臂膀。 等到了御花园的入口处,帝君与众妃嫔恰好也走到了这里,行过礼之后,帝君笑道:“朕知道母后向来喜欢花花草草,所以就刻意让太子安排了今天的赏花,只愿母后能够看的开心。” 在看到帝君的时候,太后脸上的笑容才变得饱满了许多,“有你们的这些孝心,哀家就已经很是开心了,至于看什么,也没那么重要。倒是太子呢,怎么没有看到他人?” “太子现在应该已经等在御花园里头了,太子那孩子,一听说这次是为了皇祖母,可是分外的上心呢。”孙皇后娴雅地笑道,一行人其乐融融地进了御花园,拐过眼前的第一道拐角,远远的就可以看到不远处赏花的位置了。 在看到眼前的一幕时,所有的人瞬间愣住了,刚才还有说有笑的氛围,忽然之间就像是落入了冰窖,谁都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帝君的脸色更是在瞬间变得阴沉到了极点。 纪芙茵也随着众人的视线一起看过去,顿时也倒吸了一口凉气,怎么会……是他?! 在那一丛鹅黄的包围当中,一袭亮紫衣衫的淑嫔脸色酡红,美目含春,精心描画过的妆容,在她的脸上看起来格外春光潋滟,有些与她这个年纪与身份不符合的明艳,一截嫩藕似的手臂从袖中探出,牢牢地斯缠着怀中的男子。 被淑嫔牢牢缠住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太子——顾含谦。 顾含谦眉心紧锁,脸上带着一丝厌恶的神情,想要将淑嫔用一种稍稍客气的方式推开,但她却就是不肯,牛皮糖一样地黏着,脸上也毫不掩饰地露出了一种求欢的媚惑表情。 怎么会是顾含谦,怎么会是他?!纪芙茵的心中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她原本只是想要令淑嫔中了催情药,随便与这周围的什么侍卫做出一些丑怪的模样,又恰好被帝君与太后看在眼里……可是……怎么会是顾含谦?! 这个时间,只应该是他的侍从会在这里,而不是他才对,她明明就已经打听的清清楚楚了,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纪芙茵的手掌轻轻攥紧了,心稍稍悬了起来,她不是没有想到过,让淑嫔催情药发作时,碰巧是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在场,这样事后对淑嫔的处罚也会更重一些。可到最后,她还是打消了原有的念头。 现在的她,虽然手段可以狠辣,但她唯一的底线,就是绝不会让自己的人有任何一点牺牲,哪怕只是一点点冒险。 今天这件事,如果稍有不顺,就连顾含谦就极有可能被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污蔑成与后宫妃嫔通奸,对他的影响可想而知,所以她不但打消了原有的念头,还想法子让顾含谦不会在这个时候遇到淑嫔。 可为什么?!为什么原本最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顾含谦,却偏偏这么巧,出现在了这里?! 短短一瞬间,纪芙茵的脑中已经百转千回了不知道多少遍,只是眼下事情已经发生了,她也只能强压下心头那一丝诡异的慌乱,做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只是幸好,看起来等顾含谦来到的时候,那些催情药已经被风不知道吹去了哪里,他没有受到影响,自始至终都再坚定地躲避着淑嫔的接近。 这样一来,眼前的景象在别人的眼中看起来,简直再明显不过,分明就是淑嫔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大动春心,想要勾引太子,太子却立场坚定,始终不肯与之接近。 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太后的脸色重重一沉,“皇后!这女子是哪个妃嫔?!竟敢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还不快让人把她给押过来!” “回母后,臣妾瞧着那人好像是……淑嫔?” 经太后这么一动怒,孙皇后也从刚才的呆愣当中,瞬间回过神来,立即让人上前,将淑嫔押了过来,被淑嫔弄的一头雾水的顾含谦,也带着几分薄怒,莫名其妙地跟着走了过来。 太后先是冷冷地扫了一眼淑嫔,目光深刻似刀,又看向一旁的顾含谦,话语当中先就带了几分责备,“太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回皇祖母,儿臣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先前儿臣只是看见淑嫔娘娘伏在石桌上,还以为她身体不适,所以想要上前看看她是怎么了,没想到她一看到儿臣就扑了上来,儿臣也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了!” 顾含谦当真是冤枉,他压根就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淑嫔,更没想到淑嫔会对他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情,还被帝君与太后等人看了个正着! 太后年纪虽大,眼神却还是不错的,远远地看到石桌上的那一只坛子,立即命令一旁的姑姑将那坛子取过来,开了封。 “真是好大胆!”太后一嗅到坛子里面的酒味,顿时勃然大怒,“好一个淑嫔!在皇宫里面喝的酩酊大醉也就算了,竟然还趁着酒醉之时,对太子做出如此不知廉耻的勾引之事!皇后!这后宫你究竟是如何管制的?!” “这……”孙皇后一脸的惶恐,“母后,臣妾往日也知道,淑嫔她向来都喜欢小酌两杯,但是却从来不会过量,今天这……臣妾也不知道,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如还是等她酒醒之后,再由臣妾来好好问上一问?” “还等什么!”太后怒气冲天,眼神斜向了一旁,“去给哀家取冷水来!” 一旁的宫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去了。 就在这会儿,被人牢牢钳制住的淑嫔还是不安分,手一直探向帝君的方向,眼神迷蒙, “帝君,帝君……臣妾真的好想念您啊……帝君……臣妾好想要与帝君再次缠绵……臣妾……” “污言秽语,简直不堪入耳!”太后一双凌厉的眼睛,愠怒地瞪着淑嫔,“身为后宫的妃嫔,打扮的如此妖娆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公开吐出这种污言秽语!皇后,看来你平日是太仁慈了,今天就由哀家来替你做这后宫的主一次,你可有意见?” 第221章 淑嫔凄惨而亡 孙皇后连忙低头俯身,“能得母后教导,是臣妾的福分,臣妾怎敢有意见?”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之后就再也不发一言,冷冷地凝视着还在胡言乱语,满脸春色的淑嫔,那目光当中的寒意,令周围的一众人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的滋味。 又过了一小片刻,方才去找水的宫人抬着几大桶冰水回来了,上面还有着一层薄薄的浮冰。 “抓紧她,给哀家从头浇下去!”太后沉声道。 太后的命令,宫人不敢怠慢,立即对准淑嫔,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看淑嫔还是没有什么变化,太后冷哼一声,“继续泼,泼到她酒醒为止!” 在太后的命令下,几大桶冰水轮番对着淑嫔浇了个透心凉,不但将她一早精心梳理的发型给冲了个七零八落,就连脸上那稍显浓艳的妆容都给冲花了。 淑嫔呛了几口水,加上这浑身的冰凉,这才幽幽地清醒了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幕,顿时狠狠地打了几个激灵,脑中一片茫然。 “大胆淑嫔,无视宫规,公开做出勾引太子这种**之事,简直罪无可恕!”太后冷冷地斥责道,“淑嫔你可知罪?!” 淑嫔狠狠地打了个寒噤,眼中除了惊恐,还有着大片的茫然,太后为什么说她勾引太子,她什么时候勾引太子了?她不是一早就等在这里,等着帝君他们来么?!什么时候,又跟太子有关了?! “太后娘娘,臣妾没有做出这种事,臣妾没有想要勾引太子呀!” 不知道是因为太过寒冷,还是因为被太后这震慑到了的关系,淑嫔的声音颤抖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还敢狡辩?!刚才你在做出那种丑事的时候,不只是哀家,还有帝君,皇后,他们可都看在眼里了,难道我们还能都冤枉了你不成?!” 淑嫔身子一抖,脑中竭力地想要回想着刚才发生了什么,可她的记忆只到自己的身体开始渐渐变得滚烫之后,就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忽然,在她看到与那些人站在一起的纪芙茵时,淑嫔的脑中就像是过了一道闪电,发出一阵撕心裂肺地尖叫声:“太后娘娘!真的不管臣妾的事,臣妾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臣妾一定是被人给害了,臣妾是冤枉的啊太后娘娘!” “给哀家住口!明明就是你一早在这喝的酩酊大醉,还敢慌成是别人愿望了你!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后娘娘,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淑嫔像是疯了一样地挣扎,猛地抽出一条手臂,直直地指向纪芙茵,“是她教臣妾来这里等帝君的,酒也是她给的!是她教臣妾以送酒助兴为名,等在这里的!” “太后娘娘!您可不要冤枉了臣妾啊!”淑嫔浑身颤抖着,“臣妾的确是在来之前饮了一小杯酒,可那也是她教臣妾的!她说这样可以令臣妾的面色更加红润,臣妾就只饮了一小杯,怎么可能醉城不省人事?!” “太后娘娘明鉴,一定是她在臣妾的酒里动了手脚,臣妾真的是不知情的呀!” 后宫妃嫔,与皇子之间,如果发生了拉拉扯扯的事情,皇子会不会得到重罚,还是可以酌情处理的,可对于妃嫔来说,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对这一点心知肚明的淑嫔,虽然现在脑子还不怎么灵光,但却清清楚楚的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证明自己是被人陷害了这一点,等待自己的下场,可不仅仅是死路一条那么简单! 看她指向的人是纪芙茵,太后眉心紧了紧,最近宫里出的这几桩热闹事,虽然始作俑者都与这位纪家二小姐无关,但每次都有她在里面,说是巧合的话,未免也有点太巧了吧? 从一个小小妃嫔,一路熬到了太后的位置,她虽然很清楚有些妃嫔对纪芙茵的敌意是来自哪里,但是有些事情不弄清楚,就连她自己心里都还是有所怀疑的。 “你口口声声说是她动了手脚,淑嫔你可有证据?”太后问道。 “臣妾还没有证据,但太后娘娘如果派人细细搜查一番的话,一定可以找出什么证据来的!酒是她送的,是她之前亲手送到臣妾那里的,一定是她动了手脚!” “好,既然你这么肯定,那哀家也不能不彻查。”太后看向唐姑姑,“去,找太医来仔细看过这酒,再让人带着其他的太医,去淑嫔的宫里,仔细地彻查一番。一旦有什么可疑的东西,马上送到哀家这里来。” 唐姑姑听了太后的吩咐,立即便带着人去了,等到不多久,唐姑姑回来禀报说:“回禀太后娘娘,奴婢已经带人仔细检查过了,淑嫔娘娘的宫殿里,根本就没有什么被人动过手脚的东西,那酒也就只是普通的果酒。” “不,不可能!”淑嫔一听,猛地抬起头来,“太后娘娘要相信臣妾,臣妾真的是被人给陷害的!” 说话时,淑嫔的眼睛猛地瞪向了纪芙茵,却在一瞬间,心脏突突地跳动了几下,她看到了她的眼睛,从容不迫,又夹杂着一丝像是冰冷潭水的沉着与冷寂。 她似乎看到她对着自己笑了一下,笑容里面再不复之前的天真单纯,那唇角的嘲讽与森冷,似乎在对着她说:你死定了…… 淑嫔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后悔了,她后悔自己不该一点点地中了别人的算计!她一定是早就知道,买通小禄子下毒的人就是自己,之前之所以装出那副天真单纯的模样来同自己恭维亲近,只是想要等到这样一天,将自己一举击杀! 淑嫔的身体颤抖地不成样子,对着纪芙茵,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的咆哮,“是你!是你动了手脚想要害我!太后娘娘,您可不能因为这个阴毒的人,就冤枉了臣妾啊!” 纪芙茵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随即眉心像是很无奈似的紧紧皱了起来,对着太后行过一礼,才平缓地开口道:“淑嫔娘娘,您说是臣女教你以送酒助兴的借口,将那百果酿送来,可是这百果酿,臣女本来就送了不少给帝君,皇后,以及诸位娘娘。” “这酒既然是宫里人人都有的东西,臣女怎么会想出这种蹩脚的借口,来让娘娘做出这种事情呢?” “你——你在撒谎!你明明就说,只给了本宫最多,其他人都……” “淑嫔娘娘!”纪芙茵的脸上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淑嫔娘娘不可乱说!臣女也是懂得宫中礼仪的,同样的东西,怎么可能给娘娘的要比进献给帝君和皇后的还要多呢?!” “只不过,这件事淑嫔娘娘说是臣女的责任,臣女也的确是有责任的。”纪芙茵扫了哑口无言的淑嫔一眼,在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若臣女早知道淑嫔娘娘如此不胜酒力,在娘娘再次向臣女讨要百果酿的时候,臣女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现如今闹出了这样的丑事,说到底也跟臣女所酿的酒水有关,臣女自甘认错,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太后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你是说,是淑嫔自己又向你讨要的百果酿?” “臣女不敢欺瞒太后娘娘,臣女所说的一切,琼华阁的任何一个宫人可以为臣女作证,至于往酒水里面动手脚,更是无稽之谈,这一点太医也可以为臣女作证的。”纪芙茵说的不急不缓,面色从容淡定。 淑嫔的眼睛顿时有些绝望地瞪大了,她可以肯定,刚才在自己意识模糊的时候,一定是中了什么人的圈套,而这个人,一定就是纪芙茵!可她却怎么也想不通,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竟然无论如何都查不出来!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您不要听她胡言乱语!臣妾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 淑嫔哀求的话被太后冷冷一抬手止住了,看着淑嫔现在那狼狈的样子,太后的脸上毫不掩饰的显露出了一丝厌恶。 现在的淑嫔,头发七零八落地松散着,上面的钗环不是松松垮垮地垂吊在上面,就已经落到了旁边的污水中,她脸上的妆容也已经被水给冲了个乱七八糟,黑的红的融成一团, 脏兮兮的就像是一个疯婆子。 淑嫔将哀求的眼神投向了帝君,期盼这个男人能够念及以往与自己的情分,放自己一条生路,可她却忽视了,现在她这幅模样,落在帝君的眼中就只有厌恶了,怎么可能还会想起来什么情分。 看到帝君那冷冷的目光,淑嫔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被人用力砍断了。 “淑嫔,你身为后宫女子,品行竟如此不端,若不严惩,这后宫还要如何管理?!”太后严厉地说着,一双苍老却凌厉的眼眸当中划过一抹厉色,“来人,夺去罪妇张氏淑嫔封号,割去舌头,泡入酒缸!” 淑嫔眼前一黑,脑袋就像是被人用力敲了一下,嗡嗡作响。 突然,淑嫔像是疯了一般,对准纪芙茵的位置就狠狠地啐了一口—— 第222章 初生嫌隙 “纪芙茵!你好精明的算计!竟然能把本宫作弄的团团转!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吼完,淑嫔竟然真的疯癫了一般,对天大声狂笑了起来,只是在看向纪芙茵的时候,眼里的恨意却是明显到让任何人都能够看得出的。 纪芙茵看着她,悲悯地摇摇头,“我做过什么,我心里当然清楚,所以你做过什么,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你自己犯下的错,实在是怪不到我的头上来。” 纪芙茵的话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就像是在说淑嫔不该将自己醉酒一事怪罪到自己的头上来,可淑嫔心里却清楚,她是在暗示自己,现在的自己,是在为之前买通小禄子投毒一事付出代价…… 癫狂了的淑嫔被宫人给拖了下去,地上只留下了一滩的污水,和几根落在了污水中的簪子。 淑嫔被拖了下去,御花园再一次寂静到连一丝声音也无,在太后重新开口之前,没有人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视线在顾含谦的脸上轻轻扫过,太后的面容仍然严厉,语气却已经缓和了许多,“这件事,虽然跟太子你没有什么关系。但也算是给你的一个教训,身为皇子,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最好还是都要与后宫的妃嫔保持一些距离。” “皇祖母教训的是,儿臣记下了。”顾含谦恭顺道。 太后点点头啊,神情有些恹恹的,“闹了这么一出,这花哀家看也没什么好赏的了。哀家先回去歇息了,你们随意吧。” 听到太后的这句话,纪芙茵先前紧绷着的一颗心才算是轻飘飘的落了地。这件事可以就此揭过了,顾含谦他没事了。 出了淑嫔的事情,不只是太后,帝君与孙皇后的心情也是一塌糊涂的了,这种情形下,自然不敢有什么人说自己还想要留下赏花,本来好好的一次赏花,就这样以略微凝重的气氛收了尾。 恭送帝君与皇后等人离开之后,见没了旁人,纪芙茵转身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皇祖母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我不会有事。”顾含谦微微皱眉,神情满是狐疑,“只不过有件事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淑嫔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异常?” “我听旁的宫人说,淑嫔向来都有贪杯的毛病,这次也应该是酒喝多了,一时间没了理智,所以才会做出那些奇怪的事情来吧。”纪芙茵漫不经心道,“只要不会连累到你就好了,倒是你,怎么会早早的跑来御花园里面?” “说来也巧,我本来是要等皇祖母他们一起的,但是路上碰巧遇到了静娴郡主。” 一听到孙妙琼,纪芙茵顿时暗暗地防备了起来。 “我看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很着急的样子,就过去问了一句,谁知道她竟然粗心把父皇赏给她的一颗珍珠耳环弄丢了,也说不出到底是丢在了哪里,只说要么是湖边,要么是御花园,湖边她已经找了不少地方了,我就帮她来御花园找找。” 说到这,顾含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谁知道竟然那么巧,偏偏就遇到了那个淑嫔。” “是啊,这事还真有些巧合的离谱。”纪芙茵看似随意地迎合了一句,心里却已经揪紧了起来。 她才不会相信,这件事真的就是巧合,孙妙琼一定是用了这个做借口,故意让顾含谦来到御花园,同淑嫔撞在一处的。 孙妙琼之所以会做出这种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早就已经知道了她会对淑嫔下手,故意想了个法子,让顾含谦也卷了起来。 可是这样做,极有可能害得身为太子的顾含谦也一并获罪,这样对她孙妙琼又有什么好处? 纪芙茵的目光明明暗暗地闪烁了几下,这孙妙琼心里头的算计,她是越来越有些看不懂了…… “纪二小姐。”就在这时,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纪二小姐,皇后娘娘有吩咐,让纪二小姐去栖凤宫一趟。” “劳烦公公了,我这就去。”纪芙茵在同顾含谦示意过之后,跟着那名小太监一前一后的走远了。 就在她的身影已经走远到看不见的时候,一袭水色衣衫靠近了还立在远处的顾含谦。 “太子殿下,我的珍珠耳环,殿下找到了吗?”孙妙琼一脸殷切。 “看来是找不到了,不过就是一副耳环,往后你小心了点,别让人再发现了也没什么的。”顾含谦道。 看着一旁那一大摊湿漉漉的水,和上面散落着的首饰,孙妙琼好奇地咦了一声,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太子殿下,今天不是赏花么?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淑嫔。”顾含谦微带着一丝厌恶,将淑嫔今天的事情简单几句说了出来。 孙妙琼听得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惊诧,“淑嫔娘娘待我向来很是亲切,怎么会做出这种令人不齿的事情?!在太后娘娘面前醉成那个样子,也难怪太后娘娘要处置了她。” 孙妙琼话音刚落,就看到她一旁的婢女翠环脸色有异,像是有些话想要说,却又不敢说出来一样。 “郡主,奴婢听了太子殿下说的,怎么觉得……”翠环吞吞吐吐,就是不肯说出来。 顾含谦问道:“觉得什么?你只管说就是。” “奴婢总觉得,淑嫔娘娘不像是醉酒了的人,倒像是被人给下了什么脏药。”翠环怯生生地说道。 “奴婢生在乡下,小时候隐约记得,有个表叔叔,去吃人家的喜酒,也是酩酊大醉,数九寒冬的天气,倒在齐腰深的冰水里,愣是泡到家人去找了,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孙妙琼绝美的眼睛眨了眨,“脏药是什么?” 顾含谦眉一紧,轻咳一声,“这件事,郡主不必纠结。” 见他不说,孙妙琼也就不再问了,只是当她领了丫鬟离开之后,顾含谦的脸上却划过一抹阴霾。 细想起来,淑嫔的样子的确不想是醉酒的人,反而像是被什么人给下了催情药,可是宫规甚严,所有运送夹带进来的东西,都要被一一仔细检查过的,什么人能够有能耐在这深宫当中,给淑嫔下了催情药呢? 而且,下药的时间还算的如此准确,恰好就是在自己出现在御花园的时候…… 顾含谦眉峰忽的一挑,前些天他曾看到的一幕,鬼使神差的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同他说了没几句话的纪芙茵,脸色忽然就渐渐潮红的有些不正常,随即又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这两件事……真的就没有一丝关联?顾含谦斜斜地凝视着那一滩污水,眉心不自禁的拧了起来。 栖凤宫内。 等纪芙茵到的时候,孙皇后正端起一杯茶,见她来了,将那茶轻轻放下,“本宫今天喊你过来,是有些事情要问你一问。由于是同淑嫔有关的,所以本宫只能等到太后与帝君都不在的时候才传你来,也是不想要引出一些无端的是非。” 盯着纪芙茵的眼睛看了半晌,孙皇后压低声音,“淑嫔的事情,真的跟你没有丝毫关系?” “回皇后娘娘,先前太后娘娘已经让太医看过了,淑嫔娘娘的任何东西,都没有被人为动过手脚的痕迹,臣女真的是无辜的。”纪芙茵淡然地回应着她的注视,沉声道。 孙皇后的眉心紧了紧,“本宫虽然向来不喜欢多过问其他的事情,但是这次……虽然太后笃定了淑嫔是醉酒,可淑嫔的样子,本宫怎么看就像是被什么人给下了药。” “这次找你来,也并不是说,本宫就一定要把淑嫔出事的责任推到你头上,只是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更何况,淑嫔先前一口咬定是你动了手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这段时间淑嫔跟你的关系很是亲密,本宫也是知道的。” 孙皇后看着纪芙茵,“所以,本宫的意思是,找你来问上一问,看你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别的来,后宫女子居多,若真的有那种药混了进来,在妃嫔当中流通开了,本宫可是着实头痛不已的。” 纪芙茵摇摇头,“这件事,臣女恐怕要让皇后娘娘失望了,淑嫔娘娘跟臣女亲近,只是因为偏爱臣女酿制的百果酿而已。虽然臣女也觉得淑嫔娘娘不像是醉酒,但再多的,臣女也不知道了。” 已经知道了皇后与孙妙琼是一伙的,纪芙茵在回答她的问话时,自然是多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在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咬定淑嫔就是醉酒,保不齐会被冠以心虚的罪名,重新将这件事审问一番,虽然沅千伊说过,那催情药的药效一旦过了,就无论如何都不会被查出来,但她还是决定巧妙地避开皇后话语里的陷阱。 “皇后娘娘的怀疑,臣女虽然觉得很有道理,可是除了一一搜查各宫这个法子,臣女也想不出什么别的来为娘娘分忧了。”纪芙茵道,“又或者,娘娘可以去彻查一下,这段时间有没有什么人,曾经接受过宫外送来的东西?” 第223章 二人对质 在她的暗处调查当中,她清楚,就在淑嫔出事之前不久,纪芙茵她就曾经收到过由宁王府送来的东西。她原本就想要将话题引到这一处,但是她没有想到,纪芙茵竟然自己就说了出来。 孙皇后的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所以,本宫并不是只怀疑你一个,这件事怎么说都太过蹊跷,对后宫的危害也尤其之大,所以本宫不得不谨慎处理。” “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不该有的药物进到了宫里,将其彻查是皇后娘娘的责任。臣女也赞成娘娘,将那段时间内,所有送来宫中的东西,一一彻查的想法。”纪芙茵道,“臣女在那段时间,也曾经有接收过宫外送来的东西。” 孙皇后的眼底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只要她承认了,她就有了借口,可以去将琼华阁彻底搜查一番。至于在这搜查的过程当中,能不能找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还不是要看自己的意思? 只是,还不等孙皇后她开口,纪芙茵又语调和缓地开了口,“只不过,臣女所收到的东西,只是臣女的四妹妹送来的豆沙糕点,臣女偏巧那天胃口不好,就全都赏给了下人们,琼华阁所有的人都分到了一份,所有人都可以证明臣女此言非虚的。” “而且,在分完那些糕点之后,臣女又令下人用原本的食盒装了些点心当作回礼送了出去,这件事臣女的宫人们也可以证明。”纪芙茵带着一丝淡然地笑,看向皇后娘娘,“食盒送进送出的时候,里外里都是被检查过的,里面不曾藏有什么。” “如果四妹妹送来给臣女的东西里面,有夹带什么的话,那也一定是藏在了不能被掰开检查的糕点里面,可是那天糕点一送到,臣女就命人全部分发了下去,糕点个个都是完整的。” 纪芙茵像是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皇后娘娘如果不相信的话,大可以传几个宫人来问问,看臣女有没有撒谎。上次秀妃娘娘之所以在宫里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说到底,也都是因为臣女没能彻底证明自己的清白。” 孙皇后的眼底一冰,话语当中却是亲切无比的,甚至还带了一丝对自己的埋怨,“你这孩子,本宫什么时候怀疑过你,本宫也只是先前听淑嫔喊的那些,一时心里也有些不踏实罢了,喊你来也只是问你两句,怎么就扯到清白上了?” 说完,孙皇后又笑了笑,“更何况,就像是你说的,由宫外送来的东西,都是有专门的人仔细检查过的,这件事看来是本宫想多了。罢了,今天也不早了,刚刚因为淑嫔,你应该也受了不少的惊吓,先回去歇息着吧。” “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女告退。”纪芙茵恭敬地行了礼退下,直到她走出宫门的时候,孙皇后的脸上都还浮现着一抹慈爱的笑意。 可等纪芙茵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之后,孙皇后的眼神一点点的冷了下来,唇角挑起一个略带了一丝狠厉的笑。 这纪二小姐,胆子也真够大的,竟然敢拿秀妃先前受罚的事情,来警告自己不要莽撞的去琼华阁搜查。 这提醒看似挺精明,但她可不像是秀妃那种只知道嚣张跋扈的蠢女人,如果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她可不会贸贸然就对她下手…… 在回去的路上,落玉还在捏了一把汗,悄声道:“小姐刚刚真是大胆,要是不小心激怒了皇后,她硬是要来搜宫,再想办法嫁祸给小姐可怎么是好?” “她如果会这么冲动,那她也就爬不上今天的位子了。”纪芙茵淡淡道,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孙皇后原本是打算想要找借口搜宫,再随便搜出点什么来嫁祸给她? 但她更清楚,依照孙皇后不到万无一失绝不出手的性格,只要自己随便激她两句,她就一定会心中生疑,从而暂时打消这一念头。 快回到琼华阁的时候,自一旁的小道上,青梅快步走了过来,“小姐,奴婢回来了。” “看仔细了没有?”纪芙茵轻声问道。 青梅点头,“小姐猜的不错,在小姐去皇后娘娘那里之后,静娴郡主果真去找了太子殿下。但是小姐吩咐奴婢只需要远远地躲起来看就好,所以奴婢并没有听到他们两个说了什么。” 纪芙茵点点头,他们说了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孙妙琼这一举动,已经彻底证实了她的猜想。 顾含谦之所以会在淑嫔体内催情剂发作的时候出现,绝对不是巧合,而是孙妙琼她故意让他去到御花园,与淑嫔接近的。 只是这么做,对顾含谦来说,虽然有可能受到连累,但是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麻烦,至于自己,更是丝毫受不到什么牵扯。她这么做,唯一有效的,就是可以更加准确地将淑嫔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纪芙茵微微拧了眉,对于一个同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可言的人,这么费尽心机将其陷害……这显然不是孙妙琼的作风。 回到琼华阁,纪芙茵前思后想,似乎脑海当中有什么正在呼之欲出,但她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外面的宫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驾到了,纪芙茵连忙收敛了思绪,迎了上去。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问完这句话,纪芙茵这才隐约察觉到,顾含谦今天的表情,隐隐透着几分异常,像是不自然之间,就多了几分疏离一般。 他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模样,纪芙茵想都不必多想。孙妙琼在后来找到顾含谦的时候,怎么可能做到老老实实一句话都不多说? 只是当她看到顾含谦出现在自己面前时,神态里面那一份隐约显现的疏离,她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冰了一下。 装作若无其事地让宫人们退下,只是一个转身的瞬间,纪芙茵的脑中就已经思索了千百遍——如果这个男人,真的只是因为孙妙琼的几句话,就开始对自己心生嫌隙了,那从此以后,她究竟要不要把这个男人……也一并当成自己的敌人? 脑海里再怎么翻涌,纪芙茵脸上的神态却仍旧是波澜不惊的,亲手道了一杯热茶递过去,“你的脸色怎么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这天儿太冷了,受了风寒?有没有找太医看过?” 顾含谦沉默,看她半晌,手指搭在杯沿上,却一直都没有将茶杯捧在手中。 他开口,语调有些隐隐的沉闷,“你那么聪明,难道看不出我有心事,并且有话要同你讲?” 这是在急着跟自己摊牌逼供了么?纪芙茵在心中浅浅叹息一声,目光渐渐沉寂了下去,一抹幽冷浮了上来。 她不认为孙妙琼的手段会有多高明,能够在三言两语之内,就能让顾含谦对她信服,现在的顾含谦如果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转而来怀疑自己的话,那么可能性就只有一种,顾含谦这个谦谦君子,也没能过得了孙妙琼的美人关。 将自己的手收回,缩在宽大的袖口当中,她的手攥成了拳头,心底像是有一道闪电划过,迅速而猛烈,如果他真的因为孙妙琼就对自己反戈相向,那她日后也绝对不会对他客气半分! 念旧情的人,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从来都是得不得善终的那一个。 男人,要么坚定不移地同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要么……纪芙茵的眼底幽幽地划过一抹冷光,真要是到了那个地步,她绝不会手下留情。 纪芙茵开口,语气平缓,听不出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你要说什么?说吧,我都听着呢。” 顾含谦凝视着她的眼睛,“淑嫔的事情,是你一手安排的,是不是?” “淑嫔她买通小禄子给我下毒,我跟青梅险些死在她手上。”纪芙茵淡淡地回应道,“她对我动了杀心,我不反击,早晚就该轮到我只剩下死路一条。而且,你不是早也就知道了么?” 顾含谦眉心一沉,看着眼前的女子。 看到他的样子,纪芙茵也不知道怎么了,平白无故的就从胸口涌上一团火气来,“是,这件事是我做的,也是我设了套,是我给她想法子不留证据的给她下了催情药。我都承认,你想要问我的还有什么?” “所以,你一早就算好了,我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御花园当中?” 沉寂了许久,顾含谦终于开口了,只是那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眼眸,让人看不出他此刻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纪芙茵咬了咬牙,语气有些清冷,“我知道你不会信,没错,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因为如果那个人是你的话,淑嫔她一定要脱不了身。可是后来我后悔了,我没有这么做,我甚至还刻意想办法避开了有你的地方。” “但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碰巧去了御花园。”纪芙茵平静道,“事情就是这样,我的确没有想要把你也扯到这个局里面。” 第224章 芙茵赴宴 最后看一眼顾含谦那沉静到有些疏离的面容,纪芙茵的心里已经涌上了一丝苦涩,“这件事的确太过巧合了,就算是你不信,我也没有法子来证明什么。” 顾含谦闭上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眉心结结实实的打了个结,他睁开眼睛,凝视着眼前人的一双清澈眼眸,“为什么事先不告诉我?如果你告诉我,我可以做的更加天衣无缝,你甚至不需要冒险用到催情药。” 纪芙茵一怔,像是没能听懂顾含谦的话,这事态转变的太快,她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表情有些古怪,“什么?” 看她这表情,顾含谦心下有些好笑,眉心却拧的更紧,“你以为我恼了你是不是?” “我的确是恼了你,但我气恼的并不是你对淑嫔设局。”顾含谦看着她,眼底有一丝失落,“你是信不过我的能耐,还是信不过我会坚定不移地守在你身边?” 向来伶牙俐齿的纪芙茵,忽然就变得有些哑然了,“我只是不想连累到你……” “就是因为这个?”顾含谦的眉心拧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微微欺身向前,话语里已然有了几丝恼怒的责备,“你还以为我跟从前一样么?” “从前要护着你,我的能力大概是不够的,可是现在我不同了,我的身份不一样了。”顾含谦看着她,停顿了一下,与其说是在解释什么,不如说更像是在对着她承诺什么,“至少我敢保证,在这宫里,我不会让你再让你独自面对什么。” 纪芙茵过了半晌,才像是明白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原来他眼中的疏离,只是因为恼了自己没有将这件事告诉他,他气的只是自己将他推出了自己设下的这个局。 在这一瞬间,刚刚在她心里涌上来的那些凄冷恼怒,全部都在一瞬间变得土崩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她许久都不曾有过的感动。 “所以……你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不然我要说什么?我一直以为,你有什么事都不会瞒着我。”顾含谦的脸上带些责备,又带着些许疼惜地攥紧了她的手,看着眼前这张有些错愕的清秀小脸,心里立即浮起一抹带着责备的心疼。 “你是我的女人,如果我不能保护你,替你挡下那些危险,那你还要我来做什么?” 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早就已经定下来了,可是像这么近距离的,亲密的姿势还是少有的,纪芙茵禁不住脸色微微一红,想要推开他的手,没想到对方却攥得更紧了。 “先别说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在花房的时候,你的样子有些古怪,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你应该就在花上动了手脚吧。”顾含谦郑重道,“你知不知道你这次是冒了多大的险?” 纪芙茵轻轻将手从他的掌心当中抽出,“我知道,但是不这么做,我的处境就更加危险。太子未来的正妃,这个位置,你知道有多少人不惜粉身碎骨也要抢到么?” “淑嫔不是唯一对我动了杀心的人,但的的确确是第一个把自己的杀心转变成现实的人。我如果不这么做,一次失手了她必定不会甘心,紧接着就会来第二次,第三次。你能救得了我一次两次,难道次次都能救得了我么?” “而且,如果没有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也根本没有办法将淑嫔置于死地。为了保住我自己这条小命,我只能铤而走险,因为我别无选择。” 顾含谦打断了她的话,“你有,只是你不愿意。”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对着他摇摇头,“身为皇子,不管你有没有那个能力,永远都不要参与到后宫的争斗当中来。一旦周旋在其中,之后事情又败露了,对你而言会有太多的影响。” 顾含谦斜斜挑眉,“你又怎么知道我不可能做到滴水不漏?” 从前的顾含谦,就像是山涧竹林当中的一泓清泉,温润,和缓,从来都让人察觉不到在那儒雅谦和的面容之下,会有什么强烈的情绪。 以往纪芙茵还以为,那就是顾含谦本来的性格,现在看来,那应该只是他多年以来,为了明哲保身,而刻意将情绪隐藏起来的关系。 自打他恢复了太子的身份,在他身上那种曾经被他深深掩埋着的,身为皇子的傲然与睥睨天下的霸气,便开始一点点的冲破原来的禁锢,完美地与他那谦和儒雅的气质融合在了一起。 这样的顾含谦,反倒是比原来那个温润过头了的公子,有着更加值得令人喜欢的一面,但与此同时,他的固执也令纪芙茵有些许的头疼。 “好。”纪芙茵略带了几分无奈,像是妥协一样地说道,“我答应你,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不会瞒着你。” 看他这才放心了的表情,纪芙茵忍不住笑了出来,摇摇头,“怎么现在反而比以前要孩子气了,我记得你以前可是没这么固执。” 顾含谦轻轻一笑,“不是孩子气,你说的那些利弊我都懂,也知道怎么做才是对我最好,我只是……” 只是不想要失去你。 皇位,天下,权利,这些跟眼前女子的笑脸比起来,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他从来都不想要,也从不觉得这些是他的责任。可如果说,只有承担起了这些,他才可以更好的保护眼前这人,他也接受的心甘情愿。 顾含谦微笑着,捧起了眼前的茶,目光斜斜地看向了窗外,“再过半个月,就又到开春的日子了。” “对了,静娴君主过两天要在孙府设宴,有没有邀请你也一同去?”纪芙茵忽然想起,距离孙妙琼所说的时间就只剩两天了。 顾含谦点头,“到时我们一同去就好,你觉得呢?” 纪芙茵答应了下来,与顾含谦一起去的话,很大程度上也可以避免有什么人,又在自己看不见的背后捣鬼。 可是等到两天过后,到了约定的时间,纪芙茵却迟迟不见顾含谦来,又等了片刻,却只有晴枫一个人来了。 “二小姐,太子殿下他本来是要同二小姐一起去孙府的,可是临出门的时候,还有一些帝君交代的事情没有作完,殿下就先让属下送二小姐去孙府。”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纪芙茵只能先同晴枫一起,乘坐着马车,一路到了孙府。 尽管先前就听说过孙家近几年人丁不兴旺,但进到孙府之后,那种迎面而来的冷情感,还是令纪芙茵有些唏嘘。 很快,就有负责引领的丫鬟,将纪芙茵一路引到了一座外形别致的小楼前,一进到这小楼里面,纪芙茵很是吃了一惊,这里面的布置,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听戏的茶馆,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一切都要比外面那些茶馆精致的多,看戏的位置也舒适的多。 孙妙琼笑吟吟地迎了上来,“纪二小姐可算是来了。” “以往只是听说孙府很气派,但没想到竟然气派到还专门有看戏用的小楼,郡主有这么好的地方,怎么不早拿出来分享?”纪芙茵笑道。 “这哪里是我有,是祖母她爱看戏,但毕竟年纪大了,在露天的地方坐不了多久身子就会熬不住,父亲就专门拿出一大笔银子来,专门为祖母建了这座听戏楼,我今天也是借花献佛,找来了几个要好的姐妹们,大家一起凑个热闹。” 孙妙琼笑得温婉至极,如果不是早早就看穿了她内心的险恶,想必现在的纪芙茵一定也会被孙妙琼这至真至纯的笑容给蒙蔽了的。 孙妙琼亲亲热热地挽住纪芙茵的手,就像是多年的亲密姐妹一般,一边领着她向二楼的位置走去,一边同她说道:“我也是想着你们成天都闷在宫里,也没个什么可玩的,就央求姑母同意,把你们都给请了出来,也不知道你是不是爱看戏的。” “爱不爱看戏不重要,重要的是郡主这份心意,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随着孙妙琼的指引上到了二楼,纪芙茵一眼便看到了已经坐在那里的赵洛之,只是她的心里却一点都不惊讶了。 孙妙琼既然已经有手段到,连她想要除掉淑嫔的事情都能够打听清楚,以往她同赵洛之的那些过节,自然也是不难打听到的。 只是等孙妙琼带她去到座位上的时候,纪芙茵的心里还是育了一丝的诧异,原以为她会让自己同赵洛之坐在一处,没想到两个人的位置不但是分开的,而且坐下之后,如果不是刻意转过视线,两个人也是根本看不见对方的。 “我知道纪二小姐你先前同六殿下有些不愉快,但姑母让我带上六殿下,我也是没法子的事情,你就多担待些吧。” 不等纪芙茵脑中的疑惑闪过,孙妙琼就先柔柔地开了口,这明面上的道理说的倒也合情合理。 纪芙茵宽容一笑,“郡主多虑了,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可计较的,更谈不上什么担待不担待。” “你能这么想,那我的心里可就放下了。”孙妙琼笑笑,“人快到齐了,怎么不见太子殿下?” 第225章 孙家九少爷 “太子殿下他还有些事情,等到晚一点才会来。”纪芙茵笑了笑。 “那好,纪二小姐,你先坐,我还要去招待一下旁人,暂且失陪。”孙妙琼略带歉意地笑了笑,起身,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今天招待客人的点心,都是新来的厨子做的,味道很是不一般,纪二小姐可要赏脸多吃一些。” 等孙妙琼走远之后,纪芙茵闲闲地打量了一下在座的人,基本上都是与孙妙琼差不多年纪的小姐们,有相熟的三三两两坐在一起,相谈甚欢,看起来的确就只是随便聚聚的样子。 戏还没看场,纪芙茵随手拈了块点心放到嘴里,味道的确是好,就只是腻了些。一旁的侍女端着盛满杏仁茶的器皿,上前准备要被纪芙茵添到茶盏里面,谁料竟然一个不小心,趔趄了一下,洒了不多不小一小摊在纪芙茵的衣袖上。 那丫鬟顿时脸色大变,眼泪都惊恐地涌了上来,“奴婢,奴婢不是有意的,求二小姐原谅!” “怎么做事的,小姐今儿可是赴宴来的,这会看戏的时候还好说,等会儿去到了席上,小姐这样子可怎么行?”青梅一边怪着那丫鬟,一边拿了帕子细细地擦着纪芙茵的衣袖。 杏仁茶里面有细碎的果仁,一旦沾到了衣服上就不好清理,虽然等干了也就没什么颜色了,可那一粒粒细纱似的果仁卡在绸缎的缝隙里,怎么看都是脏兮兮的。 “青梅,不得无礼。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纪芙茵扫了一眼那丫鬟,随即露出一个大度的微笑。 看她没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那丫鬟脸上铁青的脸色才稍稍退去了,嗫嚅道:“奴婢还是带着纪二小姐去别间整理一下衣裳吧。” 纪芙茵答应了,跟着丫鬟,从一旁侧着的楼梯走了下去,一路上,那丫鬟都在引着她从偏僻无人的地方走,这样也就没人能看到她衣袖打湿了的狼狈样子了。 “纪二小姐先去这里面等着,奴婢去打些水来,马上就回来。” 在出了小楼,沿着没人的道路拐了两个弯之后,那丫鬟带着她停在了一处园子前,看起来像是一处客房,平日里应该没什么人在的地方。 纪芙茵点头,看那丫鬟转身去找水,自己却并不着急走近那园子里面。 等到孙家丫鬟走远了,纪芙茵才面无表情地开了口,“堂堂皇子,一路做贼一样的跟在别人身后,传出去了也真不怕人笑话。” 几声树叶的窸窣声响过后,赵洛之沉着脸,从一丛树枝后面走了出来。 “随随便便就敢不带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纪二小姐,胆子果然大。” 自从恢复了自由身之后,赵洛之的一张脸总像是浸泡过冰水一样,阴沉的可怕。 与这张阴沉的脸对视着,纪芙茵非但没有一丝害怕,反而还轻笑一声,“让她想办法把我带过来的人应该不是你吧,那你现在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提醒我?” 赵洛之的神色像是有些意外,看着她,冷冰冰地吐出一句,“看来还不算笨。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过来?你要知道,我可不一定会来提醒你的。” “弄脏我衣服之后,那丫鬟看起来怕的要死,但她如果真的这么胆小的话,也就不会故意撞到桌脚上,又故意把杏仁茶洒在了我的袖子上。”纪芙茵道,“她这么做,显然就是想要找借口引我出来,我要是不出来,又怎么知道她背地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赵洛之拧紧眉心,“总之不会是什么好主意,这园子,你还是不要进的好。” “为什么?”纪芙茵看着他,老实说,在看到赵洛之出现的时候,她还是有一些意外的,按照常理来说,现在的他应该将她恨之入骨才对,怎么会这么好心,跑来提醒她,在这园子里面有危险? “你早就知道了,今天这所谓的设宴,根本就是有人算计好了,想要来对付我?”纪芙茵的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不进也没什么,你要是告诉我,今天设的这局是什么,我也能省点事,不用进去了。” 赵洛之冷冷地嗤了一声,冷冰冰的语调里面没几分好气,“你暂时可以安心,我现在还没跟什么人联手起来对你设什么局。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话我已经说到了。你进去之后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但具体是什么,我也是不清楚的。” “那我还真不能不进了,一味的躲能躲得过几天?”纪芙茵看着他,眼神当中带了一丝探寻,“现在我比较好奇的反而是你。” “我?” “是我让你从那个高高在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六殿下,变成了现在这模样,你该恨不得我去死才对,怎么会突然这么好心,要来提醒我?” 看着她的脸,赵洛之的目光在一瞬间有些复杂,随即对着她嘲讽一笑,“纪芙茵,别做梦了,就凭你的姿色,还不足以让我心心念念到放下对你的仇恨。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不想要让你栽在别人的手里。” “没错,我的确是恨不得你死,但你只能死在我的手里。如果不能亲手解决了你,就算是我重新得到从前的一切,我心头的这口怨气还是难平!” 纪芙茵对着他漫不经心地一笑,就好像眼前这个男人刚刚说的并不是要杀了自己的话,“既然这样的话,那你现在大可以回去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今天绝对不会落在这个套里。” “如果你执意如此,那就随便你好了。”赵洛之带着一丝嘲讽地看着她,“纪芙茵,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劳六殿下关心。”纪芙茵说着,侧过身,缓步走进了这座看起来久无人居的小院子。 进了门,坐在桌旁,纪芙茵安静地等待着,过了约莫半炷香的功夫,忽然,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在进来之后,那男人砰的一声反手锁上了门,浑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酒气,脸上带着醉酒之人才会有的傻笑,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纪芙茵,带着一丝淫邪的狞笑。 “你……新来的丫鬟?!”男人口齿不清,狞笑着靠近过来,不小心被一旁的八仙桌给绊了一下,下一瞬间那桌子就被他用力踢去了一旁,“来,来让小爷瞧上一瞧!生的俊俏的话,小爷干脆就收了你做……做通房丫鬟!” 男人跌跌撞撞,却又目标明确地站到了纪芙茵的面前,那男人生的高大,站在身材小巧的纪芙茵面前,有种令人感到可怕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对着这突然冲起来的男人,纪芙茵非但没有一丝惊慌,脸上的神情在凝思过一瞬之后,随即便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情。 就在那男人的手马上就要摸到她的身体时,纪芙茵不慌不忙地凝视着他的眼睛,唇角挑起一丝轻蔑的笑,“九少爷,你真以为这么做了,你那五姐姐还能让你好端端的活下去?” 纪芙茵轻飘飘的话语尚未完全落地,眼前的男人一惊,醉酒的模样立即演不下去了,“你,你在说什么?” 果然是个老实木讷到极点的九少爷,纪芙茵忽然觉得有些可笑,怪不得孙妙琼想法子除掉了所有的兄弟姐妹,独独就留下了一个九弟,老实成这个样子,在她的面前还不是像团面一样,任由她捏圆搓扁? 纪芙茵抬手,打开他已经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臂,眼神在瞬间变得冰冷,“我是太子喜欢的女人,是兵部尚书的唯一嫡女。你轻薄了我,单凭太子都不会给你留活口,怎么可能让你顺水推舟的娶了我,与纪府联姻?” “少给我继续装糊涂,我知道你根本就没醉。”纪芙茵斜睨了一眼他,一双眼眸微微眯起,“是你五姐姐让你这么做的,是不是?她是不是告诉你,这么做了,对你,对孙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孙家九少爷,孙妙正愣怔了一下,眼看着这戏也演不下去了,干脆就恢复了平常的神态,“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能在孙家喝的醉醺醺的到处乱走,还没有被下人带去客房安歇的,除了孙家本来的主子还能有谁?孙老爷显然不可能这么年轻,剩下的,不就只有你一个九少爷了么?”纪芙茵轻蔑一笑。 眼看这戏就要演不下去了,孙妙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把心一横,硬是上前来要按住纪芙茵,“我醉了,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孙妙正按住纪芙茵就要往里面的床上拖,心里想着的全是孙妙琼之前叮嘱过他的,只要他今天这么做了,他就可以娶到这位兵部尚书的嫡女了,与兵部尚书家联姻,孙家重新兴旺也就有希望了。 纪芙茵被拧地有些痛,柳眉一紧,冷声道:“我要是你,在我第一遍劝你的时候,就会老老实实地放弃了。” “住口!”孙妙正显然有些心慌,“我不想伤害你,所以你最好老实一点!” 第226章 亲人还是敌人 “你这么冥顽不灵,那我也只能来硬的了。”纪芙茵目光一凛,“莫离!” 只听她话音一落,从房梁上立即落下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上前轻巧一提就把孙妙正的身子给提了起来。 孙妙正意识到不好正要尖叫,却被莫离一下子封了哑穴。 纪芙茵站起身,冷冷地看着孙妙正,他们大概是没有预料到,她一早就做好了打算,早早地让莫离隐藏在暗处,一路跟着她进了孙家。如果不是有莫离在暗处守着,她刚才也不会真就这么大胆,一个人走了进来。 “本想好声好气地同你讲个清楚,也好省些力气,但现在看来,你是不怎么乐意配合的了。” 理了理衣袖,纪芙茵看向孙妙正,“你放心,我也不想伤害你,只要你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我就放你走。不然的话……九少爷,你就算没见过,可也应该听说过留翠的尸体是什么模样吧?” 一听到留翠,孙妙正脸上的神情瞬间惊恐不已,瞪大了眼睛看着纪芙茵,却因为哑穴被封,一点声音都透露不出来。 “是,你猜的没错。她就是我杀的。”纪芙茵看了一眼莫离,“确切是说,留翠的脖子是被他给捏断的。啧啧,骨头被硬生生捏碎的滋味,想必不会舒坦到哪里去呀,你说是不是,九少爷?” 孙妙正在孙妙琼的手下,活的活像是一个傀儡,什么时候面对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一时紧张,他的身体竟然抖成了一团,如果不是被莫离给拎住了,恐怕现在就要瘫软到地上去了。 “解开他的哑穴。”纪芙茵淡淡道,目光当中泛过一丝寒光,“九少爷,如果你不想要变得跟留翠一个下场的话,现在我问你什么,你最好快点回答,也不要妄想能够拖延到你五姐姐的人来,我的耐心可没有那么好!” “你,你想要问什么?”孙妙正脸色一团苍白,“不,不管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是五姐姐让我这么做的!” “废话不用说这么多,我问你,你五姐姐,为什么要让你这么做?” “我们孙家……看、看起来就像是还在鼎盛的时候,但实际上,孙家早就空了!”孙妙正面色惊惶,又带了一丝不得已。 纪芙茵冷笑一声,“空了?那听戏楼可是最近的吧?空了的话,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银子来专门建一幢听戏的楼?” “五姐姐说,孙家毕竟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就算是空了,也不能让人看出来家底已经空了的。更何况,姑母现在已经贵为皇后,五姐姐说,要是我们孙家太寒酸了,也是给身为姑母的皇后娘娘丢脸,所以,面子上的事情,再难也要撑下去的。” 这孙妙正脑袋虽然木讷了一些,但看起来倒真像是那种,可以为了家族做出任何不惜一切的事情来的人。 纪芙茵冷眼看着他,“你们孙家的家底空不空,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们孙家已经穷困潦倒到个个都要捧了碗去街上讨饭,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设计来毁坏我的清誉?!” 孙妙正吓得一个寒噤,却又不敢不回答她的话,“五姐姐说,说……孙家现在已经入不敷出,很快要连给下人的月钱都拿不出来了,现在就只能依靠联姻的法子,来让孙家撑过这个难关了……” “联姻你倒是堂堂正正的联姻去,背地里搞这些阴谋算计算什么?” “五姐姐说了……所有附和年纪的女子当中,除了你,其他人的母家就再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了,五姐姐说,只要我铤而走险一次,孙家这难关就能撑过去了……” “你倒还真是孙家的孝子贤孙啊。”纪芙茵的脸上挂满了嘲讽,听他一口一个五姐姐说的,不难想象他在这孙家到底是怎么长大,又是怎么被孙妙琼给洗脑了的。 孙妙正是个脑袋一根筋,也听不出别人弦外之意的,一听纪芙茵这么说,脸上竟然还有了几分自豪,“那是自然的,我身为孙家唯一的男孙,自然是要想办法保护孙氏一脉的。” 这话一说出来,莫离都忍不住笑了,“有这种傻子做孙家未来的家主,真是想不败落都难。” 纪芙茵盯着孙妙正,“所以,你就想要假装醉酒,强迫我就范,等生米煮成熟饭之后,我纪家的人也就不得不答应了你,是么?” 孙妙正有些悻悻地看向自己的脚尖,纪芙茵的眼睛就像是一泓清冷的泉水,看的本来就心虚的他心里更加发颤。 “你五姐姐想要让你去死,你就眼巴巴地往上凑,你可真是她的好弟弟啊。”纪芙茵唇角斜斜挑起,嘲讽道,“她这一石二鸟的计谋,算的可真好。” “胡说!我不准你这么说我五姐姐,五姐姐她不会做出这种事!”刚刚还很害怕的孙妙正,一听到她说起孙妙琼,竟然立即就撂下了一切的恐惧,竭力地反驳,“五姐姐总说,孙家往后只有我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她怎么会让我去死!” “能这么明显的表达出来,她也就不是你的五姐姐了,骗的就是你这种榆木脑袋的傻小子。”纪芙茵讥讽道,“你五姐姐想必没有告诉你,未来我是要成为太子妃的女人吧?胆敢轻薄未来的太子妃,下场会是什么,你就算再笨也应该知道。” 孙妙正脸色一僵,“你骗人!五姐姐明明说,帝君已经取消了你的册封礼,你往后跟太子都不会有关系了!” “我是不是骗人,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姑母呢?你姑母是当今的皇后娘娘,我这个未来太子妃什么时候可以行册封礼,她总不会骗你的。”纪芙茵冷声道,“敢动太子的女人,就算皇后娘娘是你的姑母,最多也只可以逃脱株连九族之罪,可你,却是死定了的!” “不,不是这样的,你骗人,是你撒谎!五姐姐她不会骗我的,是你撒谎!” “闭嘴!”纪芙茵低低地怒喝一声,“一个大男人,有疑问就留到以后安静证实,这么婆婆妈妈的样子,活该被人当枪使!” “你骗我,五姐姐不会这么做的!”孙妙正本来就单纯的脑袋现在更有些不够用了,“这么做对五姐姐来说没好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好处?孙妙琼这么做,对她来说好处可多了去了,纪芙茵的脸上泛起一层冰冷的寒意。 虽然还不敢肯定,孙妙琼究竟是为什么要与自己为敌,可她想要了自己的命这一点却是肯定的了。 如果自己今天,真的被孙妙正得了手,到时候身为未来太子妃的自己,就是给皇家丢了颜面。这样的女子能有什么好下场?最仁慈的也就是赐死之后,还能留全尸一条,带回家妥善安葬而已。 除了能够解决掉自己,孙妙琼能够眼前这位傻乎乎一根筋的九少爷手里得到的,也是实打实的好处。 纪芙茵冷笑一声,“你刚才自己也说了,孙家就只剩下你们姐弟两个人了。你要是死了,这整个孙家可就是你五姐姐一个人的了。虽说她终归是要嫁人的,但是这世上有哪个女子是不希望自己的嫁妆可以更多一些的?” 孙妙正像是有些哑口无言,忽然间,他那像是失望到了极点的眼睛里又迸射出了一丝星亮,“你还是在骗我!孙家的家底都已经空了,就算是我死了,五姐姐也得不到多少好处的!” “你是真的傻,还是对你那五姐姐就真的信任到,从来都没有想到过怀疑她?”纪芙茵看着孙妙正,吐出的一字一句,都渐渐蚕食着孙妙正对孙妙琼最后的一丝信任,“孙家的账本应该不在你手里吧,你没亲眼看到过的东西,怎么就敢这么肯定?” “孙家的家底是不是真的空了姑且不谈,今天只要你按照她的法子,真的毁了我的清白。九少爷,你可就真的只是死路一条了。”纪芙茵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原因是什么不重要了,你只要想清楚,她是真的想要了你的这条命。” 孙妙正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最终那愤怒不甘的眼神,还是变成了一片灰白。 他是木讷老实了些,也的确从小就对孙妙琼这个五姐姐惟命是从,但他不是愚笨到连最基本的思考能力都没有。 纪芙茵所说的话句句是真,他没有一丝可以反驳的余地。 “为什么……我们明明应该是……相依为命的姐弟才是……五姐姐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孙妙正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没了生气一般,“我们可是姐弟啊……” 姐弟如何?兄妹又如何?纪芙茵看着他,神色仍是冷冷的。血脉算是什么?在有些人的面前,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哪怕是同自己一脉相承的亲人,他们也是可以毫不犹豫地将其踩在脚下的。、 看孙妙正一点点地平静下来,纪芙茵对着魂不守舍的他说道:“现在你可明白你五姐姐的心思了?” 第227章 偷看账本解困惑 孙妙正僵硬地点点头,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我要去问问五姐姐,她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嫌弃自己命长也不用这么麻烦,等会儿寻个池子跳进去就成了。” 孙妙正抬起头,立即被纪芙茵脸上那冷冰冰的嘲笑神情给激怒了,正待开口的时候,却听到纪芙茵冷冷道:“怎么,我说的不对?” “她想要借刀杀人要了你的命这件事,你不是已经知道了么?现在你居然要上赶着去问她为什么要杀了你,你觉得你的好姐姐会让你再活下去多久?” 看孙妙正脸色一变,纪芙茵清楚,现在的他已经多少回过味来了,对孙妙琼绝对不可能像从前一样百依百顺了。 其实孙妙正就算是死了,对她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但只要他活着,往后在对付孙妙琼的时候,自己只要稍微想想办法激起他对孙妙琼的仇恨,到时候就不愁没有人在孙家同自己里应外合了。 虽然是个榆木脑袋,但是就当作道具,暂时留一段时间也没什么不好。 这样想着,纪芙茵又开了口,“如果你真的想要活下去,那就听我的,不要自作聪明做些多余的事情。趁着没人看见,回去你自己的院子,等过后问起来,你就说是自己不小心真的喝多了,醉倒在自己的房间里,把时间给错过了。” 孙妙正闷着头,思忖了半天,才闷闷地点了头。 “放他走吧。”纪芙茵摆摆手,示意莫离放了他,在孙妙正出门之前又轻飘飘地道了一句,“如果你还有冲动想要去找孙妙琼对质,在那之前先想想我刚才说的,再想想就凭你的脑子,是不是能够斗得过你五姐姐。” 孙妙正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又闷头走出了房间。 房门在自己的眼前又一次被关了起来,纪芙茵看向莫离,“孙妙琼刚才是去了什么地方?” 在将自己带到楼上之后,孙妙琼就以招待客人为由离开了,但直到她袖口被那丫鬟弄脏,都再没有看到有什么人进来。 由此可见,孙妙琼根本就不是去接待什么客人,而是找了借口去做其他的事情了。、 从孙妙琼之前做事的手段上来看,她是个心思极为缜密之人,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临时撒了一个如此蹩脚的谎言的。 莫离抬手蹭了蹭鼻尖,“她去见了两个人,而且是一个人悄悄去到后院,跟那两个人见面的。那两个人只说事情办妥了,所有的都已经弄到手了,然后就给了她一本账本模样的东西。” “账本……?”纪芙茵想了想,“你能不能把那东西给我弄来?” “这有什么不能的?”莫离说完,耳朵轻轻一晃,悄声道,“有人来了。” 纪芙茵微微颌首,“你去把那账本给我弄来,这里只留我自己就行了。” 莫离点点头,身影一闪,就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门外的丫鬟捧着水,悄悄听了听里面的响动,一脸的犹豫不决,小姐吩咐,如果听到里面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就要放声尖叫,可现在里面听起来还是静悄悄的、。 正迟疑着,眼前的房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正对上纪芙茵的脸,那丫鬟吓了一跳, 禁不住低低地尖叫一声,手里的铜盆咣当一声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震天巨响,铜盆里面的水也泼的到处都是。 “纪、纪二小姐……” 这是怎么回事?小姐不是说,她会衣冠不整的出现在里面,然后……可是现在她看起来,根本就没有衣冠不整的迹象啊,这到底……?! 在最初的惊诧过后,丫鬟猛然地回过神来,但是已经来不及做出什么挽回了,就在那铜盆落地后不久,立即从外面冲进来了一群人,领头的是一名姑姑,身后带着一群丫鬟侍卫,急匆匆地冲了过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领头的王姑姑冲过来,正要按照先前准备好的开始尖叫,谁知看到眼前的纪芙茵时,喉咙里头顿时没了声响。 “怎么这么多人?”纪芙茵微微皱了眉,有些不悦地扫了一眼王姑姑,这也算是孙府的老人了,孙妙琼也是由她一手带大的,“我就是找个安静点的地方,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裳,你们跑过来大呼小叫的做什么?难不成这就是你们孙府的待客之道?” “这……奴婢,奴婢只是听到……”王姑姑毕竟经历得多,脑子转的也要比丫鬟快许多,连忙陪着笑,“奴婢还以为有什么危险,这才连忙赶过来看看的,纪二小姐勿怪,勿怪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甜温润的女声也从王姑姑的身后响了起来,“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都围在这里?出了什么事了?” 听到这个声音,围在四周的下人们很自觉的退出一条道路,孙妙琼娉娉婷婷地走过来,看到完好无损的纪芙茵时,眼底闪过一丝怨毒,脸上的表情却笑得分毫不差。 “纪二小姐怎么跑来这里了?我说怎么看不到人呢,让我好找呢。香叶,不是吩咐过你,要好好伺候纪二小姐么?”孙妙琼瞥了眼纪芙茵被弄脏的衣袖,话语里有些责怪,“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眼力真是好。”纪芙茵笑了起来,只是目光当中却隐隐透着一丝冷厉,“我自己都快要看不出来了,郡主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的袖子脏了。” 孙妙琼满是歉意地看着她,“我也是方才回去了,听到一旁的下人说的,这丫头毛手毛脚,我实在不该让她伺候纪二小姐的。等改天,我一定替这丫头向纪二小姐赔礼道歉,眼下太子殿下已经来了,纪二小姐还是先清理一下衣袖,跟我一起回去吧。” “不碍事的。”纪芙茵弹了弹上面的果仁碎屑,“已经看不太出来了,等下让我的丫鬟帮我遮一下就好,我们还是先回去吧,不要让其他人等急了。” “也好,那我们就先回去吧。”孙妙琼上前挽住纪芙茵的手臂,同她一起向外走的时候,却有意无意地回过头看了一眼房里,眉间笼上一层阴翳。 她明明就安排了那个傻子一样的九弟来这里的,人怎么会不见呢?那傻子从小就对她言听计从,不该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纰漏了才是啊…… 回到了听戏楼,顾含谦果真早已经等在了那里。 坐下轻轻扫视了一周,纪芙茵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皇后娘娘今天没有来吗?” “怎么了?”顾含谦道,“我来的时候也问过静娴郡主了,说是皇后娘娘不会来。” 纪芙茵略一沉吟,压低声音,“是皇后娘娘不来,还是郡主没有请她来?” “静娴君主说,今天想要让大家轻松一些,就没有请皇后娘娘,怎么了?”顾含谦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有事情要找皇后?” “没有。”纪芙茵笑笑,“只是好奇随便问一下罢了,还以为郡主跟皇后娘娘感情那么好,这次也一定会邀请皇后娘娘来呢。” 二人正说话间,戏台上开始了叮叮当当的乐器声响,众人的视线都被那响声给吸引了过去,纪芙茵的眼神也投向了戏台,心里却微微打了个结。 如果她没有想错的话,孙妙琼的的确确是说,是因为皇后娘娘的要求,她才不得已把赵洛之请了来……可现在顾含谦又说,她根本就没有打算让皇后来…… 垂下视线,将杯中的茶缓缓地喝了一口,纪芙茵的心头忽然一跳,先前像是一团迷雾一样笼罩在她心上的疑惑,忽然之间就散开了。 这个突然就明白了的想法,令她的手指禁不住轻轻颤了颤,纪芙茵的某种划过一抹清亮的光——也许,孙妙琼同孙皇后两个人,名义上是亲密无间的姑侄,实际上,孙妙琼的心里早就想要反了这位皇后姑母了! 就算她们两个人之间,还不至于到了背地里想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地步,至少孙妙琼对这位皇后姑母,已经有了忤逆的想法了。 孙妙正这个九弟,孙妙琼当时一定是看在孙皇后的份上,或者是妥协,或者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交易,才让他活下来,留住这一条孙家的血脉的。可是今天—— 如果孙妙琼的计谋真的成功了,孙妙正一死,可不仅仅是断了孙家的血脉,更是在暗地里与孙皇后撕破了脸! 孙家就算再如何家大业大,即将嫁入宰相府的孙妙琼,只是为了贪图孙家的这些财产的话,实在不值得同身为皇后的姑母撕破脸。换言之,与孙皇后搞好关系,对她来说,可是要比抢走孙家所有财产对她来说,更要有价值的多。 既然是这样,那孙妙琼为什么要冒着得罪皇后的念头,来对孙妙正下手呢……?如果只是为了陷害自己,那值得用她与皇后之间的姑侄情分来作为代价么? 孙妙琼不是傻子,她这么做,背后一定有着更深的算计,可是,那究竟会是什么?纪芙茵轻轻搁下手中的茶盏,心头泛起一丝寒意。 这个孙妙琼,绝不是自己能够轻视的角色,但愿莫离偷到的账本当中,能够给自己一点有用的信息。 这样想着,纪芙茵示意青梅过来,对着她悄声耳语了几句。 第228章 路遇劫匪 青梅听完,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接过一旁丫鬟手中的茶,将纪芙茵眼前空了一半的杯子续满了。 在入宴的时候,按照规矩,每人只能带一名下人服侍,带着落玉入了席,在男宾的位置,纪芙茵一眼又看到了孙妙正。 孙妙正的脸色有些差,在一众王孙贵族与千金小姐们的包围中,看起来格外的不显眼。 宴席进行的到一半的时候,纪芙茵对落玉轻声道:“你也一大早就跟着我跑来了,先下去歇着,换青梅来伺候吧。” 从刚才开始,落玉的脸上就显露出一丝疲态,纪芙茵这样做,一旁其他的人也不觉得有什么异常。 在替纪芙茵布菜的时候,青梅借着弯腰的动作,悄声道:“小姐,莫小哥说,东西有人看着,拿出来很快就会被发现。但他还说让小姐放心,里面的内容他都已经记下来了,让小姐只管安心就是。” 纪芙茵点点头,唇角微微泛起一丝笑意,莫离做事她当然没什么可不放心的。 等宴席结束之后,天色已经黑了,众人纷纷从孙家道别,纪芙茵正待回去,却见到孙妙琼带着孙妙正走了过来,还未开口,冲着纪芙茵就是略带抱歉地笑了笑,“纪二小姐,我有个不情之请,还希望纪二小姐能够顺路帮我一下。” “郡主请讲。” “刚才有消息送来,说是四姨娘在景华庵里面突然生了重病,但是周家小姐的马车出了问题,我们府里出门用的马车借给了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的,从这回去皇宫,路上只需要稍微偏一下,就能到景华庵,能不能……” 孙妙琼所说的四姨娘,正是孙妙正的生母,当年孙家暴亡的稚童一个接一个,孙妙正的生母惟恐自己的儿子也出事,便效仿孙老夫人当年的举动,索性只带着一个姑姑就搬去了景华庵,日日夜夜诵经,祈祷自己的儿子可以健康长命。 孙妙正有些着急地接上了孙妙琼的话,“能不能请纪二小姐顺路带我一程,让我去探望一下四姨娘?!” “郡主同九少爷既然开了口,我哪里还有不答应的道理,九少爷,请。”纪芙茵做了个手势,孙妙正急忙就向外走去了。 等孙妙琼回去,孙妙正又急急忙忙走在前面的时候,青梅压低了声音,贴在纪芙茵身旁,“小姐,奴婢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这孙家这么大,怎么可能连一辆多余马车都没有?” “是啊小姐,奴婢也觉得青梅说的有道理,不然小姐还是同太子殿下一同回宫吧。”落玉也应和着青梅的话,见纪芙茵点了头,连忙加快脚步追了出去。 但还没等到纪芙茵她们走到门外,落玉一脸失望地走了回来,“小姐,太子殿下已经回去皇宫了。” “回去了?”纪芙茵眉心微皱,顾含谦不是那种粗心大意会将她一个人丢下的人,怎么会还没有看到她,就一个人回去了? 瞥了一眼还远远跟着的,孙家的下人,落玉压低声音,“奴婢问了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说是早先,太子殿下在同那些人道别之后,是在等着小姐的,可是静娴君主也在送几位小姐出来,正好见到了太子殿下。” “那小丫鬟看起来不像是个精明的,奴婢就跟她套话,结果还让奴婢给听出来了,听她说,是静娴君主跟太子殿下说,已经看到小姐驾着马车回去了。” “果然是这样……”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就算今天真的这么巧,四姨娘她真的病了,但要说孙府连一辆多余的马车都没有,这却有点实在说不过去。 而且,自己的马车本来是停在前面的,可是在下午,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给牵到后院停着去了,如果顾含谦一出来,看不到她的马车,以为她先走一步也是正常的。 落玉的神情有些紧张,“小姐,依奴婢看,郡主这次的忙,小姐可是帮不得的呀。” “现在不是我要不要帮,她是郡主,又是皇后的侄女,她的请求对于现在的我来说,等同于命令。”纪芙茵淡淡道,“唯一有区别的只是语气是不是强硬罢了。来,我们走吧。” 青梅咬了咬下唇,“小姐放心,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的话,奴婢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一定会保护好小姐的!” “你们放心,我们谁都不会有事。”说罢,纪芙茵转过身,带着这二人向马车上走去。 孙妙正已经坐在了里面,本来还算宽敞的马车看起来不免有些狭窄了,见她上来,孙妙正的脸上露出一丝感激,“纪二小姐,你这次的恩情,我一定不会忘记的。” 纪芙茵淡淡一笑,“举手之劳,九少爷不必说的这么夸张。” “我说的不是劳烦二小姐带我去景华庵,今天要不是二小姐提醒我,我可能现在就已经死在五姐姐的手里了,我——” 纪芙茵眉峰一挑,神色瞬间严谨了起来,愠怒地瞪了一眼孙妙正,打断了他的感激,“聪明的就给我闭上你的嘴!” 她这一声低喝,显然有些吓到了孙妙正,对方有些木然,不知道她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就翻了脸。 纪芙茵脸色有些难看地盯着他,现在马车还停在孙家,连动都没有动,身边到底有多少孙妙琼的眼线想都不用想,他竟然会脑袋愚笨到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的话,简直就是愚不可及! “纪二小姐,我……” “让你闭嘴听不懂吗?”纪芙茵低声呵斥,“你想死的话没人拦你,但你也不要想法子拖着我陪你一起下地狱!” 一边说着,纪芙茵一边从掀开一道缝的窗帘看出去,眼看着一个身影急匆匆地一晃,像是刻意想要避开自己的视线一般,匆匆的走远了。 她的心忽的一沉,回头扫了孙妙正一眼,便神色端正肃穆,再不同他多说一句话了。 孙妙正见状,也还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她,但是看她不说话,他也不好再缠着对方开口,加之担心母亲的病情,神态有些闷闷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马车辘辘地开始向前行进了,过了一会儿,约莫着跑出两条街的距离,纪芙茵侧过身,掀开帘子看着窗外,现在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只有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周遭偶尔可以看到树枝在月光下的投影,张牙舞爪,像是恶鬼的爪牙。 避开孙妙正的视线,纪芙茵将莫离给她的哨子抵在唇上,轻轻吹动了三声,片刻过后,一声轻轻的响动从马车上方传来,她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莫离跟来了,那就好办得多了。 装作看向窗外的模样,纪芙茵嘴唇轻轻蠕动,细微的声响从她的两片唇中轻轻吐出,“想法子把我的行踪送去给太子,越快越好,晚了可就来不及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一道黑影即刻从马车上方窜了出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浓重的黑暗当中。 四姨娘生病的消息,想必只是孙妙琼想出来的一个借口,至于要做什么,她虽然还不清楚,但她却可以肯定对她来说,绝非什么好事。 就算莫离一个人就可以帮她解决掉不少的问题,但是同行之人却牵扯到皇后的母家,还是由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出面比较好。 “怎么还不到?”马车又前行了一段,青梅有些沉不住气了,像是抱怨似的嘀咕了一句。 孙妙正掀开帘子,喊了一声马夫的名字,询问了一下还有多久,听那人的回答,大概还有半个时辰左右就该到了。 听那马夫的声音有些耳生,不像是今天送她们来的人,纪芙茵在心中冷哼一声,这准备还真是做到万全了,连马夫都给换成了她们的人,看来这次孙妙琼是志在必得了。 就在纪芙茵正想着的时候,忽然,从远方传来一声马儿嘶鸣的声响,顿时,无数个马蹄用力践踏在地面上的哒哒声响,即刻间便从四周包围而来。 他们乘坐的马车像是受了惊,晃了晃,从前头模模糊糊传来一句,“不好啦!九少爷,我们怕是迷路遇到匪人了!” “劫匪?!”孙妙正慌了,脸色顿时变得慌乱不堪,“怎么会迷路了?!景华庵又不算远,怎么会迷路?!” 迷路恐怕也是孙妙琼一早就安排好的吧,这么近的路程都会迷路的人,也当不成马夫,更何况,刚才那人虽然喊得惊慌,但是底气却是骗不了人的,他那一句不好了,听起来可不像是那么慌乱的样子。 纪芙茵的眼眸微微眯了起来,掀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外面的少说也有二十几人,可她们这边,除了三名根本就不懂武功的女子之外,有的就只有一个没用的孙妙正,和根本就是一早安排好的马夫。 “这里怎么会有劫匪?”落玉有些慌乱,虽然偏僻了些,可现在她们也还是在大业都城里面呀! 第229章 性命清白两不保 “这不是劫匪。”马车猛地一晃,纪芙茵用力扳住边沿,好让自己的身体保持平衡,“有什么劫匪会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更何况,我们这辆马车从外面看,就只是一辆普通的马车,真要是劫匪,也应该去守在偏僻的商道上才是。” “怎么办,我们没有带侍卫来呀!”青梅一急,眼看着就要哭出来了样子。 “别慌,我们还没有被抓住不是么?”纪芙茵微微蹙眉,沉着地看着她,“镇定一点,别先自己乱了阵脚。” 纪芙茵的话刚一说完,马车即刻又是一阵颠簸,像是不小心从一堆乱石上面踏了过去,马儿也因此减缓了速度。 听到后面追来的声响越来越近,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紧了一紧,听声音看来,就算这马夫把戏做足,拼命地架着马车向前,按照这速度,最多再多一炷香的时间,他们也就该被追上了。 虽然自己已经拜托给了莫离,可是时间这么短,就算是莫离……会不会也有可能来不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突然有这些人追上来,怎么办?!” 在这种时候听到孙妙正那慌乱的叫喊声,纪芙茵就觉得无比聒噪,当即对着他冷冷一笑,道:“九少爷,我身为女子尚且都还没有慌乱,你一堂堂七尺男儿,现在就已经被吓成了这个样子,你就不觉得丢脸么?” 吓得失魂落魄的孙妙正哪里还能顾及得上什么丢不丢脸的问题,只是一个劲地拍打着马车前壁,“跑!快跑啊!” 真是吵得很,就算是淡定如纪芙茵,连续不断地听到身旁一个大男人鬼哭狼嚎,也难免有些心浮气躁。 看这情形,被追上只是早晚的问题了,纪芙茵看着落玉同青梅,有些话还是早早地叮嘱给她们好,免得到时候更加慌乱。 “你们两个听好,外面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劫匪,这次也绝对不是冲着钱财而来。”纪芙茵扫了一眼慌乱不堪的孙妙正,继续说道,“只是现在还不清楚,那些人到底是冲着我的命来,还是冲着他,但是不管怎么样,跟你们两个小丫头是没有关系的。” 青梅还有些迷糊,落玉却猛地一怔,眼泪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小姐是要让我们两个自己保命去?!” 听她这么一说,青梅也立即反应了过来,眼眶也瞬间红成一团,“小姐有危险,奴婢怎么可能自己跑去保命?!就算不能带小姐逃,哪怕留下来给小姐挡一刀也是好的,就算真是一块儿去了下面,奴婢们还能跟着伺候小姐!” 都说危难之时见真情,在现在这种命悬一线的时刻,听到这两个丫头的话,纪芙茵心头一热,拍了拍那二人的手,“傻丫头,都胡说什么呢,我这么安排自然是有我的道理,你们两个真要是为了我好就听我的,否则我们主仆三人可真的就要死在一处了。” “我们这么久没回去,太子一定会派人来找我们的,我们的行踪不难找,如果我算的差不多的话,他们也该来了。等一下如果外面那些人真的是冲着我来的,你们两个千万不可以留下来,只管顺着来路跑,等遇到太子的人也好给他们指路,让他们来救我。” “可是小姐……” “没什么好可是的了!记住我的话!” 听到外面已经近在咫尺的马蹄声,纪芙茵的心跳也禁不住渐渐急促了起来,冰冷的汗滴从她的掌心密密麻麻地渗出来,在听到外面的声音逼近马车的一刹那,她用力地按住身旁的两个丫头,尽力地把腰弯了下去—— 只听撕拉一声响,挂在马车上的帘子,被外面的人用刀给硬生生砍了下来,窗外有一虬髯汉子,正提着刀,杀气十足地看向车里。 果真是被追上了,纪芙茵心一沉,拉住那两名颤抖不止的丫鬟的手,咬牙等待着。 不出片刻,只听马车前头一声尖叫,一团黑影立即扑簌簌地滚落到了马车下面,卷带起来了一股子血腥的味道。 马夫被杀了,嗅到血的味道,马儿受了惊,顿时胡乱冲撞起来,纪芙茵暗道一声不好,只是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对策,马车就已经碾压过一块尖锐的石头,斜斜地侧向了一旁——再然后,马车嘭的一声翻倒在地。 马儿挣脱了束缚,远远的跑到了林子里,剩下的就只有一架已经摔坏了的马车。 幸好,由于是冬天,马车四壁都加上了厚厚的垫子,四个人只是摔的有些头晕眼花,身体却并没有受什么伤。 挣扎着爬出马车,纪芙茵心底猛地一沉,距离马车约莫五六米的地方,那二十个黑衣人正提着刀,狞笑着看向他们。 孙妙正也爬了出来,见状,只差没有哭出来了,手忙脚乱地接下自己身上的钱袋和玉坠,“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们不是过往的商人,银子全都给你们,留我一条命吧!” 那些人听着孙妙正的求饶,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嘲讽的笑,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捡拾他丢上前的钱袋等物。 “诸位好汉这次,是冲我们两个之间谁来的?”上前一步,将落玉两个丫鬟挡在身后,纪芙茵沉声问道,“就算是死也要让人死个明白才是,起码要让我们知道,到底谁才是正主,谁是那个倒霉陪葬的?” 领头的大汉笑了几声,声音就像是夜枭一样的狰狞冰冷,“你们两个谁死的都不冤,有人花了大价钱,跟兄弟们来买你们两个的命!纪二小姐,孙少爷,今儿兄弟们可就要对不住了。” 果然是冲着他们的命来的,纪芙茵面对着他们,面无表情,背在身后的手掌却对着后面的两个人轻轻地摆了摆,示意她们快点逃。 落玉同青梅悄悄对视一眼,将眼泪强忍了回去,咬咬牙,拼命地向来时的路狂奔而逃。 孙妙正见状,本来就吓蒙了的他也要跟着逃走,却被纪芙茵一把拖出了,“九少爷,这些人可是冲咱们两个来的!丫鬟背弃主子逃命也就算了,你也留我一个在这里,九少爷未免太没担当了吧!” 这些黑衣人的目标已经明确说了就是他们两个,只要他们两个不逃走,老老实实地待在这里,他们的注意力就不会两个逃跑的小丫头身上。 看看四周,这条道路确实偏僻,顾含谦的人不一定什么时候才会找到这里,纪芙茵的心又是往下一沉,老实说,今天她到底还有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她自己都不敢肯定了。 但至少,就算是死,她也要给顾含谦留一条线索,只要落玉和青梅记得这些黑衣人的线索,到时候顺藤摸瓜,顾含谦他也一定可以找出这些人来给自己报仇! “这位好汉,我们今天看来是哪个都逃不掉了。”纪芙茵稳了稳心神,决意尽量将时间给拖延下去,“在死之前,我实在很好奇,我究竟是得罪了哪位贵人,才引来了这杀身之祸。” “纪二小姐,这没什么可好奇的,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到最后还是一个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上了路。”虬髯大汉提着刀,对着他们两个一步步的走了过来。 就在这个时候,后面一个贼眉鼠眼的男人忽然色迷迷地看了纪芙茵两眼,贼笑着开了口,“大哥,反正主子吩咐,最后也要让他们俩的尸体摆成偷情的模样,不如在那之前,先让兄弟们玩一玩吧。” 虬髯大汉一皱眉,正要拒绝,在身后又一个色迷迷的声音响了起来,“就是说啊大哥,主子说了,让她先丢了清白再丢命,那先给我们玩玩不是更好?” “没错没错,青楼里头的姑娘我们玩过不少,可这货真价实的闺阁小姐,我们还从来没碰过啊,今天也好尝尝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听到这几句话,纪芙茵的眼底瞬间窜起一簇冰冷的火苗,能想出这法子的,除了孙妙琼还能有谁?! 那虬髯大汉显然是不屑于做这些的,但也有些拗不过几个兄弟,将伸出来的刀又收了回去,“那好,你们快一些,这地方虽然偏僻,但是保不齐有什么意外,到时候出了纰漏,我们可不好交代。” 那几个色迷迷的男人满口应着,丢了手里的刀具,淫笑着向纪芙茵靠近过来。 在被危机感重重包围的情况下,纪芙茵猛然想起了,由于今天是要出宫,她将顾含谦送她的那把短剑给藏在了身上! 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武功在身,但在这个时候,能拖延一分,她就多一分生还的希望! “别过来!”猛地拔出那柄短剑,纪芙茵冷厉地瞪着要上前来的那几人,“你们的刀是喝血的,我的剑也不是吃素的!两败俱伤没什么意思,我来同诸位好汉做笔交易如何?!” 那几人显然没有预料到她的身上竟然还藏着武器,加之不太清除她的底细,一时间那几人还真的没有再上前来了。 第230章 顾含谦受伤 “不管是谁,不管那人花了多少银子买通了你们,只要你们今天放我走,我可以出双倍,甚至是更多的银子给你们,决不食言!”纪芙茵将短剑护在身前,一字一句地说道。 领头的虬髯大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嘿嘿的冷笑了起来,“那还真是对不住了,纪二小姐,我们是家仆,跟江湖上那些跟着银子走的人不一样。你就算出再多的银子,兄弟几个今儿还是不能放你走。” 家仆?攥住剑柄的掌心又渗出了几滴冷汗,孙妙琼敢让他们来,应该早就肯定他们不会背叛她了,这样的话,自己就算给出再如何价值连城的交换,他们也还是不会放过自己了。 纪芙茵冷笑一声,一双清泉般的眼眸当中,怒火翻涌了起来,对准一旁的大石头用力削了下去——“好,既然给你们好处都不要,那我们今天也就只能两败俱伤了!” 那短剑看起来虽然普通,却是削铁如泥的宝贝,那石头在她的手下就像是一块软绵绵的豆腐一样,等她手起刀落,上头的一块也沉甸甸地噗通一声落了下来。 黑衣人的神情立即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们并不知道那短剑有多锋利,还以为是遇到了高手中的高手。 纪芙茵用力攥住那剑,心脏已经跳到了喉咙处,看来他们是被自己给唬住了,这样至少也能再拖延上一段时间了。 可偏偏,就在她同黑衣人沉默对峙的时候,一旁的孙妙正却双腿一软,瘫软在地,“好汉,我姑母是当今皇后,只要你们放了我们,我保证你们下半辈子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们两个都不会武功,你们就算是杀了我们,也是胜之不武啊!” 孙妙正这话,就像是一条冰冷的小蛇,沿着纪芙茵的后背簇的一声窜了上来。 完了,这下全完了,纪芙茵暗暗咬牙,她怎么会忘了还有孙妙正这个蠢货在!早知道刚才在马车里头的时候,她就该一剑结果了他,也好过于现在被他连累成这个样子! “不会武功?”那贼眉鼠眼的男人狞笑着拿起了自己的刀,“原来纪二小姐还会变戏法啊,刚才还真是把兄弟们给唬住了。” 将短剑举在胸前,纪芙茵冷笑,“我到底会不会,谁想要送死的,先上来试试不就知道了?!” 本以为靠着短剑,她至少可以抵挡得住几下,但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武功招式的纪芙茵,显然是小看了眼前黑衣人的身手,只见那人刀尖飞快地掠过来,纪芙茵只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力度撞到了剑柄露在外面的地方。 顿时,她一阵手麻,忍不住手指一松,短剑立即便顺着那击过来的力度飞了出去。 纪芙茵心头一凉,随即马上做出了决定,扯住孙妙正往身后一推,迈开步子,快步地向前跑了开来—— 她使出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向前跑着,冰冷的夜风猛烈地灌进她的胸腔,像是有什么人在她的喉咙处洒了一把盐,干涩生冷,又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她知道就凭自己的速度,是绝对不可能跑得过那些黑衣人的,但只要她拼了命地跑,就一定可以拖延出一分时间! 有两名黑衣人跟着她追了过来,那飞快的步子就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听到那越来越接近自己的脚步声,纪芙茵几乎都可以嗅到他们的刀尖散发出来的冰冷气息,心脏就像是停顿住了一般,她所能感受到的,就是自己双腿的麻木与耳旁的风声…… 眼看就要追到她了,两名黑衣人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互相对视一眼,齐刷刷地将手中的刀,对准眼前已经渐渐无力地纪芙茵砍了过去——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纪芙茵的耳旁忽然响起一声金属撞击的清冽声响,自己已经到了极限的双腿一软,下一刻便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那人将她用力地抱在了怀中。 逃出来了,她逃出来了!纪芙茵原本已经变得空白的脑袋,在瞬间又恢复了思考的能力,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眼前人的衣襟,他来了,顾含谦来了! 她张开口,还不等嘶哑的声音从她的唇间飘出,紧抱着自己的顾含谦,却突然身子一顿,似乎还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手臂却依旧用力地抱着她,目光射出一丝令人胆寒的冷光。 一手将她圈在怀里,顾含谦反身,干脆利落地一剑刺穿了身后黑衣人的前胸,从尸体上拔出剑,又反手挡开了另一人劈来的刀。 纪芙茵死死地咬住下唇,视线却有些慌乱地环视着四周,人呢?侍卫呢?!为什么只来了顾含谦一个! 一道寒光闪过,又一名黑衣人的刀尖贴着她的眼前划过,被顾含谦的剑用力挑开。他的身手的确很是鲜有敌手,但纪芙茵却敏锐地察觉到,他今天的动作却好像有些迟缓了。 顾含谦抱着她,看似游刃有余地同止四周的黑衣人周旋着,可在月光清冷的照耀下,他的脸似乎有些苍白。 纪芙茵连一声惊呼都不敢发出,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角,生怕会因为自己而让正陷入苦战的顾含谦分了心。 就在这个时候,许多火把从远处的林子里面飞快地靠近了过来,纪芙茵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看火把的数量和凭借那些脚步声判断,来的至少有几十人,可这些人到底是敌是友?! 如果是顾含谦的人倒也罢了,如果还是孙妙琼的人……那他们今天可就真的要死在这里了! 纪芙茵暗暗祈祷着,等那些人走近的时候,她的心跳也跳到了最巅峰,直到看到他们拎着武器,冲上前来将他们两个人团团围住保护着,她的心才忽的放松了下来。 等到他们被顾含谦的人围成一个安全的圈之后,顾含谦忽然身子一晃,险些摔倒在地,一手拼命地将手里的剑抵在地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 “含谦!”看到他这幅模样,纪芙茵有些慌了,在她的记忆当中,她从来都没有见到过他脸色如此苍白的时候,“你怎么了?” 见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她下意识地上前搀扶他,却在揽住他后背的时候,冷汗瞬间流了出来。 她摸到了一手的粘稠,在火光下,她颤抖着将手抽出来,上面那一滩触目惊心地血迹即刻间便冲进了她的视线。 “你受伤了?!”她忽然明白了过来,在他抱住自己转身的时候,他身体的那猛然一僵意味的是什么。 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候,顾含谦用自己的身体来把她护在怀里了,挡下了那要命的一刀——! “快来人!马车?!马车呢?!太子殿下受伤了!”纪芙茵死命地抱住他的头,不让他晕倒在冰冷的地上,声嘶力竭地喊着。 听到太子殿下受伤, 立即有人围了过来,又有人急匆匆地去将马车牵来。 看自己的属下围过来,顾含谦蠕动了几下失去了血色的嘴唇,声音听起来有一丝飘忽,忍痛道:“抓活的,抓不到活的……就……杀掉,绝不能放过!” 说完,顾含谦眉心一紧,整个人都失去了重心,看着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纪芙茵觉得一股寒气直窜心头,这么重的伤势,他还能不能撑住?! 眨了眨眼睛,纪芙茵做了决定,跟着上了马车,对那驾车的侍卫道:“先别回皇宫,去纪府,能多快就多快!” “可是……太子受了伤,应该尽快回去找太医……” 那侍卫的话刚说到一半,还在为难的时候,就被纪芙茵铁青着脸色打断了,“你也看到了太子伤的有多重!等到再回去宫里找太医还来得及么?!如果还想要太子殿下活命的话,就听我的吩咐!” 那侍卫看她说的坚决,不敢怠慢,带了一小队侍卫,骑在马上,跟着他们的马车,一路急匆匆地向纪府赶了过去。 看到这条路的确是通往纪府的,纪芙茵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将帘子放下,目光突然一顿,话语里隐隐有几分不耐烦的怒意,“你怎么跟过来了?” 在马车一角瑟瑟发抖的,正是孙妙正,孙妙正的脸色还是极其惊慌的模样,堂堂一个大男人,身子竟然的抖的筛糠一样。 “如果不是你因为你够蠢,怎么会连累到太子殿下受伤!”纪芙茵看着他,心里的怒火就有种气不打一处来的冲动,恨不得干脆就掀开门帘,把他一脚踢下马车! “我,我……”孙妙正还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错了,但是看到纪芙茵那铁青的,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把他撕成碎片的脸色,还是嗫嚅着闭上了嘴。 “你不是要滚去景华庵么?!”纪芙茵冷冷地盯着他。 “纪二小姐!你别在这时候赶我走!”孙妙正脸色又是一阵惊惶,“你也听到了,他们也要杀我的!你们要回宫吧?带我去宫里找姑母,我要让姑母处死他们!” “你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敢看,处死?你知道要杀你的人是谁么?!”纪芙茵厌恶地瞥了他一眼。 出乎意料的是,孙妙正却在她说完这句话之后,正色道:“我知道,我知道那些人是谁了!” 第231章 郡主挑唆 扫了一眼昏迷不醒的顾含谦,纪芙茵略微压低了声音,“你知道那些人是谁?” “他们是孙家的人,我认得出来!” “现在认得出来?刚才在看见的时候,你可没认出哪个是哪个。” “刚才太子殿下的人赶来的时候,正好杀掉一个黑衣人,就倒在了我身边,然后我就捡到了这个。”孙妙正从怀里慌乱地摸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就是这个!” 纪芙茵拿过那玉佩,怀疑地看了孙妙正一眼,这玉佩只是花纹有些复杂,上面可没有刻什么能够让人看出其主人身份的东西来。 看她像是不信,孙妙正连忙道:“这就是孙家的东西,孙家但凡是等级最高的下人,身上都会有这样的玉佩,但是在孙家,能够有这个玉佩的下人也不超过五个,他一定是谁偷偷养着的,我要去告诉姑母,让姑母来为我主持一个公道!” “你的意思是说,孙家的任何一个主子,都有可能给自己的下人这块玉佩?”纪芙茵掂量着那玉看了看,“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给的?” 孙妙正老老实实地摇头,“看不出来,但这东西一定是孙家的!” “孙家的主子多了去了,就凭这个,难道还要把所有的人都抓起来拷问一通?”纪芙茵觉得他真的是蠢到家了。 她清楚,这玉佩一定是孙妙琼给那些黑衣人的,可她清楚不代表她有证据能够证明,没有任何证据的话,就凭这个,就算是拿到了孙皇后的面前,皇后也是无能为力的。 毕竟,这个九少爷虽然木讷呆笨了一些,却是孙家未来家主的不二人选,其余偏支对孙家财产动了脑筋的人,也可能会想要想法子杀了他,孙妙琼只需要轻巧几句话,就可以将自己身上的嫌疑给扯开了。 掂量着那玉佩,看着木呆呆的孙妙正,纪芙茵将那玉佩攥在掌心,“你要是还想要活下去,就别把这件事说给任何人,包括你那皇后姑母。”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说出去试试,只是等你死了之后,可千万不要再跑来我面前后悔。” 还在担忧着顾含谦,纪芙茵对他本来就冷冰冰的语气更是森冷了,孙妙正本来就又惊又怕,脑袋一根筋的他,除了选择信任纪芙茵的话,也没有别的主意了。 就在纪芙茵心急如焚地等待中,马车终于从后门进到了纪府,一早等在那里的莫离,见到纪芙茵时,不等她开口,就说道:“快去,沅千伊已经准备好了,流了那么多血,要是拖得太久的话,他也救不了。” 纪芙茵点点头,连忙安排人将顾含谦抬进了沅千伊的院子,在沅千伊为他治疗的时候,站在门外的她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的心神不宁。 按了按眉心,纪芙茵问道:“跟我一起来那人呢?” “安排在后院等着了,没有让他跟进来。” 纪芙茵点点头,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孙妙正,最好是离她远远的,如果再因为他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她可不能保证自己会不会怒火攻心直接就让莫离撕了他。 看她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莫离知道她是在担忧房间里面的顾含谦,轻轻清了清喉咙,“小丫头,你让我看的东西,我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那是什么?”纪芙茵扫了一眼守在门外的侍卫,压低声音。 莫离笑起来的时候,一双金瞳在夜色之下微微透出一抹暖暖的幽光,“是很有意思的东西,跟淑嫔的死有关。” 纪芙茵眸光一冷,果真是这样,“是什么?” 莫离的视线在侍卫身上扫了扫,“一言两语说不清,等你安全回宫了之后再说。” 等到沅千伊的门推开的时候,纪芙茵的心又一次高悬了起来,看她那凝重的神情,沅千伊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人没死,倒是我这屋子,给我弄得满房间血腥气。” “伤势到底怎么样?”纪芙茵只当是没有听到他的揶揄,追问道。 “只要别再去跟十几个人打架,只是一般活动的话,等他醒了之后就没问题了,但是他毕竟失血过多,最近身体可能会有些虚弱,我这有些丸药,带回去让他一天服用一颗,吃完七天就没有问题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纪芙茵问道。 “回二小姐,子时快要过了。”晴枫回道。 纪芙茵点点头,沉声道:“把太子殿下抬回到马车上,你们都仔细了些,尽量赶在丑时回宫,一定要悄悄的,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晴枫应了声,连忙带着人把还在昏迷的顾含谦抬回了马车,一路回去了皇宫,在进宫门的时候,不等那侍卫盘问,晴枫就按照纪芙茵的吩咐,拿着太子的令牌下了车。 “太子有要事在宫外耽搁了,现在正急着回去歇息。” 晴枫是顾含谦身边的大红人,守门的侍卫自然是认识的,现在又看到了那令牌,不疑有他,根本就没有检查太子的马车,静悄悄地开了宫门,让他们进去了。 “二小姐,这人要怎么办?” 晴枫问的是孙妙正,纪芙茵有些嫌恶地看了他一眼,“先带去太子寝宫,明天一早就带他就见皇后娘娘。” 说完,纪芙茵又看向孙妙正,“先前我教你的,可别说错了,如果敢说漏了一句的话,不用那些黑衣人,我就先把你给解决了!给我记住,多余的话,一句都不要多说!” 孙妙正唯唯诺诺地应了,跟着晴枫一起,去到了太子的寝宫。 回到了琼华阁,看见迎过来的那两个丫头,纪芙茵今天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 “小姐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奴婢就要急死了!” “我没事,太子的人赶到了,你们两个呢?” “托小姐的福,奴婢们也都没事。”落玉含着泪,“小姐一定累坏了吧,快回去歇着吧,都给小姐准备好了。” 纪芙茵点点头,“是该歇着了。” 按照事情的发展,明天肯定还有一场好戏要上演,不好好休息一下的话,明天没有精神可怎么成。 这一觉,纪芙茵足足睡到了辰时,等她醒来的时候,早点已经准备好了,等梳洗完毕,用过早点之后,她从枕头下面摸出前一天,从孙妙正那里拿来的玉佩,算了算时间,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就去到了栖凤宫。 刚走到栖凤宫的时候,守着的宫人正要进去通报,纪芙茵冲她摆了摆手,“不用了,大清早的,别惊扰到了皇后娘娘,我自己进去就是。” 给皇后请安的时间,来的人本来也是不需要通报的,宫人也就没多想什么,让她进去了。 快要走到房间里的时候,纪芙茵放慢了脚步,房间里面谈话的声响,在这里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到了。 孙妙琼听起来像是泣不成声的样子,“姑母,我昨儿都已经劝过九弟了,等到第二天天明了再去,可他偏不听,非要去看四姨娘,这下可好……不光他自己出了事,还连累到了纪二小姐,姑母,这可怎么办?” 皇后的声音听起来也没了往日的端庄温柔,“什么怎么办,你可派人找过了?正儿那孩子也真是,怎么还偏要与她一起!” 孙妙琼啜泣了几声,“姑母,我派人去景华庵看过了,四姨娘根本就是好好的,九弟他这么说,怕是,怕是……” “怕是什么?!” “纪二小姐花容月貌,九弟怕是爱慕上了人家,想要找个机会一亲芳泽!” “胡说什么!你九弟什么时候会……”孙皇后有些着急,“怎么现在还没个动静,景华庵附近也不大,这都找了多久了!” “姑母,如果九弟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孙妙琼掩面啜泣了起来,用帕子遮住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阴冷的笑。 按照先前计划好的,再等一小会,就该有人冲进来跟她们禀报,发现了纪芙茵与孙妙正衣衫不整尸体的消息了……等到时候,自己就可以想法子将这件事污蔑成,是孙妙正对纪芙茵动了歪心思,两个人正干那龌龊事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劫匪…… 用帕子掩住微微上挑的唇角,孙妙琼认为自己的计划简直天衣无缝,可当她看到从门口完好无损走进来的那人时,唇角的那一丝笑意顿时僵住了。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纪芙茵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又笑着看向孙妙琼,“怎么这一大清早的,郡主也在?” 孙妙琼攥住帕子的手,几乎要将那薄薄一层的丝绸给揉碎,她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她不应该是已经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了么?!她之前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也安排的妥妥当当,应该绝对不会有问题才是,可她——竟然又好端端地站在了这里! 孙皇后显然也吃了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昨儿不是跟孙妙正一起,去到了景华庵么?本宫刚才还听说,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失踪了!还发现了马夫的尸体!” 第232章 撕破脸皮 看到孙妙琼那一瞬间僵住的脸色,纪芙茵眼底泛起一丝冷笑。 纪芙茵古怪地看着孙皇后,“皇后娘娘这话是听谁说的,昨天臣女从孙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孤男寡女,臣女怎么会跟九少爷一起去到景华庵呢?” 孙皇后有些狐疑地看看纪芙茵,又看看孙妙琼,“妙琼,之前你不是说……?” “是啊,姑母,我怎么会欺瞒姑母您呢?”孙妙琼无辜又惊讶地看向纪芙茵,“我昨天明明是看到你跟九弟一起上了马车的呀。” “郡主应该是想错了吧,臣女的确答应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九少爷,但是却并没有跟九少爷一起去什么景华庵。” 纪芙茵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有宫人来报,说是太子殿下到了。 等看到同顾含谦一起走进来的那人时,孙皇后神色先是一愣,随即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强忍着激动,对孙妙正招手道:“来,正儿,快让本宫瞧瞧,伤到哪里了没有?昨天晚上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后姑母……”孙妙正的声音有些哽咽,活脱脱一个被吓坏了的模样,“昨天晚上,我们遇到了劫匪,马夫被杀了,眼看就要轮到我,幸好太子殿下的人及时赶到,否则的话……姑母您可就见不到侄儿了!” “太子?”孙皇后诧异地抬起头,眼底担忧的神色还没有尽数散去,“到底出了什么事?” “这件事说起来,还要多亏芙茵。昨天我们两个是分别离开的孙家,她迟迟不到,儿臣还以为她在路上出了什么人,一时着急,就带了人回过头去找,有人说看见她的马车向东边去了,儿臣就追了上去,碰巧就遇到了被贼人围着的九少爷。” 顾含谦有条不紊地说着,今天当他醒来的时候,晴枫已经将纪芙茵叮嘱的一切都告诉他了。 “那纪二小姐你,究竟是去了哪里?”孙皇后狐疑道。 “臣女当然是回到了宫里,只是在路上偏巧同太子殿下的人错开了,这才让太子殿下误会了。” 孙皇后连道了几声阿弥陀佛,“都平安回来就好,那些胆大妄为的劫匪都抓到了没有?!” 顾含谦遗憾地摇摇头,“儿臣虽然下令要他们捉活的,但是那些人拼死反抗,统统都自尽了。” 孙妙琼愤愤道:“这种胆大包天心狠手辣的匪人,就算抓回来把他们给凌迟了都不算过分,自尽简直就是太便宜了他们!” “郡主说的是,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心狠手辣,东西抢不到就要赶尽杀绝,如果抓到的话,那可当真是一刀刀凌迟了都不过分呢。”纪芙茵微笑着,看向孙妙琼。 对上那一双像是深潭般波澜不惊的清冽双眸,孙妙琼的心里竟然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不自觉地避开了与她的对视。 自己做的一切明明就很小心,她应该不会知道才对……孙妙琼暗暗打量着纪芙茵,她看起来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怎么可能会有那么深的算计? 虽说之前,自己也曾经怀疑过,留翠的突然暴亡跟她有关系,可是秀妃那多此一举的比对,却已经替她证实了,做出那件事的人,并不是跟纪芙茵有关系的人。 看来自己一定是多想了,孙妙琼拢了拢耳边的鬓发,这次她能逃过,一定只是运气好,下一次,她可就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顾含谦同孙皇后寒暄了几下,随即就起身离开了,看到他现在的状态,纪芙茵的心才松了一口气,沅千伊的医术果真不是一般人能及得上的。 陪同孙皇后坐了一会儿,纪芙茵也起身道别了,临走时,她微笑着看向孙妙琼,“昨天承蒙郡主招待,我备了一份回礼想要给郡主,偏巧今天走的时候忘记了,不知道郡主介不介意与我一同来取?” 孙妙琼温柔地笑了笑,“纪二小姐太客气了,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姑母,那我就先去纪二小姐那里一趟,等回来了再来陪姑母聊天。” 孙皇后自然是应了,同孙妙琼一起出来栖凤宫之后,纪芙茵却并不着急往琼华阁走,而是同旁边的人闲闲地聊着,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湖旁。 看纪芙茵停住了脚步,孙妙琼笑道:“纪二小姐不是说给我备了一份回礼的么?怎么停在这里不走了?” “我有话要同郡主讲,你们都暂且退下吧。” 孙妙琼狐疑地看了纪芙茵一眼,心想在宫中,就算她看出了什么,她应该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才对,也就放下心,摆摆手,让自己的下人也站得远远的去了。 “纪二小姐有什么话,还要弄的这样神神秘秘的。” “我只是有些好奇,我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了郡主,郡主要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对我动了杀心?”在说这话时,纪芙茵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神态淡然。 孙妙琼一怔,随即又做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模样,“纪二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什么时候的罪过我了,我又什么时候对你有过杀心了?” “这东西,郡主应该很眼熟吧。”纪芙茵摊开手,一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对方,那块花样复杂的玉佩稳稳地展露在掌心,“昨天晚上,托郡主的福,我可是九死一生才能逃回来呢。” 孙妙琼看了一眼那玉佩,脸上的笑淡了几分,“这玉佩,孙家的人每个都有,如果只凭这一块下人用的玉佩,就要怀疑到我头上来,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不错,只凭一块玉佩,要向别人证明,国色天香又天真纯洁的静娴郡主,实际上是一个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恶毒女子,证据的确是不够充足。”纪芙茵笑了笑,“我也没想要跟谁证明什么,我只是好奇,我究竟因为什么,才让你这么想要杀了我。” “至于狡辩的话,郡主就不用再多说了。这件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也不会对你说出这些话。” 孙妙琼看着她,唇角的笑一点点地冷了下去,同样还是那张绝美到了极点的脸,眼神却不复之前的纯真可爱。 “纪芙茵,之前是我小看了你。” “郡主过奖,郡主的手段才是厉害,昨晚要不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我现在恐怕也没有这条小命来跟郡主你说这些了。”纪芙茵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温和的笑,看向孙妙琼的眼神却像是藏了一柄冷冷的剑,“为什么?” “你想要与我为敌,我不介意,但总要让我知道原因,如果是稀里糊涂就成为了你的假想敌,那我不是太冤枉了些么?” 孙妙琼对着她甜甜一笑,面容美好得就像是夜空当中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她看着纪芙茵,被戳穿的她,连一丝尴尬慌乱都没有。 “论容貌,我国色天香,论才华,我三岁能写,五岁能弹,九岁的时候就已经一曲惊四座了。除了这些,论家世,我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小姐,现在还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孙妙琼开口,声音犹如一泓清泉,“这些,你有哪样能够比得上我?” “处处都比不上。”纪芙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普天之下,比不上郡主的女子多了去了,难道个个都该死、?” 孙妙琼傲然地微微一抬首,“我当然知道这世间没人能比得上我,这点不用你来提醒,但你比她们,都要该死。” 纪芙茵冷静地看着她,“凭什么?” “凭什么?对,这应该是我来问你的才对,凭什么?”孙妙琼的两道秀丽的柳眉,因为愤怒而微微蹙在了一处,“我处处都赢过你,我比你更加适合坐上那个,未来能够母仪天下的位子,可凭什么是你?!” “没有凭什么,这是命。”纪芙茵眉心紧了紧,“我劝你最好还是今早收手。” “如果我不呢?”孙妙琼扬起下巴,带了一丝高傲地看向纪芙茵,“把我想要得到的东西,让给一个根本就不如我的女人,我凭什么要放弃?” 同她对视了片刻,纪芙茵笑了起来,眼神当中的淡漠,像是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那就随便你,跟我敌对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唯一一个,我有本事让她们动不了我,也就有本事让你空手而归!” 看了看手心里的玉佩,纪芙茵扬手将它丢到了湖里,冷眼看着孙妙琼,“只是下一次,还是希望郡主你不要用如此拙劣的手段了。” 说罢,纪芙茵转过身,向前走了两步,身后的孙妙琼却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面夹杂着一丝冷冷的嘲讽,“纪芙茵,难道你以为你的手段真的就很高明?” “淑嫔的死,别以为没有人知道是你做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赢了一局?”孙妙琼走过来,看着纪芙茵的眼睛,神色当中有几分得意与嘲讽,“我早就知道你会杀了淑嫔,而且我还帮了你一把,知不知道为什么?” 第233章 为他人做嫁衣裳 纪芙茵不言,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孙妙琼对着她微微一笑,“你倒是说呀,你刚才不是还在说,我的手段很拙劣么?你真要那么聪明的话,那你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把淑嫔引入到万劫不复的死局?” “我只能告诉你,你让淑嫔死,还真的是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可惜的是,我想办法让太子殿下怀疑你,却没有成功。如果连这一点也成功了的话,那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怎么,还是猜不到?呵,纪芙茵,你的手段你的聪慧,看来也不过如此。”孙妙琼给了她一个嘲弄的微笑,转过身,背对着她慢慢地走远了。 盯着孙妙琼的背影,纪芙茵的目光一点点地森冷了下来,她回想起了莫离在纪府说过的话,孙妙琼新得的那个账本,是跟淑嫔的死有关…… 回去琼华阁,屏退了所有的下人,纪芙茵一边喝着茶,一边耐心地等着莫离。 就在一杯茶刚刚喝完的时候,从窗口迅速地闪进来一个黑影,下一个瞬间,莫离便稳稳地坐在了她的面前,“小丫头,那账本我带不来,里面的东西你应该也没什么兴趣,但跟这账本有关的事情,却应该是你感兴趣的。” “之前你说,这东西跟淑嫔有关,是什么意思?”纪芙茵问道,“今天孙妙琼也提到了淑嫔,其中的关联,应该就跟这账本脱不了干系。” “小丫头当真聪明。”莫离笑笑,正色道,“那账本里面记着的,可全都是淑嫔的母家所拥有的全部资产。” 纪芙茵狐疑道:“淑嫔的母家,也是有名的富商,远在千里之外,记录着张家资产的账本,怎么会出现在孙妙琼的手中?” “我全都打探清楚了,淑嫔一死,张家在宫里面就彻底没有了依靠,在这个时候,又有一个身份很神秘的人,利用了各种手段,几乎是用半抢半夺的法子,得到了张家所有的资产。” “淑嫔的死,并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就算是告了官,已经一无所有,又跟皇宫攀不上半点关系的张家也是没有半点胜算的,那身份神秘的人,像是吃住了这点,在对张家下手的时候才会毫不手软。” 纪芙茵冷冷一笑,“那身份神秘的人,应该就是孙妙琼了吧。” “小丫头猜的不错,她应该是早有准备了,在淑嫔死后,立即就将张家的资产给侵吞了个一干二净。”莫离笑道,“堂堂郡主,有这么缺银子花销么?竟然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她不缺银子花销,但是得到了张家所有的资产,对她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砝码。”纪芙茵弹了弹茶杯的盖子,轻描淡写道。 莫离的样子有些纳罕,“从摆设上来看,孙家就不是缺银子的人家,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做皇后的姑母,想要什么会得不到,还需要自己亲手来做这些,要是不小心传出去了也不怕人笑话。” 是啊……纪芙茵拧紧眉心,孙皇后跟孙妙琼必定是一伙的,孙妙琼如果想要什么,从皇后这里得到无疑是最便捷的方式,有皇后在,就算是她想要跟自己争抢太子妃一位,也会更有底气,可是…… 从她想要除掉孙妙正来看,孙妙琼已经是不惜跟孙皇后反目了,失去了孙皇后的支持,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她想要走的路更加艰辛。 孙妙琼不是傻子,她为什么要亲手断了这条对她来说最为便捷的路呢? 青葱似的指尖从茶杯的碗沿上划过,潮湿的水汽打湿了她的手指,此刻的纪芙茵脑中,也像是笼罩了一层水汽一般。旧的谜团解开了,新的谜团却又滋长了出来。 孙妙琼想要对皇后反目的意向再明显不过,可孙皇后现在又知不知道呢?是已经知道了,却还在维持着表面上亲密的姑侄关系,还是仍然毫不知情,将孙妙琼视为自己最亲近的人? 窗外一声隆隆春雷,眼看着多雨的初春就要来到了。纪芙茵凝思了片刻,道:“莫离,之前你曾经说过,只要是连接在一起的,有水的地方,莫欺就可以探听到这个范围内的任何消息,是不是?” 莫离点头,“不错。” “这次你回去之后,再帮我去一趟宁王府,找四妹妹,让她想法子把莫欺给我送进宫来。” “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 “明白了,小丫头你只管等着就是。”莫离冲她一笑,翻身又闪了出去。 推开窗户,嗅着空气里那冷冷的潮湿气息,纪芙茵将身上的狐皮大氅又裹紧了些,到初春的时候,天气反而是要比冬天更冷了。 在接到纪芙茵的消息之后,纪灵茵果真在第二天就将莫欺给带到了宫里面,理由也是十分的充足,落玉跟青梅这两个自小就伺候着她的丫鬟,再过不了多少年也要恩准嫁人了,她现在就得再重新培养两个自己使得惯的贴身丫鬟才行。 见到纪芙茵之后,莫欺也不管先前纪灵茵叮嘱她的那些规矩了,上来就抱紧了小姐的腿不放,一张肉乎乎软绵绵的包子脸死死地贴住纪芙茵,嘴巴里面叽哩咕噜地念叨着那些孩子气的,让人听了好笑又感动的思念。 “小姐这次不要再把莫欺送回去啦,莫欺看不到小姐,每天都很难过的。”莫欺垂下长长的睫毛,粉嫩的小脸微微嘟起来,可怜又可爱。 “那怎么成,你要是一直不回去的话,你的沅哥哥要怎么办?”纪芙茵逗她。 莫欺的小脸很认真的瞬间皱成了一团,用她那相当于五岁孩童的思维,认真地思考着,眼前的小姐跟纪府里面的沅哥哥,到底哪一个对她来说才是最依依不舍的人。 纠结了很久,莫欺才有些不舍地说道:“莫欺还是更喜欢小姐,可是也很喜欢沅哥哥……” 看她为难的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就算是有点恶趣味的纪芙茵,也舍不得对她再捉弄下去了,捏了捏她的脸,哄她道:“那好,等过段时间,我就再让人送你回去纪府,等你跟沅哥哥玩够了,再让人接你回来,怎么样?” 看莫欺那兴高采烈的模样,青梅忍不住过来也在她的脸上掐了一把,“小丫头,小姐还真是把你当个小小姐来疼了。” 莫欺侧着脑袋,在纪芙茵的肩膀上蹭啊蹭,纪芙茵笑道:“青梅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跟莫欺一个小孩子吃醋。” “我什么时候吃她的醋了,小姐可不要冤枉奴婢,奴婢要是吃醋,哪会跟落玉一块,眼巴巴地守在小厨房里头一天,给这小东西做吃的?”青梅笑了起来,“莫欺,你可要伺候好小姐,我现在再回去厨房看看落玉的点心做的怎么样了。” 正好,原本纪芙茵就打算支开她们两个,点点头,同青梅道:“我也有些饿了,你们两个再帮我煲份粥来。” 青梅应了之后就走出去了,于是,偌大的房间里面就剩下纪芙茵同莫欺两个人了。 “莫欺,我有件事需要你来帮我,你能不能做到?”纪芙茵捧着莫欺的小脸,温言细语道,“如果是在这样的天气,你能不能感受到距离这里很远的地方,有什么人,他们说了什么?” 莫欺看向窗外,现在正是下雨的时候,细如牛毛的雨丝密布了整片天际,空气当中都弥漫着一股湿漉漉的水汽味道。 莫欺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莫欺可以的,但是莫欺不知道要听的是什么人。如果小姐之前跟莫欺讲清楚的话,莫欺就可以感应到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果然是可以的,纪芙茵心头一喜,摸了摸莫欺乖巧的脸蛋,一双眼睛缓缓地滑向了窗外。 她现在最迫切于搞清楚的,就是孙皇后同孙妙琼之间的关系。 如果孙皇后同孙妙琼暗地里早就已经翻了脸,那孙皇后一定不会着急对付自己,可如果孙皇后还不知情,对待孙妙琼仍然是那个贴心的好姑母,那自己往后可就要提防着点了,毕竟在这宫里,想要对自己下手的话,孙皇后可是要比孙妙琼有着更加得心应手的优势。 至于要如何将孙皇后的态度摸个清楚……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脑中闪过一张略有些木讷的脸。 虽然并不是自己的本意,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救了他两回,现在从他的身上索取一点回报也不算太过分。 “莫欺,这雨还会下多久?” 莫欺扬起小巧的鼻尖,嗅了嗅,“小姐,这雨大概是要下到半夜呢。” 纪芙茵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这还真是天时地利,雨要是能一直下到半夜的话,她也大可不必着急,能够从容一点的来做些准备了。 等落玉端着粥进来的时候,纪芙茵将那热腾腾的粥放到了一旁,“落玉,去找一套你在宫里穿的衣裳来。” 落玉狐疑地看着她,“小姐要奴婢的衣服做什么?莫欺还太小,奴婢的衣裳她穿不了的。” 第234章 后宫鸿门宴 “不是给莫欺,是给我。”纪芙茵又打量了几眼落玉,“我们两个身量都是差不多的,等下你再帮我梳一个宫女的发式,从背后的话差不多就看不出是我了。” “小姐要打扮成宫女的模样做什么?有什么事情的话,跟奴婢说一声,让奴婢帮小姐去做不就可以了么?”落玉狐疑道。 纪芙茵摇摇头,“这件事,还是由我自己去办才稳妥一些,快些吧,拖得太晚了也不好。” 落玉只能应了,找出了一件自己平时不怎么穿的衣裳,给纪芙茵换上了,又给她取下了那些首饰,梳了个在宫里最最普通的发式,若是远远的看过去,真的只会以为这就是是个普通的小宫女罢了。 “在我出去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人来,你就说我不舒服躺下了。”撑了把伞,纪芙茵把脸遮挡在伞的阴影下,快步走出了琼华阁。 在被顾含谦救回来之后,帝君也听说了孙妙正路遇劫匪的事情,又想到皇后已经许久都没有见到这个唯一的侄儿了,就破例允许他在宫中多住几天。但后宫毕竟是需要避嫌的地方,孙妙正住的位置,就被安排在了最远的一处。 平时有人要找他,简直不方便到了极点,但是现在对于纪芙茵来说,孙妙正住在这样一处偏僻的地方,简直就是帮了她的大忙,不用太小心,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人注意得到。 举着伞敲开门,纪芙茵低着头,慌成自己是奉了皇后的命令,来给孙妙正送东西的,宫女没有任何怀疑就将她放了进去。 一进到房间里头,孙妙正看见纪芙茵的脸,顿时露出了诧异的神情,“纪二小姐,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嘘……”纪芙茵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噤声,左右看了看,确定这房间里头除了他再没有别人之后,才急急地开了口,“九少爷,快想法子保命吧!” 孙妙正愣了,“保命?” “郡主她想要你的命,之前两次都没能让你死,这次她打算在你的饭食里面下毒了,时间紧迫,你别管我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了,毕竟同生共死一场,我在知道之后就赶紧想法子来通知你了。” 外头天冷,穿着单薄的纪芙茵,脸色冻的有些青白,“总之,话我说到了,怎么个保命法,你就自己琢磨吧。我的身份你也知道,左右都是压不过郡主的,看在我好心好意来通知你的份儿上,别把我出卖了就好。你自己保重,我要走了。” 还不等她转过身迈出一步,孙妙正果真就扑了上来,竟然面无人色,噗通一声给纪芙茵跪了下来,“纪二小姐,我,我哪有什么法子呀!求你再救我一次,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人蠢还真是容易上钩,纪芙茵在心里冷笑一声,脸上却做出一副为难又抗拒的样子,“九少爷,你可别为难我了,我是什么身份,你五姐姐又是什么身份,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能来告诉你一声,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纪二小姐,我求你救救我,我真的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孙妙正苦苦哀求着,整个人都抖得筛糠一样,“你帮我求求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再救我一次,求求你!” 就在他求了无数次,眼看着整个人都要彻底绝望了的时候,纪芙茵才很是为难地开了口,“太子殿下虽然身份高,但也不好插手你们孙家的事,更何况这些根本就没有证据。你要是真的怕了的话……要我看,你不如去求求皇后娘娘。” “去求姑母?”孙妙正的脸上露出一丝希冀,随即又灰暗下来,“姑母向来最疼五姐姐,就算我说了,姑母也不会相信的!” “九少爷,皇后娘娘虽然很疼郡主,但关系到孙家未来唯一家主的性命,皇后娘娘也绝对不会偏袒她的。只是……”纪芙茵看着他的眼睛,“你们孙家的事,我不想要被牵扯其中,你去求皇后娘娘的时候,绝对不可以说出一丁点跟我有关的事情。” “那,那我要怎么告诉姑母,五姐姐她要毒杀我的事情?”孙妙正呆呆地看着她,完全就是一副已经慌了神的模样。 纪芙茵微微凝眉,像是在沉思似的,片刻过后,对他说道:“之前的两次,郡主做的也不是天衣无缝,你只管去哭诉,就说是自己从你五姐姐身边的下人口中听到的,再告诉皇后娘娘前两次的事情,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对你不闻不问的。” “好,好,我这就去找姑母说个清楚,姑母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姑母她一定不会不管我的……”孙妙正慌慌张张地整了整衣裳,也不顾纪芙茵还在,脚步一迈就冲出了房间。 看着孙妙正跑远的背影,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冷冷的笑。 回到琼华阁的时候,雨不但没有变小,反而下得更大了一些,随便找了个借口将落玉两个人打发了出去,纪芙茵抱着莫欺,推开了窗子,湿气立即便迎面扑来了。 按照她的指示,莫欺闭上眼睛,小手探到窗边,触摸着雨丝,稚气地童声喃喃地响起:“有人跪在地上,是一个年轻的男人,他在抱着眼前女人的腿,正在哭。” 这应该就是孙妙正了,他现在的确应该是在向孙皇后哭求告状,纪芙茵鼓励似的摸了摸莫欺的脑袋,示意她继续。 “那男人说完以后,挨了一巴掌。”莫欺的小脸微微皱了起来,“那个女人对他说‘不得污蔑你五姐姐’。” 纪芙茵眉心一紧,“之后呢?” 莫欺沉默了半晌,将孙皇后对孙妙正说的那些话,一字一句地复述给了纪芙茵,纪芙茵越听,眉心就拧的越紧。 听孙皇后的那些话,竟然是对孙妙琼半点都不怀疑,非但如此,还对孙妙正教训了一通,让他不要每天有那么多的疑心,好好与他的五姐姐相处。 之后孙妙正又同孙皇后赌咒发誓,说是孙妙琼真的想要杀了自己,这次孙皇后沉默了一小片刻,之后才开了口。 “那个女人说‘你不用担心,姑母跟你五姐姐之间有过约定,姑母会帮她得到她想要的,她就绝对不会碰你一根寒毛,你想的那些,都是你自己多想了,姑母不会告诉你五姐姐,但是你以后也不许再胡思乱想这些了’。” 说完,莫欺慢慢睁开眼睛,“小姐,那男人离开了。” “做得好,去吃点心吧。”纪芙茵捏捏她的小脸,心下已经了然。 孙皇后果然还不知道孙妙琼的打算,自以为与孙妙琼那不成文的约定,就真的可以轻轻松松地让她生不出二心。 她们两个如果真的反目了还好,对她来说,威胁也会减少一些,可如果在里面算计的就只有孙妙琼一个,孙皇后又毫不知情,那她在这后宫的处境……可当真算的上是风雨飘摇了。 纪芙茵轻轻咬了咬唇角,压下心头一丝不安的思绪,孙妙琼既然已经把话跟自己挑明了,看来……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多少时间了。 纪芙茵猜测的时间就已经够紧迫了,可现实来的,却比她想像的还要快。 就在天色傍晚的时候,孙皇后身边的程姑姑竟然来到了琼华阁,落玉二人不敢怠慢了她,连忙请进了房间。 “奴婢见过二小姐。”一进门,程姑姑就有规有矩的对着纪芙茵行了礼,脸上的笑容和气又谦卑。 “这天还下着雨,程姑姑怎么就亲自来了?皇后娘娘要是有什么吩咐的话,程姑姑只管差遣个小宫女来就是。”纪芙茵客气地笑道,“落玉,先给程姑姑沏杯热茶。” 程姑姑也不拒绝,只是谢了恩,笑眯眯地受用了那茶,“纪二小姐,奴婢这次来,是来替皇后娘娘传个话的。” “程姑姑请讲。” “上回,秀妃娘娘她在这琼华阁,的确做出了一些不太恰当的事情,之后太后娘娘也责罚了她,这段时间秀妃娘娘也时常反思,看样子是对纪二小姐有所愧疚的。”程姑姑笑道。 趁着程姑姑话语间停顿的空,纪芙茵笑了笑,“程姑姑这说的是什么话,秀妃娘娘她之所以那么做,也是为了后宫的安宁,我可从来没有怪过秀妃娘娘,我这心里不但不怪罪,反而还很感激秀妃娘娘帮我证明了清白呢。” “就是说呢,我们皇后娘娘也说了,纪二小姐就是个宽容又识大体的女子,自然是不会把秀妃娘娘的无心之失放在心上的。只是皇后娘娘她见秀妃娘娘日日都像是有心事的样子,还是觉得,总要给秀妃娘娘与纪二小姐一个缓和关系的机会。” 程姑姑看着纪芙茵,笑得越发恭顺,“所以皇后娘娘就差奴婢来问纪二小姐一句,如果秀妃设宴,想要与纪二小姐言和的话,二小姐是愿意去还是不愿意去?娘娘还说了,若是纪二小姐觉得为难,大可以拒绝了,也是无妨的。” 第235章 毒药又见毒药 皇后差了身边最得力的姑姑来请,这哪里还能给自己一丝拒绝的余地? 既然本来就是不能拒绝的一场鸿门宴,痛痛快快地答应了,总比拖拖拉拉的为难上一段时间要来的好。 纪芙茵当即便笑着应道:“秀妃娘娘特意款待,我怎么能不去呢?早先我就听说了,秀妃娘娘的小厨房里头,有名宫婢做的一手好菜,样样都能以花入菜,既然有了这么好的机会,我自然是要去的。” “奴婢就说二小姐绝对不会拒绝的,皇后娘娘还担心二小姐会不想要见到秀妃呢,奴婢看啊,二小姐如此大度,怎么会因为那些无所谓的小事斤斤计较?好了,奴婢现在已经得了二小姐的回信,也该回去禀报皇后娘娘一声了。” “程姑姑慢走。” 在程姑姑起身的时候,纪芙茵扫了一眼落玉,对方立即心领神会,取出一只上好的翡翠簪子来,塞到了程姑姑的手里。 “哟,这么贵重的东西,使不得,使不得!”程姑姑是宫里头的老人了,只凭一眼,就能看得出那簪子绝非凡品,嘴上说着使不得,动作却没有还回去的意思。 “姑姑你就收着吧,这么冷的天气,还要劳烦姑姑到这里一趟,要是不拿些小玩意送给姑姑戴着玩,我这心里头可是过意不去的。”纪芙茵笑道。 只是稍微推辞了一下,程姑姑就收下了那簪子,满脸带笑地离开了琼华阁。 等程姑姑一走,青梅就有些忍不住了,“小姐,那簪子可不是便宜货色呢。” “我都不心疼,你心疼什么?”纪芙茵打趣似的说道,见青梅急的有些涨红了脸,才解释道,“我哪会不知道那簪子贵重?” “奴婢倒不是心疼这个,只是小姐明知道皇后娘娘要对小姐不利,那程姑姑,可就是她身边的人呢!” “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会给她的打赏更重一些。倒也不是为了收买,跟在皇后身边那么久了,想要收买也不是容易事。” “那小姐这么做是为了……?” “让皇后娘娘放松警惕。”纪芙茵淡淡道,“连她的奴才,我都要这样恭维着,她一定会认为,我是要巴结恭维着她的。人一旦轻视了对方,就算是想要害他,也不会想出多复杂多毒辣的计谋来。” 在自己有太子妃这个稳定的地位之前,她做的一切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孙皇后哪怕并不是那么聪明,可她胜在有着皇后的地位,与她对弈,一个不小心,陷入粉身碎骨境地的人就是自己…… 落玉微微吐出一口气,“奴婢倒是有些纳罕了,那秀妃娘娘奴婢也是见过的,高傲的不得了,怎么会突然想要跟小姐示好了?” 纪芙茵笑着看向落玉,“你什么时候听见她说,是秀妃要跟我示好了?” “那程姑姑不是说……” “她原话你可听清楚了?皇后可是‘看样子’觉得她对我心中有愧,这话可不是从秀妃那出来的。”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神态似笑非笑,“至于秀妃设宴,应当也是皇后用了什么借口说服了她。这设宴的人,明面上是秀妃,可实际上却是皇后。” 那二人闻言,愣了愣,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那皇后是不是又要对小姐……小姐,我们该怎么办?” 姿态轻缓地端起一旁的茶盏,纪芙茵神色淡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否则的话还能怎么办?这宴,推是推不成的,等那天你们也都机灵点,不要让别人得了手。” 落玉二人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 等到了那天,时间一到,纪芙茵一早就准备熨帖,去到了秀妃的锦绣宫,等她的时候,孙皇后还没有来到,秀妃已经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见到她来,高高的柳眉一挑,莹润的樱唇轻轻蠕动了几下,像是要吐出几句刻薄的话来,却还是忍下去了。 “多日不见,秀妃娘娘看起来更加年轻貌美了,真是让臣女羡慕的很。”纪芙茵礼节性地说着恭维的话。 秀妃只是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像是极其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神色之间还隐隐带着几分不情愿,“坐吧,说起来,本宫上次打扰了你,这次是本宫来向你赔不是的,你就别那么拘泥着了。” 看秀妃的态度,根本就不像是诚恳来赔不是的,纪芙茵只当看不见,做出一副感激的模样,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等了不多会儿,孙皇后才姗姗来迟,见秀妃与纪芙茵要来行礼,大度地摆了摆手,“今天本宫是来做个公证人的,只要你们二人的私怨能够解决了就好,这些虚礼,今天能省则省了。” 都在位置上落了座,菜肴就开始一盘盘地端了上来,先从皇后开始,分发到每个人的位置上。 孙皇后举起一杯酒,“之前的事情,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了,今天就由本宫做个中间人,秀妃你好好同二小姐配个不是,道个歉,往后见了面,大家仍是和和气气的,总比互相心里头怀着埋怨的要好。” 秀妃暗暗地翻了个白眼,心里恐怕早就不知道把孙皇后给骂了多少遍,都已经过去那么久的事情了,当事人还没有来为难她,什么时候就轮到皇后出来做好人了。 可就算是帝君心里偏疼着秀妃,皇后的头上毕竟还有一个皇后的头衔,自己再怎么得宠,也还是得给她留几分面子,哪怕心里再如何不情愿。 于是,心里极其不痛快的秀妃,勉强挤出了一丝根本就同友好扯不上边的微笑,眉眼之间甚至还能隐约看得出不情愿所导致的怒气,很勉强地对着纪芙茵举起了酒杯,道歉的话也说的冷冰冰的敷衍: “之前是本宫一时冒失,冒犯了纪二小姐,对不住了。” 极其生硬地吐出这句话,也不管纪芙茵是不是要再说些什么,秀妃只管一仰头,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了下去,带着几分薄怒与威逼地看向纪芙茵,“这酒一喝,本宫可就算是给你道歉了。” 纪芙茵也将杯中的酒缓缓喝了下去,得体地笑道:“秀妃娘娘言重了,娘娘原本就没有错,本来就不需道歉的。” “话说开了就好,秀妃,往后你可要牢记,可千万不要再如此冲动了。”孙皇后做出一副温柔劝服的样子,说道,“这次也就是纪二小姐宽容大度,若是换了那些小心眼的女子,可没这么容易原谅了你。” 向来高傲的秀妃,还从来没有听人这么连续教训过,听到孙皇后一句又一句地说是她的错,又称赞纪芙茵大度宽容,她的脸色就越发冷冰冰了起来。 好在,秀妃就算再不痛快,但也清楚这件事是自己理亏,虽然脸色难看了些,却并没有做出什么令人觉得为难的事情。 宴席眼看就到了尾声,最后一道汤热气腾腾地被端了上来,站在纪芙茵身边的落玉,从那侍女的手中接过汤碗,在转身的时候,指缝里面的银针悄悄地探入了碗中滚烫的汤汁,几乎是在瞬间,白亮的银针变得乌漆抹黑。 落玉眼皮一跳,神色镇定地将汤放下,夹着银针的手指刻意在纪芙茵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她们在来之前就商议好的,在她们两个的手中都藏了一根银针,凡是要送到口里去的东西,必定要先经过她们两个的手,有没有毒,用银针一试便知。 本来这只是一个可用可不用的防护措施,但令纪芙茵没有想到的是,在这种情景之下,居然真的有人敢在食物里面下毒。 看那银针上面锃亮的乌黑色泽,这毒性怕是烈得很呢,如果喝下去了,想必立即就会七孔流血,暴亡当场吧。 扫了一眼那热腾腾的汤,纪芙茵面色沉静地端起落玉舀出的那一小碗,汤勺在里面轻轻搅了搅,眉心微微一皱,迟迟不将那汤送入口中。 她的表情,坐在对面的秀妃看的一清二楚,冷冷一笑,“怎么,本宫这汤里头有什么脏东西,纪二小姐喝不得?” “秀妃娘娘这汤,只是闻起来就让人垂涎欲滴了,怎么会不好呢?”纪芙茵笑了笑,手里的汤碗却已经放了下去,满脸的遗憾,“只是这汤,臣女的确是喝不得的。臣女向来吃不得海中之物,如果硬要贪图口舌之欲吃了它,就会满身起红疹,痛痒难耐的。” 秀妃懒懒地扫了她一眼,像是根本就不屑于跟她多话,“不喝那就不喝吧,本宫又没有求你,说那么多是给谁听?” 孙皇后无奈地摇摇头,“秀妃,她只是在同你解释,你不要这么小人之心。” 秀妃淡淡地哼了一声,自顾自地将一勺汤放入了口中,见她不说话了,孙皇后也喝起了汤。 可等那两个人喝了没几口,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先是秀妃脸色一白,凝眉对一旁的宫婢说了几句什么,那宫婢刚端来一盏清茶,秀妃就眉心猛的一紧,一口鲜血吐了满桌—— 第236章 喝不喝都有罪 所有人顿时目瞪口呆,一旁的宫婢已经吓呆了,手一哆嗦,茶杯掉在地上,砸了个四分五裂,“秀妃娘娘!”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落玉紧贴在纪芙茵身旁,声音已经有些颤抖了,今天下毒的人不管是秀妃还是皇后,针对的人不都应该是纪芙茵才对么?!怎么现在倒下的却是秀妃?! “别慌张。”纪芙茵淡淡道了一句,眉心却禁不住有些微微拧紧了起来,就在秀妃那一口鲜血吐出来的时候,一丝让人说不清的不详预感在瞬间笼罩了她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太医,快传太医!”孙皇后也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可就在她刚刚喊完找太医之后,身子也晃了晃,鲜血不断地从她的口鼻当中涌了出来—— “皇后娘娘!”宫婢见状,顿时又是一阵大乱,匆匆忙忙派人去请太医,刚才还宁静一片的锦绣宫,在瞬间乱成一团。 孙皇后怎么也会中毒了?纪芙茵觉得脑中忽然一团混乱,在那宫婢们闹成一团的吵嚷声中,微微用力攥紧了拳头,薄薄的指甲扎在掌心,些许的刺痛令她的脑海稍稍清醒了一些。 太医一听闻后宫当中,权势最大的两个人同时中了毒,顿时一窝蜂地从太医院赶来了锦绣宫,分成了两拨,格外仔细地为那两个人诊断着。 就在这个时候,听闻了皇后与秀妃中毒了的帝君也赶了过来,看着桌上地上那残留着的触目惊心的血迹,顿时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两个人同时都中了毒?!” 听到帝君的声音,刚刚还围在里面的太医,又一股脑地走了出来,在帝君的面前齐刷刷地跪了一地。 “废话不用多讲,先告诉朕,皇后与秀妃怎么了?!” “回禀帝君,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现在已经没有大碍了,臣已经将药熬好,让宫婢喂给两位娘娘了,再歇息个三五日,两位娘娘就会彻底康复的了。” 帝君脸上紧绷的神情这才稍稍松了一些,“她们两个怎么会中毒的?!” “臣刚才已经查看过了,两位娘娘喝下的汤里面,不知道被什么人给下了毒,好在并不是多么烈性的毒药,否则的话……”为首的太医说到这,有些不敢说下去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在朕的后宫下毒!”帝君扫视了一圈,这才注意到纪芙茵也在,“你怎么也在这里?” “回禀帝君,今天是秀妃娘娘设宴,臣女是来赴宴的。”纪芙茵垂下视线,毕恭毕敬地回应着帝君的话,脑中却突然闪了一下,太医说这毒药并不是烈性的,可为什么落玉手中的银针,会在瞬间就变成如此之黑的模样? 如果只是一般的毒药,银针是不会在瞬间就变成那副模样的才对。可如果毒药是烈性的,为什么在请太医的时候,耽误了那么久的时间,皇后与秀妃也都还没有性命之忧? 帝君的脸色却在这时有了些微的变化,神态略有些微妙地看着纪芙茵,“也就是说,你们吃下的都是一样的东西,你为什么没有中毒?” “回禀帝君,臣女对海中之物向来过敏,那汤中有臣女不能吃的东西,所以臣女这才侥幸躲过一劫。” 这看似很合理的解释,却在瞬间被一个略有些尖锐的女声给打破了。 “纪二小姐真是撒的一手好谎!”秀妃的婢女巧云突然冲了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帝君的面前,“我们娘娘是被人给害了,求帝君为娘娘主持公道!” 帝君凝眉,看了一眼哭成泪人的巧云,又看了看一旁神色镇定的纪芙茵,沉声道:“怎么回事?” “如果纪二小姐真的是过敏的话,那为什么先前吃下的东西就没事?”巧云愤愤道,“先前在另外的一道菜肴当中,也有磨碎了的干虾,这奴婢是知道的,既然一开始吃了那干虾没事,为什么在有毒的汤端上来之后,二小姐就声称自己过敏了?!”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这一点她还真不知情,但是不管真假,只凭巧云这句话,她就知道,帝君的心里一定会对她有所怀疑了。 巧云的两只眼睛哭成了桃子,“纪二小姐究竟是真的过敏,还是找借口,好让自己避开有毒的汤,二小姐的心里应该是要比奴婢清楚的多的!我们娘娘不就是性子傲了些,不肯低三下四给你赔礼,你竟然就因为这记恨上了我们娘娘!” “想要下毒谋害我们娘娘不算,你竟然还要对皇后娘娘下手,纪二小姐,你当真无法无天了!” 神色平静地听巧云控诉完,纪芙茵的眉心紧了紧,“我什么时候嫉恨上秀妃娘娘,又什么时候要对皇后娘娘下手了?你如此污蔑我可有证据?!投毒害人这种事,可不是你红口白牙轻松一说就能断定罪名的。” “好,那就请二小姐给奴婢解释一下,为什么二小姐说了自己会对海中之物过敏,可是现在身上还没有一粒红疹!”巧云对着帝君用力地磕了几个头,“求帝君为娘娘做主,还娘娘一个公道!” 就在巧云哭得正厉害的时候,程姑姑从里面走了出来,对着帝君行了一礼,“帝君,皇后娘娘已经醒了,又吐了两口血,血已经不发黑了,脸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 帝君淡淡地嗯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先回去伺候着你们主子吧。” 哭得惨兮兮的巧云应了声,这才从地上爬起来,与程姑姑一道回去了房间里头。 巧云一走,房间的气氛顿时凝重了起来。 帝君面色阴晴不定,看着眼前的纪芙茵,纪芙茵面色镇定,从容地回应着帝君的注视,心里却已经隐隐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就凭巧云的那几句话,就算现在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自己就是那个在汤里下毒的人,但是帝君的心里,此刻想必已经这么认为了。 现在如果硬要开口狡辩的话,非但不能把事情说清楚,反而还会有种不打自招,心虚了的感觉。 纪芙茵心头隐隐窜上一丝恼火,眸中划过一抹狠厉,到了这个时候,她总算是明白孙皇后究竟打的什么如意算盘了。 从银针上的变化来看,投入到她汤里面的毒,一定是某种烈性毒药,可是她与秀妃喝下的汤里,加的却是药性并不强烈,丝毫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毒药。 今天这汤,不管喝不喝,她纪芙茵都是死路一条! 喝了,她就会毒发身亡,就算追究起来,嫌疑最大的也是与自己有过过节的秀妃,而不是孙皇后啊;不喝,这两位娘娘同时毒发,只有自己完好无损,下毒的嫌疑自然而然就会落到自己的头上来,躲也是躲不过的。 孙皇后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会喝汤,或者一定不会喝汤,但她所布下的这个局,不管自己有没有将那汤喝入口中,自己的下场都是一样的——! 左选右选,横竖都是死的一个局,孙皇后还真真是好精妙的算计! 而且像这种时候,帝君就算面色如常,心里也一定是勃然大怒的,根本就不会给自己好好辩解的机会。纪芙茵轻轻攥紧拳头,等待着帝君的审判。 果真,帝君在看她的目光,目光当中已经浸透了失望与冰冷,微微一抬手,“押下去,交给刑部的人。” 刑部?!纪芙茵心头一颤,那地方,她虽然并没有去过,但她却听说过里面的可怕之处。 在前世,有不少胆敢与赵洛之对着干的大臣,都被他想法子用栽赃陷害的手段,送去了刑部,其中不乏体魄过人的几位将军。可在进去之后没多久,那几位铁塔一样壮的将军,就被折磨地奄奄一息,皮包骨头了…… 被送去刑部大牢的人,与其说是会被严格审问,不如说是会被用尽酷刑,屈打成招。 “帝君明鉴,臣女绝对没有做过投毒害人之事,臣女之所以会完好无恙,只是巧合罢了,如果没有证据,臣女绝不接受就这样被贸然抓入刑部大牢的下场!”纪芙茵在帝君的面前缓缓跪了下来,神态不卑不亢,一双黑白分明的清澈双眸静静地注视着帝君。 帝君脸色瞬间铁青了下来,“朕的命令,你竟然敢违抗?证据,皇后与秀妃现如今都中了毒,你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这就是最大的证据!如果不是你在汤中投毒,你又怎么会捏造谎言,拒绝喝下那碗汤?来人,给朕把她送去刑部!” 帝君一声令下,旁边的侍卫立即冲了过来,将纪芙茵牢牢地钳制住,强行将她向房门外拖去。 落玉跟青梅两个也慌了神,正想着要去求求谁,好让小姐免了这牢狱之苦,岂料纪芙茵刚被钳住了手臂,她们两个也被人用押犯人的姿势给押了起来! “冤枉!帝君!我们小姐真的冤枉啊!”落玉二人奋力挣扎着,不停地对帝君喊冤,可她们两个的叫嚷,却只让帝君的脸色越来越铁青了起来。 纪芙茵心里暗呼一声不妙,如果再这样下去……帝君要是一个暴怒,恐怕就会直接将她们给赐死了……! 第237章第 惊天逆转 就在纪芙茵险些要被拖出去的时候,拉着他的侍卫忽然停下了动作,一名身形修长挺拔的男子跨过门槛,走了进来,银色绣龙纹的袍子贵气十足。 “参加太子殿下。” 顾含谦没有回应那些行礼的人,视线从纪芙茵的脸上淡淡扫过,一双狭长狐目当中,似是有一抹冷光掠过。 “父皇,芙茵她为什么会……?”顾含谦开了口,话语当中的恭顺,将眼底的那一丝怒意隐藏的极好。 帝君冷冷回应,“你要是想要为了她求情大可不必,她做了什么,你自己来问她。” 顾含谦转过身,如刀锋般森冷深刻的目光缓缓从她身旁侍卫的身上划过,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只是看到他的眼神,那两名侍卫就下意识地心头一颤,本能地松开了纪芙茵。 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纪芙茵平静道:“今天是秀妃娘娘邀请我来,席间不知道为什么,在喝过汤之后,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就中了毒,我因为没有喝那汤而躲过一劫,所以现在有人怀疑,那毒是我下的。” 顾含谦微微挑起眉梢,看向她,“你为什么没有喝汤?” “我不喜欢带有腥味的东西,所以才找了个借口,没想到竟然会让我碰巧躲过一劫。”纪芙茵无奈道,“我也不知道事情竟然会这么巧,会被怀疑也是应当。但这件事,当真不是我做的。” 见顾含谦像是又要说什么,帝君面色阴沉地截住了他的话,“太子你不必为她狡辩了,这毒,分明就是她下的。” “父皇误会了,儿臣并没有想要替什么人狡辩,只是这件事,父皇不觉得有些蹊跷么?”顾含谦皱眉,“如果毒真的是她下的,姑且不论她是不是对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有什么不满,一个稍微有些思考能力的人,都不会选择在今天下毒。” “就像是现在大家所看到的,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两个人全部都中了毒,只有她一个人碰巧躲过一劫,不管怎么看都是她最可疑,一个想要毒杀别人的人,怎么会让自己陷入如此明显的境地?” 帝君面色稍稍有些缓和,却仍旧不肯松口放了纪芙茵,“话虽这么说,但谁知道她是不故意这么做的?反其道而行之,反而会更加没有嫌疑。” 顾含谦轻轻摇头,“就算是那样,可这毒,她又是怎么下的呢?在汤做好,从小厨房端来,直到摆在桌上,她都没有机会接触那汤,所以这汤一定是在制作的过程中被人给下了毒。” “芙茵在宫里面,信得过的总共就这两个丫头,她们两个可是没有机会进到锦绣宫的小厨房的,这毒如果真的是她下的,难道她会变戏法不成?”顾含谦笑道,“所以,父皇一定是误会了。” 帝君脸色阴晴不定,像是正在犹豫该不该听太子的意见,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名瑟缩在墙角的小宫女突然扑了出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众人面前,“奴、奴婢知道那毒究竟是谁下的!” “你不是皇后身边的宫女么?”帝君眯起眼睛,看了那宫女几眼,像是认出了她来。 “是,奴婢名叫叶紫,是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跟在娘娘身边已经三年了。” 帝君看着她,面色有些狐疑,“你说,你知道到底是谁下的毒?刚才为什么没有告诉朕?!” “奴婢……奴婢实在是害怕不敢讲!”叶紫的脸色涨得通红,紧张地说话也有些磕磕巴巴的,“奴婢原本不打算说的,奴婢实在是怕,可是……” “可是如果要冤枉了纪二小姐的话,奴婢也实在有些看不下去,奴婢可以说出下毒的人是谁,但请求帝君,在奴婢说完之后,可以开恩放奴婢出宫!” 帝君目光一沉,“朕允了,你说!” “下毒的人是……是皇后娘娘!”叶紫颤抖着声音,“是皇后娘娘下的毒!” 叶紫的话刚一说出口,房间里头的气氛顿时凝重到像是凝固了起啦,帝君的脸色变得比之前听到皇后与秀妃中毒时还要难看,“大胆贱婢,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帝君明鉴!奴婢没有欺瞒任何人,下毒的人的确是皇后娘娘!”叶紫抬起头,惶恐地看向帝君,“皇后娘娘她早就想要对秀妃娘娘下手了,皇后娘娘平时就经常一个人抱怨,说是自己空有这个皇后的名头,却根本得不得帝君的恩宠……” “皇后娘娘很是不满帝君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秀妃娘娘的身上,心里的积怨一天大过一天,所以……所以就计划了今天,让奴婢在端汤的时候,找机会把毒药放到汤里面,说是要跟秀妃那个……那个小贱人同归于尽!” “放肆!”听到小贱人三个字,帝君终于忍不住勃然大怒。 “帝君饶命,帝君饶命啊!这些话都是皇后娘娘说的,奴婢也只是不敢违抗娘娘的命令,所以才做出了下毒的事情!”叶紫吓得抽泣了起来,“是秀妃娘娘的人把汤做好的没错,但是今儿负责传菜的人是奴婢,奴婢所言不虚,求帝君明鉴!” “污蔑皇后可是死罪,你说的当真是真的?”帝君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纪芙茵屏息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彻底地松了下来,看这小宫女的样子,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想要栽赃给皇后,证据应该是已经准备好了,只要将那证据拿出来,自己投毒的嫌疑就可以被洗刷干净了。 叶紫像是把心一横,“帝君若是不相信的话,奴婢有证据可以呈给帝君!就在娘娘床头的首饰盒里,最下面有个夹层,里面就藏着毒药,帝君要是不相信奴婢的话,派人一搜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帝君凝眉,神色凝重,半晌,才作出了决定,“太子,你带人去搜一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顾含谦点点头,带着几名侍卫快步走了出去,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顾含谦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只小小的纸包,“父皇,这是从皇后娘娘首饰盒找到的,是不是毒药,儿臣就不清楚了。” “太医,看看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跟秀妃她们中的毒,是不是同一种东西。” 帝君一声令下,旁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太医,连忙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拆开了那纸包,对着里面的东西又是放在手里捻,又是挑一小撮轻轻放在鼻子前面嗅,过了半晌,才战战兢兢地开口。 “回禀帝君,现在已经看不太出了,但是有极大的可能,是同一种东西。” 太医的话一说出口,帝君的脸色就像是打翻了墨水的池子,阴霾一团团地在脸上浮现出来。 所有人在瞬间都冒出了冷汗,帝君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谁都不敢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良久,帝君才铁青着脸,缓缓开口道:“今日之事,尚且缺乏证据,在没有将真相调查出来之前,谁若是敢多说一个字,朕定会严惩不贷!” 说罢,愤怒当中的帝君,立即便拂袖而去,留下满屋子已经吓得快要呆了的人。 其实有顾含谦从栖凤宫搜出来的毒药,又有那名小宫女的证词,完全已经可以认定孙皇后的罪名了,但前皇后凉莲羽参与谋杀太子,已经算是大业后宫的丑闻一桩了,要是新皇后又以妒害嫔妃为由被废,他这个帝君,可就真的是连一点颜面都没有了。 帝君一走,跟来的那些侍卫也急匆匆离开了锦绣宫,没有了舒服,落玉二人连忙跑上前,“小姐没事了吧?!” “没事了。”纪芙茵对着她俩笑了笑,又看向顾含谦,“说起来,今天这件事还是要多谢太子殿下及时出现,否则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要在刑部受罚了。” 扫了一眼四周,顾含谦轻轻一笑,语调有些低沉,“之前你说,皇后做主,让秀妃与你和解,我就觉得事情可能会有变,早早就派人在这里盯着了。” “这次算是有惊无险,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你是怎么买通皇后身边的叶紫,让她来供出皇后的?那毒药你竟然也能早早地准备好……” 听着纪芙茵的话,顾含谦的神色慢慢有了变化,直到她说完,才有些纳罕地开了口,“芙茵,那宫女不是我安排的。” 纪芙茵一怔,“不是你?那送皇后宫里搜出来的毒药呢?” “也跟我没有关系。”顾含谦沉声道,“我只是按照那宫女说的,去到栖凤宫搜了一下,果真就从皇后的首饰盒里面看到了这东西。” “我一开始的确是要赶来想办法救你的,但是皇后身边的宫女,还有那首饰盒里面的毒药,完全与我无关,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与你无关?”纪芙茵微微张大了嘴巴,这一切,难道不是顾含谦为了救自己脱困而事先设计好的? 可是……又能有谁知道皇后今天会在汤里下毒,又有谁会买通了皇后身边的婢女呢? 第238章 疯了的九少爷 “先别想这些了,这次有惊无险就好,你先回去琼华阁歇息着吧,这次你也受惊了。”顾含谦道,视线有意无意地扫过身后的叶紫,“我尽量赶在她消失之前,看看能不能搜查出什么来。” 顾含谦的意思她再清楚不过,不管叶紫说的是真是假,她既然在帝君以及这么多人的面前,说出了这个“秘密”,帝君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活太久的了。 虽然都说大业帝君仁慈,可再仁慈的君王,如果不能做到杀伐果决,最终也坐不到君王的位置。 回到了琼华阁,天上又淅沥沥地飘下了小雨,端着青梅送上来的压惊茶,纪芙茵眉心的结却久久都解不开。 原本这件事,一定是孙皇后布下的局没错,可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后身边的宫女,又将这一切给反转了? 看出她内心的心事,正在做针线活的落玉,咬断了手中的线,压低声音道:“小姐,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静娴郡主做的?” “她?”纪芙茵凝眉想了想,摇摇头,“可能性不大。” 叶紫是孙皇后的贴身侍女,恰好孙妙琼在宫里的时候,都是轮到叶紫在孙皇后身边当值,她没有任何机会接受孙妙琼的收买,连单独与她对话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更何况,推算一下时间,在孙皇后有心布下这个局的时候,孙妙琼已经回去了孙府一小段时间,她绝不可能在知道孙皇后的计谋之后,又能瞒天过海,将信息送到宫中,隔空就收买了皇后的贴身婢女。 “小姐还是别心烦了,没准等小姐不想的时候,答案自己就出来了呢。”落玉见她心烦,连忙安抚她道。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左右反正也想不出来,暂时不想就不想了。落玉,你说赶明儿我们去探望皇后与秀妃的时候,要带些什么东西好?” “这时候……小姐还要去呀?奴婢是看不太懂那些弯弯绕,但奴婢也明白,是有什么人想要害小姐的,小姐这时候是不是避嫌一点比较好?” 有些无奈地看向落玉,纪芙茵摇摇头,“皇后娘娘与秀妃娘娘卧病在床,后宫当中的每个人都理应去探望。如果别人都去了,只有我不去的话,到时候必定会有闲言碎语传出,说我不懂礼数的。” “那小姐要准备些什么?奴婢这就着手去准备。” “吃的一定不能送了……”纪芙茵扫了一眼窗口处,用火盆熏开的几盆花,“就带上盆花吧。” “是。”落玉应了声,“小姐要带哪株?” “随意吧。”纪芙茵按了按有些发胀的额角,在宫里头的日子,还真的是一天比一天的举步维艰了…… 次日,栖凤宫。 看到从里面鱼贯而出的后宫嫔妃,纪芙茵侧身立在一旁,一一行过礼,之后才捧着那花,进入了栖凤宫。 看到栖凤宫里面明显多了的侍卫,纪芙茵心下了然,就算没有全信那宫女叶紫的话,帝君的心里也还是对孙皇后起了疑心。 一进到里面,纪芙茵立即见到了一个很不想要见到的人。 孙妙琼正端着一碗汤药,小心翼翼地喂到孙皇后的口中,那一双绝美的眼眸当中透露出来的担忧,不像是侄女,反倒像是亲生女儿一般。 如果不是早就看穿了孙妙琼对待孙皇后的心思,就连纪芙茵自己,恐怕都要以为孙妙琼她对孙皇后真的是一心一意的孝敬了。 “臣女见过皇后娘娘,愿皇后娘娘早日康复。”纪芙茵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示意落玉将花放到一旁的桌上,“吃穿用度,娘娘这里什么都是不缺的,臣女就带了盆花来,开的热热闹闹的,娘娘看见了心里也欢喜。” 孙皇后倚在床头,表情有一丝无奈的凄苦,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本宫明明就是被什么人给害了,反而却要被怀疑,本宫心里哪里能欢喜的起来?” “姑母快别这么说。”孙妙琼眼睛一红,“姑母的为人,帝君总是明白的,现在只是听信了那些小人谗言罢了,姑母别太放在心上。” “罢了,罢了,那些个不开心的,现在就不提了。”孙皇后摇了摇头,看向孙妙琼,“刚刚你说有什么事情来着?” 孙妙琼的神色一顿,像是在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一般,“算了姑母,姑母您现在这个样子,要先好好休养身体才是,等姑母的身体好了,我再告诉您也不晚。” 她那吞吞吐吐的样子,反倒是更加令人起疑,纪芙茵冷眼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孙妙琼不会无备而来,她倒是也想要听听,她又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果真,她这么一说,原本还不怎么起疑的孙皇后,反倒是更加想要知道,催促她道:“是什么事情,你只管说就是了,你这样悬着,本宫心里反倒是好奇的很。” “姑母……”孙妙琼眼眶一红,颤抖着声音,眼泪竟真的滚落了下来,“姑母,孙家……出事了。” 孙皇后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出事?出了什么事?” “是九弟,九弟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前几天从宫里回去之后,整个人就开始变得不对劲了。”孙妙琼悲泣道,“一开始只是躲着人,后来就开始疑神疑鬼,见了谁都说人家是要杀了他,终日疯疯癫癫,不成样子……” “正儿他疯了?!”孙皇后大惊,原本就透着一丝病怏怏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他人呢?!他人现在怎么样?!琼儿,你九弟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也许是关心则乱,加之原本因为毒药的关系,孙皇后的脑袋有些迷迷糊糊的,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这房间里面还有纪芙茵在,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第一反应给吐了出来。 孙妙琼连忙摇头,看向孙皇后的神情格外地楚楚可怜,“姑母,我从小就牢记姑母您的教诲,与这个相依为命的九弟向来感情笃深,对他也是照顾的百般体贴,我也不知道九弟他这到底是怎么了呀……” 还不等把话全都说完,孙妙琼的眼泪就扑簌簌地落了下来,眉心微微拧在一处,脸上那隐忍的神情,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开脱。看到她的这副模样,想必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她,更别提原本就对她很是信任的皇后了。 像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孙皇后问道:“有没有找大夫给正儿好好瞧瞧?” “我正想求姑母呢,九弟他现在身体倒是没什么,只是一天天的疯疯癫癫,都城有名的大夫我都已经为他找遍了,可都不见效,所以我想请求姑母,从宫里找几位太医给九弟好好瞧瞧。”孙妙琼用帕子揩了揩眼泪,抽泣道。 “这有什么求不求的,你这就回去,去太医院带人出宫,好好给正儿瞧瞧!”孙皇后着了急。 “是,姑母,那我先去带太医回府,改日再来看您。”孙妙琼对着孙皇后盈盈一拜,便转过身,退出了房间。 孙皇后对着纪芙茵摆了摆手,身体明显已经没什么力气了,恹恹道:“你也回去吧,本宫现在身子乏得很,想好好睡上一觉。” “臣女告退,还请皇后娘娘多保重凤体。”纪芙茵恭顺地应了,缓步退出了皇后的房间,可当她离开栖凤宫之后,却见到不远处的墙边,孙妙琼正稳稳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小姐?”落玉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眼。 “怕什么,她总不能吃了我。”纪芙茵淡淡一笑,走上前,“郡主是在等人?” 孙妙琼笑了笑,看向纪芙茵的眼神却有些冷冰冰的,“二小姐还真是好心,自己躲过了一劫,还要惦记着提醒与自己不相干的人。” 一听她这话,纪芙茵立刻便明白了,孙妙正同孙皇后哭诉的事情,应该是被她给知道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句话郡主总不会没有听过吧?我能猜得出是你,九少爷为什么不能?” 孙妙琼的脸上现出一丝鄙夷,“他如果能够看得出来,也就不会像个傻子一样,被我玩弄于鼓掌这么多年了。” “他以前是不是傻子,我不知道,但从今往后,九少爷就真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傻子了,恭喜郡主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纪芙茵淡淡笑道。 孙妙琼眸中划过一抹厉色,“这次如果不是他多此一举,去向姑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我也不会……” “郡主是想要说,如果九少爷不去向皇后娘娘告状,郡主就会大发慈悲,不但会留他一条小命,还会让他的生活高枕无忧?”纪芙茵斜斜挑眉,话语之中毫不掩饰地夹杂了一丝嘲讽,“郡主在派人追杀我们两个人之前,九少爷可是还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 看孙妙琼脸色一变,纪芙茵又微微一笑,“不过郡主你也大可以不必担心,九少爷是在孙家疯了的,日后会不会好起来,不也还是要由郡主你说了算?” 第239章 秀妃大闹 “郡主你也不需要刻意来挑我的不痛快,俗话说的好,来而不往非礼也,郡主你为了我做过了那么多,我只是稍稍回敬一下郡主,实在不值得郡主大动肝火,觉得不痛快。”纪芙茵轻柔一笑,目光不卑不亢地看向孙妙琼。 以往的孙妙琼,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当面对抗过,脸色立即一沉,低喝道:“纪芙茵你好大的胆子,就凭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的女儿,也敢这样来同身为郡主的我放肆!” “郡主言重了,我从一开始对待郡主就是温言相向,什么时候无力放肆过了?郡主也不要想太多才是。”纪芙茵对着她微微福了福身子,“我现在还要去探望秀妃娘娘,失陪了。” 看着纪芙茵从容走远的背影,孙妙琼那一双美艳的凤眸微微眯起,一抹狠厉的冷光从眼底一闪即逝。 这个讨厌的女人,留着她一天,自己就多不痛快一天!孙妙琼暗暗地咬了牙,再侧过身的时候,神色又恢复到了像是仙女一般的柔和,步履娉婷地向太医院走去。 一进到锦绣宫,里面的场景可比冷清清的栖凤宫不知道热闹了多少倍,里面不停地传出秀妃愤怒地尖利唾骂声,时不时地还会传来不知道是i什么东西,摔在地上被砸成碎片的声响。 从那里头的响声听起来,秀妃大概是恢复的差不多了,看起来可比那躺在床上的孙皇后精神多了。 看见她进来,一个宫婢模样的人悻悻地小跑过来,“纪二小姐可是来探望我们娘娘的?” 扫了紧闭的房门一眼,纪芙茵问道:“秀妃娘娘这是怎么了?” “娘娘这会正在里头大发雷霆呢,闹着要去找皇后娘娘算账,奴婢们好不容易才拦了下来,这不,娘娘正在里头砸东西泄愤呢。”小宫女苦着脸说,“纪二小姐还是先回去吧,这会儿可不是探望我们娘娘的好时候呢。” “秀妃娘娘为什么要去找皇后娘娘算账?”纪芙茵又问道。 “这还用奴婢说么,昨儿纪二小姐不是也在么。”小宫女没有要隐瞒的意思,“做儿叶紫不是说,是皇后娘娘下的毒么,帝君不让说,可今天也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不小心让我们娘娘知道了。” 小宫女叹了口气,“我们娘娘向来是性子直的,眼里揉不得半点砂子,一听说了这个,就闹着要起来去跟皇后娘娘对质呢,纪二小姐还是快走吧,娘娘刚才还差人去请了帝君,想必是快要来了。” “多谢你的提醒,好好伺候你们娘娘。”示意落玉拿了点碎银子给了那宫女,纪芙茵转身离开了锦绣宫。 等到晌午的时候,顾含谦到了琼华阁,一进门第一句话便是,“秀妃娘娘跑去栖凤宫狠闹了一场,你知道么?” 纪芙茵正在给莫欺剥小核桃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他,“帝君今天不是去到锦绣宫安抚秀妃娘娘了么?” 有帝君在,秀妃要是还能打到栖凤宫狠闹了一场,那还真是有点太不把帝君放在眼里了吧,就算再怎么得宠,做出这种事来,帝君也应该不会偏袒她了才是。 “秀妃娘娘的人到时,父皇正在同我商议边疆防御的问题,就没有过去,谁知道秀妃娘娘竟然一时冲动,就跑去了栖凤宫。”顾含谦坐了下来,“口口声声说是要好好问一问皇后,到底为什么要毒害了她。” 拍了拍手上的碎屑,纪芙茵问道:“那皇后又是如何回应的?” “听下人说,皇后被秀妃咄咄逼人给逼得泪洒当场,赌咒发誓说自己是被人给栽赃陷害了,父皇倒是还没有表态什么,不过……话语之间,已经是有想要废后的意思了。” 秀妃向来都看不惯孙皇后抢走了后位,这次又有这么难得的机会,当然会不遗余力地想要将孙皇后从后位给拉下来了,就算不能成功,哪怕只能给对方心里添堵,她也是很乐意做的。 “这次皇后娘娘怕是在劫难逃了,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不是她做的,她也没有办法狡辩了。” 顾含谦眉心一紧,“人证大概是找不到了。” “那叫叶紫的宫女已经出宫了?”刚一说完,对上 顾含谦的视线,纪芙茵一怔,“死了?!” 点点头,顾含谦道:“今天一早,尸体就被人在一个池子里面发现了,说是不小心掉进水里淹死的。” 不小心,哪来那么多的不小心,那倒霉的小宫女,应该是被人给利用完了,怕她说漏了嘴,所以才下了狠手吧。 喝了几口茶,顾含谦又想起什么似的,“不过,父皇虽然已经有了要废后的念头,但是这件事秀妃闹得太大,皇祖母也知道了。” “太后娘娘的态度又是怎么?” “皇祖母向来是不怎么喜欢多管闲事的,但是这次,皇祖母的意思却很明确,除非有法子让皇后亲口承认,否则就绝不允许废后。”顾含谦道,“皇祖母还说,后宫里面的斗争,她看的比谁都多,这件事,最多只有两成的可能是皇后自己做的。” “剩下的八成,也就是被旁人给陷害了。”纪芙茵说道,“这道理谁都说的出,可那小宫女说的话,大家可都是实实在在听到了的。” “这谁又知道呢,总之,皇祖母很反对废后的事情,可是又不能太过偏袒皇后,让秀妃受委屈,所以皇祖母就想了个折衷的法子。给皇后七天时间,若是能找出下毒的元凶,那就一切风平浪静,若是找不出,当天就要废后。” 纪芙茵笑了笑,“秀妃应该是不答应的吧。” “你猜对了。”顾含谦笑道,“秀妃在听到皇祖母的这个决定之后,很是不满,却也拗不过皇祖母,只能勉强应了,但是听说在回去锦绣宫之后,秀妃可是又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呢。” 纪芙茵微微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将顾含谦眼前的茶杯再次斟满。 太后做出的这个决定,别说秀妃不满,就连她也是很失望的。太后这么做,明显就是在偏袒皇后,故意给她留了一条生路。 虽说现在还背负着下毒的嫌疑,但只要废后的诏令一天不颁布,她就还是她的皇后,在这后宫当中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找出元凶不会太容易,但为自己找一个替罪羊,却一定不难。 更何况,她还给了她整整七天的时间,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她想尽一切办法,来为自己物色一个完美的,又不会出现任何纰漏的替罪羊了。 轻轻搁下手中的茶壶,纪芙茵的眸中掠过一道寒意,本以为这次可以借光,轻松扳倒皇后,可没想到皇后还有太后来为她撑腰。 晃了晃杯中的热茶,纪芙茵的眉心微微拧起,脑中将那一天的景象重新回想了一遍,可不管怎么想,都发现不了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那叫叶紫的小宫女,到底是谁安排来对皇后反咬一口的?又是谁能够在这森严的皇宫当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她推下了湖? 在这深宫当中,这互相来去的阴谋算计不可怕,可不管是什么样的诡计,多少都应该留有一丝线索才对,但这一次,她竟然连一丝端倪都察觉不出…… 拢了拢耳边的发丝,纪芙茵缓缓吐出一口气,想必这一次,用不了七天那么久,皇后就可以“洗脱”自己的嫌疑了。 事实正如纪芙茵所想的那样,在第四天的时候,周才人就被五花大绑,送去了帝君的面前。 据说当时帝君正在御书房与大臣们商议政事,周才人的供词也就被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她说自己进宫多年,从来都得不到帝君的青睐,虽说生下了十一皇子,可却并没有母凭子贵,母子二人在宫中备受冷落。 眼看着曾经与自己差不多境地的妃子,竟然爬上了皇后的位置,她心中妒火难平,就花尽所有的积蓄,买通了皇后身边的人,来了个栽赃陷害。 周才人在宫中是出了名的老实人,向来都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她会做出这种事情,帝君自然是不相信的,立即便派了人去搜宫,周才人那里没有搜到什么,倒是在叶紫事先整理好,准备离宫时带走的包袱里,发现了不少周才人戴过的首饰。 证据确凿,加之周才人又将自己如何命令叶紫行事的细节,说的一点不差,所有人就都相信了她的话。帝君听完之后立即便勃然大怒,竟一脚将那周才人踢得硬生生吐了血。 为了起到警示的作用,帝君当即便将周才人打入了冷宫。而在进到冷宫之后的第二天,冷宫里面就传出了消息,周才人她一时想不开,撞墙自尽了。 这消息传到琼华阁的时候,落玉同青梅很是感慨了一把,尤其青梅,眼圈都有些红了。 “那周才人,可是个好人呢,奴婢在宫里见过她几回,每次都是和和气气的模样。”青梅叹口气,止不住地怜悯,“怎么就能让人给逼得硬是认了那不该认的罪呢。” 第240章 性命换前途 “周才人是可怜,但绝对不是你所说的那样,是被人给逼得,硬认下了那原本不该自己认的罪。”纪芙茵淡淡道,“后宫当中的女人是阴毒不假,但是周才人的个性,却是没什么人能够逼得了她的。” 在前世,她曾经见过周才人一面,也了解到不少有关这个女人的事情,在后宫,如果说所有的女人都是披着一张美人皮的贪婪狰狞的恶鬼,那么这个周才人,就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清莲。 她不善于阿谀敬奉,也不喜欢使用手段来同后宫妃嫔争宠,是一种本性的恬淡,让她从来都没有争抢什么的念头,只是带着儿子,平平静静地,在这血雨腥风的后宫当中过着近乎隐居的日子。 像这样的女人,如果说会因为嫉妒后位,而用尽所有的积蓄,之为了毒死在帝君面前最得宠的两个女人,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青梅咦了一声,有些好奇地看着纪芙茵,“小姐没见过那周才人吧,怎么就能了解到她的性子呢?” 纪芙茵随意地哦了一声,“周才人前些年也算是大业小有名气的才女,之前我曾经听祖母提过,所以才会稍有了解的。” “那像这么一个性格清冷的人,怎么会甘心替皇后娘娘背了这黑锅?”青梅越发不懂了,“按照常理来说,这种性格的人,应该是宁死不屈的才对,那她怎么又会甘心做了别人的替死鬼?|” “要我猜的话……原因应该处在十一皇子的身上。”纪芙茵若有所思,周才人可以清清冷冷过一辈子,但她的儿子毕竟也是皇子。 再如何平庸,再如何不得父皇宠爱,只要身为皇子,心里多多少少都会对那张龙椅有所渴望。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次皇后之所以会把替罪羊的目标锁定在周才人的身上,应该是同她的性命做了一笔交易。 “交易?” “没错。”纪芙茵点点头,“如果只是利用十一皇子的安危来胁迫她的话,周才人是不会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的,就算是皇后,想要危及到一个成年皇子的性命,也不是说说那么容易的。但是……” “但是你们别忘了,皇后膝下无子,虽说是将六皇子认在了自己的名下,可这段时间,六皇子与皇后根本就不亲近,也是宫里的人有目共睹的。而孙皇后的支持,对于一个皇子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所以我想,孙皇后大概就是以十一皇子的前途,来同周才人做了交换。只要她肯替自己备下这个黑锅,然后想法子自尽,堵住那悠悠众口,身为皇后的她,就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辅佐十一皇子,就算坐不上龙椅的位置,也会让他有一个最好的前途。” 青梅听得身子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落玉也忍不住插嘴道:“奴婢还是不怎么明白的,小姐,那周才人聪明过人,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相信了皇后的话?要知道,她人一旦咽了气,可就没人知道她们的交易了,皇后要怎么做都是她的自由了。” “等你有了孩子的那一天,也许你就会懂了。”纪芙茵缓缓地叹了一口气,目光却有些摇曳。 “为人母者,不管自己是要付出多大的牺牲,可只要能够为自己的孩子博得一丁点的前途,那也都是乐意的。周才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是在下一个很大的赌注,可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再危险的赌局,她还是愿意将自己的性命给押进去。” 再怎么机智过人的聪慧女子,只要一牵扯到自己的至亲儿女,就会将自己的原则一再打破,这种爱有时候还真有些让人道不出究竟是可敬还是可叹。 周才人的故事,听得落玉两个人又是忍不住一阵心酸,落玉忍不住问道:“那……小姐,你说皇后娘娘她,会记着周才人的好,好生对待十一皇子么?” 纪芙茵淡淡一笑,“周才人在皇后的阴谋里面,就只是一颗棋子罢了,谁会老老实实地完成对一颗棋子的承诺?” 落玉又是低低的叹了一声,眼眶有些发红,“周才人拿命也没能给十一皇子殿下换来什么好前途,这也算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了吧。” “好了,你们两个,也都是已经在后宫生活过一段时间的人了,难道还看不懂么,在这里最基本的生存法则,就是永远都不要为了别人的故事感慨,也不要那么轻易的就去同情谁。” 搁下手上的东西,纪芙茵看了看她们两个,挥挥手将一旁完全都还没有听懂的莫欺喊了过来,“之前都没有好好带莫欺在宫里走走,今天就当是散散心,咱们到琼华阁外头走走去。” 落玉两个知道她是看她们心里难过,借着莫欺的名头让她们也出去走走,心里感激,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手脚俐落地为纪芙茵取来了披风。 除了琼华阁,沿着一旁偏僻些的道路,主仆四人正慢悠悠地走着,在走到拐角处的时候,突然不知道什么东西,竟一头扑在了那从灌木当中。 纪芙茵吓了一跳,“什么人?!” 在宫里,应该不会大型的猛兽才对,纪芙茵壮着胆子,上前一步,却听到几声细微,却充满了怒气的呢喃声,再上前一看,那对灌木丛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名成年男子。 “这是……十一殿下?!”纪芙茵惊诧不已,十一皇子怎么会在这里?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有些不正常。 扭头看了看四周,没什么奇怪的人追过来,纪芙茵凝眉思索了片刻,示意落玉与青梅不要发出声响,小心翼翼地将他搀扶了起来,让他靠在墙边坐了起来。 “十一殿下还好么?要不要我去找人将太医叫来?”纪芙茵低声问道。 十一皇子赵念安的眼睛半睁半闭,整个人都像是处在半梦游的状态,整个人看起来似乎有些动弹不了,可脸上却有一层愤怒的杀意涌动,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纪芙茵一般,口中还在不停地低语着什么。 这一次,靠的近了的纪芙茵可听得清清楚楚,赵念安的口中不停说着的,是:“我要杀了皇后……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纪芙茵微微一惊,难道说,周才人的事情,赵念安都已经知道了?否则的话,他怎么会在周才人死后,情绪变得如此反常? “十一殿下,不可胡言乱语,仔细隔墙有耳!”纪芙茵盯着他,可对方却像是根本就听不进她说的话一般。 “她逼死了我娘亲……我要她死,我要她死!” 纪芙茵眉心紧紧拧了起来,如果他再这么一个劲地胡言乱语下去,到时候先死的人可就不是孙皇后了。 左右小心地看了看,纪芙茵从头上拔下一根珠钗,尖尖的一端在从她头上取下的时候寒光一闪,扯住赵念安的袖子,纪芙茵对准他的指尖,用力地扎了下去—— 只听赵念安闷哼一声,指尖顿时渗出了血珠,刚才还迷迷瞪瞪的眼睛,也在瞬间有了些许亮光。 赵念安呻吟一声,表情有些痛苦,嘴里却不在继续嚷着要杀了皇后之类的话了。 落玉跟青梅早就看的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把皇子扎伤,这实在是…… 纪芙茵却像是压根就忘了刚才自己做了什么,不慌不忙地把珠钗带回到头上,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十一殿下可清醒些了?” “你是……什么人……”赵念安的神智恢复了一些清醒,但看起来还是有些虚弱地靠在墙上。 纪芙茵挑了挑眉,盯着赵念安的眼睛,声音如同自雪山上潺潺流下的冰泉,“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十一殿下记得周才人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一听到周才人,赵念安的眼神当中又迸发出一丝狠厉的光,可在他有下一步举动之前,只听纪芙茵又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你若是能体谅周才人的一片苦心,就该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种结局,至少也不要一时冲动将自己的性命也搭了进去,让死了的周才人白白牺牲。” 赵念安的牙用力地咬着,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濒临喷发的火山,可这一次,他虽然愤怒,却死死地咬住了牙关,没有吐出半个字了。 就在这时,一行宫人从前方的拐角急匆匆地跑过来,看到靠在墙角坐着的赵念安,又看到站在他身边的纪芙茵。领头的太监神色顿时一变,转而又满脸谦卑讨好的笑着,对着纪芙茵行了个礼。 “奴才见过纪二小姐,纪二小姐这是要去哪里?” “你们是他的下人?”纪芙茵扫了他一眼,看到了他眼底的惊惶,她知道他是在怕什么,语调微微抬高,像是有些责备地看向他。 “你们是怎么当奴才的,就让十一殿下这么坐在这里?我碰巧路过,还将我给吓了一跳!正要问一问殿下是怎么回事,你们就过来了。十一殿下这是怎么了?” 第241章 十一皇子 听她这么说,大概就是没有听到赵念安先前说的那些了,领头的小太监脸上的神情顿时放松了下来,格外抱歉地对着纪芙茵弓了弓身子,就在这个时候,已经有人将赵念安给抬了起来。 “不瞒二小姐,周才人的事情,您也该听说过了,我们殿下与才人向来母子情深,才人出了这种事,殿下受不得刺激,一时间竟有些胡言乱语了起来。” “奴才们怕他在这宫里乱冲乱撞,惊扰到了什么贵人娘娘可就不好了,所以奴才们就去向太医讨了安神的汤药,谁曾想那药力并不是太足,奴才们一个没看住,殿下他就跑没了影,一个劲的要去看才人呢……” 说到死去的周才人,那小太监忍不住揩了揩眼泪。 “原来是这样,这次也就算了,往后你们可要看好了些,要是真冲撞到了谁,你们殿下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纪芙茵说道,“回去伺候着吧。” 小太监对着纪芙茵感激地行了礼,转身飞快地赶上了那搀扶着赵念安向前走的一行人。 落玉的背后早就渗了一层的冷汗,“小姐,这十一殿下是怎么知道的?” “这有什么难的,周才人在死前,一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母子连心,只要暗处留心了些,再旁敲侧击地问一下周才人身边的下人,就算是猜也能猜个**不离十。”纪芙茵扫了一眼远处那已经模糊的背影,“只是没想到,十一皇子竟然是个如此重感情的人。” 对自己的母亲感情如此之深,不知道等到孙皇后说出想要将他收在名下的时候,这赵念安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是不管他将来是死是活,只是萍水相逢的她,对他提点的那几句已经是最大恩惠了,至于之后他会怎么样,纪芙茵还是丝毫也不关心的。 就在这件事过去了两天之后,纪芙茵预料当中的事情果然发生了。 只不过这次,是由太后出面,说是看十一皇子无辜,不该受到其母连累,做主将他认在了孙皇后的名下。 与赵洛之认在孙皇后名下的那次相比较,这一回简直可以算得上是隆重,太后甚至还亲自设宴,邀请了后宫所有的妃嫔,只为了宣布要将赵念安认在皇后名下这件事。 纪芙茵自然也在邀请之列,正巧能够得此机会,既距离地看到了赵念安的脸。 上一次的赵念安被灌了药,整个人看起来都像是梦游一般,衣衫不整,脸也是挎着的,这一次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同上一次看到的那个狼狈的十一皇子相比较,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坐在孙皇后身旁的赵念安,一身杏白色衣衫,两道浓墨一般的剑眉斜插入鬓,双目晶亮,灿若星辰,英挺的鼻梁之下,两片薄唇的弧度就像是被什么能工巧匠,一刀刀精雕细琢而成一般。 这样的赵念安,着实算得上一名美男子了,只是在他那淡然似水的神情下,纪芙茵却隐隐能够察觉到,潜藏在他身体里面的,无穷的愤怒与仇恨。 当孙皇后对着他温柔地微笑,继而宣布他从此便是她的儿子了之后,纪芙茵原本还以为,按照赵念安的性格,定然会对孙皇后发难,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赵念安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顺从的笑容。 尽管他的眼睛还像是结了厚厚一层冰的冰冷水面,可他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么的真诚。 能够将自己的怒意隐忍到这个地步,这赵念安看起来也不算是太冲动。纪芙茵又多打量了他几眼,在看向他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目光,似乎有意地也在看向自己这边,但当自己想要证实看过去的时候,他又瞬间将他的目光给移开了。 宴席散后,所有的妃嫔都带着自己的下人,三三两两地或走路,或乘一顶软轿,分散回去了自己的住处。 在快要回到琼华阁的时候,一个杏白色的身影突然从眼前闪了出来,吓得青梅往后一缩,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时,连忙附身行礼,“奴婢见过十一殿下。” 同她淡淡地道了一句起来吧,赵念安的眼神毫不掩饰地落在了纪芙茵的身上。 “十一殿下找我有事?” “那天我遇到的人是你。”赵念安的眉心因为严肃而微微有些皱褶。 听他说起这个,纪芙茵就知道,他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话要讲,看了看不远处的琼华阁,又看了看僻静的四周,回过视线,对赵念安道:“十一殿下应该也知道我的身份吧,男女授受不亲,殿下应该不介意有什么花站在外面说清楚吧?” 与赵寒逸的来往虽然多,可是在他来的时候,十有**会挑选顾含谦也在的时间,就算来再多回,传出去也只是朋友之间的寒暄。 但赵念安可就不同了,第一次见面的皇子,又是在夜里,如果让他进到了琼华阁,保不齐第二天,这宫里就会有什么关于自己不贞的流言传出了。 赵念安像是并不在意这些,他摆手,示意自己的下人退后到一旁,视线直直地看向纪芙茵,“你是不是都知道?” 纪芙茵面露无奈,“十一殿下问的是什么?我知道的事情有很多,不知道的也有很多,殿下问的是哪一件?” “你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赵念安盯着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非疑问。 纪芙茵的面色微微凝重,“十一殿下自己不也是清楚么?而且殿下也应该清楚我的身份个,我跟这件事并无任何关系。” “不一样。”赵念安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是因为她是我的母亲,我有太多途径知道她做一件事的理由,可是你,就像是你说的,你的身份注定了你不会参与到这件事当中,可是,你却仍然知道。” 纪芙茵面色淡淡地回应着他的注视,半晌,才语调淡漠地开了口,“那十一殿下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呢?既然不是怀疑,那就是提醒我不要把之前看见的事情声张出去?那殿下大可以放心了,我如果要看你遭殃,之前也就不必多此一举想法子让你闭嘴了。” “我说的不是这些!”赵念安上前一步,目光灼灼,看向她的神情当中像是带了一丝狂热的希冀,“你有法子知道这件事,那也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你要多合适的一个价码,才能与我合作?” “合作?”纪芙茵眯起眼睛,玩味地笑了笑,“殿下这话倒是有趣了,我和你本来就没有什么共同的想要做的事情,合作两个字从何而来?” “你难道不想要除了皇后?!”顾念安的眼神当中又迸射出一丝疯狂与狰狞。 纪芙茵神情一凛,低声喝道:“十一殿下,这宫里人多耳杂,你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被人听到也就算了,可不要连累到我!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歇息着了,殿下请自便。” 说罢,纪芙茵就头也不回地向琼华阁的方向走去,只是还不等走几步,顾念安又横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看着她,压低的声音里面满是蛊惑,“纪芙茵,你同六皇兄有着深仇大恨,是不是?可是她却想法子,把你的仇人从天牢当中放了出来,还认作了自己的儿子,你难道就不恨她?不想要为你的好姐妹还有长姐报仇?” 纪芙茵顿住脚步,看着顾念安,竟一点点地笑了出来,“懂得找准人的软肋来说服,你的计谋是有的,只是很可惜,那些仇恨我已经放下了。在这宫里,我只想要安安心心地准备做我的太子妃,其他任何人的事情,都已经与我无关了。” 看着顾念安迫切想要达到目的,却又在一瞬间失望下来的神情,纪芙茵对着他笑了笑,“时候不早了,十一殿下也回去吧。我那天的提醒,还希望殿下能够时时记得才好。” “你就当真不恨了吗?!她可是笼络了那个杀了你至亲长姐的人!” 纪芙茵头也不回,淡淡的丢给他一句,“十一殿下,死了的那纪妃茵的确是我长姐,但着实跟至亲二字无关。” 顾念安哑然,一瞬间没了声响,立在原地,看着纪芙茵走进了琼华阁,又看到那大门在自己的面前缓缓紧闭了起来。 小同子一溜小跑地凑了过来,“殿下,听奴才一句劝,算了吧……才人她只想要让殿下能有个好的前程,好好的活下去,殿下这么做是何苦呢……” “你若还当我是你的主子,就不要再在我的面前说这些话!”顾念安低声喝到,攥紧的拳头发出咯咯地声响,从他的口中溢出的低语,夹杂了无尽的恨意,“我一定会想法子的,我一定会替母亲报仇的……” 小同子见状,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暗地里叹息了一声,满眼的愁苦。 原以为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顾念安总不会再缠上来了,可事实上,纪芙茵却想的有些太简单了。 第242章 暗中招兵买马 琼华阁内,青梅看着外面暖融融的阳光,无意间提到了赵念安。 “先前奴婢看十一殿下那么坚定执着的模样,还以为他会天天来烦着小姐呢,没想到这都已经过去七八天了,连一点动静都没有。” 纪芙茵笑了笑,并没有接青梅的话。 落玉将手里的针贴在头发上蹭了蹭,说道:“可不是么,不光如此,奴婢可是听说,这几天十一殿下往栖凤宫跑的次数可多着呢,听那些宫人们说,很是一副母慈子孝的场景呢。不知道十一殿下是想通了,明哲保身呢,还是真的贪图了皇后娘娘的权势。” 说完,落玉又看了看纪芙茵,她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将手里的杏仁茶递到了莫欺的手里。 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她实在没有那个心思去计较,一路争斗厮杀着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只求能够安安稳稳的度日,至于其他人是怎么样的,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就在落玉同青梅正交流着宫里那些真真假假的传闻流言时,一名宫婢从外面快步走进来,“纪二小姐,十一殿下求见。” 纪芙茵一怔,下意识地看了青梅同落玉一眼,笑道:“白天不说人这句话可真没错,只是提了提,人竟然就真的到了。” 对方是皇子,前来登门求见,自己总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地把人给赶了出去,纪芙茵叹口气,道:“把人请进来吧。” 赵念安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见到纪芙茵,不等对方做出什么表示,自己就先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你放心,我知道你还不想要跟我扯上关系,我来的时候很隐蔽,没人知道,只要你不说,谁都不会知道我今天来了你的琼华阁。|”顾念安沉声道,“上次的事情是我太过冲动,如果有冒犯之处,还请二小姐原谅。” “小事罢了,也没什么好放在心上的。”纪芙茵看着顾念安,眉宇之间有一丝无奈,“只不过,我倒是有些好奇,在之前我跟殿下并没有什么交集,你凭什么就认定了我可能帮你一起来对付你的敌人?” “因为你的心里有着跟我一样的恨。”顾念安凝眉,一双星眸直直地看向纪芙茵,“以前或许感觉不到,可是自从……从那之后,那种感觉就一直压在我的身上。” “再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看得出来,在你的心里也有着那种狰狞肆虐的恨意,你对你所仇视的人的痛恨,丝毫不会比我少。” “而且我知道,在你的经历当中,你失去的就只有那一个长姐,而杀了她的人就是六皇兄。虽然你不肯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看着顾念安那笃定的神情,纪芙茵笑了起来,重活一世这种事情,她不想说,也不会说,因为就算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就算有人相信,她也要费尽唇舌地来解释。 为了已经无所谓的事情费尽唇舌,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对着顾念安笑了笑,纪芙茵道:“就像是你说的,我的确经历过跟你一样的痛,那个时候我心里的仇恨也一点都不比你少。但那是曾经,现在的我早就已经放下了。所以对于六殿下,对于把他救出来的皇后娘娘,我都已经没有感觉了。” “没错,你是说过,你现在只想要安安心心的当你的太子妃,但你能不能一直这么安心下去,还是看完了这些再说。”顾念安将他手里的册子放到纪芙茵面前,“你想要安稳,别人未必就会那么配合。” 纪芙茵翻开那册子,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其中有几个大臣的名字,还是她听过很多次的。 将那册子粗略地翻过一遍,纪芙茵狐疑地看向顾念安,“这是什么?” 顾念安也不收回那册子,目光在翻开的那页上面扫了一眼,冷冷道:“所有的人都以为,现在的六皇子气数已经尽了,除了将来等着被封一个闲散王爷,就再也别想要有什么出头之日了,但他们全都想错了。” “你是说,这里面……?”纪芙茵的眼睛微微撑大了,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惊诧。 “没错。”顾念安像是早就预料到了会看到她这样的一副表情,点点头,“这里面写着的,都是六皇兄在暗地里招兵买马,笼络大臣的记录。不是之前的,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他从天牢出来之后的。” 纪芙茵皱眉,“这绝不可能,没有了凉氏的支持,六皇子他不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招到了如此多的兵马。” 孙皇后对于赵洛之,除了在刚开始将他认到名下之外,再往后就从来都没有对他多一丝关注了,对于孙皇后,赵洛之也都是冷冰冰的。更何况…… 她回忆起了前不久,自己去到孙府赴宴的事情,如果赵洛之同孙皇后真的有什么勾结,那天他又为什么要提醒自己?! 可顾念安的话,还是证实了她的猜测,“只靠他自己的力量,当然是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招揽到如此多的兵马的,可是在大家都不知道的地方,有皇后为他暗地了出了不少的力气。” “这几个人,你应该都听说过名字吧?”顾念安指着册子上的几个人名,唇角的一丝冷笑意味深长,“这几个人,可是跟皇后的母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是由皇后在背地出了力,这几个人才会投靠了六皇兄的名下。” “这么说……真的是皇后?!”纪芙茵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赵洛之会将这一切隐藏得极好,这一点她倒是没什么可奇怪的,他的心机之深,她在前世就已经领教过了。可是…… 可如果他真的已经跟孙皇后成为同盟,那么,自己在孙府即将遇到危险的时候,他又为什么要来提醒自己? 正在凝思这一点的时候,顾念安的声音将她从思索当中拖了出来。 “六皇兄他为什么要在暗地里,同皇后做这一切,他的目的会是什么,不用我说你也该清楚。”顾念安的指尖轻轻点在那册子上,“有了这些还不够,等再过一段时间,六皇兄他,可就不难拥有足以同太子抗衡的资本了。” “如果只是想要简简单单的当一个闲散王爷,怎么会需要这么多的人马?他招来这些,为的就是默不作声的潜伏着,之后趁太子不注意的时候,一举将其扳倒!若是太子没能被他拉下马倒也罢了,若是一个不留神成为了他的手下败将……” 顾念安冷笑一声,“到那时,你觉得他会如何对待已经败了的太子?为了皇位而争夺的人,在杀红眼的时候,可是丝毫不会顾及到什么手足之情的。” 顾念安的声音一点点地冷了下来,像是有一根细细地针,在刺扎着纪芙茵的神经。 “皇后既然这么做了,就表示她暗地里是支持着六皇兄扳倒太子的,换言之,也就是她对太子,也是存了杀心的。你想要的安定生活,她却想要将其彻底破坏,二小姐,你告诉我,现在的你对皇后还是半分恨意都没有么?” 纪芙茵缓过神,静静地看向顾念安,唇角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十一殿下,这个世界原本就是只有强者才能生存的世界,胜者王败者寇,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如果是将我换在你六皇兄的位置上,我也可能会做出跟他一样的选择。” “对于孙皇后,恨这个字,也着实谈不上。她想要做什么,也是在为了她自己的将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不会让她伤害到我,但是恨,着实没有。” 顾念安看着她,就像是在看一个怪异的奇特物种,又像是肚子里闷着一股气,半晌才有些不痛快地拎起册子,起身就要向外走。 “十一殿下是要去哪里?” 听到纪芙茵开口,已经快要走出房间的顾念安,脸色有些难看地转过身,“二小姐的话既然已经说的这么明白了,再留在这里跟你多费唇舌,也只能是我自讨没趣了。” “这倒是有些好笑了,我什么都还没说,殿下的这一肚子火气是从何而来?”纪芙茵扫了一眼青梅,“茶凉了,给殿下换一杯。” 顾念安满脸狐疑地坐回来,看着眼前那热气袅袅的茶,“二小姐喊我回来,该不会就只是为了让我喝茶吧?” “要做同盟,事先有些话总要提早说清楚才好。”纪芙茵淡淡道。 顾念安眉峰一挑,“听二小姐的话,这是有意向要跟我联手来对付皇后了?” “说联手也不太恰当,我们只是合作一下,各取所需罢了。”看他瞬间舒展开的脸色,纪芙茵冲他摇了摇头,“殿下先不要激动的太早,在那之前,我有个疑问很想要问一下殿下,不知道殿下能不能如实回答?” “好,就算是互相利用,也没什么不好。”顾念安紧了紧眉心,倒是很痛快地答应了,“二小姐想要问什么,只管问就是。” 第243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我不是最了解的皇后的人,就算把她给除掉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实际的好处。”纪芙茵道,“其实只要你仔细留心一些,在这后宫里面,比我更想要与皇后为敌的人何止十个八个,她们也更了解这后宫的规则,更渴望能够将其除掉。” 赵念安回答的倒是痛快,“她们是比你更了解这后宫,也更懂得这里的规则,更加想要除掉皇后,但我也说过,她们不懂得那种刻骨铭心的恨意,同时也不够聪明,够聪明的又不够冷静。” “我想要合作的,是一个既聪明,又冷静的人,而且不会因为什么其他的事情,对我反戈一击,至少目前看来,二小姐你就是最符合要求的人。” “殿下先别着急,十一殿下你既然说的这么直白,那我也同你摊开了说。我的身份你知道,如果没有什么太大的意外,我就是将来的太子妃。就冲这个身份,后宫里面也有无数的人想要置我于死地。” 停顿了一下,纪芙茵微笑着看向赵念安,“在得到我的聪明与冷静的同时,你要面对的敌人在无形当中也增添了不少。这样的话也无所谓么?” 看他下意识地就要开口,纪芙茵又道:“如果我是殿下你,我就会想清楚了再做决定。只是为了对付一个人,就招来无数其他的敌对,这交易可不一定划算。” 赵念安微微凝眸,“我既然决定了要跟你联手,这些当然早就已经想到了。虽然是用一个交换了无数个,但是那无数个加起来,都不够这一个心思诡秘难对付,所以怎么说我都是划算的。” “而且对于二小姐你来说,在这宫里面能够多一个同谋,也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这笔交易对你来说起码很划算。”赵念安坦然道,“我的计谋手段,向来是不能够与皇兄们比较的,但是至少现在,我们拥有同等的权利。” “换言之,对你来说,有些时候我甚至不能算是你的同谋,而是你暗地的靠山之一。这样说的话,二小姐你总该放心了吧。” 纪芙茵缓缓点头,赵念安说的,与她自己所想的,真是一点也不错,如果对她来说没有这么多的好处,她也不会跟他有一丝一毫的瓜葛。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纪芙茵眉峰微微一挑,随即微笑着开口道:“十一殿下未免有些太过心急,就算我真的是女中诸葛,这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够想出,如何将皇后一举扳倒的法子,近期也是不能够实施的。” “为什么?”赵念安眉心紧皱,有些不满纪芙茵的这个回答,“我恨不得现在,马上就将那个老毒妇碎尸万段!” 纪芙茵脸上的笑渐渐沉了下去,话语之中有几分不容反驳的强硬,“十一殿下,你要是真的想要成功的为周才人报仇,我劝你还是不要这么心急的好。” “皇后做了什么,她自己心里清楚,虽然你这阵子在她的面前掩饰的很好,一点马脚都没有露出来,但是做贼的人就一定会心虚,别说你是假装不知道,就算你是真的不知道,皇后娘娘她也还是会小心提防着你。” “起码在很长的一段时间之内,她都不会信任你,有关于你的事情,她都一定会三思而后行,像一个这么警惕,满是防备的人,向要对她下手,实在是难上加难,就算有再好的计谋,恐怕也是很难实行的。” 赵念安听得有些不服气,一脸的狐疑,“可是这几天,她从来都没有表现出过任何怀疑, 对我当真像是视如己出,如果她真的像你所说的,对我处处防备的话,那为什么我端给她的茶,她都会毫不犹豫地一口喝下?” 纪芙茵笑了笑,“那这几天你对她的态度是发自内心的么?你有把她看作你自己的亲生母亲么?你都会假装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会。敢喝你的茶,不是信任你,是她笃信你不会那么蠢在茶里下毒罢了。” “不过,你前阵子的表现还真的不错,你如果真的想要对付她的话,首先第一步就是要像这样,将自己真正的企图彻底掩饰伪装起来,安安分分地在她的身边当一个大孝子,慢慢地让她真的对你放松警惕。” 看到赵念安脸上那厌恶的神情,纪芙茵又道:“我知道这对你来说很难,但是也只能这样,如果你只想要逞一时之快的话,那你的下场才会是最惨的那个。” 将一口气硬生生地忍下去,赵念安点头,“好,我会听你的,一直忍到她对我放松警惕为止。” 点点头,纪芙茵对着他笑了笑,一双清澈无暇的眼眸眨了眨,目光在他拿来的册子上打量了几眼。 “这算是我帮你谋划的第一步,既然我们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有了付出,我就一定要得到回报,那册子——” 正要把那册子交给纪芙茵,赵念安像是又反悔了一样,将伸出来一半的手给收了回去。 纪芙茵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神当中却有了些冷意,“十一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你太聪明,这么快就把我手里所有的情报都给了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而且,分量也跟你给我出的这第一步谋划有些相差太大。”赵念安从上头撕下来一张,“所以只能给你这么多。” 这两个人商议的明明就是很不得了的事情,可为什么他们这么讨价还价的时候,感觉就像是在街头买一棵白菜似的轻松?落玉同青梅默默地对视了一眼,继续垂手在一旁侯着。 那一张纸上,之写了几个人的名字,但是暂时对于她来说已经够了。 如果现在就全部拿去给顾含谦,她也没办法解释这么多的情报是从何而来的,就算他不怀疑,那么多的人他也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轻巧解决。 “那就多谢十一殿下了。”纪芙茵将那张纸对折,指尖轻轻压在上头,“既然我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那我也有一件事需要拜托十一殿下。” “你说。” “前不久皇后与秀妃中毒的事情,这件事我怎么也想不通,毒应该是皇后下的,可最后出来指证她的那个宫女是被谁买通的,我很想要知道。” 赵念安极痛快地点头,“好,我会帮你多留意栖凤宫,一旦有什么情报,我会让小同子给你送来。” “那就多谢十一殿下了,落玉,送客。”将那张纸折好拈在掌心,不等顾念安再说什么,纪芙茵就极其自然而然地吩咐了送客。 赵念安有些气恼,“二小姐,我这客什么时候表达过自己要离开的意思了?” “十一殿下,宫里人多眼杂,你在我这儿留的太久,保不齐就会有什么纰漏,为了我们暗地的联手能顺利地进行下去,我就不留殿下久坐了。” 虽然总觉得她只是嫌烦,不太想要跟自己长时间坐在一起,但她的话说的也的确是很有道理啊,尽管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痛快,赵念安也只能带着那点不痛快离开了。 送走了赵念安,落玉回来的时候拍了拍胸口,“小姐胆子还真是大,怎么敢同十一皇子那样说话。” “现在是他有求于我,我就算态度再差一些,他也还是得给我忍着。”纪芙茵毫不在意地说道,更何况,只凭这几次的接触就可以看出,这赵念安根本就是一个性情中人,实在没有狠毒到像赵洛之一般,一言不合就可以暗地里想法子把人给杀了。 “小姐,奴婢有件事不太明白。”青梅把脑袋凑了过来,“之前投毒的事情,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么?而且现在左右都已经跟小姐没关系了,小姐怎么还在纠结这件事?” “不清楚背后那人是谁,我总觉得不踏实。”纪芙茵淡淡道。 有句俗话说得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那次的宴席上,她这只蝉侥幸躲过一劫,可那螳螂却被那只看不见的黄雀给狠啄了一口。 虽然那黄雀这次对皇后的一击,也算是从侧面帮了自己,可是它真正的用意到底是什么,与自己到底是敌是友,如果不弄清楚的话,她总觉得身旁会有一团看不见的危险,正在慢慢地接近过来。 有了赵念安在栖凤宫为她盯着,就算不能马上窥破那人的信息,至少也会多多少少地探查到一点蛛丝马迹。 至于那些就交给赵念安了,现在自己要做的,还是先把刚从赵念安那里得来的信息,送去给顾含谦的好。 借着送汤的名义,纪芙茵将那张纸藏在袖中,去到了顾含谦的住处,简单寒暄几句之后,见她冲自己使眼色,顾含谦便心领神会地,将周围的下人都退了下去。 “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纪芙茵将那纸从袖中抽出,递给顾含谦,“六皇子他开始在暗中囤积势力了。” “这是……?” “这几位大臣,现在明面上看起来还是效忠于帝君的,实际上早就已经被六皇子给收买了。” 顾含谦眉心一紧,“这绝不可能。” 第244章 计中计 “为什么?”纪芙茵有些好奇他如此肯定的原因,“别的先不说,这位王魁大人,虽然有才有能,却极尽贪图钱财,对他的话,甚至都不需要做出什么困难的事情,只需要给他足够多的珍稀珠宝和大把的银钱就可以了。” “所以我才会说不可能。”顾含谦看着那纸上的名字,摇摇头,“你大概是不知道,六皇弟现在,虽然看起来一切都像是恢复到了跟从前一样,但是——现在的六皇弟,除了宫里按月发放的皇子份例,就再也没有其他的进账了。” “凉氏已经倒了,她的母家也已经被父皇连根拔起,六皇弟在宫外没有了凉氏一族鼎盛时期的支持,从哪里能够得到那么多的钱财收买大臣?皇子的日子,看起来风光,实际上,真正能拿到手的银子不多。” 纪芙茵点点头,一双眼睛凝视着顾含谦,“你说的不错,可是你怎么知道,现在的他就一定没有人支持了呢?” 顾含谦像是不想要与她争辩,问道:“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算是机缘巧合吧,我不会害你,这你总该是清楚的。”她不依不饶,“就算是我乱猜,你派人暗地里证实一下总不会有什么难做的吧?” 从认识她开始,他就很少见到她这么固执让自己去做一件事了,顾含谦笑笑,“好,如果你心里真的怀疑,那我就让人着手调查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 纪芙茵清楚,看顾含谦现在的样子,应该是根本就没有把自己的话当真,但她也了解,只要是他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做到,不管他现在相不相信,等他真的遣人去调查过后,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她现在也没有必要来跟他争执。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了,赵念安真的老老实实按照她所说的,将一切的恨意都压在心里,对待孙皇后日日孝敬恭顺,宫里的人渐渐都开始传言,皇后娘娘这次是因祸得福,得到了一个好儿子。 没过几天,就在一大清早,顾含谦突然早早地出现在了琼华阁里面。 见到他的时候,青梅一怔,以往顾含谦来的次数虽然多,但是还从来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跑来过,“奴婢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小姐她……” 还不等青梅的话说完,顾含谦就已经目不斜视,大步走进了房间当中。 正在喝粥的纪芙茵,见到他来,不慌不忙地搁下手中的粥碗,看着他,“这么早,你怎么就来了?” 这一次,顾含谦的脸上并没有带着像往常一样的笑意,惊愕与疑惑这两种揉杂在一起的神情,将他的整张脸都给占据了。 “那份名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顾含谦的声音透着些许激动,“竟然全部……都是真的!”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就说没有骗你吧,你还不信,现在怎么样?总该信我了吧?” 顾含谦在她一旁坐下,神色有些复杂,“我没有不信你,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我知道,六皇弟不会心甘情愿就接受了父皇对他的惩处,可我却并没有想到,他手下现在的势力居然会有这么多我想不到的人。” “不过这都不重要,芙茵,我问你,这些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顾含谦的眉心紧紧拧起。 纪芙茵重新舀了一碗热粥,放在了顾含谦的面前,神色平静道:“上次去孙府的时候,在没人的地方碰巧被我遇到了他。当时我就觉得他有些怪怪的,就多留了个心思,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还真让我给打听出了不少。” “但是这……” “你不相信我?” “我没有不信你。”顾含谦连忙澄清,“只是这件事,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 “要不然我怎么会说是机缘巧合呢。”纪芙茵笑了笑,将那粥推到他面前,“现在你知道他已经生出了别的心思,往后还是多防着他点的好。来,先喝些粥吧。” 等顾含谦离开之后,落玉凑上前,像是有些不知道该不该说,半晌也没能开的了口。 扫了她一眼,纪芙茵开口道:“你是不是在奇怪,为什么我没有对他说出那情报的真实来源?” 落玉讪讪的笑了笑,“还是小姐聪明,奴婢有什么事都瞒不过小姐。” “十一殿下应该不会想要让别人知道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易,虽然我跟他只是互相利用,但是在这期间,就算互相利用,我们也是同一条战线上的人。”纪芙茵道,“更何况,此事牵扯甚大,一个不好,说不定就会让什么人多想,惹出些不必要的麻烦来。” 纪芙茵的话音刚落,青梅就嚷嚷着小步跑了进来,手里还举着一只扫帚,盯着半空气恼不已,“还不给我出去!小姐的房间哪里是你能乱进的!出去!” 纪芙茵有些诧异地抬起头,在青梅扑打着的前方,一只宫里头随处可见的,灰不溜秋的麻雀,正在发出喳喳地叫声,不急不慢地躲避着青梅的扑打,在屋子里面飞来飞去,最后落在了衣柜上的一角,歪着小脑袋看向下方。 “小姐别急,奴婢这就爬上去把它给抓下来!”被一只麻雀给戏弄了,青梅觉得自己的面子很是挂不住,挽了衣袖就要向上爬。 “慢着,先别动它。”拦住了青梅,纪芙茵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那麻雀,在那细细的小爪子上头,好像绑着一点什么,但是距离太远,实在看不清楚,“它的爪子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纪芙茵站起身,冲它招招手,“小家伙过来。” 说来也怪,那麻雀竟然好像可以听得懂人话一样,扑棱了几下翅膀,竟然真的飞到了纪芙茵的面前,停在了她的手上,轻轻啄了啄她的掌心。 低头仔细看了看,小麻雀的爪子上,还真的绑了一截纸条,纪芙茵连忙轻手轻脚地将那纸条解下来,原来是赵念安给她传来的信儿。 仔细看着那纸条上针尖大小的文字,一遍看下来,纪芙茵的神情便禁不住有些凝重。 赵念安在上头说,他已经知道死了的宫女叶紫,到底是被谁给买通的了。 就在前几天的时候,他偶尔去到栖凤宫极其偏僻的一处角落,碰巧就撞见了一名宫女,正在流着眼泪烧纸,像是在偷偷的祭奠什么人。 宫里向来是不允许私自祭典任何人的,他正要上前的时候,却偏巧在这时听见了那宫女嘴里喃喃的名字,恰好正是那个叫叶紫的小宫女。那宫女哭着说,原以为可以想法子出宫去了,没想到还是把自己给搭了进去。 赵念安觉得奇怪,就悄悄地走开了,以往在栖凤宫谈起死了的叶紫时,那名小宫女总是一脸漠然,可现在看来,平时在人前对叶紫表示漠然,只是她用来掩饰什么的方式。 于是赵念安就多了个心思,平时对这小宫女悄悄的上了心,结果还真让他给查出来了一点,这小宫女平时看似是对孙皇后忠心不二的,实际上,却早就已经被秀妃给买通了,她是秀妃安插在栖凤宫的眼线。 由此他推断,那一天,在锦绣宫下毒的人,会不会实际上就是秀妃。 拿着那纸条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纪芙茵才命落玉将那纸条给烧了,脑中却开始飞快地思索了起来,难不成,这件事背后真正得利的人,就是秀妃?! 那一天,如果自己喝了汤中毒身亡,秀妃的嫡妹就可以有成为太子妃的机会,同时有叶紫作证,又可以给孙皇后有力的一击;如果自己没有喝汤,就算不能顺手除掉自己,打击一下皇后,甚至有可能干脆将她从后位上拉下来的结局,对于秀妃来说也是值得了。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被所有人都当作最无辜受害者的秀妃,在这一出计中计里面,都是稳赚不赔的赢家! 纪芙茵的背后渗出了一丝寒意,秀妃在她的印象当中,不过就是一个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宠妃,永远都是冲动为首,也绝对不会好好思索什么计谋,可如今看来,秀妃根本就是一点也不蠢! 非但不纯,这秀妃还聪明得很,懂得在所有人面前营造一个没心机却又恃宠而骄的无能宠妃的表现,背地里却能够抓准机会,像是潜伏在黑暗里的毒蛇一样,对准自己想要对付的人又快又狠地喷出致命的毒液。 只是……纪芙茵的心里却又多了一抹疑惑,秀妃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买通了孙皇后身边的两名小宫女,可她又是怎么知道孙皇后,想要用在汤里下毒这个法子的呢? 孙皇后的心思缜密,也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像这样的计谋,她绝对没有可能说给身边的小宫女听才是。 就算她先前信得过叶紫,临行前将下毒的方式交给了叶紫,可如果想要在皇后的首饰盒里面动手脚,总得提前找机会准备好才是… 第245章 到底想要扶植谁 纪芙茵按了按自己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其他的都不算太难想明白,可是秀妃到底是怎么提前知道孙皇后的计谋,并且早早的就安排人找准机会,将毒药藏在首饰盒里面的,她却一时之间有些糊涂了。 看她这疑惑的样子,青梅忍不住插嘴道:“小姐,奴婢多言一句,小姐您看,会不会是静娴郡主她跟秀妃勾结在了一起?” “有可能,只是……”纪芙茵眉心的皱褶又多了几道,“秀妃一心想要让她的嫡妹何阮阮坐上太子妃的位置,孙妙琼跟她也算是敌对的双方,联手在一起对付皇后的可能性实在不大。” 示意落玉打开窗子,纪芙茵将那麻雀放了出去,也强迫自己先将那些解不开的疑惑暂时压了下去,只要还有赵念安在栖凤宫,到时候发现的线索必定会越来越多。 只是,这一件让她疑惑不已的事情还没有得到解答,另外一件让她更加有些如坠雾里的事情又发生了。 这次是由孙皇后做主,将两名领兵布阵的奇才,引荐给了顾含谦。 在听说到这件事之后的第一时间,纪芙茵便问了赵念安,那两名奇才是不是孙皇后想法子,为赵洛之安插在顾含谦身边的棋子,可得到赵念安的答复之后,纪芙茵却着实吃了一惊。 赵念安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告诉他,那两名将帅之才,与赵洛之之间没有丝毫的关系,也不是孙皇后先前就拥有的势力之一,而是她后来从民间辛苦发掘出来,引荐给顾含谦的。 这样看来,尽管赵念安不想要承认,但这事实看起来,的确就是孙皇后想要全心全力地辅佐太子登上皇位。 坐在位置上,盯着已经凉了的茶,纪芙茵脸上的那一丝茫然仍然无法退去,坐在对面,特意来将这件事告诉她的赵念安,也是一脸琢磨不透的神情。 “这么说来,皇后她是真的在为太子招兵买马?”纪芙茵眉心微拧,“可既然这样,她又为什么要暗地里支持赵洛之呢?” 回想起起初的时候,孙皇后就开始想办法劝说帝君,将一部分的兵权交给顾含谦了,如果她是真的想要辅佐太子的话,到底为什么又要在背后,对赵洛之付出了那么多呢? 后宫里面的女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等闲之辈,也绝对不会有人那么善良,见到谁都想要竭尽全力地帮一把,她们的付出,一定是要得到回报的,没有人会去做什么无用功。 可现在,纪芙茵她却看不透了,孙皇后这么做,只会让顾含谦与赵洛之之间的实力越来越旗鼓相当,难道她这样做了,就只是为了看他们兄弟相争,好过一把眼瘾? 赵念安也是一脸解不开的狐疑,“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天天都往栖凤宫跑的人都不知道,我怎么可能猜测的出。”纪芙茵道。 “不过,还有一件事倒是让我觉得有些纳罕的。”赵念安说道,“以往没有同栖凤宫有什么接触,我也跟其他人一样,以为皇后娘娘对六皇子是从来都不闻不问的,可是自从我经常待在栖凤宫之后,却发现了一点有些怪异的事情。”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挑,“怪异?是什么?” “静娴郡主已经是与宰相之子有过婚约的人了,就算是来到宫里,对这些皇子也理应有点适当的避嫌才是,但皇后却经常有意无意地让她同六皇兄多接触。”赵念安纳罕道,“对我的话,皇后就没有这么殷勤了,对其他几位偶尔去请安的皇兄也是。” 纪芙茵惊愕道:“只有你六皇兄?” “不错。”赵念安点头,“虽然不那么明显,但是只要上一点心,还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那郡主的态度是怎样的?” 赵念安喝了口茶,细细地回忆着,“郡主么……对六皇兄的态度也就只是点到为止,虽然看皇后有意让他们多接触,但郡主倒像是在避嫌似的。” “这倒是奇怪了……”纪芙茵喃喃道。 “什么奇怪?”赵念安问。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纪芙茵淡淡道,故意岔开话题,“怎么,难道你是看郡主国色天香却不搭理你,心里头觉得失落了?” 赵念安眉心拧了起来,“我对那种女人没兴趣,长的太美的女人,就像是皇祖母曾经说过的,就算自己不想要成为祸水,也总会有各种外来的压力强迫你去做那一滩祸水。那种女人我躲还来不及,有什么可接近的。” “红粉骷髅,你倒是看的明白。”纪芙茵笑笑,将话题顺势给岔了开来,心思却开始不停地转了起来。 孙妙琼自视甚高,她跟自己争夺顾含谦,不是因为顾含谦此人有什么吸引她的地方,而是他的身份,只要将他抢到了手,就可以坐上太子妃的高位,继而理所应当的成为皇后。 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让她坐到母仪天下的位置。 所以,如果是这样的话,既然孙皇后已经将顾含谦和赵洛之摆在了一个旗鼓相当的位置,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她也应该是两面讨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才是,怎么会对赵洛之不冷不热的呢? “算了,左右我也是想不出来的,还是由你自己慢慢想吧,我还有些东西忘在了栖凤宫,先告辞了。” 顾念安离开了琼华阁不久,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一个小太监就进到了琼华阁,手里捧着一盒糕点,笑嘻嘻地在丫鬟的引领下进到了内室。 一见到来的人是赵念安身边的小福子,纪芙茵示意领他进来的宫女退出去,等到房间里头只剩下纪芙茵的人时,小福子却脸色一变,急急道:“二小姐,十一殿下让奴才来通知二小姐一句,最近一定要当心了些!千万不要疏忽大意,仔细把自己的小命给搭了进去!” 这小福子是与小同子一起进宫的,从学完宫里的规矩之后,就一直跟在赵念安的身边伺候着,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 纪芙茵一怔,两弯细细的柳眉微微蹙起,“这是什么意思,你们十一殿下听到什么了?先起来说吧。” “奴才谢过二小姐,殿下刚刚才从栖凤宫出来,一走到没人的地方,就赶紧让奴才来通知二小姐了。”小福子急急道,“静娴郡主她不知道因为什么,跟皇后娘娘争执了一番,殿下偷听的不太仔细,但也隐约听到了几句。” “殿下听到她们在争执过后,郡主说一定要除掉二小姐,皇后娘娘拗不过她,也就答应了,正商议着要怎么对二小姐您下手呢!” 要对她下手?纪芙茵眉梢轻轻挑起,“要怎么个下手法儿?” “殿下听得也不是很仔细,但大致上,应该是要在今天晚上,派人在夜里来刺杀二小姐!还说什么一定能成,这琼华阁位置偏僻,真要是来了刺客,二小姐这可是危险的很吶!”小福子说道,“殿下的意思,是让二小姐干脆出去避上一避,先躲过了今晚再说!” “我知道了,劳烦福公公了。”纪芙茵示意落玉拿出赏银给了小福子,“回去跟你们殿下说,我自有安排,让他不必慌张,只当作什么都不知情就好。” 小福子领了赏,又快步离开了房间。 “这、这静娴郡主未免也太大胆了!”青梅有些气愤不已,“这还是在皇宫里头,她竟然就想要对小姐光明正大的下手了!” 落玉侧过视线,面色担忧,“生气的话,还是留到以后再说吧,现在要紧的是,眼看没多会儿就要天黑了,先想想小姐要躲去什么地方吧!” 在皇宫里面,除了顾含谦与赵寒逸两个人之外,纪芙茵就再也没有信得过又安全的地方可去了,可是夜里不同白天,如果不被人发现还好,一旦被人发现了她在夜里私自去到皇子的住所,到时候她又是一万个说不清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就没个安全的地方可去了么?”落玉急的一个劲的在房间里踱步。 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轻笑一声,“怎么就没有地方可去了?你们别说,眼下还真有个地方可以去。” “什么地方?”青梅看了一眼外头,记得眼泪都快掉出来,“别说宫禁的时间快要到了,就是还有时间,皇后娘娘也一定会找借口,不让小姐出宫的。” “今天是什么日子?” 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居然会问起这个,落玉两个人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有些呆愣愣地说道:“小姐忘了,今儿是初一。” “每到了初一,太后娘娘就会在佛堂彻夜诵经,有在太后在的地方,自然是要人里三层外三层的保护起来的。”纪芙茵淡淡道,眼泪却划过一抹异样的暗光,“如果我想要逃命的话,借口想要陪太后娘娘彻夜诵经,去佛堂待上一夜,就是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那小姐是要去佛堂陪太后诵经?!”落玉急忙道,“奴婢这就去准备!” “不。”纪芙茵缓缓摇了摇头,唇角挑起一丝意味深长地笑,“我另有打算。” 第246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小姐是想……?”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们两个就等着看一场好戏吧。”纪芙茵吩咐道,“落玉,去将那本手抄佛经取来。” 落玉还以为她是想明白了,要去太后那里避难,忙不迭地从进宫时的行李里头,翻找出了早先那本,她一字字亲手抄写的妙法莲华经,“小姐,咱们去太后那就只带这个?” 纪芙茵点点头,落玉却觉得有些不妥,“小姐要不要再带些个有心意的东西?在这后宫里头,小姐要是要得到太后娘娘这个靠山,也就不用怕皇后娘娘背地里会做什么了!今儿去的时候,咱们最好就闹到宫里人尽皆知,有太后在,想必她们也不敢做什么的。” “我是要去亲近太后,但是今天我们去太后娘娘那里的事情,却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吗?一丝消息都不能走漏。”纪芙茵翻了两页那佛经,交给青梅让她去用缎子包起来,之后又贴身收好了起来。 问了下现在的时辰,纪芙茵点点头,吩咐道:“你们两个,去用水把院子统统都给我泼湿,泼的越湿漉漉的越好。”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惦记着打扫院子?”青梅有些急了似的。 “就算是要躲出去,跟把自己的住处打扫的干干净净也不冲突嘛,权当用水冲冲晦气了,去吧,做完之后让其他人也都各自回去歇息着吧,今儿谁都不用留下来伺候了。就说我今儿不舒服,怕闹,谁都不必留在琼华阁里头。” 看纪芙茵一副不急不慢的样子,落玉二人心里虽然担心,却也不能再说什么,只能领了小宫女,按照她的吩咐,将院子用水冲了一遍。 就在落玉她们走出去之后,纪芙茵对着莫欺耳语了几句,莫欺对着她点点头,“小姐放心,莫欺认得出来。” “莫欺真乖,赶明儿我再让你青梅姐姐给你做你爱吃的栗子糖饼。”纪芙茵捏了捏她的小脸。 按照她的吩咐,将院子用水冲过一遍。落玉同青梅回到房间,“催促道,小姐,咱们该走了吧?” “快!青梅!快些给我整理一下,我们马上躲出去!”纪芙茵忽然语调一转,不但声音略带了几丝颤抖,听起来更是惊恐不安,“这可如何是好,我们在宫里举目无亲,到底要躲到哪里去?!” “小姐?!”青梅一时没回过神来,刚要问她,却被一旁的落玉立即捂住了嘴巴。 看来小姐又是要演上一出戏了,落玉最先明白了过来,对着青梅使了个颜色,才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紧张地回应着纪芙茵,“是啊,小姐,这可怎么办?!” 坐在一旁的莫欺,就在这个时候,小巧的耳朵动了动,一双透亮的黑色眼睛默默地看向了最角落的一处关闭着的窗子,又回过头看了一眼纪芙茵,大大的眼睛眨了两眨。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丝轻笑,语调中的慌乱却是丝毫没有减少,“还能怎么办,你们两个别愣着了,快些收拾一下,虽然于理不合,我们今晚也只能躲到太子那里了,你们都已经找好借口把这里的宫人给打发走了?!” 落玉脑筋一转,“小姐只管放心就是,奴婢告诉她们,小姐今儿身体不适,很是怕烦躁,让他们统统都不得留在琼华阁,没有人会发现小姐今晚会去到太子那里的!” “没有就好,若是在宫禁时间,自私跑到太子那里被人察觉到的话,到时候我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好了,先别说这些,我们等一下就悄悄地从这出去。”说罢,纪芙茵就懒懒地倚在椅背上,等过了一小段时间,琢磨着外头偷听的那人已经走了,才又开口。 “也是时候了,来,我们出去吧。”纪芙茵牵住莫欺的小手,主仆四人从琼华阁离开之后,纪芙茵便直直地向东边的道路拐了过去。 落玉脸上露出一丝狐疑神情,悄声问道:“小姐,咱们不是要去太后娘娘那儿么?去佛堂的路可不是这一条啊。” “戏如果不做足,要等的鱼怎么可能上钩。”纪芙茵轻轻笑了笑,脚步仍是没有丝毫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就在她们拐过前面的一道拐角处时,在琼华阁的门口,一个纤细的身影晃了晃,远远地尾行她们而去,直到看见纪芙茵在顾含谦的门前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一周才进去之后,这才悄悄地退到了一盘的一条小路,飞快地向栖凤宫走去。 栖凤宫内,孙皇后正与孙妙琼面对面的坐着,冷眼看着跪在眼前的人。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参见静娴郡主。”柳绵谄媚地抬起头,“娘娘,纪二小姐她今晚要去太子殿下那过夜,说是要躲出去呢。” “去太子那?”孙皇后皱了皱眉,脸上做出一副不屑的神情,“还以为她会有什么高明的主意,结果却是躲到了太子那里。” 孙妙琼笑了起来,“我们原本只是想试探一下,看十一皇子对姑母的忠诚到底是不是真的,现在看来,这小妮子所言不虚,十一皇子私下同那纪芙茵果然是交好的,这不是更好么姑母?” “你说的不错。”孙皇后冷笑,“原本我还以为她会想法子躲去太后那里,没想到,她居然会蠢到跑去太子那,主动给我们送上把柄,今天晚上,她绝对逃不掉了!” “姑母,那个绊脚石要是被从严发落了,姑母可要帮我当上太子妃呀。”孙妙琼拉着孙皇后的手,撒娇道。 孙皇后拍了拍她的手背,“傻孩子,你急什么?姑母做的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为了整个孙家?除掉她,不就是为了让你有一个更好的前程么?只是你还不必着急,太子和六皇子之间,最后究竟谁能够胜出还是个未知数,你只要安心听从姑母安排就好。” “是,姑母,我什么都听姑母的。”孙妙琼温顺地低下头,在那张温柔笑着的脸上,一丝怨毒却像是一条小蛇一般,飞快地从她的眼底爬过…… 时间缓缓流逝,天尽头的颜色也从亮白一点点地阴沉了下来,等到宫禁的时间一到,孙皇后就带了人,一行浩浩荡荡地去到了太后所在的佛堂。 在进到佛堂时,孙皇后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格外的焦灼不安,“臣妾参见太后娘娘!” 正在专心诵经的太后被人给打断,顿时心里微有不满,停下了手中的木鱼,“这么晚了,皇后怎么跑来这里了?哀家今天要整夜诵经,难道你忘了不成?” “请太后娘娘恕罪,臣妾也是着急了,一时疏忽了,所以才跑来您这儿,看看那失踪了的人是不是在。”孙皇后四下打量了一番,很是心焦的样子,“怪事,怎么连您儿这都没有呢。” 太后狐疑地问道:“你在找谁?什么失踪了的人?” “这……臣妾先前去了张贵人那里,拿了些先前拖她做的香料,回来的路上恰好经过琼华阁,里头黑漆漆的一片,臣妾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让人去敲门,也没个人回应。”孙皇后叹气道,“臣妾心下生疑,就带人走了进去,谁知道……里面竟然是空的!” “空的?!”太后这下也顾不上诵经了,兵部尚书的女儿进了宫,好端端地住在琼华阁里头,怎么就会突然就不见人了呢,“那人呢?!人都去哪里了?” “臣妾也不清楚,但琼华阁里头,当真是一个人都没有的,眼看着这都已经到了宫禁的时候,纪二小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这可如何是好!”孙皇后像是急的语无伦次了一般,“臣妾原先还以为会在太后您这儿,可现在……” 太后眉心紧皱,“这倒是奇了怪了,哀家今天的确是见过纪二小姐,她还来给哀家送了一本她亲手所抄的佛经,又陪着哀家诵了两个时辰的经,可她早早地就回去了呀。” 孙皇后脸上的神情很微妙的一顿,纪芙茵她来过太后这里?而且还很正常地给太后送了佛经,又陪太后诵经了一会才离开的……? 孙皇后隐约察觉到了有些不对,正想要想法子阻止的时候,一早安排好的小宫女已经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禀报皇后娘娘,禀报太后娘娘,奴婢好像……知道二小姐是去了什么地方。” 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悦,看着那小宫女,“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好像知道?” “奴婢不太敢说……先前,奴婢好像看到,纪二小姐去到太子殿下的寝宫了,当时时辰就已经不早了,奴婢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这会儿琼华阁里头要是没人的话,那奴婢看的应当就是真的了……” “去了太子哪里?”太后的神情顿时冷凝了起来,虽然说纪芙茵已经是既定的太子妃了,可册封礼只要一天没有举行,她与太子之间就必须恪守礼数,这大半夜的私会在一起,传出去简直有损皇家颜面! 第247章 离间成功 太后冷着脸,将手里的佛珠也放下了,起身扫了扫有些皱褶的衣摆,“皇后,我们走。” “太后是打算要去哪来?”孙皇后陪着恭顺的笑,心里已经开始有些打起了退堂鼓,她已经开始隐约觉得这件事有些不对了。 “当然是要去太子那里!”太后把脸一沉,“难不成还要由着他们做那些个见不得人的事,将我们皇家的颜面给丢尽吗?!” 孙皇后连忙搀扶住她的手臂,“太后您先息怒,这件事,保不齐是这丫头一时看错了呢,这会儿天晚了,外头也寒凉的很,您老人家要是冻坏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孙皇后心里的算盘,在这眨眼间就已经来来回回打了几次了,原本她打算将太后带去顾含谦的寝宫,一旦将纪芙茵从中搜出,太后一定会对其严惩不贷,可是现在,她却隐约觉得事情有了变化,自己来请太后,说不定根本就是个错误。 “无妨,不过就是冷了点,加一个厚实些的披风也就没什么了。” 在太后的示意下,一旁的姑姑已经取来了厚厚的披风,为太后穿在了身上,太后看了一眼孙皇后,催促道:“皇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陪哀家过去!” “是,臣妾这就陪太后娘娘过去。”见太后的态度坚定,孙皇后说什么也不能再继续阻拦了,要是再找借口下去,说不定太后自己就会先开始怀疑了。 一行人去到了顾含谦的寝宫,这个时间,里头的灯大多数也都已经被吹熄了,太后沉着脸,命令宫人开了门,大步地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就看到顾含谦披着外衣,急匆匆地走了出来,“儿臣参见皇祖母,参见皇后娘娘,这么晚了,皇祖母怎么来到儿臣这里了?” 太后视线缓缓地环视了一圈,嘴唇紧闭不语,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眼前的顾含谦。 “太子,太后她老人家是刚才听说,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人进到了这里,担心你所以才让本宫陪着来看看的。”孙皇后连忙做出一副打圆场的架势,“太后娘娘,看来是虚惊一场了,先让臣妾陪您回去佛堂吧。” 太后这才悠悠地开了口,目光严厉,话语当中意有所指,“这还没让哀家仔细看过呢,哀家怎么就能轻易放了心?唐姑姑,去,把这里四处都给哀家检查一遍,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是,奴婢这就去。” 唐姑姑领了命,带着其他的宫婢,将太子寝宫里里外外地检查了一番,半晌,唐姑姑走了回来,“回禀太后,奴婢已经仔细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是么?”太后的视线看向顾含谦的寝殿,“好像还有什么地方你没有检查得到。” 顺着太后的视线看过去,顾含谦眉心微微一紧,身体像是下意识地靠前,挡住了太后的视线,笑道:“皇祖母来到底是要找什么?儿臣刚刚就已经睡下了,寝殿里头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人,皇祖母这样找,怎么看起来倒像是儿臣把什么人给藏在了里头?” “太子,哀家也是担心你的安危,要是里面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哀家自然不就放心了么?”太后心中更加起疑,笃定了顾含谦的寝殿里头是藏了人。 太子的寝殿不同于别的地方,没有顾含谦的应允,唐姑姑就算是太后身边的老人,也不能擅自进入,太后冷哼一声,转身径直进去了寝殿。 一进到里面,先前还有些惴惴不安的孙皇后,顿时心头一喜,看来自己之前是多虑了,在顾含谦的床上,那鼓鼓的被子看起来,下面正像是藏了某个人,至于谁会在这深更半夜的时候出现在太子的床上,就算不用掀开看,大家也都可想而知。 霍乱后宫,引诱太子行那苟且之事,这两条罪名随便拿哪一条出来,都够纪芙茵她死好几回的了!孙皇后心中暗笑着,脸上却做出一副担忧神情,有些为难地看向太后。 太后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了一处,一双凌厉的眼眸当中满是怒意,已经有些松垮了的唇角,此刻也用力地抿在了一起,沉声道:“太子,你可知错?!” “皇祖母,儿臣不知。”顾含谦一脸茫然,也跟着走了进来。 “好个不知!”太后用力一挥手,“来人!把那东西给哀家掀开!哀家倒是要看看,什么人敢这么大胆!将后宫规矩视作无物!” 孙皇后使了个眼色,孙姑姑立即抢先一步上前去,眼底带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在众人的面前,用力一把掀开了顾含谦的被子—— 在看到床上的景象时,孙姑姑立即大惊失色,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与她之前同孙皇后商议的举动一模一样,只是此时此刻,孙姑姑的惊讶却是半分也不掺假的,在这一团被子下面,里头就只有一只枕头,剩余的便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想不通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孙姑姑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屏息静气地立到了一旁,孙皇后的眼皮用力地抽动了一下,瞬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太后也有些错愕,原以为会在那里面看到衣衫不整的纪芙茵,可现在却…… “太子,这是……?”太后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来。 “哦,大概是刚才,儿臣听到皇祖母来了,一时动作有些着急,不小心把枕头卷进被子里了。”顾含谦狐疑道,“皇祖母今天到底是找什么来了?” “纪二小姐不在你这里?”太后脱口而出。 顾含谦一怔,随即笑了起来,“皇祖母这说的是什么话,都已经到了这个时辰了,她怎么会在儿臣这里?纪家二小姐向来恪守礼数又识大体,怎么可能做出如此轻薄的事情来?更何况,儿臣今天连见都没有见过她。” “没有见过她?”太后的脸上堆满了狐疑的神情,眼角的余光斜斜地扫了一眼孙皇后,她现在还没有老糊涂,也记得清清楚楚,就是皇后的人亲口说,是在不久之前,看到纪芙茵进到了太子住处的。 在后宫风风雨雨一辈子了的太后,自然也不是那种好糊弄的老妇人,只稍稍一转念,就隐约觉得这件事似乎有什么不对。 “皇祖母,芙茵她怎么了?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跑来儿臣这里找她?” 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有些勉强的笑意,“没什么,之前哀家只是听人说,纪家二小姐失踪了,心里一时担忧,就跑来看看了。” “芙茵不见了?!”顾含谦大惊失色,“怎么会不见?” “你先别着急,也许是谁看错了也说不定,哀家这就打算去琼华阁看看,这夜半三更的,你还是不要跟着一同去了,有什么消息,哀家会让下人来传话的。” 说这话时,太后的眼神像是有意无意地扫了孙皇后一眼,孙皇后的后背立即窜上来一道寒意。 柳绵明明就说,亲眼看到纪芙茵她躲进了顾含谦这里,可她又怎么会不见?! 知道这是个圈套的人,除了自己,就只有自己的侄女孙妙琼,与那小宫女柳绵了, 这两个人应当都不会将这件事说出去才对,那纪芙茵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不,孙皇后的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尚且怀揣了一丝侥幸,说不准,纪芙茵她只是心虚,没有躲到太子这里而已,在这宫里与她交好的人,可是还有一个十三皇子赵寒逸呢,要是这里也不见人的话,也有可能是在十一皇子赵念安处…… 只要她不在琼华阁,那么今晚不管是在哪里,只要将她搜出来,她就难逃一死!孙皇后暗暗咬了牙,眼底隐约划过一抹阴毒。 在去到琼华阁的路上,太后面色沉寂,看不出一丝其他的情绪,却也不同孙皇后多说一句,在快要到琼华阁的时候,看到眼前那黑漆漆的一团,太后的脸色沉了沉,孙皇后的唇角勾起一抹微微笑意。 纪芙茵,这次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太后您看,里头着实不像是有人呢。”孙皇后示意程姑姑上前,推开了琼华阁的大门,小心翼翼地问道,“太后娘娘可还要进去看看?” 太后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这里面黑漆漆一团,看不到丝毫光亮,程姑姑开门的响动都没能引得人来,想也知道这里面一定是没人的。 “里头什么人都没有,哀家还有什么可看的,只是这人,她究竟是去了哪里?”太后脸色难看道,不管她今天去了哪里,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姐,在这深更半夜领着丫鬟到处乱跑,可真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太后拂袖转身,面色阴沉,“皇后,立刻派人搜宫,哀家要知道,她这么晚不好好待在琼华阁,到底是去了哪里?!” “是,太后娘娘,臣妾这就去。”孙皇后脸上的笑意刚浮上来,一个突然冒出的,清甜的女声就在瞬间将她隐藏在夜色中的喜色给击溃到了土崩瓦解。 第248章 皇后受罚 太后也是一怔,面色狐疑地转过身。 青梅举着蜡烛,从琼华阁里头不慌不忙地走了出来,看见眼前的人们时,一张俊俏的脸上满是茫然。 “奴婢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后娘娘。” 不是说琼华阁里头没有人吗?太后疑惑地看了一眼皇后,问道青梅,“你们家小姐呢?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青梅一脸的不解,“回禀太后娘娘,我们小姐今天在给太后娘娘送完佛经之后就回来了呀,睡前又抄了一段佛经,这才刚刚睡下一刻钟,刚睡熟呢。” 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太后,青梅问道:“太后娘娘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找我们小姐?要不要奴婢这就去将小姐喊醒?” “先不用。”太后挥手,制止了青梅,原本要走的她,又跨过门槛走了回来,“陪哀家进去看看。” 唐姑姑搀扶着太后走了进去,孙皇后却像是一尊泥像一样呆在了原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绵明明说她很惊恐地躲了出去,现在怎么会像没事人一样在房间里面睡着了? “本宫问你,你们小姐真的在里面睡着?”孙皇后定了定神,如果她不知情的话,怎么会让琼华阁所有的灯都熄了,现在藏在床上的那个人,搞不好不是她纪芙茵也说不定。 “是呀皇后娘娘,刚才就是奴婢伺候着我们小姐躺下的,小姐现在已经睡着了。”青梅回答的很是坦然,从脸上看不出一丝紧张心虚的模样。 跟在太后的身后,孙皇后也走了进去,这时,唐姑姑才将房里的烛台点燃,昏黄的光线即刻间充斥满了房间。 唐姑姑举着烛台,小心地引领着太后进去了内室,床上果真有个女子,正背对着她们睡得正香,一头乌黑的长发散在后面,只是却看不清楚脸。 孙皇后的心跳已经在这个时候跳到了顶端,看向床上那散发女子时,那眼神像是恨不得亲自上前将她的身子一把翻过来,好好看看她的模样,到底是不是那纪芙茵! 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一小会儿,心里的怀疑看起来丝毫不必孙皇后少,正要身旁的唐姑姑上前把人给唤醒,床上的人却发出了慵懒的一声,像是有些不情愿地侧过身来,缓缓撑开了眼睛。 这转过身来的人,不是纪芙茵又是谁?孙皇后耳中嗡鸣一声,后背在瞬间密布了一层冷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纪芙茵一愣,随即立刻坐了起来,飞快地下了床,对着那二人恭敬地行了礼,脸上还带着酣睡时被人惊醒的混沌与茫然,“臣女……” 太后的神情顿时有些复杂了起来,有意无意地扫过了皇后一眼,语态缓和了不少,“芙茵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臣女在给太后娘娘送完佛经之后,回来就又抄写了一段,刚才躺下不久,不知道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居然会来。”纪芙茵恭顺地回答着,脸上还带着一丝疑惑,像是很不解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看到她们前来。 顺着纪芙茵的视线看过去,在一旁的桌上,果真还摊开着一页纸张,刚刚干透的墨香还丝丝缕缕地弥漫在房间当中。 “这琼华阁里头的下人呢?怎么除了你身边的这一个丫鬟,其他的所有人都不见了?这一整晚都没个亮光,可是吓坏本宫了。”孙皇后抚着胸口道,“本宫险些以为里头出了什么事呢。” “劳烦皇后娘娘担心,臣女感激不尽,只是臣女认为,抄写佛经时,身旁的坏境需得越静越好,臣女怕烦扰,就打发了他们各自回去歇息着了,只留下青梅一个在这伺候着。”纪芙茵有条不紊地回答着,抬眼看向皇后。 孙皇后心头突的一惊,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在她看似恭顺地面向自己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头……似乎还夹杂了一丝令人胆寒不已的冷笑。 “只是……皇后娘娘怕是看错了吧,臣女这里的灯光可是亮了一整晚的,臣女既然要抄写佛经,又怎么会连一丝光亮都不留呢?” 太后闻言,眉心又是微妙一紧,视线缓缓打量了几眼孙皇后,嘴唇轻轻抿起,一言不发。 先前是自己亲口同太后说的,是自己路过,亲眼看见琼华阁大门紧闭,也是自己亲自带人探查过,里头根本就不见人,可现在……所有的这一切,都同自己所说的完全不同! 冷汗还来不及涌出,纪芙茵又微笑着开了口,“想必皇后娘娘是看错了,今天臣女没让人留下伺候,那些个不必要的光亮,臣女也就没让青梅再点上了,娘娘应当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给误会了。” 孙皇后胸口又是一闷!她这看起来像是在给自己解释的话还不如一个字都不要说!她这么一说,现在太后的心里一定会开始怀疑什么了! 果然,太后在听完之后,似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远远地看了一眼,所以才误会了……” 是她先说自己亲自进到了房间里面,各处都查看了,并没有一个人,现在纪芙茵这么一说,太后的心里就已经有些敞亮了。 凌厉地视线从孙皇后的脸上缓缓划过,太后的脸色在那昏黄的烛光下看起来明明灭灭,并不十分真切。 就在孙皇后牙齿都快要碎了的时候,太后终于开了口。 “身为皇后,做事如此莽莽撞撞,没有看仔细就草率地下了结论,皇后,你这么做,不觉得有失颜面么?” 听太后这么一说,孙皇后心头一松,太后这态度,看来是要饶过自己的了,当即也十分配合地跪了下来,似是诚恳认错道:“是臣妾一时疏忽大意,才犯了这样不必要的错误,求太后娘娘责罚!” “莽莽撞撞地就做了决定,看来你的心还是不够沉稳,这次回去之后,就把心经抄个十遍,好好静一静自己的心吧。”淡淡地说完对孙皇后的处罚,太后缓缓转过身,走了出去。 孙皇后连忙追了上去,小心地搀扶着太后。 等走出琼华阁一段时间之后,太后忽然顿住了脚步,在那苍白的月光下,太后的一双眼睛看起来分外有神。 “秀妃为何要针对那孩子,哀家心里不是不清楚。”太后的视线,斜斜地扫向了琼华阁的方向,“除了秀妃,这后宫里面,还有不少人也想要对付她。这些哀家心里都清楚,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要对付她,哀家心里也清楚。” “可你,皇后,你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太后眉心紧拧,“你已经贵为皇后,母家又无适龄女子可匹配给太子,你针对她是为了什么?她碍不到你什么,也碍不到孙家什么。后宫的规矩,哀家比你懂。但毫无缘由的针对,哀家也是决不允许的。” 孙皇后将头垂下,一副自责到了极点的样子,“太后娘娘说的是,只是有件事,臣妾需得澄清。臣妾打从一开始,就绝对没有像后宫其他妃嫔一样,想要除掉那纪家二小姐。” “臣妾承认,今天是臣妾一时糊涂,没有进去看个仔细,就想当然的以为人不见了,再加上臣妾的宫婢可能是一是走眼看错了,臣妾一听,惟恐这后宫当中会发生什么有碍声名的事情,一时着急,就在太后您面前夸大了几分……” “可臣妾的初衷真的只是好意,臣妾一是怕纪二小姐出了事,二是怕她与太子……”孙皇后长长地叹口气,“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始终都错在臣妾没能搞清楚就乱想法子,臣妾甘愿受罚。” 沉默地凝视了半晌孙皇后,太后神色松了松,“这一次哀家相信你,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帝君,但往后,皇后你可要自己珍重了些,你这个位置,一个做不好,可就没那么容易坐稳了。” “臣妾谨遵皇后娘娘教诲。”孙皇后又将视线用力地低了下去,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 “好了,时辰已经很晚了,你也快些回栖凤宫吧,哀家自己回去佛堂就可以了。” 目送着太后离去,等到眼前的人彻底走到看不见的时候,孙皇后才猛地抬起头,一张平时看来温和又慈祥的脸,在这时都已经因为用力地咬牙而有些微微狰狞了起来。 “娘娘……?”一旁的小宫婢见她脸色不对,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刚一开口,一记清脆的耳光就已经甩在了脸上。 小宫婢吃痛,却又不敢哭出来,一张脸隐忍到涨红。 “贱婢,陪在本宫身边这么久了,连察言观色都不会,本宫暗示你闭上你的嘴,你却还是给说了出来,贱婢!从明儿起,你就滚去辛者库吧!” “娘娘?!娘娘,不关奴婢的事啊娘娘!” 小宫女一开始求饶,孙皇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劈手在她的脸上又是一耳光,这次对方还没呼痛,她自己倒先倒抽了一口冷气。 第249章 送还眼线 孙皇后那一巴掌用尽了力气,寸长的指甲刮在那小宫女的脸上应声而断,嫣红的鲜血立即从伤口处涌了出来,滴滴嗒嗒地落在了孙皇后华美的衣袍上。 “贱婢……你真真是要跟本宫过不去!”孙皇后牙齿恶狠狠地咬着,给了程姑姑一个眼色,在喉咙深处被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狰狞的恶鬼一般,“把她给我拉下去!从今天开始,本宫不想要再看到她!” 程姑姑心领神会,冲身后那几个太监一招手,堵了那小宫女的嘴,强行给拉下去了。 “娘娘,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医来给娘娘瞧瞧?”程姑姑心疼地看着孙皇后的指甲,“这水葱似的指甲,真是可惜了。” 发落了那小宫女,孙皇后的一口怨气看来像是出了不少,接过程姑姑递过来的干净帕子,把手包好,冷冷道:“不必了,这点小伤就大惊小怪的从太医院找人,要是惊扰到了帝君就不好了。今儿本宫也累了,先回去歇息着吧。” 就在孙皇后带着一肚子的不痛快回去栖凤宫的时候,琼华阁里头倒是热闹的很,落玉抱着莫欺,主仆四人看起来都悠哉的很。 “落玉你没看到,在看见小姐转过身来的时候,皇后娘娘的脸色别提有多精彩了!”青梅笑嘻嘻地说道,“这次可算是给她添了一个大堵了。” “你倒是能笑得出来,我这心里还有些后怕呢。”落玉抚了抚自己的胸口,“小姐,奴婢就想不通了,小姐怎么就能肯定,皇后娘娘只是想要让小姐夜里躲出琼华阁,不是真的要派人来刺杀呢?万一是真的,那今天小姐的举动岂不是太冒险了?” 纪芙茵笑了笑,“皇后娘娘是什么人,一个心思缜密,好不容易熬到后位上的女人,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侄女的几声哭诉,就当即决定要派出刺客在后宫行凶呢?这么冒险,又不一定能够得到好处的事情,她是不会做的。” “那她逼你出去,又能有什么好处?”落玉有些想不通了,“太后娘娘会在今晚通宵念经,这是宫里所有人都知道的,小姐大可以躲去太后娘娘那里,奴婢都能想到的事情,皇后娘娘怎么会想不到?” 纪芙茵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你们以为皇后今天晚上要对付的人是我?” “不是小姐又会是谁?” “是啊,如果皇后娘娘今天不是要害小姐,怎么会兴师动众的,还把太后她老人家给搬了过来?” “能够把我置于死地,虽然她也会觉得很开心,只不过,就算是那样,也只能算是她这次顺手解决掉的罢了。”纪芙茵沉声道,“皇后这次真正的目标,是十一皇子。” “十一殿下?”落玉吃了一惊,“可是今晚,就算小姐没有躲去太后那里,也不会躲到十一殿下那里呀。” “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事情怎么就会那么凑巧,偏偏就在十一殿下回去栖凤宫取东西的时候,正好撞见了她们姑侄在商议如何刺杀我的事情?像这种事情,一个不留神就会还没来得及动手,先就被人给捅到了太后或者帝君的耳中。” “所以像密谋害人这种事,谁不是找一个最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偷偷谈论的?”纪芙茵道,“像她们这么大胆的谈论,除了是故意要让谁给偷听到之外,还能有什么目的?” “看来,她是已经怀疑我同十一殿下之间的关系了,所以对十一殿下对她的忠心程度也就有了怀疑。因此,皇后娘娘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若是我今天躲出去了,不管我去了哪里,等到了明天,假意顺从的十一殿下,就是她第一个要铲除的对象了。” 落玉听得恍然大悟,“可就算是这样,皇后娘娘现在对十一殿下的怀疑也不会少,今晚小姐做的这些,明显就是在等待皇后她上钩,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你们两个莫慌,十一殿下他也帮了我不少,这一次就当是我投桃报李,还他一个人情,我自然有办法让皇后把这怀疑转到别人的身上,而且,还不能当面去对质。”纪芙茵笑了笑,“皇后娘娘安插在我这里的眼线,也是时候给她送回去了。” “你们几个,也回去好好歇息歇息吧,明儿一早还有得忙呢。”纪芙茵轻轻地打了个呵欠,脑袋里头却已经开了缜密的布局。 安睡了一夜,待到次日清早,琼华阁里头又爆发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所有曾经进到过内室的宫婢,全都在面色威严的纪芙茵面前,垂首屏息地立了两排,各自的心里都有些惴惴的,不知道纪芙茵突然把她们喊来是为了什么。 冷凝着一张脸,视线从众人脸上扫过一圈,纪芙茵冷冷的哼了一声,“真是没想到,我平日里也不曾亏待了你们,现在你们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头上来了!谁要是缺银子了就只管说,偷偷摸摸的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真真是惹人唾弃!” 听这话的意思,琼华阁里面是丢了什么值钱的东西了,站在房间里的宫女们神情顿时一阵紧张,在宫里,手脚不干净可是大忌,一旦犯了这种错,最好的下场就是去辛者库劳逸一辈子了,更惨的,还有直接就被当成典型,活活打死了的。 宫女们都偷偷四下打量着,猜测着偷了东西的那个人是谁,那人又偷了纪芙茵她什么东西。 “你们都仔细听着,小姐前天还戴过的那对金镶玉的蝴蝶耳环,今儿一早想要戴的时候就发现不见了,先前摘下来之后,就一直搁在了桌上,到底是你们谁那么手快,偷着把耳环拿走了,最好自己老老实实地把东西交出来!” 落玉话音一落,青梅也紧接着说道:“说的不错,到底是谁那么犯贱,偷拿了小姐的东西,最好自己交出来,否则的话,下场是什么可就不用我们多说了吧!” “看你们这几个就不像是什么好的,一个个的贼眉鼠眼,都说是相由心生,我看那贼一定就在你们几个里头!” 青梅这嘲讽的话语一说完,立即有个平时脾气就直了些的小宫女忍不住开了口,“青梅姐姐这话是怎么说的,大家都是当奴婢的,姐姐何苦这样看不起自己人?你怀疑我们,我们还怀疑你们呢,天天伺候着二小姐的可是你们,我们可是极少有机会进去内室的。” “你说什么?!我们可是打小就跟在小姐身边伺候了,哪是你们比得了的?怀疑我们偷东西,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格!” “青梅,小姐丢了东西本来就心烦,你就别跟着添乱了。”落玉连忙劝她,“况且她说的也没什么错儿,时常跟在小姐身边的,可不就是我们两个么,这真要说起来,我们两个的嫌疑可不就是比她们大的多么。” 那小宫女一听落玉这么说,脸色顿时也缓和了不少,悄声嘀咕了一句,“还是落玉姐姐明事理。” “小姐,依奴婢看,这样僵持着也不是一回事。”安抚好了青梅,落玉又转过身,看向纪芙茵,“就算是真的偷了东西,又有哪个小偷是会承认自己真的偷拿了东西?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干脆用搜的方式吧。” “刚才有人说的不错,我跟青梅的确是嫌疑最大的人,既然是要搜身搜房,那也就先从我们两个开始好了。”落玉很大义地说道,“奴婢相信,心里头没有鬼的人,是绝对不会反对小姐这么做的。” 搜身搜房这种事,原本就是主子发了话,做下人的就只能有照办的份儿,本来就不敢有什么意见的下人,在听到落玉这句话之后,更是不敢有什么怨言了,只能一个个地老老实实地先搜了身,在默默地等着搜房的结果。 过了不多会儿,负责去搜房的落玉,带着几名小太监,手里就捧着一样东西回来了,“小姐,这是奴婢在高莲的房里搜出来的。” 捧在落玉手上的东西,赫然就是那一对金镶玉的蝴蝶耳环,名叫高莲的小宫女听了先是一愣,随即脸色铁青一片,“小姐!奴婢敢对天发誓,奴婢从来没有做过这种小偷小摸的肮脏事儿!” 纪芙茵从落玉的手里拈起了那一对耳环,视线冷冷地看向了高莲,高莲个头不算太出挑,生了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往人群里面一站,永远都是最不出挑的那个。 如果不是莫欺先前通过院子里头那湿漉漉的水,感应到了偷听的那人长相,谁都不会想到,像这样不起眼的高莲,竟然会是孙皇后安插在琼华阁的人。 “你没有偷,那这对耳环是什么?”纪芙茵用手指勾住耳环,在眼前晃了晃,“这可是从你的房间里面搜出来的,难不成你一个小小的宫婢,也能戴得起如此名贵的首饰?” “奴婢,奴婢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高莲已经懵了,她只是负责给孙皇后传信而已,可从来没有偷拿过什么呀! 第250章 姑侄争吵 “不知道?有意思了,是不是所有偷偷拿了主子东西的人,到头来说上一句不知道,就能够被免责了??”纪芙茵板着脸,“差事做的不好,我可以容忍,学的慢了些笨了些,我也无所谓,但像这样小偷小摸的人,我琼华阁却是万万不能留的!” “青梅,去翻翻册子,看她一开始是从哪里来的,然后去原来的地方说一声,再把她给我送去辛者库劳役!” 在高莲青白的脸色当中,青梅回去房里拿来了册子,刚才一脸要与小姐同仇敌忾的神情,瞬间变得有些为难了起来,声音也压低了不少,“小姐,她是皇后娘娘送来的那一拨人里头的。” “皇后娘娘送来的?”纪芙茵一愣,先前的锐气顿时消失了不少,“打狗也要看主人,辛者库……就免了吧。” 高莲心里顿时一阵松快,心道有人做靠山就是好,起码在这后宫里头,不管是谁,都还是要卖皇后娘娘三分面子的,这次不管那对蝴蝶耳环到底是谁偷了栽赃给自己的,起码现在自己应该没事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纪芙茵话锋一转,“虽然她不能算是皇后娘娘的人,但毕竟也是经由了皇后娘娘的手,送来给我的。如果不通知皇后娘娘一声就私自处置了,未免显得我太过于不尊敬她。” 纪芙茵的眼神凉凉地落在高莲的身上,“来人,给我押着她,送去皇后娘娘那里!看看她房间里还有什么不像是她的东西,也统统都给我带上。” 象征性的喊了几声冤枉,高莲也就不在喊了,这种事情,如果是交给皇后娘娘的话,处理起来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最多自己以后不能再回琼华阁继续当眼线了,留在栖凤宫伺候着,倒是也不错。 带着高莲,纪芙茵一步来到了栖凤宫,正想要进去,却被门口的宫人给拦下了。 “纪二小姐,娘娘有吩咐,现在任何人都不得进去。纪二小姐还是回去吧。” “皇后娘娘怎么了?”纪芙茵问道。 罗公公嗨了一声,“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是静娴郡主她今儿进宫了,不知道在跟娘娘说什么,没过一会儿程姑姑就从里头出来了,说是在娘娘没有吩咐之前,谁都不准进去,奴才这不就在这守着了嘛。” “罗公公真是辛苦了,那我就在这外头等等,眼看着快要到传午膳的时候了,想必也登不了多久的。”纪芙茵笑了笑。 就在这个时候,里头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瓷器迸裂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人给用力地掼在了地上,摔成了粉碎。 此时此刻,栖凤宫内,留下贴身伺候着的宫婢们,都用力地低垂着视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房间的最中央,孙皇后的手还停留在将茶盏用力摔到地上的一刹那。 孙皇后的胸口起伏着,脸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镇定,描画精细的眉在中间紧蹙到一处,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眼前的孙妙琼,声音因为气恼而有些低沉的颤抖,“你说什么?!你说本宫从来就都不在意你,所以才会对纪芙茵网开一面?!” 孙妙琼轻轻咬了唇,沉默地站在一旁,一双眼睛紧盯着地上那碎成一滩的碎片和那蔓延了一地的茶水,面对着怒火已经燃起的孙皇后,却始终不肯啃声,连一句赔不是的话都没有。 “什么叫本宫一次次地让她有机可乘?本宫怎么会知道她的运气竟然会那么好!”孙皇后愠怒道,断了一根指甲的手掌用力地拍在桌上,“你是本宫唯一的侄女!本宫费尽心机,还不都是为了你?!你竟然说本宫丝毫都不在意你?!” “本宫若是不在意你,怎么会想方设法替你将丞相家的婚事一拖再拖?不在意你,怎么会替你想尽办法除掉纪芙茵那个阻碍?本宫为你做了这么多,你竟然说本宫丝毫都不在意你!琼儿,你扪心自问,本宫何时不在意你过?!” “娘娘消消气,可别气坏了身子,郡主她年纪小不懂事,一时说错了话也是正常的,娘娘您别跟郡主置气……”程姑姑见孙皇后气的声音都颤抖了,连忙上前搀扶,却被恼了的孙皇后给一把扯到一旁。 孙妙琼也是在这个时候扬起了视线,脸上仍旧委屈不已,“我没有说错话,姑母你才应该扪心自问一下才是,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孙家!” “我在姑母的眼里,根本就是一个随时都可以为了孙家而牺牲的棋子!否则的话,姑母怎么不踏踏实实地让我接近太子,而是接近六皇子?姑母你到底为了什么,怎么不敢告诉我?” 孙皇后怒极反笑,“你这孩子,真是枉费本宫这么多年对你的指点!你以为皇位坐上之后,就一定能坐的那么牢吗?!六皇子不是那种甘居人下的人,只要他一天还没死,还有着这个皇子的头衔,他就一天都不会放弃对皇位的觊觎!” “就算是将来太子真的坐上了皇位,你怎么知道他能坐稳几天,六皇子什么时候会谋反?!”孙皇后压低声音,“与其等到那个时候,不如现在就由本宫将他们两个将来的争斗提前,等那两人其中有一个真正的胜出了,等到那时,你才可以高枕无忧!” “至于你说的那些什么,本宫什么时候把你当成过孙家的棋子?”孙皇后爱怜地抚摸着孙妙琼的发鬓,“你是孙家最出挑的孩子,你九弟已经神智不清了,只有你能够担负的起,重新振兴孙家的担子,本宫的心意,你怎么就不懂呢?” “说来说去,姑母还不是为了孙家?”孙妙琼眼神一暗,红红的眼眶竟像是要垂泪下来一般。 孙皇后的动作一顿,重重地叹口气,看向她的视线当中有几分无奈,“姑母为了孙家,和为了你,还不都是一码事么?你别忘了,就算你将来也可以如同姑母一样贵为皇后,有一个强势的母家,也是对你的最大支撑。” “姑母不必说了,我都已经懂了,只是那六皇子整天都是一张冷冰冰的死人脸,要跟他刻意亲近,我的心里着实有些不痛快!” “你还真是孩子气,别忘了姑母教你的,你的美貌与聪慧,都是供你往上爬的资本,而不是让你恃宠而骄一辈子的资本,男人啊……你只需要通过他们得到你想要的地位与前途就好了,想要在后宫生存下去,就要抛弃你的一颗真心,不管是对谁。” 孙妙琼咬唇,沉吟了片刻,最后还是有些委屈,却像是已经想开了似的点点头,“姑母说的,我都记下了。” “好孩子,这才是姑母一手教出来的好孩子。”孙皇后笑了笑,神色之间忍不住有些疲惫,看罗公公小心翼翼地进来,有些不耐烦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回禀皇后娘娘,纪二小姐在外头等着,说是有要事要求见娘娘。” 孙皇后轻轻叹了口气,按了按有些疲乏的眉心,“让她进来吧。” “既然姑母还有事情要处理的话,那我就不久留了,琼儿改日再来探望姑母。”孙妙琼娉娉婷婷地对着皇后娘娘一拜,转身走了出去。 还在欣慰自己的教导终于被孙女听进去了的孙皇后,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在转过身的一刹那,刚才还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孙妙琼,目光已经寒冷到了极点…… 纪芙茵进来的时候,程姑姑已经将地上的茶盏碎片给清理干净了,只留下一小摊水渍还牢牢地停在原处,纪芙茵的视线在那滩水渍上轻轻扫过,附身冲孙皇后行礼。 “起来吧,听罗公公说,你有要紧的事来找本宫?” “倒也不是要紧的事情,今早臣女发现自己的一对耳环不见了,派人找了找,最后竟然在一个宫女的房间里头找到了。” 孙皇后眉心皱了起来,“像这种手脚不干净的奴婢,只管送到辛者库就是,不必来问过本宫!” “先前臣女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有宫婢提醒臣女,这偷东西的宫婢,是之前皇后娘娘送给臣女的其中一个,臣女要是私自发落了,总觉得是对娘娘的不敬,因此,臣女就将人给带来了。” 纪芙茵又拿出一包东西,让一旁的程姑姑递交给孙皇后,“派去搜房的人,还在她的房间里面找到了这些,臣女也不太清楚到底是不是赃物,就一并带来给皇后娘娘过目了。” 程姑姑打开了包裹,递到孙皇后的面前,孙皇后神色有些恹恹的,指尖拨弄着那些成色或好或坏的首饰,不过就是一些在宫女里头用的比较好的首饰罢了。 可突然间,孙皇后的眼睛却一亮,指尖触碰到了一只并不算大,但样式却很精巧的臂钏上,目光一点点地凝聚在上头,一抹阴翳浮上了她的瞳孔。 指尖轻轻地摩挲着那臂钏,孙皇后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那大胆的宫婢是哪一个?可押过来了?” 第251章 秀妃背黑锅 “臣女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罚,所以就冒昧把人给带了过来,正在外面由罗公公看着呢。”纪芙茵回道,“娘娘,此人是交由娘娘处置,还是让臣女自行处置?” “顺手牵羊这回事,在民间或许算不得什么,可在宫里,这却是所有下人最不能够犯的大错。”孙皇后沉声道,“更何况,这件事又是发生在你的琼华阁,本宫这次如果不严惩,下次还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更大胆的事情。这一回,就让本宫来替你做主了吧。” “程姑姑,去把偷东西的宫婢给本宫带进来!” 程姑姑应了声,快步走了出去,很快就将人给带了进来。 在看到高莲的时候,孙皇后目光微微晃了一晃,随即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目光狠狠一沉,面上渐渐浮起一层寒意。 对孙皇后态度的变化,高莲却是丝毫也不知情,心下仍旧放松的很。 “大胆宫婢,竟敢手脚不干净偷到自己主子的头上,你可知罪?!” 听到孙皇后这冷厉的声音,高莲心头一颤,再小心翼翼地抬起视线,看到一张脸冷若冰霜的孙皇后,心下顿时有些慌了,皇后娘娘这样子,看起来可不像是要保下自己的样子啊…… “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没有偷东西!奴婢是被冤枉的,奴婢也不知道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房间里面,奴婢真的冤枉啊!” “放肆!人赃并获,还敢在本宫面前喊冤!” 看孙皇后那一脸的戾气,高莲心头颤了颤,似是有些懵了,“皇后娘娘……奴婢真的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偷东西啊!” “闭嘴!”孙皇后低吼一声,手指像是在不经意间,将那臂钏死死握在掌心,看向高莲的目光就像是恨不得即将就将她给处置了,“大胆贱婢,偷盗主子的东西,还敢在本宫面前狡辩!来人!打断她的两只手,发配去做军妓!” 高莲顿时愣了,整个人都像是在瞬间掉进了冰窖,她想不通自己效忠的皇后怎么会突然对自己翻了脸,还要如此地折磨自己! 慌了神的高莲,甚至都已经忘记了哭,只是像傻了一样,一遍遍地哀求着皇后,她真的没有偷东西,可她哀求了没多久,就被一旁的侍卫给拖了出去,在重重的击打声中,高莲的尖叫又尖锐直到嘶哑,再到最后的微弱呻吟。 纪芙茵冷眼看着已经昏过去的高莲被拖了下去,视线转回来时,扫过皇后捏着的臂钏,她的眼底禁不住浮起一抹冰冷的淡淡笑意。 高莲大概直到死的那一天都不会明白,皇后为什么会突然对她翻了脸。 在纪芙茵拿来给孙皇后的那一包东西里面,被孙皇后此刻捏在指间的臂钏,是他让莫离半夜从秀妃的锦绣宫那里偷出来的。 秀妃荣盛不衰,虽然位分只是一个妃,可是平时的首饰都是有专人给打造的,样样都有着自己的特色,放在那一堆首饰里面,孙皇后只需要一眼就能够认出。 先前就是听了她的传信,孙皇后才会深信不疑,去请来了太后,一起跑去顾含谦的寝宫“抓奸”,可事后的一切,却又狠狠对着她自己甩了一个打耳光。 原本还在怀疑是不是纪芙茵太过聪明看破自己诡计,又对自己反将一军的孙皇后,在看到混在高莲首饰里面,那一只秀妃戴过的,又不算多珍贵的臂钏时,不用别人来引导什么,她自己就本能地怀疑到了秀妃的头上。 昨天晚上,十一皇子根本就没有去向纪芙茵通风报信,纪芙茵也是根本就不知道,那叫高莲的小宫婢,之所以顺着自己先前叮嘱她的话,来跟自己通报了假消息,全都是因为她是秀妃的人! 孙皇后丝毫不怀疑这件事是纪芙茵动的手脚,纪芙茵在宫里的去向她都很清楚,她根本就没有机会去到锦绣宫,并且还能顺利地偷走秀妃的首饰。 锦绣宫戒备森严,高莲就算真的手脚不干净,也绝对没那个本事去偷秀妃的东西,秀妃的首饰之所以会出现在她的身边,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东西本来就是秀妃为了买通她所赠的! 秀妃跟自己是死对头,会想办法买通自己的人,来对自己反咬一口也根本不奇怪,孙皇后面色依然沉静,但却已经快要忿恨到将自己的一口牙齿给硬生生咬碎! 毫无疑问的,她要将这笔帐记在秀妃的头上,而这恰好中了纪芙茵的下怀。 纪芙茵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些被吓坏了,“皇后娘娘,臣女那对耳环虽然价值不菲,可充作军妓会不会有些……” “你在宫里待的时间尚且有些短,等日后你住的久了,了解透了宫里的规矩之后,就会知道本宫并没有多严厉的处罚她了。”孙皇后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亲和的笑容,“更何况,你还在琼华阁的时候,她就敢下手,显然是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做下人的一旦开始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往后这些个偷鸡摸狗的事,你就算想要阻拦也拦不住了,本宫知道你向来是个心软的,所以也只能代替你心狠手辣一会,也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孙皇后脸上笑着,心里头却已经忿恨到了极点,那贱婢竟敢替秀妃来反咬自己一口,只是打断双手又充作军妓,简直就是便宜了她! 看到孙皇后那强撑着的笑意,纪芙茵就知道,她已经成功地将孙皇后的怀疑,由十一殿下转到了秀妃的头上。 左右都是对自己虎视眈眈的恶人,利用这个时候让她们积怨加深,自己就来等着看一个坐山观虎斗也不错。 “臣女谢皇后娘娘指点,娘娘的教诲,臣女必定不忘。”纪芙茵起身,有些纠结地看向皇后身旁的那一堆杂七杂八的首饰,“娘娘,那宫婢既然手脚不干净啊,想必同她一起做事的宫婢们也丢过不少东西,那些就让臣女带回去吧,也好还给她们。” 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看到秀妃的臂钏也只是让自己分外闹心,孙皇后自然是想都不想,都允许了她的请求。 将东西拿回来,纪芙茵才算是彻底送了一口气,这臂钏在秀妃那里虽然算不上什么值钱的东西,但是难保哪一天她不会突然想起,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让莫离想法子送回去最好。 回到了琼华阁,一进门,纪芙茵先是一怔,“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还是怎样?”赵念安脸色一垮,“来看看你还活着,我也就放心了。好不容易商议来的盟友,要是就那么死了,亏的人可是我。” “……听十一殿下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纪芙茵有些头痛地按了按额角,沅千伊那妖孽的面容顷刻间浮现在了眼前,“殿下如果能够跟他成为朋友,那可真是双剑合璧了。” 嘴能够又毒又贱到这个份儿上的,在她活了两辈子的人生当中,除了沅千伊,再就是这赵念安了。 赵念安像是看出了她是在戏谑她,压根就不搭理她这茬,“昨晚你是躲到了哪里?” 一提到昨天这件事,纪芙茵的神色就有些凝重,坐下来认真地看着他,“十一殿下,你是真傻,还是想要来试探一下,我的手段够不够跟你做这个盟友?” “你在说什么?什么试探?”赵念安一脸的茫然。 “昨天那根本就是别人给你下的套,你居然连考虑都不考虑,就一头钻了进来,最后还得由我想法子给你圆,下次要是再有一次这样的事情,我们两个的盟友关系还是到此为止吧!” 知道他不会真的跟自己恼,纪芙茵干脆教训了个痛快,“皇后是什么人,真想要谋害谁的话,怎么可能那么刚刚好被你给听到?她根本就是想要试探你会不会来通知我,试探你对她是不是忠心!” “昨儿如果我真的听了你这个没脑子的人的话,现在死的不一定会是我,但是你一定会被皇后列在首先要除去的异类名单了!”纪芙茵冷笑一声,带着几分恼怒。 “十一殿下,往后再遇到事情,如果你还是会不假思索地就往别人的圈套里面跳,那我干脆劝你也别去想什么报仇的事情了,反正你已经蠢到有陷阱就跳的地步了,在你想出报仇的法子之前,你搞不好就已经被你的仇敌给干掉了!” 被她这一通训斥噼里啪啦地迎面砸过来,赵念安一时之间只觉得胸闷气短,好一阵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看赵念安被训斥的脸都变了颜色,生怕他会恼了,利用皇子的身份来将自家小姐给处罚了,青梅连忙给他眼前的茶杯斟满。 赵念安捧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像是借着这水,硬把自己的怒火给压下去了一样,“你教训的是,这次是我考虑不周,有些疏忽大意了。” “疏忽大意?”纪芙茵嗤笑了一声,斜眼看过去,“我看十一殿下你根本就是没有脑子。” 第252章 赵念安的可靠信息 “你说什么?!”赵念安额角青筋一凸,就算之前,他在众多兄弟当中多么得不到帝君重视,但也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皇子,还从来都没有人敢这么**裸的在他的面前说这些话。 纪芙茵抬眼,端起眼前的茶喝了一口,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她对面的人已经快要出离愤怒了,“怎么?十一殿下,我说的不对么,你要是有点脑子的话,怎么会轻易就让人给蒙了?” 赵念安眼睛一瞪,脸色板了起来,盯着纪芙茵看了半晌,落玉同青梅都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静静地站在一旁,心思不定的揣度着赵念安等下到底会怎么大发雷霆。 但是令人没有想到的是,赵念安在忽的站起来,盯着纪芙茵看了半晌之后,竟然用力地深呼吸一口,又坐了回去,虽然还是满脸的不爽,但是看起来丝毫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 “你说的对,之前有母亲袒护着我,这些事情都不需要我自己来考虑,现在的确没有那么容易想得到。以后我会多多考虑,绝不鲁莽。” 纪芙茵看着他,左手臂撑在桌面上,手掌向上,对着他摊开来。 “怎么?”赵念安眉心一紧,脸上有些茫然,不懂她这个姿势是什么意思。 “我帮了你一回,所以,作为交换的信息拿来。”纪芙茵说的格外理直气壮。 “你帮我就是为了从我这拿到跟赵洛之有关的信息?”赵念安觉得自己的胸口一时有些堵得慌。 纪芙茵满脸的坦然,“十一殿下这话说的,我们可是早就说好了,只算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既然是互相利用,亏本的事情我可不做。” 赵念安语塞,有些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从怀中掏出那册子,扯下一张拍在她手里,“拿去,你可看清楚了啊,我这儿还剩不少,下次再有什么事情,记得再全力以赴跟我互相利用一下。” 说到利用两个字的时候,赵念安的语气格外用力。 纪芙茵却像是丝毫都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看了看她手上的那一张纸,晃了晃,“十一殿下,这次要不是我想出了法子,帮你把皇后对你的嫌疑消除了,往后别说再想要接近她,会不会死在她手里都不一定。” “所以我不是已经感谢过你了么?你要的东西也已经给你了。”赵念安皱眉。 “不够。”纪芙茵笑了笑,手掌仍旧保持着摊开的状态。 赵念安像是一口气闷在胸前,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心里再不情愿,也只能继续扯了一张,放到她的手里。 扫了一眼多加上的那一张,纪芙茵半点要把手收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你真是一点都不吃亏!”赵念安有些气急败坏似的,又扯了一张放到她手里,这回也不管她开口说够了,先将那册子合上放回到自己怀里,“不能再多了。” 见真的再也不能从他手里得到更多信息了,纪芙茵这才心满意足地将那三张收了起来。 赵念安起初就做了用这些信息交换她帮助的打算,所以每一册上面,信息都是极少的,但她也不着急,就算一次性地将这些信息从他的手中全部都得到了,也还是要循序渐进,一点点的瓦解赵洛之的势力的。 收回了那册子,赵念安一脸的不爽,“这回那老毒妇是不会怀疑我的吧?” “绝对不会。”纪芙茵保证。 “那就好。”赵念安站起身,“虽说也算是互相利用,但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我先走了。” 看赵念安转身向内室走去,落玉急了,连忙出声阻拦道:“十一殿下,那是小姐的内室。” “我知道,那老毒妇之所以会怀疑我,不就是因为有人在前阵子看到我进来过琼华阁么?”赵念安走到最靠近内室的地方,推开窗子,探出头去看了看,“但那些个没用的眼线就知道盯着门,我走窗子就不会人察觉到了。” “往后这窗子别关的太紧。”丢下最后一句话,赵念安轻巧地跳到了窗棂上,纵身一跃,跳了出去,人影再一闪,跃到了墙头,眨眼间就跳下去不见人影了。 如纪芙茵所愿,孙皇后果然将对顾念安的怀疑转到了秀妃的身上,心里对她的记恨也比之前加深了不少,表面上虽然一副姐妹情深和平共处的样子,但是背地里,却利用自己皇后的身份,给了秀妃不少的暗亏吃。 孙皇后针对的重心放到了秀妃的身上,两虎相斗,纪芙茵也跟着轻松了不少。 眼看着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仿佛昨天还是寒冬腊月的天气,今天就已经到了草长莺飞的二月天。 暖融融的风吹在空气当中,人也跟着慵懒了不少,这一日,纪芙茵正懒洋洋地坐在靠近窗口的位置,外面忽然响起几声麻雀啁啾。 拨弄着玉石棋子的手顿了顿,纪芙茵头也不抬,“要进就进,里面没有人。” 随着她话音刚落,赵念安就从窗口处跳了进来,看她自己在研究那棋局研究的出神,棋盘上,白子已经被黑子重重围住,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也跟着她一同盯着那棋盘看了半晌,赵念安嘀咕了一句,“这有什么难的。” 说罢,他抓起一枚白子,落在一处,纪芙茵皱了皱眉,黑子落下,谁知原以为结局已定的一盘棋,竟然因为赵念安的那一个招式,来了个彻头彻尾的大逆转。 纪芙茵眉眼舒展开来,“十一殿下好棋艺。” “这些都是母亲以前教我的。”在说起死去的周才人时,赵念安的眼神有些暗淡,随即将手里剩余的棋子丢回里面,强打起精神似的,“快到三月十九了,你怎么还这么悠哉?” 三月十九,也就是即将要册封她为太子妃的日子,纪芙茵拈一粒棋子在手中弹着,“现在才刚刚二月底,还有半个多月,有什么可着急的。” “你不急,宫里有人可急得很。”赵念安像是嘲讽地笑了笑,“宰相王家这次可真的算是无妄之灾了,与皇后母家的姻亲没做成,反倒一家子都沦落成为了阶下囚。” 纪芙茵低低叹息一声,“可惜王宰相的独子了,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过就是在不知情的事后挡了别人的路,就让王家遭此横祸。” 眼看着就快要到册封太子妃的日子了,孙妙琼面上不说什么,心里却是一天着急过一天了,她的年纪也到了适应婚嫁的岁数,这样一天天的拖着,王家的催促就开始越来越着急了。 王家隔三差五的催促,毫无疑问是惹恼了孙妙琼的,在别人前面一副慈善又温柔的仙女模样的她,心思之毒辣却是令人发指的。 眼看着再拖下去就没了借口,在背地里,孙妙琼与孙皇后一合计,干脆就铤而走险一次,彻底将王丞相的独子,王名扬这块大绊脚石给除去。 于是,就在前不久,帝君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的奏折,生生控诉了王丞相的条条罪状,其实如若深查下去的话不难发现,那些罪状大多是模棱两可,安在哪一个官员身上都能够通用,可偏偏在其中有一条最可怕,声称王丞相意图谋反,还在其家中发现了龙袍。 其他的罪状,帝君都可以念在王丞相鞠躬尽瘁多年又年事已高,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的,可在家中私藏龙袍这一点,却是哪一个帝王都不能忍耐的。 看到了那折子,帝君自然派了人去到了王丞相家,这一搜不要紧,果然从王丞相的卧室当中搜出了一件略有些旧的龙袍,帝君在看到之后勃然大怒,二话不说就赐了王丞相斩立决。 至于王家其他的人,也统统都被住起来,流放到了西北的苦寒之地,可怜王丞相的独子王名扬,连一声喊冤的机会都来不及,就已经随着所有的家眷被押上了路。 所有的这一切,纪芙茵心里都清清楚楚,能够有这么大的能耐,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一切的人,除了孙皇后就再也没有别人了。只是为了一己之私,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招惹她们的王家,却被毁了满门…… “谁让静娴郡主她有个好姑母呢?”纪芙茵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个有些冷的嘲讽讥笑,“只可惜她那好姑母还是时运不济,要是能早些点爬上皇后的位置,哪里还用得着现在又想这种法子强行退了侄女的婚事?” 赵念安神秘一笑,“老毒妇为了孙妙琼,能使的手段可以算得上都使了,不过要我看,等到把她最后一点的价值利用完,被她碰上手心上的那侄女,可就不一定还会对她笑脸相待了。” 从他的话里头,纪芙茵听出了弦外之音,“十一殿下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听出了什么?这段时间皇后娘娘对你看来可是信任的很,好多事都已经开始不会避讳你了吧?” 赵念安冷笑一声,“心机那么深的老毒妇,怎么可能事事都不避忌我?” 第253章 最不可能的二人联手 “不猜疑,也不等于信任。”赵念安斜挑了眉,“但她却疏忽了一点,她潜意识里认为,我就算有一天会跟她反目,也是因为我想要替母亲报仇,所以只可能针对她,她大概是没想到,她防我防的再好也没用。” “难道你要说你偷听的本事日益精进了?”纪芙茵戏谑道,“可别再掉进别人的陷阱里头才好。” 一听她提起之前的丢脸事,赵念安就略有些尴尬,只当是没有听见,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她的事情,我是不太容易偷听得到的,但是就在昨天,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纪芙茵不说话,只是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反正她不问,他自己也早晚就等不及要说。 果真,见她没什么兴趣,赵念安清了清喉咙,压低声音,“就在昨天,孙妙琼去到了栖凤宫。” “皇后是她的姑母,她会经常去到栖凤宫也没什么奇怪的。”纪芙茵淡淡道,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她昨天的确是跟以往一样,可是在从栖凤宫离开的时候,却有些不对劲了。”赵念安说道,“我当时也是恰好站在暗处,她左右看了看,应该是没看到我,之后没有按照以往出宫的路线走,而是拐道了一旁,通向御花园的小道。” “她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人,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悄悄地跟了过去,躲在暗处继续看,这一看还真被我看出了什么。”赵念安的指尖搭在桌沿上轻轻一敲,“去跟孙妙琼见面的人,是皇后身边的一名宫女,叫做采莲。” 纪芙茵的脸上终于除了一丝好奇的神情,“她去跟皇后的婢女见面做什么?” “这叫采莲宫女还不是别人,正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在栖凤宫的后面偷偷祭拜叶紫的小宫女。” 纪芙茵的神色微微凝重了起来,叶紫的名字她记得,就是当日被秀妃买通了,对孙皇后下毒一事栽赃陷害的小宫女,她是秀妃的人,这么说来的话,这采莲也是秀妃的人,可孙妙琼她……? “她们说了什么你有没有听到?”纪芙茵催促道,先前那一团笼罩在心头,解不开的谜团,现在似乎正一点点地变得清朗了起来。 赵念安有些自负地微微仰头,“没听到的话,我怎么会找机会来你这里跟你说这些?就是偷听到了她们两个谈话,我才觉得这事情,你是万万也想不到的。” “孙妙琼对采莲说,该利用的已经利用完了,让秀妃——可以准备动手了。”赵念安压低声音,百般小心地道出了这句话。 纪芙茵登时有些错愕,孙妙琼跟秀妃竟然真的勾结在了一起,看来两人联手的时间还不算短,这样一来,之前栽赃陷害孙皇后下毒的人,看来果真是秀妃了。 能够跟孙妙琼联手,想要早早地将毒药藏在孙皇后的首饰盒里也不是什么难事,当时如果不是太后出面的话,她们两个人想必早就已经得手了…… “怪不得……”纪芙茵喃喃道。 赵念安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孙妙琼会怂恿皇后,对王丞相一家吓了如此重的毒手。”纪芙茵道,“先前听到丞相府出事的时候,我就有些不明白,想要把这么大一顶帽子,扣在当朝宰相的头上,说起来简单,但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就算是贵为皇后,此事一旦败露,到时候的下场可不会比现在的王丞相好多少。孙妙琼就算是厌恶了皇后,在宫里她也还是需要一个依靠势力,如此贸贸然做出这样冒险的事情,她居然都不怕会折损了皇后这条势力。” 纪芙茵微微凝眉,“现在这么看的话,一切倒是好解释的多了,孙妙琼她已经有了新的势力可依靠,至于这个她本来就已经想要反目的皇后姑母,自然就不会考虑到什么危不危险的事情了……” “事情做成了,她白白得到了最大的好处,若是事情败露了,做这件事的人也是皇后,不会牵扯到她一个没有任何实权的郡主头上。”赵念安低语道,而后皱紧了眉,“对自己的姑母都能下此毒手,她到底在谋图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一来图的是未来的后位,二来……原因应该是与你差不多。”纪芙茵淡淡道,“像十一殿下你们在宫中大概是不知情的,可孙妙琼母亲去世前后的事情,我却是清清楚楚的。” “具体的事情虽然我没法子说明白,但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孙夫人的死,同现在的皇后脱不了干系。”纪芙茵回忆着说道,“当时的孙妙琼岁数已经不能算是稚童了,母亲真正的死因,她多少也应该是清楚的。” 所以,孙妙琼她隐忍在皇后身边,为的就是一点一点的将姑母的利用价值榨干掏净,等到这个姑母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时候,她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反戈一击。 赵念安轻轻咋舌,神色有些复杂,“虽说我是痛恨那老毒妇的,可是这么多年来,从皇后还只是个妃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在竭尽所能地教养着静娴郡主了,所说后宫与内宅两处地方的争斗总是没个停息的日子,可毕竟——” “毕竟人心都是肉长,这么多年她也算是皇后一手带大的,怎么就能做到翻脸无情呢?” 纪芙茵轻轻冷笑一声,“十一殿下,你把皇后娘娘看的未免太无私了。她这么多年哪里是为了孙妙琼这个侄女尽责尽力,她是在为了孙家呕心沥血。” “孙妙琼想要爬上太子妃的位置,为的就是自己能有个好前程,从前荣华一辈子,可皇后娘娘她一心想要为孙妙琼谋取一个好前途,为的只是让她将已经萎靡了孙家,重新带回到曾经的鼎盛时期。” “这个被皇后娘娘捧在掌心的侄女,说的好听一些,是被她当女儿疼大的,可实际上,根本就是她用来振兴孙家的一颗棋子罢了。”纪芙茵斜眼看着赵念安,“孙家如果再有个比孙妙琼更出挑的女儿,你看皇后她还会不会抚恤孙妙琼这个孤女?” 赵念安有些无言,想了想,事情也还真像是纪芙茵所说的这样,可在明白的同时,却又觉得有些怪异,“要是这样的话,她也不该选择跟秀妃联手才是。秀妃此先可是一心想要让她的嫡妹何阮阮当上太子妃的,怎么会抛下嫡妹反而来帮她?” 纪芙茵摊开手,“这谁又能知道呢,我要是什么都能猜得到看得清,那么多次也就不会事到临头了才会察觉得到。” “说起来,王家已经倒了,不管她们还要做什么,你自己都要小心了些,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不离十就是你了。”赵念安很有义气地说道,“只要我能够打听得到的,你就只管放心,我通通都会来告诉你。” 就在这时,门外听到有人走近过来的声音,纪芙茵目送着赵念安从窗口跳了出去,又随手拿起他先前用过的茶杯,沿着窗口就丢了出去,在这后面的一条窄窄小道,长满了厚厚的草丛,东西丢出去也不会发出什么太大的声音。 茶盏落在外头,刚发出闷闷的一声响,青梅就推门走了进来,“小姐,太子殿下到了。” 青梅的话音刚落,顾含谦的身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还捧着一只不小的锦盒。 “你抱的是什么?怎么看起来沉甸甸的?”纪芙茵对那锦盒有些上了心,那锦盒的花纹很是特别,与大业一般惯常用的花纹有很大的不同,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却也怪的很是好看。 “是一些首饰,和几样小摆件,是昭明的帝君派人送来的。” 顾含谦一边说着,一边把锦盒放在了桌上,盒子与桌面轻轻撞击在一处,里头立即响起了几声刷拉拉的声响。 “这些是父皇送给我的,我见样式新奇,又都是女子用的东西,就全给你拿来了,看看可有喜欢的?”顾含谦打开锦盒,里头顿时流露出一片流光溢彩。 “这些……”纪芙茵随手拿起一只用象牙雕刻而成的镇纸,眼睛眨了眨,抬眸看向顾含谦,“虽说赠送给邻国的东西都要挑好的,但这昭明会不会也太财大气粗了些?” 就算是自古以物产丰饶而闻名的大业,在向友邦赠送礼物的时候,也只会挑选几样有特色又价值连城的稀罕玩意,可是现在看看这只锦盒里头,少说也不下十来件,个个都是价值不菲。 就在纪芙茵抬头看向顾含谦的时候,她瞥见他脸上的笑意似乎比平时要淡漠了几分,眉宇之间似乎还有一丝略带愁绪的凝重,她轻轻搁下手里的象牙镇纸,轻声问道:“怎么了?” “所有的这些,样样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顾含谦的视线扫过那锦盒,语气不自觉有些加重,“所有的这些,都是今天一早到来的昭明使者带来的。” 第254章 邻国挑衅 “昭明……?”纪芙茵略一思索,隐约想起来了,在自己的前世,昭明同大业一直都是友好往来的友邦国家,只是在国力上,昭明要比大业落后很多,一直都以一种臣服于大业的姿态而存在。 在前世的时候,直到自己死的那一年,昭明都还是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国家,至于这些年昭明会是什么样子,她就不得而知了,但她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至少在她的印象当中,昭明是绝对不会有实力,送给大业这些贡品的。 “昭明这些年国力渐渐强盛了起来,从之前就已经开始有些不把我们大业放在眼里的意思了,可先前做的都还算低调隐晦,这一次……”顾含谦说着,眉心多了几道刻痕,“这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同我们大业叫嚣了。” “除了送来了这些,今早父皇还让我陪他一起,接见了昭明的使臣,态度简直都有些狂妄自大了。” 纪芙茵听他说完这些,神态之间有些了然了,“所以昭明这次……算是来者不善?” 如果说身为臣国的昭明,有朝一日强大到足可以睥睨任何国家的地步,那么它自然是有狂妄自大的本钱,也有底气狂妄,只是昭明对于大业,这百来都是互相友好的邻邦,大业待它向来不薄。 对于长达百年友好往来的友邦,昭明如此明目张胆地示威,可能性就只有一种,曾经能力不足,只能臣服于大业的昭明,现在对于大业已经有了不该有的——侵吞之意。 顾含谦冷笑一声,面如冠玉的脸上,难得地带了一丝薄薄的怒气,“使臣的态度,都与本国帝君的指使有关,昭明现在这个样子,分明就是不把我们大业看在眼里!” “你先别动怒。”纪芙茵示意落玉端来茶,搁在他的手旁,“昭明已经臣服了近百年大业,一时国力强盛了许多,也就难免叫嚣一阵子,小人得志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何苦要因为这些生气。” 顾含谦摇摇头,“如果真的只是一时小人得志也就罢了,可是近年来,昭明对大业的敌意越发明晰,大业偏巧这几年又灾祸不断,要是由着这势头下去,大业恐怕……” 纪芙茵眼睫轻轻一颤,轻柔地握住顾含谦的手,将茶塞到他的手里,“茶都快要凉了。” 让她这么一打断,顾含谦才意识到,刚刚自己险些说出了不该说的话。 在这后宫里面,就算是在琼华阁,谁又能保证自己说的话就真的是天衣无缝?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如果说出大业恐怕要不敌别国的话来,万一被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传了出去,到时候顾含谦别说太子之位不保,搞不好还要连命搭进去。 “那帝君的意思是怎么样的?难道就由着他们这种贫瘠的小国,在我们大业地盘上示威叫嚣么?” 看顾含谦冷静了下来,纪芙茵又问道。 “父皇向来主张友好和睦,这一次……应当也是主张包容,但是……”顾含谦眉心紧了紧,像是有些若有所思。 就算他不说,纪芙茵也大致明白了,帝君年事已高,上了年纪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惰性与固步自封,更何况大业称君已经多年,帝君根本就不会想到,向来唯唯诺诺的昭明会动了反过头侵吞大业的念头。 “不说这些了。”纪芙茵冲他笑了笑,“今天昭明的使臣既然来了,你身为太子,难道不需要接待么?怎么还有时间来我这里?” 不管昭明现在国力究竟如何,至少在地位上,他仍旧还是大业的臣,像这种的使臣到来,帝君与皇后只需要在迎接与送行的时候露一面就好,至于期间的接待,一般会托付给某个皇子。 在顾含谦没有回到宫中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又赵洛之一手操办的,现在这接待的任务,则就落在了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头上。 “现在没什么可做的,接待使臣的宴席是在晚上,本来是让下人来告诉你就可以了,但想了想,我还是自己来了。”顾含谦一脸的无奈,“昭明那些人,今天处处都透着自大,我实在是有些受不了了。” 坐了不到半个时辰,立即就有人来将顾含谦请走了,看了看时辰,也的确是快要到宴席开始的时候了。 “替我梳洗一下吧,我们也该过去了。”纪芙茵合上那锦盒,说道。 落玉咦了一声,“小姐,太子新送来的那些首饰,奴婢觉得好看的很,小姐今天不想要佩戴么?” 纪芙茵摇摇头,“先收起来吧,这些今天是不戴的。” 这次昭明送来的东西,除了太子的一份,必定还会有后宫位分重的后妃们的,仔细看看里头的东西,除了几样小摆设,剩下的全是让人爱不释手的首饰。 一般来说,只要是女人,就没办法抵抗首饰的诱惑,这次东西一送到,等一下在宴席上,想必后宫各个妃嫔都会争相带上这美妙绝伦,却又充满了异国风情的首饰。 这些首饰不管是用料还是做工,都有着浓重的昭明特质,宫中一旦流行起来佩戴,民间的女子就会纷纷效仿,想尽一切办法购买到类似的东西,昭明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就可以收买到不少的大业子民,对昭明产生好感。 虽说这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但是小处不注意,说不定在未来哪天,就会渐渐膨胀成为可怕的大缺患,等到那时候再想起来阻止,事态就已经不可挽回了,还是趁早解决掉的好。 “那小姐今晚要佩戴什么?”青梅问道,“奴婢这就去取出来。” “今晚……”忽然,纪芙茵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打开了锦盒,扫了几眼里面的东西,忽然灵光一闪,“今晚就不用你们两个了,我自己来。” 酉时一刻,和祥殿内,以帝君与孙皇后为首,所有嫔以上位分的妃嫔们以及众位皇子,与昭明来的几位使臣,热热闹闹地坐满了房间,和祥殿的中央,一众舞姬正在欢快起舞,水秀翩跹,容貌秀丽,看的那些使臣一时间有些目不转睛。 进去祥和殿,坐到顾含谦身边的时候,纪芙茵忽然注意到了坐在自己左前方的一名使臣,从他的位置来看,他的级别并不高,个头看来只能勉强算是修长,甚至是有些瘦弱,脸上却有些违和地长了满脸的络腮胡,眉毛也是又粗又浓,反倒衬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那人的络腮胡与浓密的眉毛,几乎占了大半张脸的位置,人的毛发一多,看起来就不免有些显脏,可这人坐在那几名使臣当中,却确确实实有种不凡的气质。 纪芙茵悄悄打量着他,那人的一双眼睛很是漂亮,同他的那张脸有种完全不符的气质,在其他的使臣正在沉迷于中间的水袖舞时,他却一派沉着安然的模样。 像是察觉到她在看自己一样,那时辰忽然抬起视线,向纪芙茵这边看了过来,对上那视线的一刹那,纪芙茵像是漫不经心地错开了自己的目光,后背却有那么一瞬间的如对锋芒。 那人的眼神很是冷厉,又带着一丝傲慢,像是根本就不把周围的一切放在眼里。可就在刚才那一瞬间的对视,纪芙茵却看得出来,那使臣像是……有些针对自己一般。 就在这时,帝君拍了拍手,示意歌舞暂退,中间的舞姬们在半空中用水袖齐齐甩了个漂亮的动作,就依次退下了。 开场自然是免俗不了的一番话,帝君与那为首的使臣一来一往的说着,纪芙茵眼角的余光在这和祥殿内扫视了一圈,果然不出她所料,今天来到这里的嫔妃们,除了皇后之外, 其余的人都无一例外地佩戴了昭明进贡的首饰。 就连被皇后一同带来的孙妙琼也是,唯一不同的是,尽管与某些嫔妃带了样式差不多的,可一旦戴在了孙妙琼的身上,就会立即有种令人挪不开眼睛的吸引力。 寒暄过后,为首的使臣将视线转到了纪芙茵的身上,“这位就是大业未来的太子妃,纪大人家的二小姐?” 顾含谦的眉间立即多了一道浅浅的皱褶,这使臣一开口,绝对不会说出恭维称赞的话,只是他却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先从纪芙茵开始发难。 “特使大人。”纪芙茵对使臣微微一笑,神态不卑不亢。 她笑得客气,可对方却没有半分要跟她客气的意思,光是从那笑容里头,纪芙茵就读出了隐隐的针对。 “大业自古出美人,今天我第一次代表昭明出使大业,见到这诸位娘娘,才知道这句话果真名不虚传。”使臣看似恭维地道了一句,又转向纪芙茵,“只是美人再好也需打扮,今天如此隆重的场合,诸位娘娘也都盛装打扮了,为何纪二小姐却穿戴如此简单呢?” 这使臣的话,说出来看似没什么,听在别人的耳中,却又延伸出了几种意思。 有人以为使臣是在讥讽未来的太子妃穷酸,连套穿得出来的衣裳首饰都没有,也有人以为使臣是在责怪纪芙茵,身为未来的太子妃,却连待客时要郑重打扮的基本礼数都没有,但不管是哪一种,总之纪芙茵就是给大业丢了脸。 第255章 使臣无礼 顾含谦面色一冷,正要起身开口,却被纪芙茵从桌下制止了。 纪芙茵微笑着看向使臣,“特使大人,我已经穿戴上自己最隆重的装扮了,不知特使大人为何会觉得我的穿着有所不妥?” “纪二小姐的装扮已经是最隆重的了?”那浓眉使臣忽然笑了笑,开口时的姿态看似谦卑到了十足,实际上却带足了嘲讽的意味,“可是我却觉得,纪二小姐这么做像是有些看起不我们昭明。” “诸位娘娘的位分,应该都是比二小姐要高的,据我所知,大业的文化习俗与昭明是相同的,颜色越浓烈,就代表着越喜庆,可纪二小姐今天却一身寡淡,在诸位娘娘中间,着实有些扎眼的很。” “而且……如果在下没有想错的话,像这种近乎于缟素的颜色,不管是在大业,还是在昭明,都是只有在参加殡葬的时候才会穿的颜色,二小姐这样穿戴,难道不是看不起我昭明么?” 说完这些,使臣又对着帝君拱了拱手,“而且这也是对帝君的大不敬,纪二小姐又要作何解释?” 帝君的脸色果然有些许的挂不住了,大业地大物博,物资丰饶,身为未来的太子妃,怎么可能连一身隆重华丽的穿着都没有?更何况,今天这纪芙茵所穿的,也的确是寡淡了点。 虽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话所言不假,可在今天这种场合,她所穿的可实在有些不符合自己的身份,一身近乎全部素白的衣裳,只在领口处有巴掌宽的一道青花瓷纹路的刺绣,袖口也绣上了同样的花纹,的确素净淡雅到了极致。 虽说她身上的衣裳,是那种如同月光般温润的莹白,但硬要较真起来,使臣的话说的也不算错。 使臣的话说完,所有人的视线都停驻了纪芙茵的身上,其中不乏后宫众多妃嫔幸灾乐祸,等着看笑话的眼神。 纪芙茵却稳稳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慌不慌地拢了拢衣袖,“原来特使大人并不识得这衣裳啊,怎么,难道昭明是没有这种布料的吗?” 此话一出,不光是使臣的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情,就连大业后宫众妃嫔的脸上也都露出了一丝迷茫。 不管怎么看,纪芙茵身上,都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衣裳,虽说那白色看起来莹润似玉,但除了颜色特别一点,其他人也看不出有什么来了。唯独太后,在眯起眼睛看了半晌那衣裳之后,脸上忽然露出一丝恍然又讶异的神情。 “看来特使大人是的确不知情了,臣女恳请帝君,让臣女来为特使大人讲解一番,身为百年友邦的昭明,怎么能不知道我们大业最为珍重的衣料?” 纪芙茵缓步出席,对着帝君盈盈一拜,帝君的视线微微转向皇后,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他在大业当了一辈子的帝君,也从来没听说过什么大业独有的,最为珍重的衣料。 “帝君,臣妾也觉得昭明使臣这次实在有些无礼,虽说臣妾并不知道纪二小姐要如何做,但不妨让她试上一试,要是能够挫一挫对方的气焰也无妨。”孙皇后嘴唇轻轻翁动,低语道。 帝君听罢,对纪芙茵点点头,“好,那就由你来向昭明使臣来讲解一下。” “是。”纪芙茵起身,面向使臣,“特使大人,这衣料的名称叫做愿逐月华,通体莹白,色泽温润,手感摸上去就像是最为柔软的雾气凝聚而成,它最大的特色,则是只能够在有月光的夜晚穿上。” 使臣大笑几声,“愿逐月华?不过就是名字好听一些,料子细致一些罢了,我还当是有什么噱头在里面。” 纪芙茵微笑不语,走到最中间靠近殿门的空地,忽然抬起手,用力拍了两下,顷刻间,大殿之内所有的烛光齐刷刷被人熄灭,只有如纱般的月光轻柔地洒下。 就在灯光全部熄灭的时候,一声清亮的丝竹声响起,乐声清丽婉转,在这宛若天籁的乐声当中,只见她对着众人盈盈一拜,身子一旋,翩然起舞。 低低地抽气声接连不断地在殿中响起,众人的目光都紧贴在了纪芙茵的身上,为的却不是她那资质平平的舞技,而是因为此刻的她,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抹柔和,如同月光一般的温柔荧光。宽大的衣袖随着乐声舞动,在空中划过的时候,就好似一抹凝聚的月华。 在这温润的光泽映衬之下,在乐声当中舞动着的纪芙茵就像是来自广寒宫中的年的仙女,高洁优雅,不沾丝毫尘俗之气,美的让人有种惊心动魄的窒息感,却又不敢多靠近半分,惟恐亵渎了这圣洁的仙子。 不光是几名使臣的脸变了颜色,就连孙皇后等人,脸上也止不住的露出错愕的神情。 他们见过许许多多昂贵的衣料,但却从来都没有见过,会在月光之下散发出柔光的衣裳。 一曲终了,乐声消失的刹那,大殿当中又恢复了灯火通明,纪芙茵对着帝君拜了下去,“臣女献丑了,只是若不这么做,特使大人恐怕是没有办法真正欣赏到这衣裳的精妙之处的。” “好,好。”帝君愣怔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跳的实在是好,传朕旨意,赏玉如意两枚!” 叩谢过了帝君,纪芙茵对使臣道:“这名为愿逐月华的衣料,乃是我大业自古最为奇妙的宝贝之一,每一件用愿逐月华制成的衣裳,都得耗尽九百九十九只白玉冰蚕的蚕丝,才能制成这种流光溢彩的效果。” “至于冰蚕是什么,想必就不用我来同特使大人解说了吧。”纪芙茵微微一笑,刚刚跳舞过后,她的脸上还带着一丝红晕,越发衬托的人俏丽可爱。 “这不可能!冰蚕不只是价格昂贵,要寻找起来也极其难得,就算是从盛产冰蚕的南天异域购买,一粒冰蚕卵的价格也足以抵得上一座千人城池了,九百九十九只冰蚕,怎么可能?!” 使臣一开始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听到纪芙茵开口之后,满脸的不相信,毫不犹豫地便开口反驳了起来。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我大业地大物博,单是每年农作物贩运给其他国家的收成所折换成的银两,就已经是一笔极其可观的天文数字了,更何况大业还盛产陶器丝绸玉器,富饶的程度想必没有几个国家可以记得上,只是区区几只冰蚕,又有何难?” “特使大人的表情为何有些惊讶?这冰蚕丝制成的衣裳,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除了我,这大业后宫当中的妃嫔,几乎是人手一件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除了我,竟没有人穿来。” 说到这的时候,已经坐回到位置上的纪芙茵,同顾含谦低低的使了个眼色,顾含谦心里立即明白过来,开口道:“我大业向来主张内敛平和,芙茵,这次是你太过浮夸了。” “是呢,我当时只想要郑重一些出席,却疏忽了这点了,要紧的东西,也的确不必只是流于表面,这样反倒显得是我肤浅了。”纪芙茵笑着,谦虚道。 “还是诸位娘娘想得面面俱到,惟恐令特使大人们觉得自己送来的礼物不够有心意,这统统带上之后,俗艳虽是俗艳了些,可诚意却是足够的,反倒是我,只想用价值来衡量,当真是肤浅了,想来特使大人们应该怪罪我才是吧?” 纪芙茵笑吟吟的一句话说出来,使臣还有那些搔首弄姿的妃子脸色顿时齐刷刷一变。 她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大业的妃嫔本就看不上昭明送来的那些首饰,只是为了体现大业宽容好客才一并带上了,实际上,他们送来的那些隐含了示威之意的东西,在大业根本就不会被人看在眼里,也起不到任何震慑的作用。 使臣的脸色变了又变,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意,“怎么会怪罪,纪二小姐的心意如此厚重,我们自然不会有怪罪之意。” 说罢,使臣就像是要躲避什么似的,对着帝君举起了酒杯,“大业国力果真雄厚,臣赞叹不已,就让臣等再来恭敬陛下一杯吧!” 只是一件衣裳就扳回了一局,帝君的心情自然是不错的,也欣然举杯。 其他的妃嫔们趁着敬酒的时候,都互相打量了一眼,这一看,脸色纷纷更加难看了起来。 先前为了体现昭明国力已经强盛无匹了,昭明的帝君派使臣带来的首饰们自然要比以往多了许多,可这些首饰数量上一旦多起来,样式就会不可避免地发生相似或者干脆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这各人虽然都五颜六色地带了满头满手,可这么坐在一起的时候互相一打量,都是些差不多的东西,越发显得普通。 纪芙茵不说出那句俗艳还好,一说出来,再加上身边的人也的确都是差不多的穿戴,那些个妃嫔们就开始有些忍不住地,厌恶起了这些昭明送来的东西,甚至还有两个戴了一模一样玛瑙戒指的妃嫔,趁人不注意,当时就悄悄地摘了下来。 第256章 古怪的使臣 送来的全部珠宝,加起来还及不上大业一件衣裳的价值昂贵,使臣的锐气自然有些受挫,也没了先前的嚣张气焰,这一晚也称得上是宾主尽欢了。 等到宴席散去,众人从和祥殿散去的时候,那清瘦却又长了一脸络腮胡的使臣碰巧从她的面前经过,在路过纪芙茵的时候,他的唇角挑起一丝嘲讽不屑的冷笑。 “国力强盛的大业,如今也就只能靠一件衣裳来挽回大国尊严了么?” 他一开口,纪芙茵就觉得耳朵有些不舒服,他的喉咙就像是被大火烧过一样,发出来的声音像是两块干干的树皮摩擦在一起,低哑又干涩,听起来让人很不舒服。 纪芙茵压下心头那丝不快,对着他坦然一笑,“一名工匠如果要展示自己的技艺,没必要真的建造一座宫殿出来,只是在巴掌大小的木料上雕刻一下,自然就能让慧眼之人轻轻松松以小见大了。” “你是在讥讽我没有那慧眼?”使臣脸色一沉,像是忽然就变得愤怒了起来。 “我怎么会羞辱从友邦而来的特使大人呢?”纪芙茵淡淡道,“大人怕是多心了吧。” 盯着纪芙茵看了半晌,她似乎都能察觉到使臣那像是刀锋一样冰冷又凌厉地目光在自己的脸上扫来扫去。 忽然,使臣轻蔑一笑,那怪里怪气地嗓音又从他的喉咙里面吐了出来,“别得意太久,腰板挺得太直,仔细有东西压过来的时候折断了身子。” “不劳使臣大人忧心,行得正坐得直,向来是我大业人骨子里头的根,不管什么东西压过来,照样挺得直,不会弯下去的。”纪芙茵笑了笑,脸上一丝其他的情绪都没有。 使臣冷冷一笑,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小姐,这使臣好奇怪。”青梅忍不住,在纪芙茵的耳边悄声嘀咕了一句。 “是有些怪。”纪芙茵看着那使臣走远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好像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出他到底是哪里不对。 正打算回去琼华阁的时候,一名小宫女远远地跑来了,“纪二小姐,太后娘娘找您呢。” 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纪芙茵刚疑惑了一下,那小宫女就又催促了,“二小姐快些去吧,别让太后娘娘等急了。” 纪芙茵闻言,自然不敢怠慢,同那小宫女一起去到了太后所在的良梧宫。 太后已经将赴宴的华服换了下来,拆坏也一并拆了下来,坐在椅子上慢慢喝茶的模样,就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富贵人家的老夫人。 听到纪芙茵进来行礼的声响,太后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起来吧,唐姑姑,赐坐。” “臣女谢过太后娘娘。”纪芙茵坐下来,身体微微前倾,乖巧地看着太后。 太后也不言语,只是看了唐姑姑一眼,唐姑姑立即转过身,捧了一只细长的木盒过来,捧到了她的面前掀开,“纪二小姐,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给你的。” 木盒里头装着的是一只玉笛,通体莹白,低端一团墨绿,指尖稍一碰触到那玉,顿时就觉得一阵沁凉之感窜遍全身。 纪芙茵恭敬地接过木盒,“臣女谢太后娘娘恩赐。” “哀家问你,那愿逐月华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太后让她免了礼,又才开口问道,“那衣料的制作方法,早就在百年之前失传了,就连哀家,也只是在幼时,曾经见过一次这衣料而已,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原来太后娘娘想要问的是这个,这……太后娘娘,臣女其实并没有什么愿逐月华,今儿这衣裳,也根本就不是愿逐月华。”纪芙茵似是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随即便跪了下来,“臣女撒了谎,还请太后娘娘不要怪罪臣女。” 太后更是满脸的惊讶了,“这不是愿逐月华?可它的确是同哀家见过的一样,会在夜里散发出如同夜明珠一样的光泽,像这样的衣裳,也就只有愿逐月华了,难道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纪芙茵笑了笑,道:“太后娘娘说对了,这就是夜明珠。臣女先前是在古籍当中看见过愿逐月华的记载,很是心动,可制作的方式早就已经失传了,所以臣女就想出了一个替代的法子,那就是夜明珠。” “臣女让丫鬟把几颗成色不好的夜明珠给捣碎,捣成粉末状,再在浆洗的最后一步,将那些粉末细细地捶打在衣裳里面,这样的话,只要是在没有光照的地方,看起来就跟愿逐月华是一样的,只要不经过再次的水洗,谁也分不清这二者有什么差别。” 太后愕然,“原来是这样。” 拉起纪芙茵的衣袖看了看,太后摇摇头,竟笑了出来,“满殿的人,包括哀家,竟然都让你给骗过去了,你这孩子还真是有些意思。” 说罢,太后脸上的笑意却浅淡了几分,看着纪芙茵,问道:“你怎么会想到今天就穿它去赴宴的,难不成你早就料到,今天的使臣会为难咱们大业,所以你就故意用它,把使臣的注意力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好来一招反击?” 纪芙茵静默不语,只是神态间却像是默认了的。 “看来是了。”太后微微颌首,神色之间看不出究竟还是反对,半晌,才用一双有些浑浊,目光却依旧凌厉的眼睛看向纪芙茵,“孩子,你今天太过咄咄逼人。” 纪芙茵抬眼,视线不卑不亢地回应着太后,唇边甚至还带了一抹安然的笑意,“就算臣女今天没有咄咄逼人,那使臣就会放过臣女,放弃对大业的挑衅藐视了吗?” 只是沉默,一味的用近乎软弱的友好态度来回应,对方只会更加狂妄自大而丝毫都不会收敛,既然这样,那还不如由自己先发制人,也好挫一挫对方的锐气。 太后微微抿唇,看向纪芙茵的神色有些复杂,良久才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不错。” 又陪同太后说了些话,待到夜深了,纪芙茵才离开了良梧宫。 等她走后,太后看起来像是有些愁眉不展,一旁的唐姑姑见状,让其他的宫人都退下了,靠近过来,低声问道:“主子怎么看起来心绪不宁?” “这纪家的二小姐……”太后眉心紧了紧,“聪明是足够了,家世的话,也的确衬得上太子,只是……哀家总觉得,太子的身边需要的是一名温良娴熟的女子,她有时看起来却是有些锋芒太露。” “不是说女子不能有计谋,可是要在太子的身边,才智上还是稍微中庸了些好。”太后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但从性格上看来,静娴郡主倒是要比她更加适合太子。” “可是,太后娘娘,郡主原先是许配给了王丞相的,现在……会不会有些不吉?”唐姑姑迟疑道。 太后摆了摆手,“这些倒是没什么,哀家只是有些担心,那孙妙琼样貌生的太美,都说红颜祸水……哀家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决定了。要不是她实在乖巧,哀家也不会想到这些了。” “罢了,罢了,哀家也只是上了年纪,什么都喜欢胡思乱想一下了,哀家乏了,你也歇着去吧。”太后对唐姑姑摆了摆手,低低的叹息了一声。 大业近年是越发的倒退了,现在昭明就已经敢同大业示威,不知道将来还要怎样……太后闭上眼睛,心里却一时间有些烦乱。 昭明的使臣要在大业待上足足半个月,为首的使臣终日不见人影,反倒是那长了络腮胡,声音怪异的使臣,时常去太子的宫殿拜访。 纪芙茵也清楚这一点,所以每次去到顾含谦那,总是刻意避开使臣会出现的时间,没想到这一回,却偏巧同对方撞在了一处。 见使臣进来,纪芙茵的心里顿时有些不悦,倒不是因为他的无力与傲慢,就连纪芙茵自己都说不出为什么,就好像是有一种本能的敌意一般。 打过招呼,使臣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就像已经同顾含谦很是数落了一般,桌上还摆着一个下到一半的棋局,他将那棋盘端详了半天,手里的白子落在某处角落,看向坐在一旁的纪芙茵,“纪二小姐棋艺如何?” “粗通皮毛,比不得特使大人技艺精湛。”纪芙茵淡淡一笑,礼貌地敷衍。 那使臣像是忽然对纪芙茵又有了兴趣,视线从棋盘上转移到了纪芙茵的脸上,又带着一丝傲慢的看向顾含谦,“太子殿下的确是一表人才,但臣却有一事不明,像太子殿下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认定这样一名粗鄙的女子作为自己的正妃?” 顾含谦目光一寒,脸上的笑意只剩下最后一丝维持着礼貌态度的存在,“特使大人,我大业的太子妃如何,应当还轮不的大人越俎代庖来发表意见。更何况,她也根本不像是你所说的那样粗鄙。” 伴随着顾含谦冷冷的话语,房间里的温度就像是骤然下降了一般,半晌都没有人再接第二句话。 第257章 私通他国 使臣笑了起来,“臣别无他意,只是觉得殿下应该有更好的女子相伴。” “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最好。”顾含谦冷冷道,唇角那一丝客套的笑意,已经夹带了驱逐的意味,“再找不到比她更好的。” 对方却像是根本看不到自己眼中的反感一般,似是很惊奇地咦了一声,“殿下不是找不到,是没有用心找,其实按照臣看来,在臣的身边就有一名更加适合殿下的女子,就是不知道殿下意下如何了?” “此人正是我们昭明的长公主,长公主自幼就是帝君与皇后的掌上明珠,长大之后更是明眸善睐,笑靥动人,更难得的是,长公主不但样貌过人,胆识智谋也同样过人,比起那些只懂咄咄逼人的小女子,我们长公主可要大气的多了。” 顾含谦抬手,立即就便有下人上前,手脚麻利的将棋盘收了起来。冷眼看着使臣,顾含谦清润的嗓音当中,已经有了一丝彻骨的寒意,手臂向前展开,“我大业的太子妃,永远都不可能是外邦女子。” 突然就被下了逐客令,使臣也不恼怒,对着顾含谦行了礼,不急不慢地离开了房间。 纪芙茵隐约察觉到有些怪异之处,当她看向顾含谦的时候,对方的视线却有些回避着她。 “昭明现在的国力,是不是已经彻底可以将大业压倒了?” 顾含谦一怔,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是怎么知道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只不过是几个小小的使臣,怎么敢对身为太子的你如此不敬?|”纪芙茵看着一脸错愕的顾含谦,“这个也没什么难猜的,只是我有点不明白,现在的大业同昭明相比,实力究竟相差多少?|” 顾含谦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有些头痛,“如果两国真的开始交战,大业几乎不可能抵御得了昭明的攻击。” 纪芙茵倒吸一口冷气,她只知道近年来,大业的确有呈现出衰败的状态,可是……怎么就衰败到了如此的地步?! “大业现在的实情,的确就是已经衰败到这样的境地了。”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么,顾含谦沉声道,眉宇之间浮起一抹阴翳,“其实,就算大业现在衰败了,可表面上还是足够撑得起来的,至少表现出来的,绝不会让人看出现在的大业已经如此之弱了,可是……” “可是?” “不知道是什么人,将大业真正的境况,全部透露给了昭明,昭明已经了解了大业最后的底线,所以就越发的有恃无恐,否则的话,他们怎么敢如此猖狂!” 纪芙茵缓缓点头,视线当中也增添了一抹担忧,在知道大业的底线之后,昭明竟然敢如此放肆,可想而知现在的两国实力究竟有多大的差别。 “可他为什么会提起长公主?”纪芙茵凝眉,问道,“昭明的意思,该不会是……” “不错。”顾含谦有些无奈,点点头,神情当中多了几分厌恶,“昭明对大业已经有了侵吞的意图,但私下却也已经给了父皇暗示,想要两国继续友好和平相处下去的话,就要考虑两国联姻,并且指定对象,只能是大业的太子。” 两国联姻,本就应该任何皇子都可以成为其人选,但对方却偏偏就指定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其野心可见一斑。 “你不必忧心,昭明虽然猖狂,办法也不会没有。”顾含谦冲她笑了笑,“皇祖母与皇后娘娘正在栖凤宫挑选回赠给昭明的礼物,好像热闹的很,你要不要去看上一看?” 知道他是想要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让自己不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纪芙茵也就佯装感兴趣的样子答应了下来。 自栖凤宫回来之后,就见莫欺一路小跑地迎了过来,甜腻腻地抱住纪芙茵,“小姐,小姐吃点心!” 擦了擦她脸上的饼屑,纪芙茵哭笑不得,“你这小脸都快成大花猫了,点心是哪里来的?” “是两个姐姐,穿着跟宫里面的姐姐不一样的衣服,送来的点心,有单独给小姐留的一份。”莫欺扑闪着大眼睛说道。 “穿着不一样衣服的姐姐?|”纪芙茵随即明白了过来,昭明的人,大概也带上了本地的特色糕点,正在一处一处的分发。 想到昭明的人,纪芙茵的目光就微微有些冷凝,“落玉,去把送来的东西仔细检查一遍,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落玉应了声,回去房间里面,将食盒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回小姐,就是一盒子普通的糕点。” “拿给莫欺吧。”纪芙茵扫了眼那里头的东西,兴致缺缺。 将那些点心给了莫欺,落玉回到了房间,见没什么其他的人进来,悄声说道:“那些个昭明的人,最好还是快些回去吧,天天摆着一副高于人上的脸,奴婢看了都觉得心烦。” “我总觉得,那吴大人像是有些不对劲。”纪芙茵说道。 “吴大人?”落玉想了想才想起来,“是那个长了满脸胡子的吴大人?奴婢也搞不懂了,看起来那吴大人是来的使臣当中,品级最低的一个,怎么就那么不把人给放在眼里?” 就在这时,青梅从外面走了进来,隐约听见她们的对话,也插嘴了进来,“小姐也在说那昭明的事情?外头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私下可是都已经传疯了呢。” 听她这么说,纪芙茵问道:“私下?他们私下都在传什么?” “小姐刚刚说的不是这个吗?”青梅想了想,“奴婢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昭明现在已经完全不把大业放在眼里了,并且已经开始预谋,要将大业给收入囊中呢!” “而且,奴婢还听她们说,昭明现在已经将大业的底给摸的一清二楚,就是因为有人从宫里悄悄地送密信给昭明的人呢!”青梅咋舌,“私通他国,一旦被抓住的话,到时可是要被一刀刀的凌迟处死呢!不知道是谁这么大胆……” 纪芙茵的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这件事,顾含谦都是刚刚知道不久,宫里面怎么就会私下传的这么凶? “宫里头现在有多少人都在流传这个消息?你是从哪里听说的?”纪芙茵看着青梅,问道。 青梅一脸的迷惑不解,“宫里到底有多少人……这奴婢也不清楚,但是看样子,应该是几乎所有的人都已经知道了,否则的话,也不会私下三五一堆地聚在一起,说的都是这个话题了,奴婢这一句那一句的听着,也就听了个大概。” 像这样的事情,不管是对于私通他国的人来说,还是对于收到信息的昭明来说,都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秘密,可是这秘密却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就变得喧嚣尘上,就连宫里等级地位最低的小太监都能津津乐道上半天。 目前还没有听说有抓到什么私通他国的内奸,会做出这种事的,自然也不可能自己亲口说出去……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这件事,从头到尾就透着一股怪异,就像是有什么人刻意将这流言散布了出来,为的就是要通过流传,闹得人尽皆知。 通敌叛国的人一旦被抓住,下场就只有死路一条……难道说?!纪芙茵瞳孔一缩,后背顿时涌起一阵寒意。 不管做出这件事的人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自己现在还是小心一些为妙,真要算起来,在这后宫里头树敌最多的人,竟然就是自己这个目前还不属于这皇宫的人…… “咱们这琼华阁的安宁日子,看来又是过不了几天了……”纪芙茵冷笑一声,低语道。 落玉二人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随即双双脸色一白,“小姐的意思是……这次又是有什么人,想要借此机会来除掉小姐?” “你们这么惊慌做什么,自从你们两个跟着我,像这样的事情还少么?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该习惯了。”纪芙茵笑了笑,一脸的轻松。 “小姐怎么还能笑得出来?这次可不同于以往,通敌叛国,一旦抓到可不会给人证实自己清白的时间,就只有死路一条!”落玉急急道。 “我哪会不明白这些,只是怕又有什么用,倒不如这阵子好好打起精神来,时刻防备着,别让什么人给钻了空子就好。”纪芙茵淡淡道,眉心却有些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如果这次真的是有人要给自己布下一个局的话,那他们究竟是要怎么做? 环视一下四周,纪芙茵的目光凝重起来,想要污蔑自己通敌叛国,就一定要有证据才行,而且那证据,一定得是从自己的身边搜出来,可她这琼华阁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平时她们出去的时候,总会留莫欺守在房里,谁想要进到房间做什么,都逃不过莫欺的一双眼睛,想要将那些所谓的证据藏在自己房间里,几乎就是不可能的事。 “你们说,如果真的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的话,他们会怎么把证据藏在这房间里呢?”纪芙茵抬眸,沉声问道。 第258章 通敌罪证 “偷偷找什么人,把东西藏在小姐房间里面?”落玉猜测道,“而且这件事,找的还不能是其他的人,一定得是跟咱们琼华阁有关的。” 青梅补充道:“而且还得是能够进的到房间里面的,那些只负责外院洒扫和小厨房里头待着的,也都不成。” 纪芙茵点点头,“既然是这样,那这段时间你们两个就要多盯着一些了,莫欺毕竟只是个孩子,看不了那么仔细。这阵子如果发现有什么人可疑,一定要盯紧了他。” 那二人郑重点头,“是,小姐。” 眼看着时间过去了约莫七八天,原本应该注满半月才离开的昭明使臣,忽然接到了昭明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件,命令他们提早回去。 等到昭明使臣离开之后,宫里有关于有内奸通敌的传闻,似乎一下子就没了可流传的趣味性,也就没人再说什么了。 但纪芙茵却不敢松懈,先前那些喧嚣尘上的流言,绝不会是没有缘由就流传开来的,目前为止,宫中还平平静静的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可不信这流言的始作俑者花费了大力气,为的就是给宫里的人平添几分谈资。 这一日,眼看着就要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几天都没有来过的赵寒逸,忽然来到了琼华阁,手里还捧着一只礼盒模样的东西。 “这是我最新从宫外带回来的,拿给莫欺玩。”赵寒逸一进来,就先献宝似的把那盒子放到了桌上,招呼莫欺过来,一边同纪芙茵说道,“几天不见,上次同四皇兄的对弈还没比出个高低来,这次我也约了他来,四皇兄应该等一下就到。” “你这阵子气色看起来倒是好多了。”纪芙茵让人端上茶来,打开那盒子,里面并排摆着四只精致小巧的风筝,每一只都只有巴掌大小,莫欺只是看见了就喜欢的不得了。 看她眼巴巴瞅着的样子,纪芙茵疼爱地笑了笑,将里头的四只小风筝拿了出来,递给了莫欺,“拿去玩吧,要小心了些,这些可是十三殿下特意从宫外带给你的呢。” “多谢十三殿下!”莫欺终究是小孩子心性,拿了风筝就一溜烟的跑走了,一个人跑去了院子里面玩耍。 自年后开始,身体渐好的赵寒逸,隔三差五就会去到宫外一个人散心,自从莫欺进了宫之后,赵寒逸就更是多了一个兴趣,三不五时地跑出去找些好玩好吃的来给莫欺,一大一小竟然也投缘的很。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话,顾含谦也来到了琼华阁,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忽然一阵喧哗,层层叠叠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来了不少人,将琼华阁给围了个密不透风。 顾含谦好奇地向外头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吵?” 纪芙茵也觉得纳罕,正要让落玉出去看看的时候,一名侍卫长竟带着一行人径直撞开了琼华阁的大门,齐刷刷地涌了进来。 顾含谦脸色一沉,面上顿时多了一抹怒意,“放肆,你们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太子殿下,小人也只是奉命办事而已,太子殿下还请不要怪罪。”侍卫长表情严肃,冲着顾含谦一抱拳,说罢,就对着后面的人一摆头,“里里外外都要给我搜!” “真是可笑!”纪芙茵冷哼一声,一双冷冷凝视着对方的眼睛不怒自威,“你们当我这琼华阁是什么地方?你又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想搜就搜?!要搜我琼华阁可以,你们得到了谁的允许,手里有谁的旨意?!” “更何况,现在还有太子殿下和十三殿下子在此,你们说搜就搜,简直是目中无人,还有没有把两位殿下放在眼里?!” 侍卫长也冲她一抱拳,“纪二小姐,宫里的规矩小人也是懂的,但是宫中也有规矩,一旦发现任何地方藏有与他国通敌罪证,小人不需任何旨意,也是随处都可以搜的!” 通敌罪证?纪芙茵面色一紧,旁边的青梅更是低低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平白无故的,突然就有人找上门来搜什么通敌罪证,还来的如此理直气壮,想必是有人早早就在自己的身边动好手脚了,否则这些人也不会来了。可是……纪芙茵在心底将最近琼华阁发生的一切都细细地回想了一遍,竟然想不出任何可疑之处。 她信得过落玉同青梅两个,琼华阁这里,只要有她们两个盯着,一般来说是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才是。 见她抿唇不语,顾含谦与赵寒逸也一左一右地立着,不允许他们搜查的态度很是明确。 “二位殿下,纪二小姐,小人也只是奉命办事,像这样耗下去也根本没什么好处,最多不过就是要小人再去讨一张圣旨,该搜的,也还是要搜的。” 侍卫长一脸的为难,他接到了消息,有人说这琼华阁里头藏着通敌罪证,他自然就是要按照职责来搜上一艘的,但没想到的是,太子与十三皇子竟然也会在这里。 与顾含谦对视了一眼,纪芙茵轻轻摇了摇头,她知道侍卫长说的不错,在宫里,一旦牵扯到通敌叛国,那就绝不能被忽视过去,今天琼华阁这一通搜查,是躲不过去了的。 纪芙茵扫了一眼侍卫长,侧开了身子,表示默许了他们的搜查。 侍卫长见状,又对她行了一礼,一挥手,带来的那些人顿时分散开来,有条不紊地挨处挨处地搜找了起来。 坐回到房间里,纪芙茵一边喝着茶,一边冷眼看着他们翻找,她倒是很好奇,就在她的眼皮子底下,那通敌叛国的罪证,到底是怎么会被人给藏进来的。 将所有的房间都翻找了个干干净净,所有的人手里看起来都是一无所获的样子,就在要结束的时候,忽然,有人的视线落在了桌上的那只风筝盒上。 这盒子……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赵寒逸是今天刚刚回宫的,从外面买了这盒摆设用的小风筝就回到了宫里,紧接着就来到琼华阁给莫欺送风筝,这么短的时间,再加上这风筝盒几乎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赵寒逸的视线,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才对…… 可纪芙茵的心里刚一冒出这个念头,那将风筝盒拿起来的侍卫已经抠出了最下面的垫层,惊呼一声,“这里藏着东西!” 怎么可能?!纪芙茵眼角抽动了一下,与同样惊诧不已的赵寒逸对视了一眼,这风筝盒竟然真的被人给动过了手脚! 被掀开的风筝盒里面,赫然出现了一封信件,侍卫长不敢怠慢,拆开它扫了几眼,狐疑地看了看那三人,一时间表情有些迷惑。 “看到了什么,只管说出来就是,这样看着人是做什么?”纪芙茵冷冷地开了口。 “二位殿下,纪二小姐,得罪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三位暂时不要离开这里,小人需得去禀报帝君!” 说罢,侍卫长又做了一个手势,屋子里面的人立即退了出去,却并没有离开琼华阁,而是将这房间给严严实实地围了起来。 “十三弟,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盒子里面?”顾含谦微微凝眉。 “我不知道。”赵寒逸的眉心打了个结,“不管我怎么回想,我都想不出有谁到底有什么机会,能够把那些东西藏在里面。” “做这件事的人会是谁?”顾含谦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不管是谁,挑的时机可真不错。”纪芙茵冷冷道,一只藏有通敌密信的盒子,在被赵寒逸带到宫里之后,立刻就被送来了自己这里,这通敌密信刚到的时候,顾含谦也应邀而来,这样的巧合,看在外人的眼里,势必会怀疑他们三个都与那封通敌密信脱不了干系! 赵寒逸叹息一声,“是我不好,一时疏忽,也连累到了你们,四皇兄你们安心就是,这件事不管是不是污蔑,我都会一力承担,绝不会连累到你们。” “不成,这件事跟十三弟你本来就没有干系,凭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承认了这欲加之罪?” “不,这一次,如果真的逃脱无力,那就的确要劳烦十三殿下先受苦一次了。”纪芙茵摇摇头,“通敌是死罪,一旦我们三个都被关进去,那就真的连一丝翻身的机会都没有了。” “我倒是没什么,可你,只要你没有罪,你就是太子,你的手中有着太多我们没有的权利,如果你是自由身的话,很多事情行驶起来也就方便的多,到时候想办法帮十三弟脱身,揪出栽赃陷害我们的那个人,也容易的多。” 纪芙茵话音刚落,外面又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才离去的侍卫长面色凝重地赶了回来。 “帝君有令,在这次通敌一事尚未调查清楚之前,太子殿下,十三殿下,纪二小姐,统统都不得擅自离开各自住处,直至帝君再次下令为止!” 纪芙茵一愣,他们三个还没有经过审问盘查,怎么会就全部都被软禁了起来?! 第259章 太后施压 短时间之内,她也想不出任何法子,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两个像是被半胁迫似的,分别被送回去了各自的宫殿。 她下意识地向前追赶了两步,守在门前的侍卫立即就强行拦住了她。 “小姐!”落玉同青梅连忙迎上前去,护着自家小姐,恶狠狠地瞪了那两名侍卫一眼。 “让莫欺回来吧。”纪芙茵对她俩淡淡道了一句,转身回去了房间,同这些侍卫发难,也不会让她得到什么好处,好在现在还只是软禁,趁着帝君在正式发落之前,她最好还是冷静下来,想个法子脱身才是。 斜靠在贵妃榻上,纪芙茵一手撑住自己的脸颊,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那已经被拆开了的风筝盒。 莫欺虽然不太懂,但也知道小姐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原本还玩的很欢快的她,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坐在一旁,小口地咬着点心。 “小姐,现在可怎么办?”落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刚才她想要偷偷溜出琼华阁,去顾含谦或者赵寒逸的宫里看看怎么样了,可还没等她迈出大门一步,就被人给拦了回来。 “还能怎么办。”纪芙茵按了按眉心,“暂时也只能等了。” 敌暗我明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都已经落到敌人的圈套里面了,却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敌人是谁。 而且现在,想要出去也是不可能的了,更别提找顾含谦他们商量什么对策了。 眼看着天色一点点的暗了下去,落玉同青梅还是按照往常将晚饭做好,送了进来,青梅先是舀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纪芙茵的眼前,“小姐就算心里不痛快,饭还是要多少吃一些的。” “谁说我不要吃了?”纪芙茵笑了笑,抄起筷子,“怄气到吃不下饭是最愚蠢的做法,连饭都吃不饱,怎么还能有力气想法子把这死局给破了?” 看着明显松了一口气的两个人,纪芙茵又道:“倒是你们两个,把心放宽一些,现在我就只剩下你们两个人了,你们要是不能好好的,反倒是要让我分心。” 落玉眼圈一红,同青梅齐齐地点了头。 约莫到了平时该睡下的时间,纪芙茵也还是想不出什么来,反倒是让脑袋有些疼了起来,索性就把这件事给抛到了脑后,干脆就不去想它了。 可就在她要睡下的时候,琼华阁里面却突然进来了什么人,只听外头的侍卫齐刷刷地跪下去的声音,应该是来的人不许声张。 纪芙茵坐在位置上,安静地看着门口,只是当那人进来的时候,她还是有些禁不住吃了一惊。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纪芙茵连忙跪地行礼,心里却在盘算着,太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到琼华阁。 太后的身边就只带了唐姑姑一个,平时跟在身边的那些下人一个都不见,被唐姑姑搀扶着坐下之后,太后才开口说道:“起来吧,今儿哀家是来跟你商量一件事情的。” “太后娘娘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臣女就是。”纪芙茵恭顺道。 “那好,哀家也就开门见山的跟你说了。今天的事情,哀家已经听说了,那封密信就是从你这儿被搜出来的?” 纪芙茵神色平静,“是。” “通敌这罪名要是落实了,会有什么下场你知不知道?” “通敌叛国者,凌迟处死,其九族之内亲属,家产全部充公,男子发配充军,女子充作军妓。”纪芙茵一字一句地说的格外清晰,格外有条不紊。 太后唇角轻轻一抿,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回答的如此平缓,“不错,下场就是这样,罪名一旦落实了,要受到处罚的不只是你一人,就连纪氏一族所有的人也都要因为这件事而遭殃。” 纪芙茵安静地看着太后,不发问任何一句,静静地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她的平静,反倒让太后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沉寂了一小会儿,太后才又开口说道:“哀家这次来,是想要让你一人,将这通敌的罪名给认下来。” “太后娘娘,虽然现在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但这件事千真万确是与臣女无关的。”纪芙茵平静道,“与臣女无关的罪名,若是就这么认了,臣女心中着实不甘。” “是不是你做的,哀家并不敢下结论,但哀家却能肯定,这件事绝对不会是太子和十三皇子其中的任意一人所为。”太后道,“身为皇子被牵扯到这样的事情当中,对其影响会有多大你也应该知道,软禁的天数每多一天,有关于这件事的流言就会越旺盛一分。” “十三皇子倒也罢了,可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人,你可知道,这件事如果解决的不够彻底,将来对他的皇位会是一个多么大的威胁?” “现如今看来,太子的确是最适合继承大统的人,如果不是因为这样,哀家也就不会来请求你这样做了。” 在说到请求二字的时候,太后似乎刻意微微加重了语调,一双眼睛静静地凝视着纪芙茵,一种无形的压力在房间当中凝聚了起来。 留在房间里伺候的青梅,觉得自己的腿都有些发软了起来,偷偷看向自己小姐,对方却还是一如既往的镇定,就好像根本就没有感觉到太后给她施加的压力一般。 纪芙茵看着太后,轻轻地摇了摇头,动作并不大,却无比坚定,“太后娘娘,臣女没有做过的事情,臣女是说什么都不会承认的。” 太后面色一窒,话语里已经微微有些些许怒意,“你以为你不认,这件事你就可以逃脱得了干系了吗?现在已经证据确凿,下场无非有两种,要么是你一个认罪,要么是你们三个一同获罪,左右你也都是跑不了的!” “而且,你要是可以听哀家的话,把这件事给认了下来,哀家答应你,除了你一个人牺牲之外,纪家其余所有的人,哀家都可以保他们安枕无忧,不会因为你的事情而受到丝毫牵连,可你要是不肯听的话——” “到时候你也还是逃脱不了要被定罪,可那时候,哀家就不会对纪家伸出援手了。你是想要看着你全家都为你一个人陪葬,还是想要一个人把这一切都给扛下来?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哀家的意思,你不会不懂。” 纪芙茵缓缓跪在了地上,脸上却无半分惧色,“臣女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只是臣女不曾做过的事情,无论如何,臣女都是绝对不会承认的。” 听她翻来覆去都是这样一句,太后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为了早些平息有关太子的流言,向来不多过问的她,还是破例插手了一回。她自认给出的条件已经足够优渥了,可谁知,这纪芙茵竟然如此不识好歹! 太后的脸色冷了下来,半晌,才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来你还是没有想明白,你暂且放心,哀家不会逼你今晚就做出决定,不管你什么时候想通了,哀家都会帮你的。” 见太后向外走去,纪芙茵恭敬道:“臣女恭送太后娘娘。” 等太后带着唐姑姑离开之后,青梅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小姐,奴婢,奴婢可真的是给吓坏了,小姐怎么不懂婉转一些?” 婉转一些是要怎么婉转?纪芙茵淡淡一笑,面色犹如一口深潭,平静无波,太后今天来的意图都已经说的再明显不过了,自己就算再怎么婉转,最后也还是要拒绝。 就算这件事最后真的像是太后所说的那样,左右自己都难逃一死,那她也绝不要在所有的希望都断掉之前,自己就先窝囊地寻了死路。 纪芙茵沉静的双眸当中,划过一抹冷厉而绝决的寒光,不拼着命硬撑到最后一刻,谁也别想让她自己就认了命! 看着被吓得颤颤巍巍的青梅,纪芙茵轻声道:“今晚不用你在这伺候了,回去睡吧。” “可是小姐……”青梅有些不放心。 “没什么好可是的。”纪芙茵自嘲似的笑了笑,下巴向门口的方向一努,“有这么多人守着呢,难不成你还怕我有什么危险?好了,快些回去吧。” 见她说得认真,青梅也只能依了她的话,回去了自己的房间里头歇着了。 等到次日清早,沉沉地睡了一觉的纪芙茵,看起来精神还算不错,见到她这个样子,落玉两个人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由于被软禁的关系,她们哪里都不能去,干脆就一人拿了个荷包开始绣,纪芙茵不急不慢地穿插着针线,心思却已经去到了别的地方。 这件事,实在有些太过蹊跷,别的先不说,赵寒逸她是了解的,他绝不可能与什么人勾结了,拿着那带有密信的东西来陷害她与顾含谦,可这件事如果不是他做的,那到底又是什么人,用了什么法子,能够将密信塞到几乎与赵寒逸寸步不离的盒子里头的呢? 纪芙茵手中的针线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墙角,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第260章 栽赃之人是谁 想要找出栽赃的人,到底用了什么办法,就一定要了解赵寒逸昨天到底都做了什么,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被软禁了,想要亲口去问一问他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不能问的话,那就只能将自己假设成赵寒逸了,纪芙茵凝眉沉思着,不管栽赃的人是谁,他都一定不会事先预料到赵寒逸会买什么带回宫里,所以他下手的时间一定是在赵寒逸买了风筝之后。 按照先前闲聊时赵寒逸所说的,那风筝买回来之后,就一直被他带在身边,这期间也应该不会有机会让人下手才是…… 再然后,就到了回宫的时候,回到宫中——回宫?! 纪芙茵眸中亮光一闪,手指忽然一颤,针尖竟直直地插入了她嫩白的指尖当中。 落玉低呼一声,“小姐,这都流血了!” 接过落玉递来的帕子随手擦了擦,纪芙茵也顾不上再包扎什么,“我知道那封密信,是怎么被人给放到十三殿下的盒子里了!” “当真?!”青梅和落玉一脸的欣喜,都将手里的刺绣丢去了一旁,“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按照十三殿下所说,他从宫外买了这风筝,一路上直到回来,那盒子都没有离开过他的手,可是,十三殿下应该是忘记了,在他回来琼华阁的时候,那盒子曾经就被别人给动过。” 纪芙茵冷笑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吧,但凡是从宫外带回来的东西,都要经过门前专人检查的,就算是皇子也不能例外。” “这……?!可是,那不就是等于,在十三殿下的眼皮底下动了手脚的么?十三殿下又不糊涂,怎么会察觉不到?” “十三殿下当然不糊涂,他只是一时疏忽了,进宫的时候,所有人带的东西都要经过检查,这已经成为了一个习惯,更何况,他也不会想到,真的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对方的面前动手脚。” 纪芙茵沉声道:“那盒子是细长的,把里面垫着的厚垫子掀开一侧,塞一封不大的信进去,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十三殿下想不到这些,自然也就不会注意防备,不知不觉地就掉进了这个陷阱里面。” “等到十三殿下回到了宫里,再带着东西来这琼华阁,再等到太子也到了,到时候只要安排人来搜,我们三个人,就谁也逃不了。” 落玉与青梅面面相觑,半晌,嗓音才有些发涩道:“负责检查进出物品的……是皇后娘娘安排的人。” 纪芙茵笑了笑,眼底划过一抹寒光,“这件事的确跟皇后逃不了干系,但是真正的主谋个,却不是她。” “可小姐刚才不是还说……?” “往十三殿下木盒里面找机会放东西的人,一定是皇后没错,但实际上,皇后也极有可能是被人给利用了。”芙茵沉声道,“孙妙琼一心想要当上太子妃,想要利用孙妙琼的身份来重振孙家的皇后,怎么可能会将太子也一并害了?” “这次通敌的事情一出,若是没有法子能脱身的话,这一下子,可就有两名皇子被卷了进去。我是死是活,着急的只有那些觊觎太子妃位置的人,与皇子无关,可是这一次, 被卷进来的除了我,却还有太子与十三皇子。” “一下子除掉了两名皇子,对谁来说最为有利?当然是……终日觊觎着皇位的人!”纪芙茵冷冷一笑,“能够利用到皇后的皇子,除了六殿下,还有什么其他的人?” 一团怒火在纪芙茵的胸前蔓延开来,她狠狠咬了咬牙,这段时间里面,她千算万算,小心翼翼的做好了一切防备,可到头来竟然没能想到,对方竟然来了个一箭三雕,最针对的人竟然也不是自己! “那现在小姐已经知道了到底是谁栽赃陷害的了,有没有法子向帝君解释清楚?”青梅不安道,“奴婢先前听那些侍卫说,帝君这一回真的大动肝火了,之所以将小姐三个软禁着不动,不是心软,而是在思索要如何做才能起到杀一儆百的作用!” 落玉连忙嗔怪着瞪了她一眼,“太子殿下与十三殿下都是帝君的儿子,帝君怎么可能简简单单就相信了他们通敌?你听来的那些消息,还是别来跟小姐说了吧,只是几个侍卫而已,怎么可能知道帝君心里在想什么?” “解释?”纪芙茵轻笑一声,“只是推断,连一点证据都没有,就算我说的再怎么天花乱坠,帝君他也还是不会相信的。” “那……小姐,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纪芙茵不说话,眉心皱成了一团,如果现在顾含谦或者赵寒逸任何一个人没有被软禁,她都有法子来解决这件事,可现在偏偏他们两个都被软禁了起来,她现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就在这个时候,几声啁啾又在耳旁响起,纪芙茵精神一振,连忙把窗子给推开,果然有一只灰扑扑的小麻雀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了桌上。 “我怎么把十一殿下给忘了……”纪芙茵欣喜不已,这麻雀是赵念安偷偷饲养的,平日里很多消息,都是靠这只不起眼又随处可见的小麻雀来传递的,这一回,一定是赵念安知道了她被软禁的消息,特意想法子来联系自己了。 果真,在那张细小的纸条上,赵念安显然是有些着急的,纪芙茵凝眉思索了片刻,让落玉取了纸笔来,在一张二指宽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楷。 看纪芙茵的脸上有了笑意,青梅问道:“小姐可是有法子来解决了?” “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就看十一殿下的了……”纪芙茵将那纸条小心折好成一点,绑在了小麻雀的翅膀上,将它捧到窗口处轻轻一扬,麻雀扑棱棱飞上了天空,同半空中飞过的一群麻雀混在了一起。 之后,那麻雀就没有再回来过了,等了整整一天,青梅有些等不下去了,焦急不安道:“小姐,十一殿下怎么连个回音都没有?” “急什么,再等等就是,反正现在帝君也没有下令要将我们三个给处决了。”纪芙茵拨弄着手中的棋子,看着眼前的棋局。 这都什么时候了,小姐竟然还有心思自己跟自己对弈,青梅心里焦急不已,可是看纪芙茵那淡然的模样,劝她的话又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样的一天就在纪芙茵的平静当中度过了,等到了第二天,仍旧是什么信儿都没有,非但没有什么信息给纪芙茵传来,反而在宫中,有关于赵念安的流言却在一时间纷纷涌了出来。 去小厨房做饭的时候,偶尔听到两名侍卫偷懒时的闲聊,青梅越听越是火大,最后连饭也不做了,把东西往落玉面前一丢,气冲冲地回去了房间。 “小姐!”青梅满脸的不忿,胸口一起一伏,“小姐,那十一殿下简直太可恶了!” “怎么了?”纪芙茵拨弄着莫欺梳了一半的头发,“他怎么可恶了?” “小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宫里面都在流传什么?大家都说,十一殿下的出头之日到了!太子殿下被软禁起来之后,十一殿下同帝君就很是亲密了起来,帝君对待十一殿下的态度也不同了,要是这次太子真的栽了,十一殿下就可以将其取而代之了!” 梳子将莫欺软软的长发一梳到低,纪芙茵漫不经心道:“就因为这点小事?你这生的是哪门子的气?” “小姐还说这是小事?”青梅一脸的委屈,“原本小姐还说,有十一殿下出手相助的话,小姐和太子殿下还有十三殿下就可以恢复自由之身了么?可是现在……这根本就是对小姐的背叛!”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小姐可是听见有人说,他们亲口听到十一殿下高兴时喝到酩酊大醉,说是太子终于倒了,他一定把握住这个难得的机会!要奴婢说,十一殿下现在巴不得帝君赶紧下令处决了太子,怎么可能还会想办法来帮你们?” “青梅。”纪芙茵头也不回,轻笑着说道,“在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流言,最不用负责的也是捕风捉影的流言,这些流言可真可假,听过了就听过了,实在没有必要全部都当真。” “可是小姐——” “好了,快去厨房做饭吧,我也还真是有点饿了呢。”纪芙茵同她笑了笑。 青梅一时没了话语,原本气得不行,憋了一肚子想要痛斥赵念安那个没义气的卑鄙小人的话,在如此淡定的纪芙茵面前也不好再说了,只能继续闷在肚子里,气鼓鼓地回去了厨房。 “小姐,那个跳窗的哥哥是坏人吗?”等青梅走了,莫欺才扑闪着大眼睛,转过头来问纪芙茵,“不然的话,青梅姐姐怎么会说他背叛了小姐?” “莫欺乖,我再帮你把头发梳一下怎么样?”纪芙茵摸了摸她的头。 莫欺点点头,一双大眼睛却还是扑闪着看向纪芙茵,半晌,才用那软软的声音说道:“莫欺知道,小姐是不想说,小姐不想说的,莫欺就不问。” 第261章 抓包现行 “小丫头,你倒是懂得还不少。”纪芙茵笑笑,捏了莫欺的小鼻子一把,“这两天陪我闷在这里是不是很难熬?再坚持一下,过不了多久咱们就可以恢复自由了。” 莫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本来就搞不懂到底是发生了什么,反正只要小姐说坚持一下,那她就跟着再坚持一下好了。 事情就在第四天的一早,天光破晓的时候出现了转机,所有的守卫全部都从琼华阁撤去了,声称与昭明送信的人已经被抓了个先行,现在正在由十一皇子押送到到帝君所在的明哲殿。 “太子殿下同十三殿下也已经自由了么?”等那侍卫长离开的时候,纪芙茵问道。 “回纪二小姐,两位殿下现在已经赶往明哲殿了。”侍卫长说道,“还有其他的几名皇子殿下也都去了,小人听说,今天要是能定了罪,当场就要执行刑罚呢。” 为了起到震慑的作用,帝君会这么做也不稀奇,纪芙茵看看落玉她们,“人都去了,咱们也去看看热闹吧,瞧一瞧到底是什么人,本事竟然这么大,不但可以通敌,还能差点把罪名栽赃到两名皇子的头上。” 靠近明哲殿的时候,还不等进去,就已经能够感受得到其中的凝重肃穆了,纪芙茵屏息静气地走进去,与已经在场的人安静的站到了一处。 冰冷的地面上,瑟瑟发抖地跪着一名年轻的太监,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旁边站立着的则是十一皇子赵念安,与在宫中已经退去官职,颐养天年的的华公公。 华公公一头的白发,眉毛也不剩几根黑色,手中紧握着一根拐杖,虽然年纪老迈,但是从那一脸的怒气冲冲看来,他的身体还算硬朗。 坐在大殿正中的,是帝君与皇后,问声而来的太后坐在帝君的右手册,眉心紧皱,一副凝重的神情。 “十一,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连华公公也请来了?”帝君扫了一眼身旁的人,示意给华公公搬了张椅子。 “回禀父皇,之前四皇兄与十三弟被人污蔑通敌一事,全部都是这个狗奴才动的手脚!”赵念安说着还像是不解气,一脚踹在了地上那人的肩膀上,“如果不是儿臣今天也险些栽在他的手上,儿臣都不知道,他竟然胆大包天到要污蔑皇子!” “污蔑皇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孙皇后震惊地扫了一眼周公公,又同赵念安道,“安儿,他就只是一个小太监,怎么可能会污蔑太子和你十三弟呢?” “母后请听儿臣细细道来,昨晚儿臣外出了一趟,在回来的时候,碰巧带了些东西,照例交由周公公来检查,说来也巧,儿臣本来应当是看不见的,可偏巧就在那个时候,儿臣不小心向周公公的桌后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这个!” 赵念安取出一封信,看起来和之前被人从赵寒逸那风筝盒里头找出来的密信几乎一模一样,交到了帝君手中,“父皇您看,当时就是这个狗奴才,正在偷偷摸摸想要把这东西藏到儿臣带回来的东西里面!” 打开那信一看,帝君脸色顿时一僵。 “儿臣也知道,这件事说起来实在难以令人相信,但当时儿臣当场揭穿这狗奴才的时候,华公公也是在场的,父皇您若是有所怀疑,可以让儿臣来同华公公对质!” 赵念安说的铿锵有力,神色凝重无比,站在顾含谦身旁的纪芙茵却看的有些忍不住想笑,真是看不出来这十一殿下的演技竟然如此之好,如果不是她一早就知道的话,恐怕连她都要被骗过去了。 华公公虽然是一名太监,可是博学多才,年轻时也同样善于骑射,在帝君尚且年幼的时候,华公公就忠心耿耿的一身服侍着他,直到自己年迈,再也不能面面俱到地伺候帝君,才恳请了告老还乡。 但华公公告老还乡的请求,帝君并没有应允,而是破例在宫中僻静的位置,单独建造了一座小院子,让华公公在宫中颐养天年。 华公公虽然名义是下人,但是在帝君的心中却有着一席极其被敬重的地位,有这个证人在,帝君自然不可能不信,但为了让旁人也听个清清楚楚,帝君还是问道华公公,今天一早到底发生了什么。 “回禀帝君。”华公公虽然身子看起来不那么硬朗了,声音听起来却还是中气十足的,“老奴今天一早,像是往常一样,起来活动活动这老胳膊老腿,人一上了年纪,就总想着到处走走看看,这一走,就跟往常一样,去到了南宫门,偏巧就看到了十一殿下。” “老奴正要同十一殿下行礼,就见到十一殿下忽然对守门的小周子异常愤怒了起来,老奴正纳闷是发生了什么,就见到十一殿下从慌慌张张的小周子衣袖里面翻出了那封信。十一殿下在看过那信的内容之后勃然大怒,就派人把小周子给押了过来。” “在来的时候,十一殿下也看到了老奴,就让老奴也来当个证人,好好说一下这个狗东西到底是偷偷摸摸往十一殿下的东西里头藏了什么!” 华公公虽无官职,在宫中说的话却还是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的,他的话一说完,所有的人顿时一片哗然,没有人怀疑华公公的话,可是所有的人却也都有着一个疑惑,周公公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宫人,为什么会想要污蔑两位皇子? 帝君面色愠怒,“你为什么要陷害朕的皇子?!” “帝君在上,奴才冤枉,奴才冤枉啊——!小人不知道那信是从哪里来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污蔑十一殿下,奴才没有啊!”周公公脸色惨白,“那信是十一殿下自己塞到奴才的衣袖里,又说是奴才要藏到他身上的,奴才当真没有做啊!” “笑话!”赵念安冷哼一声,“我一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捏造了事情来冤枉你一个下人?|” 说罢,赵念安又转回身看向帝君,“父皇,儿臣方才已经派人去查过宫门轮值人员的册子了,在十三弟与太子被污蔑与通敌一事有关的那天,恰好也是这狗奴才当值!” “先是十三弟与太子,今天又到了儿臣的头上,手段也用的同样一种,如果今天儿臣不是碰巧察觉到的话,明天会不会就是儿臣其他的兄弟被污蔑栽赃?!” “父皇,他不过就是一名小小的太监,却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皇子下手,想必其中必有内情,说不定是什么等着收到渔翁之利的人,买通了他,让他来做这件事的!” 帝君神情凝重起来,当下也懒得同他多废话,阴沉着脸色,立即便命令人来给周公公上了刑。 几十板子打下来,周公公已经半死不活了,他就算是死也想不通,明明就是跟这件事没有关系的十一皇子,为什么会用了同样的方式来戳穿自己。 看帝君的样子,今天不管他说不说,可都是个死了……他死了倒是没什么,只要家中年幼弟妹可以逃离危险就好,自己要是真的能得了一死,这件事也就算是埋进了土里,也不会再有人用自己亲人的性命来威胁自己了。 “朕问你,这件事,到底是谁指使你来做的?” “没有人……没有人指使奴才来做……是奴才自己……做的,都是奴才自己做的!” 见帝君又要发怒,赵念安道:“父皇先不要生气,再让儿臣来问一下。” 得到帝君点头应允,赵念安走到趴在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周公公身旁,蹲了下来,一双眼睛像是冰冻过了湖面一般幽冷。 “你一个太监,就算是把所有的皇子都栽赃陷害一遍,对你来说也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好处,如果说不是有人指使你,谁会相信?我劝你最好还是早些说出来,这一次你死罪难逃,但如果你现在把指使你这么做的人说出来,我保证,会让你死的痛快一些。” 说完,赵念安的目光又凝视着半死不活的周公公,看似像是在用眼神对他默默施压,嘴唇却轻轻翁动着,只有距离他最近的周公公才能听清他在说些什么。 “你家里的年幼弟妹,我发誓会待你好好照顾,只要你把那人说出来,但如果你不肯配合的话……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怎么样。你最近托人送回家的钱财可是不少,就算你什么都不说,你以为那人最后不会对你的年幼弟妹灭口么?” “若你还是不放心……”赵念安像是随意整理似的,拢了拢衣袖,手腕上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过,“别怪我最后没提醒你,你在意的人,现在可是在我的手上。” 别人都看不见,可周公公却在那一瞬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自己最小的妹妹用薏茨串成的珠帘。 周公公眼睛在一瞬间变得暗红,神色之间,像是有种即将崩溃的感觉,那人明明答应过他的,会保护他的家人,可是现在他的家人怎么会落到了十一皇子的手里?! 第262章 废后重立 在剧痛当中,别无选择地周公公,只能含恨仰起了头,带上的手直直地指向了坐在正前方的——孙皇后。 “皇后娘娘!您不能不管奴才啊!奴才这么做,可都是听了娘娘您的吩咐啊!娘娘!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胡言乱语!”孙皇后眼角一跳,宽大的衣袖在面前用力拂了下来,“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宫什么时候教你做这种罪该万死的事情了?!本宫让你做这些事情,对本宫又有什么好处?!” 周公公忍痛,哀嚎着:“皇后娘娘,当天是您让程姑姑去找的奴才,跟奴才一起做事的也有人见到了程姑姑,奴才是不是血口喷人,帝君一问便知!要不是听了娘娘您的吩咐,奴才何止于此啊!” 帝君的脸色一点点地沉了下去,孙皇后的脸上除了不敢置信的震惊,就是一副受了莫大的冤枉的委屈,声音都颤抖了起来,“你到底为什么要污蔑本宫?!你口口声声说是本宫让你做的,你可有证据?!” 气氛一时间僵持不下,周公公只能将泪和着血吞下,皇后既然敢说出要证据的话,那证据肯定是一早就被她给湮灭了,他哪里还能说的出来什么? 可就在这个时候,赵念安却一脸震惊的看向皇后,身子像是有些踉跄,“母后?!您竟然……真的为了儿臣,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说什么?!”孙皇后脸色一变,忽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帝君看向了赵念安,“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回禀父皇,儿臣这段时日,与母后相处极为融洽,母后也时常说儿臣就像是她一手带大的亲生儿子……”赵念安犹豫了一下,看向孙皇后的眼睛当中满是痛心,“前些日子,母后问儿臣,将来想不想要得到整个大业……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帝君一下子黑了脸,沉声问道。 “还说……如果儿臣想要的话,她有办法帮儿臣……儿臣敢对天发誓,这个念头,儿臣从来都没有过!可母后她……我真是没想到,母后竟然会用这种方式,母后,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赵念安痛心疾首地看向孙皇后,眼中甚至已经有了莹莹泪光,“母后,儿臣孝敬您,只是将您当成了自己的母亲,并没有想要从您的手中得到什么啊!” 孙皇后猛地站起来,脑袋顿时空白了一下,身子一晃,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只手死死地撑住桌角,“本宫何曾说过这样的话?!枉费本宫把你看作亲生皇儿一般,你竟然设了这样的局,来往本宫身上泼脏水!” “母后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悔,儿臣真的不需要什么皇位!”赵念安将戏演到了十足,“父皇,母后只是一时糊涂,求您原谅母后!” 就在这时,一个与气氛有些不符的冷静男声,忽然从一侧响了起来,赵洛之眉心微拧,开口道:“十一弟,如果事情真的像是你所说的这样,皇后娘娘是为了替你抢夺皇位,才做出了这样的糊涂事,那为什么今天一早,周公公也把那伪造的信放到了你的东西里面?” 赵洛之说出这句话之后,太后也微微点头,表示赞成。 赵念安动作微微一顿,眼角余光看向了纪芙茵,察觉到他有些懵了,纪芙茵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镇定下来。 果真,不必等赵念安想出什么解释的话,还瘫软在地上的周公公就开了口,“皇后娘娘先前的确是这样吩咐奴才的,可当时娘娘只是说要为了自己的儿子谋皇位,没有告诉奴才到底是哪一个儿子,奴才顺理成章的就以为是六殿下,一时自作聪明,这才……” 赵洛之的眉心紧了紧,赵念安的心里却是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帝君,求您相信臣妾,这件事真的不是臣妾做的!”孙皇后脸色刷白,手指直直地戳向赵念安,“本宫知道了,一定是你记恨着周才人的事情,所以才想出了这个法子来冤枉本宫!是不是?!” 孙皇后转身,嗵的一声就跪了下来,脸上泪水涟涟,“帝君,太后娘娘,母子连心的道理谁都是懂的,安儿他会因为周才人的事情嫉恨上了臣妾,也丝毫不足为奇,帝君不能只听他一人直言,就冤枉了臣妾啊!” 周才人死的有蹊跷,太后心里是清楚的,孙皇后的这个解释,听起来似乎也没什么错。 沉吟了一小片刻,太后看向帝君,“这谁都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帝君你的意思是……?” “帝君,太后娘娘,臣女可以证明!”纪芙茵站出一步,跪在了帝君面前。 在看到她的时候,太后的眉心微微一紧。 帝君也将目光转向了纪芙茵,“你要如何证明?” “就在前阵子,臣女曾经偶遇过十一殿下,当时十一殿下喝的有些醉了,正在自言自语,臣女不敢惊扰了十一殿下,就绕路走了过去,可没想到的是,臣女竟然听到了殿下的自言自语,说的正是他在烦忧,如何让皇后娘娘打消抢夺皇位的事情。” “当时臣女还以为,十一殿下只是喝醉了,在胡言乱语,没想到,皇后娘娘竟然真的爱子心切,做出了这种糊涂事。” 纪芙茵恭顺地低垂着自己的视线,因此也就没有人看到,在她看似叹息地说出这些话时,唇角那一丝微微上挑的笑意。 孙皇后胸口猛地一沉,头顶几乎要被鲜血给冲破,她的耳中一阵嗡鸣,眼前只剩下赵念安与纪芙茵二人冷冷的眼神,她在一瞬间明白了,她从来就没有真正地瞒过赵念安,他潜伏在自己身边那么久,只是为了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好伺机对她进行血淋淋的报复! 眼角的余光看到帝君神情的一刹那,孙皇后几乎要瘫软在地,她花费了半辈子所得到的这个男人的信任,竟然在今天彻底碎裂地土崩瓦解! 这个身为一国之君的男人,从来就没有爱过她,对她有的,就只是这么多年,一点点挖空心思才得到的信任!可是现在…… 孙皇后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猛一弯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你们,你们两个……!”孙皇后恶狠狠地吐出这几个字,忽然两眼一翻,脸色煞白地晕倒了过去。 程姑姑慌了神,连忙上前想要搀扶起自己主子,却被帝君一脚给踹到了一旁,怒吼道:“这歹毒的女人,竟敢对朕的皇子下手!来人,给朕把她拖去冷宫,朕不想要再看到这个女人!” “慢着!”就在这时,赵洛之又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总觉得事有蹊跷。” “这种蛇蝎毒妇,你难道要为她求情?!”帝君脸色一沉,满脸怒容。 “父皇误会了,儿臣并不是要替谁来求情。只是这段时间,儿臣与皇后娘娘的接触,并不少于十一弟,但是就凭儿臣与皇后娘娘这么久的接触来看,皇后娘娘是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此事想必另有隐情。” 见帝君又要动怒,太后也慢悠悠地开了口,“这件事,哀家也觉得六皇子说的对,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现在还没能问清楚,就算是真的已经定了罪,她毕竟也是皇后,依哀家看,不如先找太医来给她瞧瞧,剩下的,等她醒了,弄明白了再做决定。” 纪芙茵目光微微一沉,缩在袖中的手有些不甘心地攥紧了些,太后的话,帝君还是能听进去三分的,再加上一个赵洛之,这次想要彻底将孙皇后给扳倒,看来还未必那么容易。 得到了传令,太医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就赶来了明哲殿,看到孙皇后口吐鲜血昏迷不醒的样子,赶来的太医心里咯噔了一下,再观察一下身旁帝君的脸色,心里一时摸不准此刻的情况究竟是怎样。 为孙皇后细细把脉过后,太医迟疑了一下,组织了一小会儿语言,才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恭喜帝君,皇后娘娘已经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只是从娘娘的脉象上看来,应当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一时气血淤积,才会吐血。” “这次娘娘的情绪波动很大,对府中的胎儿也有所伤及,但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只要让微臣调配一副药方,让娘娘按时服用,保持情绪平缓,就没有太大的问题了。” 太医的话一说出口,太后立即喜上眉梢,“赏,有赏!皇后有喜脉,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纪芙茵眼眸微微一眯,皇后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被太医检查出了怀有身孕……?!母凭子贵,就算帝君再如何气氛,看在皇后肚子里的那个胎儿的份上,恐怕也…… 赵念安的目光更是阴冷,他等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有这样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眼下又要白白溜走了! 果真,帝君还没有开口,太后又道:“帝君,哀家不管到底发生了,但现在看在皇后肚子里孩子的份上,你也不能做的太绝。” 第263章 秀妃上位 “这个毒妇做了那种事情,难道母后你还认为朕应该原谅她不成?”帝君的态度没有办法退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朕的皇儿,太子他们就不是了么?只是为了这样的原因就饶过她,未免有失偏颇。” 太后微微抿唇,“哀家也并不是让你原谅了皇后,只是那孩子确实无辜,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皇后现在受不得太大的刺激。处罚不是不可以有,只是你多少都也要看在那孩子的份上,放她一马。” 帝君沉默着,冷凝的目光在双目紧闭的孙皇后身上打量了半晌,最终,转过身,冷冷道:“冷宫可以暂时不去,只是这皇后的位子,还是换成别的人吧。” 帝君一句话,孙皇后从此不再是皇后,甚至连曾经的贵妃也不是了,这一回不但将她的位分给降成了妃,还夺走了她的封号,之前还高高在上的孙皇后,又被打回了原型,狼狈的成为了孙妃这个有些怪异的妃位。 从明哲殿出来,顾含谦被帝君给召走了,赵寒逸也与她道了别,回去了自己的寝殿,就在赵寒逸离开之后,纪芙茵走了没几步,赵洛之的身影就从眼前闪了出来,一双阴鸷的眸子泛着冷光。 “倒是看不出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联手在一起的?” 纪芙茵像是听不懂,“什么联手?跟谁?” 赵洛之冷笑一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孙妃从来没有跟十一弟说过那种话,你们两个今天竟然就能一唱一和起来。” “一唱一和算什么,只是为了脱身而已,今天要是能干脆把你也拉下水,那才比较划得来。”纪芙茵微微一笑,毫不在乎自己说出来的话有可能会激怒赵洛之,“这一次,算是你们幸运,有那个孩子保住了她。” “我们?”赵洛之眉峰高高挑起,“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哦?是我搞错了吗?”纪芙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件事暂且不提,有件事我倒是很想要知道,与昭明勾结在一起,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洛之神色一冷,轻轻嗤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我跟昭明勾结?” “之前有皇后帮你鞍前马后储备力量还不够么?赵洛之,我原以为你只不过是一般的无耻而已,现在看来,你真是无耻到了极点!”纪芙茵嘲讽又不屑的看着他,“你以为借助昭明的力量,你就能够坐上皇位了吗?” 纪芙茵压低嗓音,语调之间阴冷而鄙薄,“你不是很聪明么,你不是计谋过人么?难道你就想不通,一旦昭明侵吞了大业,就算推你登上了皇位,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皇帝!” “想要蛰伏在别人的注视之下,期盼有朝一日真正翻身……啧啧,我真是没有想到,堂堂六皇子的思维竟然是这么的幼稚!我奉劝你一句,最好现在就收了你的手,否则真等到大业国破的一日,也是你赵洛之沦为尊贵的阶下囚之时!” 说罢,纪芙茵微微扬起视线,再也不看赵洛之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去。 过后许久,直到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赵洛之还有些僵硬地立在原地,一双眼睛隐隐透出一抹血红,阴沉的可怕…… 回到琼华阁,纪芙茵先就把窗子给推开了,过了没一会儿,赵念安果真翻身从窗子外面跳了进来,一脸的不痛快。 不等他开口,纪芙茵就已经将一盏茶给推了过去,慢悠悠道:“急什么,往后的时间还长着呢,孙妃她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先喝一杯,都是去火的凉茶。” “你就一点也不气?”赵念安一口将那茶喝了个底朝天,眉心紧拧在一处,“她现在这下场,同没有处罚有什么两样?!” “当然有,没了皇后的地位,她什么都不是,现在的她就只是有一个妃子的封号罢了。”纪芙茵道,“再想要将她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就只需要安静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了,记住,欲速则不达。” 赵念安出了一口气,“你倒是淡然的很,要不是我听说你被软禁起来,想法子联系上了你,现在搞不好我都要派人偷偷给你收骨头安葬了。” “那倒是不劳十一殿下费心,就算殿下部想法子,我也总会想出别的法子来的,要知道天无绝人之路。”纪芙茵冲他笑了笑,“所以这可不算是我欠了你什么,而且从今天开始, 你六皇兄同孙妃可就没什么关系了,我们两个也该桥归桥路归路了,你说呢十一殿下?” 赵念安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不敢置信地看着纪芙茵,“纪二小姐,你这过河拆桥的速度会不会太快了些?” “这怎么能叫过河拆桥,这最多只能算是互相利用结束。”纪芙茵一脸的坦然,“更何况,我对你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怎么叫仁至义尽?!孙妃现在可是还活的好好的,你答应过我的呢?!”赵念安有些着急了,后宫的事情,他身为皇子别说插手了,与孙妃没了母子的关系,连接近她都有些困难,就凭他自己,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那个合适的时机来报仇?! 纪芙茵缓缓地喝了一口茶水,眼睫微微上挑,似是有些为难,“十一殿下,要知道,这件事跟我可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毕竟是相识一场,再继续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民间有句话叫做无利不起早,不知道十一殿下听过没有?” 赵念安愣了愣,立即明白了过来,神色有些复杂地拿出那册子,扯下两页推到她的面前,“你要是一直待在民间,一定是个奸商!” “承蒙十一殿下夸奖。”纪芙茵笑着收下了那两张名单,“周公公的家人呢?” 听她问到这个,赵念安脸色顿时一沉,“死了。” “死了?”纪芙茵皱眉。 “全都死了,一个也不留。”赵念安点点头,“应该是怕留下什么证据查到自己的头上来,就把他们给全杀了,几乎所有可能引起怀疑的东西也都带走了,我的人去的时候就只找到这样一串珠链,还有一地的血。” 纪芙茵叹口气,摇摇头,“为虎作伥,能有什么好下场?” “帝君废了后,下一个上位的会是谁?|”赵念安说完,又摇头笑了起来,“也没什么好多想的,管他换成谁,反正都不会是什么善类。” 纪芙茵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谁会爬上皇后的位子,对她来说根本就没区别,早在上一世,她就知道宫中险恶,无论怎么走,走那一步,都是步步惊心。 等赵念安离开之后,过了约莫两个时辰,顾含谦也来了琼华阁,同时带来的,还有新后的消息。 令纪芙茵怎么都没有想到的是,帝君这一次,竟然驳回了所有人的建议,执意要将秀妃立为新后。 秀妃心机颇深,懂得装作骄横跋扈不可一世来掩藏自己真正的心机,这样的女人蛰伏着的时候还不算太危险,一旦让她成功将最大的权势拥在怀中,她只会比从前的孙皇后更加可怕……只是…… “秀妃娘娘她……性子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样的女子恐怕不是很适合当上后位吧?”纪芙茵道。 顾含谦点头,“父皇这次就是认为秀妃心思最为单纯,不会想到太多,所以才力排众议, 将新后的人选定成了秀妃。” 纪芙茵眼眸微微一睁,“这可真是……” 孙皇后想要设计来除掉自己,自己虽说也算是躲过一劫,可目前看来,在这一场迷局当中,最收益的人竟然是什么都没有做的秀妃。 白白让自己的敌人捡了这样一个大便宜,纪芙茵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微拧的眉心舒展开来。 “你怎么了?”顾含谦看向她。 纪芙茵笑了笑,“没什么。” 顾含谦像是有些欲言又止,半晌,才缓声道:“芙茵,有件事……有些蹊跷。” “什么?”纪芙茵看着他,“吞吞吐吐,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深吸一口气,顾含谦道:“近来有些流言传到我的耳中,是有关于你的,是关于——” 顾含谦停顿了一下,眉心微微拧起,“是关于你同十三弟的,宫里有人流传,你同十三弟之间,关系很是暧昧。” 纪芙茵握住茶杯的手愣怔了一下,再抬起视线的时候,眼神已经冰冷到了极点,半分笑意都没有了。 “很是暧昧?太子殿下,我同十三殿下向来清清白白,行得正坐的端,暧昧二字究竟是从何而来?” “你先不要生气,我不是说了,都是听来的流言么。”顾含谦一听她称自己为太子,立刻就知道她现在心里一定是不痛快的了。 “流言是不是可信,太子殿下难道会不清楚?十三皇子每每到我这里的时候,有几次是你不知道的?我同十三殿下向来私交甚好,这你早就是清楚的,不是么?” 顾含谦也皱紧了眉,“你先别恼,都已经说了是流言,只是……” “只是什么?”纪芙茵唇角挑起一抹冷笑,定定地看向他。 第264章 孙妃到访 顾含谦的眼神稍稍侧开,“人言可畏,我明白你跟十三弟,但是在别人嘴里会把这件事给传成什么不堪的样子,却是我不能控制的。我无意要干涉你什么,只是芙茵……你同十三弟之间,往后还是疏远了些的好。” 纪芙茵眉心一紧,唇角用力抿起,一抹怒意从脸上划过,怒气随时都可以一触即发。 落玉同青梅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惟恐小姐会突然对太子发难。 没想到的是,纪芙茵脸上的怒容只持续了短短一瞬,随即眉眼又恢复成了平和的模样,神态安然淡定,甚至还有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好,既然是这样,那我就听你的。” 顾含谦有些茫然了,他还以为纪芙茵多少会对自己有些怨言,没想到竟然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就这样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芙茵,我并不是……” “我知道。”纪芙茵冲他淡淡笑了笑,“人言可畏这个道理,我怎么会不明白,相信十三殿下也会明白的。” 等顾含谦离开之后,落玉抹了把额角上的冷汗,嘀咕道:“小姐你可吓死奴婢了……” “你们怕什么?怎么,难道你们两个还以为,我刚才会跟他吵起来?”纪芙茵摇摇头,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手腕轻抬,一注琥珀色的茶水就冲到了杯中,她淡淡道,“他说的又没什么错,我哪有道理来反驳?” 摸不透她心里想的跟嘴上说的到底是不是一回事,落玉两个人谁都不敢接她的话。 “十三殿下同我私交不错的事情,这宫里有是谁不知道?这么久了,怎么偏偏到现在才有这样的流言传出来?这流言,想来可不是那么简单的。”纪芙茵淡淡一笑。 看她们还是有些摸不透的样子,纪芙茵又笑了笑,“好了,你们两个也别围着我了,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青梅你向来是个喜欢热闹的,闲着没事就多出去转上一转,也好打听打听,宫里的人到底是怎么说我与十三殿下的。” 青梅不明所以,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是,小姐。|” 走出了房间,青梅偷偷地一把扯住了落玉,压低声音问道:“你说小姐刚才说的那话,是真的让我去打听吗?” “这……”落玉也有些摸不准,索性把心一横,“小姐说让你去你就去呗,打听的清楚点,小姐如果想知道的话,肯定会再问起来的,小姐问的话你就说,再也不问了的话,那你就不说。” 青梅茫茫然地点了点头,“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听了落玉了,青梅就溜出了琼华阁,专找小太监小宫女扎堆的地方去,这不到半天,还真让她把流言的内容给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到了晚上,刚伺候着纪芙茵用完晚膳,正安排着小宫婢把碗盘给收下去了,青梅又手脚麻利地泡了一壶茶来,给纪芙茵端上了,刚要站去一旁,就听到身后的纪芙茵开了口。 “让你打听的事情,都打听到了没?” 青梅连忙点头,“回小姐的话,奴婢都打听的清清楚楚了,不光打听到了小姐的,还打听到了皇……孙妃的。” “孙妃?”纪芙茵眼皮都不抬,“她都已经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了,还能有什么流言,你倒是说来给我听听。” “倒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事情,就是在知道孙妃被废了后位之后,静娴郡主就急急忙忙地进了宫,去到了孙妃现在住的言泉宫。”青梅道,“奴婢听说,在进来之后,一开始还好好的,后来……” “后来不知道郡主跟孙妃娘娘说了什么,姑侄两个很是抱头痛哭了一大场,一早就被遣到外面侯着的下人都说,那姑侄两个哭的简直凄惨到不行,刚才快要到宫禁的时候,静娴郡主才从言泉宫离开了。” 纪芙茵轻笑了一声,端起眼前的茶水,“猫哭耗子,要么是假慈悲,要么就是还对那耗子有利可图,你们觉得她会是哪种?” 对于孙妙琼来说,会跑到已经失了势的孙妃宫里痛哭一场,显而易见绝对不会是因为第一种可能。 这么一想,那孙妃倒是也有够可怜的,事到如今,她都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了,与自己至亲的侄女,竟然还在心心念念着要如何将她最后一丝可利用的部分给掏空。 “那关于我跟十三殿下的呢?|”纪芙茵又问道。 一说起这个,青梅支支吾吾了一下,“这……” “你放心的说就是,左右也不是你给我捏造的,我就算生气也气不到你头上。” 听纪芙茵这么说,青梅像是把心一横似的,说道:“小姐,那些人捏造的话实在有些可恶,不但说什么小姐同十三殿下之间的关系暧昧不明,还说什么曾经有人亲眼看到,十三殿下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偷偷摸摸的从咱们琼华阁溜出去了。” “那些人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一个个的就好像谁真的亲眼见到了似的,说的唾沫横飞,奴婢当时真想一巴掌抽过去,好好打一打那些不要脸的玩意!” 青梅正义愤填膺地表达着自己愤怒的时候,落玉突然间快步走了进来,压低声音,道:“小姐,孙妃娘娘前来拜访。” “她怎么会在这个时间来?”纪芙茵向外头扫了一眼,“来者总归都是客,断断没有向外赶的道理,快请来吧。、” 换了一身装束的孙妃,看起来不止是身为皇后的气势没有了,整个人的精气神看起来也虚弱了很多,原本还算清亮的一双眼眸,此刻看起来竟然有了些浑浊,眼瞳都像是要散开了一样。 “臣女见过孙妃娘娘,孙妃娘娘现在身子还有些不适,不好好休养着,怎么跑来了臣女这里?娘娘如果有什么吩咐的话,只需要召唤臣女一声不就可以了么。” 命令青梅端茶来给孙妃,纪芙茵陪着孙妃坐在了一旁。 “本宫这次来,也不是因为什么别的,之前的事情,是本宫一时糊涂,才把纪二小姐你也连累了进去,本宫被除去后位,根本就是咎由自取,谁也怪不得。”孙妃有些凄凉地笑了笑,手掌轻轻抚上自己的小腹。 “本宫在这后宫里面,安分守己的过了半辈子,没想到一时间还是没能忍受得了权利的诱惑,作出了错事。被废除了后位,冷静下来之后,本宫甚至都想要自尽谢罪,可是……一想到本宫肚子里面的这个孩子,本宫就怎么也舍不得了。” “娘娘说的是呢,不管发生了天大的事情,未出世的孩子总是无辜,娘娘会这么想也是人之常情。”纪芙茵附和道。 孙妃的嘴角扯了扯,勉强勾出一个笑来,轻轻叹口气,“本宫虽然因为这孩子舍不得丢了命,但是犯下的罪孽,总是要偿还的。” 说完,孙妃像是犹豫了一小片刻,才下定了决心似的,“不瞒你说,本宫今天来,就是想要亲自为纪二小姐你斟茶赔罪的。本宫知道这么做也不会挽回什么,但至少,这多少都能够让本宫的心里平静许多。” 视线扫过孙妃的手,纪芙茵笑得很是大度,“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谈不上什么赔不赔罪,更何况娘娘是臣女的长辈,现在还怀有身孕,让娘娘来为我斟茶,实在不妥,臣女怎么可能让娘娘做出这种事。” 孙妃轻轻咬了咬唇角,重重摇头,“你不必多说什么了,本宫只要一想到你,心里的愧疚就会压到让本宫透不过气。你就当是发发善心,让本宫给你斟茶赔礼,本宫的心里才会好受一些的!” 说罢,见纪芙茵不再说什么,孙妃竟直接端过了纪芙茵面前的茶,掀开盖在上面的盖子,屈膝像是半跪下来一样,将茶捧到了纪芙茵的面前。 “纪二小姐,本宫是诚心诚意的来同你道歉的,你宽容大度,本宫敬上的这杯茶,纪二小姐就喝了吧。”孙妃捧着那茶,大有纪芙茵不喝下去,她就不站起来的架势。 纪芙茵盯着那茶看了看,微微一笑,“娘娘,这茶,我可喝不得。” 孙妃一怔,定定地看着她,“纪二小姐,本宫真的是诚心诚意来跟你赔不是的,这茶你怎么就喝不得了?” “臣女怎么能够受得起娘娘敬的茶,娘娘还是起来吧,这茶,臣女真心受用不起。”说着,纪芙茵扫了一眼落玉二人,“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来把孙妃娘娘搀扶起来?” “纪二小姐今天要是不喝了本宫的这茶,本宫是绝不会起来的。”孙妃的态度却坚决如初,一定要让纪芙茵将那茶给喝下去。 一直守在一旁的程姑姑也红着眼圈凑了上来,跪在了孙妃身旁,泪眼模糊,“纪二小姐,求您看在我们娘娘心意的份上,就原谅了娘娘原本的无心之错吧,您就把这茶喝了,让我们娘娘起来吧,我们娘娘现在还怀着身孕,受不得累的啊。” 第265章 说服孙妃 “程姑姑说的是呢,我也知道娘娘现在受不得累。”纪芙茵伸手,扶住了孙妃的手臂,“只是这茶,臣女却实在喝不得,还是请娘娘快起来吧,再这样可要折煞臣女了。” 孙妃的视线微微一晃,纪芙茵的态度自始至终都不曾有过一点退让,就是不肯喝那茶,甚至连接过都不愿意。 程姑姑的哀求显然也无果,纪芙茵就是铁了心的不肯喝,孙妃微微一抿唇,站起身来,把那茶放到了桌上,神态在忽然之间就转变成了另一种颐指气使的姿势。 “纪芙茵,本宫好声好气地来同你道歉,甚至还诚意十足的斟了茶来跟你赔礼,你竟然就对本宫这种态度,连本宫给你的茶都不肯喝一口,你到底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孙妃眼睛狠狠一瞪,“你以为本宫现在不是皇后了,所以就奈何不得你了是么?!但你别忘了,本宫就算现在不是皇后了,也依旧是这宫里有位分的妃子!本宫给你这茶,说的好听是赔礼,说的强硬一些,这就是本宫赏给你的!” “你一个小小兵部尚书的女儿,连本宫赏给你的茶都敢拒绝,真是胆大包天,忤逆犯上!既然你一定要敬酒不喝喝罚酒,本宫也没必要对你低声下气了!今天这茶,就是本宫赏给你的,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说罢,孙妃重重一拍桌角,镶了宝石的长长护甲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茶杯里面的水都被震出来了几滴。 就算纪芙茵在不久之后会得到册封,成为太子妃,可至少从现在来说,她的身份还是要比孙妃低了不止一等的,孙妃赏给她的东西,她如果拒不受赏,到时候,孙妃大可以以此为借口,对她狠狠发落了,纪家与太子也是不好说什么的。 莫欺看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只是看得出眼前这中年妇人有些凶,惟恐自己小姐受到了欺负,轻轻地扯了扯她的衣角,眼神有些担忧。 纪芙茵轻轻地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自己没事,让她不用担心。 瞥了一眼那水波还在晃荡的茶,纪芙茵笑了笑,“娘娘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喝这茶,如果真的是诚恳来道歉的,那娘娘已经得到了我的原谅,大可不必再折辱了自己的身份,一定要来给我敬茶才是。” “本宫敬茶给你,自然是因为本宫待你有诚意,你要是不喝,就是对本宫的大不敬!”孙妃说着,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的暗光。 纪芙茵轻轻抬了抬眉,指尖摩挲在茶杯的碗口,似笑非笑,“娘娘要真是有诚意,又怎么会用大不敬这借口来逼我喝?娘娘一定要让我喝这茶,到底是因为娘娘是诚意的想要同我赔礼,还是想要置我于死地呢?” 孙妃脸色一变,下巴微微扬起,“你在说什么?!你这么同本宫说话是什么意思?!” 纪芙茵轻笑一声,回看向孙妃,“我在说什么,娘娘你难道会不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娘娘前不久,因为指甲受了伤,为了整齐好看,就把所有留长了的指甲全部都剪掉了。” “本宫的指甲留不留,跟你喝不喝本宫给你的茶有什么关系?!” “算起来,从那个时候到现在,时间也并不算长,娘娘的指甲就算长的再快,相信也没有长到可以佩戴护甲的地步了,可现在娘娘的手上,却带了几根长长的护甲,这是为什么呢?” 孙妃眉角微微一耸动,“纪芙茵,你对本宫不敬就是不敬,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娘娘息怒,臣女怎么敢对娘娘不敬呢?”纪芙茵笑了笑,“只是娘娘大概不知道,臣女的视力可是好的很的,就在刚才娘娘为臣女掀开茶杯上的盖子时,臣女可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娘娘的护甲探进了茶水当中。” “娘娘平时可是个仔细的人,护甲探进茶水里面,娘娘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呢?还是说,娘娘本来就是要这么做的?这么说来,臣女倒是好奇了,那护甲里头是不是早先就被娘娘藏了什么呢?” “你不要太过分!”孙妃又是一拍桌沿,“本宫想要戴什么就戴什么,难不成本宫要戴什么首饰还需要来同你汇报不成?!你如此信口雌黄,污蔑本宫要给你下毒,成何体统!” 纪芙茵咦了一声,好奇地看向孙妃,“娘娘这是怎么说的呢?臣女只是说,那护甲里头是不是早先就被娘娘藏了什么,可没有说是下毒呀。” “你——” “不过娘娘这么说,臣女倒是有些怕了,臣女可是听说过,早先在前朝,就有得宠的妃子之间互相暗斗,利用护甲藏毒这法子,来除掉了与自己做对的人呢,娘娘今天不会也是……?” “血口喷人!本宫身为帝君的妃子,为什么要对你来下毒?!” “娘娘先别急着恼,现在没什么证据可证明,怎么说也是没法澄清的不是么?既然娘娘如此气愤,说是臣女冤枉了你,不如臣女这就派人去请太医来,看看这茶水里面是不是有毒的?” 说着,纪芙茵轻轻拿起了那盏茶,在眼前轻轻晃动着,“到底有没有人在这茶里面下过什么毒,到时候等太医来了,相信就一看便知了吧?去,莫欺,让你青梅姐姐去请两名太医来……” 纪芙茵的话还没有说完,孙妃忽然就猛地扬起了巴掌,劈手就将她手里的茶杯打落在地—— 精致的细瓷茶盏啪嚓一声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茶水在瞬间就泼洒了一地,渐渐渗入到地面当中,只留下一大摊暗色的印记。 “娘娘这是何故?臣女还没有将太医请来,娘娘劈手就砸了这杯茶,难不成……娘娘您是心虚了?”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对着孙妃微微一笑,“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娘娘的护甲可是还在呢……” 孙妃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大胆纪芙茵,难不成你还要搜本宫的身?!” “只是查看一下娘娘的护甲,怎么就能够叫做搜身呢?何况臣女也是为了娘娘的身体着想,娘娘现在还怀着身孕,要是不小心沾到了什么有毒的东西,害的胎儿一个保不住,到时候帝君会不会对娘娘生气,臣女可就不知道了。” “你在威胁本宫?!”孙妃咬牙,眼底却已经有了一丝心虚。 “不敢,娘娘如果真的没有心虚,大可以让太医来瞧瞧,若是臣女冤枉了娘娘,臣女愿意一路三跪九叩到娘娘的言泉宫赔礼道歉,但若是娘娘的护甲里头的确别有洞天,那到时候,娘娘可就不是来给臣女赔礼道歉如此简单的了。” 纪芙茵轻飘飘的话语落了地,孙妃铁青着脸色,愠怒地瞪着她,沉默了一小片刻,纪芙茵又对她微微一笑,“娘娘既然不发话,那臣女可就要派人去请太医了,来人啊——” “本宫看谁敢去!”孙妃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低低的怒吼一声,看向纪芙茵的眼神当中,大有要将她撕成碎片才肯罢休的架势。 听到纪芙茵的声音,落玉两个人自然是很快就进来了,一进门便撞见了孙妃低吼出了这一句,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向纪芙茵的目光当中,似乎有着隐藏不住的担忧。 纪芙茵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其他人出去,等房间里面只剩下了她与孙妃的时候,纪芙茵才看着孙妃,对着一旁的椅子做了个手势,“娘娘先请坐吧。” 不等孙妃开口说什么,纪芙茵又道:“不知道臣女猜的对不对,娘娘今天来抱着一定要让我死的信念,可是为了娘娘的侄女,静娴郡主?” “郡主她是不是来找过娘娘了,臣女虽然没有听到,但大概也能猜得出来,她一定是用什么话来说服了娘娘,让娘娘深信不疑,认为只有除掉了我,让郡主坐上了太子妃的位子,就算娘娘已经不是皇后了,但孙家照样还能在她的庇护之下,重回鼎盛,是不是?” 孙皇后目光一颤,狠狠地看向纪芙茵,“你在言泉宫里面安插了眼线?!” “娘娘太过看得起臣女了,臣女忙着除掉自己身边的眼线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在娘娘的身边安插什么眼线?臣女只是想要好心提醒一下娘娘,好不容易凭借腹内胎儿逃出生天了,可别再被别有用心的人推到死路上去。” “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孙皇后冷哼一声,“本宫是孙家的女儿,就算这一次不小心会将本宫搭进去,但只要能够保得孙家,本宫就算牺牲了又有什么要紧?!” “当然不要紧,只是娘娘怎么就能肯定,娘娘这么做了,就真的是为孙家牺牲了呢?娘娘到底是为孙家牺牲了还是为了郡主牺牲了,娘娘真的就分得清楚吗?” 纪芙茵轻蔑一笑,“九少爷是怎么疯了的,娘娘的心里难道真的就一点也不怀疑吗?” 第266章 皇后的要求 孙皇后身体微微一震,目光犀利,看向纪芙茵,“你到底还知道什么?!” “不瞒娘娘,早先郡主曾经邀请臣女去到孙家一次,想必娘娘应该还记得,那时郡主竟然想法子说服了九少爷,让他来轻薄了我。她是如何将九少爷游说成功的,臣女就暂且不说了,只是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娘娘不会不知道吧?” “郡主她真要是为了孙家好,怎么会想要将孙家最后的一名男孙给除掉?” 孙皇后用力拂袖,“琼儿这么做有什么理由?你不要再信口雌黄了!” “十一殿下潜伏在娘娘身边是什么理由,郡主这么多年依偎在娘娘身边就是什么理由。”纪芙茵淡淡一笑,“郡主母亲的死,想必也跟周才人一样,同娘娘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吧??” “那时候臣女虽然还年幼,可是也记得,郡主母亲去世的时候,恰好是娘娘回宫省亲的日子。时间上巧合倒也罢了,但是至今,郡主母亲的死因都没有人能够说的清楚,这一点,想必疑点可就很多了吧?” 孙皇后越听下去,脸色就变得越发难看,纪芙茵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她脸色一般,继续慢悠悠地说了下去。 “臣女同郡主的年纪相当,臣女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郡主怎么可能会不记得呢?一个是亲生母亲,一个姑母,就算是娘娘你这么多年再如何挖空心思培养她,终究也还是隔了一层,不是么?” “郡主到底是不是有心机的人,娘娘你应该比我清楚,明知道自己母亲的死是同娘娘你有关的,娘娘你觉得郡主她还真的会对娘娘你百依百顺,绝无二心吗?”纪芙茵冷冷一笑。 “要是还不信,娘娘就回去问问自己身边那个叫采莲的宫女,看看她真正的主子到底是谁吧!” 孙妃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嘴唇隐隐都有些泛着青白的颜色,手掌用力地抓在桌角,护甲尖利的顶端狠狠地刻在桌子上,发出缓慢而尖锐的声响,一道白色的刻痕在她的手下缓缓出现。 见状,纪芙茵清楚,孙妃已经是想明白了,孙妃不是傻子,这段时间当中被孙妙琼反咬一口的事情,只要她仔细想一想,就不难想清楚…… 孙妃像是游魂一样缓缓站起身,脚步拖沓,飘忽一样地向门口沉默着走了两步,忽然站定脚步,面无表情地缓缓转过身。 “别当本宫愚蠢,你说的这些,本宫怎么可能连一点也察觉不到,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本宫别无选择!” “本宫已经倒了,在这宫中彻底倒了。正儿就算没有疯癫,也不是有能力可以撑得起一个家族的男人。除了费劲一切力气,为琼儿铺平道路,本宫别无选择。为了孙氏一脉,本宫只能赌上一赌。” 似是有气无力地说完这些,孙妃看着纪芙茵,神色狠厉,“这一次让你躲过了,算是你运气好,但你别以为本宫会就此罢休,为了孙氏一脉,就算要本宫粉身碎骨,本宫也什么都情愿来做!” 说罢,孙妃用力拂袖而去。 等她走后,隔了一会儿,落玉同青梅才试探着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地的狼藉,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姐,这地上是……?”青梅壮着胆子,试探着问道。 “运气好,躲过一劫罢了。”纪芙茵笑笑,心里却隐约也有一丝后怕,如果不是她在看孙妃上茶时,刻意将茶杯的盖子给打开了,所以多留心了一下,现在想必已经是生死未卜了。 听完纪芙茵说的这些话,落玉二人的后背立即被冷汗给浸透了,落玉抚着胸口,连声念叨着老天保佑。 青梅一脸忿忿地说道:“这宫里的人还真是有意思,一个两个的都对咱们小姐存了虎狼心思,再往后干脆就让奴婢们守好了这琼华阁的门口,来一个就打回去一个,谁也不让进来!免得这一个个的都觉得咱们小姐好欺负!” 纪芙茵笑了笑,“你这倒是有些孩子气了,你自己都说在这里存了恶毒心思的人不少,你这么拦又能拦住几个?就算是拦住了,人家也未必就一定会选择在这里下手呢。” “小姐说的没错呢,青梅你有这胡思乱想的心思,倒不如赶紧替咱们小姐想想,要给皇后娘娘送什么贺礼才好。”落玉说道,“真是没想到,帝君这一次,竟然真的将秀妃娘娘给立成了皇后。” 等到明天,就是新后的册封仪式了,到时候后宫妃嫔都需要参加,纪芙茵可以不去,但是等册封仪式过后,为新后送上贺礼她却是必须也要参与的,否则只会让人觉得是她不懂礼数。 以往要送谁什么,这些都是由落玉来负责的,但这一次落玉却有些犯了难,左挑右选,就是定不下来最后要送些什么。 “你也不用为难了,从咱们带来的玉里头选块好的,明儿装起来,让我拿过去就行了,反正也不是真的要跟她示好,面子上的事情过得去就行了。”纪芙茵道。 有了纪芙茵的安排,落玉这才安了心,踏踏实实地去找玉去了。 青梅却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问道:“小姐,孙妃娘娘她显然是不肯罢手的,以后要是再对小姐下手,小姐可要如何是好?怎么不干脆今天就抓她去跟帝君对质?刚刚才犯了那么大的错,现在要是又下毒的话,帝君绝对不会轻饶了她的。” “你说的没错,但是现在我真的去拉她见帝君,帝君也不会把她给怎么样。”纪芙茵淡淡道,“一来,我实在不能确定她的护甲上还有没有残留的毒药,如果没有,到时候把事情弄大的我就是弄巧反拙了。” “二来,孙妃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就是她现在的免死金牌,不管她对我做了什么,只要我还好端端的活着,帝君就不能把她给怎么样。” 青梅叹了口气,有些心酸似的悄声道:“小姐现在虽然快要成为太子妃了,但是奴婢有时候想起来,还是进宫之前的日子小姐过的舒坦。” 纪芙茵笑了笑,安抚了她两句,就让她伺候着自己歇下了,等到第二天一过,第三天一早,纪芙茵就捧着玉,早早地去到了栖凤宫。 栖凤宫还是这后宫当中最为华丽气派的建筑,静静伫立在这里,已经不知道多少年了,宫殿还是一如既往,可住在这里面的人,不过短短一年时间,就已经换了三次。 这一回,走到栖凤宫门前的时候,纪芙茵的心里竟然一时有了些难得的感触。 等她进去的时候,来给皇后请安的妃嫔,已经按序在皇后下面的两排并排坐了,等纪芙茵进来的时候,里面的笑谈有过一阵短时间的停顿,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进来的纪芙茵。 对于家中没有适龄女子的妃嫔,看向纪芙茵的目光是暗带了巴结的,可那些想要对太子妃一位动些歪脑筋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里面就带了十二分的敌意。 “臣女给皇后娘娘请安,愿皇后娘娘福寿安康。”无视那些怪异的视线,纪芙茵径直走进去,恭敬地跪在现在已经是皇后的秀妃面前。 “快起来吧,本宫没想到你也会来,本宫心里真的是极其高兴的。”何皇后说道,“给纪二小姐赐坐。” 何皇后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宫婢搬了一张椅子来,纪芙茵就大大方方地坐了下去。 都说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今天看来果然是没错,纪芙茵暗暗打量了几眼何皇后,在她还是秀妃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最多只是艳丽无双,可今天一换上了皇后的服饰,整个人都透出了一种威仪的气势。 待到客套话说过一会儿之后,何皇后的脸上微微露出了倦意,众妃嫔见状,纷纷起身告退。 像这种比较规矩的请安,在离开皇后房间的时候,所有的人都要按照自己的位分等级来,纪芙茵不出意外的就走在了最后,等她正要离开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的何皇后开了口。 “纪二小姐,本宫有一事想要劳烦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纪芙茵转过身微微一笑,“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臣女莫敢不从。” “哪是什么吩咐。”何皇后笑了笑,叹了口气,“本宫先前还以为做这皇后有什么好的,没想到也是一样的无聊无趣,这栖凤宫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感觉要比从前本宫待的锦绣宫要刻板的多,本宫心里实在是无聊的很。” “之前本宫曾经听说纪二小姐的琴技十分了得,不知道愿不愿意来手把手地教教本宫,也算是陪本宫解解闷了,纪二小姐的意思呢?” “臣女技艺并不精湛,娘娘如果真的想要学习琴技,还是请帝君为娘娘请来专门的乐师教授为好,臣女怕自己教的不好,让娘娘扫了兴,那可就是臣女的罪过了。” 在何皇后的注视当中,纪芙茵微微一躬身,张嘴竟说出了拒绝的话。 第267章 夜宿栖凤宫 何皇后听到她拒绝,眼底微微露出一丝不悦,随即又对她温和地笑了笑,“教的好不好倒是不打紧的,本宫就只是想要找点事情解解闷而已,那些乐师就算教的再好,本宫也觉得无趣,倒是不如跟你来学的好。” “承蒙皇后娘娘抬举,既然皇后娘娘都已经这么说了,臣女如果再拒绝的话,那就着实有些冒犯娘娘了。娘娘什么时候无聊了,只管让下人去琼华阁将臣女传唤来就是。”纪芙茵恭谨道。 见她不再拒绝,何皇后眼底的那丝不悦顿时消失了,亲亲热热道:“你能同意就最好了,先前因为在锦绣宫,不小心被人给下了毒的事情,本宫还在担心,你会不会一直怪本宫,这样看来,可是本宫自己多想了呢。” 纪芙茵笑了笑,“不是娘娘的错,臣女怎么会怪罪到娘娘的头上来呢。” 何皇后笑得越发眉眼弯弯,又简单说了几句,纪芙茵这才又一次正式起身告辞。 等纪芙茵离开房间之后,从一旁的屏风后面发出几声窸窸窣窣的声响,再然后,穿着一身粉白色曳地长裙的孙妙琼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这边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你那里呢?”何皇后看着孙妙琼,微笑的样子带着一丝诡谲。 孙妙琼轻笑一声,很熟稔地在何皇后右手侧的位置坐了下来,“娘娘放心,我了解姑母,只要是将孙家的未来当作筹码,姑母她就一定会上钩。” “虽然你是这么说的,但是本宫心里却还是觉得有些不踏实。”何皇后有些拿捏不准,轻轻喝了一口茶,“你跟本宫这段时间的来往,她心里难道就真的一点也不知道?” “管她知道不知道,只要她可以帮我们除掉纪芙茵这个碍眼的存在就可以了。”孙妙琼冷哼一声,“就算她知道又能怎么样?她现在已经是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孙家的命运,也只能握在我的手上了,她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 何皇后微微笑了笑,一双艳美的眼睛却低低一转,“郡主,本宫这次可是全心全意地跟你联手,你答应本宫的事情,应该也不会忘记了吧?” “娘娘放心,我贪图的只是自己的将来,碍不到娘娘嫡妹什么事的,一旦我想法子爬到了太子妃的位置,到那时,我必定会提拔娘娘嫡妹的,娘娘待我的好,我可都记在心里呢。”孙妙琼抿唇一笑,美好娴雅的样子就像是天上最纯洁的仙女一般。 何皇后点点头,“那就好,有你这句话,也就不枉本宫提点你这么久。” “娘娘今晚可一定要记住了,我现在也该再去言泉宫准备准备了。”孙妙琼站起身,“暂时就不能陪娘娘了。” 孙妙琼起身,离开了栖凤宫,当她的身影一走出房门的时候,何皇后脸上的笑意在瞬间就变成了一脸嘲讽的冷笑。 真是蠢材,还自以为比她那姑母精明了多少,自己好不容易才爬到了皇后的位置,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的为他人作嫁衣裳?现在的联手只是不得已罢了,等到自己有朝一日可以一脚踢开她的时候,她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一脚踢开,推自己嫡妹何阮阮成为太子妃! 从栖凤宫离开之后,孙妙琼先是站在暗处,左右看看没什么该注意的人,才沿着一条小路,去到了孙妃现在住着的言泉宫。 就在孙妙琼进去到言泉宫之后,远远地掩藏在一片竹林当中发出了一阵细微的声响,一抹翠绿从竹林后面绕了出来,一溜小跑跑远了……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听到外头的响动,已经回到琼华阁的纪芙茵抬头一眼,果真是青梅回来了。 青梅一进门,先是小心翼翼地往后看了看,见外头的宫婢都在忙着自己的事情,这才开口说道:“小姐猜的没错,真的有人从栖凤宫溜到了言泉宫,但那人是谁小姐肯定猜不到,去的人可是静娴郡主!” “这有什么猜不到的,她跟现在的皇后娘娘不是早就勾结在一起了吗?”落玉说道。 青梅啧了两声,“可这也未免太明目张胆了吧,从栖凤宫出来,就直接去言泉宫,难道就不怕让孙妃的人给看见了?” “她有什么好怕?|”纪芙茵笑笑,道,“她现在大概是已经拿捏住了孙妃的七寸,名义上,她事事都要听这个姑母的,可实际上,现在却是孙妃要央求着她,就算孙妃已经确定了她跟现在的皇后有所勾结,也还是不能把她怎么样。” 何皇后刚提出要让自己去栖凤宫教她琴技,转眼孙妙琼就去到了言泉宫,她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她不清楚,但应该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一点是没什么可质疑的了。 眼看着再没有几天,就要到册封太子妃的日子了,这种时候,如果不能想出什么法子,对自己来个一击必杀,她们也没什么好酝酿准备的。 落玉想的也同她差不多,当即便有些担心道:“小姐,如果是这样的话,皇后娘娘那边,小姐还是想法子找个借口给推了吧,躲咱们总还是躲得起的。” 纪芙茵轻轻叹口气,摇了摇头,躲哪里是那么好躲的,皇后的命令,她如果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来推去,到时候就算是以自己对皇后不敬为借口,都够将自己好好惩处一番的了。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一点准备都不做的话未免也实在太过危险,纪芙茵想了想,顾含谦虽说在宫里有着太子这种至高无上的身份地位,但是在后宫当中想要全方面的保护好自己,还是有些困难的…… 看来,还是要想法子让莫离进宫来一段时间了。 等青梅她们离开房间之后,纪芙茵对着莫欺招招手,对着她耳语了几句,“就是这些,记住了没有?” 莫欺点点头,“小姐,莫欺都记住了。” “那就好。”纪芙茵笑笑,“莫欺真乖,记住,在通知莫离的时候,一定不能让别的人给看见了。” 莫欺又用力点头。 在这种时候,盯着琼华阁的眼线必定少不了,虽说莫离向来都是来去一阵风,但谁又能保证就真的一点纰漏都没有呢?纪芙茵为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徐徐喝下,眸光清亮而沉稳。 早上从栖凤宫回来之后,纪芙茵就一直在等着,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申时一刻,栖凤宫的良姑姑也是在这个时候来到了琼华阁,说是皇后娘娘觉得无聊了,传纪芙茵去起栖凤宫教她弹琴。 纪芙茵自然不能怠慢,取了琴,带上落玉一起,就跟在良姑姑的身后去到了栖凤宫。 原以为何皇后是想要借由教琴一事来为难自己,没想到等她到了栖凤宫之后,何皇后竟然真的兴致勃勃地同她学起了指法,并且学的异常专心,就连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过几句。 眼看着外头的天色一点点地暗了下来,纪芙茵道:“时间已经不早了,臣女也不好继续打扰皇后娘娘了,娘娘要是喜欢,臣女明天再来教娘娘。” “已经这么晚了?”何皇后像是刚刚才意识到一样,脸上露出一丝不舍,“可是本宫刚刚才学的兴起,不如这样你看如何?今晚你就留下来继续教本宫,暂时就在本宫这里住一晚上,怎么样?” “这……臣女留下倒是没什么不可以,只是惟恐惊扰了皇后娘娘休息,那样的话臣女可就有罪了。” “不管你做什么,本宫都恕你无罪总行了吧?”何皇后说道,“你看,本宫真的是真心想要跟你学习琴技,就这么一点小小的心愿,纪二小姐你怎么就能忍心拒绝本宫呢?” 就算自己想要拒绝,恐怕你也会来硬的吧,只是为了学琴的话什么时候不可以,偏偏还要将自己留在栖凤宫一晚上? 纪芙茵有种预感,今晚如果自己留下来,她们的计谋应该就会开始了。 如果可以拒绝的话也好,可是何皇后现在的态度,明显就是不能让自己拒绝,纪芙茵心道,反正早晚都是要面对,自己现在就算不能称得上有完全的准备,起码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就掉进陷阱,一味的躲避倒不如早些面对,也好看看她们到底能耍出什么样的花招来。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说了,臣女就断断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纪芙茵笑道,“只不过留下来还是要打扰到娘娘,还请娘娘多多包涵了。” 何皇后笑得很是友好,一直央求着她教琴,直到夜深了才允许她去到了一旁的侧殿当中休息。 这一间原本是用来当作书房的,帝君有事也会在栖凤宫批阅奏折,但绝对不会留宿在栖凤宫的这间小书房。 “这看起来可不像是临时布置的。”落玉进去之后,替她将床铺整理好,眉心微微拧紧了起来,神色当中有些担忧,“小姐,奴婢今儿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我明白。”纪芙茵点点头,环视了一圈这建在里侧,被临时当作卧室用的小房间。 第268章 栖凤宫大乱 平时没有人会住在这里,帝君就算来,也只是在外面的房间批阅奏折,长久都没有人居住的房间,如果是临时打扫出来的话,也会有一种长久无人居住的灰尘气,可这房间明显是一早就准备好了的,就连被褥都没有长久存放的潮气在里面。 “小姐,今儿晚上,奴婢干脆就不睡了,就这么守着小姐,心里也踏实一些。”落玉说道。 “不用。”纪芙茵说道,“你该歇着就歇着,咱们今天晚上绝对不会出事的。” “小姐怎么敢保证?”落玉压低了嗓音,“小姐可别忘了,咱们这会儿是在栖凤宫!” 纪芙茵对她笑了笑,“你放心,我保证不会有事。” 她先前就让莫欺想法子通知了莫离,让他速速赶到宫里,不管自己去到哪里,都要一路尾随着自己,半夜如果有什么其他怪异的事情,近在咫尺的莫离是不会抛下她们不管的。 落玉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看起来也的确很是疲乏,加上拗不过纪芙茵,和衣躺在一旁临时安置的贵妃榻上,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听着落玉均匀的呼吸声,纪芙茵也渐渐沉入了梦乡。 到了夜色最深的时候,就在这时,一声尖叫从外面传来,将纪芙茵从睡梦当中惊醒,落玉也一个激灵,连忙快步扑到了床前,“小姐!?” “是外头有人尖叫,先别急着出去,等着看看是怎么回事。”纪芙茵眼睛迅速地眨了眨,安抚住了迫不及待要冲出门去的青梅。 她隐约记得在前朝有个例子,也是在某个妃嫔的寝宫之内,外头忽然传来了尖叫,有些惊恐地妃子就在随身侍女的陪同下出了房门,不料那竟然是别人一早就安排好了的计谋,就等着将她引出来,趁乱一刀结果了她。 等那一声尖叫过后,外头的脚步声开始重重叠叠,似乎有很多侍卫都在这时冲进了栖凤宫,将这里层层保护了起来。 再然后,何皇后的声音就从外面响了起来,“出了什么事?” 听到她的声音,再从先前的脚步声判断了一下,外面现在大概是平静下来了,纪芙茵这才穿上外衣,走了出去,推开房门,就看到同样草草披着外衣的何皇后,以及围了满院子的侍卫,在何皇后的面前,还有一个脸色发白,瑟瑟发抖的小宫女。 “皇后娘娘,出什么事了?”纪芙茵问道,身后的落玉想要跟出来,却被她从背后轻轻向后推了一把,十一她待在房间。 “本宫也还不知情,只听见了这宫婢在尖叫。”何皇后问道面前那小宫女,“叫成那个样子,成何体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回,娘娘,有人,有人闯进了栖凤宫!奴婢看见了!”小宫女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 何皇后一惊,“什么?!有人闯进栖凤宫了?!什么人这么大胆?!你可看清楚了?!” “回皇后娘娘,奴婢看的不是很仔细,但是从身形看来,一定是个男人,穿着的衣裳也应该是深颜色的,在夜里根本就看不清楚,奴婢是今晚负责值夜的人,刚从后面绕过来的时候,正好同那个人打了个照面!” “哦?!那你有没有看见,那人去了哪里?!胆敢夜闯栖凤宫,简直胆大包天!”何皇后带了一丝怒意,沉声问道。 小宫女磕磕巴巴道:“奴婢……奴婢当时怕了,奴婢……” 说到这,小宫女原本是策面对着纪芙茵的,纪芙茵可以清楚的察觉到,小宫女在说到这的时候,眼角的余光一直在打量着自己的周围,之后像是犹豫思索了一下,才继续说了下去。 “奴婢没看仔细那人后来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奴婢只看到了他从哪里跑出来的……”小宫女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指向纪芙茵暂住的书房位置,“奴婢看得清清楚楚,那男人就是从书房里头偷偷摸摸溜出来的!” “书房?!”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大家都知道,今天晚上暂住在这里的人是纪二小姐,如果从她暂住的房间里面有男人偷偷摸摸地溜出来,那就表示……这纪二小姐跟宫里的什么人,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笔风流帐,给太子殿下戴了绿帽子!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面无表情,心底却冷笑了几声,这么**裸的污蔑,摆明了是要用这一点来对付自己了。 看来,自己让落玉留在房间里面是正确的,刚才落玉如果也跟着自己一同出来,保不齐现在就已经有什么男人溜进房间里头了,到时候,自己可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那小宫女还在继续说下去,“那人跟奴婢打了个照面之后,像是有些惊慌,就忙不迭地转身跑了,奴婢被吓到了,也不知道那人到底去了哪里,但是看起来,那男人应该是不懂什么武功的,否则应该就直接翻墙走了。” “你说那人是从书房里面出来的?”何皇后深深地看了纪芙茵一眼,又转向那小宫女,“你说的可是真的?可不要污蔑了纪二小姐!”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奴婢是亲眼看到的!” 纪芙茵轻笑一声,打断了那宫婢的话,“我就睡在那房间里,如果真的有人从房间里面出去,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同落玉两个人谁都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你就说亲眼看到了,难不成你是见鬼了?” 小宫女委屈道:“奴婢真的看到了,否则的话,奴婢怎么敢欺瞒皇后娘娘呢?!” “好了,你们两个谁都不要说了。”何皇后的神情严肃了起来,目光威仪地扫过眼前的两个人,“你说,你是亲眼看到了有人从那里面出来,而且还不会武功,没有翻墙逃走?” 小宫女点头,“回皇后娘娘,事实的确如此。” “好,如果那个人不会武功的话,也就是说他根本就没有办法翻墙离开,从刚才你看到他的时候到现在,也不过半刻钟的时间,那个人现在一定还在栖凤宫里,事实到底是不是你说的这样,总之先把人给找出来再说。” 何皇后手臂一扬,沉声道:“你们,都去给我搜!将栖凤宫每一处都地方都要给本宫搜个清清楚楚!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进来了,一定不能放跑了他,如果是这宫婢在撒谎,也绝对不能冤枉了纪二小姐。” “臣女谢娘娘主持公道。”纪芙茵福了福身子,唇角却挑起一丝夹杂了些许怒火的冷笑。 何皇后的话听起来像是公正到了极点,可实际上,今晚上的搜宫结果,根本就不会出现她所说的第二种情况,她们一定早早的就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将自己一击毙命! 听到何皇后的吩咐,所有的侍卫都一刻也不敢停,分成了几队人马,开始了地毯式搜索,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有人来报,说是在栖凤宫后面的墙上,发现了可疑的脚印。 何皇后等人立即跟着来汇报的那人去了,纪芙茵也跟在她的身后,等到了之后,在火把的映照之下,在那雪白的墙壁上,果真有几个清晰的脚印在上头。 “娘娘,上头的泥巴还是半干的,那人一定刚出去不久。”良姑姑上前看了看,回来说道。 从那脚印的位置可以看出来,想要从栖凤宫爬墙出去的那个人,一定没有什么武艺傍身,否则的话也不会爬得这么艰难了。 “这……”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了纪芙茵,“纪二小姐,难道……?” “娘娘难道想要说,那宫婢说的就是真话,今晚在臣女的房间里面的确藏了一个男人,而且现在那男人已经逃跑了么?”纪芙茵面不改色,从容道,“只是凭借一个宫婢的几句话,还有这两行脚印,如果就能下次断言的话,娘娘会不会有些太过武断?” “本宫也不想这么想,可是现在这脚印,又能怎么解释呢?”何皇后微微摇摇头,“纪二小姐,你也不要怪罪本宫,只是在后宫当中出了这种事,本宫就不得不先将你给软禁起来了。” “娘娘,后宫的规矩,臣女也是懂一点的,娘娘身为后宫之主,想要惩罚臣女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娘娘现在就想要将臣女给软禁起来,实在是有些太过武断。” 纪芙茵瞪了一眼一旁识图上前来将她给钳制住的侍卫,从容不迫道,“这脚印的出现,娘娘怎么就能证明,它一定是跟臣女有关的呢?就算娘娘对下人教导有方,没有那些个小偷小摸的贱奴才,可不一定别的宫里就没有。” “说不定,这脚印就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小贼,进到栖凤宫里头想要偷东西,结果正好碰上搜宫,一时紧张心慌,慌不择路就从这里逃了,就留下了这脚印,这怎么也能跟臣女有关呢?” 何皇后眉梢轻轻一跳,脸上却仍旧做出一副不得已的神情来,“本宫也不想的,可是那宫婢却是亲眼看到了有人从那房间出来,本宫这么做也只是不得已。” 第269章 圈套第一步 “纪二小姐,虽然本宫心里相信你是无辜的,但在这件事真相大白之前,本宫还是不得不把你给软禁起来了。” 说罢,何皇后身旁的侍卫立即就围了过来,正要上前钳制住她的时候,纪芙茵后退一步,沉声喝道:“慢着!皇后娘娘,那宫女的话根本就不能够作为人证!” 何皇后看着她,“可是本宫觉得,那宫女说的话不像是假话。” “皇后娘娘,如果那宫女说的都是真的,那么这个不会武功的男人是怎么进到栖凤宫的?看这脚印,他从里面踩着石头爬出去都已经很困难了,要从外面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爬进来,几乎是做不到的事情。” “如果是白天想要从大门进来,栖凤宫都有专人把守,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纪芙茵的目光冷冷地瞥向了那名宫女,“看到那个人的就只有她,他逃走的时候也只有她看到了,其他你们谁看到了?” “你?是你?还是你?你们当中,有谁看到那个人了?!”纪芙茵指着今夜当值的那几名侍卫,一一问过去,“都没有,对不对?” “娘娘,这宫女虽然也是今夜当值,可她负责的却是宫殿的内部,真正在外面巡逻把守的,还是这些侍卫们,那臣女就有些疑惑了——” “为什么在栖凤宫内按部就班的侍卫都没有察觉到,一个根本不会武功的男人潜入,反而就被这样一个在房间里面当值的小宫女给撞见了?” 侧过身,盯着那已经说不出话来的小宫女,纪芙茵轻笑一声,“还是说,今天晚上的闹剧,根本就是贼喊捉贼,是你把同你相好的什么人给放了进来,可是送他离开的时候却出了什么意外,所以你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推到我的头上来?” “这……奴婢,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是,真的是看到了!”小宫女有些慌了。 “好,既然你看到了,那我问你,那男人长的什么样子?穿了什么衣裳?”纪芙茵厉声问道。 小宫女紧张道:“就是一般的男子,长的什么样子奴婢看不清楚,穿着……穿着一身靛蓝色的衣裳!被我发现之后就向外面跑走了!” “大胆贱婢!还在说你没有撒谎!”纪芙茵冷笑一声,“今晚的月色根本就不够明亮,你说看不清样貌的确有可能,可是在晚上,连人的样子都看不清的光线之下,你是怎么一眼就能看得出那人穿的衣服是靛蓝色的!” “奴婢,奴婢……” “皇后娘娘,您请看。”纪芙茵指着那些侍卫,“他们所穿的颜色就已经接近于靛蓝,可是您看,在这种光线之下,谁能够分辨得出这样的颜色来?” 何皇后的脸色微微一沉,的确,在这种时候,想要一眼看上去就分辨得出别人穿的是靛蓝的衣裳,根本是不可能的,在夜里,除了白色还算比较容易辨别之外,其余的,根本不可能一眼就看得出来。 小宫女立即慌了神,“奴婢……奴婢记错了,奴婢没有看清,没有看清!” “前言不搭后语,刚才还说的斩钉截铁,现在就吞吞吐吐,皇后娘娘是明眼人,我们两个到底是谁在心虚,想必一眼便知。”扫了那宫女一眼,纪芙茵冷冷道,“到底是什么人,想了这么恶毒的心思,让这贱婢来污蔑臣女,皇后娘娘可要为臣女做主!” 小宫女彻底乱了阵脚,眼泪都开始在眼眶里面打转了起来,整个人都没了主心骨,颤巍巍的视线求救似的看向何皇后,“皇后娘娘,奴婢,奴婢……” “大胆贱婢!”何皇后低低的怒喝一声,将那宫女的声音给彻底压了下去,“满口胡言乱语,竟敢污蔑纪二小姐,给本宫把这贱婢压下去!本宫不想要再见到她,也不想要再听到她的声音!” 何皇后话音一落,身旁的良姑姑立即就上前,示意侍卫将那小宫女给捆了起来,手脚麻利地将她的哭喊声给用一团帕子堵在了嘴里。 何皇后面带歉意地看向纪芙茵,“本宫又鲁莽了,险些就要冤枉了你,你不会怪罪本宫的吧?只是今天这件事着实蹊跷,本宫虽然很想要当下就为你出了这口气,把那贱婢给处决了,但这件事本宫还没有调查清楚,所以……” “要处决了谁,要怎么处决,都是娘娘说了算,臣女无权干涉,臣女只求娘娘能够还臣女一个清白,不要再随随便便让人就这样信口开河,践踏了臣女的尊严!”纪芙茵行了一礼,郑重说道。 朦胧的月光洒在何皇后的脸上,让她的五官看起来很不分明,可在她唇角挑起的那一抹冷笑,却被纪芙茵给扎扎实实地看在了眼里…… 这件事看似就这样暂时被压下了,纪芙茵也回去了暂住的书房,在她回去的时候,落玉正着急地在房间里面团团转,看她一回来,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见纪芙茵的身后没有什么人跟着,她才低声开了口。 “小姐,莫小哥来了,就在里面。”落玉小心翼翼地反锁了房门,“小姐怎么这时候让莫小哥来了,小姐可一定要仔细些,千万别让人给看见了!” “我知道,你放心吧,今晚已经闹了这么一出,皇后的人不会来了。”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走进了内室,坐在椅子上,将两条腿懒懒地搭在桌沿上的人,正是莫离。 “今晚的事情,你都看到了吧?”纪芙茵问道,“她们安排的男人是谁?未免夜长梦多,找出那人,明天一早我就去找太子,随便寻个什么理由解决了他。” 莫离金色的双眸微微一眯,摇了摇头,“没有人,没有什么安排好的男人。” “没有?”纪芙茵这倒有些惊讶了,今天晚上的事情,难道不是她们一早预谋好了,想要利用一个什么男人,来污蔑了自己的清白么? 从何皇后还有那名宫女之间,暗地的眼神交流里面,她就可以断定,今晚这件事,一定是早早地就被预谋好了的,戏都已经演到了这份上,怎么可能最重要的一步却给省略了? 莫离点点头,“我一直都在观察着,今晚的栖凤宫里面,真的什么多余的人都没有,那宫女就是走到你的门前,然后尖叫了一声。” 纪芙茵狐疑地眨了眨眼睛,“那后面墙上,那些带泥巴的脚印呢?” “是在宫女来你这之前,有人拿了鞋子,沾了泥巴印在上面的。”莫欺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其他的男人。” 安排好了人,还出动了那么多的侍卫,在栖凤宫里头大闹了这一场,可是却并没有安排什么男人在这里,这又是为什么?纪芙茵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上一次在琼华阁放火,污蔑自己与侍卫通奸的时候,琼华阁里头可是早早的就被孙妙琼给安排进去了自己的“通奸对象”,那样才比较有说服力,可这一次……她们总不会半夜把自己吵醒,就只是这样小打小闹吧? 就在纪芙茵陷入沉思的时候,落玉的心里也狐疑丛生了起来,栖凤宫很大,就算莫离的身手再怎么好,可是同时要监视着她们所在的地方,又能观察到栖凤宫其他地方的一举一动,这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再偷偷看看莫离的那一双金色瞳孔,又想起他平时喊小姐为“小丫头”的那副神态,落玉心里的疑惑更是如同春天里的野草一般,疯狂地滋生了起来,这位莫小哥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人? 想了半晌,纪芙茵摇摇头,眉心仍未舒展开来,她的确想不通,何皇后她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但总归来者不善就是了。 “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暂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嗯。”莫离点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这段时间我就暂时留在皇宫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也该歇息了。” 说罢,莫离就大摇大摆地走到门前,推开门,身子一闪晃了出去。 “哎——”落玉险些惊呼出生,这里才刚刚闹了这样一出,莫离这么大摇大摆的出去,竟然也不怕被人给看见了! “小姐,莫小哥他……?” “不用担心,没人会发现他的。”纪芙茵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呵欠,“我也真的是有些累了,先睡吧。” 就算莫离身手了得,可是他刚刚似乎说……这段时间都要暂时留在皇宫了,那他要住在哪里,又要吃些什么?这些疑问一股脑地压在落玉的心头,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可是见纪芙茵已经躺去了床上,还是硬将自己的疑惑给压了下去。 次日一早,在栖凤宫用过了早饭,纪芙茵就回去了琼华阁。在与何皇后一同用膳的时候,对方再三保证,这次一定会将那宫女好好拷问,一定要还她一个清白。 这话说起来看似义正言辞,可纪芙茵却暗暗地提防了起来。 那宫女是一早就跟何皇后串通好的无疑,这一次的拷问,到底会拷问出什么来,她的心里真的是不得不怀疑。 第270章 认死了的证据 回去了琼华阁,折腾了半夜都没有睡好的纪芙茵,粗略交代了几句,就回去床上沉沉的睡了起来,看她睡下之后,落玉冲青梅招招手,示意她到外头的房间里来。 “什么事不能说,还要这么神神秘秘的?”青梅嗔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还得在里面守着小姐伺候呢,你昨晚也折腾了半宿,小姐都让你回去歇着了,怎么还在这里待着。” “青梅,关于莫小哥……你不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么。”落玉拧着手里的帕子,“昨儿晚上……” 偷偷瞥了一眼房间里面,没听见有什么人起来的动静,落玉这才一五一十的将昨天晚上的事情跟青梅说了个清清楚楚,“……就是这样,所以我怎么想,都觉得莫小哥实在是有些怪。” “之前在咱们府里头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来,可是现在,这里可是皇宫,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闯进来的,但是他却能够进出自如,所以你不觉得有些怪异么?” 青梅听着听着,脸上也露出了惶惑的神情,但就过了一瞬间,青梅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说你呀,想的会不会太多了?” “怎么就是我想多了呢?” “你看,莫小哥自从来了,可是帮了咱们小姐不少的忙吧?所以呢,虽说那莫小哥看起来是怪了点,可是他只要是站在咱们小姐这边的,谁管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只要能够跟咱们两个一样,好好的保护着咱们小姐不就成了?” 青梅说的轻巧,落玉的心里却总觉得有些踏实不下来,“你说的倒也没错,但是我觉得莫小哥他……别的先不说,光是那眼睛,他就长的跟咱们不一样,金色的眼睛,有时候看起来还真的是怪吓人的呢。” “这有什么好吓人的,小姐不是说了么,莫小哥他是来自异域的人,当然跟咱们长的不一样啦,我之前听太子殿下跟小姐聊天的时候啊,还听说在另一个遥远的地方,还有长着像是海水一样碧蓝的眼睛呢,你呀,就是想的太多。” 青梅笑道:“我看呀,你一定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才在这里胡思乱想的,你这些话要是让莫小哥听见了,他一准会笑你傻的。好了,小姐这儿有我伺候着,你就快些回去歇息着吧。” 落玉也实在有些困乏了,看青梅执意要让自己去休息,也就不再推辞了。 纪芙茵这一觉足足睡了两个时辰,等到醒来的时候,觉得全身的骨头睡的都像是酥了一样,肚子好像也有些饿了,正要唤青梅进来给自己梳洗,青梅就恰好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小姐,太子殿下来了。”青梅笑吟吟道,“小姐快让奴婢帮忙打理一下吧,太子殿下已经等了小姐半个多时辰了。” 还沉浸在好梦初醒当中的纪芙茵点点头,脸上还有些微微的潮红,等到梳洗完毕之后,整个人才精神了许多。 顾含谦坐在窗下,原本在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听到身后有声响,连忙转过视线来,对着她微微一笑,“醒了?” “怎么等这么久,也不让青梅去把我给叫醒。”纪芙茵在一旁坐了下来,说道。 “你昨晚没能睡好,好不容易又睡着了,我怎么忍心把你叫起来。”顾含谦笑了笑。 “昨晚的事……是青梅告诉你的?” 顾含谦摇头,视线微微抬起,“整个宫里都已经传开了,哪还需要青梅来告诉我。”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昨天晚上的事情,这么快就传遍了宫里? “来,劳烦太子殿下告诉我,你听到的版本是怎么说的?”纪芙茵有些无奈,像是自嘲似的笑了笑,说道。 “说是有神秘男人半夜潜入栖凤宫,与你私会,被小宫女撞见了。小宫女去向皇后揭发你,却被你给倒打一耙,污蔑她被关了起来。”一提起这些,顾含谦的神情就有些不悦,“也不知道是谁这么胆大包天,这种话也敢乱传出来。” 纪芙茵笑了笑,纤长的睫毛满不在意地眨了眨,这件事是在栖凤宫发生的,如果没有皇后娘娘的允许,谁敢把栖凤宫的事到处乱传? “芙茵。”顾含谦沉寂了一小会儿,忽然又开口道,“宫里人人居心叵测,一个不防,就有可能为招来杀身之祸。我从来都没有怀疑过你跟十三弟,只是……” “我知道,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么多。”纪芙茵对他笑笑,“你在担心什么我都清楚,该不会你还在以为我因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了吧?” 顾含谦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情,微微挑了挑眉。 “我怎么会那么狭隘,你说的又不是错。”纪芙茵低低地叹了口气,“只不过,就像是你说的,宫里人心难测,要是真有人把矛头对准了十三殿下,你一定要答应我,除非你逼不得已,否则一定要护得十三殿下周全,否则将来有一天,我可没脸下去见朝朝。” 朝朝已经死了,在她死之前,最挂念不下的人就是赵寒逸,如果是因为自己的关系,害得赵寒逸惨死宫中,她要如何跟九泉之下的挚友交代? 顾含谦对她郑重点头,“不只是十三弟,还有你,我也绝对不会让你遇到半分危险。” 正说着,晴枫从外面走了进来,“主子,帝君派人来,让主子您快些去到御书房一趟。” “父皇不是刚刚才……?知不知道是什么事?”顾含拧眉,问道。 “属下听说,好像是昭明的人送来了东西。” “又是昭明……”顾含谦眉头紧锁,“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晴枫闻言,微一颌首,退出了房间。 “昭明怎么了?”纪芙茵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 顾含谦用力拂袖,脸上带了几分薄怒,“近日来昭明真的是越来越猖狂了,在两国交界处接连不断挑起事端,来向大业示威,再这样下去,看来一场争斗是免不了的了。” “现在?”纪芙茵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凭大业现在的国力,哪怕是拼尽全力不留后路的与昭明一战,下场恐怕也有一个输字…… “你不用担心,昭明再怎么猖狂,对大业应该多少还有一些忌惮的。”顾含谦脸色缓和了一下,“我先去父皇那里了。” 送走了顾含谦,过了没一会儿,又有栖凤宫的人来了,来的人竟然是何皇后身边的良姑姑。 “良姑姑怎么来了,青梅,给良姑姑端茶来。”纪芙茵脸上笑得和气,招呼着良姑姑坐了,问道,“可是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纪二小姐对奴婢真是太客气了。”良姑姑接过茶,冲她笑了笑,“昨儿的事情,娘娘怕二小姐惦记着,刚有点眉目就让奴婢来通知二小姐了。” “昨天那叫素荷的宫女,被娘娘关在牢里之后,不管娘娘怎么想办法审问,她都不肯招出事实来,今天一早竟然咬破了手指,在牢里的墙上留了一封血书,自己竟然就撞墙死了!” 良姑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起啦,我们娘娘心善,也没想要怎么为难她,谁知道她怎么就一个想不开,自己寻了短见,我们娘娘现在很是内疚,刚打发了人将她的尸体好好安葬了。” 纪芙茵安静地听着,她相信良姑姑今天来,绝对不会只为了告诉她那宫女是如何自尽的,尸体又是被如何处置的才是。 果然,看她不怎么敢兴趣,也没有继续要问下去的样子,良姑姑清了清喉咙,脸上像是一副为难的样子,“好些下人受不了牢里的刑讯逼供,自寻短见了也是有的,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这次素荷那丫头留在墙上的血字,不知道被谁给传了出去。” “她在墙上写了什么?”纪芙茵问道。 “奴婢也记得不是很清楚,但苏荷写的大致意思就是,她是被冤枉的,她的的确确就看到了有男人从纪二小姐的房间当中走出来。这血字倒也没什么,我们娘娘看见之后,就派人给洗干净了,本想着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没想到不知道谁这么嘴快,已经……” 良姑姑叹了口气,看向纪芙茵,“纪二小姐,这件事着实怨不得皇后娘娘。” “娘娘一心为我,我怎么会埋怨娘娘呢?”纪芙茵淡淡一笑,“只是我倒觉得素荷那丫头性格真是怪的很。” “如果是我的话,被冤枉了,我在墙上写的一定是,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撒谎,这不就可以了么?但素荷却在墙上原原本本地把她昨晚说过的内容又说了一遍,这要咬破多少根手指才行,难道真的是要死就不怕痛了么?良姑姑你说呢?” 纪芙茵微笑着,那看似再正常不过的神情,却让良姑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总觉得她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像是一泓清泉似的眸子,有种已经洞悉一切了的犀利感…… 良姑姑清了清喉咙,陪着笑又一次开了口。 第271章 长公主的无礼要求 “这……奴婢也没有亲眼看见,怎么会知道苏荷那丫头,到底咬破了多少手指呢?” 纪芙茵又抿唇轻笑,“良姑姑怕是看见了,心里头觉得害怕,所以才没能记住吧?姑姑天天跟在皇后娘娘身边,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良姑姑总觉得她话里有话似的,可再看向她的时候,她的神情又是一点纰漏都没有的,当下也只能硬着头皮,讪笑了几声,“纪二小姐说的是,奴婢最看不得什么血了,当时虽然是跟在娘娘身边的,但也真的是一眼都不敢多看啊。” 纪芙茵笑了笑,只是安静而客套地看着良姑姑,被她这眼神看的久了,良姑姑总觉得自己有种坐立不安的感觉,稍稍拧了拧身子,脸上的笑都有些僵了起来。 “跟纪二小姐聊起来,奴婢差点都要把正事给忘了。”良姑姑道,“刚才奴婢不是说了么,我们娘娘想要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来着,但是不知道被哪个嘴快的给传了出去,这么一来,就算是娘娘想要袒护二小姐,也是没法子的了。” “这件事一宣扬开,娘娘虽然心里是信得过二小姐您的,但是这私下的流言传的如此沸沸扬扬,娘娘也不能不做点什么,好堵住这悠悠众口,所以……” 纪芙茵对着良姑姑笑笑,打断了她的话,“良姑姑实在是不必说这么多,娘娘的良苦用心,我体会到的可不比姑姑说出来的少。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姑姑要是还有话没说完可得快些了,别耽误了伺候娘娘午膳。” 良姑姑一边“是是是”地道着,一边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角,“这次奴婢来呢,就是想要告诉纪二小姐一声,娘娘也是迫于无奈,但是纪二小姐毕竟没有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这软禁呢,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软禁虽然不需要了,只不过,近期娘娘会安排一些人手,在琼华阁附近一刻不停的巡逻,一来,也算是让后宫里头的人都看看,娘娘没有徇私枉法,二来呢,万一真是有什么奇怪的人偷偷进出,也能保护好二小姐的安全。” “娘娘用心良苦,我真是感激不尽,只是等一下太子殿下还要来我这里,我就不亲自谢过皇后娘娘了,还请劳烦良姑姑帮我转达一下,等改日我必定亲自去到栖凤宫叩谢娘娘。” 良姑姑像是如获大赦似的站起身,只是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就觉得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给濡湿了。 好容易走出了琼华阁,凉风吹过来,良姑姑这才算是透了一口气,一张皱巴巴的老脸拧成一团。 从她开始跟纪芙茵对话起,对方的眼神就看得她很是不自在,良姑姑心里有些七上八下的没底,昨天的事情,皇后娘娘应该处理的很是天衣无缝才对,更何况,栖凤宫里面又不可能有她的人,她应该不会知道才是…… 向前走了两步,良姑姑的脚步又停了下来,左思右想,总觉得心里不够踏实,对着一旁的小太监示意了一下,小太监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姑姑有什么吩咐?” “那丫头的尸体呢?” “已经按照姑姑的吩咐埋起来了呀。”小太监有些不解,“姑姑有什么问题吗?” 良姑姑阴着一张脸,压低声音道:“再去看看那地方,有没有被什么人给挖过,要是没有的话,就再把那尸体给挖出来,把十根手指都捣烂!” 小太监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看良姑姑那神情,还是立即应了下来,连忙着手去做了。 等良姑姑走后,青梅一脸厌恶地将她用过的茶盏给收了起来,“小姐,这良姑姑真是让奴婢看了就讨厌。” “怎么?” “想要害小姐就直说,还要说的这么拐弯抹角,躲躲藏藏的,小姐又不是傻子,倒越发显得她像是个跳梁小丑,惹人烦的很呢。” 纪芙茵轻笑一声,“她也是没法子的吧,她要说什么,怎么说,还不是都要听皇后的吩咐?倒是那叫素荷的小宫女真是无辜,好端端的就把自己的这条小命给搭上了。” “她怎么无辜?她哪里就无辜了?”青梅嘟着嘴,一脸的不服气,“谁让她助纣为虐,帮着皇后一起来害小姐的,她有这下场也只是自己活该,怨不得谁。” “你最近倒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纪芙茵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我都不觉得有什么,你火气倒是比我还要大。” 青梅叹了口气,“火气怎么能不大,奴婢们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心里头盼着的就只是小姐能够过的平平安安,能够有个好夫婿,日子过的和和美美,这冤枉也不能说是太高不是?可现在呢,左一个要害小姐,右一个要害小姐,奴婢心里头早就窝着一肚子火了呢。” “也没这个必要。”纪芙茵淡淡道,“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已,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这样,总要去争,去抢,要是真有谁可以做到不争不抢,那下场恐怕不会好到哪里去。” “小姐这话说的倒是有些灰心了呢,等小姐成为太子妃之后,太子殿下再想要为小姐出头的时候可就名正言顺了,到那时可就用不着小姐再费尽心思去争去抢了。” 青梅刚一说完太子,顾含谦的身影就出现在了房间当中,青梅正要调侃两句,却见到向来都是面带微笑的顾含谦,此刻的脸色却有些难看,当下便按照礼节行了礼,就悄悄地带着莫欺走出去了。 “昭明实在欺人太甚!”顾含谦坐下来,一拳击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嗵的一声响。 纪芙茵关切道:“怎么了这是?昭明的人这次又带来什么了,还是做什么了?” “昭明在边境滋事,却硬要把责任推到我们大业的头上。”顾含谦一脸愠怒,“真是欺人太甚!” 纪芙茵微微蹙眉,“像这种小小的摩擦,几乎每一年都会在边境发生,就算是昭明想要以此来对大业施压,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边境的地方,一般都居住着三三两两的游牧民族,那些游牧民族虽然生性好斗,但也实在不至于会将昭明给攻击到特意来向大业施压的地步才对。 “如果只是那么简单,他们当然不会这么做了。但这次坏就坏在,大业的人打伤了昭明的王爷。” 纪芙茵低呼一声,“打上了昭明的王爷?这——” 伤害到了皇亲国戚,这原本可大可小的事情,现在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必须要严谨对待的事情了,可是…… “昭明的王爷怎么会去到边境的地方?” 顾含谦神色阴鹜,摇了摇头,“我也只知道,浩王被送回去的时候,伤势严重,险些就把命给丢了。” “一个王爷,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去到边境?这也就算了,身为王爷,去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身边竟然都不带几名高手随行保护,这可有些说不过去了吧。”纪芙茵缓缓说道,“这件事,昭明恐怕……” 顾含谦没有说什么,眉心之间的折痕却加深了许多。 受伤的王爷,恐怕只是担了个王爷名头,但是实际上却没什么后台支撑的人,在宫里没有自己的支撑力量,却有着一个王爷名号的人,拿来做出这种牺牲,简直再合适不过。 这所谓的浩王受伤,背后的真相恐怕只是昭明在自导自演,为的就是逼迫大业,要么一步步妥协,要么同昭明开战! 就在这时,晴枫又走了进来,眼神像是有些不自然地扫过纪芙茵,开口道:“主子,昭明的人让属下来问主子,主子的答复是怎样的。” 刚才情绪还算平稳的顾含谦,在听到晴枫的话之后,目光顿时透出一抹狠厉的寒光,怒声道:“你去告诉他,我现在不会答应,以后也绝不会答应!让他们长公主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晴枫垂下视线,“主子,帝君刚刚又派人来了,让主子做主,决定一下给昭明浩王的赔礼要用什么。” “知道了。”生硬地丢下这一句,顾含谦带着满身的怒气,大步走了出去。 晴枫正要跟上去的时候,却被纪芙茵给悄声喊住了。 “纪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我问你,刚刚你们说,昭明的人要太子的回复,还提到了什么长公主,是怎么一回事?” “这……”晴枫面露为难,有些底气不足似的开了口,“昭明的长公主,私下让人带给了主子一封信,信里头说,昭明对侵吞大业志在必得,但主子要是答应与昭明联姻,她可保证百年之内,昭明与大业不起冲突。” 又是昭明的长公主?纪芙茵眼底闪过一抹狐疑神色,这位长公主倒像是对顾含谦志在必得一般,只是她与顾含谦之间,应该从未见过面才是,只是为了得到一个面临倾颓之国的太子妃位置,她实在不需要如此死缠烂打才是…… 第272章 暴雨中的男子 看她想的有些出神,晴枫急忙道:“纪二小姐,你可千万不要出卖了属下,主子他有过吩咐的,这件事不得告诉其他人知道,要是让主子知道我告诉了你,主子搞不好不会轻饶了我。” “你放心,我只是问一下而已,不会让太子殿下知道的。”纪芙茵说道,“你也快些跟上去吧,再在这停留的久了他才容易怀疑才是。” 晴枫连忙应了声,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 纪芙茵坐回到位置上,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心绪却有些怎么也静不下来。这昭明长公主,图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说昭明与大业的国力,相差已经如此大了,那她实在没有必要一定要来做大业的太子妃才是,在昭明寻得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嫁了,岂不是过的更加舒坦? 昭明长公主……纪芙茵的眉心渐渐拧紧了起来,这个人是自己前世从来都没有接触过的,对她真的是一点都不了解。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外面却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扰乱了纪芙茵的思绪,正想将青梅唤进来,让她去看看外面是怎么了,青梅已经一脸不悦地走了进来。 “外头这么吵,怎么了?”纪芙茵问。 青梅的嘴巴扁了扁,“还不是那些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在琼华阁附近巡逻守卫的人。” 纪芙茵愣怔了一下,笑里带了一丝淡淡的讥讽,“听这声音,来的人可真够多。” “可不是么,小姐可是不知道,奴婢刚才出去看了一眼,这哪是什么巡逻守卫,根本就是把咱们琼华阁给重重包围起来了,谁知道这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青梅很不痛快地哼了一声,“说是监视咱们还差不多呢。” “那就由得她们坚实去,反正也进不来咱们这房间里面,他们监视他们的,我们照旧过我们的,你要是看那些人碍眼,不出去就是了。”纪芙茵淡淡一笑。 “小姐倒是好脾气,奴婢什么时候能有小姐一半的好脾气,奴婢下半辈子也该知足了。”青梅打趣道,“不过小姐说的倒也没错,他们看他们的,咱们过咱们的,这就快要到晚膳的时候了,小姐今儿晚上想要吃点什么?” “随意就好,你们两个做的,我总是爱吃的。”纪芙茵笑了笑,“去吧,我还真有些饿了。” 等到做好的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落玉也起来伺候着了,见她进来,纪芙茵对她笑道:“昨天晚上一夜都没睡吧?今天虽说是补回来了,可睡到现在才醒,今天晚上还能睡得着么?” 落玉脸色微微一红,“奴婢今天算是偷懒了呢,没能服侍好小姐,奴婢有错。” “是我让你去歇着的,怎么就成你有错了。”纪芙茵笑笑,接过青梅递过来的汤,开始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今天她原本不该睡的这么晚才醒过来,只是在回去之后,一想到莫离,落玉就总觉得自己的心里被狐疑给填满了,于是就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一旦有了好奇心,就难控制得住它在自己心中的滋长,而好奇心一旦疯狂地蔓延起来,人就会像是着了魔,不管青梅开解她的话是如何的对,她都没办法控制得住。 等吃过晚饭,落玉忙着收拾泡茶的时候,纪芙茵示意青梅站到自己身边,看着她的眼睛,“落玉有心事?” “心事?”青梅歪着头想了想,摇摇头,“没有,奴婢们一直都陪在小姐身边,能有什么心事?” “可我看她像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当真没有?”纪芙茵看着青梅,又一次问道。 如果一定要说落玉在纠结什么的话,应该就是在纠结莫小哥了吧……青梅在心里暗暗思忖道,可是如果说落玉是在因为莫离的事情而纠结,搞不好会被小姐给误会,到时候落玉平白落得个尴尬的境地,所以还是不说为妙…… 打定了主意,青梅摇头道:“当真没有,奴婢猜,她大概是昨儿在皇后娘娘那受了惊吓,今天又没睡踏实,所以看起来才会有些魂不守舍吧。” “那就好。”纪芙茵点点头,又叮嘱她,“你们两个平时最为亲密,落玉她心里要是有什么的话,你可一定要告诉我,不得隐瞒。” “小姐放心,奴婢向来最听小姐的了。”青梅很坚定地应了下来。 捧着手里的茶,纪芙茵的视线略略垂了下来,落玉心思缜密,平时是自己用起来最得力的人,可是心思缜密的人却也有缺点,这种人如果一旦钻了什么牛角尖,可是要比一般的人更加容易做出错事来…… 看她神色,青梅犹豫了一下,小心问道:“小姐是在担心落玉?” “没什么,只是这雨声越来越大,让人有些昏昏欲睡罢了。” 从大概一刻钟之前,雨点就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下了这一会儿,非但没有要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了起来,先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场暴雨估计会下上一整个夜晚。 下雨的夜晚,纪芙茵向来是喜欢的,滴答的雨声可以遮掩了一切自己不想要听到的声响,让人的心绪变得分外宁静,能够踏踏实实一梦到天亮。 “小姐,外头雨越来越大了,要不要奴婢去把莫欺喊进来?”青梅看了一眼外面的大雨,说道。 纪芙茵斜了斜视线,“不用,让她玩吧,雨越大她就越开心。” 雨果然越下越大,瓢泼的雨声,将侍卫们那些嘈杂的脚步声给掩盖了起来,点点滴滴的声响,催的人昏昏欲睡。 这一夜,纪芙茵早早就躺了下来,留下了落玉伺候着,主仆二人慢悠悠地说这话,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外头一道闪电划过,咔嚓一声巨大的雷响,将纪芙茵从睡梦当中惊醒了过来。 正打算继续躺下睡,在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黑暗当中,她居然看到几个影影绰绰的黑影,正在门口的位置晃动。 在睡下之前,落玉明明已经就房门给反锁好了的,他们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更何况,外头还有这么多的侍卫…… 侍卫?!这两个字就像是天际划过的一道闪电一般,提醒了她,外头的侍卫早就将琼华阁给包围的密不透风了,这几个人想要悄无声息的进来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就是那些侍卫当中的几人! 看了看落玉的方向,她好像睡的正沉,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人进来了她们的房间,纪芙茵暗暗一思忖,抿紧了双唇,好让自己保持安静,不发出什么响声来。 这些人都是何皇后安排的,他们如果想要对自己做出不轨的举动,到时候何皇后自己就难辞其咎,所以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做才是…… 眯着眼睛,纪芙茵假装睡熟的样子,一边仔细地打量着那几团黑影,一边悄悄将自己的手探到了枕头下面,攥紧了顾含谦送她的那把短剑。 她倒是要看看,这一回何皇后又想要玩什么把戏来对付她,从那几团黑影移动的姿势看来,在他们中间似乎还夹带着一个动弹不动的人,这时候他们要带一个人进来,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努力地将自己的呼吸控制得平稳,纪芙茵的眼睛暗暗环视了一下四周,她知道莫离此刻一定就在某个暗处潜伏着,如果这几个人真的想要对自己行什么不轨的话,只要有莫离在,她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眼看着那几个人鬼鬼祟祟地到了床边,眯着眼睛的纪芙茵发出平缓的呼吸声,悄悄地打量着他们几个。 有两个人留在了门口处把风,靠近过来的是三个人——确切的说,是两个人,架住了中间的一个人,靠近了纪芙茵的床边。 靠近床边的两个人互相打了几个手势,然后,其中一人就动作极其轻微地掀开了纪芙茵的被子,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她似的,而另一个人则开始手脚麻利地开始为中间那人脱起了衣裳,直至剩下里面的内衬为止。 刚要把中间那人放下,旁边的人看起来像是还有些不放心似的,又伸手扯了几把,将他的衣裳给扯的凌乱了许多,这才点点头,将他抬上了床,放到了纪芙茵的身边,轻轻盖上被子,互相对视一眼,又冲门口的两个人打了个手势,之后迅速离开了。 上次是将男人藏在琼华阁的偏殿,最后没能成功,所以这次何皇后就干脆想法子,把一个活生生的男人给抬到自己床上来了么?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一声,掌心将短剑攥地更紧。 这男人应该是被人用了什么方法给弄昏迷了过去,纪芙茵轻轻抬起手,贴到他的耳旁,将他遮挡在眼前的碎发轻轻拨弄了起来,她还真是有些好奇,孙皇后到底会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来污蔑她! 当她彻底将他的头发拨到后面的时候,半空当中恰好划过一道闪电,映照的房间当中亮如白昼,也帮她把眼前男人的脸给看了个清清楚楚——纪芙茵低呼一声,手中的短剑啪嗒一声落在了枕旁。 第273章 皇后搜人 “十三殿下!?”纪芙茵低呼一声,这几天来的一切在她的脑中迅速徘徊了一遍,她顿时将何皇后的预谋给想了个明白。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何皇后实在也有些太大胆了,竟然如此明目张胆就把皇子给绑架了出来,也真不怕弄巧成拙,反给自己惹上一身的麻烦。 如果她没有预料错的话,再过不久,何皇后的人就该以什么借口冲进来,将自己同赵寒逸给抓奸在床了吧! “莫离!莫离!”纪芙茵低呼几声,从房梁上立即跃下一个高大的人影,在漆黑的房间当中,莫离的一双金色瞳孔隐隐发着幽幽的暗光。 “是十三殿下。”纪芙茵道,“快,快帮我把他的衣服穿回去。” 莫离点点头,抓起地上的衣裳,三下两下就给赵寒逸套了回去,外头的雨实在太大,就算他们再怎么遮掩,赵寒逸身上的衣服还是湿漉漉的。 “他被人下了药,一时半会看来还醒不过来。”莫离皱了皱眉,“现在就把他给丢回去?” “不成。”纪芙茵细细回想了一下,上次在莫欺进宫的时候,沅千伊曾经让她带给过自己一包药丸,说是服用之后就可解一般的毒药迷药,那药是落玉收着的,原本不打算把她给叫醒,现在看来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赵寒逸的身体本来就弱,现在淋了雨,又被灌上了不知道什么药,如果就这样把他给丢回去的话,一个搞不好就会有什么闪失。 轻声将落玉给唤醒了起来,一看到床边的另外两个人影,落玉吓得低呼一声,险些尖叫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十三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等落玉看清床边的那两人时,顿时大惊失色。 “十三殿下被人给灌了药,这件事应该是何皇后做的,事不宜迟,落玉,快些把沅千伊上次带进来的药给我,再拖下去何皇后的人恐怕就要来了。”纪芙茵低声吩咐着,见落玉手忙脚乱地要点蜡烛,连忙阻止了她,“不要让房间里头有光亮!” 何皇后的人想必早就已经在外面等着了,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们认为自己还在沉睡不醒比较好,等到里面灯一亮,外面的人恐怕就要冲进来了。 落玉慌乱地点点头,摸黑走到了柜子旁,摸索着从里面找出了一只小小的锦囊,里头装了几十粒的药丸。 “没有热水了小姐。”落玉急急忙忙道,“要不要奴婢去烧一点?” “这都什么时候了,先用冷水冲下去也是一样的。”莫离大步走到桌旁,抄起桌上的茶壶,稳稳地倒了一杯凉茶过来,递给纪芙茵,“先给他灌下去。” 就在纪芙茵与莫离正忙着撬开赵寒逸的嘴,给他灌药的时候,落玉的眼神低低地转了几下,悄悄挪动到了桌旁,探出手,在刚才放着杯子的桌面上摸了摸,心头顿时一跳。 桌上一滴溅出来的水都没有…… 现在是晚上,又在下着瓢泼大雨,连一点月光都没有,就算是她在这房间里面已经生活的熟悉了,也不能保证在黑暗里面就能这么准确的走到桌旁,又这么精准地将水倒满茶杯,而一滴都不漏出来。 难道说……莫离的眼睛,在黑暗当中也可以看得见?落玉心头又是一跳,人的眼睛是不可能在黑暗当中看见什么的,除非…… “落玉。” 就在这个时候,纪芙茵一声低低的唤声,让落玉从胡思乱想当中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怎么了小姐?” “去,找条厚实些的毯子来,快一些。”纪芙茵道。 落玉慌忙点点头,将自己杂乱地思绪丢去了一旁,赶紧跑去找起了毯子。 赵寒逸咳嗽了几声,从昏迷当中幽幽地醒转了过来,看见纪芙茵的时候,顿时一愣,“芙茵?你怎么会在这里?” “是你被人送到了琼华阁。”纪芙茵低声道,“有人想要利用你来污蔑我。” 赵寒逸吃惊不已,“什么?现在我是在琼华阁?” “长话短说,外头的人应该快要冲进来上演捉奸的戏码了,现在事不宜迟,先听我的安排来,有什么疑惑明天再说。”纪芙茵接过落玉递来的毛皮毯子,反过来给了赵寒逸,“快,快把你自己从头到裹起来,有皮在外头挡着,等下湿不了身上。” 纪芙茵话音刚落,一阵嘈杂又猛烈的敲门声就从院子里面传了过来—— “糟了小姐,他们要冲进来了!”落玉脸色一白,外面现在全都是何皇后的人,现在屋子里头不只有一个赵寒逸,还有一个莫离,等一下如果真的有人冲进来,到时候…… “别慌,你去开门,表现的若无其事一点,今天不会有事的。”纪芙茵对着她点点头,“去吧。” 等落玉有些慌乱地出了门,纪芙茵又对莫离道:“现在就拜托你了,一定不能露出什么马脚来。” “小丫头你只管放心。”莫离将赵寒逸裹在身上的毛毯子向上用力一扯,将他的脸也给包了进去,从外面看根本就看不出里头的东西是什么,“自己在这你也小心一些,我去了。” 纪芙茵点点头,莫离抬手,将赵寒逸抗在了肩上,走出房间之后脚尖一点,身影顿时消失在了雨幕当中。 等莫离的身影彻底消失的时候,落玉才跌跌撞撞地跑到了大门前,隔着门喊道:“敲什么!小姐都已经睡下了,你们是要造反了不成?!” “开门!刚才有弟兄看见有人偷偷进去了,为保纪二小姐安全,我们必须进去搜一下!” “哪有什么人?!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见鬼了吧?!小姐在里面睡得好好的,怎么能让你们说进来就进来!让你们这些人随便冲进来,小姐的颜面何在!?”落玉的手死死地扒住大门,虽然起不到任何作用,可她就是死也不肯松手。 外头的人拍门的声音更加猛烈了起来,“快些开门!” 这时,纪芙茵也已经撑着伞走了出来,听到外面的声音,纪芙茵的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在落玉的耳边轻声道了几句,落玉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用力地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大声道: “小姐住的地方,怎么能让你们这些下人随便来搜!你们想都不要想!想进来搜可以,除非请到皇后娘娘自己带人来搜,否则的话,你们谁也别想进!”落玉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现在都已经这么晚了,娘娘都已经睡下了,我看你们哪个敢去打扰!” 纪芙茵点点头,轻声道:“这样就可以了,咱们回去吧。” 外头的人一听到落玉这么说,当即心花怒放,如果里面没有鬼的话,她们怎么会死都不开门,更何况,十三皇子就是刚才不久前才被他们给抬进去的,现在一定还在里面,这种时候不去把皇后请来,那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侍卫长当即便做出了决定,让原本就将琼华阁给团团围住的属下继续留守在原地,连一只耗子都不能从琼华阁里面跑出去,另外又派了人,匆匆忙忙去到了栖凤宫,将何皇后给请了来。 过了不久,敲门声又一次在琼华阁里面响了起来,这次却是换成了良姑姑的声音,“开门!皇后娘娘驾到!” 已经躺会床上的纪芙茵对着落玉点点头,“去吧,小心了些。” “是,小姐。”落玉提着手里的灯笼,打着伞,又一次去到了院子里头。 大门一开,站在外面的果真是何皇后。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落玉行礼道,“不知皇后娘娘深夜到此,是为了什么事情?” 现在的何皇后脸上可没了从前的温柔模样,脸色像是这天气一般阴沉沉的,冷声道:“为了什么事,你不该问本宫,你该回去好好问一问你们小姐!” “本宫对她无比信任,就算那小宫婢口口声声说看到了有男人进出你们小姐的房间,本宫也是半点儿都不信的,可是今天有这么多的侍卫都在这,难道所有的人都看错了不成?!” 落玉的脸上更是一片茫然了,“娘娘到底在说什么,奴婢当真是一句话都听不懂。” “听不懂没关系,等本宫进去看看,你们就懂了!良姑姑!跟本宫进去!好好看看这个未来的太子妃,到底是如何贤良淑德的!”何皇后愠怒地一拂袖,“其他人都给我在外面等着,等到本宫将里面的人一搜出来,就给本宫连夜押送到帝君处处置!” “娘娘,娘娘?!”落玉正要上前阻拦,却被良姑姑给一把推到了一旁。 何皇后带着一群宫婢,气势汹汹地进去了琼华阁的正殿,灯光昏黄的光芒在瞬间将整个房间都充斥满了,床上的人似乎有些很不耐烦地侧了侧身,发出一声咕哝声响。 在看清楚床上的人时,何皇后脸色一变,不是已经将赵寒逸给送来了吗?!她的人明明就已经按照她的吩咐做了,可现在床上怎么就只有纪芙茵一个?! 第274章 百密一疏 “落玉,怎么这么吵……皇后娘娘?!”纪芙茵有些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看到床前的人,顿时有些惊讶,“娘娘,外头还在下着下雨,娘娘怎么……” 何皇后沉着脸,一语不发,她可以肯定,今天晚上她安排的事情绝对是一丝纰漏也没有的,可为什么现在却看不到赵寒逸的人呢?!难道说,就连那些人也早早就被纪芙茵给买通了?! 不……今晚她安排来做这件事的人,都是她的心腹,是绝对不可能背叛她的,不管发生了什么,应该都不会被纪芙茵她给买通才是! 何皇后沉默着站在床边,手掌却装作不经意地搭在了床沿上,当她的手触摸到那一团湿漉漉的感觉时,唇角立刻忍不住勾起了一抹细微的弧度…… 有水打湿的痕迹,赵寒逸他刚刚,一定还在这床上。 “本宫问你,你这床怎么是湿的?”何皇后倨傲地看着纪芙茵。 “是臣女先前口渴,让丫鬟沏了杯茶来,一个没拿稳,茶就泼了出来,幸好也没湿到太多,不耽误睡觉的,娘娘怎么关心起这个来了?” 盯着纪芙茵的眼睛,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毒辣,“纪二小姐,你这房间里头除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其他不该有的人?” 纪芙茵茫然地回看向何皇后,“皇后娘娘,这是臣女的寝室,除了臣女自己,怎么可能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人?” 何皇后冷笑一声,“你要死自己主动交代了,本宫或许还可以放你一马,在帝君面前替你求情几句,可你若是死不承认,等本宫搜出来之后,可就别怪本宫翻脸无情了!你们,给我搜!” “慢着!”纪芙茵下了床,脸色微凝,“皇后娘娘,虽说臣女身份地位,可臣女的房间也不是说搜就能搜的,娘娘想要搜臣女的房间,总要先给臣女一个理由才是!” “理由?”何皇后细细的眉梢挑了起来,“你身为未来的太子妃,品德有失,窝藏男子在琼华阁行那秽乱宫闱之事,本宫怎么就没有理由搜了!?|” 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定定地看着何皇后,“娘娘凭什么就能断定,臣女的房间里面藏了人?还一定就是个男人?皇后娘娘安排的侍卫一刻也不停在外面来回巡逻,别说男人,就算是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娘娘现在说臣女这窝藏了男人,着实有些说不过去!” “呵,还敢同本宫耍弄你的嘴皮子,本宫若不是有证据,怎么敢把话说的这么肯定!你问本宫凭什么能断定?自然是因为有人亲眼看到了,是你的丫鬟把人给放了进来!”何皇后扫了一眼良姑姑,“把那几人喊进来!当面跟她对质!” 良姑姑应了声,打着伞快步走了出去,等她再回来的时候,身后就多了四个人。样貌她是不记得的,可是从身形看起来,应该就是先前进来的四个人无疑了。 “你们几个,告诉纪二小姐,你们在外头巡逻的时候,究竟看到了什么。”何皇后冷冷道。 为首的那人立刻回答道:“回禀皇后娘娘,小人跟兄弟们在外面巡逻的时候,就在雨下得最大的那一会儿,看到有个男人,自己鬼鬼祟祟地,趁着兄弟们不注意的时候溜到了琼华阁的门口,敲了敲门,然后就有丫鬟从里面给他开了门,放他进来了。” 何皇后的脸上带着一丝必应无疑的笑,看向了纪芙茵,“如何?本宫这次可有冤枉了你?上次一人看错,这个解释还情有可原,总不可能几个人同时看错吧?” “听他们这么一说,臣女倒是有些茫然了。”纪芙茵微微一笑,走到那四名侍卫的身旁,冷眼打量着他们,“你们,是由皇后娘娘派来,负责琼华阁最近的守卫,是不是?” 四名侍卫齐刷刷地点头应了,纪芙茵冷笑一声,眉梢高高挑起。 “如此说来,那可真是让我有些想不通了,你们既然是来负责琼华阁守卫的,在这深更半夜看到了有人鬼鬼祟祟的要进来,不在看到他的时候就上前将其擒住,反而要等到过一会儿才来大张旗鼓的搜人,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为首的侍卫眼底略有一丝慌乱,随即躲躲闪闪道:“小人想要上前将其擒住来着,可那人……那人……小人实在不敢!” “哦?”何皇后的眸中微微划过一抹阴冷,“是什么人,私闯琼华阁,你们却连抓都不敢抓?!” “回禀皇后娘娘,是……那人是……十三皇子!”侍卫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像是惟恐被什么人给看见一般,“小人看的清清楚楚,那人就是十三皇子殿下,当时电闪雷鸣,借着闪电的光,小人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十三皇子殿下!” “是十三皇子?”何皇后故作惊讶,“那他人呢?现在他可已经离开了?” “回禀皇后娘娘,小人的弟兄们都在外面把守着,没有见到有什么人离开,而且,十三殿下刚刚进去不久……小人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这才惊扰到了皇后娘娘。” “起来吧,这件事事关重大,你们早早去通知本宫是对的。”何皇后点点头,“纪二小姐,现在有这么多的人证在,本宫是不是可以搜一搜这琼华阁了?” 纪芙茵沉下脸来,“皇后娘娘若是执意要搜,臣女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是这件事不但事关臣女名誉,还牵扯到了十三殿下。臣女与十三殿下之间清清白白,若是今天娘娘从臣女这搜不出什么,娘娘要如何向十三殿下交代?” 何皇后早就认定赵寒逸现在插翅难逃,一定是藏在琼华阁的某处,纪芙茵的这些话她自然不会放在心里,当即便倨傲一笑,字字掷地有声,“若是今天没有从你这琼华阁里头搜出什么人来,本宫愿意亲自去到十三皇子处,斟茶道歉!” 纪芙茵后退一步,侧过了身子,“好,皇后娘娘一诺千金,既然这样,还请娘娘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何皇后冷冷一笑,“良姑姑,马上带人将琼华阁给本宫搜一遍!一处都不得放过!” “是,皇后娘娘。”良姑姑应了声,立即带着人,将琼华阁每一处有可能藏人的地方都搜了个遍。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良姑姑又回来了,脸色有些难看,“回禀皇后娘娘,奴婢……奴婢没有找到什么人。” “你说什么?”何皇后眉峰一挑,“都仔细找过了没有?!” “找过了,娘娘,就连大一些的柜子,奴婢都带人一一翻过了,真的没有什么人在……” 何皇后心头一沉,这怎么可能?!赵寒逸明明就被人给灌了药,又是一点轻功都不会的人,在众多侍卫的注视下,他怎么可能逃的出去?! 纪芙茵淡淡地啜饮了一口热茶,脸上带着一丝夹杂了淡淡嘲讽的笑,“娘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着吧,就算再怎么搜下去,臣女这也不可能有十三殿下,十三殿下现在可是在自己的寝宫当中,怎么会在臣女这里找到呢?” “这绝不可能、!”何皇后恶狠狠道,“十三皇子绝不可能在自己的寝宫当中,有这么多的人看见了,绝不会错的!”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肯定,那不如臣女陪娘娘去一下十三殿下的寝宫?如果十三殿下现在在自己的寝宫的当中,那今天的流言不就不攻自破了么。”纪芙茵淡淡道,一双如深潭般沉静的眸子定定地看向皇后,“还是说,娘娘现在不敢了呢?” 被她的一双眼睛盯着,何皇后忽然就有了一种骑虎难下的感觉,转念又一想,何皇后的眼底浮起一抹冷笑。 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出什么差错,这纪芙茵现在如此镇定,恐怕也只是故作镇定,好把自己给支开,来一招调虎离山计罢了…… 何皇后嗤笑一声, “笑话,本宫不敢?本宫可是这后宫的皇后,更何况,本宫又绝对不会弄错,有什么不敢?!” “既然如此,那臣女就陪皇后娘娘去一趟十三殿下的寝宫。”纪芙茵微笑着,也跟着站起身来。 在从这里离开之前,何皇后对着良姑姑耳语了几句,良姑姑心领神乎,故意走在了她们的后面,等到纪芙茵看不到的时候,就跑去了那侍卫长的面前,将何皇后的吩咐告诉了他。 在去到十三皇子的寝宫的路上,何皇后的眼角眉梢都有着一抹压不住的得意神色,像是百密一疏那种错误,她可是绝对不会犯的。 刚刚她就已经让良姑姑转达给了那些侍卫,让他们假装撤退,躲在暗处等着,等里面的人一出来,就抓他个正着!到时候,不管纪芙茵那丫头再怎么能言善辩,就算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等到了赵寒逸的寝殿,何皇后二话不说就要往里面闯,负责值守的宫人见状,连忙上前阻拦,“娘娘,您不能进去,您不能进!” 第275章 皇后丢脸 “不能进?!本宫为什么不能进?”何皇后眼神一横,“你们这么怕本宫进去,这房间里头恐怕是藏了什么猫腻吧?你们十三殿下,现在可搞不好不在里面呢!” “娘娘,娘娘!”小太监上前阻拦,却被何皇后硬是给推去了一旁。 何皇后不管青红皂白,掀开门帘就大步迈了进去,顿时两声尖叫齐刷刷地从房间里面传了出来。 “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会来儿臣这里!?”赵寒逸的声音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尴尬,同时里面还响起了哗啦一声巨大的水花响动。 何皇后飞快地踉跄着退了出来,脸色涨红,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里面,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皇后娘娘这是怎么了?”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脸上却做出一副关切的神情,“臣女听见里面的声音,可就是十三殿下不假啊,怎么,难道里面的人不是?” 何皇后的脸色顿时像是吞了苍蝇一般,红红绿绿煞是有趣,要不是良姑姑在一旁搀扶着她,恐怕她一时急火攻心,搞不好就会直挺挺地晕过去。、 一旁的小太监见状,看起来都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嗫嚅道:“我们殿下身子不好,每到了下雨的天气都觉得身体不舒坦,是一定要泡在热水里的……奴才刚才就想拦住娘娘……” “给本宫闭嘴!”何皇后恼羞成怒,低低地怒喝了一声,脑袋里面却是一片空白。 身为皇后,大半夜地闯进皇子的寝宫也就算了,之后却不分青红皂白地就闯进了皇子的房间,偏巧里头的人还正在沐浴,这件事如果被人给传了出去,自己的这张脸到底还要往哪里搁?! 被她吼了这一句,那小太监不敢再说什么了,唯唯诺诺地站到了一旁,头也不敢抬。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里面一阵响动,重新将衣服穿好的赵寒逸从里面走了出来,脸上还带着一丝刚刚泡过热水澡的红晕与尴尬,“皇后娘娘这么晚了来找儿臣,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何皇后一口恶气涌上胸口,又是半晌都说不出话。 今天晚上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她见鬼了不成?!赵寒逸他怎么会好端端的在自己的房间沐浴,那今天被他们送到纪芙茵房间的又是谁?! 见她一声不吭,赵寒逸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不知道怎么说,那就由臣女来代劳吧。”纪芙茵对着何皇后恭敬地行过一礼,“娘娘一诺千金,说出的承诺总是要兑现的。反正都是要做的事情,那就赶早不赶晚,娘娘您说呢?” “好,纪二小姐说的不错!|”何皇后脸上的笑容都已经彻底僵硬了,除了好她还能说什么?先前的话可都是她自己亲口说的,现在若是反悔,丢脸的同样也还是她自己! 纪芙茵不慌不忙地起身去向一旁,倒了杯茶,捧到了何皇后的面前,看着赵寒逸说道:“说起来也不怪娘娘,实在是有人将那流言蜚语传的太过可恶,才会令娘娘上了当,以为十三殿下半夜与我私会。” “先前娘娘认定了十三殿下与我私会,声称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亲自对殿下斟茶赔礼,只是娘娘她也是被人被蒙蔽了,斟茶这一步,就由臣女来代劳好了。”将那茶又向上碰了碰,纪芙茵道,“娘娘,茶来了。” 此刻的何皇后几乎要把自己的一口牙给硬生生咬碎,额角的青筋险些暴突出来。强忍住心中那一团巨大的怒火,何皇后动作僵硬地接过了那茶,作势就要上前,“十三皇子,这次是本宫听信了流言,冤枉了你,本宫在这里同你赔礼道歉了!” 从何皇后口中道出的话,字字咬牙切齿,却又不得不假装成谦和的口气,一团闷气堵在胸口,几乎要让她当场就要羞愤自尽! 一旁的良姑姑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慌忙上前,接过何皇后手里的茶,“娘娘身份尊贵,对十三殿下来说又是长辈,怎么能亲自沏茶赔礼,还是让奴婢来代劳吧!” 纪芙茵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眼角透着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这茶到底是谁送到赵寒逸手边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后娘娘同十三皇子赔礼道歉的这一事实! 身份尊贵的皇后,先是污蔑了皇子与未来太子妃之间关系不清不楚,而后又自打耳光,亲自向十三皇子赔礼道歉,这件事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就会在明天一早在宫中被传的沸沸扬扬。 到时候,想必有很长一段时间,这位尊贵的皇后娘娘都会成为大家口中的笑柄了吧,纪芙茵在心底冷笑一声,看着赵寒逸有些惶惑地接过了良姑姑手中的茶。 “这次的事情,还希望十三皇子不要放在心上,本宫日后也必定不会再轻信流言了。”何皇后僵硬着自己的表情,竭力地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丝自尊,“时候不早了,本宫也该离开了。” 在僵硬着身体,从纪芙茵的身边擦肩而过的时候,何皇后的眼底迸射出一丝恶狠狠的凶光,她今天如此丢脸,这笔帐,她可都要好好地记在纪芙茵的头上! 看何皇后几乎算是落荒而逃之后,纪芙茵回去了琼华阁,眼看着夜色越来越深,她却连一丝睡意都没有。 莫离已经回来了,看她这个样子,笑笑,问道:“小丫头,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皇后娘娘敢刚才的样子,实在觉得有些可笑。”纪芙茵抬眼看着他,“你早就知道送来的人是十三殿下了?” “原本是不知道的,先前看他们偷偷摸摸想要把人送进来的时候,我只是猜到他们一定又要用什么法子来害你了,但是却没有想到是他。”莫离耸耸肩,“我原本是打算靠近过去,把他们都给打晕,随便丢到什么地方去的。” “十三皇子身上的龙气实在太弱,等靠近了,我才察觉到是他,当时就又躲回了暗处, 等着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我还在担心你不会突然把那短剑抽出来一刀结果了他。”莫离笑笑,“没想到小丫头你胆子倒是大的很。” 纪芙茵有些自嘲似的笑了笑,“胆子如果不够大,在这地方生活的话光是吓都不知道要被吓死几次了。” 隐约听到里面的对话,落玉的脚步一顿,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 龙气?那是什么?莫离说的话怎么越来越透着一股子怪异了……落玉摇摇头,强迫自己把心头又升上来的狐疑压了下去,端着两碗红枣姜茶走了进去,“小姐,莫小哥,今天晚上都受了寒,喝点姜茶驱驱寒吧。” “给她就好,这点寒气那算什么?”莫离笑道。 落玉的心里又是咯噔了一下,虽然她不清楚莫离到底是怎么带着赵寒逸离开的,可是自从傍晚这雨就没有停过,莫离的身上现在还是干干的…… “落玉?”纪芙茵看她又像是有些恍神的样子,“要是乏了,你就早点歇着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这两次也真辛苦你了。” 落玉连忙摇头,“小姐说的是什么话,奴婢本来就是应该伺候小姐的,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小姐可不要再说了。” “无妨,去歇着吧,明儿一早,记得吹哨子。”纪芙茵说道,“这次还是得劳烦一下十一殿下了。” 自从上次通敌被软禁一事,赵念安就给了纪芙茵一只木头刻成的哨子,一吹起来就像是鸟儿鸣叫一般,一旦她不方便找他,就让她吹那勺子,他驯养的那只懂得传信的麻雀,即刻就会飞到她的身边。 见她执意要求,落玉也只能应了。 等到第二天天一亮,落玉就走了进来,轻轻一抖袖子,立刻从里面扑棱棱飞出了一只麻雀,在桌上欢快地跳了几跳。 纪芙茵将一早写好的纸条绑在那麻雀的身上,又喂了它几粒米,麻雀立即扑棱棱飞上了天空。 就在这时,青梅也脚步轻快地进到了房间,开口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小姐,奴婢听说,帝君他罚了皇后娘娘呢!” 昨天晚上的事情,青梅已经听落玉讲了个大概,先前就直呼可惜,可惜自己没能亲眼看到何皇后那难看的脸色。 纪芙茵笑了笑,“怎么罚了她的?” “昨儿晚上的事情,娘娘根本就瞒不住,今天一早就传到帝君的耳中了,等核实真相之后,帝君很是生气,据说在没人的时候还把皇后娘娘给训斥了一通,罚她去佛堂静心三天,这三天之内不得踏出房门一步。” “真是老天保佑,也该让咱们小姐透口气了。”落玉笑道,这隔三差五地就要应付她们,别说是小姐了,奴婢都觉得这心里头天天紧张的透不过气来。“ 主仆之间正笑谈着,外头门帘一掀,有小宫婢进来说,十一皇子殿下的人送来了帖子。 青梅拿进来了那帖子,又拿银子打量了那下人,转过身却见纪芙茵连看都不看一眼那帖子。 第276章 联手的人是谁 “去,把这帖子收起来吧。” 看她随手就将帖子放在了一旁,青梅狐疑道:“小姐,这帖子里头写了什么,小姐怎么都不看的?” 纪芙茵笑着看向她,“没什么好看的,今天去到十一殿下那里,为的是一同赏花作诗,时辰就定在了未时一刻,到时候除了我们之外,凡是这宫里的皇子都会参加。” “小姐怎么知道的?”青梅更加狐疑了。 “因为这借口还有时辰都是我来定的。”纪芙茵道,“现在流言虽然被证实是假的了,可是在宫里毕竟人言可畏,起码在我真的成为太子妃之前,我同十三殿下之间见面还是要小心一些的好,以免落人话柄。” “奴婢懂了。”青梅恍然大悟,“先前小姐传给十一殿下的信儿,就是让他帮小姐来找这样一个借口,是不是?”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事,我还是得要问一下十三殿下才能清楚。” 到了下午未时,纪芙茵按照时间去到了赵念安约好的花园,其余还在宫里的皇子们也几乎都到齐了,却唯独不见顾含谦。 赵念安平时不争不抢,为人也什么太大的缺点,在兄弟们之间人缘还算是不错的,见面也总是有几分笑意,相比较起来,赵洛之可就没这么好的人缘了。 “十一殿下,我不算是迟到了吧?”纪芙茵笑笑,看了看四周,发现除了她之外,赵念安还请来了几位公主郡主,平时也都是见过几面的,这样也不会显得她很突兀。 “虽然不算迟到,但是来的也比旁人晚多了。”赵念安笑着,视线却扫过了一眼坐在长廊上,正在自斟自饮的赵洛之,压低声音,“我没想到六皇兄也会来,原本我还以为知道你会来,他就不会出现了。” 纪芙茵淡淡笑道:“无妨,反正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他在也好,不在也好,只要他听不到我说的是什么,那就可以了。” 纪芙茵眼角的余光也瞟向了长廊上的赵洛之,他的手里正捧着一盏茶,神色之间似笑非笑,目光微微低垂着,丝毫不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几位皇子。 现在所有的人都不知道赵洛之暗地里的势力已经聚集了起来,都还以为他就是那个一辈子都翻不了身的落魄皇子,原本嫉妒他的兄弟们,此时此刻更是极尽踩人之能事,纷纷对其冷嘲热讽。 面对着那些无礼粗俗的嘲讽,赵洛之头也不抬,像是什么都听不到一样,神色坦然到了极点,目光悠然地在附近的花丛上掠过,很有一番闲情逸致的模样。 他看起来像是什么也都不在乎了,但纪芙茵心里却暗暗替那几名嘲讽他的皇子们捏了一把汗。赵洛之看似豁达,实则心胸狭窄,现在面上虽然什么都没有表达出来,但心里势必早就已经把这几人给记恨上了吧。 如果他一辈子翻不了身也就算了,一旦给了他翻身的机会,像现在围着他的这几个人,到时候能不能落的个全尸恐怕都不一定。 收回自己的目光,纪芙茵又问道:“太子殿下呢?怎么不见他来?” “太子现在要忙昭明的事情,原本是说要来的,但是中途又被帝君给传了过去。”赵念安的视线迅速地在四周游移了一下,确定没有人注意他们,才又将声音压低到不能再低,神神秘秘道,“昭明可能即将要跟大业开战了。” 纪芙茵微微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也只是听的一知半解,昭明像是有意要跟大业开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还在一直拖着,看起来像是对大业有什么要求,但到底是什么,太子不知道的事情,我就更加不知道了。”赵念安忽然看向纪芙茵的身后,“十三弟来了。” 他话音刚落,赵寒逸的脚步声就慢慢接近了过来,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今天看起来气色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十三弟,等了你好久,怎么现在才来?”赵念安冲他一笑,“你们两个先在这里聊,我有件事要去找一下二皇兄。” 纪芙茵点点头,等赵念安走远之后,才对着赵寒逸,像是闲聊似的说道:“十三殿下,昨天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他们两个的闲聊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谁都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但是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可以为他们作证,他们两个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逾矩的行为存在。 赵寒逸轻轻倒吸了一口冷气,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神情,凝眉深思了半晌,摇摇头,“我不记得了,这件事肯定是皇后搞的鬼没错,可是昨天,我根本就没有跟皇后娘娘的人接触过,跟别提让她有什么下药的机会了。” “你不记得,不一定就是没有。皇后在宫里虽然不说是一手遮天,但是要想个法子给你下药,还是不难的事情。” 又细细回想了片刻,赵寒逸仍然是摇头,“的确不可能,就算是皇后有可能买通了我身边的人,可我的饮食都是由我最信得过的姑姑为我一手准备的,绝对不可能有半分差错。而且昨晚,我并没有吃什么东西。” 正说着,赵寒逸的神色又变得有些恍惚了起来,他竭力的回忆着,“昨天傍晚的时候,只有六皇兄去找过我。” 赵洛之?纪芙茵一怔,立即明白了什么。 赵寒逸又继续说了下去,“六皇兄来找我下棋,我也不好拒绝,就陪了他两个时辰左右,期间除了两杯茶,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入口过。再到后来,就只记得我实在是困乏的不得了,六皇兄见状也就离开了。” “再到后来……我就只记得自己好像很累,很想要睡一觉……再然后,我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等到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 纪芙茵扬起视线,迅速地打断了他的话,虽说现在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但是也难免隔墙有耳,有些话一旦被传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说来……我大致是明白了。”纪芙茵的视线轻轻一晃,这件事,同赵洛之之间绝对脱不了干系! 事先孙妙琼去到言泉宫找孙妃,应该也就是想法子,让她令赵洛之也牵扯在其中,好让赵寒逸没有怀疑都被下了药,然后被送到她的琼华阁。 赵洛之之所以会帮孙妃,应该也不是出于什么感恩戴德之心,孙妃的手里应该还有着什么赵洛之觊觎的东西,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参与到这样的后宫争斗当中来。 只是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出于本心,他毕竟也还是参与了。纪芙茵的唇角微微抿起,孙妙琼,何皇后,孙妃,赵洛之,这四个人之间,正在以一种很微妙的关系维持着。可不管怎么样,对她来说,都只是会令她的处境更加危险罢了…… 赵洛之的心里对原本就有恨,一旦给了他一个可以亲自除去自己的机会,他也绝对不会放过…… “第一次不成功,他们一定还会有第二次。”纪芙茵的眼眸微微垂下,不管是何皇后还是孙妙琼,现在对她都是虎视眈眈,近来她总有种预感,对方的耐心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了,想必很快就要不择一切手段来对自己下手了。 “这……”赵寒逸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内疚,“对于后宫的这些争斗,我从来也都是不太了解的,也帮不到你什么,反而还险些连累了你。” “十三殿下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她们要针对的人是我,真要说连累,也是我连累了你。” “那如果再有这种事,我要怎么办?就算帮不到你跟四皇兄什么,至少也不能再做了别人的道具。”赵寒逸的眉心紧拧了起来。 纪芙茵低眉略一思索,缓缓摇头,“你什么防备都不需要,只管顺其自然就好。” 有了防备,反倒会表现的太过明显,搞不好就会给对方更多的下手机会,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以不变来应万变。 就在他们正说话的时候,远处的赵洛之像是不经意的抬起头,眼神像是看向远处的,眼角的余光却从他们两个人的身上打量而过,眼眸当中露出一丝复杂神情。 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纪芙茵将一小包药丸交到了赵寒逸的手中。 “这是什么?”赵寒逸不好推辞,只能假借摇扇子的动作,将那药丸悄悄地收到了自己的袖中。 “下次如果再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迅速吞一粒这种药丸,然后再假装晕过去。”纪芙茵对着他眨了眨眼,“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多费思量了。” 赵寒逸有些无奈地笑笑,点了点头。 这次所为的赏花斗诗,原本就是赵念安为了帮纪芙茵的才弄的这么一出,在这众多皇子里头,除了顾含谦,再就是赵念安与赵洛之、赵寒逸几人颇有文采,但这几人偏巧都没人有那个心思写什么诗,众人玩过瘾了,也就纷纷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走过一个偏僻的位置,眼前忽然闪出一个人影,直直地挡在了她的面前。 第277章 计划用强 “纪二小姐,这边请。” 纪芙茵看了看那人,语气斩钉截铁,“我跟六殿下没什么好说的。” 那公公眉心紧了紧,“纪二小姐,请您过去,是我们殿下的主意,二小姐您就算是心里不乐意的,也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奴才的吧。” 虽是自称奴才,但是话语当中对纪芙茵却没有半分哀求之情,他的话说出来与其说像是请求,倒不如说更像是在隐隐逼迫。 环视一下四周,不远处还是有人走过,如果真的要是在这个地方闹僵起来,对于她自己来说脸面上也不好看。 “你们殿下在哪里?”纪芙茵冷冷问道。 那公公笑了笑,手往某处方向一抬,“这里人多眼杂,说话极是不方便,殿下请二小姐去那边湖边的亭子一聚。” 领着纪芙茵去到了赵洛之定好的地方,那公公就远远地站了,道:“纪二小姐,请吧,我们殿下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不远处的亭子里面,坐着的人果真是赵洛之,身边连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留下,纪芙茵带着落玉走了过去。 见她来,赵洛之剑眉微微舒展了开来,示意她坐下,纪芙茵也不客气,坐下就开门见山道:“六殿下找我来是有何事?如果说是要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同我赔礼道歉,那殿下大可不必,我最多不过是陪着皇后娘娘走了一趟,最倒霉的那个可是皇后娘娘。” 赵洛之一点都不意外,这个女人在他的生命当中,算是极其特别的一个存在,明明也是在深宅大院中,被当作鸟儿一般圈养起来的女子,耍起小聪明来却有着不输给狐狸的狡黠。 “我找你来,是要同你说什么,你可能猜到?”赵洛之沉声开了口。 纪芙茵凉凉一笑,“好话不避人,避人没好话,六殿下找了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找我来,想必不是什么好事的。” 听她话里带刺,赵洛之眉梢轻轻一挑,“其实昨天晚上的事情,从我自十三弟那里离开的时候,我就后悔了。不过,很好,你最后还是没有让我失望。” “是我听错了,还是六殿下你实在气愤过了头,把话给说错了?”纪芙茵眯起眼睛,很不客气地说道,“六殿下对于我,难道不是时时刻刻都惦记着要如何将我置于死地,抽筋扒皮么?” 赵洛之眉眼之间腾起一抹怒意,半晌又有些无奈,“纪芙茵,我心平气和地在同你说话,难道你就不能好好开口么?” “对别人或许可以,对你……?”纪芙茵笑着看向他,表情足够客气,说话之间却很是不客气,“六殿下莫不是忘了吧?你的母亲是因为谁而死的?你又是怎么从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沦落到现在谁都不把你放在眼里的地步的?” “我对你来说,是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你要我同你平和的对话,六殿下,你不要太强人所难。更何况,昨天你还是刚刚想要将我置于死地的人,现在你来跟我说,想要心平气和的与我对话,六殿下,难不成你是中邪了?” 赵洛之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些咬牙切齿,“我说过,我昨晚就已经后悔了。” “是后悔没能亲手杀了我,所以觉得可惜么?”纪芙茵的视线不屑地看向一旁,凉凉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殿下你现在大可以安心了,往后你的机会多得是。” “纪芙茵!”赵洛之几乎是低吼一声,一双深邃的眼眸像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怒气,“难道你还看不出,我根本不想要杀了你么?!” 纪芙茵冷冷一笑,对着赵洛之上下打量了一番,摇摇头,“还请六殿下宽容芙茵眼拙,实在是看不出。” 赵洛之被她给噎了个半死,一双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缓缓吐出一口气息,像是在竭力平息着自己涌上来的怒火。 “我们两个,联手怎么样?”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唇角夹杂了一丝讥讽的笑,斜斜地打量着赵洛之。 赵洛之手臂搭在面前的石桌上,一张英俊的面容微微有些凝重,“我的人,最近被继而连三的铲除掉了。” 纪芙茵面无表情,丝毫不做出任何回应。 “这件事跟你有关?” 纪芙茵懒懒地开了口,“六殿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既然是跟你有关,那你就应当知道,凭我现在的实力,同太子之间根本就是不相上下的,但若是让我们两个来厮杀一场,最后胜的那个人,一定会是我。”赵洛之凝视着她的眼睛,“绝无第二种可能。” “六殿下得意的会不会太早了些?”纪芙茵讥讽道,“六殿下如果真有那本事,当时又怎么会沦落成为阶下囚?” 听她提起到自己过去最不堪的那一段,赵洛之面色一沉,沉默片刻,才重又开口,“太子有能力,可太子太过宅心仁厚,这种人,从来都不是帝王之才,可我不同,对于一切阻挡我的事物,不管是什么我都会毫不留情地将其粉碎,除了你。” “你实在足够特别,你的计谋,你的狡黠……如果来我身边,你会比待在太子身边更加有用。现在有无数的人对待你的太子妃之位虎视眈眈,在这个时候选择放弃,投靠到我的身边,对你来说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等到有朝一日,我将太子彻底踩在脚下,我可以允诺你,到那时,你的皇后之位,谁都不会从你的手中抢走,你会与我一起,享受到这人世间最为至高无上的权利!” 赵洛之的眼中投射出一丝略带炙热的幽光,像是有九成的把握,对方会在听到这一切之后,投靠到自己的身边。 回瞪着赵洛之的视线,纪芙茵轻轻笑了笑,神色淡然,“六殿下,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 “我没有明白?”赵洛之眯起眼睛,审视着她。 “我很讨厌你,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你,讨厌到恨不得这辈子都不要再多看到你一眼才是最好。”纪芙茵的语调低低的,眉梢轻轻一抬,“我对你的厌恶是根深蒂固的,连多看你一眼都会觉得恶心的我,怎么可能投靠到你的身边?” “更何况,六殿下你对于尚且有利用价值的人,从来都是不吝啬你永远都不能兑现的承诺的,就算我真的答应了你,等到有朝一日你成功的那一天,谁会知道我到底还能不能平安存活着,跟你享受那所谓至高无上的权利?” 赵洛之唇角轻轻挑起,眼神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愠怒,“你倒是很了解我。” “谈不上了解,只是处于弱势,我总要看清楚一切才好做出选择,起码目前对于我来说,最安全的选择就是保持现在的状态,随遇而安。六殿下不必相送了。”说罢,纪芙茵起身,将赵洛之丢在身后看也不看一眼,转身便走下了亭子。 赵洛之的眼眸眯了起来,盯着纪芙茵越走越远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半晌,竟然猛地一捏掌心,将手心中的茶盏给捏了个粉碎—— 瓷片扎进了手中,嫣红的血珠一滴滴的滚落了下来,身旁服侍的人赶了上来,手忙脚乱,“殿下,要不要奴才去请太医?!” “不必。”赵洛之瞥了一眼自己手中的伤,目光低沉,直直地凝视向纪芙茵走远的方向。 她竟然敢这么对自己说话,从一开始就对自己厌恶到了骨子里?赵洛之攥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的同时,鲜血从指缝当中溢了出来。 自小他就被母亲教导,他才是最有帝王之才的那一个,没有人能够比得上他,就算是失踪后又回来的太子也同样不能! 他从来都不会输给任何人,就算曾经不小心栽了跟头,等到爬起来,他也一样站得比别人都高! 至于她……纪芙茵,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对她表露了心迹,可她如果一定要死守在自己对手的身边,就算是自己对她还有兴趣,现在,也依然是留不得她了! 要么就为他所用,要么就只能被他毁灭!赵洛之冷笑一声,眼眸当中划过一抹狠毒,聪明的女人多得是,等到将来自己继承大统的那一天,自己要什么样的女人会没有?只是区区一个纪芙茵……没什么可舍不得的! “去言泉宫。”赵洛之扫了下衣摆,眼神彻底冷凝了起来。 既然游说的无济于事,她也已经表明态度,绝对不可能投靠到自己的身边,那也就别怪他的耐心耗尽,要对她赶尽杀绝了! 既然用计,等她自己跳进圈套不成,那这一回,他们也大可以来硬的了……赵洛之微微吐出一口气,神态森冷而决绝。 这一次赵念安发了帖子的人里面,自然也少不了静娴郡主孙妙琼,所以等赵洛之进到言泉宫的时候,就见到所有的下人都在外面侯着,孙妙琼的贴身婢女也在。 见到他来,翠环连忙迎了上去,“六殿下,奴婢这就去通报。” “不必通报了。”赵洛之倾耳一听,里面似乎微微有吵闹似的声音。 第278章 绝不让她逃 用眼神示意下人不必进去通报,赵洛之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刚一进去,就听到了孙妙琼带着哭音的声音传来。 再向前走了两步,他就看到了孙妙琼正伏在孙妃的膝盖上,一张脸哭得梨花带雨,脸上还有着抑制不住的愤怒不甘。 “姑母,这次又让那小贱人给逃走了,这眼看着马上就要到册封太子妃的时候了,这样下去,我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那个碍眼的人给除掉!” “这……”孙妃的脸上看起来很是焦急,却也有些无奈,“现在姑母我自身都难保,就算是我想要插手这件事,也没有那个能力,姑母能够为你做的,就只是央求六皇子帮忙了,但是谁又能知道,这次明明是天衣无缝的计划,竟然也能让她给逃了!” 孙妙琼恨恨咬牙,“姑母,六殿下他真的是有心要帮咱们的吗?如果他真的有心想要帮咱们的话,怎么可能还不成功?!十三皇子明明就是已经被人给送去琼华阁了,可为什么最后却还是在自己的寝宫?姑母,是不是六殿下他撒了谎?” 听到这,赵洛之轻咳一声,脸上带着一丝薄薄的笑意,走了出去,“郡主你这话可是冤枉我了,我要是不想要趟这趟浑水,大可以大大方方的拒绝了,没必要编造一个谎言,让你们也跟着栽进去。” 看到他突然出现,孙妙琼一个激灵,猛地站了起来,“六殿下,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赵洛之轻轻抬手,“郡主不必多说什么了,这件事如果换成是我,我也不会相信,但我要告诉郡主,我的确问心无愧,至少这件事,我是原原本本按照郡主你的计划来的。” “郡主给我的药,我也的确是在十三弟不注意的时候,加进了他的茶水里面,也是亲眼看见他喝了下去的,至于十三弟最后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在琼华阁,这件事,我倒是比郡主你更加好奇。” 孙妙琼的脸色顿时涨红了,微微露出一丝尴尬神情,“我只是……只是看她现在还完好无损,心里有些着急,所以才……” “六皇子,琼儿她只是一时口快,并没有当真怀疑你什么,就当是本宫替她赔礼道歉,你千万不要把她的小孩子脾气放在心上。”孙妃拉着孙妙琼的手,嗔了她一眼,连忙同赵洛之道歉。 “郡主心直口快,倒是可爱的很,我不会生气。”赵洛之笑了笑,“这件事别说郡主不忿,我也很是不痛快。这次我来,也是想要同你们商议一下,郡主一心想要太子妃的位置, 眼看着就不剩几天了,若是再不抓紧,日后恐怕更难行事。” 一听他这么说,孙妙琼也忘了刚才的尴尬,连连点头,两道柳眉拧了起来,“殿下说的是,这日子一天比一天近了,如果不能干脆利落地收拾了她,我这心里实在是揪紧的难受,不知道殿下有没有什么好主意?” 赵洛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拈起了一只茶杯,倒满了茶,先喝了两口,才又开口说道:“主意倒是有,但到底算不算是好主意,还得要看最后到底能不能成功了。” 孙妃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小腹上,因为怀孕而略微有些浮肿的脸,配上她那狰狞的表情,看起来竟有些可怕的很,“都已经到这个时候了,这一次,最后一定要成功!” 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权利,事先想要培植赵洛之,与顾含谦一较高下的念头也随之落了空,现在的她,已经不能给赵洛之任何实力上的填补了,可是顾含谦他却不一样,他只会从帝君的手中,得到越来越多…… 再者,她现在虽然失去了皇后的权势,但是想要在宫里安插几个眼线,打听一下消息也还是可以做得到的,现在已经有人开始动摇赵洛之好不容易重新一手建立起来的势力了,往后的赵洛之,在实力上只会同顾含谦相差越来越远。 原本还在赵洛之与顾含谦之间犹豫不决的孙妃,现在反倒是定下了自己的心意,赵洛之想要夺帝,可能性看来是微乎其微了,现在的自己,要做的就是一门心思的除掉纪芙茵,之后推举自己的侄女坐上太子妃之位! 孙妙琼揩掉了脸上的泪珠,双目炯炯地看向赵洛之,“殿下有什么好主意,倒是快说呀!” “说来也简单,法子用的也算是同一个,但是这一次,我们只需要确保,绝不会让她逃走就可以了。”赵洛之冷冷道,“用计行不通,那就只能来硬的了,只是……” “只是什么?” 赵洛之这一停顿,那姑侄两个顿时像是猫爪挠心似的,忙不迭地追问道。 赵洛之的眉心之间多了几道皱褶,视线看向了孙皇后,“这一次,我虽然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将她置于死地,只是保不齐……一定要有一个人做出牺牲。” 孙妃的身子一震,“怎么说?牺牲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来硬的,情理上有些事情是说不通的,最后父皇深究起来,或者干脆就是在当场抓住了,总要有一个人出来承担这个责任,将其一力扛下,否则的话,到时候真要深究起来,我们虽然已经达到了目的,但也说不定要所有的人都累给她陪葬。” 神色淡然地道出这几句,赵洛之又说道:“此事原本就是与我无关的,我只是为了报答娘娘当年对我的相救之恩,所以才同意帮你们一回,但是一力承担责任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姑母……”孙妙琼眼眶又是一红,软绵绵的小手颤抖着扶着孙皇后的肩膀,“怎么办……姑母……?这件事如果真的做成了,再想要抓个奴才来当替罪羊,到时候恐怕没人会信得过……” 孙妃的视线震了震,眼眶微微红了,脸上的表情却愈发坚定了起来,她长长地吸进一口气,又急促地将它吐了出来,眼睛微微睁大着,反手握住了侄女的手心,定定地看向赵洛之,“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本宫愿意做那个一力承担责任的人!” 孙妙琼的眼泪在瞬间涌了出来,“姑母,琼儿舍不得您呀姑母……” 抱着孙妃哀哀哭泣了半晌,不舍的话足足说了几千几百句,可就是没有说一句要找个别的什么人来将孙妃替换了的话。 这个侄女对待自己到底是真心假意,孙妃的心里起码也有七分是清楚的,当下唇角便渗出了一丝苦笑。 事已至此,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当孙妙琼的母亲,将孙家所有的子嗣都一一除掉之后,除了培植这个侄女,她还能有什么选择呢? “好了,琼儿,你不要再哭了。刚才六皇子说的,你也都已经记住了,回去准备准备吧,到时候记得早一些去到太后那儿,记住了吗?”孙妃看着她,缓声说道,“去的越早,你就越不容易跟这件事扯上关系,快,回去孙府吧,好好休养着。” “是,姑母,琼儿在去太后那之前,一定会再来看您的!”孙妙琼又是狠哭了一场,这才一万个不舍的离开言泉宫。 等孙妙琼离开后,赵洛之这才清了清喉咙,沉声道:“娘娘,我已经在尽全力帮你了,娘娘答应我的条件,又要在什么时候兑现呢?” “只要你帮本宫除掉了纪芙茵,再帮本宫将琼儿扶植上太子妃的位置,本宫就一定会将那兵法给你。” 在传闻当中,一提到兵法,人人都会提到孙家祖辈上流传下来的一本兵法秘籍,传闻中,孙家的祖先就是靠着那本兵法战无不胜,由此在朝中奠定了不可动摇的位置,但是在几十年前,那兵法就已经种种意外,不知流落何处了。 但就在之前,孙妃想要扶植赵洛之的时候,却在暗地里告诉了他,在先前回去孙家省亲的时候,她在无意当中破解了密室,从中找出了那兵法的一本手抄本。 而这本兵法秘籍,就是孙妃最后可以拿捏赵洛之的筹码,她迟迟不肯将那兵法交出,就是想要将它当成自己最后的王牌,她清楚赵洛之无论如何都想要抢走顾含谦的皇位,所以对这兵法秘籍,自然是渴望到了极点。 只要那兵法还在自己的手中,她就不担心赵洛之有朝一日会背叛自己。 听到她这么说,赵洛之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娘娘可一定要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否则的话……” “没有什么否则。”孙妃斩钉截铁,“普天之下只有我知道那秘籍的所在,本宫可以将拿兵法给你,但是你还要答应本宫的一个条件。只有你答应了,本宫才能放心地把那秘籍交到你的手中。” 有了传说中那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兵法秘籍,夺得帝位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情,现在不管孙妃说什么,赵洛之表面上自然都是要温顺应了的。 看他答应的痛快,孙妃却摇了摇头,“你先别着急答应,还是先听本宫说完的好。” 第279章 亲近太后 “本宫要你答应,就算有一天,你真的成功了,夺得了帝位,也绝不能赶尽杀绝。”孙妃凝视着他的眼睛,郑重道,“本宫最挂念不下的就是琼儿,可琼儿一心爱慕着太子,本宫劝不了。” “所以,本宫只让你答应这件事,若你真的成功了,绝不可以对太子赶尽杀绝,给他一个没什么实权的闲散王爷做做,让本宫的琼儿平安踏实的过一生。” 赵洛之答应的很是痛快,一口便应承了下来。 孙妃却还是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本宫要你发毒誓,若你有违誓言,不出三月,必失皇位。” 赵洛之面色微微一凝,颌首道:“我发誓,待我继承帝位,若有一天赶尽杀绝的话,就让我不出三月,必失皇位。” 有了赵洛之发的毒誓,孙妃看起来才安心了不少,轻轻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本宫会记得你的话,你先回去吧,本宫现在有些累了。” “还请娘娘好好休息。” 离开了孙妃的寝宫,赵洛之轻轻地冷哼一声,眉眼之间尽是嘲讽,誓言这种事,也就只有蠢到家的女人才会相信,等他夺得帝位的第一天,不把那些碍眼的人赶尽杀绝,难道还要留着他们来觊觎自己的皇位么? 琼华阁内。 青梅悄悄进了房间,看着正靠在贵妃榻上,闭着眼睛的纪芙茵,一时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就在这时,纪芙茵撑开眼睛,“怎么了?” “小姐,刚刚六殿下又去到言泉宫了,还在里面待了好一会儿呢。” 纪芙茵淡淡地嗯了一声,神态之间似笑非笑,赵洛之想要拉拢自己,被自己拒绝之后,立即就去了言泉宫,在里面同孙妃她们商议了什么,不用多想也不难猜到。 拉拢不成的人,宁可费劲大力气杀掉,也绝对不能让其逃脱,这就是赵洛之一贯的作风。 眼看着再过没几天就要到册封太子妃的日子了,这段时间,想来是不会多平静的了。 “小姐要不要去告诉太子殿下?”青梅试探着问道。 “不必,需要他的时候我自然会开口的,但不是现在。”纪芙茵说道。 这阵子因为昭明的事情,顾含谦已经有些焦头烂额了,像后宫争斗这种事,如果再让他参与进来的话,前朝的事情势必就会分心,搞不好就会让什么别有用心的人得到机会。 指尖搭在桌沿上轻轻敲打着,纪芙茵对青梅道:“这阵子,言泉宫那边有什么动静,多注意了点。” 不管对方到底要用什么阴谋诡计,就算那圈套再怎么精妙,只要自己不掉进去,再好的法子也是没用。 等到了第二天一早,纪芙茵见只有落玉一个人在,于是便问道:“青梅人呢?莫欺怎么也不见了?” 将盛好的粥放在桌上,落玉哦了一声,“小姐问青梅啊,青梅今儿一大早就带着莫欺去宫里玩了,说是要帮小姐盯紧了。” 纪芙茵笑了笑,“她倒是卖力,不过倒也没错。” 在这种时候,花银子买来的信息,自然是没有自己人去打探来的信息来的可靠,青梅一贯机灵,应该也不会被人给发现的。 果真,在上午快要过一半的时候,青梅领着莫欺回来了,一进来就先看了看外头的人,见没人靠近这里,这才开口说道:“小姐,静娴郡主要进宫长住呢。” “进宫长住?”纪芙茵微微挑眉,“孙妃娘娘是她的姑母,让她进宫来陪同自己长住,也不是什么稀罕事,这有什么可打听的。” 青梅神秘地摇摇头,“小姐这一回可猜错了呢,静娴郡主这次进宫长住,可不是要陪同孙妃,长住在言泉宫呢。” “哦?”纪芙茵随手塞了块点心给莫欺,神态探询地看向青梅,“那她是……?” “静娴郡主这次进宫,的确有先去了言泉宫一趟,但是没有待多久的,等静娴郡主一个人出来之后,就径直去到了太后娘娘的静安宫。” 看纪芙茵没有要问什么其他的意思,青梅就继续说了下去,“静娴郡主以往来了,是不怎么去到太后那的,所以这次,奴婢就多长了个心眼,打听了一下,还真让奴婢给打听出了点什么来。” “奴婢听她们说,静娴郡主这次去到太后娘娘那里,说是为了要替孙妃赎罪,替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特意要去陪同太后娘娘诵经七天七夜呢。”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丝轻蔑笑意,“替孙妃娘娘赎罪?” 不管是去赎罪还是祈福,这二者恐怕同孙妙琼都没有什么干系吧。 青梅点了点头,“奴婢听说,静娴郡主说的还极为虔诚,把太后娘娘都给感动了,从来不留人长住的静安宫,这次竟然破例让静娴郡主留下了。” 纪芙茵视线轻轻向上一扫,“哦?,这倒是有意思了。” 以前太后对于孙妙琼并不是很喜欢的,太后总觉得,像孙妙琼那种长的过于美艳的女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红颜祸水。 太后并不是一个容易被人三言两语就说服的人,这一次能够被感动,想必孙妙琼也是大功夫的吧。除了要揣摩到太后的心思,说不定还要…… “她到底是如何同太后说的,你有没有打听得到几句?”纪芙茵问道。 青梅连连点头,“有,奴婢听说静娴郡主这次,好像还跟太后说了什么,总之意思就是她没有料到自己的姑母竟然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来,十分引以为耻,又自觉罪孽深重,愿意同姑母从此断绝一切关系,诚心替姑母诵经赎罪。” 纪芙茵冷笑一声,果真,为了表达自己的决心,与孙妃彻底划清一切界限,这样的手段也是孙妙琼能够做得到的。 “然后呢?没有了么?” 青梅想了想,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禀小姐,奴婢就打听到这么多了,不过就只是这些, 也已经让奴婢花光了半年的月银呢。” 一旁的落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指尖在她额角上点了点,“青梅你这丫头,咱们小姐难道还能亏了你的那点月银不成?你打探消息花了多少,小姐只会多给,也不会亏了你呢。” “你们两个,这一唱一和感情是来骗我的银子来了。”纪芙茵笑笑,给了银子,端着落玉送上来的茶,轻轻喝了一口,开始陷入了沉思。 在这个时候,孙妙琼不忙着如何来除掉自己,反而是跑去太后那边巴结讨好,还要连续七天七夜诵经礼佛,这是为了什么? 如果说孙妙琼真的是诚心悔过了,想要以此来排解心中的内疚,那她可是一万个不相信的。孙妙琼这么做,一定有她的原因……说不定还是要跟自己有关…… 难道,她是要假借太后之手来对付自己?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纪芙茵就在心里摇了摇头,太后又不是傻子,要是没有什么切实的证据,想要利用太后来对付自己,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况,如果只是那么简单的话,赵洛之又怎么会牵扯在其中呢?纪芙茵轻轻吐出一口气,既然是想不通的话,那自己也只能静静等待着,看她们会做出什么来了。只是这段时间,自己可要叮嘱一下莫离,千万不要离开皇宫。 想到这,纪芙茵同落玉道:“落玉,我有些饿了,你去厨房给我做碗莲子羹来。” “是,小姐,奴婢这就换青梅进来。”落玉应道,却被纪芙茵给阻止了。 纪芙茵摇摇头,“不用让青梅进来,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小姐。”落玉温顺地应了,转身出了门,放下了帘子。 等到房间里没有人了,纪芙茵才放心让莫离出现。 莫离落脚在地面上的时候,看起来情绪很是不错,冲她一扬手,“小丫头,什么事?》” “还是跟孙妙琼有关的事情,我总觉得,她们现在又在计划着什么。”纪芙茵微微拧眉,说道,“别的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想要再叮嘱你一下,这段时间,还是要劳烦你在暗地里守着,万一真有什么不测,也好有个照应。” 莫离很豪爽地点头,“小丫头你只管放心,你的事情,我自然是会负责到底的。要不要把沅千伊也带进来?” “这倒是不必,沅神医不会功夫,万一真露出什么马脚,要他逃跑可不像你来去无踪那么容易。” 这二人正交谈着,不料,却被外头的人给隐隐约约听了个模模糊糊,落玉装作在柜子里翻找东西,生怕被里面的人察觉到,耳朵却一个劲地竖起来,心头却忍不住砰砰跳了起来。 她这出去一眨眼的功夫,莫离怎么就进来了的?!就算是要翻窗进来,也不会这么悄无声息才是啊…… 心烦意乱地取了包莲子出来,迎面正巧遇到了青梅,将那包莲子往青梅的手里一塞,落于匆匆忙忙道:“小姐要喝莲子羹,我身子突然有些不舒坦,你替我去做吧。” 第280章 不祥之兆 说罢,她也不管青梅是不是有回应自己,扭过头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哎,哎?!”青梅喊了她几声,岂料对方就像是根本没听见一样,干脆越走越远了,青梅有些摸不着头脑,也略有些无奈,只能自己拿着莲子去了小厨房。 等到莲子羹做好之后,青梅端进到房间里面,此时莫离已经离开了,纪芙茵见是她进来,问道:“落玉人呢,我不是让她去做的么。” “她说突然有些不舒坦,就让奴婢去给小姐做了。”青梅将那莲子羹放了下来,“小姐还想要吃点什么,奴婢这就去做。” “不用了,这天气越来越热了,吃一点清淡的就好。”纪芙茵笑了笑,将那莲子羹往自己的面前挪了挪,招呼莫欺,“来,莫欺,跟我一起吃这莲子羹。” 莫欺一听到有吃的,立即就放下了手里玩着的东西,乐颠颠地跑了过来。 青梅笑道:“小姐对莫欺可真是好,换成别人家里,哪里有这么好的小姐,会对做奴婢的如此亲切。” 纪芙茵微微一笑,话语之间意有所指,“我也不是只偏疼莫欺,对你们三个,我是哪个都疼的,尤其是你跟落玉两个,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也不曾生出过什么二心,将心比心,我自然也就会待你们两个好。” 青梅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平时只是脾气冲动了些,却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纪芙茵现在是拿话,借自己的口去敲打提醒落玉,她怎么会听不出来? 青梅立即福了福身子,诚恳道:“小姐放心,小姐待奴婢的好,奴婢也是样样都记在心头的,别说生出二心,就算是一丁点会让小姐不开心的事情,奴婢和落玉也都是绝对不会做的。” 纪芙茵缓缓点头,“你们两个,我自然是放心的。” 从纪芙茵的房间当中出来,青梅的身上出了薄薄一层冷汗,小姐是如何对待那些想要对她有恶意的人的,从在纪府,再到来了宫里,这一样样,一桩桩,她可都记得清清楚楚!要是那些事情真轮到了自己或者青梅头上会是怎么样……她简直想都不敢想。 稳了稳心神,青梅就大步向落玉的房间走去,这段时间她总是三不五时的心不在焉,如果说是为了莫离这样一个近卫,会不会有些说不过去? 站在落玉的房门前,青梅的心里一时间有些复杂,她跟落玉两个人,都是从很早之前就服侍着小姐了,两个人都已经一心一意的陪同小姐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她可千万不要生出什么外心来才好…… 听到外头的敲门声,落玉手一抖,连忙将手里看着的书塞到了厚厚的被褥下面,她眼神有些慌乱,满头的冷汗。 在被卖到纪府当丫鬟之前,她也曾经是一户教书人家的小姐,后来父母暴亡了,她不得已才来做了丫鬟,在离开原来的家时,什么都没有的她,就带上了几本父亲曾经看过的书。 在那些书里面,其中就有一本怪奇志异,上面专门记载了许许多多,在人的眼中看起来虚无缥缈的事情,其中就包括了妖兽。 对于妖兽这一类,书上只是草草地记载了几笔,但就这几行字,就已经足够落玉浑身浸透了冷汗。 书里说,妖兽来去无踪,状似人形,但是身体的某处,却一定会与人类有所不同,或者是眼瞳的色泽,或者是耳朵的形状,又或者是根本无法藏起来的尾巴…… 一想到莫离那双金色的瞳孔,落玉的心里就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 如果他真的是妖兽,那他留在小姐身边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小姐她……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心思有些恍惚地去给青梅开了门,一见到她这幅模样,青梅倒是愣怔了一下,现在的落玉脸色有些苍白,脸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看起来倒真像是身子不舒坦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青梅低呼一声。 “哦,可能是昨晚上着凉了,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落玉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咬了咬唇角,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开了口,“青梅,我问你,要是你在小姐的身边发现了什么极有可能伤害到小姐的东西,你会怎么样?” 青梅神色一正,“当然会禀告小姐啦。” “如果小姐不会相信呢?” “那我就自己想法子让小姐相信,或者干脆就想办法拼了命把那个人给除掉。”青梅说完,又狐疑地看向落玉,“你今天怎么了,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你知道有什么人要害小姐?” 落玉哦了一声,“没有,我只是随便问问而已。” “落玉……我们两个姐妹这么多年了,有件事我可是一定要提醒你,咱们两个可都是跟着小姐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否则的话……” “你在胡说什么!”落玉脸色板了起来,“你对小姐有多忠心,我对小姐就有多忠心,都已经陪着小姐这么多年了,最苦的时候都熬过来了,我怎么会发了疯,对小姐有什么二心?” 看她说的这么肯定,又真的像是不舒服的样子,青梅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连忙安抚她道:“好了好了,你看你,我就只是随便说说罢了,我看你脸色真的不太好,我回去替你说一下,今天你还是先歇着吧。” 从落玉的房间回去了,见纪芙茵没有再问起落玉什么,只说让她好好休息,青梅的心里这才算踏实了许多。 到了巳时三刻的时候,青梅正要忙着去准备午膳,却听到外面的小宫婢进来禀报,说是有静安宫的人来了。 来的人并不是太后身边得力的姑姑或者丫鬟,只是一名很小宫女,纪芙茵也还是客客气气将人给请进了门。 原来那小宫婢是来各宫送信的,说是静娴郡主刺破手指抄写的佛经,今天在送到太后面前的时候,突然发出了金色的佛光,太后认为此事甚吉,要将那佛经专门供奉在佛堂当中,并且让所有的人都要来参观。 纪芙茵打赏了那小宫女,示意青梅把人给送了出去。 青梅回来之后,满脸的狐疑不信,“小姐,静娴郡主可是做过不少坏事的吧,像这样的人就算是用自己的血来抄写什么佛经,那佛经也是不会有什么佛光的吧?” “人血怎么会发光呢……”纪芙茵低低的笑了笑,孙妙琼那佛经,在送到太后面前的时候就发出了佛光,这种小把戏,也就只能骗骗一辈子都在深宫当中度过的太后了。 之前听自己的大哥纪云天提起过,在距离大业都城很远很远的一些的地方,有一些在街头卖艺的艺人,会写出会发光的字画,技艺稍微浅薄一些的,就只会两三种颜色,技艺比较精湛的,什么颜色的字画都能够写得出来。 孙妙琼虽然贵为郡主,但毕竟也是在民间长大的,像这样奇怪的卖艺方式,会听说过也不足为奇,从来不曾听闻过的太后会将其视作吉兆,也不足为奇,只是……这“吉兆”到底会不会是又一次冲着自己来的“恶兆”,谁又能说得清呢? 将佛经供奉在佛堂的时间定在了未时一刻,等到了时辰,纪芙茵带着人去到了佛堂,等去了之后才发现,这次来的人里面,除了后宫的一众妃嫔女眷,就连所有的皇子,以及帝君也都来了,足以见到太后对这次供奉的重视。 许久都不见太后这么开心,帝君自然是给足了面子,不但亲自搀扶着太后,还极其恭顺地说着一些哄太后开心的话,何皇后则是端庄地站在一旁,眼底却隐隐有着一丝不耐烦。 至于孙妃,则是灰头土脸地站在一处角落,像是要竭力地将自己的存在给隐藏起来。 要供奉佛经的地方,早就已经被专人给清扫了出来,只需要等到过一会儿,由太后亲自将那佛经放在上头就可以了。 太后的身旁,站着的是孙妙琼,那佛经此刻就捧在孙妙琼的手里,纪芙茵将孙苗情此刻的模样看在眼里,唇角禁不住轻轻提了提。 从前那个千娇百媚的孙妙琼,今天的装扮简直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身素净简洁的衣裳,粉黛不施,头上只簪了几根玉簪,耳旁只有两颗小小的碧玉珠子垂落,很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看起来分外的纯洁。 虽然一点打扮过的迹象都没有,可这样的孙妙琼却还是让众多的皇子看直了眼睛,一个个的都恨不得现在就把她给吞到肚子里面去。 从太后对她的态度看起来,她显然是对这样的孙妙琼很是满意的,时不时还同她温和地笑言几句,轻轻拍拍她的手,细微的动作之间,尽是对她的疼爱。 也难怪太后会这样,孙妙琼虽然漂亮娇媚,只是那美却美的不具有攻击性,更何况她原本就极其擅长讨人欢心,将太后给哄的服服帖帖的,也不是什么难事。 第281章 命犯桃花劫 隔着人群,纪芙茵站在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远远的看到了顾含谦正在向自己看来,他对着自己含笑点了点头,像是在示意自己什么。 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纪芙茵就看到了一名跟在他身边的小太监,正在从后面远远地绕过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对着她福了福身子,脸上笑嘻嘻的。 “纪二小姐,太子殿下让奴才来转告您一声,今晚殿下让小厨房预备了您爱吃的,今天又难得得了空,让您等一下直接过去。” “知道了,劳烦公公来传这话了。”纪芙茵冲着顾含谦的方向笑了笑,让青梅那了些赏银给了那公公,又转回身子,站得端端正正。 “嘻——”青梅偷偷笑了一声,悄声道,“小姐真是好福气呢,太子殿下总是这么惦记着小姐。” “就你嘴贫。”纪芙茵笑着,低低地呵斥了她一句,“仔细等下拉你下去受罚。” 眼看着要供奉佛经的时辰就要到了,青梅果真不敢再乱说什么,吐了吐舌头,也老老实实地站在了一旁。 终于,时辰到了,太后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而庄严了起来,从一旁的孙妙琼手中捧过了那佛经,战战兢兢地缓步走上前,将其再郑重不过地翻开,放到了佛堂之上。 紧接着,太后又从一旁的公公手上接过三炷香,毕恭毕敬地供在了那佛经面前的香炉上,又虔诚地跪了下来。 太后这一跪,其余的众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众人纷纷都是朝向佛堂的位置,紧跟着太后的动作,无比虔诚的磕了三次头。 可就在众人纷纷起身的时候,一连串的尖叫声,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静娴郡主,这佛经可是你亲手抄写的,这是怎么回事?!”何皇后脸色一变,当即便沉下脸来,对着孙妙琼开始发难了起来。 此刻所有人的视线都停驻在了佛经上头,在那打开的一页上面,忽然冒出了幽幽的绿光,像是夜半坟墓当中会闪出的幽幽鬼火。 “这……皇后娘娘,臣女也不知情呀!”孙妙琼身子一震,竟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将哀求的视线看向了太后,“太后娘娘可以为臣女作证,这佛经先前,可没有这绿光呀!” 太后也吃了一惊,半晌都有些回不过神来一般,见孙妙琼像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眉心稳稳一沉,道:“皇后,你先别急着责怪郡主,哀家今天也是看过这佛经的,的确没有这绿光在里头。” “你也先站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是先让哀家弄清楚了再说。”太后轻轻一努下巴,唐姑姑立刻上前,从佛坛上将那佛经捧了下来。 在将那佛经捧下来的时候,唐姑姑低呼了一声,立即将其双手捧到了太后面前,“太后娘娘,您快看,这上面是几行字!” 太后皱着眉,仔细地盯着那佛经上的几行绿光,在看清楚之后,脸色顿时也是一变。 何皇后同帝君对视了一眼,也走上前去,“唐姑姑,这上面写了什么,拿来让本宫瞧瞧。” 唐姑姑不敢怠慢,立即捧了那佛经转过身,何皇后一边看着那佛经,一边将上面的内容给念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个清清楚楚的了。 “三日之内,命犯桃花劫之不贞女子,必将受到严惩……静娴郡主?!你这是何意?!在我大业后宫当中,何时会出现不贞的女子!?”何皇后微微有些动怒,一双凤目凌厉地看向了孙妙琼,一旁的帝君脸色也是在瞬间沉了下来。 孙妙琼身子又是一抖,像是有口难辩一般,委屈的眼泪在眼眶当中盈盈地打着转,“皇后娘娘,臣女当真不知啊,臣女真的不知道,这上面怎么会出现这几行字,臣女真的不知道啊!” 其余的众人也都开始窃窃私语了起来,不贞二字,对于后宫的女子来说,基本就等于被宣判了死刑的两个字。 盯着那三行绿色的字看了半晌,太后微微抬起手来,示意所有的人都不得再发出任何声响,之后才沉声开口说道:“这上面的内容究竟是怎么回事,哀家自有定夺,唐姑姑,去将法师给哀家请来。” 太后口中所说的法师,是一名不知道来自何处的神秘僧侣,穿着打扮都同一般的僧侣有所不同,所信奉也是一门极其怪僻的宗教,但是谈起佛法来,也能说的头头是道,自称是前世最有名的一个喇嘛转世,被太后奉为活佛,安排在宫中好生招待着。 过了不一会儿,那法师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身上所穿的衣裳非僧非道,头发却是剃得光光的,脑袋上面却连一个戒疤都没有。 一看到他这打扮,纪芙茵就忍不住在心中冷笑,就凭这模样,想来也不是什么精通佛法之人,跟不可能是什么高僧喇嘛转世了,想必就只是一个很懂得察言观色又胆大的人,所以才能让太后对其如此信服罢了。 看着那几行绿色的字,法师的表情很是严肃,盯着它看了半晌,法师重重地点了点头,合上手,对着那佛经恭敬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见状,太后连忙恭敬地问道:“大师,敢问这佛经上的字是……?” “阿弥陀佛,是佛祖感受到了抄写这佛经之人的虔诚,刻意降下了旨意,是在提醒太后娘娘,在这后宫当中,有一名不贞女子出现,其人乃是千年狐妖转世,在这一世命犯桃花劫无数,让她进了后宫的话……” “会如何?”对大师说的话向来都深信不疑的太后心头一紧,连忙追问道。 大师严肃的摇了摇头,“轻则祸乱后宫,重则影响到大业国运,此女若是不除,大业不出半年,必定国破家亡!” 太后倒抽了一口冷气,一个踉跄,进来昭明对于大业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可能起兵攻打大业,太后也是多少知情的,现在一听法师这么说,太后的心中自然是更加肯定了法师所言不假。 “大师!”太后郑重道,“可有法子把那祸乱后宫的女子找出来?我大业千百年来的强盛根基,绝不能毁在一名女子的手上!还请大师慈悲,帮哀家把那女子给揪出来!” 法师闭上眼睛,沉吟了片刻,才微微叹息一声,“道破天机,乃是折损修行之举,只是太后娘娘待我有知遇之恩,此恩我不能不报。还请唐姑姑,将佛经举到我的面前。” 唐姑姑立即将佛经举到了法师的面前,法师将手贴在那字上,头摇晃了几圈,紧闭着的眼睛忽然睁开,身子一震,“我已经知道那人是谁了!” 法师一语道出,所有的人都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太后连忙追问道:“还请大师指点!” “这名女子年纪尚轻,生肖属兔,体质极阴,家中必定也是阴盛阳衰,同辈当中男子极少。”法师缓缓道出,“若能找到此人,太后娘娘必定要从严发落,绝不能轻饶了她!” 在法师道出这几句之后,孙妙琼的脸上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是在那眼底当中,却有一抹冷笑划过。 青梅顿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按照宫中娘娘们的年纪算起来,至少目前在这整个后宫当中,年纪尚轻,又是属兔的女子……就只有纪芙茵一个了! 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淡淡的笑意,神态平和地站立着,就像是这件事跟自己一点关系也没有一样。 何皇后在听闻法师道出这句话之后,脸上顿时也露出了惊讶的神情,视线在众人当中游移了片刻,最终停在了纪芙茵的脸上,“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纪二小姐,你的生肖就是兔吧?” 在何皇后说完之后,众人的目光立即齐刷刷地投向了纪芙茵。 纪芙茵的脸上却连半分惊慌也没有,落落大方道:“回禀皇后娘娘,娘娘没有记错,臣女的生肖的确是属兔。” 得到了她亲口的应承,众人立即哗然声一片,窃窃私语立即纷纷响了起来。 何皇后环视了众多妃嫔一圈,视线在那几名年轻的妃嫔当中更是多停留了一会儿,“其他的人呢?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生肖也是属兔?” 那些年纪轻的妃嫔们本来就没有经历过什么,一听何皇后这么问,一个个都有些担惊受怕,惟恐怀疑的对象会落在自己的头上,纷纷地报出了自己的生肖,在场的人里头,除了纪芙茵,竟然再也没有第二人是属兔的。 法师看着她,又是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若是没有旁人的话,那女子,必定就是她了!可惜,可惜,太后娘娘怎么就把这女子给放了进来!” 看法师拧眉摇头的模样,太后心中又是一惊,“大师此话怎讲?” “小姐……?”青梅低低地唤了一声,手脚都有些发麻的感觉,掌心渗出了冰凉的汗珠,她有些惊恐地轻轻唤了一声纪芙茵,得到的却是对方一个似笑非笑的淡然眼神。 纪芙茵压低声音,“别怕,就算怕,也绝不要表现出来半分!” 第282章 怒斥法师 这所谓的法师,纪芙茵的心里清楚的很,想必是早早的就被孙妙琼她们给买通了,只为了等到这一刻,好将这一盆脏水当着众人的面泼在自己的头上来。 在宫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太后对这法师所说的话从来都是深信不疑的,现在法师这么言之凿凿地说她是祸国殃民的妖女,太后会有什么反应,猜也不难猜到。 如果现在她或者青梅,会表现出一丝丝的恐惧,这样子落在太后的眼里,无疑就是帮法师证实了,她们心虚,她纪芙茵的确做过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看纪芙茵一脸的坦然,后背挺立的笔直,下巴微微扬起,像是丝毫都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模样,青梅的心里也稍微踏实了一些,尽管心里头还是有那么一丝打颤的感觉,可是听到她那么说,青梅还是强迫自己的眼神镇定下来,不露出丝毫胆怯。 太后一听说法师说了那样的话,顿时心惊胆战,慌忙追问法师为什么要那样说,法师盯着纪芙茵看了看,半晌摇了摇头,一张原本就皱褶遍布的脸更是皱成了一团。 “灾星已经入宫,不管她现在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宫中的人,对大业国运的影响,已经产生了。” 听到法师深深叹气之后说出这句话,太后的脸上顿时露出一丝惊恐,“求法师指点,我大业千百年来的根基,绝不能毁在这样一名妖女的头上!” 法师不理会太后,口中呢喃着什么口诀,自己念了半晌,才撑开眼睛,看向纪芙茵的眼中摄出一道像是毒蛇般阴冷的视线。 “办法当然是有的,想要除掉这不贞的妖女,需得在正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将她在最毒辣的太阳之下,将手脚用木钉钉在木桩上面,以黑狗血从头淋下,之后再用锋利的木刀剖腹挖心,放在太阳之下晒足一个时辰,她对大业的影响就可以消除了。” 纪芙茵轻轻眨了一下眼睛,这孙妙琼还真是恨自己恨到骨子里了,竟然想办法让法师说出了这么毒辣的法子。 别说什么用木钉将四肢钉住,单是那用木刀剖腹挖心一事,就足够让人活活疼死了。木刀再如何锋利,也比不上真正的刀具,完全就是要靠人用外力一点点地捅进人的身体,孙妙琼,这一副仙女皮囊之下的阴狠内心,还真是令人咋舌了。 太后显然对法师的话深信不疑,立即就板了脸,低吼道:“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按照法师的指点,把这妖女给哀家绑起来!” 在场的侍卫见太后动了怒,谁也不敢怠慢,立即上前,伸手就要将纪芙茵给绑住,就在这时,一声怒喝响起,随之最靠近她的一名侍卫,立即就被人给一脚踢了出去。 “放肆!都给我滚下去!”顾含谦拂袖,脸带怒容,将纪芙茵牢牢地护于自己身后,冷冰地目光扫过那些侍卫,震慑意味十足。 见太子出面阻拦,侍卫们立即停住了动作,不敢上前再有什么举动。 太后顿时有些怒了,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看着顾含谦,“太子,这是哀家的旨意,难道你也要让哀家滚下去!” “皇祖母,儿臣并无冒犯皇祖母之意。只是只凭他几句话,这人说抓就要抓,实在有些说不过去。”顾含谦的语调缓和了一些,只是态度却仍旧坚决,不肯离开纪芙茵半分。 “太子,袒护这个女人,你可要想想清楚。”太后冷冷道,“这女人可是祸国殃民的妖女!留她在,我们大业只会一日比一日不济,到底是国运重要,还是一个女人重要,太子难道你还想不清楚么?” 顾含谦微微抬起视线,“国运固然重要,但她的命也同样重要,如此草菅人命的举动,还请皇祖母宽恕儿臣,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它就这样发生。|” “法师说的话难道你不信?”太后怒气冲冲道,“大业近来究竟如何,想必太子你也是知道的,身为大业未来帝君,你当真要做出这样的选择?” “大业近来如何,自然是有迹可循,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女人就影响到国力?皇祖母,这法师的话,儿臣当真不信。” 一贯看起来风度翩翩,谦和有礼的顾含谦,此刻却固执到一句话都不肯让步,一双清冽的眼眸在扫过那法师的时候,眼底隐隐涌动着一抹杀气。 “你——太子!你可不要忘了,现在大业的帝位,还不是你在稳坐!”太后像是被气昏了头,满脸怒容。 帝君眉心紧了紧,上前搀扶住了太后,对于一个女人就能影响到国运这种事,他自然也是不相信的,但是一想到近来昭明对大业的虎视眈眈,他的心里就有了几分动摇。 “母后先不要生气,此事也许还有什么其他的解决方式。”帝君沉声道,安抚着太后。 “是啊太后娘娘,您这么生气,要是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何皇后也凑上前来,“太子与纪二小姐感情笃深,会护着她也是应当,这也是人之常情,太后您多少也通融一下吧。” 纪芙茵冷冷一笑,何皇后这话里的意思,无疑是在说,顾含谦就是铁了心色迷心窍,就是要袒护着她了。还没有成婚就能让太子鬼迷心窍到这个地步,无疑也是侧面证实了法师说她祸国殃民的那句话。 顾含谦眉峰一挑,正待开口的时候,一只柔软的小手却搭在了他的手臂上,轻轻地按了按,紧接着,纪芙茵便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太后娘娘,法师的话别说太子殿下会觉得不妥,就连臣女听了,都觉得真是可笑到了极点,丝毫不足为信。” 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当中已经满是敌意与厌恶,冷哼一声,“你当然不会信,对你不利的事情,你怎么会觉得可信?” “这件事要说起来,跟臣女还真没有多大的关系。”纪芙茵冷眼扫了一眼那法师,“太后娘娘难道真就不觉得,这大师所说的话,完全有失偏颇么,怎么听都像是在针对臣女一般。” “你是哪家的小姐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去针对你呢?”法师的脸上做出一副宽容慈悲的神情,凝视着纪芙茵。 纪芙茵冷冷一笑,“敢问大师,自从我站在这里之后,就从来都没有人介绍过我的身份,只是看打扮的话,我同其他那些新入宫的妃嫔也差不了多少,请问大师怎么就能知道,我是谁家的小姐,而不是这宫里的妃嫔呢?” “还是说,大师早在先前就调查过了,把我是什么人,把我的属相,年纪统统都调查的一清二楚,就等着刚才来装作神机妙算,揭穿我的身份?” 法师手掌竖起在胸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眼底却闪过一丝慌乱,只是故作宽容状,避开了她的视线。 对法师从来都没有过怀疑的太后,自然是不会允许她所信奉的活佛,就这样被人给用不敬的态度对待的,当即便冷笑一声,看向纪芙茵,“大师自然是神机妙算,怎么可以同那些一般人同日而语?更何况,大师说的也不算是错。” 视线逼视着纪芙茵,太后话语当中带了一丝愠怒,“自从你入宫,这宫里有哪一天是安宁过的?一桩事接着一桩事,每次都是与你有关系的!难道这些,你也还是可以不承认吗?” “太后娘娘明鉴,如果事实真的像是大师所说的这样,那臣女自然是一句话都不敢反驳的,只是娘娘是不是忘记了,如果真的要仔细算起来的话,在那时入宫的人里面,可不仅仅只有臣女一人啊。” 纪芙茵的话一说出来,旁边不远处站立着的一名身着粉色衣裳的年轻妃嫔,立即就紧张到跳脚了起来,急冲冲道:“太后娘娘,你可不要听她乱讲!” “纪芙茵,你可不要污蔑本宫!本宫入宫时间虽然同你差不多,可本宫的生肖却不是属兔的,你不要妄想混淆视听!” 开口的那年轻妃嫔,也是新入宫不久的琴贵人,算起来跟纪芙茵入宫时间差不多了,除了纪芙茵自己,那就只有她了。 所有妃嫔的生辰八字,统统都是有记录的,太后自然不会怀疑琴贵人的话,转眼冷冷地看向纪芙茵,“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臣女有。”纪芙茵转身对琴贵人作了个揖,“琴贵人多心了,臣女刚刚所说的并不是琴贵人您,贵人大可放心。” 听她这么说,琴贵人这才散了一身的冷汗,站在原地,等着看她怎么说。 “敢问法师,你的掐算是不是真的就一定准?”纪芙茵问道。 法师又一次双手合十,“是真是假,无需我来证明。” “那也就是说,你肯定自己的掐算,就一定是千真万确,一点纰漏都没有的咯?那这样说的话,那佛经上的昭示里,所说的那名不贞妖女,就一定是新入宫不久,并且生肖属兔的,是不是?” 第283章 不贞妖女另有其人 法师的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怪异的感觉,只是当下也不能再去跟孙妃她们串通了,也只能按照先前商议好的内容来,他缓缓地点点头,表示同意纪芙茵的话。 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追问道:“那么,再请问大师,除了我之外,如果还有其他的女子,也附和新入宫不久,并且生肖属兔的话,那是不是她们每一个人,也都有可能是那不贞的妖女?” 法师迟疑了一下,点点头,“不错。只是,现在宫里面,除了你之外,刚刚你也看到了,根本就没有其他附和这两个条件的女子。” “谁说没有?”纪芙茵挑眉,看向何皇后,“皇后娘娘大可以过后去彻查一下,臣女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在臣女帮太子殿下重返皇宫的时候,与臣女一同进入的,还有三百名宫女,那三百名宫女,可全都是到了年纪进宫的人,人人生肖都是属兔。” “敢问大师,如果刚才大师你说的都是正确的话,那么现在除了我,那三百名宫女是不是也都有可能,是大师你所说的那不贞妖女呢?”纪芙茵冷笑着,看向了法师。 法师愣了一下,之前在孙妃她们跟他串通的时候,可没有说起这些,他只知道纪芙茵的生肖和入宫时间,哪里还会有什么线心思去记住宫女什么时候进宫?! 只是这个时候,如果再要反悔的话,无疑是否定了自己刚刚的话,到时候恐怕也只会引起怀疑来……法师也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的确是所有的人都有可能,只是——” 法师眼睛暗暗一转,又想出来了新的借口,“只是那些宫女的身份,永远都只是一名婢女,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大业的国运,更加也不会秽乱宫闱的。” “大师的意思,是认定了只有我了?”纪芙茵目光凉凉一抬,“大师之前不是说,只要那女子进了皇宫,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同样可以影响到大业的国运么?既然是什么都可以不做,那跟自己是什么身份又有何干系?” “自然有关系。”法师郑重道,“任一国家的国运,都是系在当朝皇子们的身上的,宫女怎么可能有机会接触到皇子们呢?” 纪芙茵笑了笑,目光如同犀利的匕首一般,直直地看向法师,“我倒是很好奇,大师你到底为什么要如此针对我?非要用尽一切借口将不贞妖女的罪名安在我的头上?”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不是大师硬要安在你的头上,你自己做了什么难道你自己会不记得?纪芙茵,哀家对你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 “太后娘娘先不要着急,臣女只是有些怀疑,这位被敬奉成活佛的大师,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神机妙算?”纪芙茵冷眼看着法师,目光当中毫不掩饰地带有一丝挑衅。 法师轻哼一声,“与天命有关的事情,我不敢说能一语道破天机,至少这掐算占卜,还是绝不会有任何纰漏的。” “是么?”纪芙茵淡淡一笑,“那还请大师您来为我解释一下,如果我真的是祸国殃民的不贞妖女,那天定凤命的凤凰印记,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所有的人立即又是齐刷刷的一愣,天定凤命的凤凰印记,他们也只是在书中或者传闻当中见到过,太后隐约记得,在她还是一个孩童的时候,那时的太皇太后身上,就有着那凤凰印记…… “如果有人不信的话,太后娘娘大可亲自来验证。”纪芙茵胸膛微微挺起,眼神轻蔑地扫过了那法师,“凤凰降世,自古便是祥瑞征兆,如果真的像是大师你所说的那样,我是什么千年狐妖转身的不贞妖女,这大吉之印又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一只安静站在一旁的赵洛之眼底,微微泛起一道冷光,眉心不自觉的紧了紧,他将一切都考虑在其中,却偏偏忘记了纪芙茵这天定凤命的身份…… 扫了一眼那法师,赵洛之暗暗地给他使了个颜色,那法师在愣怔了一下过后,硬着头皮,在太后狐疑的注视当中开了口。 “两种命运,也是极有可能融合在一起的,我也只是按照那本经文上所显现的内容来占卜了这件事,所得到的结果的确就是这样,你若是再怀疑,我也是无能为力,不能给你解释什么的了。” 法师的脸上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我也只是感念太后恩德,才会耗费自身修行来做这件事,如果得到的只是怀疑,那我也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既然这样,那大师你之前所占卜的,也就根本不能算是十分准确的了,既然如此的话,大师又为什么要说出那种如此残忍的方法呢?难道大师就不怕把人给搞错了,草菅人命,从此都要背负一条人命的孽债吗?” 纪芙茵盯住他的眼睛,像是要将他给死抓住不放一般。 稍稍冷静下来过后,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狐疑的神情。天定凤命这种事情,纪芙茵应当是不会骗人的,可如果是真的,那法师为什么会忽略了过去呢? “大师,哀家并没有要怀疑你的意思,只是这件事……实在是蹊跷的很,依大师看,究竟是要怎么解决才好?” 心里还有着对法师的尊敬,太后仍是将话说到了十二分的客气。 法师的心里却咯噔地落了一下,他心里头清楚的很,这件事今天要是不能给出一个让太后等人信服的回答,将来自己别说还要在宫里混吃混喝了,到时候能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都还是个大问题! 法师有些打起了退堂鼓,他开始有些后悔跟孙妃她们合作了,先前他还只是以为这纪二小姐只是一名娇滴滴又软弱的大家闺秀,实在没想到,都已经祸到临头了,她还能这么镇定,这么的伶牙俐齿,咄咄逼人! 他试探着看向站在不起眼处的孙妃,却见到对方对自己悄悄比划了一个继续的手势,他自己也清楚,现在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不得不按照先前他们商议好的另一种说辞,同太后开了口。 “太后娘娘,这件事如果要马上解决,我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师缓缓摇了摇头,“就像是她刚刚所说,就算再如何紧急的事情,草菅人命也还是要不得的,但是……” “但是什么?”太后追问道。 “先前我之所以如此着急,想要尽早除掉那名妖女,是因为我掐算到,不出三日,那名妖女必定会在宫中兴风作浪一次,这次会被她连累的,应当还会有一名皇子。” 太后立即面露讶异之色,“是哪一个皇子?!” 法师摇摇头,“我也只是能够进行粗略的推算,这种事情,还请太后娘娘宽恕我学艺不精,实在是没有办法找的出来。只是太后娘娘您也不需要太过担心,这名皇子只是会折损一些精元,伤及不到性命的。” “那依你的意思,难道这次就要白白便宜了那小妖女?!”太后怒道,“哀家的皇孙,怎么可以被那种妖女所迷惑!” 就在这个时候,何皇后也凑上了前去,搀扶住太后,温言相劝着,“太后娘娘,臣妾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既然大师说,不出三日,那妖女必定会再一次兴风作浪,。还会牵扯到某一皇子,臣妾认为,我们大可以趁这个机会,想法子把那妖女给揪出来!” 太后脸上怒气未消,“怎么揪?” “在宫里多派些人手把守着就是,再由您老人家安排些人,每个使臣都去各个宫中搜查,一旦发现有什么人苗头不对,立即抓起来就是,反正臣妾刚才也听大师说,最多不出三日,就只是忍耐三天的时间,想必所有的人也都是没有怨言的吧。” 何皇后说完,探询地看向太后,“当然,这只是臣妾的一己之见,到底要怎么做,还是由太后娘娘您说了算的。” 什么一己之见,恐怕是早早的就想好了,如果刚才第一次陷害不成,就用这当作第二次陷害的借口铺垫,好来让太后将自己给收拾的一干二净吧,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带微笑地看向太后。 “太后娘娘,臣女也觉得皇后娘娘这个法子十分可行,反正只是三天时间,就算是多加派些人手,让他们连续不断地在宫中搜寻着,总也会把那妖女给揪出来,还臣女一个清白的。”纪芙茵微笑着,态度异常诚恳道。 何皇后的心里微微有些怪异,她没想到自己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竟然会得到纪芙茵的第一个回应。 不管她看得出看不出这是她们提早给她布下的局,她的这一反应,实在都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但是事已至此,就算是她心里再怎么怀疑,也只能按照先前设定好的情节来了,更何况,这件事最后就算是败露了,也还是有孙妃那个替罪羊,也轮不到自己来担心。 何皇后这么一想,心里更加踏实了,柔声对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看呢?” 第284章 绝妙的好主意 太后微微抿唇,狐疑的视线在法师与纪芙茵的身上来回扫动,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思索了半晌,才道:“既然这样的话,这个法子,哀家也是觉得可行的,至于要怎么安排人手,要如何巡逻……” 太后正凝眉思索着,法师又做出掐算的姿势,粗略一算,缓缓点头道:“太后娘娘不必太过劳心费力,那妖女在这三天之内,必定会想法子将那皇子勾引到床上,行那秽乱宫闱之事,地点么……” 法师又掐了掐指头,肯定道:“地点就在某个皇子的宫中,到时候,太后只需要多安排人手,按时去到几名皇子的宫中巡逻就是,只是太后娘娘需要小心的是,那妖女还擅长一些迷惑的妖术,极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潜入到了房间当中。” “所以,太后娘娘的人在巡逻的时候,一定要进到房间当中,仔细确认过之后,才可离开,这样也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了。” 太后边听边点头,“好,说的不错,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按照大师的主意来,哀家这次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妖女,竟然能够迷惑了哀家的孙儿!” 说罢,太后拂袖而去,一同离去的还有要跟太后一起安排巡逻一事的何皇后,今天好好的一场供奉,竟然变成了这样一出闹剧,等到散开的时候,好多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更有甚者,在看向纪芙茵的时候就已经是**裸的幸灾乐祸的神情了。 顾含谦低低地吐出一口气,拧眉看向纪芙茵,“你没事吧?” “多说了几句话而已,能有什么事,我在你心里什么时候那么娇弱了?”纪芙茵笑了笑,“走啊,不是说好了么,今晚要你小厨房里头的人备好了我爱吃的东西,沾了这么久,我还真有些饿了。” 虽然还有话想要问她,可是在这种地方,毕竟人多眼杂,要是说多了话,保不齐传到谁耳朵里面,又会曲解成其他的意思,平白无故地为她增添更多的麻烦。 同纪芙茵一路回去了自己的寝宫,顾含谦一路都没有再提之前的话,先前耽搁的时间有些久,现在的天色就已经有些灰蒙蒙了。 回到了寝宫当中,纪芙茵完全像是没事人一样,吃的踏踏实实,格外安稳,青梅脸上那略带惊惧的神情还没有全部散去,看着自家小姐安安稳稳吃东西的样子,神色顿时有些复杂。 都说当主子好,可她现在怎么觉得,当主子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好呢?尤其是像自己小姐这样,时时刻刻都要提防着别人来害自己,一整天下来,换做她的话,恐怕早就忍不住崩溃了吧…… 见纪芙茵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顾含谦才将一杯清茶递到她的手中,开口说道:“这一次是谁?” “什么是谁?”纪芙茵喝了口茶,吃得饱饱的身体顿时觉得通体舒畅。 顾含谦眉心微微一紧,“难道你相信那法师说的话?今天的事情,恐怕是一早就被什么人给计划好了的吧?” 纪芙茵捧着热茶,一双眼眸慵懒的眯起,等着顾含谦继续说下去。 “要不要我现在就把那法师抓来,严刑拷问一番,把那人给逼问出来?”顾含谦沉声道,话语当中隐隐夹杂着一丝压不住的怒意。 “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纪芙茵摇摇头,“太后娘娘对那法师是很信赖的,你如果贸贸然的把人给抓了来,太后必定也会插手这件事。” “你若是心急,把他给处死了,到时候难免太后不会怀疑,你是不是为了包庇我,才对法师做出了杀人灭口的事情。” 顾含谦微微颌首,“那我可以不杀了他,逼迫人招供的法子有千百种,我敢肯定他连两种都撑不过去。” “也不可以。”纪芙茵阻止道,“这样的话,就算他因为严刑逼供而招了,太后又会不会当真呢?” “只要他不死,再见到太后,他大可以将自己的供词说成是受不了你的刑讯逼供,迫于无奈,只能顺着你的意思来说,只为保命。到时候问题不但解决不了,反倒还会令太后对你大大改观,得不偿失。” 听她说完,顾含谦的眉心越蹙越紧,掌心也禁不住微微攥紧了起来,“有人是要针对你来下手,我却帮不到任何忙,芙茵,我——” “你想的实在太多了。”纪芙茵笑笑,一双柔荑轻柔地搭在他的手上,“谁说你帮不到我,如果我真的需要你来搭救,我怎么会不对你求救?只是现在这样的后宫争斗,你身为皇子,还是不要卷入进来的比较好。” “我自己可以解决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来为我分心,这段时间你还是……”纪芙茵正要说“你还是多关心一下昭明”,话到嘴边又被她给吞了回去。 关于昭明长公主的事情,顾含谦一次都没有同她提起过,说到昭明,难免就会令他想到那位长公主,在这种时候提起她来,纪芙茵总觉得有些不妥。 “什么?”顾含谦见她不说了,追问道。 “你还是多关心一下前朝的事情的好。”纪芙茵轻松地将话题给转开了,“前朝与后宫,看似是两个完全没有联系的地方,实际上却是紧密相联的。特别是六皇子,先前你除掉了他不少人,他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一提到赵洛之,顾含谦的神情微微变得严肃了起来。 顺着先前纪芙茵提供给他的那些人,他顺藤摸瓜的查了下去,才恍然间惊觉,赵洛之看似消沉了下去,实则早就已经在背后招兵买马,韬光养晦,只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来同自己决一高下了。 如果不是自己的人将这件事调查清楚了七八分,他还是不能相信,已经败落到现在这种地步的赵洛之,在地下竟然还有着如此庞大的势力…… 派人将纪芙茵送回琼华阁,有两名太监并没有跟着晴枫一同离开。纪芙茵问那二人道:“两位公公留下,可是还有什么事情么?” 这两名太监年纪并不大,但从眼神看来却是极有神的,走起路步履虎虎生风,一看就知道是有功夫在身的人。 那二人恭敬回道、:“回禀二小姐,奴才是奉了太子殿下的命令,近日就留在琼华阁里头,负责对二小姐的保护,也好以防万一。” 有莫离在暗处守护着,像其余的会功夫的人,琼华阁还真是不需要,纪芙茵正要拒绝,想了想,又对他们两个点点头,“既然是太子的一番美意,那这段时间可就要劳烦两位公公了。” 不让他正面插手这件事,总也要接受他其他方面对自己的帮助才成,否则的话,想必他也不能全心全意地在前朝同赵洛之一较高下。 这一夜眼看着就过去了,等到次日清晨一早,纪芙茵就醒了过来,像散步似的走出琼华阁一看,在这宫里负责守卫的人果真多了不少,去向几名皇子住处的人,更是比平时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看那些人脸上紧张的神情,纪芙茵有种想笑的感觉,这一场戏说白了就是冲着她来的,只是还真为难孙妃她们了,为了对付她,竟然要布下这样大一个局。 回去了琼华阁,纪芙茵完全无视外头增多了的那些人,仍旧像是平常一样,写写字,逗逗莫欺,喝喝茶,半分紧张的感觉都不曾有。 眼看着两天的时间就过去了,第三天也马上就要结束了,还没有抓出妖女的众人,看起来都像是浮躁了许多,大有不把那妖女抓出来誓不罢休的架势。 坐在窗下,纪芙茵懒懒地打着扇,借着烛光,看着花盆里头一枝结满了花骨朵的树枝,懒洋洋道:“落玉,我要的茶怎么还没来?” “这就来了小姐,青梅刚刚已经去煮了。”落玉向门口的位置扫了一眼,低低的咦了一声,“多公公?” 出现在门前的人,正是先前顾含谦派来的那两名公公其中之一,多公公。 “落玉姑娘。”多公公的手里捧着一盏香茶,同她笑了笑,“青梅姑娘刚刚从厨房出来的时候,说是身体有些不适,我瞧见了就顺路帮她把茶送了过来。” “劳烦多公公了。”落玉一边笑着接过来,一边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了那茶水,有些抱歉地对多公公笑了笑,“多公公你可别多心,这几天不同以往,凡事都要小心些好,小姐这几天入口的东西,不管是谁拿来的,我都要这样检查过呢。” 多公公笑道:“落玉姑娘说笑了,小心些总是没错的。这样检查过也好,万一要是有什么,也不能冤枉了谁不是?哟,瞧我这张嘴,咱们二小姐必定大吉大利,绝对不会有什么的。” “多公公夸张了些,咱们小姐向来宅心仁厚,不会因为一句冒失的话就生了谁的气的。”将那银针抽出来,上面仍旧是亮白的颜色,落玉笑着同他福了福身子,“多谢多公公了,我现在就将这茶端给小姐去。” 见落玉回去了里面的房间,多公公也转过了身去,看着门外一闪而过的黑影,唇角跳起了一丝意味不明地浅笑…… 第285章 怪异的迷药 落玉端着那茶盏进去了房间,纪芙茵见她来,问道:“青梅呢?” “回小姐,这茶是多公公帮忙端来的,多公公说他从小厨房来的时候,正巧遇到了青梅,说青梅有些不舒服,就劳烦他把这茶给小姐顺手送来了。” “那你看见青梅了没有?” “这奴婢倒是没有看见,奴婢想着,青梅约莫是自己回房间歇着去了吧。”落玉将那茶轻轻放下来,笑道,“小姐放心,青梅的身子向来都瓷实着呢,最多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罢了。” 纪芙茵点点头,端起了那杯茶。 就在她正同落玉闲聊的时候,在琼华阁最角落的下人房里,青梅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如果不是从胸口的起伏来看,她简直就像是死过去了一般。 有两个人将青梅抬到了床上,扯来被子,将她盖了起来,冷不丁看上去,她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等这一切都做好,左边的人开了口,“这药真的不会有问题吧?” 右边的人笑了笑,“放心就成,皇后娘娘已经说过了,这迷药喂下去,从外表上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等她醒过来之后,也是什么都不会记得的。” “嗯,那就好,千两黄金虽然诱惑的很,但咱们兄弟两个也不能为了那千两黄金就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左边的人甩了甩袖子,“走吧,今天是最后一夜了,咱们也该去准别把正主弄到手了。” 右边的人点点头,伏在房门上听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有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溜了出去。 琼华阁正殿之内,落玉看着纪芙茵凝视着那盏茶出神了好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小姐怎么不喝?” “把沅神医给我的那根簪子拿来。”纪芙茵说道。 “小姐是怀疑这茶水里面被人给动了手脚?”落玉低呼一声,“可是小姐,这茶除了青梅,就只经过了多公公的手,多公公他可是……太子的人啊。” “管他是谁的,总之都不是我的人,除了你跟青梅两个,其他人我还是提防着些的好。”纪芙茵笑了笑。 多公公是顾含谦的人不错,可顾含谦认回这个太子的身份才多久?多公公与严公公两个,年纪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宫里面的老人了,在顺从太子之前,谁知道他们两个到底是谁的人? 从梳妆台里头找出了那根玉簪,落玉将它交到纪芙茵的手里,那是一根通体莹白的簪子,唯一的装饰就是在簪子的尾部,雕刻成了一朵牡丹的形状。 纪芙茵将它拿在手里头,轻轻握住簪子的尾部,将簪子的尖端插到了茶水当中,那簪子一触及到茶水,立即有一道黄色的线沿着簪子的尖端直直地爬了上去,将那牡丹也染成了昏黄的颜色。 落玉低低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这,这怎么会?!这茶水被人给动了手脚,多公公他……?” “不是毒。”纪芙茵将那簪子从茶水当中提起来,把上面沾到的水滴弹了个干净,“花儿变成的是黄色,没有致命的东西,只是迷药罢了。” 这簪子会伴随着接触到的东西的药性,从而将尾部的花朵染成不一样的颜色,看似十分有用的东西,却有一个相当之大的弊端,这簪子最多只能用三次,三次用过之后,就只能变成一只普通的白玉簪子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刚才,落玉一听到纪芙茵要用它来检验茶水的时候,会觉得有些可惜了,她以为多公公是太子派来的人,对太子忠心的人,那对她们小姐也一定是衷心的,没想到…… “喝不得,小姐!”落玉正惊讶呢,见到纪芙茵端起那茶送到嘴边,她心头一慌,冷汗都流了全身,连忙惊呼一声,险些探出手去将那茶给打翻。 “小姐,你明知道这茶水被人加了迷药,怎么还要喝?万一有什么事的话,奴婢可要如何是好?!” “我要是不喝,怎么能让他们安心踏实的进行下一步呢?”纪芙茵冲她笑笑,“你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迷药的种类也是不一样的,喝下去之后,人会有反应也不一样,在没确定这迷药喝下去会有什么反应的情况下,与其冒着露马脚的风险假装昏迷,倒不如干脆真的喝下去。 不真的跳进这个圈套里面,她怎么会知道她们到底是想要用什么法子来整倒她呢?这次对她来说,看起来的确很是危险,但也是一个绝妙的好机会,她大可以利用这次的机会,来个反戈一击…… 将那茶盏凑到嘴边,纪芙茵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等没人的时候记得把我弄醒。” 听到她这么说,落玉听得不是很仔细,下意识地问道:“小姐刚刚说什么?奴婢没有听清。” “没什么,你今天只要跟平常一样就可以了。只不过……万一你半夜要是醒来的话,若是看见我不见了,千万别急着声张,就当作我还在。”纪芙茵抬眼看着她,“你只要记得这个就可以了。” “是,小姐,奴婢记下了。”落玉点头应承道,眼神却在纪芙茵喝下那盏茶的时候,将整个房间都给打量了一遍。 小姐刚才那句话,到底是在对谁说的?现在房间里面她只能看到她们两个……难道小姐是在对什么她看不见的东西讲话?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落玉的身上立即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鸡皮疙瘩,凉飕飕的寒意瞬间遍布了全身。 一盏茶喝完,纪芙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笑起来有些无力了似的,“这里头的迷药可真是有意思……如果不是事先知道,搞不好连我都不会怀疑这里头被放了东西。” 别的迷药都是一被喝下去之后,立即就会晕倒过去,可这药却像是有着极强的催眠作用,喝完之后,那困意是一点点的侵袭上来的。 床铺早就已经被落玉给收拾好了,纪芙茵躺上去,眼皮沉沉欲坠,在阖上眼睛之前,还不忘了提醒落玉一句,“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 听到落玉又应承了下来,她这才闭上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连琼华阁外头那纷杂的脚步声都已经安静了不少,这时,窗户忽然被什么人从外面给悄悄地推开了一丝…… 听到里面什么响动,外面的人立即跳了起来,找到了歪在一旁贵妃榻上睡着的落玉,将手里的帕子蒙在了她的脸上,在察觉到有人的时候,落玉猛地一挣扎,但当那帕子彻底捂住她的口鼻之后,她睁开的眼睛又有些无力地阖上了。 多公公对着晕倒过去的落玉干巴巴地笑了笑,“对不住了,落玉姑娘,都是各司其主,你也别怪我们兄弟两个。” 严公公将落玉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冲着里面的方向一努下巴,“走,是时候把这位二小姐送去言泉宫了。” 两个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掏出一根针,对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扎,床上的人也丝毫没有反应,严公公点点头,“那茶,看来她是喝下去了。” 多公公将纪芙茵从床上给拖了起来,“别愣着了,快给她把衣裳套上去,要是晚了,咱们两个人可没处交代去。” 严公公手脚麻利地从背后带着的包袱里面,抖出了一身衣裳和一套鞋帽,是宫里最常见的小太监的服饰,两个人七手八脚地把衣裳给纪芙茵套上去,帽子压得低低的,头又是微微垂下来的,远远一看,谁都认不出纪芙茵原本的样子来。 “成了,咱们走吧。”多公公同严公公两个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按照孙妃娘娘给咱们的路线走,应当是碰不到什么人的,万一要是碰见了谁,这么一打扮,咱们就说是送个喝多了的兄弟回去,旁人也起不了疑心。” 一路上,果真是没有什么人看见的,多公公两个人一路很顺利地就把纪芙茵给送去了言泉宫,孙妃早早地就在里面等着了,一见到人来,连忙让他们进来,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外头有没有什么人跟着,这才放心地的命人关好了言泉宫的门。 将人给放到地上,多公公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孙妃娘娘,先前那法师说的可是在皇子的宫殿,现在可是在娘娘的言泉宫,到时候如果太后娘娘她们起了疑心怎么办?” 孙妃阴冷一笑,“你们两个在宫里的时间毕竟不如本宫久,对这言泉宫的传闻,大概是不知道的,在很久之前,这言泉宫也是皇子住的地方,但却邪门的很,每个住进来的皇子,都会变得体制虚弱,轻的则神思恍惚,重的则是大病一场。” “如果不是因为这,这地方,又怎么会成功本宫现在的住处?”孙妃自嘲似的笑了笑,眼底浮起一抹不甘心的森冷寒意,看了看他们两个,又道,“六皇子那边也该来了,你们两个现在就回去吧,允诺给你们的好处,事后皇后会一文不少的给你们。” 第286章 一箭双雕的反击 “奴才谢过孙妃娘娘。” 一想到快要到手的黄金,多公公两个人的脸上就露出了一抹兴奋的笑,与孙妃道别之后,又沿着原来的路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去了琼华阁。 孙妃看着地上昏睡的纪芙茵,抬脚在她的身上轻轻踢了踢,神色冰冷。 “其实说起来,你与本宫还真的是无冤无仇,可你错就错在不该阻拦了本宫侄女的前程,不管是现在的太子妃还是将来的皇后,都只能有一个人,所以你也别怪本宫。” 说完这几句阴森森的话,孙妃像是不想要跟她待在一处,转身走出了偏殿的房间,按照约定的时间,这个时候,赵洛之也该把人给带来了。 就在孙妃一离开房间之后,莫离立即从房梁上面跃了下来,迅速地将一粒药丸塞到了纪芙茵的嘴里,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竹筒,拔开塞子,将里面的水灌到了她的口中。 就在药丸被冲下去之后,纪芙茵悠悠地醒转了过来,打了个呵欠,只是眼中再也没有先前的迷迷糊糊了。 “这是在哪里?”纪芙茵问道,“看起来不太像是十三殿下的地方啊。” “是言泉宫。”莫离回道,“十三皇子的人没那么容易买通,更何况,负责守卫几个皇子的地方的那些人,基本都是太后的人手,要动手脚没那么容易。” 纪芙茵轻轻嗤笑了一声,“又是孙妃,还真是样样事都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说等一下会被送来的人会是谁?” “一定是十三殿下,这连猜都不必猜。”纪芙茵肯定道。 把人从外面带进去不容易,但是想要把人从里面带出来可就没那么难了,否则的话,自己也不会如此简单就能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这次同法师口中“不贞妖女”扯上关系的皇子,将来不说是一落千丈,也再也不会得到什么重用了,最好的下场顶多也就是会被封一个富贵闲散王爷,这可是赵洛之除去隐藏敌手的一个大好时机。 放眼望去,十一皇子赵念安对皇位原本就不怎么感兴趣,又有一身的好功夫,想要对他的下手的话可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而其他的那些皇子又是糊不上墙的烂泥,赵洛之从来都没有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可赵寒逸,可就不一样了。 先前的赵寒逸,除了因为中毒,身体很是不好的缘故,不管是文韬还是武略,样样都不会输给赵洛之,现在眼看着赵寒逸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赵洛之难保不会联想到先前他也想要争夺帝位的事情。 更何况,赵寒逸的身上,半点功夫都没有,身体又略显孱弱,对他下手,无疑是一个风险最小,但是又能带给他最大收获的选择了。 这些人,真是不把自己逼到死路就绝不甘心啊……纪芙茵唇角微微挑起,一抹阴冷的笑意浮上了她的眼底。 按照她对赵洛之的了解,像今天这样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事情,他十有**会亲自来做,也就是说,他等一下也会来到这言泉宫…… 赵洛之……孙妃……纪芙茵搞的眼睛眨了眨,满意地微微眯了起来,他们想要把她同赵寒逸置于死地,那也就别怪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这一次,她要来个一箭双雕的报复! “听好,莫离,等一下你就按照我说的来做……”纪芙茵压低声音,眼睛转了转,将自己脑中冒出来的计谋,低声而迅速地对莫离讲了一遍,“就这么做。” 莫离听罢,眉心紧了紧,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个法子还真是有够……” “毒辣?”见他没有说完,纪芙茵笑着开了口,“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我也只是将她们如何对待我的手段,一一都给还回去罢了。” 莫离摇头,眉梢高高地挑了起来,“这哪里是毒辣,小丫头,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还就是喜欢你这一点。不过你也有够心宽,竟然真的就放心,他们绝对不会对你的那两个丫头下手。” 纪芙茵笑了笑,“他们的目的只在于我,多余的事情他们不会蠢到去浪费力气的,更何况,如果我的贴身丫鬟出了事,到时候太后也难保不会怀疑是什么人想要陷害我,她们怎么可能会愿意露出那么明显的马脚?” 莫离点点头,“小丫头你猜的不错,那两个人也都是被人给用了药,最多昏迷上一晚,绝不可能有什么性命之忧的。” 两个人正说着,莫离耳朵一抖,“有人来了。” 纪芙茵目光一凛,对着他点点头,“去吧,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千万别露了马脚。” 莫离头一点,身影立即消失在了房间当中。 纪芙茵只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一点点的近了,最终,停在了自己的房门前,平躺回原来的位置,重新闭上眼睛,竭力地控制住自己的心跳声,静静地等他们靠近过来。 就那几个人向这个移动的时候,她听到了赵洛之的声音。 “催情药我已经给他灌下去了,再过个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差不多就可以了。” 孙妃点了点头,“那等一下,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再去将太后的人引过来。” 两个人一边说着一边靠近床铺的位置,就在突然之间,只听极其迅速地嗵嗵三声闷响,房间里头再一次变得悄无声息。 纪芙茵翻身坐起,只见莫离的手里正将赵寒逸给拎的稳稳的,地上已经晕倒了三个人。 “他怎么样了?”纪芙茵眉心一紧,赵寒逸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妙,那种难以言喻的潮红已经在他的脸上开始越来越多,他的眉心紧紧地皱在一起,身子开始渐渐地不安地扭动了起来。 赵洛之还真是有够心狠,赵寒逸还在昏迷当中,对这催情剂的反应就已经这么大了,这一次如果他的阴谋成功了,就算是太后不会对他做出什么样的惩罚,恐怕这些过量的催情剂,也会将赵寒逸原本就不怎么健硕的身子给掏空。 莫离抖了抖袖口,掌心里头多了一只小瓷瓶,拔开塞子,他安抚纪芙茵道:“放心好了,沅小哥先前给了我不少的药,说只要是人没死,就一定能管用。” 将药灌进了赵寒逸的口中,赵寒逸脸上那痛苦的神情开始渐渐散去,最终,满头大汗的他清醒了过来,看看这周遭的一切,先是茫然了一小会儿,随即露出一丝苦笑,“怎么又是我?” 纪芙茵也有些无奈,“还是先别说这个了,咱们还是先想法子离开的好。” “至于他们几个……”纪芙茵冷笑一声,“为免污了十三殿下的眼睛,你还是站得远一点的好。” 赵寒逸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什么,可对着地上的人看了几眼,又把原来那话给吞了回去,站到了门旁的位置,房间里头黑漆漆的一团,倒是也看不清什么了。 他原来还想要替赵洛之求情一下,但是一想到曾经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有最近这些事情,他立刻就把那些想要求情的话给吞了回去。虽说他对赵洛之,在心里多多少少还有一分手足之情,但对方既然做出了如此绝情的事情,那他也没什么必要再来同情他了。 对着那三个人看了几眼,一丝诡异的冷笑爬上了纪芙茵的眉梢,手指对着这三个人点了点,“他们三个,都给我扒光了衣裳,丢到床上去。” “三个?”莫离明白过来之后,忍不住失笑,“小丫头,真是看不出来,你还真是……” 先前由于要将赵洛之认在孙妃的膝下,赵洛之同孙妃之间,走动的多少也要比其他的皇子勤许多,孙妃曾经虽然贵为皇后,但是不怎么受宠的事情,却是宫里人尽皆知的。 一个不受宠,却正值风韵犹存年纪的皇后,与正当青春年华,英俊健硕的养子之间,会发生点什么风流韵事,也实在不能算是什么稀罕的事情。 而且,孙妃现在还怀有身孕,如果**裸地同赵洛之出现在同一张床上,想必这宫里关于她腹中胎儿身世的猜测,一定会闹得沸反盈天。胆敢给帝君带绿帽子的妃嫔,可是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至于赵洛之的这名近卫……纪芙茵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跟着遭殃,也实在算不得无辜。身为赵洛之的爪牙,他什么事没有参与进去?现在让他陪着他的主子一起去送死,也算是满足了他做一个忠仆的诚意了。 将那三个人剥光,一起丢到床上,再放下帷幔,莫离轻轻拍了拍手,“好了,小丫头,现在要怎么做?” “现在么……”纪芙茵轻轻笑了笑,冷眼扫了一眼帷幔后面那影影绰绰的三人的身影,笑得很是无辜的模样,“有此等秽乱宫闱之事发生在言泉宫,我们怎么可以不想办法通知给皇后与太后娘娘呢?” 说罢,纪芙茵又侧过身,看向赵寒逸,“至于十三殿下,今晚可能又要连累你休息不宁了。” 第287章 侥幸逃脱的贱人 赵寒逸一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芙茵,难道还要我泡澡一整晚?” 泡澡一整晚对于他来说,不算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是要再被人给刻意参观一回,向来品性高洁的赵寒逸,可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 纪芙茵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脸上带着些微的歉意,“上次我也实在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的,这次不会了,这一回只是要劳烦十三殿下等一下去到十一殿下那。” 现在赵寒逸的住处,一定会有赵洛之的人在盯着,如果现在就让赵寒逸给回去,让他们察觉到不对劲的话,恐怕自己今晚的计划可就要功亏一篑了。 “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赵寒逸看了看外面,“现在外面一定戒备森严,我们两个要怎么离开?” 莫离立即笑了起来,同他道:“这点就不需要你来担心了,上次怎么送你从琼华阁离开的,这次我就怎么让你们两个从这里离开。” 说着,莫离就推开了后面的窗子,冲他们两个招手,等他们两个站过去之后,莫离一手提着一个,立即轻轻松松跃上了房梁,又找到了一处没有人的地方跳了下去。 等在地面上落稳之后,看着不远处在言泉宫附近走来走去的侍卫们,纪芙茵示意赵寒逸躲在角落,对着莫离点点头,“可以了。” 莫离心领神会,身形一闪,就在还没有人看清的时候, 那几只燃烧着的火把就齐刷刷地灭掉了,挂在门上的灯笼也不知怎么,里面的火光忽然就熄灭了。 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纪芙茵放声大喊道:“不好啦!不好啦!有人——有人闯进了言泉宫偏殿!来人啊!快来人啊!” 这一声喊过之后,那些还在忙着取火的侍卫们愣了一下,随即立即分成了两拨人,人多的一群立即冲进了言泉宫,剩下的则兵分几路,跑去通知上头的人去了。 莫离看着那些冲进去的人,对纪芙茵笑了笑,“今晚可是有看头了,来,我还是先送你们回去,等下人一多,难保不会被谁给看到。” 莫离点点头,赵寒逸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子又被莫离给提了起来,飞速地跳跃在一栋栋的房梁之上,眨眼之间,就到了赵念安的寝宫外。 从墙上跳下来,纪芙茵对他说道:“劳烦十三殿下了。” “无妨。”被人拎着在屋顶跳来跳去半天的赵寒逸,脸色微微有些发白,对着纪芙茵摆了摆手,苦笑道,“不然的话,今晚我也是睡不着的了,去找十一皇兄下下棋也是不错的。” 说罢,同纪芙茵道别之后,赵寒逸就向赵念安寝宫的方向走了过去。 回去了琼华阁,纪芙茵将解药灌进了落玉的口中,醒来的落玉第一眼看到眼前一身太监打扮的纪芙茵,险些尖叫出来,幸好被纪芙茵给捂住了嘴巴。 “嘘,看仔细些,是我。” 落玉流了一身的冷汗,摸了摸自己唇角的水珠,狐疑道,“小姐,发生了什么?” “快醒醒吧。”纪芙茵对她笑了笑,“等一下可是有好戏看,早些准备一下,等会儿这宫里估计就热闹起来了。” 落玉仍是一脸的狐疑,但是听到小姐这么说,她也就顺从地起身来,替纪芙茵换下了那一身太监的装束,拿着那一身小太监的衣裳,落玉问道:“小姐,这些要怎么处理?” “去小厨房烧了吧,顺道给我做碗简单的汤来。”纪芙茵漫不经心道,刚才折腾了那一会儿,她还真有些饿了,现在吃些东西暖暖肚子,等一下也好有精力去看那一场由自己一手导演的好戏。 可是,令纪芙茵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她刚刚从言泉宫离开的时候,赵洛之就已经悠悠醒转了过来。 她让莫离把进到房间的人都给打晕,但是力度一定不要太大,否则一旦留下了明显的痕迹,到时候说不定会多生出一些事端来。 但是莫离不同常人,他一出手,就一定是极重的,还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如何克制力度,这一克制,未免就有些克制过头了,孙妃同赵洛之的近卫杜宁虽然彻底晕了过去,但他却很快就醒过来了。 赵洛之在醒来之后,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愣怔,过了一小会儿眼睛才适应了这黑暗,当他看到眼前的一幕之后,顿时有冷汗沿着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他无论如何都有些想不通,先前的一切明明就是万无一失,现在应该是他同孙妃,带领太后的人来才是,怎么现在,却变成他们三个赤条条地躺在这里了?! 外头喧哗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有人开始用力地拍门了起来,赵洛之只觉得像是有一盆冰水将自己从头浇到了脚。现在的这一幕若是让旁人给看见了,自己就算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敢对父皇的妃嫔下手,就算只是一名不得宠的妃嫔,到时候自己也会……赵洛之瞬间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一双眼睛几乎要被自己的怒火给烧穿了——纪芙茵,这一定又是她的主意,一定又是她想法,把自己给弄成了现在这个地步! 赵洛之的拳头捏的咯咯作响,心里头除了熊熊怒火,还有浓烈的不甘,他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皇子,论计谋,他敢说自己从来都不曾输给谁!可是现在却一次次的被那个女人给玩弄于股掌之间,不只如此—— 现在,她更是将自己给设计推到了悬崖边缘!等外头的人一冲进来,自己与后宫妃嫔通奸的罪名可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他还没有夺到大业,怎么能就这样毁在这个地方! 强迫自己冷静下,赵洛之看着还在昏死的杜宁,眼中透出一丝狠辣的冷光,好杜宁,既然你对我从来都是忠心耿耿的,那么现在,你也就再为我奉献出一点你的忠心,替我去死吧! 就在外面传来“太后驾到”的声音之时,赵洛之已经飞快地抄起了散落在床上的,自己所有的衣裳,就在房门被人给用力撞开的一瞬间,赵洛之已经从窗子跳了出去…… 热热的一碗甜汤喝下去,纪芙茵只觉得浑身都变得暖洋洋的,调羹刚一放下,还不等喝几口茶漱漱口,外头就变得喧闹了起来。 “落玉,出去悄悄是怎么回事。”纪芙茵搁下手里的茶碗,将落玉给打发了出去。 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如果不让落玉出去问问,她又怎么有借口出去,去看一下那场好戏呢? 从琼华阁离开了不一会儿,落玉就回来了,同纪芙茵道:“小姐,外头都已经喧闹开了,说是法师口中的不贞妖女,已经现出了原型,太后正在连夜审问呢,还有好些妃嫔都已经过去凑热闹了!” 纪芙茵笑了笑,站起身,抚了抚鬓间那个随意弯成的发髻,“既然别人都已经过去看热闹了,那咱们也去看一看吧。” 一路上都在有人赶去言泉宫的位置,这宫里平时看似死气沉沉,谁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在暗地里消息流动的速度,却是比什么都要快的,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各个宫里的人都会知道的清清楚楚。 走在路上,两名窃窃私语的妃嫔正巧从她的身边走过,偏巧她们两个人的对话就让她给听了个清清楚楚。 “真是怪事,法师说的不是年轻女子么,怎么竟然会是孙妃?” “孙妃也不算什么,真要是认真算起来,她也不是什么年长的女人,法师说是一名年轻的女子,勉强也算是吧,只是另外那人却实在让人有些……” “就是说啊,法师明明说对方应该是皇子的,结果却是一名侍卫,听说现在两个人已经被太后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太后迟迟不发落,就是要等着咱们都去了,给咱们立个规矩呢。” 听到这二人的对话,纪芙茵的眉心一紧,脚步一顿,两个人……?被她丢去床上的,明明应该是三个人才对啊,而且,听她们说对方是一名侍卫,那应当就是赵洛之的近卫杜宁了,可是……赵洛之人去了哪里? “小姐怎么了?”见她神色有异,落玉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们快些去吧。”纪芙茵淡淡道,“去的晚了,可就看不到好戏了。” 说着,纪芙茵就加快了脚步,赵洛之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在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要亲自过去看一看的好。 等到了言泉宫,原本就不大的院子里面已经站满了人,为首的座椅上,太后紧抿双唇,面色冷峻,怒气冲冲地盯着被五花大绑,跪在自己面前的两个人。 不用走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纪芙茵的心里就微微地沉了一沉,跪在太后面前的,果然就只有两个人,赵洛之并不在里面。 就在她正要进去的时候,一个低低的愠怒的声音,忽然间像是鬼魅一般的从她的身后传了过来,“这深更半夜的,纪二小姐的精神看起来还真是不错。” 第288章 主仆翻脸 听到这声音,纪芙茵的脚步顿住了,神态之间似笑非笑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对方几眼,恭维道:“比不得六殿下精神好,都已经这么晚了,六殿下怎么还穿着白天穿过的衣裳?” “这么皱巴巴的衣服穿在身上,六殿下,伺候您的人看来可是没有尽力当差啊。”纪芙茵微笑着,眼睛里面夹杂了一丝嘲讽的意味。 刚才从言泉宫逃出来的时候,赵洛之匆匆忙忙地找了个角落,手忙脚乱地把衣服给穿了回去,但是没有了平时专人的打理,衣裳看起来皱褶遍布不说,头发也有些凌乱,一张英武的脸上此刻起来,竟然带着一丝平时见不到的狼狈。 “听到外头有消息,我才急急忙忙地起来,一时着急,所以难免仪容有些没能注意到,倒是你,这么晚了从床上爬起来,竟然还能收拾的这么熨帖。”赵洛之看着她,一双眼睛在黑暗当中闪着气急败坏的怨光,声音咬牙切齿。 能够看到赵洛之气急败坏的模样,向来都是纪芙茵的一大消遣,当即对着他微微一笑,“六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芙茵是女子,女子天性就是整洁爱美的,不信六殿下大可以进去看看,来了的娘娘们,是不是个个都衣冠楚楚。” 说罢,纪芙茵转身就要进去,不料却手腕却被人给一把握住。 “六殿下,宫中人多眼杂,六殿下如果想要丢开名声不要了,我却还是要的,还请六殿下放开手。”纪芙茵眸光一闪,冷冰冰地凝视着赵洛之,手腕上传来的剧痛令她有些吃不消,但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平静的模样。 赵洛之的一双眼睛像是被泡在在冰水当中,视线所及之处,都透着一股子彻骨的寒意,他的声音压低到不能再低,“纪芙茵,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你动的手脚!” 芙茵凉凉一笑,带着三分讥讽地看向赵洛之,两世了,两世再见到这个男人,两世完全不同的生活轨迹,但这个男人的想法,竟然还是从来都没有变过,永远都是那么的唯我独尊。 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他永远都会在第一时间之内,把责任推卸到其他人的头上,说起来这还真是有点可笑。 “六殿下。”纪芙茵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与挑衅,“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今天的事情,可是你们先走出的第一步。” 在赵洛之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迅速地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对准赵洛之的手腕就扎了下去,只见赵洛之闷声一声,由于手背受到了刺痛,下意识地松开了纪芙茵的手。 “你竟敢刺伤我?”赵洛之咬着牙,看着手背上渗出的那一点红珠,一双眼睛像是快要到疯狂边缘的饿狼一般,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子。 慢悠悠地将发簪插回到头上,纪芙茵道:“如果六殿下刚才松开手的话,我也就不用这么做了,不是么?” 纪芙茵冷冷扫了赵洛之一眼,“什么叫做是我动的手脚?有人要害我,难道我只能任人宰割,稍微还以颜色就叫做动手脚?六殿下,你当习惯了刀俎,也是时候来尝尝做鱼肉的滋味了吧。” “果然是你——” “六殿下这么气恼是为什么?你的计谋,连我一个小女子都斗不过,有时间在这里同我翻脸发脾气,倒不如回去好好跟你手下的谋士们学一学,如何才能叫做有脑子,至少下一次,逃跑的时候就不需要这么难看了。” 她句句话里都带着嘲讽,赵洛之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要气炸了,眼前的女子轻轻拂了拂衣袖,最后丢给自己一个极其冰冷不屑的目光,转身就进了言泉宫。 这时候,后宫的人也来的差不多了,除了几名上了年纪,已经不爱凑热闹的太妃,其余的妃嫔基本上都已经来齐了,何皇后也陪站在太后的身边,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脸色很是有几分难看。 当她的视线看到衣冠楚楚,好端端的走进来的纪芙茵时,何皇后的脸色更加像是看见了鬼一般,再看看地上跪着的那二人,何皇后的脸色一时间有种说不出的难看复杂。 孙妃与杜宁跪在地上,两个人的头都是低垂着的,从侧前方看过去,这二人的神情虽然各不相同,但都是精彩的很。 孙妃一脸的面如死灰,像是已经看破生死一般,面无表情,只有当她的视线偶尔掠过自己的腹部时,那像是一潭死水的眼神当中才会流露出几分不舍与牵挂。 至于那杜宁,脸上全都是惶恐到了极点的神情,一双眼睛很是不安地扫来扫去,嘴唇也不安的蠕动着,脸上除了惊恐,还有着许多的茫然,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与血迹,像是被什么人用力了掌掴了几巴掌似的。 赵洛之跟在纪芙茵的身后走了进来,当杜宁一看到赵洛之的时候,眼睛里面顿时迸射出了一丝希冀,他自认为自己出生入死跟在赵洛之身边这么多年,他一定会感念旧日主仆情谊,说什么都会来保下自己的。 可就当他正要同赵洛之开口求救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主子已经黑了脸,面色阴沉的可怕,几大步走到他的面前,飞起一脚,对准他的心口就是重重的一踢! 赵洛之自幼习武,这一脚根本就不是猝不及防的杜宁能够忍受得住的,当即就一口血喷了出来,诧异地看着赵洛之,“殿下——?” “给我住口!”赵洛之整个人的身上都像是燃烧着怒火一般,一双眼睛几乎要瞪出自己的眼眶之外,又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身上,“狗奴才,我自问待你不薄,你竟然敢背着我做出如此不知廉耻之事!” 杜宁一怔,胸口火辣辣的痛感窜变了全身,今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还在茫然当中,但有一点,仅凭他这么多年同赵洛之在一起的默契,就能够让他在瞬间理解过来,自己的主子,这是在暗示他认下同孙妃通奸的罪名! 杜宁刚才还充满希冀的眼神,在此刻渐渐黯了下去,甚至,似乎还衍生出了一丝别的什么。 纪芙茵的唇角微微挑起一丝冷笑,赵洛之为人太过算计,只是算计来算计去,却在关键时刻没把忍心给算进去。 像杜宁这样的人,他可以为了赵洛之出生入死,如果面前有一杯毒酒,必须要他在赵洛之二人当中的一个喝下去,他也会毫不犹豫选择自己,替赵洛之喝下那杯毒酒。 但像这样的人,就算再怎么视死如归,也还是有触碰不得的地方,他可以为了赵洛之去死,但是却绝不能忍受,受到这样的冤屈侮辱,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去死。而且现在让他这样去死的人,还是他先前无比效忠的赵洛之! 杜宁的嘴唇翁动了几下,眼中忽然满是失望,“殿下,今晚的事情——” 看到他的表情变成这个样子,赵洛之心头一寒,眸中顿时杀机毕露,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想要杀人灭口肯定是不成的,于是他便飞起一脚,重重地揣在了杜宁的嘴上—— 只听杜宁一声闷哼,之后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整个人的身子都开始蜷缩在地上,不停地颤抖着,他的一口牙都已经被赵洛之给踢碎了,满嘴的鲜血淋漓,舌头也被牙齿给咬破刺伤,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还敢大胆狡辩!真是枉费我平时对你的好,你竟然就这样来报答我,如果不是今天被人抓住,你还会欺瞒我多久?!”赵洛之怒不可遏,回过身跪在太后的面前,“皇祖母,此人是孙儿的属下,做出这种丑事,也跟孙儿管教不力有关,请皇祖母重重责罚!” 对于这穿着不太一样的侍卫,太后先前还没有注意过,只以为是宫里头随便的哪个侍卫,现在听到是赵洛之的人,脸上顿时露出一丝不悦。 皇子的近卫与妃嫔通奸,还被人给捉奸在床,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皇家的颜面岂不是要丢尽了?!太后压了一肚子的怒火,只是这火气却始终没有办法对着赵洛之发泄出来。 近卫通奸,又不关他的事情,就算她有着再大的怒火,也该找对对象才是。 “你先起来吧,虽然他是你的人,但你也并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哀家怎么会罚你。”太后板着脸,脸上阴沉沉的,像是随时都会有一场暴风雨来临。 说好要抓出那个不贞妖女,没想到抓着抓着,竟然抓出了这么一桩风流韵事!太后一阵急火攻心,竟然咳嗽了起来。 何皇后连忙替太后轻轻捶打着后背,瞥了一眼满脸是血的杜宁,在太后耳边柔声说道:“太后娘娘,孙妃妹妹要如何处置,还需要从长计议。只是现在已经捉奸在床了,未免夜长梦多,这侍卫还是先处置了吧。” 一听说处置两个字,杜宁忽然像是疯了一样地抬起头来,用含混不清的声音疯狂地嘶喊了起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属下是被冤枉的,属下是被冤枉的!” 第289章 攻破流言 何皇后听他又开了口,视线当中寒光一闪,当然,她并不是那么好心,想要保下赵洛之,而是事实逼迫她不得不这么做。 她现在已经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皇后之位,至于将来的帝位之争,到底是太子赢还是赵洛之能够拔得头筹,她可是一点也不关心的,只是现在,如果她不能想法子赶紧让这侍卫闭嘴,一不小心让他把赵洛之给牵扯出来的话…… 妃嫔通奸,可是不小的罪名,太后想必一定会不遗余力地调查这件事,如果赵洛之被咬了出来,自己先前连同孙妙琼所做的那些事,保不齐也会一并被拉扯出来。 “一派胡言乱语!你哪里冤枉了?本宫可是亲眼看见你们两个——难道你是要说,是本宫眼瞎了不成!?” “皇后。”太后面无表情地止住了何皇后的话,“让他说。” 何皇后动作微微一僵,却也不能反驳太后的话,只能站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一双凤目狠厉地看向杜宁。 杜宁痛到浑身哆嗦着,去仍是顽强的开了口,“太后娘娘,今晚的事情是六殿下所为,与属下无关,与属下无关啊!是六殿下他,想要利用法师的占卜,来陷害纪二小姐——” “一派胡言!”赵洛之额角青筋暴突,他没想到,已经语无伦次了的杜宁,竟然还会a把这些话给说出来,他眼角的余光下意识地扫了太后一眼,如果太后真的把他看似胡言乱语的话上了心…… 何皇后的眼睛转了转,像是带着刀锋一般,狠狠的剜了一眼纪芙茵,眼底忽然精光一闪,将自己满肚子的窝火收了回来,对着杜宁冷笑一声。 “太后娘娘,臣妾看这人怕是被吓得疯癫了,什么胡言乱语的话都敢往外说了。”何皇后冷笑道,“还说什么是六皇子想要对纪二小姐下手,先不说这话到底是有多可笑,他口口声声的说是不管自己的事,可太后娘娘您可别忘了——” “这侍卫同孙妃两个人**裸地抱在床上的时候,我们可是都亲眼看到了的!臣妾只只知道抓贼抓脏,捉奸在床,证据都已经这么明显了,他却还是硬要狡辩不说,还一定要拉自己的主子下水,太后娘娘,此人看来绝非善类啊。” 轻轻叹了一口气,何皇后又道:“虽说六皇子同本宫并没有什么交情,但本宫也不能不说句公道话,六皇子这次,想必就是让这个不争气的奴才给拖累了,太后娘娘可一定要明鉴啊。” “属下没有!属下没有啊太后娘娘!”杜宁已经在疼痛与惊恐当中彻底没了理智,撕心裂肺地吼道,“是六殿下搞的鬼!是六殿下给十三殿下下了春药,又把他同纪二小姐放在了一处,为的就是除掉十三殿下和纪二小姐啊!” 说的真不错,一点都没有让她失望,纪芙茵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幕,可惜今天晚上让赵洛之给逃了,否则的话,现在眼前的这场戏一定更加精彩,可惜啊……现在赵洛之同自己都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他的这番话,恐怕是没人相信的。 果真,太后的视线在人群当中环视了几圈,不出意料地看到了纪芙茵,当即便脸色一沉,“你说的那纪二小姐,现在可是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冷汗从杜宁的全身冒了出来,“十三殿下!还有十三殿下!是属下亲自把春药下到十三殿下的茶水当中的,是六殿下指使属下这么做的,太后娘娘您一定要明鉴啊!” “十三皇子……?”太后趁着脸,将周围打量了一遍,皇子里面来的人里头,现在就只有赵洛之,“来人,去给哀家把十三皇子找来!” 太后的话音一落,她的人还没有动作,从门外就已经传来了赵寒逸的声音,“皇祖母要找孙儿?孙儿这就来。” 在看到赵寒逸的时候,杜宁的脸色瞬间惨白的像是濒死的人一般,口中连呼着不可能,血水滴滴嗒嗒从嘴里流出来,将胸前的衣裳给染了个血红。 “皇祖母找孙儿有什么事,孙儿今晚睡不着,就去十一哥那里下了半宿的棋,听到外头乱糟糟的,又听说是那不贞妖女抓到了,孙儿同十一哥两个人就过来看看,那不贞妖女到底是谁。” 赵寒逸在走向太后身边的时候,给了纪芙茵一个暗示的眼神,在看到这的时候,纪芙茵的唇角轻轻一挑,眼底漾出一丝笑意。 这一次想要一箭双雕的期盼虽然没能成功,但她也不算太亏,孙妃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至于赵洛之……纪芙茵将视线不着痕迹地看过去,恰好对上他那像是要杀人一般的视线,她眉峰轻轻一挑,对着他做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杜宁向来是赵洛之的左膀右臂,算是最亲近的亲信了,这次除掉了一个杜宁,也足够赵洛之大伤元气了。 听到赵寒逸这么说,太后的脸上有些不明白,“谁说那不贞妖女抓到了?哀家怎么不知道?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还没有人来通报哀家?” 赵寒逸咦了一声,很是不解地看向太后,“难道消息还没有送过来么?法师今晚又动用了自己的法力,占卜了一下,说是那不贞妖女已经被抓到了,还说是人就在言泉宫这里。” “法师当真这么说?”太后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没错呀皇祖母,孙儿是这么听的,就是不知道法师的人什么时候会传到这里。”赵寒逸说道,“怎么了祖母,那不贞妖女呢……?怎么跪在地上的人是……孙妃娘娘?” 就在这个时候,从门外忽然小步跑进来一个下人模样的人,手里捧着一封信,“启禀太后娘娘,法师让奴婢将这预言交给太后娘娘。” 来的人是法师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唐姑姑上前,将那封信拿了上来,拆开,碰倒了太后的面前,太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目光投向来的那人,“哀家问你,这真的是大师让你送来的?” “奴才怎么敢欺瞒太后娘娘,这的确是法师刚刚才做的占卜,由法师亲手所写,等墨迹一干,法师就吩咐奴才把它给送了过来。” 太后的眉心顿时拧在了一处,这信上的确是法师的笔迹,她认得出来,可是在这信里面写着的,却是同赵寒逸所说的相差无二,法师声称自己已经感应到,那不贞妖女已经被抓住了,被抓住的地点正是言泉宫。 可是……这如果是法师的预言占卜,被抓到的人可是孙妃,也就是说,孙妃就是他预言当中的那个不贞妖女了,但是……孙妃她既不是生肖属兔,这被抓的侍卫也不是什么皇子…… 太后脸上的疑惑越积越多,半晌,她将那信折了折,交到了唐姑姑的手中,“去,派人将法师请来,越快越好。” “至于他们两个……先给哀家关进房间里面,把嘴给堵上,不准发出一丝声响!”太后一声令下,立即边有人上前,将一脸麻木的孙妃和已经痛到快要晕过去的杜宁给关进了言泉宫的小厨房。 纪芙茵挪动了几下自己的脚步,将自己的身影退回到一处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又是在一种妃嫔的身后,如果现在有人进来了,一眼看过来,是根本不会看到她的。 法师那所谓的预言占卜,今天看来是要栽上一个大跟头了,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一声,就在她同莫离,把孙妃她们剥光丢到床上之后,她还托赵寒逸帮了自己一个忙,想法子把自己同他在言泉宫厮混被抓一事的假消息,传到了法师那里。 这法师向来都喜欢做些装神弄鬼的事情,先前被她反驳了一通,这次自然不会错过为自己洗白的好机会,一定又会弄什么预言占卜,等到过后人来了,与太后之间稍一对质……纪芙茵在阴暗处微微一笑。 赵寒逸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离开了,以袖子掩住自己的脸,轻轻打了个呵欠,露出了一脸的倦容,“皇祖母,孙儿的头怎么有些晕……” 赵寒逸的身子向来不好,太后也是清楚的,见状连忙吩咐了下人,将他送回了自己的寝宫去休息。 等赵寒逸离开之后,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法师就步履从容地来到了言泉宫。 何皇后没能看到那信上的内容,但是见太后突然要把法师给找来,心里先就稍稍有了一丝不安,再粗略打眼一看,竟然没有看到纪芙茵的身影,心里顿时就突突地跳了几下,有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在她的心中蔓延开来…… 她绞尽脑汁想要给法师一点提示,无奈那法师先前已经笃定的认为,被抓的就是纪芙茵同十三皇子,所以此刻的头颅格外的高高扬起,越发觉得自己是一副活神仙的姿态。 “太后娘娘,那不贞妖女,想必是已经抓到了吧?”法师面带沉稳地微笑,说道。 太后面色从容,抖了抖那信,“其实哀家找大师来,也没什么别的事情,就是想要问一下这里头写的是什么?” 第290章 处死孙妃 “哀家年纪大了,这里头的字也就看不清楚了,让他们念给哀家听,哀家心里总也觉得不是那么的踏实。”太后还是像往常一样,尊敬地看向法师,“所以哀家觉得,还是亲口问一下大师比较好,哀家的心里也比较踏实。” 法师一听,立即笑了起来,“倒也没有什么,就是我今晚预感到会有事发生,就再做了一次预言,占卜结果可是大吉,恭喜太后娘娘,那妖女已经抓到!只是可惜了那皇子,原本身体就有些羸弱,经过这一折腾……” 法师摇摇头,叹息了几声。 “大师说的是。”太后不动声色道,“只是哀家年纪大了,实在是有些受不得刺激,还没让人把那二人抓出来,这下人正要来汇报呢,大师就来了,正好,那就由大师来告诉哀家,那里头的人是谁吧。” 法师看得出来太后对他是动了试探的心思,但是已经接到假消息的他,对其深信不疑, 一听到太后这么说,果然开口说道:“太后娘娘,这次被抓到的不贞妖女,正是我先前所推测到的那位纪家二小姐!” “至于同她在一起的那皇子么……”法师叹了口气,“太后娘娘也不要太过责怪十三殿下,他也是受到那妖女蛊惑,等将来把那妖女给除去了,十三殿下就必定不会再做那种糊涂事了。” 法师正在自得当中,丝毫没有注意到,太后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阴沉了,先前对于他的那些尊敬,现在也只剩下了模模糊糊的三分存在。 他果真是没有看到自己,纪芙茵一声轻笑,从阴影当中,饶过几名挡在眼前的妃嫔,大步走了出去,“法师大人,如果我是那个被绑在里面的不贞妖女,那么现在你看见的人又是谁?” 看到纪芙茵完好无损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法师的脸色顿时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一般,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 “怎么了?难道大师看到我不是那不贞妖女,心里觉得很是不痛快么?”纪芙茵对着他冷冷一笑,转身向太后福了福身子,“太后娘娘,这大师的话语当中,到底有几分可信,太后娘娘火眼金睛,现在想必已经明白了吧?” 侧身,面对着众多妃嫔,纪芙茵朗声道:“臣女相信诸位娘娘刚才也都看见,听见了,十三殿下今晚到底在哪里,去做了什么,他明明就是同十一殿下下了半宿的棋,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被妖女迷惑的人?” “大师,你口口声声硬要将我说成妖女,我倒是很想要问问,到底是你真的会预言占卜,道破天机,还是你受到了什么人的好处,只是一心想要来污蔑我!” “太后娘娘,臣女虽然身份低微,可臣女也是接受到帝君旨意,是要被册封为太子妃的女子,现在却要无端受到这样的诋毁侮辱,还请太后娘娘明鉴,还臣女一个清白!” 说罢,纪芙茵便跪在了太后的面前,神色恳求。 至于那法师,已经有些愣住了,他哪里会什么预言占卜,就只是收到了孙妃与皇后等人给他的好处,按照他们先前商议好的事情来做的,现在事情怎么会突然来了个大反转,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太后面色一沉,身旁的唐姑姑立即心领神会,上前将纪芙茵给搀扶了起来,“纪二小姐只管放心就是,太后娘娘向来最为公正,绝不会让你受到半分委屈!” 太后神色复杂地扫了那法师一眼,“来人,将今晚捉到的那两个人,给哀家带出来,让大师好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 太后话音刚落,守在小厨房门口的人立即打开了房门,将嘴巴被塞得严严实实的两个人从里面拖了出来,像是扔一块垃圾一样的丢到了太后的面前。 纪芙茵冷笑一声,一双清冽的眼眸在这夜色当中就像是一双熠熠闪光的星辰,“法师大人,你可要好好瞧上一瞧,这做出秽乱宫闱之事的人,到底是不是我同十三殿下!污蔑我也就罢了,污蔑皇子,大人究竟意欲何为?!” 看到眼前的两个人,法师的脸上顿时抽动了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去给他通风报信的人说的明明是纪芙茵……现在却突然变成了这两个人,这究竟要如何是好?!他向来都只有骗吃骗喝的本事,可没有玩什么活人大挪移的法力呀! 污蔑皇子四个字落在了太后的耳中,顿时将她的疑心给勾了起来,太后略一思索,目光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 不错,这几次三番的,为什么每一次所指的都是十三皇子呢?自己这个排行十三的皇儿,身体虽然羸弱了一些,但是才能却是数一数二的,难道是有什么人对他不放心,想要借此来除掉自己的这个孙儿……? 想到这,太后的神色越发冰冷了起来,“大师,你可都看清楚了?这两个人里头,可有哀家的皇儿?” 法师有些瞠目结舌了起来,冷汗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心中暗骂自己,不该贪图这一时富贵,现在可好,原本还能在宫里骗吃骗喝,现在被戳穿了,自己恐怕连性命都要不保! 太后却仍是不依不饶地看向他,“大师,哀家对你向来是信赖万分,今天这件事,你总要给哀家一个合理的解释才是。” 法师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已经快要跳出来了,脑子里面疯狂地思索着要如何才能逃脱,终于,他装作镇定地开了口,先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随即面带愧色,“是我学艺不精,推算的不够精准,让太后娘娘失望了!” “先前大概是占卜有误,但还请太后娘娘相信,我绝对没有要欺骗太后娘娘的意思!”法师说道,“而且,如果我真的是要欺瞒太后娘娘的话,也就不会推算出,今天晚上后宫当中,会发生这种秽乱宫闱的事情了!” 说着,法师竟然缓缓地在太后的面前跪了下来,“会发生这件事,这件事会发生在言泉宫,我都已经竭力耗费我的修为占卜了出来,只是没想到,竟然会在对象上占卜有误,但不管怎么说,错就是错,太后娘娘若是动怒了,我自愿受罚!” 跪在地上,跪着太后用力地磕了三个头,法师沉声道:“误导了太后娘娘,我自愿一死受罚!” 原本还怀疑法师动机的太后,再听到这些话之后,脸上的神情顿时又有了些变化,仔细一想的话,她竟然又开始觉得这法师所言不虚了。 见状,纪芙茵知道,今天想要一并将这法师想法子处理了,看来是不太可能的了,太后明显就是在袒护着他,如果自己硬是要让她重罚了他,太后也只会对自己有所诟病。 果真,太后轻轻叹了口气,“大师还是快快请起吧,哀家也没有想要处罚大师的意思,这件事虽然没有那么准确,但大师的推测却也还是正确的,这言泉宫里头,的确是发生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只是哀家有点不明白,大师的预言向来很准,怎么现在……?” 听到这,纪芙茵又在心里冷笑一声,这法师先前的预言,她也听说过几次,说是十分的准确,但是只要好好揣测一番的话就不难发现,那些事情,无论是换了谁,如果从头就开始仔细思索的话,只需要用理论就能推断出来了。 法师轻叹一声,“自从我进宫以来,太后娘娘对我就恩重如山,知遇之恩难以报答,此先也为太后娘娘做了不少的占卜,道破天机之事,自然是会折损修行的……现在会占卜的没有那么准确,也是早就该预料到的,是我疏忽了……求太后娘娘降罪!” 听法师这么一说,太后心里的疑惑顿时又解开了,之后的事情自不必说,太后不但没有怀疑他,反而还好生让人将他送了回去,赏赐了不少金银珠宝。 落玉看的心里发恨,悄悄地在纪芙茵的身后嘀咕道:“就这么放回去了,明明就是个骗子……” “放了就放了吧。”接着夜色的掩饰,纪芙茵的嘴唇轻轻翁动了几下,悄声道,“咱们今晚的目的,本来也不是他。” 这满口胡言的法师,能够一并除去了最好,不能的话,将来她也总还是有机会的。 法师被送了回去,太后就开始发落起了跪着的二人,杜宁先被拉了下去,施以宫刑,之后再被处以了五马分尸。 等到了孙妃,太后顾及着后宫颜面,不想要将事情闹得太大,便让人去取了一瓶鹤顶红,送到了已经松绑的孙妃面前。 在将那鹤顶红握在手里的时候,孙妃的脸上仍是面无表情的,动作木讷地将药瓶上的塞子拔开,缓缓地举到了唇边,可就在这个时候,孙妃的动作却忽然一顿,像是被什么用力抽打了一下似的,手开始不停地抖了起来。 “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放臣妾一条生路吧!臣妾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啊!”孙妃忽然将那毒药甩开,跪倒在了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臣妾知道许多太后娘娘不知道的事情——” 第291章 人都是自私的 孙妃的这一变化实在是太快,快到所有的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在那昏黄摇曳的烛光下,赵洛之与何皇后的脸色齐刷刷一变。 二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神经在瞬间绷紧了,但是就算是赵洛之,在此刻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来堵住她的嘴。 杜宁是自己的人,自己上去踢碎他满口的牙,尚且有理可循,可现在的人却是孙妃,在宫里,唯独只有太后与皇后,才能对她动手,他身子再如何尊贵,对待帝君的妃嫔,哪怕是有罪的妃嫔,也是一个手指头都动不得的。 何皇后的脸上有过一瞬间的铁青,头部微微扬起,头上的九尾凤钗随着她的动作而微微晃动着,她一手指向地上的孙妃,高声怒斥着:“孙妃!死到临头你还敢玩什么花样?” “真是笑话,在这宫里,有什么是太后不知道的事情!?你当是临死之前,想要随便捏造几样借口,就能逃脱了对你的制裁么?!” 何皇后还想要继续训斥下去,太后却微微摆手,制止了她的怒斥,她看向孙妃,因为衰老而有些皱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孙妃,你说还有什么是哀家不知道的?” “太后娘娘,这宫里,可不是您老人家想的那么平静!”孙妃满脸是雷,咬着牙,却又在笑着,表情一时间分不出是什么,却让人觉得隐隐有些说不出的狰狞,“臣妾相信,太后娘娘一定会想要知道这些的!” 太后皱了皱眉,“到底是什么,说!” 孙妃咬了咬牙,“臣妾知道自己罪大恶极,臣妾不敢请求太后娘娘饶臣妾一死,臣妾只有一个请求……臣妾肚子里面的孩子毕竟无辜,求太后娘娘允许臣妾等到这孩子出世之后再死!” 纪芙茵冷眼看着孙妃,眼底露出一丝厌恶,或许还有一丝怜悯。 她猜也猜得出孙妃是为了什么,才会在这关键时刻反戈,先前看孙妃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次一定是包了必死的决心,之所以会在要带着秘密去死的一瞬间生出了悔意,原因只可能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自己也曾经是一名母亲,她能体会到孙妃现在的心情,不论是如何恶毒的女人,一旦身份上成为了一名母亲,她就有了最怕痛的那一根软肋。 孙妃或许可以为了自己的家族去死,但是她却绝不会为了自己的家族,让自己的孩子去死。 人都是自私的,在孙妃的心中,家族的命运,大过她自己的命运,可等她有了孩子之后,孩子在她心中的命运,却又将家族的命运给压了过去。人都是自私的,为人母者尤甚,一旦牵扯到自己的孩子,做人母亲的,就可以什么都不顾。 为了保下自己的孩子,她就势必要有所牺牲,牺牲孙妙琼就等于牺牲整个孙家,她是不会这么做的,至于何皇后,在这件事上根本就等于没有插手,即便是想要拉她垫背,恐怕她自己都想不出什么理由。 纪芙茵的视线轻飘飘地转了过去,最终停在了赵洛之的身上,眼底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神情。 在这种时候,孙妃唯一可以拿出来利用的,也就只剩下赵洛之了吧。 纪芙茵平心静气地看向前方,她在等着太后的回答,只要太后表现出一丝愿意考虑的意思,那么接下来她就可以毫无意外地欣赏到什么叫做狗咬狗了。 太后显然也在思量,她等一下说出来的话,值不值得自己跟她交换这个条件,就在太后深思的时候,赵洛之的眉心不易察觉地紧了紧。 机敏如他,怎么可能想不到等一下孙妃会用什么来同太后交换?自己现如今所有一切能够与太子抗衡的暗地势力,全部都是由孙妃帮自己一手培养的…… 一个不需要需要皇位的皇子,私下里却豢养了如此多的势力,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孙妃也算是举报有功,功过虽然不能相抵,但是至少也会令她的孩子活到平安降生,至于自己…… 在前朝也不是没有发生过这种事,帝君可以容忍自己的皇子资质平庸,贪慕女色,甚至一无是处,可唯一不能容忍的,就是身为一个不需要继承皇位的皇子,在私下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样的皇子一旦被帝君给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下场……可就只能是身首异处了! 看纪芙茵的视线看向了赵洛之,之后又意味深长地挪了回来,落玉的心里就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心里顿时紧张到怦怦直跳,禁不住压低声音,在纪芙茵的耳边悄声问道:“小姐,这一回,六皇子他可跑不了了吧?” 纪芙茵挑挑眉,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淡淡吐出两个字:“未必。” 孙妃想要以命换命,拿赵洛之的命来换自己孩子的平安降生,看起来是很有可行性的,但赵洛之怎么可能是那种会什么都不做,只等着被人拉下水坐以待毙的人? 现在能不能连带着赵洛之一口咬死,就要看孙妃的本事了,如果不能的话……孙妃她也只能自认这是自己的命了。 果真,在太后就要做出决定的时候,却听到赵洛之冷笑一声,“孙妃娘娘,先前我敬你像是我的母亲,对我又有搭救教养之恩,所以我待你是十分信赖尊敬的。” 对着太后恭敬地垂首而立,赵洛之神色严肃道:“只是皇祖母,事到如今,我对这罪妇的尊敬已经全然销毁了,所以有些话,孙儿也是不得不说了。皇祖母先不要着急答应她的话,先听孙儿说过之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对于一个刚刚被人**裸地从偷情的床上抓下来的妃嫔,同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皇孙相比,太后的心里会更加相信谁,不用多猜纪芙茵也知道。 果真,刚刚还打算应了孙妃的太后,现在却又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点了点头,同赵洛之道:“你说吧。” “先前孙妃有孕的时候,太医是为她诊治过的。她的身孕究竟怀了多久,在宫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赵洛之瞥了脸色煞白的孙妃一眼,眼眸当中的神情冷酷到了极点,“皇祖母,儿臣怀疑,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龙种!” “你血口喷人!”孙妃狠狠地咬着牙,用尽全力啐了赵洛之一口,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在此刻凝固了一般,她意识到了自己这一次必死无疑了,不只是自己,就连自己的孩子,恐怕也不能活着来到这个世界上了! 赵洛之果真就像是一条毒蛇,孙妃恶狠狠地看着他,“赵洛之!枉费本宫帮了你这么多,你就是这样的来报答本宫的吗?!你想反咬本宫一口也就罢了,本宫的孩子可是无辜至极!你于心何忍!” 赵洛之微微侧过视线,冷光冷凝地在她脸上扫过,于心何忍,他有什么不忍?他要是不忍,现在的话就该轮到自己被孙妃给拖下水,到时候等自己身首异处的时候,谁又会俩对他不忍?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向来都是被赵洛之奉为人生信条的一句话。 “皇祖母,孙儿所说的句句都有根据,就在孙妃身怀有孕的前后一段时间,孙儿需要时常去到栖凤宫聆听她的教诲,每每总是会有一段时间,儿臣的近卫杜宁总是会不知道去到哪里……先前孙儿只以为是他想要偷懒,现在看来……” 赵洛之低垂着视线,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他眼中的寒光,几乎要将他目光所及的孙妃之处给冻成一团冰。 太后惊愕的嘴巴都张了开来,与人私通,还敢将肚子里面的杂种拿来冒充帝君的骨血—— “冤枉!太后娘娘,臣妾是冤枉的呀!臣妾与那侍卫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臣妾是冤枉的呀!太后娘娘,臣妾肚子里面的,的的确确是你的孙儿呀!” 孙妃撕心裂肺地喊着冤,太后的脸上却连分毫的动容都没有,错杀没什么,可要是因为一时的心软,把这孩子留下来,等长大之后才发现不是帝君的亲生骨肉,到时候整个皇家的颜面要放在哪里?!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臣妾真的是冤枉的,太后娘娘你可以处死臣妾,可臣妾肚子里面的孩子,却真的是太后您的亲生孙儿啊!太后您怎么忍心,怎么忍心啊!” 孙妃哭的凄厉,太后紧拧的眉心竟然也渐渐有了一丝松动,可最后却也只能略带遗憾地看着她,摇了摇头,“哀家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真是假?若是只因为一时心软,就让一个小杂种出生在了皇家,你要哀家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先帝?” 孙妃双膝跪在地上,踉跄着向前爬行了几步,跪在太后的面前涕泪涟涟,“臣妾有办法证明,太后娘娘发发慈悲,再宽恕臣妾几个月,等这孩子一出世,立刻就让他同帝君滴血认亲,如果不是帝君的骨肉,臣妾愿受千刀万剐五马分尸之刑!” 第292章 帝君驾到 孙妃的话说的足够肯定,如果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一般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太后看着孙妃,半晌不语,只听孙妃又道:“太后娘娘,臣妾死不足惜,但臣妾肚子里如果真的是帝君的孩子——太后娘娘!求您放您的孙儿一条生路吧!” “不必!” 就在太后心思正有些动摇了的时候,一声怒气冲冲的低吼从言泉宫的门口处传了过来,帝君铁青着一张脸,视线在看过孙妃那她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时,视线像是刀子一般剜过。 “你怎么过来了?”太后皱了皱眉,“帝君你明日还要早朝,像后宫里面的这些事,实在是不需要你亲自过来。” 帝君冷冷地看向孙妃,“朕要是不过来,母后恐怕就会一时心软,放过这个贱人了!” “帝君?!”孙妃满脸震惊,随即又是涕泪涟涟,“帝君你可以不相信臣妾的一切,但臣妾肚子里面的孩子,真的是帝君您的骨肉啊!” “还不给朕住口!”帝君低吼一声,脸色异常难看,他贵为九五之尊,现在却被一个小小的侍卫给带了绿帽子,“朕自问待你不薄,曾经还赐予了你皇后之位,但你就是这么来报答朕对你寄予的厚望?!” 何皇后缓步走上前,眼角的余光凉凉地扫过孙妃,心下已经有了决定,孙妃看来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开始反悔了,如果今天不能彻底让她消失,往后她们也难免会被孙妃给拖累。 一想到这,何皇后的眼底就闪过一抹冷光,面上却做出一副怜悯却又愠怒的神情,“帝君消消气,可别为了这与人私通又珠胎暗结的贱人动怒。” 言下之意,就是已经认定了孙妃肚子里面的那个孩子不是帝君的骨血了,孙妃长啸一声, “帝君——臣妾腹中胎儿,究竟是不是帝君的,苍天可证!” “苍天?你自己做出来的丑事,还有脸说苍天可证?”帝君冷笑一声,看向孙妃的视线当中,除了冰冷与厌恶,就再也剩不下什么其他的感情了。 “你口口声声都在拿这个孩子当挡箭牌,就算这个孩子真的是朕的骨血,有你这种母亲,生下来也是有辱皇家尊严!”帝君咬牙切齿,自牙缝当中恶狠狠地挤出了这句话,太后还来不及阻拦他,他已经一脚踹向了孙妃的小腹—— 孙妃只觉得一阵剧痛,像是有几只冰锥,正在恶狠狠地对准她的小腹不停地猛扎……冷汗在瞬间浸透了全身,冰冷的感觉就像是将她丢进了一条还在结着冰的河水,只有小腹的地方像是生了一团火一般的滚烫…… 一阵热流冲破了最后的一道阻隔,血腥的味道在空中弥漫了开来,孙妃的眼瞳渐渐散开,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肚子,声嘶力竭:“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见到地上蔓延开来的那一大团血花,赵洛之先前微微紧绷着的神情松散了下来。 帝君是他悄悄示意人请来的,同为男人,他清楚的很,今天这件事,如果是交由帝君来处理,他是绝不会容忍孙妃继续活下去的,只要可以抢在太后做出决定之前将帝君请来,他就可以不必担心了。 孙妃的孩子没有了,在帝君的脚下,化成了一滩血肉,孙妃整个人也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除了会喃喃地喊着“我的孩子”几个字,对其他的一切都再也没有了回应。 “剩下的,就劳烦母后来处理了。”冷冷地撇下这句话,帝君就头也不回,再也不看一眼在瞬间就变得形容枯槁的孙妃,绝情地离开了。 帝君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孙妃的命,到头了。 太后斜睨了一眼孙妃,口中半是无奈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眼皮微微耷拉着,同何皇后道:“好歹曾经也是个皇后,留她一条全尸吧。” “太后仁慈。”何皇后恭顺屈膝,送走了太后,再转过身来面向孙妃的时候,眼中却带着一丝冷冷的笑。 孙妃在她的眼中,已经不再是那个跟她有一较高下能力的皇后了,可当她看到昔日的敌人,如今失魂落魄,凄凄惨惨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心里仍然是说不出的痛快。 拼劲全力,最后挣扎了一番的孙妃,也还是没能逃脱被灌下毒药的命运,昔日无上荣宠的皇后,最终却只落得了一个草席裹尸,丢弃乱葬岗的命运。 孙妃被除去了,等围观的人散去之后,言泉宫又恢复了一片死寂,静静地等待着下一个不得宠的妃嫔。 回到了琼华阁,落玉见她神色有异,悄声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孙妃给除掉了,小姐怎么看起来好像不太高兴?”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我也只是有些累了。”纪芙茵坐下来,“孙妃的气数原本就该尽了。” 虽然说着没什么,但落玉看她的表情,怎么都像是有些若有所思一般。 纪芙茵对她淡淡一笑,“我没事,你去看看青梅吧,药效现在也差不多该过了。要是醒了,就把人给叫过来吧。” 落玉应了声,去到了下人房里,青梅还在睡的四仰八叉,听到落玉喊了几声,她才醒了过来。 “嗯……?落玉?我这是怎么了?糟了!小姐要喝的茶我还没给她端过去!”青梅手忙脚乱地就要跳起来,却被落玉给按住了。 “现在都已经是半夜了,什么茶不茶的。”落玉催促她道,“先换衣裳,听我慢慢跟你说。” 在收拾熨帖地过程当中,青梅听落玉把今晚发生的事情给讲了个一清二楚,顿时可惜地连连跺脚,“多好的一场戏,你们竟然就把我给丢在房里,自己去看了!落玉你好没义气!” “好戏?要不是咱们小姐够聪明,早就不知道死多少回了,你这没心没肺的,还看好戏呢。”落玉又催她说,“收拾好了就快一些,小姐像是有事要用咱们两个呢。” 青梅一边扶着头上的发簪,一边嘀咕着跟她出了门,“咱们小姐吉人天相,又聪明的不得了,怎么可能会中了那些人的圈套。” 同青梅一回到琼华阁正殿,看到里面的人时,落玉愣怔了一下,下意识地同那双金色的眸子错开了视线。青梅却脸上一喜,凑上前去,“莫小哥怎么也在?” 莫离回了她一个笑脸,“小丫头,难不成我还不能来了么?” 纪芙茵笑了笑,“你们两个还是等一下再贫嘴,现在还有正事要做。落玉,这多公公同严公公,在咱们琼华阁守了整整三天,也是累得很呢,就算没有功劳,也还是有苦劳的,你去把他们两个请进来,就说我重重有赏。” 落玉低头应了,转身就走了出去。 当多公公二人听到纪芙茵来找他们的时候,心脏很是猛跳了几下,但又听到落玉说是重重有赏的时候,多少就安稳了一些。 这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点头,就跟着落玉进去了正殿,他们肯定先前用了那药,纪芙茵和青梅他们是不会记得什么的,管他言泉宫里面的人是不是失了手,只要连累不到他们两个,他们也乐得装一装好人,拿一拿主子的奖赏。 等到进去之后,一见到高大雄壮的莫离站在房间当中,那二人的神情顿时有些微妙,恭敬地对纪芙茵行过礼之后,多公公用眼神看向莫离存在的方向,脸上堆着暧昧的笑,“二小姐,这位壮士……看起来可不像是宫里头的人啊。” “多公公不必多心,这是我的暗卫,你们太子殿下也是清楚的。”纪芙茵笑了笑,“我今天叫二位来,是想要谢谢两位公公,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守着琼华阁,想必也累的不轻,若是不能好好当面同二位道谢,我这心里可是过意不去的。” “二小姐言重,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太子殿下吩咐奴才们一定要保护好二小姐,奴才们自然是不敢有所怠慢的。”严公公的脸上带着讨好的笑意,眼睛里面微微一转的时候,隐隐有些抑制不住的贪婪的幽光。 纪芙茵在心中暗叹一声,其实真要说起来,多公公和严公公两个人的身手十分了得,如果能够辅佐在顾含谦的身边,将来只会越来越得到重视,所能得到的好处也是不可估量的。 但可惜的是这两个人,偏偏就眼皮子浅薄,只能看得到眼前的这点利益,被人用点小恩小惠,轻而易举地就背叛了自己现在的主子,这样的奴才,就算再如何有才能,也是一万个留不得的。 纪芙茵对着青梅微微颌首,青梅领会到,立即端着手里的托盘走到了那两位公公的面前。 纪芙茵也举起了自己眼前的茶杯,对着那二位公公举了起来,“我这里没有酒,所以就暂时以茶代酒,敬两位公公一杯。” 那二人的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丝狐疑,主子的奖赏他们接受到的不少,但以茶代酒敬奴才的,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 第293章 砍掉四肢 “二位公公?”纪芙茵举了举手里的杯子。 “那奴才们就多谢二小姐赏赐了。”多公公陪着笑,同严公公一起将那茶杯端了起来,凑到自己嘴边的时候,两个人的表情却在一瞬间变了,那茶水停在唇边,像是凝固住了一般,就是一滴都进不到嘴里去。 将自己杯中的凉茶一饮而尽,纪芙茵看向那二人,搁下手里的茶杯,笑眯眯道:“怎么了两位公公?我这的茶是喝不得么?” 那茶水里面加了东西,加进去的还不是别的,正是他们先前给她下在茶水里面的**药。 那药虽说是无色无味,但是真正接触到的人,又是对这些东西有一点研究,鼻子又灵敏的人,也不是完全察觉不出的。 冷汗从多公公的额角渗了出来,这药她怎么会有,又怎么会加在这茶水里面,要给他们两兄弟喝?!难道说……他们两个所做的事情,都已经被她给看出来了?!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丝轻笑,“两位公公倒是喝呀,难道你们是嫌弃我敬的茶水不成?” 看到他们两个在一瞬间变得复杂的神情,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了几声,这里头加的**药,是她让莫离赶回纪府,让沅千伊按照她喝下的茶水当中所剩的药,配制出来的,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东西。 这茶如果不喝,就是对主子的大不敬,可如果喝下去……他们两个在琼华阁里头会变成什么样子?多公公有些不敢想。 半晌,多公公陪着笑,有些僵硬地开了口,“纪二小姐,这茶……奴才喝不得。二小姐是未来的太子妃,与奴才身份悬殊,奴才怎么敢做如此大不敬之事?” 纪芙茵冷冷一笑,一双眼睛像是雪亮的刀刃一般扫过多公公的脸,“是觉得这么大不敬,还是怕我趁着你们喝下被加了**药的茶,偷偷把你们给杀了?” 多公公二人脸色一变,笑意越发僵硬了起来,“二小姐怎么会给奴才们下药呢,奴才们可是太子殿下的人,二小姐就算一时兴起要玩这种恶作剧,也不会玩到太子殿下的人头上才是。” 纪芙茵面色一沉,手掌重重地拍在桌上,“少拿太子殿下来压我!你们以为搬出太子殿下,我就会轻饶了你们不成?!太子殿下是让你们来保护我,可不是让你们鬼鬼祟祟往我茶水里面下药的!” 一听她说这话,多公公两个人手一抖,心下立即明白过来,纪芙茵她这是什么都知道了! “加了**药的茶我都喝得,你们两个有什么喝不得的?嗯?!”纪芙茵冷眼斜睨着那二人,“多公公,严公公,这茶,你们两个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看来这是要把他们给往死路上逼了……多公公心下轻轻一颤,他可是听说过了,先前在这琼华阁里头,有一名小太监给她下了毒,等到东窗事发之后,那小太监可是被绑在树干上面被人用鞭子活活抽死了…… 眼神迅速地在房间当中打量了一圈,多公公的脸上露出一丝凶光,冲着一旁的严公公使了个眼色。 现在是深更半夜,根本不会有人来到琼华阁,现在只有眼前那个怪模怪样的暗卫看起来像是有功夫在身的,就凭他们兄弟两个人的本事,想要在短时间之内杀人灭口,干掉这一屋子的人,最后再把罪名推到那暗卫的头上…… 多公公的唇角挑起一丝冷笑,等到那时候,他们两个大可以回复太子说,是那暗卫杀了人,他们与其殊死搏斗,最后成功击杀了那暗卫,但可惜的是,纪芙茵她们却已经救不回来了…… 如果这么做的话,到时候他们两个不但不必受到惩罚,说不定反而还会因为擒贼有功而受到奖赏! 二人互相点了点头,眼眸当中已经凶光毕露,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二人手中的茶杯齐刷刷地砸在了地上,抽出腰中软剑,对准纪芙茵就刺了过去—— 剑尖挑起的风已经刺到了她的眼前,纪芙茵却只是不闪不躲,连睫毛都没有颤抖分毫,就在那二人的剑尖正要刺穿她的喉咙时,两声脆响过后,他们手中的软剑当朗朗地摔到了地上。 莫离侧身拦在纪芙茵的面前,手掌还保持着那个抓的姿势,多公公同严公公两个人,已经脸色青白,满脸冷汗了。 就在那一刹那,莫离捏碎了他们的手腕,现在的两个人,正承受着手腕处巨大的痛楚,再也没有精力来刺杀纪芙茵了。 “二位公公这是何必,不过就是一杯茶,喝下去至少也不会比现在更痛。”纪芙茵冷笑着看向他们两个,“骨头碎掉的滋味如何?” 莫离甩了甩手,看向他们的时候,表情当中透出一抹嗜血的残忍,“这两个人,现在用不用解决掉?” “他们?” 像是看一只低贱的蝼蚁一般,纪芙茵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轻轻扫过,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要让莫离干脆就这样把他们给一寸寸地捏碎,也好让其他人知道,背地里对她动手脚的下场会是什么,但是—— 纪芙茵摇了摇头,“不需要为这两个人脏了你的手,帮我把他们两个绑起来就好。” “小姐打算如何处置了这两个胆大包天的奴才?” 趁着莫离去把那两个人给五花大绑的时候,青梅凑过来问道。 “你刚才也听见了,他们是太子的人,现在把他们两个抓出来,明天一早,自然是要送还给太子的。”纪芙茵淡淡道,“动作快些,我也有些乏了。” 把那两个人给五花大绑了起来,又让落玉和青梅两个把那**药给灌了进去,等到他们两个没了声音,纪芙茵才示意把他们丢去小厨房关起来。 等到了明天一早,纪芙茵就带了琼华阁几名壮实一些的姑姑,押着多公公二人去到了太子的寝殿。 顾含谦正刚刚练完剑,听到宫人来报,说是纪二小姐把人给送回来了,当时就有些迷茫,等他看到那二人半死不活,又被五花大绑的样子时,顿时愣了一下,“芙茵,这是?” “这两个人被人买通,在我的茶水里面下药,昨天晚上如果不是有我的暗卫在,那法师胡言乱语的不贞妖女罪名,可就真的要扣在我的头上了。”纪芙茵手一挥,身后的姑姑立即松开手,将那两人推倒在地上。 “他们给你下药!?”顾含谦怒容满面,却又突然想起来了什么,“既然这样,那他们真是罪该万死,你只管自己处决了就是,送回到我这里做什么》?” 纪芙茵淡淡一笑,“他们毕竟是你的奴才,要怎么处决,还是应该由你来顶多,我要是私自做了,就算是越俎代庖了。” “芙茵。”顾含谦眉心一紧,凝视着她,“我跟你之间是不分彼此的,你应该知道。” 看着眼前的顾含谦,眉若远山,眸似星辰,话里话外之间都是满满的诚意,可……之后呢? 一想到昨天晚上,帝君对着孙妃那毫不犹豫的一脚,她的心里就想像是被一只蛰伏已久,却又忽然醒来的小虫子给轻轻刺了一下。 最难消受的不是美人恩,而是帝王宠。孙妃与帝君,前世的自己与赵洛之,何尝不是也情真意切,你侬我侬过? 现在的顾含谦会对她付出十二万分的真心,以后等到再有什么王芙茵,李芙茵,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恐怕就要像是现在的孙妃一般,在那个人的心里只剩下厌恶了吧? 在心中低低叹息一声,纪芙茵的眼底露出一丝苦笑,怎么还是忘了,还是被卷进了这宫廷,还是要守在未来的帝王身边……自己这辈子,看来是求不得一个踏踏实实的圆满了。 正想着,那双幽暗深邃的眼眸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顾含谦凝视着她,目光像是柔软的春风,“有心事不妨告诉我,只是不管你要说什么,先让我把这二人给处置了,让你消消气,如何?” 说罢,也不管她是不是回应,顾含谦就沉声命令道,“来人,将这两个狗奴才的四肢砍掉,丢去御林苑,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一听到这处罚,原本已经放弃挣扎的多公公二人,又疯也似的挣扎哭喊了起来,事已至此,他们知道自己已经难逃一死了,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最后的结局竟然是要死的如此凄惨! 看去四肢,再丢到御林苑……纪芙茵微微有些动容,看向顾含谦,“他们两个也算是伺候了你一场,这么处置他们两个,你当真舍得?” “他们违背了我的命令。”顾含谦冷声道,“我的命令,是让他们护你周全,不是让他们在你的茶水当中下药,令你腹背受敌。这两个奴才欺主叛主,这种下场只是他们罪有应得。” 纪芙茵像是有些不认识他了一样,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顾含谦看着她,面色有些迷惑不解。 第294章 挑起战火 纪芙茵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仍旧是那剑眉星目的长相,温润儒雅的气质,发间一顶白玉镶金冠,手中倒提着一把长剑。 顾含谦的容貌从来都不适合握剑,风度翩翩的俊逸公子手中常握的折扇,才是更适合他的东西。 但在此刻,纪芙茵或忽然觉得,那代表着攻击与杀戮的长剑握在他的手里,似乎也没有那么大的违和感了。 她笑了笑,眼神像是一汪湖水,平静无波,“杀伐果决,一刻也不犹豫的做出决定,这是从前的你从来都做不到的。” 顾含谦笑着看向她,“你是在说,我变了?还是说你更喜欢从前的那个我?” “没有更喜欢或者不喜欢。”纪芙茵轻轻摇头,“你成长了,至少——像是一名太子了。” 从前的顾含谦太过仁慈,为人君主者,心中存有一份仁善固然是好,但如果这份慈善占据的位置太大,让他连最基本的杀伐果决都做不到,那充其量就只能被称做妇人之仁,只会成为他帝王之路上的一块绊脚石。 从他不得已,必须要回归到太子这个地位上来的时候,她就期盼他有朝一日可以削弱心中的仁善,渐渐掌握成为一个帝王最基本应该有的东西,但当她真的亲眼看到了他的变化,心里却又在忽然之间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惆怅…… 惆怅?她在心里浅浅一笑,她还以为这辈子重新活了一世,早就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给抛开到九霄云外了,没想到…… 深邃的眼眸轻轻一晃,顾含谦唇角挑起一丝笑意,像是一眼看破了她的心事,抬了抬手里的剑,低沉的话语从他的口吐出,“芙茵,你是在怕有一天,我的这种果决会对准你?” “你放心,我的剑或许会对准任何一个人,但是却绝对不会指向你。”他的声音听起来仍旧是那么温润,一双漆黑的双眸就像是世间最透亮莹润的两块墨玉,“你不会不知道,我变成现在这样是为了保护谁。” 既然已经一步步走到了现在,他就必须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强大起来,除了能力上的强大,心态上还要更加的狠厉,更加的果敢。只有这样,他才能够替她将一切不该出现在她眼前的脏东西统统挡开。 他从来不曾迷恋过这个帝位,但现在他却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得到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了。从他认识她开始,她就是一个看似比谁都要淡然的少女,可只有同她一起经历过之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开心释然的笑过。 成为帝君,掌控着这天下最为至高无上的权利,将她牢牢地守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等到那时,想必她就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步步为营,举步维艰了。 纪芙茵反倒有些歉疚了起来,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顾含谦的心意,只是自己经历了太逗,多疑已经成为了她性格当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你误会了,这两个人是奉了你的命令去的琼华阁,这件事在宫里可是有多少眼睛都盯着呢,就算是他们两个犯了错,我也不得不给你送回来。”纪芙茵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将话题给岔开了回去。 “我倒是想要自己发落了他们两个,可我要真这么做了,到时候难免别人不会传出闲话来,说是我恃宠而骄,连太子都不知会一声,就敢随意发落处置了你的人,到时候要是传到帝君与太后的耳中,我多少也会跟着受到牵连。” 纪芙茵对着他一笑,“更何况,就算送回到你这里来也是一样的,我知道你不会从轻发落,一定也会替我出了这口气,不过就是要押着他们多走几步,也累不到我什么的。” 顾含谦这次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那我处置他们的法子,可有让你解了气?” “那是自然的,想要往御林苑里头扔脏东西,除了太子殿下你,还真没有几个人能够办得到。”纪芙茵做出由衷感慨状。 御林苑,是为帝君专门饲养了珍惜动物的地方,虽说有专人负责投喂,但是在其中的一些猛兽野性还是尚未退化的,两个被砍去了四肢,浑身血淋淋的,还活着的肉球被丢进去,下场会是什么,可想而知。 多公公冷汗密布的脸色忽然一变,“求太子殿下饶命,奴才愿意说出是谁指使了奴才做这件事,只求太子殿下饶了奴才一命!” 纪芙茵眉梢微微一挑,想要说些什么似的,视线却沉默着转向了顾含谦。 顾含谦冷冷一笑,眼底却连半分笑意都没有,“会指使你们这么做的人是谁,不必你来说,我自然调查的出来。你若真是这么衷心,也就不会轻而易举就被人给收买了。” 说罢,顾含谦一挥衣袖,一旁的人立即上来,拖着那二人就要向下走。多公公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拼命地嚷着:“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奴才还知道别的——三殿下,三殿下要回来了——!” 顾含谦目光微微一变,让那几人的动作停了下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幽邃地凝视着已经抖成了一团的多公公,“你还知道什么,统统都给我说出来。” “奴才听说,三殿下他这次要回来,可是冲着皇位来的!现在三殿下已经在路上了,再过十天半月,人就该回来皇宫了!” 顾含谦面色变也不变,“除了这些,你还知道什么?” “奴才还知道,还知道……”多公公清楚这是拿情报换命的好机会,眼珠子慌乱地转动着,几乎要冲破眼眶跳出来,可是他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看来是没什么其他的价值可榨取了,顾含谦微微颌首,扫视了一眼那几名下人,他们立即又上前来,拖住鬼哭狼嚎的多公公二人,大步将其拖了下去。 多公公所说的三殿下,名为赵广征,乃是当朝容贵妃所出,其身世同大业的其他皇子都略有不同。 容贵妃并不是大业女子,而是临近大业的通玄国的四公主,通玄国人人骁勇善战,民风彪悍,无奈国土实在贫瘠,纵然举国上下都是能征善战之人,一旦遇到天灾,收成不保,就只能仰仗着邻国大业的救济。 容贵妃之所以会成为大业的妃子,也是因为那些年,通玄天灾不断,通玄帝君无奈,只能献出皇后所出的唯一的四女儿来同资源富饶的大业联姻示好,以此获得大业的友善对待。 只是通玄国的人,容貌与大业相差甚远,夹杂了异族血统的皇子,也是极少有可能在将来继承大统的,三皇子从小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成年之后就一直带兵驻扎在外,身份虽是皇子,所做的事情倒像是一名将军。 可是……纪芙茵的脸上有些疑惑,“三殿下怎么会突然回来了?” “自然是有人给他通风报信了。”顾含谦脸上的表情是淡淡的,眉宇之间却禁不住浮起了一抹薄薄的阴翳,“昭明开始在边疆处挑起战火了。” 纪芙茵微微一怔,随即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三皇子这次回来,也是冲着抢夺帝位而来的! “给他传信的人是……容贵妃?”纪芙茵像是猜测似的开了口,心里却已经有了**分的肯定。 果真,顾含谦点了点头,面色有一丝阴沉,大业现在跟昭明之间一触即发,大业现在的国力,根本就是没有办法同昭明抗衡的,原本因为夹杂了异族血统而背地里受尽冷眼的赵广征,现在却是他出头的绝妙时机了。 大业想要同昭明硬碰硬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昭明这一战看起来势在必行,唯一的解决法子就是想办法找来援军。 想当年,容贵妃在通玄可谓被帝君皇后极其众位兄弟视作掌上明珠,如果不是实在迫于无奈,通玄也不会忍痛割爱,舍了这四公主来联姻。有了容贵妃的这一层关系在,三皇子赵广征想要求得通玄的援兵,简直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这三殿下,在大业的皇宫当中,被当作隐形人对待了那么多年,看似不声不响,但谁又能真的肯定,他的心里,就真的对那金灿灿的龙椅,没有一丝渴望之情呢? 纪芙茵在心中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三皇子这么多年都驻扎在外,所带的兵力虽然不多,但是一同相处了这么多年,如果有心的话,那些将士恐怕早就已经被他把人心给彻底收买了…… 十万大军,未必就比得过三万忠心耿耿的精兵。更何况,这赵广征的骨子里还继承了母族对战争的天赋,如果这次昭明真的开战,又是由他带兵击退了昭明的进攻,保得大业疆土无损,等折回来的第一步,恐怕就是要逼退帝君的皇位了吧…… “如果三皇兄只是想要回来为国效力那还好,如果他……”顾含谦说着,眉心就拧了起来,这位与他同父异母的三皇兄,他也只是听说过而已,却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更别提有什么了解了。 第295章 郡主做妾 纪芙茵安抚他道:“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谁也不清楚,一切还是等到三皇子殿下回来之后再做定夺的好。” “说的也是,管他昭明如何,三皇兄如何,现在对我来说却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顾含谦的眉心忽然就舒展看了,看向她的目光就像是浸透了阳光,“再过几日,就要到册封的日子了,芙茵,我以后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保护着你了。” 纪芙茵含笑,轻轻垂下纤长羽睫,心头却浮上一抹警惕,还有这最后的几天了,赵洛之图谋的只是帝位,可何皇后同孙妙琼她们,大概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眼睁睁地看自己成为太子妃了吧…… 与此同时,栖凤宫。 “皇后娘娘,这眼看着册封的日子就要到了,娘娘您倒是想个法子出来啊!”孙妙琼的脸仍旧那副倾国倾城的仙女之姿,只是此刻,这张脸却已经快要因为焦虑而扭曲变了形。 何皇后有些心浮气躁地把手里的茶杯一搁,“还有这么短的时间了,你让本宫怎么想?本宫也想要立刻除了她去,可是总也要有法子来解决不是?” “皇后娘娘,臣女可是为了您,连自己的姑母都背叛了,事到如今,娘娘您可不能不帮臣女啊!”孙妙琼说道。 何皇后忽然就有些烦躁了起来,强压下自己心头的一股怒火,看向了孙妙琼,“现在你才来求本宫有什么用?先前可是你们说的,这次一定万无一失,能够把小贱人给置于死地,还说只管让本宫袖手旁观就是,现在呢?!” “你那姑母,还有六皇子,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明明什么都已经布置好了,还能让人给反过来下了套,自己把命给搭上了不说,竟然一点都没能伤到她!早知道会蠢成这个样子,还不如让本宫早些亲自动手!” 孙妙琼微微咬了咬牙,话语之间也微带了一丝不满,“皇后娘娘现在可不要再来这马后炮,要是皇后娘娘真的聪慧过人,什么都能预料到的话,那为什么之前不把这话说出来,白白要折损了我姑母的一条性命?还是说皇后娘娘您是故意的——” “放肆——!”何皇后眼睛大睁,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用力地摔在了地上,涂的艳红的双唇抿了起来,神态之间已然有了一丝凶狠,“静娴郡主,你是不是忘了本宫现在的身份?!” “你可不要做的太过分,对本宫如此不敬,本宫可是有权利现在就处置了你的!” 孙妙琼心头一颤,眼底虽然闪过一抹不甘愿,却还是不得不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表情来跪了下去,哀求道:“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一时嘴快,臣女说的话都是无心的啊皇后娘娘,臣女也只是……只是想到姑母白白丧了命,所以才……” 说着,孙妙琼还硬是挤出了几滴眼泪,何皇后冷眼斜睨着她,唇角迅速地浮起一丝冷笑,要说这郡主对死去的孙妃有感情,她可是一百个不信的。 要是这姑侄二人真的有感情,她也不会从一开始就同自己勾结在了一起,更加不会明知道是送死,还眼睁睁看着孙妃去了,孙妃现在一尸两命,孙妙琼恐怕是最高兴的那个人。 “起来吧。”何皇后微微向前倾了倾身,搀扶起了孙妙琼,叹了口气,“本宫刚才……你也不要太介意,本宫跟你一样,都恨不得纪芙茵立刻消失在这世界上,现在看到我们费尽心力,却还是没能结果了她,本宫的心里只是一时有些气不顺罢了。” 孙妙琼顺势站了起来,揩掉了眼角的泪珠,人看起来也比刚才温顺了不少,“那依照皇后娘娘的意思,咱们这一次,要如何做才好?” 何皇后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不过可惜的是,本宫膝下无子,在这后宫里面的事情,本宫可以做到一手遮天,可是想要从外面下手,本宫还缺一个帮手。” 孙妙琼轻轻眨了眨眼睛,“娘娘的意思是,想要从纪家下手,来对付纪芙茵?” “不错。”何皇后面色阴冷地点了点头,“但是说起来的话,本宫还是做不到的。本宫没有皇子,一出了这后宫,本宫就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没有办法控制。” “宫里还有其他的皇子,娘娘大可以选一个,收做养子呀,反正娘娘是皇后,想要收养谁,对方的母妃也只能痛快应承的。”孙妙琼说道,“娘娘的意思呢?” “本宫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现在还在宫里的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就只有二皇子,六皇子,十一皇子和十三皇子了。其他的皇子不是在外游学,就是年纪实在太小,乳臭未干的年纪,能做什么?” “六皇子心机太深,做这种事,本宫需得提防着被他反咬一口,能不用就不用最好,至于那十三皇子更是不用说,摆明了就是站在纪芙茵那一边的。” 何皇后说着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上次指证你姑母的事情你也看得出来,十一皇子看似不声不响的,背地里一定跟纪芙茵也有什么瓜葛,也不知道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能把这一个两个的皇子都给迷得五迷三道的!” “娘娘先消消气。”孙妙琼的眼睛转了转,“娘娘,再不济,也还有一个二皇子呢?” 何皇后冷笑一声,:“二皇子要是个顶用的,本宫早就想办法把他给收过来了。那二皇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一旦把他给笼络过来,本宫搞不好还要分心,千万提防着别让他的愚蠢连累到自己!” 孙妙琼有些泄了气,“那也就是说,咱们真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都已经走到了今天这一步,难道还是要看纪芙茵她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成为太子妃?” “怎么可能?”何皇后冷哼一声,眼底浮起一抹幽幽冷光,“实在不行的话……也只能冒险用一下六皇子了。” 孙妙琼的眼珠轻轻转了转,心思活络了起来,要用到赵洛之的话,又是何皇后的主意,不管最后成不成,总是跟自己牵扯不到太大关系的。 “娘娘放心吧,六皇子他,一定不敢背叛娘娘的。”孙妙琼劝说道,“他心机再深又能怎么样,不过就是一个已经失了宠的皇子,他想要继续在帝君面前立足,就必须要得找一个依靠,对于他来说,娘娘您可是一个绝佳的选择啊。” “他现在巴结娘娘您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时候把娘娘您交代的事情,做的出纰漏呢?”、 何皇后并不知道赵洛之在背地还有隐藏势力的事情,这么一听,顿时觉得孙妙琼说的也有道理,当即便点了点头。 “那娘娘现在可是已经有什么主意了?”孙妙琼问道。 “你先不要着急,对付纪家,跟对付纪芙茵一个人相比,显然是要难得多的,本宫需要时间来慢慢筹划。” 一听这话孙妙琼又急了,“娘娘,这册封的日子可就在眼前了!” “这种事情本宫不用你来提醒。”何皇后说道,“越忙乱越容易出错,在那之前,如果能想法子把时间给拖一下最好,拖延不成的话,你也就由得他们去。” “怎么由得他们去,等到册封礼一结束,我们可就回天乏术了啊娘娘!” 何皇后冷笑,细细的柳叶眉高高挑起,“回天乏术?傻丫头,若是纪府做了欺君罔上,谋图造反的事情,就算是纪芙茵已经成为了太子妃,你觉得那太子妃的位置,她又能安安稳稳的做多久?” 孙妙琼一顿,立即就明白了何皇后的话,一丝得意而阴冷的笑爬上了她的唇角,她讨好似的上前轻轻捏着何皇后的肩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不愧是娘娘,果真是人中之凤呢。” 何皇后玩味的笑了笑,“本宫会想办法来解决这件事,至于你,本宫也有一件事情要交代你去做。” “什么?”孙妙琼表情乖顺的问道,心里却开始隐隐的筑起了一道防备的界限,何皇后心里打的是什么小九九,她多少也是清楚的,说什么拼尽全力帮她,要是太子妃之位真的空出来了,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自己一刀,让她的嫡妹何阮阮上位。 “你不是很想要成为太子妃么?”何皇后轻轻拍了拍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侧过头,微笑着看向她,“想要位居人前,暂时就得屈居人后。” 孙妙琼听着,面露不解,“娘娘这话的意思是……?” “先想法子,让你同纪芙茵一同嫁进太子府。”何皇后说道。 孙妙琼的眼底立即就变了颜色,“娘娘的意思是要让我这个郡主去给人家做妾?!” 听得出她话中的恼意,何皇后侧过身,微笑着看向她,“傻孩子,本宫的意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本宫这可是为了让你能够顺利成为太子妃,才想到的主意,怎么,你还不情愿?” 第296章 送死的人拦不住 孙妙琼一阵火气上涌,做妾,她当然不情愿,但是现在又不能跟何皇后翻了脸,也只能赔笑道:“皇后娘娘,臣女可是郡主,那纪芙茵不过就是兵部尚书家的女儿,臣女怎么能……更何况,娘娘不是答应臣女……?” “本宫就是答应了你,要让你成为太子妃,所以才会让你这么做。你是郡主,等到她倒了之后,太子妃之位空悬,到时候本宫想办法把你给推上去,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何皇后说道,“而且,想要真正扳倒她,本宫也需要一个在太子府当中里应外合的人。” “当然,你要是不相信本宫有这个能力,你也大可以拒绝。”何皇后柔声说道,“这段时间与你相处,本宫是真心把你看作了自己的女儿一般,所以才会真的想要推你上位。但你如果不愿意的话,这个妾位,阮阮她可是不介意的。” 一听到何阮阮,孙妙琼脑中的那根弦顿时绷紧了起来,先前她的密探可是有回去告诉过她,何皇后最近同何阮阮不但联系密切,先前何阮阮还低调进到了宫里一趟,何皇后跟她说过什么之后,她好像还对何皇后发了脾气,但后来不知怎么,又和好了。 难道说……她同何阮阮说的,也是这件事?孙妙琼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了,最终,她还是把心一沉,笑道:“娘娘这么一解释,臣女不就明白了么,既然只是暂时的屈居人下,臣女也是不会在意的,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做才是?” 就算这是何皇后给自己挖的一个陷阱,她也不妨放手试试看,一旦没有了纪芙茵,凭借着自己的容貌,她不信太子会不动心! 何皇后微笑着对她招招手,在她的耳边低语了几句,说罢,对着她微微颌首。 “可是……?”孙妙琼有些不理解,“娘娘,既然要这么做,那为什么不干脆把纪芙茵给置于死地?” “置于死地?置的了么?”何皇后凉凉一笑,“自从她入了宫,多少人明里暗里想要了她的命,但下场都是什么,你又不是没有看到,这种简单的小把戏,没有完全的把握就出手,到时候搞不好还会被她给反咬一口,你姑母的下场是什么,你可别忘了……” 一想到先前的事情,孙妙琼就禁不住打了个寒噤。 何皇后继续说了下去,“所以说,与其用那个不确定,来跟她拼个你死我活,倒不如把这件事跟她撇清关系,先为我们自己铺好路。欲速则不达,你年纪还小,做事难免心急了些,但从今往后,这句话可要牢记。” “是,臣女谨遵皇后娘娘教诲,经娘娘这么一电波,臣女什么都懂了。” “懂了就好,还有,这一次可一定要下血本,既然是要买通人,对银子的事上,就绝不能手软,记住了吗?” 孙妙琼点点头,一丝得意的冷笑从她的脸上爬过…… “小姐,吉服送来了。”落玉捧着明天册封要穿的吉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放在了床上,“小姐快试穿一下是不是合身。” “上次不是都已经试过了么,左右也就才三个月的时间,我这身量能变到哪里去。”纪芙茵拈着棋子,落在棋盘上,“搁在哪里吧。” 青梅笑道:“小姐还是试一下吧,万一有什么细节出了问题,现在改也还来得及。” “真是怕了你们两个了,好,既然你们这么说,那我就试上一试。”纪芙茵笑道,拎起那喜服来,“这两天外头还有没有什么动静了?” 这一阵,何皇后同孙妙琼她们倒是安静的很,但她可不信,她们两个真的就会老老实实的断了心思。 青梅倚着门,将手里剥好的一把小核桃递给了莫欺,说道:“皇后娘娘那边没什么动静,还是跟以往以往,静娴郡主偶尔会避开别人,去栖凤宫几趟,六皇子也去,但是去的次数比郡主少的要少呢。” “不过……”青梅有些吞吐,“还有一件事,奴婢听说,咱们宫里的那个无名法师,最近往太后眼前跑的可勤快了呢,奴婢打听到,法师说是要为太子的婚事再做一次占卜,太后也同意了。” “要为太子的婚事再做一次占卜?”纪芙茵轻笑一声,“什么时候?” “回小姐,法师现在就在太后那待着呢,应该……就是现在吧。” 对着镜子比划着那吉服,纪芙茵的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冷笑,上次自己已经算是手下留情,当作放了一只苍蝇一样,不跟那骗吃骗喝的法师计较,他却还是没有得到教训,硬是执意要跟自己过不去。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她也没有必要再留着他这条命了,谁让他是想要自己赶上来送死呢?遇到意外的人或许还能救,但是自己一心想要送死的人,可是拦都拦不住的。 “你们两个都出去吧,我有点事情要做。”纪芙茵说道。 青梅老老实实地走了出去,落玉却在听到她又让她们两个同时离开的时候,眼底出现了一抹异样的神色,“小姐要做什么,当真不用奴婢留下伺候么?” 不等纪芙茵开口,刚要踏步出去的青梅就折了回来,奇怪的看着她,“你什么时候变成老妈子了,小姐说不用咱们两个伺候的时候那就是不用,怎么你突然就婆婆妈妈起来了。” 落玉将自己眼底的那一丝异样压了下去,“我也只是怕小姐累到罢了,小姐明儿可就要出嫁了,还有的累呢。” 说着,落玉就同青梅走了出去,心里却隐隐有些不情愿,最近她发现了一点,每次小姐支开她们两个,莫离就十九**会出现…… 一想到那本书上关于妖物的描写,落玉的心里就禁不住有些七上八下。 当房梁上那团黑影落下之后,纪芙茵似是有些无奈地略一挑眉,看着刚刚关上的房门,“那丫头像是在怀疑你的身份了。” “怀疑那就让她怀疑去,我总不可能被一个人类的小丫头给抓住了什么尾巴。”莫离笑道,“不过那丫头的心思还真是够缜密的。” 纪芙茵轻轻叹了一声,“心思缜密这一点,只需要适度就好了,要是缜密的过了头,可难保不会……” 难保不会好心办坏事,落玉的忠诚她是丝毫也不怀疑的,可是她的心思实在是过于精细了,看来自己得要找个机会,好好敲打敲打她了。 “先不说这些了,现在我有件事要拜托你,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满口胡言乱语的法师?”纪芙茵道,“他现在就在太后的静安宫里,你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去,好好看看他在做什么,千万别让人给发现了。” “好。”莫离痛快地应了,转身就消失在了窗口。 等莫离离开之后,莫欺才晃着小脑袋凑了过来,“小姐,落玉姐姐不知道莫离是什么吗?小姐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你们两个跟人类是不一样的,懂吗,莫欺?”纪芙茵将她抱在膝上,正色道,“不是所有的人在知道了你们两个的身份之后,都还能够像我一样的对待你们,多的是人惧怕你们,想要将你们置于死地。” “都是坏人……大家都是?”莫欺眨着一双清澈的双眸,很是无辜地问道。 她这话倒是有些把纪芙茵给问倒了,莫欺心思太过单纯,如果真的傻乎乎地把自己的身份给说了出去,到时候难保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拢了拢她的头发,纪芙茵道:“虽然不全是坏人,但是好与坏,只用看的谁又能看得出来呢?人心险恶,就算你看着是好人的,心里也未必会真的对你好。莫欺,你一定要答应小姐,除了我,你对谁都不可以坦白自己的身份与来历。” 她说的郑重,莫欺也听得认真,虽然还是听不明白,不过在莫欺的心中,小姐说的就一定是对的,当下便认真地点点头,“我一定答应小姐,谁都不告诉。” 纪芙茵摸了摸莫欺的小脑袋,随手抓过一把松子糖来奖励了她,拿到了糖,莫欺就欢天喜地的把自己刚才的疑问给抛诸脑后了。 纪芙茵也抓了颗糖丢到了嘴里,她也不是信不过落玉,只是……人多除了眼杂,还有可能嘴杂,莫离的身份越多人知道,被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莫离三番四次地救了自己,她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就让他再重新回到被人追杀的生活当中去,这也算是她对莫离的报答。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就是她重生之后始终坚定的信念。 等眼前的那盘松子糖已经去掉了一小半的时候,只听窗棂上咯咯地响了一声,莫离的身影立即落在了眼前,手中还抓着一只用蜡封好的信封。 “这是什么东西?”纪芙茵看着那信封,把东西接过来,却并不着急拆开。 “说来也巧,我在去到静安宫的时候,那装神弄鬼的法师正在神叨叨的设坛做法。”莫离轻轻抽了抽鼻子,一脸的不屑。 第297章 信件调包 “当时我就在那房间当中,就跟他隔着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他要是真能通神鬼,懂占卜,怎么就算不出我也在那。”莫离一掀下摆,大咧咧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都说是骗吃骗喝的了,你还较这个真做什么。”纪芙茵拿了把剪刀过来,小心翼翼地用剪刀刃贴紧蜡封的最下端,轻轻地将它给拆开了,取出里面的东西之后,拿在手里掂了掂,“白纸?” “对,我进去的时候,那老骗子的面前就放着这样一张白纸,所有人都看的到这是一张白纸,然后那老骗子对着这张白纸又唱又跳了半天,就把它煞有介事的装到了信封里头,还是让太后给新手封上的口。” 说着,莫离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你们人类世界非僧非道的高人,但是这么装神弄鬼,还能装神弄鬼到宫里的,我也是第一次见。” 纪芙茵眨眨眼睛,翻看着眼前的这张白纸,那老骗子法师费了这么大的力气,这张看似普通的白纸里面一定暗藏玄机才对,“之后呢?” “之后老骗子对太后说,等到今天傍晚,日月交替之时,神明的旨意将会出现在这张纸上,届时需要用神明之灯照亮这张白纸,神明的旨意就会出现在这张纸上。” “神明之灯?那又是什么?”纪芙茵问道,“在去的时候,你有没有看到?” 莫离发出不屑的一声,“什么神明,就是盏普通的油灯,最不过就是那灯托做的跟别的有些不一样罢了,点亮之后除了能照明,什么用处都是没有的。我看那老骗子就是咕哝玄虚,搞不好会在什么时候趁着太后不注意,就把信封给调换了。” “应该不可能。”纪芙茵摇了摇头。 太后此人很是迷信,对什么神明旨意之类的东西,不但深信不疑,而且还敬畏非常,现在静安宫里头,为了守护这张带有“神明预言”的白纸,一定戒备森严,除了莫离,其他人别说能够取出来看,想要靠近恐怕都有难度。 这样看来的话……问题应该就出在那盏灯上了,纪芙茵将那白纸平铺在桌面上,凝眉深思,半晌,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大概是猜到了。” 说着,纪芙茵就起身,点燃了桌上的蜡烛,用手小心翼翼地捏住白纸的两端,将它接近到火边,却又不会靠的太近,生怕会让火舌舔舐掉手中的这张白纸。 莫离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当他看到白纸上面竟然有褐色的浅浅字迹浮现出来之后,顿时咋舌了几声,“这倒是有意思。” “这些小把戏,你当然是不会懂的。”纪芙茵笑笑,要不是认识了沅千伊,听他讲了不少民间隐藏的,鲜为人知的小把戏,她也不会想到遇到火就会浮现出来的字体。 莫离看看那纸,又看看纪芙茵,“沅小哥不是神医么,怎么会懂这些?” “这我就不清楚了,不过按他那古怪的性格来看,他知道什么都不足为奇。”纪芙茵笑笑,手里的白纸也已经烘烤的差不多了,上面那深褐色的字体已经清晰可见。 “这次是打算走迂回路线了么。”将上面的内容看完一遍之后,纪芙茵轻蔑地笑了出来,这上头的预言,将自己说成了虽有天定凤命,但是命格极硬,十有**会克死太子之人。 对于自己的命硬,破解之法就是要寻到另外一名性格柔顺,年纪相仿,又是生在万物具寂的冬天之女子,成为太子的平妃。 平妃二字还真是有意思,自古以来,只有民间鲜有平妻的出现,宫中却是从来都没有过平妃的先例。 只是如果要按照平妻的那一套规矩来,这平妃就算明面上身份同正妃一样,可实际上,却还是要稍稍矮了正妃一头,在府里的时候,有个平妃的称号,等入了宫,也就只是个皇贵妃,待到再熬个几十年,保不齐也能当上个西宫太后。 这一回他们倒是小心了许多,知道不要在正面上与自己有冲突了。纪芙茵笑了笑,那性格柔顺,生在冬天的女子,想也不用想,就是孙妙琼了。 虽然依照这条件的女子,在大业找一找,也能找出千八百人来,但是册封眼看就在眼前,更何况,平妃虽然不及正妃,但也是尊贵无比的身份,按照家世来说,孙妙琼也是最适合不过的人了。 纪芙茵取了张白纸来,比划着那一张的大小,重新裁剪了份一模一样的,将原来的那一张放到火上点燃了,烧成了一滩灰烬。 “你要重新写一张?”莫离的脑袋又凑了过来,他很是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东西能在上面写出隐形的字来,“反正要写,干脆痛快点,把难为你的那些人统统写进去,就说上天有指示,处死他们才能国泰民安。” “你这法子痛快是痛快,可惜这纸太小,写不下。”纪芙茵笑笑,“真那么详细的一个两个都写上去,到时候帝君就算再拗不过太后的面子,也一定不会相信,不会允许的。” “那你要写些什么上去?” “先不着急,莫欺——”纪芙茵喊了一声莫欺,看她屁颠屁颠的跑过来,摸了摸她的头,“你沅哥哥给你送来的百宝箱呢?” 怕莫欺在宫里无聊,沅千伊就给她带了一只小箱子进来,里头看起来都是小孩子普通的玩意,但大部分都是经过沅千伊之手,同一般能买到的那些东西有着很大不同,有好些玩意,是很多人听都不曾听过的。 搬了莫欺的箱子来,纪芙茵翻找了半天,终于从一块有夹层的墨砚里头,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一抽出那夹层,里面立即散发出一股浓重的酸味,上次沅千伊给她拿那特殊墨水的时候,她隐约记得就是这个味道。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先在另一张纸上写了几笔,等干掉之后再放到灯上烘烤,果真是一模一样的。 看着莫欺箱子里头的那些东西,莫离闷不吭声地一个个翻看了半晌,末了吐出来一句,“那沅小哥不像是神医,倒像是游走江湖行骗的。” “认真算起来的话也差不多。”纪芙茵蘸饱了墨汁,在纸上提笔写了起来,唇角浮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她不是硬要死皮赖脸的贴上来么,那她就满足她,让她跟自己一同进去太子府,不过这身份嘛……她想要跟她平起平坐,好继续同她斗,那简直是门儿都没有!你不仁我不义,自己送上来门来的,纪芙茵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 至于那骗子法师……纪芙茵的眼底划过一抹冷光,这件事同他本来没有干系,但是他偏偏就要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放弃原本大好的日子来与她为敌,那也就怪不得她了。 写完,等上面的酸味散去之后,她又将那纸小心翼翼地折成原来的形状,放到了信封当中,在火上烤了烤那蜡,封成了原来的样子,交给了莫离,“来,送回去吧。” 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傍晚眼看着就要来到的时候,太后的传令就从静安宫送到了琼华阁。 “这明儿就要行册封礼了,太后娘娘现在找小姐去是要做什么?” 青梅同落玉两个人的脸上都隐隐有些担忧,这眼看着苦难日子就要熬到头了,在这关口,可千万别再出什么纰漏才好呀。 “你们两个不用多想,如果是不好的事情,太后哪里还会这么客气,早就一道懿旨下来了。”纪芙茵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式,“来,我们快去吧,既然是太后的命令,总不好让她老人家等太久。” 青梅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同落玉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现对方的心里也不比自己舒服到哪里去,当即便露出了一丝不得已的苦笑,陪同着纪芙茵一起离开了琼华阁。 等到了静安宫,青梅她们的腿更是有些发软了起来,在场的人不只有太后,帝君,皇后,太子,以及静娴郡主也都已经出现在了静安宫,这场景看起来,竟像是独独为了等她来一般。 看见她来,太后的脸上露出了慈祥的微笑,竟然难得的上前来拉住她的手,就像是祖母一般,亲昵地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哀家找你来,是有件事想要与你商量。” “太后娘娘想要芙茵做什么,只管说就是,芙茵自然是万死不辞的。”纪芙茵微笑道。 她愿意扮演一个慈祥的长辈,那她也就有耐心陪她扮演一个听话乖巧的晚辈。 “哀家就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其实这件事呢,原本只需要哀家下一个懿旨就可以了。只是过了今天,你就是太子妃了,哀家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知会你一声。” 纪芙茵含着笑,乖顺地看向太后,像是一只乖乖小绵羊,半分都不敢反抗一样,“臣女多谢太后娘娘疼爱,太后娘娘有什么事情,芙茵都一定不会反对的。” 第298章 活活烧死 顾含谦的脸色却微微一窒,太后说的含蓄,但是那话里的意思却不难让人听明白。今天这件事,她之所以把纪芙茵叫来,就只是为的名义上通知她一声,实际上不管她是不是情愿,最后也都是要答应。 她一个小小的大臣之女,总不至于敢违抗太后的懿旨才是。 顾含谦眉心微微一沉,踏出一步,“皇祖母——” “太子。”太后脸上的笑意分毫不减,话语里面却已经有了警示的意味,“哀家这件事,只和芙茵有关。” 帝君也轻咳一声,顾含谦却还想要说什么,只是在看到她想自己微微摇头示意之后,才强行把那冲动给忍了回去。 “今天大师在哀家这,替太子的将来占卜了一卦,这信封里面藏着的,就是神明的旨意。”太后抬手示意,一旁的法师立即恭敬地把那信封从供台上拿下,毕恭毕敬地递到了太后的手中。 太后一边轻轻挑开那蜡,一边道:“大师用意念感应到,这一次,太子身边的女子,似乎隐隐呈现出双凤之相,但具体是如何,还是要看神明赐下的旨意。芙茵,你认为呢?” 双凤之相,说的自然是太子的身边除了她,还需要另外一个女人的辅佐,而且这“双凤”……说的可就是要跟她平起平坐的意思了吧。 纪芙茵用眼神示意顾含谦不要开口,对着太后柔柔一笑,“既然是神明的旨意,那芙茵认为不管是什么,我们都应当严格遵守才是。也请太后娘娘放心,不管这里面所说的内容是什么,芙茵必定不会有半分计较。” 太后很是满意地点点头,看来她现在也是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既然这么听话,那她的心里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纪芙茵站去了一旁,还没等立稳,就感受到了一旁夹杂着一丝怨念的目光投了过来,没注意的时候,手臂上就被人给轻轻地掐了一下。 “你倒是答应的大方!”顾含谦咬了牙,声音从牙缝当中低低地挤出来,只有她能听得见。 看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纪芙茵险些忍不住笑出来,原来还以为在这一张处变不惊的脸上,她怕是一辈子都看不到什么别的神情了,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么有意思的一张脸。 顾含谦更是有些气急,“你还能笑出来?” 什么双凤之相,他也听的明明白白,天知道这个骗子法师又做了什么,又要把谁给塞到他的身边,从看到孙妙琼也在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现在听到太后这么说,**不离十那人就是孙妙琼了…… 虽然孙妙琼的口碑在大业上下都是人人称颂的,但是这样一位貌比仙子,才智过人的郡主,他却是怎么看都入不了自己的眼。 “太后还没有看到那信呢。”纪芙茵低低地提醒他道。 帝君等人都站在身边,顾含谦就算心里再如何不痛快,一时间也不好发作,只能忍气吞声,时不时向一旁的纪芙茵投去略带幽怨的一瞥。 就在太阳的光辉即将彻底消失的时候,那灯被一旁的婢女给点燃了,法师有模有样地从里面抽出来了那信,放在火上以一种极其虔诚的姿势烤过,口中还念念有词着什么。 为了营造出一种神秘的气氛来,法师在念念有词的时候,眼睛是半眯着看向眼前的,忽然,他的视线看到了站在了那里的纪芙茵,口中胡乱念着的咒文突然就打了个磕巴。 那少女就那么柔柔弱弱地站在那里,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当他同她的视线撞击在一处的时候,他却像是感受到了一阵彻骨的寒意,她的视线当中,似乎夹杂着一抹冰冷的,浓浓的嘲讽…… 冷汗从他的后背渗了出来,她的眼神让他想起了狐狸,带着一丝阴冷狡黠,不声不响,就那么悄悄地看着自己眼中的猎物,一点点、一点点地掉进自己的圈套…… 心慌着移开视线的他,想要再回去看一看,核对那眼神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已经轻飘飘地挪到了窗外,就好像这房间当中会发生什么,跟她都再没有关系了一般。 法师稳了稳心神,做了个结束的动作,在心里安慰自己,反正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等到这一次结束,自己就找个修行的借口,带着在宫里骗到的大笔银两,出宫过他的土财主日子花天酒地去。 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法师把那张已经浮现出了字迹的纸捧到了太后的面前,“太后娘娘,还请您来宣读出这神明的旨意吧。” 纪芙茵闻言,从窗外收回了视线,带着一丝冷冷的嘲讽看了过去,唇角挑起一丝幸灾乐祸的淡漠浅笑,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 孙妙琼那美艳的面容之上,也流露出了一丝丝激动,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现在这一刻了,等过了明天,她就是和太子妃齐名的平妃! 认真地看着那纸上的内容,太后微微张大了嘴巴,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双眼睛猛地抬起,“大师,这……?这当真是神明的旨意!?” “太后娘娘,我在做法的时候,娘娘也是看到了的,装进去的就只是白纸一张,如果不是神明的旨意,这上面的字迹又是从何而来呢?” 太后猛然一震,胸前佩戴的一串硕大东珠碰撞在一处,发出几声润润的脆响,“那……这上面的一切,都是必须要执行的不成?!” “不错,太后娘娘,神明之意不可谓,虽然以往不曾有过这样的事情,但既然是神明的旨意,我们这些凡人,自然只有虔诚地去做的职责了。” “好,哀家……哀家明白了。”太后颤声道,“只是……委屈大师了。” 孙妙琼同何皇后对视了一眼,怎么从太后的话里感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但是,就算纪芙茵再怎么神通广大,也是不可能在太后的重重把守之下动手脚的才是,只要法师真的按照她们先前说的去做了,今天的事情就不会出任何纰漏。 法师却像是丝毫都没有意识到什么,脸上仍旧端着那副装模作样的微笑,“太后娘娘,还是快些读出神明的旨意吧。” 微微仰起头,太后的神情变得有些肃穆,“大业太子,命中有一劫难……” 何皇后听到这,嘴角微微翘了翘,法师写的果然没错,太后对这些神鬼之说深信不疑,所以等看完这些之后,必定会将孙妙琼给封为太子的平妃。 就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她刚刚去求过了帝君,将这静娴郡主收做了养女,帝君对何皇后本就百依百顺,更何况她提出的这要求也算不得什么,皇子不能随便乱认,但是公主,只要皇后喜欢,认他个十个八个也无妨。 因此,就在这一天的下午,静娴郡主的身份就从郡主,变成了公主,有了公主的身份在,就算嫁进了太子府只是一个平妃,纪芙茵也还是得处处看她的脸色! 就在孙妙琼唇边的笑意正悄悄爬上来的时候,在听到太后继续念下去的内容之后,那脸上的笑容在瞬间就被冻结了起来。 “此难攸关性命,只可替代,不可化解。需得找一性格温顺,生于冬季之贵命女子,成为其低贱妾室,将其灾祸替代,太子方可姓名无忧。” 这是什么!?这里面的内容怎么会变成了……这跟她们原本商议好的完全不同!孙妙琼的目光猛地一震,看向了何皇后,却发现对方的脸上也是一副茫然的神情,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难道说,是那纪芙茵一早就预料到了她们要做的事情,所以提前将法师给买通了?!孙妙琼暗暗咬牙,看向那骗子法师,却发现对方也是一头雾水的样子。 法师在心中暗道一声不好,那信里头的内容是他写的,也是他亲手装进去,亲眼看见太后把信封给封起来的,现在怎么会…… 太后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暗处的情绪涌动,神色有些复杂地念了下去,“大业近来多灾难,化解之法,需得将能够通天问灵之得道高人,以涅槃之火烧尽其**,令其魂魄凝聚成仙,方可保佑大业国泰民安,风调雨顺。” 太后一字一句地念完,法师的脸色瞬间化作了铁青的颜色。 这不是他写的东西,这怎么可能是他写出来的东西!在太后的眼里,那所谓的得道高人除了他就再没有别人了,这里头的内容怎么会是这样,这岂不是……要让他给活活烧死?! “太后娘娘,您可看仔细了?”法师的声音都有些隐隐颤抖了起来,“这上面写的是……?” “大师,哀家看来是留不住你了,这是神明的旨意,要让大师您成仙而去啊。”太后的脸上一半不舍,一半又是欣喜至极的,自古在宫中养着得道高人的太后不在少数,但真的能看到大师羽化登仙的人,自古以来,她可是开天辟地头一个! 第299章 收不回的懿旨 法师的脸色彻底青了,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难道他这是行骗行了一辈子,末了真的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 “太、太后娘娘……” “大师,等你去到天上之后,可一定要牢记,是哀家助你成仙的,哀家不求给自己添福添寿,只求大师成仙之后,可以保得我大业国泰民安!”太后的神情俨然有些激动,“来人,设化仙台!” 太后简略地吩咐了几句,唐姑姑立即就着手差人去办了,太后要的化仙台,说白了就是用容易燃烧的木材,搭建而成一个台子,等搭好了,把要成仙的人往台子上头一放,香油一泼,再把火把那么一丢—— 等到所有的一切,连人带台子都烧成灰烬之后,这化仙台的使命也就完结了。 法师立即觉得小腹一紧,只是幻想了一下那熊熊烈火,顿时一股热流顺着他的裤脚淌了下来,一阵腥臊的气味顿时隐隐约约地散步了开来,孙妙琼捂住嘴巴连连作呕,何皇后赶紧掏出了帕子堵住了自己的鼻子,帝君的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怒意。 太后像是没能反应过来似的,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法师脚下的那一滩黄色液体。 法师腿软了,他心知肚明,空白的纸上突然出现的内容,太后一定是深信不疑的,要是不能让她改变主意,自己可真的就要被活活烧死了——可是……现在除了向太后承认,这一切都是他动的手脚,根本就没有办法! 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干脆承认了自己是设了一个骗局,到时候干干脆脆在头上来上那么一刀,至少死也死的痛快! 看那法师眼珠子转个不停,又作势要跪,纪芙茵就猜得出他心里头在想什么了,冷眼扫了他一眼,纪芙茵满脸惊喜,朗声道:“恭喜大师,贺喜大师,看来大师真的是要成仙了!” 她这一开口,所有人的视线自然齐刷刷地投向了她,太后的脸上露出一丝迷惑不解,“你在说什么?” “臣女先前在家中闲来无事,翻看过不少的书籍,其中有几本关于得道高人成仙的典籍当中都有记载,高人在成仙之前,都会克制不住地,将体内的污糟之物排空,不带一丝人间浊气地登上化仙台。” “大师现在这样,很明显就是马上就可以到达成仙的一刻了,太后娘娘,那化仙台可得抓紧搭建,错过了今晚,大师恐怕可就再也没有这么绝佳的机会了。” 法师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不要让我上化仙台啊!太后娘娘对我有知遇之恩,如山恩重我尚未报答,怎么能……” 太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不舍,纪芙茵微微一笑,又道:“大师此言差矣,现在的大师虽然能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还兼具与鬼神沟通的本领,但大师现在毕竟也就只是个凡人。” “一个是凡人,一个是无所不能的仙人,真的要报答太后娘娘的话,到底哪一个才能更好的报答,想必大师也是清楚的吧。”纪芙茵面色诚恳道,“如今大业境遇大师也是清楚的,还请大师在成仙之后,庇佑我大业国运昌盛。” 法师一听这话,何止是腿软,她最后这几句哪里是说给他听的,分明就是在提醒太后,现在就把他给烧了,等他成为仙人之后,对大业才是大大的有利! 他一心急,干脆就下定了决心,要把这一切都和盘托出,可还不等他开口,只听纪芙茵又叹息了一声,用一种我很是理解你的目光盯着他,只是在那目光当中隐藏着的一抹冷笑,却像是一根冰冷的钢针,直直地刺穿到了他的骨头缝里。 “大师舍不得太后娘娘,这是人之常情,但也希望大师能够看在大局的份上,暂且隔断对恩人的不舍,不要再想些什么理由让太后娘娘阻断了大师您成仙的好机会,否则的话,太后娘娘这一辈子也不会心安的。” 太后听罢,更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传哀家懿旨,那化仙台必须在两个时辰之内完工,若是耽搁了大师成仙的好时机,哀家必定严惩不贷!” 趁着那法师没机会开口,纪芙茵又道:“太后娘娘,就这样让大师上化仙台,恐怕有些不妥。” “哪里不妥?” “臣女在典籍当中看到,在得到之人成仙的一刹那,魂魄是要凝聚在一处的,为了让大师能够万无一失地荣登仙界,臣女建议,可以用什么东西,把大师的七窍都给堵起来,这样的话,魂魄无法冲出,在内里凝聚,必定是要比到达外面,分散之后再凝聚要好的多。” 太后迷信是迷信,但是真要牵扯到什么成仙,什么魂魄,她却是一窍不通的,现在看到纪芙茵说的这么煞有介事,本能的就有些顺着她的话想了下去,越想越觉得她说的不错。 于是,不久前还在沾沾自喜,盘算着这次得到这么一大笔银两,等到出宫之后要如何花销的法师,即刻间就让人从头到尾包成了粽子,考虑到鼻孔堵上之后不能呼吸,太后就让人用薄薄的黄裱纸蒙住了他的鼻子。 这么一来,嘴堵得严严实实的法师,再想要说什么,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那化仙台很快就搭好了,太后一脸喜气洋洋地命人将法师给抬到了上头,要赶时间,那台子搭的就不高,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座柴火堆。 当火苗冲天而起的时候,纪芙茵隐约看到,被包裹在火里面的大师,身子像是一条蠕动的青虫,不停的扭动,扭动……直到浓烟滚滚,看不清为止。 “那里面的东西,是你动的手脚?”顾含谦有些目瞪口呆,今天晚上的事情,如果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什么占卜的人来看,这法师简直就像是被纪芙茵给活活说死的一般。 只是他却有些不明白,那封信一直都是由太后的人牢牢看守着的,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才能在里面动的手脚。 要是实话实说,势必就要把莫离给坦白出来了,在那烤的人微微有些燥热的火堆旁,她的眼底都像是映上了那一抹冲天的火光,她对着他笑了笑,“什么手脚?在太后的静安宫我能动什么手脚,这骗子应该是撒谎太多,自己遭了天谴吧。” 等到看那法师成功“成仙”之后,太后心满意足地回去了静安宫,先前一直期盼着太后能把自己的事情给忘掉的孙妙琼,却还是被一同请回了静安宫。 “生性温柔,又是生在冬天的女子……静娴公主,哀家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就是生在冬天的吧?” “回禀太后娘娘,是……”孙妙琼的心里像是有一口恶气堵在胸前,可是在太后的面前,她又是无论如何也发作不得的,只能强撑着笑脸,回答道。 太后若有所思道:“还得是贵命的女子,放眼望去,这世间除了公主,还有什么未嫁的女子是更加贵命的呢……?是了,这神明的旨意果真不假,正巧静娴你今天刚刚就成为了公主,这神明的旨意就出现了……” 孙妙琼越听就越是心凉,太后这意思,看来是要铁了心,让自己去太子府做一个妾了!她将求救的目光投向了何皇后,她要的是平妃,不是什么低贱的妾室! 对孙妙琼虽然没有什么感情,但现在她们可都是一条绳的蚂蚱,何皇后沉吟片刻,笑道:“母后,臣妾对静娴的感情,当真是将她看作女儿的,这臣妾刚收来的女儿就要嫁出去,臣妾……” “是你收来的义女重要,还是我们大业的太子性命重要?!”太后脸色一沉,“身为皇后,连这点轻重缓急都分不清吗?!” 何皇后连忙赔笑道:“母后误会了,臣妾哪里是这个意思,臣妾只是想,毕竟母女一场,女儿要大婚,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怎么也要备好一份嫁妆,风风光光地将女儿嫁出去吧。” “虽然仓促了些,不过让宫人今晚连夜准备,嫁妆也是可以备出来一份的。”太后脸色缓和了一下,同孙妙琼道,“好孩子,哀家知道这么仓促是委屈了你,但哀家向你保证,过去了这个关头,往后决不让你再受半分委屈。” “太后娘娘说的是。”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一声,一脸殷切道,“公主虽然是以妾室身份嫁入太子府的,可臣女可以向皇后娘娘保证,日后臣女对妹妹必定以礼相待,绝不严苛半分。” “更何况,公主被纳入太子府做妾,也是神明降下的旨意,既然是神明降下的旨意,是让公主来为太子殿下挡下命中劫难的,臣女又怎么敢对公主有半点不敬呢?” 孙妙琼顿时脸都绿了,刚才还想要趁着太后多少有所歉疚的时候,同何皇后一起想法子游说太后,让她收回成命,最不济,即便嫁过去做不了平妃,至少也得是个侧妃,可现在经过她这么一提醒,太后看来是铁了心,不会违背神明的旨意了! 太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在孙妙琼的心重重沉下去的一刹那,只听得太后开口道:“传哀家懿旨,将静娴公主指给太子做妾,明日册封礼过后,同太子妃一起进入太子府!” 第300章 公主做妾成笑柄 孙妙琼顿时就有种天塌了的感觉,她是要做平妃,是要用自己公主的身份把纪芙茵给压过去一头的,现在怎么……怎么就成了那最低贱的妾! “能够替太子殿下挡下灾祸,公主果真是福大命大之人,这么好的命格,换成别人,可是羡慕都羡慕不来的呢。况且还是太后娘娘亲自赐婚,公主您就算再怎么高兴,也不要忘记了谢恩啊。” 纪芙茵笑眯眯地看向孙妙琼,满脸的纯良,满脸的人畜无害。 她不是一定要进太子府么,那她就帮她一把,她不是想要高高在上的对自己颐指气使么,那她就偏要让她以后日日都要对自己敬茶弯腰,不但这样,她还一定要让她好好开口谢恩,让她好好地记住这一刻。 孙妙琼只差没有一口鲜血喷出了,她现在根本就是从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下子落成了最低贱的存在,她居然还要提醒她谢恩,恩从何来?! 何皇后轻咳一声,孙妙琼才像是一下子意识了过来,在脸上强硬地挤出了一丝笑意,“臣女,谢太后娘娘!” 太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时候也不早了,你们也都回去吧,至于静娴明儿的准备,就要劳烦皇后你多操心了。” 何皇后笑道:“不劳烦,这可是喜事,喜事怎么能称得上劳烦呢,依臣妾看,今天晚上就让静娴留在臣妾那里住一晚上好了,也省了明天再从宫外早早地进来了。” “也好,这些琐事,就由你看着安排就好了,只要明天错不了吉时就可以。” 一下子从神明的旨意当中,解决了两件大事,现在的太后心中很是欣喜,对于大业来说,重要的是太子的性命,至于孙妙琼这个所谓的公主,本来就跟皇家没什么太大关系,拿来牺牲一下,太后也是丝毫都不会心疼的。 离开了静安宫,顾含谦的脸色就像是浸透了水,半晌都转晴不了,两道剑眉活脱脱像是在中间打了结。 “你还真是大方!” 盯着她的眼睛,顾含谦半晌才像是闷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脸色极其难得的带了几分怒意,尽管这怒意并不是针对眼前的她的。 “别的女子都是善妒,不允夫君纳妾,你可倒好,自己的册封礼都还没有行过呢,这就上赶着给我房间里塞人了?” 看得出来顾含谦是真的有些动了怒,平时偶尔还能插科打诨几句的落玉二人,现在就像是哑巴了一样,老老实实地跟在二人后面不远不近的地方,坚决不要开口多说一句。 “这是太后的懿旨,不是我能做的决定,如果我反对的话,到时候惹恼太后的人可是我。”纪芙茵回视着他,很是无辜的模样。 “少来。”顾含谦终于有些假装不下去了,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她,“你以为你不说,我真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叫太后的旨意?虽然我还不清楚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今天这件事要说能跟你脱了关系,我是一百个也不信。” “我不管你到底是怎么做的,我只想要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顾含谦眉心紧拧了起来,“是对我不信任,想要来试探我,还是要怎样?我早就说过了,这世上的女子,除了你我谁都不要,别以为塞一个国色天香的孙妙琼给我就能试探出什么来。” 纪芙茵侧过视线,眉梢轻挑,“你都说她国色天香了,可见对静娴郡主的美也还是承认的。” “你——”顾含谦有些无言,“这只是客观描述,你怎么……” 看到向来沉稳的顾含谦,竟然难得地露出了一副着急又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纪芙茵也有些忍不住,轻轻一声笑了出来,收起了刚才那开玩笑的表情和语气,放缓了声调安抚他道:“你先别着急,听我说完。” 一听她说这个,顾含谦索性往旁边的围栏上一靠,这么多年那张从来都没有改变过的翩翩佳公子的面容之上,在此刻竟然流露出了几分孩子似的赌气,“那好,你说。” 纪芙茵在心里无奈地长叹一声,看他这架势,今天她要是不能跟他说个明白,看来是别想回去琼华阁了。不过好在,他不好奇她到底是怎么动的手脚,否则今天她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估计都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这就是你说的解决的方法?”见她半晌没开口,顾含谦斜飞入鬓的剑眉一挑,“你这对付的法子可真是大方!” 今天就这短短一段路,她都已经听他连着说了几回大方了,足可以看出他心里其实还是十分介意的,纪芙茵在心里白了他一眼,开口道:“孙妙琼她这次进太子府,根本就是势在必行的事情。” “就算让你来回绝,回绝了一次,还会有第二次更加精妙的理由,让你根本不能拒绝的理由。皇后同她的关系,私下可是要比她跟自己姑母还要亲近的,有这样一个后台,你能拒绝的了她几次?” “静娴公主她嫁入太子府这件事是几乎没有办法改变的,唯一的区别就是她进来之后的身份。有公主的头衔在身上,你是想要让她做你的妃,处处都能钳制我压制我,还是让她做一个身份低微的妾?” 纪芙茵叹息一声,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无奈,“难道你以为,我心里就是痛快的么?在这个世界上,有哪个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夫君,对待自己可以一心一意,一辈子都不要再有什么妾围在身边。” 顾含谦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目光即刻间柔软了许多。 纪芙茵她继续说了下去,“但这愿望,如果是生在寻常的百姓人家尚且有可能,但你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大统的人。” “就算在太子府的时候,你可以做到一个妾都不要,可等你继承皇位之后呢?为皇家开枝散叶,那时就要变成你的责任了,就算我再如何不情愿,到时候也还是得笑着,甚至是帮着,让你的身边多多出现新人,一旦流露出一丝的不情愿——” “妒后的下场会是什么,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你总也该记得的吧?”纪芙茵笑着,眼神却在不自觉之间变得有些冰冷了起来,“我是不情愿,但又能怎么样?这六宫就是为未来的你而存在的,我也只能独占一个细微的小小角落。” 她末了的叹息声,细微的就像是一只蝴蝶扇起的细微柔风,微弱到让人几乎察觉不到,但却像是一丝冰凌凝结成的细针,扎在了他的心里,融化了,也让他切身的体会到了她心中的那一抹寒凉。 “我不会为你承诺太多。”顾含谦凝眉,牵起她的手,一双狭长狐目中透出的幽邃星光,像是要直直地看到她的眼睛里面去,“但我今天就可以在此立誓,有朝一日我登上了皇位,一定为你解散六宫,再不多留一名女子。” 纪芙茵一怔,她说那些话,出自真心的分量也不是没有,可她之所以说出来,最大的目的,也还是想要让他对自己多几分怜惜罢了,没想到…… 她从来没有怀疑过顾含谦的真心,但是在那么多莺莺燕燕的诱惑之下,最后还能将那真心保留几分她却是连想都不愿去想的。 “你在怀疑我说的是谎言?”顾含谦盯着她的眼睛,她原本还以为她这么明显的表现会让他发怒,但在盯着她看了半晌之后,他却忽然微微一笑,“你不用说我也知道,说出来的,总不如已经做到的可信。” “你现在可以不相信,但等我做到的那一天,你就不能不信了。” 直到回去琼华阁,纪芙茵的脑袋里面都好像有些摸不着边际,莫欺也察觉到自家小姐好像有什么不对,一双大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嗫嚅道:“小姐……你怎么了?” 青梅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轻拧着莫欺的头,“去去,小孩子不用知道这么多。” 莫欺扁了扁嘴,但是看小姐完全没有要阻拦的意思,也只能有些委屈地挪动到了一旁。 “小姐别怪奴婢多嘴,这日子都已经这么久了,就连奴婢都能看得出来,太子殿下对小姐的心意始终都是不曾改变的,小姐怎么反倒是……总好像对太子殿下保存着一份疑心的呢?” 落玉捧了茶来,轻声问道。 纪芙茵笑了笑,“倒也不是疑心……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就像刚才他说的,说出来的话,总不如已经做到的事情来的可靠。在看不到事实之前,别说对他,就算是对自己,我都不会多相信的。” 青梅笑着上前,将一碟子剥好的松仁放在纪芙茵的面前,“小姐,你说明儿那静娴公主,是会跟你一起嫁进太子府么?” “这我就不知道了。”纪芙茵挑挑眉,露出一丝略带狡黠的笑意,“进是一定要进的,可是怎么进,这可就不一定了。” 就在这边主仆三人正笑成一团的时候,栖凤宫里面的孙妙琼整张脸都已经变成了地狱罗刹一般的可怕。 第301章 忍辱进府 “到底是哪一步出了错,倒是哪一步?!”孙妙琼咬牙切齿地在房间当中走来走去,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瓷片。 “你都已经快要把本宫这栖凤宫给砸干净了,难不成还没有解气么?”何皇后一时间也有些没了好气,从一回来,孙妙琼就开始拿着这屋子里头的摆设出起了气,她命人拦都拦不住,半晌的功夫,这就都碎了个七七八八。 何皇后的心里顿时生出了一丝说不出的烦躁厌恶,就冲她这性子,等到进去了太子府也未必能斗得过纪芙茵,她之前的那些年就是过的太顺,这性子根本连一点都没能磨练出来。 不过也是幸好,这次她斟酌再斟酌,没有把这把火的苗头引到自己的嫡妹何阮阮的身上,否则的话,现在即将嫁过去做妾的人可就不是这静娴公主了。 “你先停下来,你这走来走去的,本宫看的头都大了。”何皇后一手扶额,道,“现在已经事成定居了,你再怎么不痛快也是没用的。” “我不甘心,我怎么甘心去给她做妾?!不管是出身还是地位,容貌抑或才能,我有什么地方输给她?!可是现在,竟然要这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去做别人的妾!”孙妙琼狠狠咬牙,眼眶里面的泪水又在瞬间凝聚了起来。 “我要去求太后,我不要做妾,我怎么能做妾!”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孙妙琼说着就要冲出去,何皇后连忙示意良姑姑扑上去把人硬是给拦了下来。 “你是疯了不成?太后的懿旨怎么可能说收回就收回?!你现在去求太后,非但不能解决任何事情,往后你的日子怕是会更不好过!”何皇后训斥道,“你急什么,暂时先忍耐一段时间,等本宫把纪芙茵那小贱人给收拾了,还愁没有你上位的机会么?!” “可那该死的纪芙茵——” “不用你说本宫也知道她该死,但是现在你有法子让她死么?”何皇后瞪了她一眼,“有法子的话你尽管去,没法子的话就老老实实地听从本宫的安排!” 孙妙琼身子一震,噙了满眼委屈的眼泪,泄愤似的甩开良姑姑,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见状,何皇后的语气又放缓了许多,安抚她道:“本宫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是忍得一时之气,将来你才能成大事。” “本宫这边,计划已经想的差不多周全了,你就先暂且忍耐一下,等到本宫的计划成功了,到时候纪芙茵她就是插翅也难逃。再说了,那小贱人不是想法子把那信给调包,说是让你做妾,是为了给太子挡灾么?” 何皇后细细的柳眉微微上挑,“等到时候,本宫会想法子帮忙制造一个灾难,到时候你只需要用一下苦肉计就可以了,再然后的事情就交给本宫来做,本宫会让太后与帝君认为,你才是对太子命格最有帮助的女子,到时——” 听着何皇后一句一句的说着,孙妙琼的脸色渐渐缓和了不少。 何皇后拍拍孙妙琼的肩,“现在你懂了吗?” 孙妙琼的脸色在瞬间变得复杂了许多,最终却还是渐渐恢复到平静,甚至还带了一丝感激,“皇后娘娘的教诲,女儿都记下了,这一时之气,我说什么也都还是能忍得了的!只是希望,那一天不让女儿等的太久!” “不会的,本宫都已经把你认作自己的女儿了,对你自然也会是全心全意,在那之前,你只需要做的就只是忍耐,可别再动不动就要去找太后了。”何皇后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时辰不早了,快些去歇着吧,明天一定要精神些,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孙妙琼点点头,带着满脸的泪痕,去到了偏殿歇息。 等她的身影离开房间之后,何皇后才轻轻都吐出一口长气,“良姑姑,找人快些收拾了吧,明儿等太子妃来拜见的时候,可别让人看出什么来。” “是,皇后娘娘。”良姑姑按命令吩咐了下去,回过身来,良姑姑的脸上带了一丝纠结神情,“娘娘这是真的要……帮静娴公主坐上太子妃的位置么?那咱们二小姐可怎么办?” “谁说本宫真的要帮她了,要不是看她还有利用价值,本宫连多跟她说一句话都不会。”何皇后冷笑一声,“不利用她把纪芙茵那个小贱人除掉,怎么让本宫的嫡妹上位呢?” “可是奴婢……却实在看不出公主还有什么可被利用的价值了。娘娘别怪奴婢多嘴,这静娴公主的本事……还不及娘娘当年半分呢。” 良姑姑的话自然是有恭维的成分在里面,但说的倒也不假,孙妙琼有心机,但坏就坏在从前她都活的太顺了,活的太顺的人就太容易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给别人以可乘之机。 何皇后轻笑一声,脸上的笑意当中带着几份赤-裸-裸的算计,拿起旁边已经凉了的茶轻轻润了润自己的唇,“本宫留着她,自然是因为她还有用,但有用的那个人却并不是她。” 她可以肯定,在孙妙琼的手中,必定握有赵洛之的什么把柄,又或者是他倾其所有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否则的话,赵洛之也不会说着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一次又一次地帮他原本看不上眼的孙妙琼了。 如果没有孙妙琼的话,她还真是没什么法子可以使唤得动赵洛之,如果不是为了这一点,像是孙妙琼这种人,她早就会把她给一脚踢开了。 这一晚,就在众人各怀心事当中度过了,等到第二天一早,纪芙茵就早早地被人给从床上拖了起来,换上吉服,任凭他们梳妆打扮自己。 足足折腾了一个半时辰,她的发式妆容才被打理妥当,一直忍耐着不能吃东西的她,已经饿的有些饥肠辘辘了,见一旁放着的东西里头有些干果,趁人不备,立即抓了一小把在手里,偷偷地往嘴里塞着。 这如果真的是新嫁娘头一回出嫁,说不定还会紧张到什么都吃不下去,但这对于她来说,已经是驾轻就熟的了,有前世的经验在,根本也没什么可紧张的,人一放松,肚子也就忍不住饿了。 莫欺老老实实地站在一旁,等到那满屋子的姑姑宫女都不注意的时候,往纪芙茵怀里一钻,小脸紧绷,一双小手飞快地捧到她的嘴边,紧张道:“小姐快吃!” 纪芙茵只嗅得到一股子香气,还热腾腾的,下意识地张开嘴,一只热热的小笼包子就被塞进了她的嘴里。 “呼——好烫!”纪芙茵低呼一声,肉汁在嘴巴里面流遍了每一个角落,热乎乎的汤汁让她已经饿的有些生疼的胃好受了不少。 赶紧嚼几口吞下去,她才猛然意识到什么,抓起莫欺的小手,看着那一片通红,心疼的不得了,“这么烫,怎么不知道凉一点再拿过来?” “莫欺不怕疼,小姐不饿就好。”莫欺肉乎乎的脸很乖地仰着,悄声在她耳边道,“小姐忘啦,莫欺是不会觉得疼的。” 纪芙茵有些哑然,想笑,但是又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渐渐窜了上来。 “小姐,落玉姐姐说小姐是要出嫁了,出嫁以后,小姐还会带上莫欺吗?”莫欺眨着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会,小姐去到哪里,都一定会带上你,今天我们就要搬出皇宫,住进太子府了、”纪芙茵摸摸她的头,“那时候,你也就能经常回去找你沅哥哥玩了。” 毕竟是小孩子心性,刚才还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一听到这,莫欺顿时又喜笑颜看了。 打发了莫欺,眼看着吉时就到了,按照姑姑们的指引,纪芙茵将册封的一切步骤都走完,换上了寻常的喜服,顿觉身子轻松了不少。 册封用的那一身吉服,看起来的确是奢华到了极点,但只有穿过的人才知道,那些个沉甸甸的珠翠压了满头,半天下来,只会让人脖子酸痛不已。 再然后,就到了要去栖凤宫,拜见皇后的步骤了,走在去向栖凤宫的路上,纪芙茵都有些忍不住想笑,她实在很好奇,那曾经高高在上的静娴郡主,如今的静娴公主,今天的表情会是怎样的。 进去了栖凤宫,纪芙茵立即便察觉到了一道怨毒的视线从皇后身旁的角落投了过来,纪芙茵抬眼看过去,正巧便撞上了孙妙琼那双像是要喷出火来的眼睛。 今天的孙妙琼穿了一身的桃红,名贵华丽的首饰挂了满身,将她衬托的格外雍容华贵,肤白貌美,发式也同之前有了变化,远远的看过去,真是好一个端庄的美妇人,但这端庄,也就仅限于她今天的打扮了。 在看到纪芙茵的时候,孙妙琼的眼底就像是燃烧着两团怒火,看似一动不动的神情也因为内心那熊熊的妒火而变得有几分狰狞扭曲。 她此刻的神态越是不甘怨忿,纪芙茵的心里就越是痛快,甚至还挑衅地对着她露出一个从容的微笑。 第302章 暗处交锋 这两人在暗处的交锋,究竟谁先压过了谁,有心人一看便知,何皇后在心里摇了摇头,这么沉不住气,也难怪从前每次都会以失败告终。 看到顾含谦进来,何皇后给孙妙琼递了一个提示的眼神,孙妙琼心下了然,强迫自己将那些不甘与怨忿暂且压下,唇角微微上挑,眉心舒展开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夹杂着笑意,欲语还休地望向不远处的顾含谦。 孙妙琼原本就生的美,一摆出这幅姿态,更是美得几乎让人看见就忘记了呼吸。但在无意间同她目光撞到一处的时候,顾含谦的神情当中却不自禁地微微夹杂了些冷意,漠然地将自己的注意力给转开了。 孙妙琼顿时就像是整个人都落入了冰窖一般,她自认对于男人来说,是没有人可以抵抗得了她的魅力,她的诱惑的,可是现在太子竟然对她连看都不看一眼! 这对于把容貌看作自己毕生最大自尊的孙妙琼来说,甚至要比只能屈身做妾更加令她觉得耻辱!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纪芙茵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神态温婉,一旁的良姑姑立即笑吟吟地端了茶站在一边,就等着她接过去好奉茶给皇后。 看见那茶端了过去,孙妙琼的眼底闪过一抹冷光,给皇后敬茶的水,早就被她给调换过了,就在刚才趁着良姑姑不注意的时候,她用一盏连带杯子都放在火上烧的滚开的热茶,调换了原本的那一杯。 就算是从良姑姑去到隔壁取茶,再到拿回来要耽搁一小会,已经被火给烤透了的那盏茶,可是没那么容易就能凉下来的…… 孙妙琼看着她,目光恶毒无比,等一下那茶要么将她的手给烫的皮开肉绽,要么也会让她一时吃痛,将那茶杯打翻在地。新册封的太子妃,在皇后的面前将茶杯给失手打破,茶水泼了一地,到时候传出去可是一个不小的笑柄! 想她自己一个堂堂的公主做妾,这种耻辱她可都一并记在纪芙茵的头上了!今天先让她出丑一次,就算是先从她的手上讨点利息回来——看着纪芙茵的手一点一点地靠近那茶盏,孙妙琼的唇角微微挑起了一丝得意的笑…… 就在纪芙茵的指尖碰触到那茶盏的时候,她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对着皇后娘娘莞尔一笑,“皇后娘娘,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皇后娘娘能不能让臣妾在娘娘这做了这顺水人情。” 何皇后微笑着点头,“今天你最大,你的要求,本宫怎么会不答应?” 纪芙茵微笑着望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孙妙琼,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的笑意更加加深了起来。 看她这么笑,孙妙琼的心里顿时就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冷冷地注视着纪芙茵,心里却已经微微有些高悬了起来。 “从今天开始,臣妾与妹妹就是一家人了,妹妹又是皇后娘娘您的女儿,承蒙您尽心尽力的照顾教导,所以今天虽然依礼妹妹是不能来敬茶的,可是臣妾同为女儿,也很是能体谅妹妹现在的心意的。” 听她这么慢悠悠的说着,孙妙琼的心一点点都沉了下去,缩在袖中的手微微攥成了拳头。 纪芙茵微微瞥了孙妙琼一眼,继续微笑道:“所以今天,臣妾就做个人情,让妹妹先来敬皇后娘娘茶,教养之恩比天大,妹妹要出嫁了,敬自己母后一杯茶总是应该的。” 当她的最后一句话轻飘飘地道完,孙妙琼的心里咯噔就是一沉,攥成拳头的指甲在顺价刺入了自己的掌心,心里的熊熊怒火在一瞬间燃烧地更加旺盛了起来,怎奈脸上却连一丝丝的变化都不能有! 孙妙琼福了福身子,脸上硬是挤出了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却又怯生生道:“太子妃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于理不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纪芙茵已经很是自然地从良姑姑手中接过了那木质托盘,碰到了孙妙琼的眼前,笑意温婉,同孙妙琼面对面的那一双眼睛里面,却透着一抹幽幽的逼迫冷光。 “妹妹如果愿意给皇后娘娘敬一盏茶,娘娘的心里必定会很是欣慰的,也不枉对妹妹你疼爱了一场。”纪芙茵又将手里的托盘举了举,“妹妹,请。” 孙妙琼微笑着,脸上的肌肉却有些微微的抽动,敬茶不是不可以,但眼前这盏茶却是一定不可以!现在谁的手捧起这盏茶,可是一定会被烫个皮开肉绽的! 孙妙琼有些僵持,她的手如此白皙,根根手指都像是青葱一般的水嫩,怎么可以被这茶给烫伤?!更何况,这茶原本还是为了纪芙茵而准备的! 看她迟迟不接,何皇后目光微微一沉,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不争气的孙妙琼,一定是又耐不住性子,在茶水里头动了什么手脚! 连这么点事都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她还有利用价值,她就先把这个心浮气躁的孙妙琼给想法子除了,也省的在眼前碍眼!何皇后强行压下心头的一丝不快,笑得很是温和,正待开口,想法子把这件事给圆过去的时候,一旁的顾含谦却脸色一沉,开了口。 这是他今天,从进到这个房间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孙妙琼,只是在凝视着那张人比花娇的姣美面容时,他的态度却寡淡到了极点,甚至还带着一丝冷冷的压迫感。 “芙茵好心让你敬茶,你难道还有什么理由来拒绝不成?”顾含谦冷冷道,神态当中有一抹毫不掩饰的厌恶,“看来你现在还没有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像你这种尊卑不分的女人,我太子府可是容不下!” 何皇后已经爬到嘴边的话,即刻间又因为顾含谦的这句话,不得不吞了回去。 顾含谦的话说的不错,不管孙妙琼她从前的身份有多高贵,到了今天,以及从今往后的每一天,她的身份就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公主了,她的身份,就只是太子府当中,一名最为卑微的妾室! 从今开始,纪芙茵是太子府的主母,是未来的皇后,是主子;可孙妙琼她从今往后,就只是太子府的妾室,是不得僭越的姨娘,只是一个要听主子话的奴婢! 现在纪芙茵让她敬茶,说是谦让也好,说也命令也罢,不管是哪一种,她都只有乖乖听从的份儿! 这一刻,脸色煞白的孙妙琼才在忽然之间,猛然意识到自己的身份究竟是有了什么样的变化…… “太子殿下!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只是觉得这么做是对姐姐的僭越,所以……” 顾含谦轻笑一声,“姐姐?她是太子府的主母,她唤你一声妹妹是抬举你,你却应该恭恭敬敬称呼她一声太子妃才是,如此不懂规矩,你丢的可是皇后娘娘的脸。” 孙妙琼脸色又是一白,她彻底死了心,她真切的意识到,至少在今天,太子是不会对自己多存留一丝的怜惜与偏疼了…… “妾身冒犯了太子妃,妾身知错了——!”和着血泪将这浓浓屈辱吞下,孙妙琼颤抖着指尖,慢慢地贴近那看似平常,实际上却像是一团火球的热茶……最终,在顾含谦那冰冷地注视下,她把心一横,咬牙便握了上去—— 当那滚烫的茶盏贴到掌心的皮肉时,孙妙琼的眼泪瞬间痛得冲了出来,自小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手掌甚至要比一般人家的小姐更加娇嫩,平时稍烫一些的东西都拿不得,更别提这滚烫的茶水了。 原本还想硬着头皮,死命握住这茶,给何皇后敬上去,但这钻心的疼痛,却令她连一丝一毫都没有办法忍耐了,只听孙妙琼尖叫一声,手里的整杯茶都打翻了出去,不偏不屑正巧泼湿了纪芙茵的裙摆,茶杯滚落的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何皇后顿时看出了端倪,原本在心里压着的火气,此刻更是忍不住窜出了头,她低吼一声,“琼儿!你这是怎么搞的!?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你这是在干什么?!” “不打紧的皇后娘娘。”纪芙茵很大度地笑了笑,“妹妹也不是故意的,更何况俗话都说,碎碎平安,这也是好兆头呢。” 孙妙琼痛的脸色都变了,她白嫩的掌心当中在瞬间被烫出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钻心地疼,她下意识地就想要开口痛骂纪芙茵是小人,硬逼着她端那滚烫的茶,可当她看到何皇后那已经彻底阴沉下来的视线时,立即一怔,将原本的话统统吞了回去。 “回禀皇后娘娘,这茶实在是太烫,妾身才会,才会……一个没忍住,臣妾知错了!”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她就被硬逼着认了两次错,这也就罢了,手掌里那密密麻麻的一层水泡,更是让她坐立不安,稍稍碰触到,那就是一阵钻心的痛。 “茶水是良姑姑一早就准备好的,怎么会烫?!”何皇后像是有意无意地斜睨了一眼纪芙茵之后,又话中有话地开了口。 第303章 不得宠就是不得宠 “静娴虽然不是本宫亲生,但是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本宫也是真心当她是女儿的,以往孙姐姐对她那么娇宠,本宫还只当是有血缘关系在,难免偏疼,没想到本宫真同静娴相处了,也是忍不住会娇惯着她。” 何皇后笑了笑,望向孙妙琼的眼神当中,真的像是一位慈母一般,“所以这丫头这么多年就是娇惯过来的,往后若是惹到你什么了,也希望你能够大度一些,别同她一般见识,要不然的话,这丫头要是哭哭啼啼地回来跟本宫哭诉,本宫可有的烦呢。” 一口一个女儿,一口一个丫头,两个人除了互相利用,根本就不存在别的关系,这一点纪芙茵的心中也是再清楚不过了,何皇后不可能真的把她当作自己的女儿看待,之所以说这些,为的不过就是想要让她纪芙茵明白一点—— 就算是静娴公主进了太子府之后只是一个妾,那她现在也仍旧是皇后的女儿,打狗也要看主人,纪芙茵她说什么往后都得给这孙妙琼留几分薄面。 纪芙茵微微一笑,面色恭顺,“皇后娘娘说的是,妹妹天生就招人疼惜,不只是娘娘对她疼爱,就连臣妾也舍不得对妹妹疾言厉色呢。” 看纪芙茵面向自己转过身来,强忍着剧痛的孙妙琼心又是微微一提,当她看到她向自己走过来的时候,竟然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顾含谦的脸色又是明显的一沉,孙妙琼看在眼中,立即噤若寒蝉,不敢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硬是挤出了一脸温婉的笑。 “刚才我说的话,可不是同皇后娘娘客气,早先我在看到妹妹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亲切,只可惜不是真正的一家姐妹,现在好了,我这夙愿也算是老天开眼,帮我达成了,以后我对待妹妹必定会如同自家姐妹一般疼惜,绝不会让妹妹受到半点委屈的。” 一边微笑着开了口,纪芙茵一边像是在自然不过地握起了孙妙琼的手。 起先在要敬茶的时候,她看到了孙妙琼眼底的异样,当时就觉得这茶必定是被什么人给动过手脚了,下毒这么愚蠢的事情她应该是做不出来的,玄机搞不好就在这茶杯上,所以她才临时灵光一闪想了一招,把敬这杯茶的事推给了孙妙琼。 等到那杯茶被摔在地上,又有几滴溅到自己身上的时候,纪芙茵才明白了她动的是什么手脚,那茶只是几滴,还是透过衣服浸到了自己腿上,都会让她觉得略有些刺痛,直接将茶杯整个捧在手里端起的孙妙琼,现在那一双娇嫩掌心搞不好已经布满水泡了吧…… 当纪芙茵握住孙妙琼手的时候,她的指尖就触摸到了那一层密密麻麻的水泡,孙妙琼眼底颜色一变,恶狠狠地凝视着她,脸上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姐妹友好,感恩戴德的神情来。 “等妹妹嫁过去,虽然名分上只是一个妾,但臣妾可以向皇后娘娘保证,妹妹之前可以享受到的,在太子府也是样样都不会少,妹妹如果还觉得有什么不满意,也都可以来同我说明,我一定会尽量满足,妹妹,你觉得呢?” 纪芙茵这一口一声妹妹,喊得孙妙琼咬牙切齿,就在纪芙茵把这话说完的一刹那,正笑眯眯看向她的时候,孙妙琼只觉得自己长满了水泡的掌心被人重重一握,钻心地痛楚几乎要让她以为自己的一双手被浸泡到了滚烫的熔岩当中! 孙妙琼哪里吃过这么大的苦头,那剧痛出现的瞬间,饶是她再如何有心机,脸上的笑容假装的再如何亲切,这一瞬间也因为那剧痛而失去了理智—— 她痛得浑身颤抖,脸色铁青,发狂了一般地甩开了纪芙茵的手,像是一只被人狠狠揪下一团羽毛的老鸹,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唾骂,“纪芙茵你给我滚开!” 除了她同纪芙茵两个人,没有人知道她突然发狂的真正原因什么,联想到刚才纪芙茵的说辞,所有的人都只会以为,她这堂堂公主,是不甘心做妾,所以才会突然对这新太子妃发起了难。 顾含谦眉心一沉,上前将看似被突然甩开的纪芙茵牢牢护在怀里,怒斥道:“你是疯了不成?!” 何皇后的脸色也是猛地一僵,这孙妙琼今天真的是发疯了不成?先是不自量力地给换了茶,最后却闹得自己丢尽了脸,现在又突然像是失去了理智,对府中主母做出如此无礼之事—— 身为一个妾,在太子妃同自己示好的时候,不但没有半分感激涕零,反倒还蛮横无礼地把人给推开,做出了这种事情,就算是她是皇后现在也不能偏袒她半分了。 更何况纪芙茵她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如果她现在想法子偏袒孙妙琼,将这件事给岔开了过去,无形当中就等于是在告诉人们,皇后的身份也没什么尊贵的,也是可以被欺辱的。 纪芙茵的表情像是受伤了似的,“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我刚才说的话,每一句可都是真心实意的呀。” 孙妙琼刚刚才从痛到失去理智的状态当中醒转过来,对上顾含谦那双除了冷漠,又多了几分厌恶的目光,冷汗瞬间布满了全身。 该死的纪芙茵,她刚刚分明就是故意的——孙妙琼含着泪,委屈地看向何皇后,“母后……” “还不给本宫住口!对太子妃不敬,你还有脸喊本宫!”何皇后脸色一冷,怒斥了孙妙琼,之后又看向纪芙茵,“静娴现在是你们太子府的人了,这件事也算是你们的家事,要如何处置,就由你这个太子妃说了算。” 纪芙茵很是同情地望了孙妙琼一眼,但是该开口的时候却绝不含糊地开了口,“皇后娘娘这可有些为难臣妾了,以话语顶撞主母,按照规矩应当是罚三十耳光的……” 孙妙琼身子一震,一口小白牙几乎要硬生生咬碎,三十耳光,这要是打在她的脸上,她这张倾国倾城的面容,到时候还要怎么见人?!贱人,纪芙茵这个贱人——! 如果不是还牢记着皇后之前教给自己的话,还记得要忍辱负重的话…… 孙妙琼咬了咬唇角,强迫自己放低了姿态,对着纪芙茵盈盈地弯腰拜了下去,“妾身最近神思有些恍惚,一时间吓到了太子妃,还请太子妃责罚。” “惩罚自然是免不了的,只是一来,妹妹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女儿,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二来,妹妹这张脸实在是生的如花似玉,三十巴掌真要是打下去,我都是不忍心的。”纪芙茵为难地沉吟了片刻,才“迫不得已”地开了口。 “实在不成的话,那就把惩罚减少,只打三巴掌就好了,妹妹贵为公主,让下人去打也是不妥的,所以妹妹自己动手就可以了。打也不必打的太重,只要听得到声音,做个惩戒就好。” 听她说完这惩罚的法子,孙妙琼的五脏六腑都要喷出火来,她这话落在别人的耳中,只会觉得她仁慈,处处为她这个公主的面子着想,又能顾全了大局,可这只有她自己清楚,纪芙茵她打的到底是什么鬼精算盘! 她知道自己的手被烫伤了,现在掌心里面全都是碰也碰不得的水泡,在这个时候让她自己打自己三巴掌,还必须得让人听得见声音——这三巴掌打下去,她的脸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她的手…… 看她迟迟还不动手,纪芙茵又像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带了些微地歉疚道:“也是,妹妹金枝玉叶,这三巴掌看来也是我苛责了……” 何皇后脸色一青,威严道:“静娴,太子妃已经给你留足了面子,你可不要太过猖狂,否则的话,本宫也是不会袒护着你的!” 孙妙琼的牙齿都已经快要咬出血来了,她的嘴唇轻轻颤抖着,缓缓举起了手,轻轻一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钻心的疼让她的眼泪一下子冲了出来。 “皇后娘娘,这巴掌的声音可实在是轻。现在还是当着儿臣的面,这妾就已经胆敢忤逆儿臣的正妃了,等到儿臣不在的时候,太子府里头是不是就要变天了?” 顾含谦的脸上连一丝笑意都不带,他看得出来,纪芙茵让她自己打巴掌定然是有原因的,孙妙琼那一巴掌像是挠痒痒似的,他也不介意恶人做到底。 孙妙琼咬咬牙,太子的话她不能违背半分,当即便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咬咬牙,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脸上,顿时身子一颤,疼的冷汗遍布了全身。 这三个耳光打下来,孙妙琼的全身就像是被冷水洗过了一样,里面的衣裳湿的都能拧下水来了,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什么给抽走了一样,踉跄了半步,险些摔倒在地,却被纪芙茵大步上前,稳稳地搀扶住了。 “妹妹仔细些,今天要是摔了可不吉利呢。”纪芙茵温柔地搀扶着她,背对着众人的时候,眼底却划过一抹幽幽冷光啊,唇角挑起一丝嘲讽地笑意,用一种只有眼前的人能够听得到的低声开了口。 第304章 回到纪府 “你不是费尽心机,都一定要进来太子府与我一争高下么……今天,就是我教你的第一课,你可要好好记住……”纪芙茵唇角的笑意越发明显,在已经快要石化的孙妙琼耳边轻轻说道,“不受宠脑子又笨的女人,活该有此下场。” 孙妙琼喉间又是一梗,她的理智几乎在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可就在她想要扑上前撕破纪芙茵的脸时,却看到了何皇后阴沉着脸投过来的冰冷目光,那视线像是一盆冷水浇在了她的头上,顿时令她清醒了许多。 这个贱人……孙妙琼暗暗咬了牙,她是想要继续激怒自己,自己说什么都不能再上了她的当,绝不能再让她得逞! 忍得一时之气,将来就能笑到最后,现在要是真的不管不顾的话,等出了这栖凤宫,自己的下场可就……这二者究竟哪一个比较划算,她当然搞的清楚! 和着喉咙当中的血腥味道,将自己的一腔怨恨硬生生吞了下去,孙妙琼纤长的羽睫轻轻颤抖了几下,立刻便有细小的水珠挂在了上头,那一脸楚楚可怜的纤弱神情,任凭谁看了都会心生不忍。 “多谢太子妃,今天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以往太过娇纵,往后妾身绝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还请太子妃宽恕——”说着,孙妙琼就屈膝拜了下去,满脸的悔恨,如此诚恳的神情,就连纪芙茵看了都会觉得她是真的想要改过了。 果然也不算太蠢,要不是她的性子真的太过娇纵,孙妙琼可当真算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纪芙茵也大度地笑了笑,“往后都是一家人了,不说什么错不错的,好好相处就是。” 何皇后脸上的冰也融了些,脸色看起来也没有之前那么难看了,“太子妃说的不错,既然是一家人,就要好好过日子才是,拜也拜了,茶也敬了,你们还是趁早回去太子府吧,今天是第一天住进去,也要适应适应。” 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目送着那三人离去,直到他们的身影走到看不见了,何皇后的脸色才笼上了一层阴霾。 今天这场暗流涌动可就发生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孙妙琼竟然还能连半分好都没得了…… 良姑姑看得出何皇后心里的心事,劝慰道:“娘娘不必太担心,公主就只是被娇宠惯了,小孩子心**小打小闹搞些恶作剧罢了……” “你还有脸开口?!”何皇后语调簇地提了上来,一张粉白美艳的脸绷的紧紧地,“那茶水是由你准备的,你竟然连要防备别人动手脚的问题都考虑不到?!今天是把茶水从凉的换成热的也就算了,可今天如果是有人在里面下了毒呢?!” 跟在何皇后的身边这么久了,已经熬成了心腹的良姑姑,这些年来可是极少会挨骂的了,今天冷不丁又遭到何皇后这劈头盖脸一通训斥,良姑姑顿时有些心惊胆战了,一声也不敢吭地站去了一旁,老老实实地任由何皇后训斥。 “下去吧,往后可要给本宫看仔细了些!”何皇后有些心烦地摆了摆手,示意良姑姑退了下去。 等下了马车,看到眼前新建的气派的太子府,纪芙茵同顾含谦二人相视一笑,早早地就有管家等在了门前,迎接这两位新主子的到来,里头的一众下人虽然不是从宫里头带出来的,但也是经过专人专门训练过的,为的就是能让新主子过的像是在宫里一样舒坦。 孙妙琼也在下人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看着站在前面的两个人,她的眼中就忍不住喷出一团愤怒的火焰。 看那两个人进了府,管家在身边谦卑恭顺地讲说着什么,孙妙琼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很是窝火,冷着脸,也跟在他们的后面走了进去,可还没等她在门槛前头跨出一步,立即就被人给拦住了。 “琼姨娘,这正门,您今儿是不能走的。”拦住她的人虽然说的态度也是毕恭毕敬,可孙妙琼却只觉得一团巨大的耻辱感将自己给牢牢地包裹住了,紧紧地勒在她的身上,让她连喘息都没有办法自在的喘息! “琼姨娘,您今儿得走侧门。”那人看她不说话,以为她不明白,又好心地提点了一句。 孙妙琼的脸上划过一抹暴怒的神情,却又转瞬即逝,和气地冲着那人笑了笑,娉娉婷婷地转过身,从一旁的侧门走了进去。 很快,立刻就有人将她带到了她的住处,但她这个姨娘的出现,也只是在一天之前,由太后突然定下来的,因此准别的也有些仓促,虽然看起来也很是富丽堂皇,但终究还是简陋了一些。 “琼玉院,名字倒是不难听。”孙妙琼坐下来,面无表情地打量着房间里头的摆设,如果只是按照环境来说的话,太子倒还真的是没有亏待了她。 “小姐看吧,这院子多好呢,在过来的路上奴婢可都一一看了,哪一处院子都没有咱们这琼玉院别致。”翠环见她今天情绪不佳,连忙笑着恭维了起来,“要奴婢说呀,这太子殿下心里头还是心疼小姐的,要不他怎么会选了这么别致的一处院子,就给了小姐呢?” 翠环这话说的倒也不假,一路走过来的时候,也路过了几处别的院子,里头的景致打眼看上去,还真的不如这琼玉院。 “真要是这样,那太子他今天怎么会一点都不护着我?”孙妙琼的眼神闪了闪,一脸的不甘。 翠环正拿了香油和细细的绣花针,在给她烫伤的手掌挑破上药,一听她说这话,连忙赔笑道:“让奴婢看的话,小姐是想多了,小姐如此国色天香,怎么可能会有男人不动心?太子殿下也是男人,既然是男人,就不可能忍得了,不去追求美的东西。” “小姐跟那太子妃比起来,美的可不是一点半点,但她身份毕竟在那摆着呢,太子今天肯定是不得不给她这个面子,等时间慢慢过去了,太子殿下以后三天两头待的,还不是小姐这里!” 翠环说的格外的言之凿凿,孙妙琼听的也有些动了心思,怎么想都觉得翠环的话说的不错。对容貌向来自信过人的她,还从来不相信,会有哪个男人在看到自己这张脸之后还能不动心的。 这么一想,孙妙琼的心里顿时舒坦了很多,一双漂亮又风情万种的眼眸斜斜地看向凤命来替她整理被褥的姑姑,“这琼玉院的景致真是不错,这位姑姑,不知道太子妃她住在哪个院里头?” 那姑姑闻言抬起头,笑容很是客气,“咱们太子妃没有单独的院子。” “没有单独的院子?”孙妙琼有些疑惑,“怎么会没有单独的院子,那她要住在什么地方?” “咱们太子殿下说了,往后府里不会纳妾,也不会宠幸别的女人,执意让太子妃住进了他的仁安院,说是也省了以后两头跑的力气呢。” 孙妙琼一怔,眼神像是要把眼前的姑姑给吃掉一般,翠环的心顿时提了起来,她能感受到孙妙琼的身子正在因为极度愤怒而微微发抖。 她想要同那姑姑使个眼色,好让她岔开这话题,可惜那姑姑是背对着她们两个的,她根本就使不上力。 孙妙琼的脸色已经彻底沉了下来,话语之中听起来却还是沉静无比,甚至还带了一丝轻快的笑意,“太子殿下同太子妃二人还真是恩爱呢,这么说来的话,往后我去向太子妃那晨昏定省,就要径直去到太子的仁安院了,请问姑姑,这琼玉院离仁安院有多远?” “要是光看府里的距离的话,那可远着呢。”那姑姑本来就是个大咧咧的性子,加上现在又看不到孙妙琼的表情,说的极其痛快,“要算起来,这琼玉院离着仁安院,可是最远的了。” 翠环心头一提,眼前的孙妙琼脸色已经在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手臂用力一挥,抄起桌上的香油瓶对准她就砸了过去—— 沉甸甸地瓶子砸在她的身上,又咕噜噜滚到了地上,那姑姑听到身后怪异的声响,才转过头来看,一脸的纳罕。 “怎么这么不小心,自己把油泼了一身。”孙妙琼脸色不改,笑眯眯道,“自己去换身衣裳吧。” 翠环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应了,捡起地上的瓶子,逃也似的快步走了出去。 这一夜自然不必多说,孙妙琼枯坐在床上,看着那渐渐燃尽的蜡烛坐了一夜,等到第二天一早,她对着镜子很是仔细地打扮了一番,镜中的人看起来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又带着几分委屈失落,让人看了就不免心生怜悯。 她以为这样的她,出现在顾含谦的面前,多少都一定会引起对方一丝丝的疼惜的,可不料,等到她去到仁安院的时候,却被那里的下人给拦在了外面,说是太子陪同着太子妃一同回去了娘家省亲。 “省亲?”孙妙琼顿时有些愣住了,“不是要等到两日过后,才可以回去省亲的么?” 第305章 祸福相依玄机深 将她拦在外头的姑姑对着她客气地笑了笑,只是说出口的话语里面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太子殿下很是宠爱太子妃,就把规矩给改了,也不是咱们这些做奴婢能干涉的了的事情啊。” 孙妙琼眉梢顿时一抽,翠环心领神会,当即便拉下了脸,同那姑姑道:“什么叫咱们奴婢,姑姑怕是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人了吧?” “看的清,怎么看不清,这不就是同太子妃一同进门的琼姨娘么。” 一句姨娘噎的孙妙琼顿时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看翠环斗鸡似的要上去同那姑姑吵,她强行压下心头的火气,缓声道:“不在就不在吧,我们回去就是。” 要是没有顾含谦的提点,就算她只是一个姨娘,但府里的下人也未必就敢这么猖狂的对待她,现在她还不能做出点什么来,否则的话,等到顾含谦回来,万一让这老东西倒打一耙,到时候自己可就有苦说不出了。 “小姐,那咱们这口气就要这么咽下了么?”紧跟上孙妙琼,翠环一脸的不忿,“那老东西就是狗仗人势,干脆让奴婢回去——” “知道她是狗仗人势,你还打算给我添麻烦不成?”孙妙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你想要打狗自然无妨,但是在那之前你先给我想清楚,那狗背后的人是谁,打了之后会不会给我增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看翠环噤了声,再不敢多说一句,孙妙琼又冷笑一声,“她要得意就让她得意去,等过了这阵子,我看看谁才能笑到最后!” “小姐说的是!”翠环立即拍马屁道,、“小姐昨儿晚上一晚上没睡好,现在府里反正也没人,小姐要不要回去再回一会儿?” “睡?不用了。”孙妙琼咬牙冷笑,睡的精神十足的话,等到他们回来之后,她还要怎么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来? 就在孙妙琼正压了一肚子气的时候,从太子府离开的马车已经停在了纪府,纪家的人早就满脸欣喜地应在了门前,纪夫人同老夫人都忙不迭地拉住她的手,连声夸赞着。 由于今天是太子妃省亲的日子,纪巧茵同纪灵茵也都带着各自的夫君回来了,纪灵茵与纪芙茵这段时间是常见的,二人在一起也是有说有笑的,但嫁的并不如愿的纪巧茵,在看到自己这二姐姐和四妹妹,一个赛一个的雍容华贵时,眼中就只剩下了嫉恨。 在大家寒暄过后,前厅的宴席已经设好了,众人拥簇着太子,众星捧月一般进了前厅,按照各自的位分坐了下来。 如果要按照在纪家的辈分来,纪巧茵是要坐在纪灵茵上首的,但纪灵茵是货真价实的王妃,怎么也不可能让现在这种身份的纪巧茵坐在上首,于是这样一安排,纪巧茵夫妇竟然坐在了最末的位置。 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一桌人,纪巧茵涂了厚厚脂粉的脸就有些说不出的难看,再看自己姐妹的两位夫君,谈吐之间都是那么的不俗,自己的夫君宋成喜却只会埋头大吃,那贪婪又难看的吃相,更是让她的心里一阵作呕。 冷眼看着自家姐妹脸上的笑意,纪巧茵的脸上却只有着一丝难看的尴尬冷笑,手指却在暗处微微用力,几乎要将手里的筷子给用力掐断。 二姐姐是太子妃,四妹妹是王妃,偏偏只有自己,嫁给了这样一个游手好闲,连农夫都不如的粗鄙男人!一时间,酸涩,嫉妒,怨恨,不甘,这些情绪就像是毒蛇一样,牢牢地将她的身体给缠绕了起来。 宴席过后,顾含谦被芙茵的父兄请去喝茶交谈了,女眷们则要一同去往老夫人处,在路上的时候,趁没人注意,纪灵茵轻轻扯了扯纪芙茵的衣袖,面容之间有些担忧,“二姐姐,三姐姐这是怎么了,不说话倒也罢了,那眼神看起来怎么怪吓人的……” “想也知道,是看到咱们两个,心里头的醋瓶子打翻了吧。”纪芙茵笑了笑,目光远远地扫了一眼一个人走在前面的纪巧茵,轻声道,“自己种下的苦果,造下的孽,除了自己还能怪谁?你也不用搭理她,由得她去。” “其实我倒是能理解三姐姐,除了大姐的下场是咎由自取,咱们纪家的人,过的可都比她要好呢,最近父亲的仕途也是蒸蒸日上,做的有声有色,帝君都对父亲赞赏不绝,朝廷里面可是有不少大臣,眼巴巴地想要同咱们父亲攀上一点关系呢。”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最近有很多大臣想要讨好父亲?”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为什么不知道? 虽然前朝的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但是顾含谦对她向来都有着一份不同于别人的依赖,前朝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多少也都会跟自己提起来几句,如今这又是跟自己父亲有关的事情,他不可能要刻意瞒着自己才对。 “是啊。”纪灵茵回答道,“怎么二姐姐你不知道吗?也是了,这阵子你都在宫里待着,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但是如今咱们纪府这个势头,可是让祖母都高兴坏了呢,还说要是父亲能一直这样下去,纪府就能恢复到老祖宗还在时的鼎盛了呢。” 纪灵茵没有注意到纪芙茵脸上的古怪神情,仍旧笑着说了下去,“祖母这阵子心情特别好,一提起来就说这是咱们纪府的福气呢。” 福气……?父亲的行事作风她向来是清楚的,只求在官场能够明哲保身,带领一家老小平平安安地过下去,从来不会想到要出头,一个秉持着中庸之道的官员,又是已经人到中年,怎么可能突然会呈现出突飞猛进的势头来呢? 而且一个兵部尚书,能提出什么让帝君龙颜大悦的提议?至于那些上赶着来拉关系的官员……纪家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能够让朝中权贵一个个的都来巴结么? 纪灵茵聪明是聪明,但是心机从来都不够深,这一点她自然是想不到的,只是听祖母怎么说,心中也就怎么以为了。 纪芙茵嘴唇轻轻抿了抿,脸上不动声色,就算让这四妹妹听懂了里头的玄机,她也是帮不上任何忙的,倒不如干脆就不跟她提起,何苦让她也跟着忧心。 等去到了老夫人处,老夫人果真是同纪灵茵说的一样,很是满足地将最近纪家的盛况给念叨了一番,纪芙茵也老老实实地赔笑听着,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浓了起来。 等到天色快要黑下来的时候,纪芙茵二人才从纪府辞别,一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下来之后,顾含谦就蹭到了她的身边,有些孩子气似的硬是将她给揽到了自己身边。 还不太习惯跟他这么亲近的纪芙茵脸上红了一红,好在青梅她们都让他给赶到了后面的马车上,现在也没人看得见他们在做什么,挣扎了一下也就依了。 “总算是能将你就这样护在怀里了。”顾含谦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贴着她的脸,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轻快,纤长的睫毛微微上翘,一双温润的眼眸像是两颗莹润的宝石,微微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幽光。 “咱们太子殿下的冤枉还真是微不足道的小。”纪芙茵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 没想到身边的人却正色了起来,“我不喜欢听你这么称呼我,没人的时候也要称呼太子,实在是生疏的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纪芙茵笑了笑,“你这孩子气的一面,要是让那些大臣看见了,不知道会有多惊讶。” “他们也看不到,这哪是别人想看就能看见的。”顾含谦笑笑,修长的手臂仍是拥住身侧的女子不放,动作当中隐藏的潜意识再明显不过,他就是喜欢这么护着她,就是喜欢看她面对自己时,那略带几分无奈的笑。 “对了,我有件事要问你。”回想起先前在纪府,听到的纪灵茵说出的那些话,纪芙茵神色一振,正色道,“我父亲这段时间,在朝廷里面的表现是怎样的?” “岳丈一直都是跟往常一样啊。”顾含谦的脸上露出几分不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岳丈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告诉你。” 纪芙茵笑了笑,“你呀,想的太多了,我就是看父亲最近好像特别高兴的样子,就猜是不是在仕途上有了什么好的苗头,就想着问问你罢了。” “好的苗头……”顾含谦想了想,“也不能说坏,但是岳丈最近,当真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一切都跟以往差不多,也没有听父皇说过有要提拔岳丈的意思。” 说着,顾含谦抬手,笑着将她鬓间的一缕发丝整理妥帖,“我看是你想多了,你在宫里住了那么久,今天是第一次回去见到他们,岳丈向来都是疼你的,这看见你回来了,怎么可能不高兴?” 纪芙茵笑着,不再继续围绕这个话题,只是心里面却已经开始凝结出了一个大大的谜团——他说的同灵茵说的,根本就是完全不同的两番话,这两个人所说的,到底谁才是真的……? 第306章 逼你不能忍 “之前一直在宫里待着,已经有这么久的时间都没有再见到母亲他们了,这么快就回来,我还真是有些不舍得。” 纪芙茵微微垂下视线,笑容当中有几分伤感,脸上的神情虽然没什么异样,可从她的声音当中听起来,就好像是随时都会要哭出来一样。 顾含谦立即有了几分心疼,连忙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咱们已经搬到太子府了,你想要去哪里,还不都是你自己说了算,这刚开始的一阵子还需要在府里做做样子,等过了这几天,往后我多陪你回去看看就是。” “当真?”纪芙茵抬头,看着他,弯起的眼睛里面浮起一抹笑意,清亮地目光,看的他微微一怔,几乎要呆在她的注视当中了。 他郑重点头,又笑道:“又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怎么说的就好像是比登天还要难似的,这几天咱们还要忙宫里的一些事情,要不然的话,就算现在陪你在纪府多待几天也是可以的。” 纪芙茵笑笑,神态安然轻快了许多,视线微微低垂,心里想着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两个人所说的截然不同的话,必定是有一个人在撒谎,又或者是并没有人在撒谎,但是当中却出了什么让人不得不仔细思量的事情。 只留在顾含谦的身边,如果不是刻意去问去调查的话,得到的消息难免不够,想要打听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得要回去纪府,从父亲那里了解到才是最好…… 回到太子府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时分了,一早接到信儿的下人,已经在仁安院里头布置好了晚膳,就等着他们回来了。 “来,这是你爱吃的。”顾含谦完全无视一旁布菜的下人,亲手夹起一块芙蓉糕,放到了她的碗中,“你一累了就总想吃点甜的,这个我是知道的。” 落玉同青梅两个看在眼里,对视了一眼,脸上满是笑意。她们陪着小姐一路波折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有一天看到自己的小姐,可以像现在这个样子,生活的安稳平和,有个知冷知热又疼惜她的夫君,举案齐眉,终老一生。 “我好像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你吧。”纪芙茵咬了一口那芙蓉糕,忽然有些纳闷了,她这个特点,就连她自己平时都不会刻意吩咐下人准备,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将一小碗热热的汤盛到她的眼前,顾含谦微微抿唇一笑,眼底的笑意在橙黄色的灯光映照下,显得分外的柔和,“你的喜好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要是什么都要等到你来告诉我,那我还要怎么照顾你一辈子?” “有下人呢。”纪芙茵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你把静娴公主,安排在了琼玉院?” “嗯,怎么了?”顾含谦看着他,夹起一片鸭肉放到了她的嘴边,“天气快要热起来了, 吃点凉性的鸭肉,不会心烦气躁。” 看到落玉两个在偷偷笑,纪芙茵横了她们两个一眼,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红晕,但是架不住他那殷切眼神,还是张嘴吃了他递过来的东西,“把静娴公主安排在那么偏僻的地方,你就不怕她恼了?” 就算是何皇后对这静娴公主只有利用的份儿,但是静娴公主真要是因为一进到太子府就哭哭啼啼地回宫去找那个“母后”告状,到时候就算是迫于面子,何皇后也是不得不插手的。 “是琼姨娘。”顾含谦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不管她之前是什么,在咱们府里,只有琼姨娘,没有什么公主。只是一个姨娘,有一处院子给住就应该感恩戴德了,就算她会有什么不满,想要兴风作浪,不是还有你这个太子妃,帮我把那些小事给解决掉么。” 顾含谦说的严肃,脸上却有着一丝戏谑的笑意,纪芙茵也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明摆着就是在跟她撑腰,告诉她这府里就只有她一个太子妃说了算,孙妙琼要是想要做点什么,她尽管放手收拾她就是。 “好,就算这样,那我一直待在你这仁安院算什么?”纪芙茵又道,“到时候万一有人说我狭隘善妒,不但拼命打压你的妾室,还就这么天天盯着你,这名声传出去可不好听,到时万一惹恼了太后他们,可有我的苦头吃了。” 纪芙茵扫了一眼门前匆匆闪过的一抹深棕色衣衫,微笑着说道:“琼姨娘先前怎么说都是金枝玉叶,如果不能好好对她,她难免心里赌气,到时候万一看起来形容憔悴了,我这个打压虐待妾室的罪名可就落定了。” 顾含谦笑道:“你什么都没有做,姨娘有个院子住着,平时还有府里好吃好喝,按照份例发下去的布料首饰也是一样都不少,谁要是敢说你打压虐待妾室,我第一个就不饶他。” 顾含谦话音刚落,眼前一抹桃红色就弱柳扶风地走了进来,对着桌上的人盈盈一拜,“妾身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顾含谦刚才还含了满眼的笑意,即刻间就消散了不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静娴公主,孙妙琼,如今的琼姨娘。 孙妙琼的身上还穿着一身桃红,其实对于姨娘来说,不必拘泥于新婚三日之内必穿红色这一习俗,她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要同纪芙茵声明,虽然我在府里的地位是差了你一头的,但是我毕竟也是太后娘娘指的婚,也不比你差多少。 “你来做什么?”顾含谦开了口,语气很是淡淡的,没有什么刻意明显的情绪在里头,但却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孙妙琼娇怯地扬起了她那纤细的下巴,顿时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了他们的面亲,有她这张脸出现在房间当中,整个屋子的烛光似乎都暗了下去,只有眼前这绝美的美人身边在散发着幽幽光芒。 孙妙琼的脸色看起来似乎比平时更加白了许多,一张**上的血色也淡了不少,一双宜喜宜嗔的美目四周,挂了一抹淡淡的青色,如此没有气色的模样,若是换了其他的女子,必定会是一副病恹恹的讨人厌的样子。 可这幅病怏怏的模样出现在孙妙琼的身上,却只让人有种不胜怜惜之感,在这世上,病人有许多,美人也有许多,但真真正正能将病美人三个字演绎出来的,这世间大概也就唯独孙妙琼一个了。 她的眼底蒙上一层薄薄雾气,看起来就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一般,一般的男人要是看见了她的这一表情,恐怕早就围上来好好关切一番了。 看她要张开口,纪芙茵微微一笑,面露关切神色,“琼姨娘这是怎么了?眼底好大的乌青,是不是刚一换了地方,睡的不踏实,还是身体有什么不适?好好的一张美人脸,如今看起来这么憔悴的模样,倒像是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闻言,顾含谦脸色一沉,看向孙妙琼的视线更加带了几分厌恶,刚才说完外人会不会传言芙茵强势虐待妾室,现在她就这么一副病歪歪的样子来了,这是要摆样子给谁看的? “妾身承蒙太子与太子妃体恤,哪里会受到什么委屈?”孙妙琼柔柔一笑,像是不经意间抬起手,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发鬓,“只是按照规矩,妾身应该每天都来太子妃这里早晚请安,今早臣妾来的晚了,没能赶上,就想着晚上可不能再迟了。” 她的手上包了厚厚的纱布,这一抬手,立即就被所有的人都看了个正着,顾含谦眉心一紧,“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这……”孙妙琼有些慌乱似的,想要将手藏起来,眼中却浮起了一层泪光,嗫嚅道,“都是妾身自己笨……昨晚想要给太子殿下缝制一双新靴子,没想到做的太晚,有些困乏了,一个不小心,就把滚烫的灯油给打翻了……” “妾身想要用手去护住给太子殿下做的靴子,结果就被那灯油给烫了满手心的泡……” 这话说的,还真是能戳到男人的心,纪芙茵淡淡地扫了一眼顾含谦,看他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这才微微一笑,随即咦了一声,搁下了手里的调羹。 “琼姨娘,往后这些活计,还是放到白天来做吧,都捆成那个样子了,就不要再继续做了。”纪芙茵笑笑,说道,“难怪人们都说什么困傻了困傻了,看来硬撑着不睡,人还真是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摊开手,捂住眼前的汤碗,纪芙茵笑道:“要不然的话,一般人想要护住什么东西,不是都用手心贴住它,手背向上的姿势么,这要烫,也该烫到手背才是,看来琼姨娘真是糊涂了,竟然让自己手心朝上了。” 孙妙琼的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恨,脸上却仍旧是一副娇怯不已的模样,“太子妃有所不知,当时倒的太快,妾身还来不及把手捂住靴子,灯油就倒了,可不就偏巧泼在掌心了么。” 第307章 心急则乱 纪芙茵又摆弄了一下手,神态很是太真懵懂,“这我可真弄不懂了,也罢,不管怎么样,往后这种事,琼姨娘你还是交给下人去做吧。这刚进太子府就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传出去了的话……” 之后的话她就没有再说了,但她不用再说下去,顾含谦也能明白,刚进来太子府第一天,就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再联想到她的身份,传出去的话,想必各个传闻都会说,是这太子妃容不得人,私下对姨娘苛待了! “太子妃说的是,再往后这种事,不必你来做了。”顾含谦面无表情道,“我的穿着,自有太子妃来安排。” “是,太子殿下。”孙妙琼柔柔地应了,心里却又是一团火窜了上来。 强压下心头的不快,孙妙琼又做出一副百媚千娇的姿态,笑道:“太子殿下,这些下人伺候起来,都有些笨手笨脚的,还是让妾身来给殿下布菜吧,这也是妾身应当做的。” “不必了,在宫里总有人围在身边伺候着,碍手碍脚反倒烦得很。”顾含谦一口回绝,自顾自地又将一块鱼肚放到了纪芙茵的碗中,“快些吃,等下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纪芙茵微微一笑,拿起筷子,不急不慢的吃了起来,这一幕看的孙妙琼心底妒火熊熊燃烧,却还是要不得不强做出一副温顺的样子。 吃了半天,快要饱了的时候,纪芙茵才像是想起她也还在这里的样子,看着她道:“琼姨娘现在还没有吃吧?” 顾含谦脸上明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神情,看向了纪芙茵,难道她还想要把这讨厌的女人留下来一起用晚膳不成? “妾身还没有给太子妃请安,怎么敢用晚膳?”孙妙琼微微低了头,一副顺从到了极点的样子,那隐隐作痛的胃部却让她开始有些脸色铁青了。 “怪不得,我想也是。”吃的浑身舒坦的纪芙茵抹了抹唇角,很是友好地看向孙妙琼,“咱们这里也没什么外人,那些个虚礼让我看,也就不必讲了。” 她难道是要留自己一起坐下来吃饭?孙妙琼的心里立即浮起一丝狐疑,她可不相信,眼前的这纪芙茵会有这么好心。 不急不慢地接过丫鬟递来的茶水漱了漱口,纪芙茵笑道:“往后这早晚的请安,以后琼姨娘就不用来了。” 孙妙琼眼底脸色又是一变,强笑道:“太子妃,这晨昏定省,是老祖宗就传下的规矩,妾身怎么敢破了它呢?” “规矩都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由人来改变,更何况,琼姨娘你在进到太子府之前的身份极为尊贵,如果真的要让你每天都来请安,皇后娘娘想必也会心疼的。所以依我看,往后这晨昏定省,还是免了吧,太子殿下,你说呢?” 顾含谦只需稍稍一思量,立即就明白过来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也不管孙妙琼是不是还想要开口拒绝,点头道:“我也觉得芙茵的提议十分好,往后你就不用来了,缺什么了只管让下人来通报太子妃一声就可以了。” “妾身……谢过太子妃,谢过太子殿下,太子妃果真心底善良,这份疼惜,妾身铭记于心了……”孙妙琼脸上的笑都快要撑不住了,幸好,她还有最后一招杀手锏,“只是,太子殿下,妾身在回去之前,还有件事要告诉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派人从宫中送来了口信,问妾身……”孙妙琼脸色一红,很是羞赧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太子殿下既然已经成了家室,就要尽快为皇家开枝散叶了。” 孙妙琼这是……果真不耐烦了么,纪芙茵的眼底划过一抹清冷笑意,她还真以为搬出何皇后来,就能让人对她言听计从不成? 顾含谦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同纪芙茵对视一眼,正要对孙妙琼发难,却听到纪芙茵开口道:“皇后娘娘对太子殿下如此关切,我们也都是感激不尽的,只是这毕竟是咱们府中的家事,实在不劳皇后娘娘费心,在这——” “要是我没有想错的话,皇后娘娘派出宫的信使,可都是男子,妹妹你如今已经是太子的姨娘了,与其他男子之间的接触,还是少一些为妙,人言可畏的道理,琼姨娘你总是应该懂的吧。” 纪芙茵笑眯眯的脸落在她的眼里,令孙妙琼恨不得干脆就扑上前,撕烂了她的这张脸,什么人言可畏,宫里的娘娘为了确保传出去的信件安全,哪个人的信使不是有功夫在身的男子?! 纪芙茵她这么说,无非就是想要断了她跟何皇后之间的信件往来,把她困在这太子府罢了。 看来她也没有聪明到什么地方去,明面上的信件往来断了,她们还是利用别的法子,偷偷的暗中传递消息,她纪芙茵就算是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处处都防的了她! 孙妙琼这样想着,脸上假意做出一副恭顺的样子,福了福身子,“妾身谨遵太子妃教诲。” “嗯,明白就好,我向来都知道,妹妹从来都是个好脾气又聪明的,既然知道了,那妹妹就早点回去吧。翠环,你们姨娘的饭菜,现在有没有送过去?” 听到她突然问自己,翠环一怔,这个在来之前,自己的主子可没有跟自己交代什么,也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回禀太子妃,姨娘她一心惦记着要来给您请安,还没有让奴婢去……” “果真是呢。”纪芙茵嗔怪道,“这个时候再去,厨房里头的饭菜恐怕也已经凉了,妹妹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从我这里带些东西回去吃吧。” 带些东西……回去吃?!孙妙琼的脸都已经快要变绿了,放眼望去这一桌子菜,有哪样不是她吃剩下的?!让她带回去,这是把她给当成什么了?! 孙妙琼包着重重纱布的手紧紧地捏了起来,好让那疼痛提醒着自己,绝不能因为一时冲动而坏了事! “妾身……谢过太子妃!” 带着那一食盒的东西回去了琼玉院,孙妙琼的脸上简直就像是被冰封了起来一般,自己这次去不但没有如愿令顾含谦对自己产生一丝怜惜之情,反倒还拿了这些残羹冷炙回来! 这件事如果在府里的下人当中传开了,她不用想也知道,自己这个姨娘会在她们的口中被传的有多不堪! “小姐,这些……”翠环打开食盒,看着孙妙琼那铁青的脸色,一时间不敢开口了。 “那些垃圾不丢去喂狗,还提到房间里头来做什么!”孙妙琼把她一肚子的邪火都发泄到了那一食盒剩饭的头上,拎起来就将食盒给砸了个七零八落,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当中,如今就只剩下了痛恨一种颜色—— 纪芙茵,你对我咄咄逼人,连一丝余地都不留,难道真当我是好欺负了不成?!你就得意吧,我看你到底能得意到几时——! 用过晚膳之后,顾含谦必须要去书房,处理一些帝君安排下来的事项,纪芙茵闲来无事,就拿了点心,逗弄着莫欺玩耍。 落玉替那两个人轻轻摇着扇子,开口道:“小姐今天这是怎么了,让奴婢好生疑惑呢。|” “怎么了?”纪芙茵看看她,问道。 “今天小姐对琼姨娘是不是针对的有些……太明显了?以往小姐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咄咄逼人到就连奴婢都能察觉出来,小姐可别忘了,琼姨娘她在宫里好歹还有个后台呢。”落玉有些不安道。 “我知道。”纪芙茵淡淡道,“我就是故意的。” “小姐这是……?”落玉猜测了半天,也还是不敢开口,依仗着太子的宠爱,就突然变得咄咄逼人,锋芒毕露起来的这种事,绝不是自家小姐这么沉稳的性子能够做的出来的。 “你也说了,她是什么样的人,那你觉得她有可能就这样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在太子府当这个姨娘么?” 纪芙茵轻笑一声,孙妙琼要是真的心甘情愿做这个姨娘,那她也就不是孙妙琼了,她现在之所以会忍辱负重地接受了这个姨娘的身份,暗地里,恐怕又是在酝酿着什么呢。 与其等到她默默的一天天隐忍着,将她的计划做到趋近成熟,趋近完美,倒不如现在就由她来激她一激,让她住到最偏远的院子,免了她的早晚请安,不让她见到顾含谦,将她用类似软禁的方式,将她禁锢在那琼玉院,以及—— 自己今天晚上,侮辱意味十足的,将剩下的饭菜赏赐给她的举动,为的,就是一点点的将孙妙琼她的耐性给磨个干净! 孙妙琼当惯了人上人,这样的侮辱对于她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心平气和地忍耐下去了,她现在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她置于死地,将她狠狠地踩入地狱的深渊。 心急则乱,只要她的心一乱,就算再如何完美的计划,总也会露出一丝漏洞来……纪芙茵微微眯起眼睛,虽然还不能确定她究竟是要做什么,但是——对方的心多乱一分,她反击成功的可能性也就越大一分! 第308章 三皇子回来了 眼看着时间一晃过去了三五日,孙妙琼倒是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一样来,好像忽然之间就认命了一般,自己待在琼玉院,也不出院门一步,终日里也就是做做针线,自己练练字之类。 等到纪芙茵成婚过后的第七日,这一天,顾含谦从宫中回来之后,神色与往常有些不一样,之后告诉她,三皇子回来了。 一听到三皇子这几个字,在纪芙茵的脑中竟然是一片模糊的,就算是在前世,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位三皇子赵广征,他好像在边境扎了根一样,从来都没有回到过大业。 “三殿下回来……是好是坏?” 顾含谦笑笑,“这谁又能知道呢,别说你了,就连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三哥。” “自己的儿子终于回来了,容贵妃应当是最高兴的人了吧。”纪芙茵说道,“多年不见的三皇子终于回来,帝君也应该有什么安排吧?” “这两天倒是没有的,三皇兄长途跋涉,身体疲累,帝君虽然已经下令,要大摆宴席,为三皇兄接风洗尘,但是日子却是定在了两天之后的,到时候除了文武百官,但凡是有品级在身的夫人小姐,也都是要进宫的。” “是么,那到时候可真的是要好好热闹一番了。”纪芙茵笑了笑,眼底却划过一抹沉静的幽光。 以往对待那些个皇子,不管是谁,帝君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待遇,现在破天荒为三皇子开了先例……长久不在身边的皇子,要说疼爱,绝不会是帝君最为疼爱的那一个,现在帝君之所以这么做,为的恐怕是在笼络容贵妃,以及容贵妃的母家——通玄国。 这么看来,大业同昭明的一战,看来是躲不过去了,否则的话,帝君也不会如此笼络一个不受自己关爱这么多年的皇子。 顾含谦还有些政事要处理,同纪芙茵道了几句之后,就一头扎进了书房,眼看着天气渐渐热了,芙茵就吩咐厨房的人,住了清火滋补的银耳百合莲子羹,等莲子羹送到了,就由她自己亲手捧着,去到了书房。 听到有声响,顾含谦抬起头来,看见是她,眼底即刻漾出一丝笑意来,“你倒是难得来这书房里头。” “看你一回来就进到了书房里头,怕你会饿,就让厨房做了点东西来。”纪芙茵笑吟吟地盛出了一碗莲子羹,捧到了他的眼前。 见只有一只碗,顾含谦搅了搅,舀起一调羹,凑到了她的嘴边,“你陪我吃,我才吃得下。” “别闹,丫鬟们都看着呢!”纪芙茵低低地嗔道,眼底却是浮着一抹笑意的。 顾含谦没说什么,青梅已经轻轻一甩帕子,笑着说了起来,“这倒是不怕,试问咱们太子府,现在还有什么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对太子妃宠爱上天了,就算是这吃的东西,咱们太子妃不吃,太子殿下也是一口都不能吃的。” “就你嘴贫,早知道还在纪府的时候,我就该找个什么小厮,把你给打发了出去。”纪芙茵瞥了她一眼,笑骂道。 青梅也是个识趣的,知道打趣总得有个度,这会儿也就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了。 将那碗里的莲子羹喂到她的口中,顾含谦说的振振有词,“我倒是没什么,现在这么大的太子府,什么事都要经过你的安排,这些清火的东西,你才应该多吃些才是。” 今天的莲子羹味道好像有些特别的清香,好像夹杂了某种花朵的香气,可吃到嘴里,又是极爽口的味道,纪芙茵一时没忍住,也就多吃了几口。 这眼看着小半碗下去了,纪芙茵笑笑,说道:“今天这莲子羹的味道可真好,是谁做的,我可要好好打赏一下。”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让人给你做就是。我这堂堂太子府,难道还能缺了你这太子妃的一碗莲子羹?”顾含谦笑道。 可就在这个时候,纪芙茵的脸色却忽然一变,双手捂住自己的腹部,额头隐隐有些汗珠冒了出来,“含谦,我怎么……” 顾含谦一怔,慌忙将手里的东西一抛,纪芙茵现在明显有些不对劲,就像是……中毒了一样! 纪芙茵身子一晃,只觉得自己的脑中一阵天旋地转,晕得让人有些受不了,她本能地一手撑住桌角,一手扯住顾含谦的手,想要站起来,结果却觉得胸口一阵憋闷恶心,忍不住张开口,将肚子里的东西吐了个精光—— 看着顾含谦的衣角被自己吐的狼狈不堪,纪芙茵有些艰难地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结果又是一口酸水吐了出来,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再然后便是两眼一黑,晕死了过去。 “芙茵!芙茵——!”顾含谦慌了,双手紧紧地把她抱在胸前,指尖搁在她的鼻尖下方一试探,才稍稍有些安心,还好,只是晕过去了,她还有呼吸,还有脉搏在。 “小姐,小姐这是怎么了!?”青梅同落玉两个更是慌乱不堪了,前一刻还是好端端的人,怎么现在就…… “落玉,你留在这,看好了这些东西,谁都不许进来动!青梅,去请大夫,快去!”说罢,顾含谦就抱着她,将她抱去了书房里头的小床上,双目赤红,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 大夫很快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将纪芙茵检查了一番,又仔细研究了一番还在罐子里头的莲子羹,极其肯定道:“回禀太子殿下,太子妃这是中了水仙花的毒。” 大夫神色严肃,先是用针扎住了芙茵的几处穴位,又命自己的小药童赶紧去抓了药,给她灌了下去。 “水仙花?”顾含谦狐疑道,“府里的确有水仙花,但是她又怎么会因为水仙花中毒?” “太子殿下有所不知,这水仙花本来就有毒,鳞茎的毒性更是大,切成小块之后,同百合的样子是差不了多少的,这份莲子羹里头加的就不是百合,而是切碎了的水仙根茎。” “水仙根茎虽然有毒,但是控制得当,也是一味药材,所以有时候,很多人就会不小心将这两样东西拿错,造成食用不当中毒,幸好太子妃今天吃下的并不多,性命是不会有大碍的,等醒了之后,再歇息几个时辰也就没事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在太子府下毒?!”顾含谦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暴怒,让大夫退下去之后,顾含谦冷声道,“去查,把今天碰过这莲子羹的人,统统都给我乱棍打死!” 晴枫应了声,正要转身离开房间,却被一个有些微弱的声音给阻止了。 “使不得——碰到这莲子羹的人不止一个,下毒的却肯定只有一人,全都要被连累受罚,这实在是有些草菅人命……” “你快躺下!”顾含谦连忙搀扶着床上慢慢坐起来的人,“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还有没有不舒服?” “我没事,刚才我就迷迷糊糊的醒了,只是实在太难受,起不来罢了。但是大夫的那些话,我也都模模糊糊听见了。”纪芙茵的脸色还是有些虚弱,但是却比先前要好了不少,“这件事,你就不必插手了。” 顾含谦眉心紧拧在了一处,“什么叫做我不必插手了?这是有人要对你下毒!这一次如果不能严惩,给其他人一个教训,往后如果再发生这种事可要怎么办!?” 纪芙茵轻轻摇摇头,“既然你知道往后有可能会再发生,那就更应该交给我来做。” 顾含谦可能才思敏捷,聪明过人,但是对内宅的这些争斗之事,他却是不甚了了的,碰过莲子羹的人,未必就是下毒的人,如果按照他的法子,把那些人全都给杀了,而自己一声不吭的话,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胆子就只会越来越猖狂。 想要最大限度的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最好的处理方式,就是由她这个太子妃,太子府说一不二的当家主母,来抽丝剥茧,把那背后下毒的人给毫不留情地揪出来。 只有让那些人知道,自己并不是活在太子羽翼之下,娇弱无力的弱女子,他们才会对自己有所忌惮,有所收敛! 看着她眨也不眨凝视着自己的目光,顾含谦心软了,只能有些无奈地叹息一声,“好,你想要来处理这件事,那我就让你来做,只是你说什么都要先把身子给调理好才成。” “不,这件事,现在就得开始。”纪芙茵扶住他的手,有些虚弱地坐了起来,一双眼睛却透着一抹晶亮的幽光。 此先,她还以为太子府的人,还不会这么快就被其他的人把手给伸进来,如今看来,她想的还真有些天真了,这太子府的下人,说不住哪一个也都是心怀鬼胎的! 眉眼之间浮起一抹冷笑,纪芙茵被人搀扶着,坐到了椅子上,沉声道:“去把送来这莲子羹的丫鬟带过来!” 之前是自己掉以轻心了,才会让人有了这可乘之机,不过这倒也无妨,自己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仔细敲打敲打这些下人,也好让他们知道,她这个太子妃,可不是吃素的! 第309章 太子妃审问 太子妃中毒这件事,在即刻间就被下人在太子府里头传的人尽皆知了,事不关己的有,等着看热闹的也有。纪芙茵这几天对待府里的下人都是客客气气的,因此也就没什么人会认为,这个太子妃,其实是个很有手段与魄力的女子。 不多一会儿,立即就有一名丫鬟被带了上来,还不等跪下眼泪就先出来了,头磕在地上砰砰作响,口中直呼冤枉。 “太子妃在上,奴婢冤枉,奴婢真的冤枉啊!” 纪芙茵面无表情,冷眼看着她哭号了一会儿,才开口淡淡道:“你是不是冤枉,等我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了自有定夺。” 丫鬟怯生生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刚刚中毒过后的纪芙茵,面色还有些虚弱苍白,但身体坐在椅子上的时候却是笔直,手臂很是随意地轻轻搭在桌沿上,一双眼睛清冷透彻,像是能够直接看到人的心里,让人藏不住任何秘密。 “那碗莲子羹,是你送来仁安院的。”盯着那丫鬟的脸看了半晌,纪芙茵开口,冷冷道。 “是,是奴婢送的,但是奴婢绝对没有在莲子羹里面下毒!”丫鬟颤声道,“奴婢这一路上,可是有不少人看见了的,奴婢根本不会在里面下毒的的!奴婢——而且,那碗莲子羹,奴婢只是把它送来了仁安院,但绝不是奴婢做的呀!” 纪芙茵手腕轻抬,丫鬟哭诉的声响戛然而止。 “不是你做的,那就把做这碗莲子羹的人带过来。” 她话音刚落,从外头就颤巍巍地进来了一个老妇人,一进来就颤巍巍地跪了下去,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回禀太子妃,那莲子羹,是奴婢做的。” 不等纪芙茵开口说什么,一旁的顾含谦反倒有些讶异地开了口,“王姑姑?” 这王姑姑,是从顾含谦很小的时候,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着的了,虽然身份不是乳娘,但是也同乳娘差不多亲近了,王姑姑没有孩子,对待顾含谦更是视如己出一般,就算不用审问,纪芙茵也清楚,对于顾含谦像是母亲一样的王姑姑,是绝对不会被什么人买通的。 “奴婢不知道那莲子羹里头为什么会有毒,但是……奴婢有罪,险些害了太子殿下与太子妃,奴婢有罪——”还没说几句,王姑姑就有些老泪纵横。 “王姑姑,我把你找来,也只是想弄清楚,这毒究竟是谁下的,并没有一口咬定下毒的人就是你。”纪芙茵扫了一眼青梅,对方立即心领神会,上前搀扶起了王姑姑,“姑姑你是太子殿下身边的老人了,这种事,我也不会相信是姑姑你做的。” “只是这毒,总是有人加在里面的,厨房里头好端端的百合,不会莫名其妙就被人给换成了水仙花的鳞茎。刚才我在喝下那莲子羹的时候尝的出来,里面的水仙花鳞茎,是从一开始就被人给加进去的。王姑姑,你在做这莲子羹的时候,有没有被什么人给打扰过?” 王姑姑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一开始有些语无伦次,后来看纪芙茵真的没有把自己怀疑成下毒的人,这才慢慢镇定下来,努力回想了一下,就很肯定地开了口,“回禀太子妃,没有。” “没有?” “像百合莲子这种东西,厨房里头是一直固定摆放的,每天都有专人在厨房的台子上换上一碗新鲜的,今天奴婢在做莲子羹的时候,也还是像往常一样,挨个从里面取了东西,再然后——” “再然后奴婢就是寸步不离,守着那莲子羹熬好了,才亲手把它交给了丫鬟。” 纪芙茵缓缓点头,她相信王姑姑的话,这样一来,也就是说,那百合是一早就被人给替换成了水仙花的鳞茎,厨房里头人来人往,想要把这两种东西调换一下,简直再容易不过。 正在凝眉深思的时候,落玉从外头回来了,将手里的一碗东西捧了过来,说道:“小姐,奴婢已经拿过去让大夫瞧过了,这里头的东西,全都是水仙花的鳞茎,一片百合也没有了。” 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里面的东西,又不被别人看出来,最起码要做到的是调换之前与调换之后,必须得是差不多相等的数量。 在大业,百合是一种很是珍稀的食材,只是这一碗,起码就能换十两银子了,一般人家是吃不起的。 纪芙茵盯着那碗中的鳞茎,瞧了半晌,沉声道:“落玉,你跟青梅两个给我带人去搜,把下人房统统都给我搜一遍,一处也不能落下!” 既然能够被买通,对自己下毒,那么那个人必定是极其爱钱的,这一碗百合的价值,虽然有可能比不上那人被买通的银两多,但那人也极有可能会舍不得把那百合毁掉,最大的可能,就是藏在什么地方,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把它拿去换钱。 落玉跟青梅两个带人搜了半天,最后两手空空的回来了。 “小姐,奴婢什么也没有搜到。”落玉老老实实地说道。 一旁的青梅也跟着点了点头,“小姐,奴婢也是。” “所有的角落都搜过了?”纪芙茵沉声问道、。 “搜过了,所有能够藏东西的地方,奴婢都带人搜过了,就连屋子外头土地是不是有被人翻动过的痕迹,奴婢也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纪芙茵点点头,看来那人还算小心,把调换来的东西给处理掉了……只是,那一大碗百合,要怎么才能让它们悄无声息地消失呢? 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纪芙茵一脸倦容,“暂时先都下去吧,我有些累了,这件事等过了今天再说吧。” 王姑姑同那丫鬟有些狐疑地对视了一眼,却也不敢说什么,都规规矩矩地行过礼,退了下去,先前看太子妃刚一解毒,就这么急吼吼地又是传人来,又是搜房间的,还以为会弄出什么大动静,结果现在…… 等房间里的人都退下去了,纪芙茵才同落玉与青梅低声说了几句,那二人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惶惑的神情,随即又恍然大悟了起来。 待到入夜时分,有一名小丫鬟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仁安院,小丫鬟满脸惊恐,像是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哆哆嗦嗦地跪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香荷?”纪芙茵似笑非笑地喊出了她的名字,“你院子里头的花儿,开的可是不错呀。” “回禀太子妃,奴婢平时……就喜欢摆弄些花花草草,太子妃要是喜欢,奴婢这就回去挑了好看的给您送来!”小丫鬟水汪汪地眼睛眨一眨,快要哭出来似的。 “听说在所有的下人里头,就你最会摆弄花了,是不是?”纪芙茵挑了挑自己纤长的指甲,抬了眼,冷冷地睨着她,“对各种花的特性,是不是有毒,你也是最清楚的一个了,是不是?” 小丫鬟哆哆嗦嗦地看着纪芙茵,眼泪汪汪地哭了出来,“太子妃中毒的事情,奴婢也听说了,但是奴婢怎么会做出对太子妃下毒的事情来呢?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啊!一定是有人冤枉奴婢!” 纪芙茵轻声一笑,“今儿我可是听说,你又给你新种的一盆花施肥了,虽然那盆栽很是好看,但是为了搞清楚,你放在里面施肥用的那一小团黑灰是什么,我还是不得不把那盆栽给砸了,把里头混了灰的土送去了大夫那里。” 小丫鬟的身子一僵,顿时满脸惊恐,眼泪冲刷的速度更快更汹涌了,可是嘴唇却哆哆嗦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纪芙茵痛斥道,“把厨房里头的百合换成水仙花鳞茎,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毒害主子会受到什么刑罚,教导你规矩的姑姑难道单单忘记教你了不成?!” “奴婢,奴婢冤枉,奴婢……” “还不给我住口!”纪芙茵冷冷道,“冤枉?如今证据确凿啊,烧毁的百合是从你的房间当中,你的盆栽当中搜出来的,调换了东西的人不是你,难道会是我自己用水仙花鳞茎调换了百合,想要毒死自己!?” 看香荷只是哭哭啼啼,大有一言不发抵赖下去的架势,纪芙茵冷冷一笑,“青梅,给我打,不开口那就打到她开口为止!” 青梅也不含糊,上前就是响亮的几耳光甩在了她的脸上,香荷被打的晕头转向,嘴角流出了一丝血迹。 “还不肯开口?”纪芙茵轻笑道,“你骨头倒是硬的很。” 说罢,纪芙茵抄起手边的一只小碗,拿到香荷的面前晃了晃,“这里头的东西是什么,你应该认识的吧?” 那里面装着的,正是被切成了一片片的,水仙花鳞茎,香荷的脸上顿时露出的恐惧到极点的神情,“太子妃,太子妃,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给我把她的嘴撬开!”纪芙茵眉心一沉,一旁的人立即上前,用力地钳住了她的下巴。 拈起一片鳞茎,纪芙茵微笑着,在香荷的面前缓缓移过,“这可是你今天自己调换的东西,它有什么作用,你该清楚。现在,你猜猜我要做什么?” 第310章 抓替死鬼 已经有些干了的鳞茎,在香荷惊恐的视线当中,被纪芙茵给丢进了她的嘴巴,一片,一片,又一片。 当她的嘴里已经快要被水仙花鳞茎塞满的时候,纪芙茵略略挑了眉,用帕子揩干净了自己的手指,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现在,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说,还是不说。” 这满口的有毒的鳞茎吞下去,下场会是怎么样,香荷心里再清楚不过,当即面如死灰,挣扎着用含糊不清地声音吐出:“说……说……” 一旁的人松开手,香荷立即干呕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全都给吐了出来,咳得两眼通红,“说,奴婢说……是琼姨娘的人,是琼姨娘的人让奴婢这么做的,奴婢不想做的,奴婢也真是没办法!” 孙妙琼?纪芙茵的眼睛审视地从香荷的脸上划过,冷笑道:“贱婢,你可知道琼姨娘在进到咱们太子府之前是什么身份?她怎么会做出这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来,你最好老老实实地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奴婢都说了,奴婢真的都说了!”香荷面色惊惧,冷汗布了满脸,口水还狼狈地混合着鲜血挂在唇角,“是琼姨娘的丫鬟竹香找到了奴婢,她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奴婢一时鬼迷心窍,所以才……” “太子妃求您宽恕奴婢吧,奴婢也是没有办法了啊,奴婢的哥哥好赌,要不是为了想要帮哥哥还债,奴婢也不会为了五十两银子给太子妃您下毒啊!” 纪芙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吩咐下人道:“去琼玉院,把琼姨娘,还有那叫竹香的丫鬟一并带过来!” 哭哭啼啼的香荷蜷缩在地上,青梅压低了嗓音同纪芙茵道:“小姐,要不要奴婢去找太子殿下来?” 现在事情牵扯到了孙妙琼,怕她狗急跳墙,会伤害到纪芙茵,青梅有些忍不住想要同顾含谦求救了。 “不用。”纪芙茵淡淡一笑,“我是太子府的主母,有人在府里下毒,我把那罪魁祸首给抓出来任意处置的权利还是有的。” 见状,青梅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垂手立在一旁,安静地等待,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孙妙琼气势汹汹地来了,一进门,就将那准备通报的姑姑给反手推了一个踉跄,眉梢高高挑着,唇角带着几分讥讽。 “太子妃先前把话说那么大度,妾身还真以为太子妃是个度量大能容人的呢,没想到转过头就要用这么蹩脚的手段来污蔑我了!” “我污蔑你什么了?”纪芙茵眼睛都不抬,“是这丫鬟说,她是收了你的人的银子,才会听你的吩咐,调换了厨房里头的百合,找你跟你的丫鬟来,也只是为了对质,把事情弄个明白。要不是心虚,何至于如此慌张?” “笑话!”孙妙琼莹白贝齿紧紧扣住唇角,面色丝毫不惧,“谁知道你不是买通我身边的哪个丫鬟,好来反咬一口污蔑我?” “琼姨娘这么气急败坏是为什么?我还没说是哪个丫鬟,你怎么就能这么肯定是被我给买通了?”纪芙茵冷冷道,“你的丫鬟竹香,也是从小就跟着你的,要不是受了你的指使,怎么会去买通香荷?” “你说买通就是买通了?空口无凭,你不要欺人太甚!”孙妙琼上前一步,忿忿道,“你故意把我安排在最偏僻的院落也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要大言不惭地污蔑我给你下毒,你真要是这么容不下我,怎么不早早地回绝了皇后娘娘,别让我进太子府的门!” 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在现在看来倒像是有几分心虚的样子,纪芙茵看着地上的香荷,“香荷,你来说,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一遍。” “是,是她——就是琼姨娘身边的竹香,就是她用五十两银子买通了奴婢,还给了奴婢一支金簪,就是她,如果不是她的话,奴婢跟太子妃无冤无仇,怎么会在太子妃要吃的东西里面下毒!” 香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指着竹香,“太子妃,就是她,就是她——” “还不给我闭上你的嘴!我的人也是你能随便污蔑的!”孙妙琼上前,一脚揣在她的肩膀上,恨恨道。 纪芙茵脸色一沉,“琼姨娘,现在是我这个太子妃在调查,到底是谁这么胆大妄为,在莲子羹里面下了毒,你这样贸贸然插手,是不是有些太不把我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了?” 被踹了一脚的香荷,忍着痛,挣扎道:“太子妃,太子妃明鉴!真的是竹香她买通了奴婢这么做的,奴婢有证据,那金簪还在奴婢的房间里!” 竹香脸色一变,仍是佯装镇定,口中直呼自己冤枉,孙妙琼像是有些着急地瞥了她一眼,像是在暗示竹香,赶紧想个法子出来。 金簪很快就被人从香荷的房间里面搜了出来,在末端刻着一个小小的竹字,究竟是谁的东西,一目了然。 纪芙茵扬起视线,漠然地凝视着孙妙琼,孙妙琼的脸色瞬间阴了下来,面色仓惶焦灼,忽然,她即迅速地转过身,狠狠的一巴掌挥在了竹香的脸上—— “贱人,竟然真的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也会连累到我,我到底是有哪里对你不好,才让你这么栽赃陷害到自己主子的头上来!你是要害我在殿下面前失宠,要害死我吗?!” 竹香的视线狠狠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孙妙琼,委屈的眼泪在眼眸当中打晃了半晌,最终咬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 “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没能把这件事做干净,连累到了小姐的头上!小姐就算打死奴婢,奴婢也不后悔这么做!要是能重来一次的话,奴婢还会选择瞒着小姐,想法子将太子妃置于死地的!” “小姐明明什么都不差,现在却硬是要被太子妃给强压过一头去,太子妃还不让小姐跟太子殿下有接触,看到小姐每天都过的这么痛苦,奴婢的心里就像是有刀子在狠戳!小姐这十几年待奴婢都犹如亲生姐妹一般,奴婢实在看不下去小姐受苦!” “只要太子妃死了,小姐就一定可以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只要可以让小姐过上幸福的日子,奴婢的双手就算沾满鲜血又能算什么?!给太子妃下毒,奴婢不认为自己有错!奴婢错就错在,不该把这件事做的不干净,连累到了小姐头上!” 竹香哽咽着,言辞之间情真意切,看向纪芙茵时的眼神更是恨到了极点,“是奴婢做的,奴婢就是看不惯太子妃一个人霸占着太子,奴婢就算是死,也要为小姐搏上最后一搏,奴婢不后悔!” 孙妙琼紧绷着的脸色慢慢舒展开了,神态之间与其说是因为竹香的哭诉而动容,倒不如说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竹香你……你怎么这么傻呀!我只要安安稳稳地在这过日子就可以了,你怎么非要背着我强出头呀!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你这么做,我的心里又何尝不心疼你啊——” 孙妙琼拉住竹香的手,眼泪蓄了满眶,泪水盈盈,忽然,她的视线一震,对着门口来人跪了下来,“太子殿下,都是妾身管教无方,这丫鬟犯的错,妾身也有份,殿下要罚,就连同妾身一起罚了吧!” 顾含谦的视线从她的身上草草扫过,不冷不热地抛下一句,“这种事自然有太子妃决定,你就算是要求情也该是向她。” 孙妙琼脸色一怔,侧过身,神色复杂地看向纪芙茵,半晌, 缓缓跪了下来,一旁的竹香见状,连忙上前,硬是撑着要让她站起来,“小姐!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件事小姐你根本都不知道,与你无关你何必求她!” “太子妃。”孙妙琼甩开竹香的手,对着纪芙茵像是忍辱负重地磕了下去,“竹香她年纪小,又是一时糊涂,看在她陪着妾身一同长大的份上,求太子妃饶她一命,她犯下的错,妾身愿意陪她一同承担!” 这话说的可真是大义凛然,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一幕都是有情有义的主子,在为了自己有情有义的丫鬟求情,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一抹嘲讽冷笑,她可以肯定这件事,竹香只是做了孙妙琼的替死鬼。 就算是从小一直伺候着孙妙琼,只是一个丫鬟,自己也得吃穿用度,怎么可能会一出手就是五十两?还有那金簪,上头刻着的那个字,就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那东西是她竹香的一样。 更何况,就凭她竹香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天跟在孙妙琼身边伺候着的丫鬟,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之间就清楚,在这太子府里头,有一个苦于哥哥好赌欠债,又精通各种植物特性的丫鬟呢?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打探到这些消息的人,也就只有孙妙琼了……纪芙茵看着眼前那涕泪交加的主仆,试探地看向了一旁的顾含谦。 第311章 迷局之下的迷局 顾含谦对她微微点头,凝视着她的目光意味再清楚不过,今天这件事要怎么处置,要把谁给一起处置了,他是连半点都不会插手的。 但就算是这样,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指名,这件事就是竹香一个人做的,跟孙妙琼无关,就算她的心里再怎么肯定这件事孙妙琼一定脱不了干系,没有证据的事情就是没有证据,她说什么都不能够以毒害主母的罪名,来处置了孙妙琼。 “你一心为主,这原本是值得夸赞的事情,但你却用错了方法。今天那莲子羹幸好是由我来吃下去的,幸好没有出什么大碍,要是被太子殿下给吃了下去,到时候,你小姐也要跟你一起陪葬了!” 纪芙茵看着竹香,像是很遗憾地摇了摇头,“你是忠仆,但是像你这种忠仆留在身边,可不一定是主子的福气。都说一报还一报,你是想要怎么毒死我的,你就怎么去吧。” 话音刚落,一旁的青梅就已经拿着剩下的大半碗水仙花鳞茎,走到了竹香的身边,面色冷峻地将那碗碰到了她的眼前。 竹香的身子开始颤抖不止了起来,良久,转过身,对着孙妙琼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眼泪流了满脸,“小姐往后可要多保重,奴婢不能再伺候小姐了!” “竹香——”孙妙琼用帕子捂住脸,侧过了视线去。 竹香冷着脸,咬咬牙,将碗里那些水仙花鳞茎统统吞下了肚子,不久就开始腹痛难耐,脸色大变,最后两腿一瞪,硬生生地咽了气。 看到竹香的惨状,香荷早就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连连磕着头,不停地念叨着饶命,冤枉。 纪芙茵摇摇头,“财迷心窍,就能让你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来对自己的主子下毒,像你这种奴婢,真要较真起来,简直比竹香可恶了一万倍!竹香尚且是为了自己的主子,虽然方法错的离谱,但也能称得上一句有情有义,可你——” “像你这种奴婢,让你痛痛快快去死,反而是便宜了你。来人,把这丫头在前院里抽五十鞭子,打完卖给人牙子,让人牙子转手送去勾栏院里头!” 在前院里打,为的就是要给其他的那些丫鬟一个警示,千万不要轻易就为了一点薄利,对她这个主子背后动手脚,否则的话,今天的香荷,就是她们明天的下场! 香荷惨叫着,被人拖了下去,纪芙茵像是松了一口气,拈起一旁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咦了一声,“琼姨娘,你怎么还在这里?” “妾身对下人教导无妨,理应一并获罪。”孙妙琼说着,话语当中很是有几分咬牙切齿。 竹香是同她一起长大的,要说一点情谊都没有,那也是绝不可能的,就算是为了她自己的利益把她给牺牲了,她的心里也还是不好受的很。 纪芙茵笑了笑,“不知者无罪,竹香自己都承认了,这件事跟琼姨娘你没有关系,回去琼玉院好好歇息歇息吧,今天想必琼姨娘也吓坏了。” 等孙妙琼离开之后,趁着顾含谦不在时,青梅悄声问道:“小姐,这件事真的是竹香做的吗?” “不管是不是,至少现在的证据是。”纪芙茵淡淡一笑,神色之间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孙妙琼并不是傻子,相反,她还聪明狡黠的很,从她以前的种种手段就能看出,她绝对不是会愚蠢到,会让自己的亲信去买通一个丫鬟来毒死自己的地步。 今天这件事,就算是别人看不出,可孙妙琼她也应该知道,自己一定会把这笔帐记在她的头上,按照孙妙琼以往的作风,就算最后自己的阴谋不能成功,也绝不会让别人怀疑到自己身上来才是…… 可是今天……从一开始,这件事抽丝剥茧的,实在有些太过简单了,就好像自己从一堆乱麻当中轻轻一抖,那根清晰的线头就露了出来。 孙妙琼不傻,可为什么今天的这一下毒的布局,会是如此简单?而且,她还是让了自己最信得过的亲信之一的竹香去做了这件事? 而且她一旦这么做了,就算是自己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但顾含谦对她势必也会更加没有好感,她这么做,简直就是得不偿失,难道说—— 一个看似有些荒唐的念头从纪芙茵的脑中冒了出来,孙妙琼今天这么做,会不会根本就是故意的? 故意用一个看似圆满的投毒事件,故意让自己把这笔帐记在她的头上?! 可是……纪芙茵的脸上又有些迷惑了,孙妙琼如果是真的故意这么做,那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还是说,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又有一团硕大的迷局,正在渐渐地将自己牵扯进其中……? 就在这时,忽然,有一个力度轻轻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正想得出神的纪芙茵禁不住被吓了一跳,待到看清楚眼前的人时,才松了一口气。 顾含谦哑然失笑,“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你这手突然搭上来,换成谁能不怕?”纪芙茵嗔怪道,将自己刚才出现在眼中的阴翳压下,笑道,“我只是在想,等到两天过后,借着进宫的机会又能跟祖母和母亲他们见面了。” 顾含谦丝毫没有怀疑她在撒谎,笑道:“这有什么,只要你喜欢,以后我就多陪你回去就是,说起来,两天过后的洗尘宴,到时候要穿戴的衣裳配饰,你可要早早的准备好才行。” “放心,这些我都知道的。”纪芙茵笑了笑,忽然又想起什么来似的,“过两天进宫之后,可是就要见到皇后娘娘了,琼玉院那边……” 他脸上的笑容顿时淡漠了下去,眉心之间隐隐多了几道折痕,“你是想要让我去那里?” “脸色变得倒是快,我是想要问你,等见了皇后娘娘,琼玉院那边的事情要怎么解释。”说罢,纪芙茵又调侃道,“怎么平时看起来也是很大度的样子,动不动就说翻脸就翻脸?” 顾含谦坐下来,脸上的笑意恢复如初,“怎么跟皇后解释,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来操心了。” 听他这么说,纪芙茵笑了笑,也不再多问什么了,反正他总有法子去解决,是威胁孙妙琼也好,在皇后面前干脆来个闷不吭声也好,这种微不足道的烦心事,只要跟她无关就好。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眼看着就到了入宫赴宴的日子,大清早打扮妥帖,出门的时候,顾含谦已经立在前头的马车旁等着了。 “小姐,您看。”搀扶着她出门的时候,青梅有些不屑地向跟在后面的那辆马车怒了努嘴,纪芙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看到了正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的孙妙琼。 孙妙琼一身华贵紫衫,珠翠插了满头,就连脚下踩着的那鞋子,也是金丝银线织就的金缕鞋,耳畔带着的,是两串硕大的东珠,每一串都有一大一小两颗组成,最大的那两颗,色泽莹润,在白天看来似乎都散发着一种幽幽的皎洁明光。 这如果不看仔细的话,光看她这一身的派头,不明就里的人想必第一眼就会把如此气派的孙妙琼认作太子妃吧。 纪芙茵淡淡的笑了笑,轻道了一声,“随她去。” 孙妙琼这么穿,无非就是在跟自己争一口气,想要证明给其他的人看,她这个做妾的,在太子府里头过的可是一点都不比她这个太子妃差。 光是看她耳畔晃啊晃的那几颗东珠,想必今天,她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拿出来了,这么一打扮,更是衬托的原本就明艳照人的她,更加的光彩夺目,可惜—— 纪芙茵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走到马车旁边,挽住顾含谦的手,上了那辆华贵的马车。 今天等到宴席散去的时候,自己正好可以借机,向父亲他旁敲侧击一番,打探一下先前纪灵茵同顾含谦那两种完全不同的说辞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马车辘辘前行,很快便停在了宫门前,今天说来也巧,有不知道是哪位大臣的马车, 突然在宫门前出了问题,要强行拖开还需要一小段的时间,宫门前的马车已经三三两两地停了不少了。 在马车当中待了那么久,在顾含谦的提议下,纪芙茵也下了马车透透气,等下来之后,她四下打量了一番,纪府的马车并不在其中,看来是还没有到来。 孙妙琼也下了马车,当她一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纪芙茵清楚的看到,所有人的眼睛都很是亮了一亮,有孙妙琼在的地方,永远都是女人的嫉妒与男人的贪慕交集的地方。 有位新上任不久的大臣,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见到孙妙琼,一双眼睛更是看的几乎要冲出眼眶,贴在了孙妙琼的身上。 孙妙琼笑意盈盈地走过来,对着他们二人福了福身子,一双绝美的眼眸千娇百媚地看向了顾含谦,“太子殿下,妾身母家的九弟今天也来了,妾身许久都没有见到过九弟了,想要过去见上一见,殿下可不可以允许呢?” 第312章 孙妙正发难 孙妙琼这么亲昵娇嗔的模样,不知情的人看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以为,她这个琼姨娘,在太子府里面过的必定是极好的,最差也是极得太子宠爱的。 像这样打肿脸充胖子的小把戏,纪芙茵才不会去戳穿,她也懒得戳穿,这种时候,这样可有可无的面子,让给她几分也没什么。只是听她说她那个九弟孙妙琼也来了,纪芙茵还是禁不住向那个方向多看了两眼。 停在不远处的,有一辆看起来似乎要比周围几家都华贵了不少的马车,那应该就是孙家的马车了。 孙妙正刚刚才从马车上下来,顺势也向这边看了两个,他的神情看上去似乎还有些呆滞,但是整个人看起来都已经正常多了,至少不是之前那个疯疯癫癫的傻子了。 从前阵子纪芙茵就打听到,孙妙正的疯癫症,在许多大夫精心的调理之下,总算是渐渐有了气色,但细想来的话,他之所以可以恢复正常,靠的恐怕也不是那些大夫多高明的医术。 顾含谦不回答她,只是将视线投向纪芙茵的位置,言下之意很是明确,纪芙茵同她笑了笑,道:“琼姨娘就只管去吧,你们姐弟两个相依为命那么多年,感情也是特别深厚的,哪有不让你们见面的道理,等下别耽误了进宫就可以了。” 孙妙琼闻言,感激不尽地对着纪芙茵又是福了福身子,这才转过身,满脸欣喜思念地向孙妙正走过去。 纪芙茵悄悄打量着,按照常理来说,早就已经孙妙琼想要将自己置于死地的孙妙正,再见到这个心如蛇蝎的五姐姐时,就算不能拔腿就跑,但至少也会对她有一些恐惧与回避,可现在—— 孙妙正在看到孙妙琼的时候,非但没有一丝厌恶回避的举止,反而好像是一个幼童见到了自己的母亲一般,机械的表情可以假装的出来,但是眼神当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亲昵,却是无论如何也假装不出来的。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纪芙茵眼角余光轻轻扫过孙妙琼的侧脸,能够让孙妙正对自己重新百分百信赖,孙妙琼想必也很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可她的目的……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冷笑。 像孙妙琼这种人,要说真的是突然体会到亲情的可贵,所以才会去对这个九弟做出弥补的事情,她就算是喝醉了都不会相信。 “是不是有些热,要不要回去马车里?”看着渐渐升高的太阳,顾含谦同纪芙茵说道。 “也好。”纪芙茵正要回去马车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不远处一阵小小的骚动,下意识地将视线转过去,于是就看到了孙妙正正满脸严肃地大步向这边走来,孙妙琼一脸的花容失色,拼命地想要拽住他,但是却根本没有办法阻拦成功。 孙妙正这一举动,无疑很快就引来了周围人的围观,那些人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前阵子疯傻现在好不容易有恢复迹象的孙家九少爷,现在又是要做出什么疯癫的事情来。 可是当那些翘首以盼,等着看热闹的人,发现他直直走向的是太子的马车,顿时一个个的又都好像别人灌了什么失忆的药,瞬间恢复到了片刻之前的模样,寒暄的寒暄,看城墙的看城墙,可一个个的耳朵却都竖的笔直。 很明显,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纪芙茵停下了上车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个得体的微笑,“九少爷,有段日子没见了,九少爷的身体看起来好像康健了不少。” 动作略有些木讷地同顾含谦行过礼,又同眼前的纪芙茵行过礼,孙妙正才表情格外严肃感激地开了口,“都是五姐姐,是五姐姐这段时间尽心尽力地照顾我,又找了绝好的大夫来给我医治,所以我才能康复了的。” “能真的康复,那真是再好不过了。”纪芙茵笑眯眯的脸,让人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之前也不过就是有一面之缘,九少爷还能记得我,刻意来同我打招呼,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孙妙正恭敬,却又刻板地同她作了个揖,这才又开了口,“我无意冒犯太子妃,但是有些话,今天我是不得不说的。” “九弟!你这是做什么!”孙妙琼脸颊微红,一双细细峨眉委屈地紧拧在一处,像是要上前将孙妙正给拉开了去,“不得在太子妃面前无礼,你这么做了,反倒是让你五姐姐以后难做人!” 她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更像是点燃了孙妙正心里的一股子邪火,他直直地看着纪芙茵,因为过于严肃的表情,嘴角都是微微抿在了一处的。 “无妨,琼姨娘,九少爷有什么话想要说,那就让他说吧。”纪芙茵温和道。 今天这一幕,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一定是孙妙琼给了这个傻瓜九少爷什么明示暗示,把他当枪使来了,他想要说些什么她大可以拒绝不听,但她还是想要知道,孙妙琼现在到底又打的什么算盘。 “太子妃,我五姐姐性格向来是个温和的,从来都不会跟人争抢什么,就算她现在有皇后娘娘做母亲,也是绝不会做出什么飞扬跋扈的事情来。所以,我五姐姐她,是绝不会影响到你太子妃的地位的。” “那是当然,琼姨娘的性格,这些天相处下来,我也是明白的,这些道理不需要你来说我也明白,只是九少爷。”纪芙茵的眼神环视了一下四周,眼底的笑意变得有些淡漠了起来,“在这种地方说这些,会不会有些不合时宜?” “这会有什么不合时宜?等一下若是进了宫,我再想要找这么个机会来跟你说一说,可就比较麻烦了,倒不如干脆就趁着现在,咱们就把话给说清楚,我们孙家现在虽然已经颓败了,但是五姐姐的娘家也不是没有人疼惜她的!” 孙妙正越说越像是有些激动,旁边的人视线纷纷偷偷侧了过来,顾含谦面色微冷,正要上前强硬制止孙妙正在这里胡言乱语的时候,却被纪芙茵给轻轻扯了扯手指,示意他稍安勿躁。 见纪芙茵只是带着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看着自己,没有半分要辩解的意思,孙妙正更是笃定了自己这五姐姐在太子府受到了委屈的事实,一时间心里的火气更加的足了起来,头似乎也抬的更理直气壮了。 “所以,我在这里请求太子妃,不要把什么人犯的错误都强加到五姐姐的头上!先前那就只是她的奴婢看不惯太子妃你强行霸占着太子的宠爱,一时鬼迷心窍想要为主子出气而已,所以才会给你的莲子羹里头下毒,把这件事记在五姐姐的头上,着实委屈!” 顾含谦额角的青筋凸了凸,他现在才是想要替纪芙茵出气才是,莲子羹里有毒的事情都已经被揭过去了,现在他又提起,还是在这么大庭广众之下提起,是生怕别人不能误会了太子妃一进门就同姨娘闹不和么? “你给我住口!”顾含谦冷了脸,沉声训斥道。 孙妙正的身子顿时瑟缩了一下,但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就是固执地看向纪芙茵。 纪芙茵轻轻一笑,眼底很是有几分轻蔑,音色清冷地开了口,“九少爷,想必你是误会了。” “莲子羹里头被人给下了毒的事情,这件事的确是琼姨娘的丫鬟做的不假,跟她没有什么牵连这也不假,可是你口口声声地说我把这笔帐记在了琼姨娘的头上,是不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那两名跟下毒一事有关的丫鬟,都已经被我给从严发落了,但是琼姨娘却毫发无伤,我如果真的想要把这笔帐记在她的头上,又怎么这件事过去这么久了,还能让她活的这么自在?” “再者,九少爷你大概是不清楚,当天那碗莲子羹,先前吩咐下去的时候,说的可不是我这个太子妃要吃的,而是要给太子的。只是为了除掉我,就敢在太子的吃食里面下毒,这件事倘若是真的要追究起来……” 纪芙茵抿唇一笑,看向孙妙正的视线当中有了几分冰冷,“虽然只是一名丫鬟做的,可那也是你五姐姐的心腹丫头,倘若我真有心跟你五姐姐过不去,早就趁着这个机会,把你五姐姐给一并处理了——” 孙妙正的脸色露出一丝畏惧的神情,可是在偷偷瞄了一眼孙妙琼之后,又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了,“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也是在深宅大院当中长起来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假意装作大度,实际上却在盘算着要怎么除掉五姐姐!” 听到这一句,顾含谦用力拂袖,冷峻的面容之上,已经被怒火给占据地满满当当的了,“简直放肆!知不知道你现在是在跟谁说话,我马上就可以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孙妙正身子又是一个激灵,脸色隐隐有些惊恐的发白,但是神态之间,却还是有些不肯罢休的神情。一旁的孙妙琼脸色更是尴尬,只能含着泪,不停地拉扯孙妙琼,姿态极其卑微。 第313章 异域风情美男 不得不说,像孙妙琼这种美人,只需要含着眼泪,做出一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来,在别人的眼中看起来就已经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了。 纪芙茵冷眼看着眼前这一幕姐弟情深,心里却微微划过一抹异样的感觉,孙妙琼刻意让孙妙正来对自己发难,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只是想要找个人来向自己施压,何皇后难道不是比孙妙正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她这么做,至少从目前看来,唯一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让这已经到达了的文武百官,认为她这个太子妃仗势欺人,将原本不是孙妙琼做的下毒一事,也暗暗记恨在了心里,可这么做,又能有什么用处呢? 这么做,最多也不过就是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孙妙琼很可怜,很值得大家来同情,可她这么做,难道就只是为了博取同情? 但不管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从孙妙琼眼底划过的那一抹得意喜色看来,孙妙正做的很是令她满意了。 “九少爷,再不住口的话,难道你真的要让太子殿下勃然大怒才肯罢休么?”纪芙茵冷冷道,“我对待琼姨娘如何,我自己的心里自有一杆秤,我无愧与自己良心,琼姨娘不犯错,我自然是不会苛待她,我可以同你保证,你也大可以放心了。” 孙妙正闷着头,像是在忌惮顾含谦,却又不得不开口一样,“那你一定要记住你的话。” “我说的话我当然会记住,前面看起来像是整理完毕了,九少爷,我们要回去马车上了。”纪芙茵同他笑了笑,“看起来九少爷还不像是彻底恢复了的样子,等回去之后希望九少爷能够好好保证身体,不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在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纪芙茵眼角的余光似乎有意无意地扫了一眼孙妙琼,对着孙妙正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头上了马车。 在马车里,顾含谦的脸色难看地就像是被人给涂上了一层墨,“你刚才拦着我做什么,像那种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就该给他一点教训。” “他也只是心疼自己的姐姐,多说了几句话,也算不上犯了什么错。”纪芙茵安抚他道,“而且他们刚才在外面说的那些话,你要是再因为这个罚了他,不就是更加落实了,我这个太子妃,仗着自己得宠,就丝毫不把她给放在眼里的事实了么。” 见顾含谦的眼底还有些愠怒,纪芙茵笑了笑,想要将话题给岔开,“今天总算能见到传说当中的三皇子一面了,之前只是听说容贵妃是一等一的异域美人,想来她的儿子,样貌也一定不会差的。说起来,今天容贵妃总该出席了吧?” 在大业的皇宫当中,容贵妃算是一个传奇,虽然身份只是一名贵妃,但帝君却对她分外的纵容,甚至允许她可以不行大业的礼节,一切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来。 但这容贵妃却并不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得到如此殊荣,非但没有嚣张惹事,反而日复一日的,隐居在自己的荣华宫,行事尤其神秘低调,很多后来的宫女妃嫔,甚至都没有见到过这容贵妃的真容。 先前一直流落在宫外的顾含谦,自然也是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容贵妃的,就连他那名义上的三皇兄赵广征,他也是这两天才刚刚见过到了本尊。 “三皇兄的样貌,同大业的人差异很大,应当是遗传容贵妃多一些的,等到过一会儿你见了就知道了。“ 按照顺序,依次入了座,纪芙茵的视线就被帝君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上的女子给吸引住了视线,就算是见惯了美女的纪芙茵,在看到她的时候,也会在心中情不自禁地低呼一声,好美…… 那女子应该应该就是容贵妃了,一身浓艳的朱红月白纱裙,一双唇漆成了饱满的艳红,满头样式复杂却不失精致的珠翠,唇边虽然含了一抹笑意,可是在眼眸波光流转之间,却不难让人看出她其实是个相当凌厉的女子。 容贵妃看年纪是要比何皇后大许多的,可她那轮廓鲜明的五官,就算是被岁月在脸上悄悄留下了侵蚀的印记,却仍然让人不得不叹一声美女。那浓艳饱满的装束打扮,穿在她的身上,竟然连一点点的违和感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容贵妃今天出现在这里的缘故,何皇后的气色看起来并不像是很好的样子,单单是精气神,就略略有些输给了容贵妃。 纪芙茵悄悄打量着,心下却忽然有些疑惑了,现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到齐了,但是容贵妃身边的位置却是空着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属于三皇子赵广征的位置,但是已经到了帝君先前规定的时间,那个位置上的主人却还是迟迟没有到来。 再看向容贵妃,好像丝毫都不觉得自己的儿子这样迟迟不来有什么不妥,神态自若,气定神闲,就好像让这里所有的人为了她的儿子等待,都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帝君先前还能耐着性子等下去,但见人迟迟不来,脸色也有些阴鸷了起来,就在帝君的耐性看起来像是即将被磨个干净的时候,自大殿的门前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在这笑声当中还毫不掩饰地带了几分桀骜不驯。 不只是纪芙茵,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了大殿的门前,只是看那来人一眼,纪芙茵登时便认出了那人是谁。 来的人,正是三皇子赵广征,他的样貌当中有着十足的通玄人特征,深深凹陷,轮廓分外清晰的双眸,浓密纤长到更胜女子几分的纤长羽睫,高挺的鼻尖,像是别人用刀雕刻而出的俊逸双唇,活脱脱一个英俊般的容贵妃。 光是从这样貌看来,纪芙茵心中也就明白了,为什么明明也算是自己的皇子,帝君却对他的感情如此淡薄了,在他的身上,她能看到的是一名英俊威武的通玄男子,却看不到半分帝君的影子。 见到他进来,帝君先前已经有些阴沉的脸上,即刻间堆满了慈祥的笑意。 “父皇不要生气,儿臣先前长途跋涉,身体实在是疲累不堪,早上就只是多睡了一会儿,没想到竟然迟到了。” 赵广征回来已经有两天的时间了,这么久的时间,就算是旅途再怎么疲累,也应该休息过来了,更何况,还是号称能够跟敌人缠斗三天三夜,最后率领五千精兵,破了地方三万大军的赵广征。 纪芙茵垂下眼睫,视线略略同顾含谦对视了一眼,这三皇子不知道是不是有恃无恐的缘故,给人的感觉,实在是有些略微嚣张。 对通玄有求的帝君,在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因为迟到这种事就责罚了容贵妃的儿子,当下也只是慈祥地笑着,替他开脱了几句,宴席也算是证实开始了。 在对身为太子的顾含谦敬酒之时,赵广征并没有像是对待二皇子那样,只是举杯饮酒,而是笑着打量了他同坐在他身边的两名女子几眼之后,略带不羁地开了口,“在我回来的时候,就听说四皇弟你同时迎娶了太子妃与皇后娘娘的义女,还没来及好好恭喜四皇弟。” “只要有心,什么时候恭喜都不算晚。”顾含谦微笑着,闪烁着微微琉璃幽光的双眸微弯着,姿态平和而友好,只是唇角那笑却不免给人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听说四皇弟的太子妃和妾室,都是一等一的美人,如今见了才知道此话不假,单是这么看着,就让人的心里羡慕不已啊,来,四皇弟,让皇兄敬你和弟妹一杯!”赵广征大笑着,举起酒杯自己就先喝下去。 纪芙茵微微冷了冷脸,这三皇子的话,实在是有些轻薄无礼了,她脸上的笑意变得冷漠了起来,只维持着不至于让自己看起来过于冷漠生疏的一丝微笑,随着顾含谦举起酒杯,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原以为这就可以过去了,没想到,在喝完杯中的酒后,赵广征的视线似乎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就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顾含谦已经沉下去的脸色,目光毫无遮掩地在纪芙茵同孙妙琼的脸上游移。 “先前我是都没有看见过的,不知道这两位,究竟哪一位才是太子妃?”赵广征笑着摇摇头,“四皇弟你有所不知,我在塞外待了这么久,大业的规矩早就忘光了,单是看位置的安排,还实在是猜测不出,到底哪一位才是太子妃。” 看顾含谦眉心微拧,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了右侧的纪芙茵,赵广征又打量着他,“难不成,这位才是太子妃,看来我刚才还真的是认错了,幸好没有早先一步说出来,否则的话可是要丢脸了。” “妹妹的样貌比我更胜一筹,三殿下会认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都说不知者无罪,三殿下就算是弄错了,也没什么大碍的。”纪芙茵微微一笑,神色淡然道。 岂料,赵广征竟开始摇起了头,“不不不,并不是因为容貌的关系。” 第314章 一坛女儿红 “如果只从容貌来看身份品级的话,如今父皇身边坐着的人也就不会是现在皇后娘娘了。” 赵广征此言一出,坐在后位上的何皇后顿时脸色微微一变,正待发怒,却被一旁的帝君用无言的暗示给压了下去,何皇后的心里显然是有火气的,长长的护甲沉默而用力地按在桌上,几乎要将这桌子给刺穿。 纪芙茵打量着容妃,对方却好像完全不觉得赵广征说这句话是有多么的无礼,仍然是面带微笑,甚至要替儿子请罪的念头都没有,只是在何皇后快要快要气到背过气去的时候,才淡淡地道出一句,“征儿不得无礼。” 就只是这淡淡的一句算不上训斥的训斥,甚至连勒令他向何皇后赔礼道歉的话都没有,何皇后的心里已经快要怄气怄过去了,却也还是得强行做出一副大度的姿态来,“无妨,三皇子快人快语,本宫倒是欣赏的很。” “皇后娘娘果真大度,儿臣也只是开句玩笑罢了,皇后娘娘不要往心里去。”赵广征笑着看回到顾含谦的位置,“刚才我也只是看你们两个人的衣着打扮,才会认定她才是太子妃的。” 孙妙琼的唇角挑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她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不会有男人能够逃脱得了她的美貌的,三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会这么说,必定也是因为她的容貌气度而折服了。 “能够穿戴的如此雍容华贵的年轻女子,从身份上就只可能是太子妃了,没想到倒是我搞错了。”赵广征笑的很是豪爽,用手比划着,“看那耳朵上东珠的大小,就算是皇祖母脖子上那一串,也都还没有这么大,没有这么好的色泽呢。” “刚才这么以为的时候,我还在疑惑,一个看起来就有些小家子气的女子,怎么会是四皇弟你的太子妃?但如果不是太子妃的话,又怎么会穿着如此不凡?现在搞清楚身份之后,我才算是明白了过来。” 随着赵广征话音落地,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注意到了孙妙琼耳旁的四颗硕大东珠,坐在帝君一侧的太后,脸色更是毫不掩饰地在瞬间沉了下来。 皇家的人,最注重尊卑有别,现在的孙妙琼就只是太子的一个妾室,在穿戴上就敢如此奢侈,不但样样都要将太子妃给压过去一头,现在竟然还压到了太后的头上,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了。 纪芙茵的目光徒然变得犀利了起来,冷冷地扫过了眼前还像是什么都不清楚,很豪迈地笑着的三皇子,这个男人……恐怕还真不像是他外表表现出来的那样粗犷豪迈,只怕是有心计的很呢。 刚刚那几句,听在有些人的耳中,难免不会生出,太子宠妾宠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只是为了一个妾室,那如此骄奢淫逸,像这样的太子,将来还怎么能够主掌大业这一整个国家? 太后她们,最多只是会觉得孙妙琼不懂礼数,生活奢侈的很,可这话若是落在了其他大臣的耳中,包括帝君,恐怕都会对顾含谦有所改观了。 而且他们的这联想也很能够说得通,像孙妙琼这样一等一的美人,哪个男子得到了不会将她如珠如宝地捧在掌心?更何况,又是权势通天的太子,能做出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的举动,谁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纪芙茵微微一笑,眼神平和却又带了三分艳羡地看了一眼孙妙琼,同赵广征说道:“三殿下这就有所不知了,妹妹在进到太子府之前,可是皇后娘娘的义女,颇得娘娘宠爱,嫁妆丰厚了些,也是很自然的。” 赵广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倒是我胡乱猜测了,该罚,该罚,我自罚三杯!” 就在赵广征自斟自饮的时候,太后的神情又变得很是不悦了,她向来主张后宫妃嫔也要学习民间女子,勤俭持家,万万不可骄奢淫逸,但现在,看看孙妙琼那一身价值连城的装束,太后的心里就透着一股子不痛快。 这不痛快自然而然也就牵连到了何皇后,太后并不清楚孙家的一切,只是听了纪芙茵那话,自然而然的也就认为,那是何皇后给孙妙琼的嫁妆。 给一个义女临时贴补的嫁妆,都能丰厚到这种地步,试想想私下,这何皇后究竟利用皇后之位,中饱私囊了多少,只是稍稍一想,就能令太后的心里不痛快到了极点。 察觉到太后看向自己的眼神变得有些冷冰冰了起来,何皇后的心里叫苦不迭,她根本就没给孙妙琼什么值钱的嫁妆,只是现在要是再来认真解释这件小事,又实在有些不合时宜,只能默默地把这委屈吞回到了肚子里,同时也有些记恨上了孙妙琼。 早就告诉她不准太高调,不准太高调,结果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上演了这么一出!何皇后暗暗压下火气,脸上的笑意却已经有些僵硬了。 在看到太后对自己冷眼的时候,孙妙琼只觉得自己委屈,现在看到何皇后也剜了自己一眼,孙妙琼的心里更加委屈,略带痛恨地扫了纪芙茵一眼,却被对方那似笑非笑,略带嘲讽的神情给挡了回来。 孙妙琼的脸色先是一怔,随即阴云密布,但那阴云在她的脸上也就仅仅持续了一小片刻,忽然,芙茵清楚的看到,孙妙琼在轻轻扫视过自己一眼之后,眼底渐渐浮现出一抹若有似无地阴毒笑意。 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纪芙茵借着举杯的姿势,遮挡住了自己狐疑的视线。 现有一个赵广征,身边还有一个孙妙琼,今天这宴席,可不是那么好吃的…… 酒过三巡,眼看着宴席就要散了,今天情绪一直不佳的何皇后,却忽然像是来了兴致,“诸位,今天本宫有一样好东西,要拿来与诸位分享。” 说罢,在何皇后的示意下,从下面立即上来了两名婢女,手中捧着一坛子酒,一开封,那浓郁的香气,即刻间便溢满了房间。 “女儿红?”赵洛之嗅了嗅这满室的香气,“这酒常见,可这么极品的女儿红,却是时间难寻的,不知道皇后娘娘是从哪里弄来了这样的一坛子好酒?” “这酒自然是难得,酿制的方法不难,可酿制它却需要花费很大一番功夫和时间,而且本宫这女儿红,可是你们从来都没有尝到过的女儿红,酿制这酒的人家,需得找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从清洗坛子开始,一切都必须只能经过女儿家的手。” 何皇后笑道,“所以,这酒的香气嗅起来,同一般的女儿红自然是有所不同的了,这酒在送入口中之前,也绝不能沾染到男子的手,男子的手若是碰触到了,这酒不出一刻钟就会改变味道。” 赵广征一脸的跃跃欲试,“皇后娘娘这酒,儿臣在塞外可是喝不到的,这么蹊跷有趣的酒,等下儿臣可是要来痛饮几杯了。” “三皇子自然不必客气,这酒虽然普天之下,最多也不过只有三坛,但今天为的就是给你接风洗尘,你要喜欢,全都给了你也无妨。”何皇后笑言。 赵广征连连摆手,“那这可不成,既然如此难得,今天还是分享给大家比较好,吃独食可不是儿臣的作风。” 三皇子这话引得帝君一阵哈哈大笑,“皇后,快把这酒分下去吧,别说他们,就连朕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帝君先不要着急。”何皇后侧过身,看向了纪芙茵,“这酒实在是珍贵,交在一般的宫女手里,本宫着实有些不放心,太子妃同琼儿两个人向来都是稳妥的,分酒这件事还是交给她们,帝君你看如何?” “好,自然是好的。”帝君今天的心情看起来很是不错,二话不说便点头应允了何皇后的提议。 要把这整整一坛子酒全部都分发下去,那这酒里面,应该没有被人动过什么手脚才是,纪芙茵垂手上前,正思量着要如何做,才能避免孙妙琼在这酒里面动手脚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先她一步,将坛子用双手捧了起来,只余下一只小小的酒勺在桌上。 将酒勺握在手里,纪芙茵细细地摸索着,酒勺完全没有什么别人动过手脚的痕迹,可是……先是何皇后拿出这坛酒,后来又是赵洛之与她一唱一和,道出这酒的珍贵以及只能有女子来碰触的特性,怎么看都有点像是一早就串通好了的。 但要是在这酒里面动了什么手脚的话,帝君他们也是躲不过的,何皇后她们应该不至于为了除掉自己,就让这满殿的人来给自己陪葬才是…… 已经站到了帝君面前,纪芙茵微微福了福身子,探出手去,将酒勺中的酒一并倒入了帝君的酒杯当中。 说来也怪,这酒原本是清冽无色的,在一倒入那莹白的玉杯当中之后,竟然散发出一种桃花瓣的淡淡粉色,很是奇特好看。 帝君将那酒端在口中拼了品,神色顿时一怔,眉心紧拧,两片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 见状,纪芙茵心头一跳,冷汗在瞬间从后背涌了出来,难不成,今天当真是有人,想要借自己的手来除掉……帝君?! 第315章 宴席上的命案 纪芙茵的心都已经快要提到了嗓子口,握住酒勺的手紧紧地攥住,冷汗沿着掌心渗出了薄薄一层。 就在这个时候,眉心紧皱的帝君,双眉忽然舒展了开来,脸色并没有出现她预料当中的惨白,大声夸赞道:“好,果真是好酒,皇后,你弄来了这么好的酒,朕一定要对你重重有赏!” 何皇后抿唇轻笑,“帝君喜欢,就是臣妾的福气了。” 这样看来,酒里,还有这酒勺,都是没有被什么人给动过手脚的了,至少,对方不会是帝君,纪芙茵的心里缓缓松了口气,按照在座各人的等级,同孙妙琼一起将酒分发给了众人。 在品尝到那酒之后,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连声夸赞不已,赵广征更是一口将杯中的酒喝干,硬是要纪芙茵又给他倒了一杯。 就在所有的人都已经分发完毕之后,酒坛当中还剩下小半坛子的酒,纪芙茵转过身,正要将酒勺放回去,再回去到自己的位置上时,忽然听到身后有婢女传来一声尖叫—— “九少爷——!” 纪芙茵诧异的转过身,只见孙妙正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当中,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双手捂住胸口,脸色分外狰狞,紧紧扣住胸口的两只手,因为过度用力,青筋都已经凸了出来。 “九弟!”孙妙琼将手里的酒坛不管不顾地向旁边一放,即刻就扑了过去,“九弟你怎么了?!” “五姐姐……我……胸口好……疼……”孙妙正挣扎着,一双眼睛微微外凸,双手徒劳地抓扯着胸前的衣裳,忽然身子一阵颤栗,两眼翻白,七窍流血,身体轰然倒地,一只手搭在了桌角,迅速地变成了灰白的色泽。 在孙妙正身边的婢女,见到他这惨死的模样之后,一个个都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退到了一旁去,所有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人也都面面相觑,满脸的惊愕。 “九弟!九弟——!”孙妙琼抱着孙妙正的头,用力晃动了几下,可是躺在地上的那人已经彻底的停止了呼吸。 孙妙正死了,而且死状狰狞。 纪芙茵微微瞪大了眼睛,今天她才刚刚见到过孙妙正,他的身体虽然不能说是健壮到百毒不侵,但也绝不可能会是突然暴亡的情况才是。 “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太后也愣住了,在宴席上突然就有人暴亡了,就连她这个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的老太婆也是头一次见。 何皇后更是面色讶异,孙妙正现在这样子,分明就是中了毒,可是像孙妙正这样一个,跟朝廷当中任何势力都没有瓜葛的人,会有什么人会刻意想到要下毒来害死他? 不,也许…… 何皇后与纪芙茵的眼神,几乎是在同时看向了孙妙琼。 稳了稳心神,何皇后道:“琼儿,你九弟他……?” “母后!求您为女儿做主,求您为九弟作主啊!”孙妙琼哭的撕心裂肺,那尖利悲痛的哭声,几乎要将这大殿的房顶给掀翻,“九弟他,他已经死了……我苦命的九弟,到底是谁要害你,到底是谁要害你——” 顾含谦神色微微一冷,沉声道:“现在人的死因都还没有搞清楚,你怎么就能口口声声说是有人要害他?今天可是父皇为了迎接三皇兄的洗尘宴,你这样贸贸然的下结论,到底是在怀疑谁?!” 纪芙茵眉心微微浸了,垂手站在一旁,孙妙琼死的蹊跷,如果这件事是孙妙琼一手操纵的,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借孙妙正的死来对付谁,可想而知。 赵广征脸上的神情,在出现最初的错愕之后,随即露出了一副玩味的浅笑,一双深邃的眼眸微微一转,视线在纪芙茵的脸上扫视了几圈。 何皇后在微微沉吟过后,也意有所指地看向了孙妙琼,“是啊琼儿,你九弟的身体,先前可就一直是不太好的了,现在这一暴亡,也不能说就一定是谁害死了他。” “太子殿下,母后!”孙妙琼满脸是泪地跪了下来,“妾身九弟的身体,妾身怎么会不清楚,更何况你们看——如此凄惨的死状,不是中毒了又是什么?!” 好好的宴席突然发生了这种事,帝君的脸色立即阴云密布了起来,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孙妙正当然不是什么大事,但如果真的有什么敢在他的宴席上下毒,这就很是值得推敲的。 “把太医找来,让太医瞧瞧,这孙家九少爷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帝君阴沉着脸色,猛一挥手。 接到了帝君的旨意,太医很快就来到了大殿当中,仔细查看过了孙妙正的死状,又用特殊的银针轻轻刺入他流出的血液当中,随即很笃定地说道:“回禀帝君,这孙家九少爷的死因,的确是因为中毒。” 帝君脸色越发冷凝了起来,“中的什么毒?” “回禀帝君,应当是毒性很强烈的剧毒,只需要一点点,进入到人体之内,那人在不久之后,就会立即毒发身亡了。” 宴席开始的时间已经不短了,按照太医所说的,孙妙正所中的毒,绝对不可能是在进到大殿之前所中,只可能是在宴席过程当中,被什么人给下了毒手。 “是你——你好狠毒的心思,我九弟不过就是年少气盛,同你多说了两句,你何至于就要对我的九弟下毒手!” 在听到太医的结论之后,孙妙琼忽然就像是疯了一般地扑上来,伸手就要扯住纪芙茵,一双哭红了的眼睛满是怨恨,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女子。 “当真放肆!”顾含谦上前一步,看似很随意地轻轻一扬手臂,孙苗情立即就像是一只纸片人一样,连连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你是什么身份,太子妃是什么身份,岂容你就这样红口白牙的污蔑?” 何皇后也有些沉不住气了,给孙妙琼使了个眼神,“是啊琼儿,太子妃同你九弟无仇无缘,怎么会杀了你的九弟,本宫知道你现在失去了同你相依为命的弟弟,心里很是不痛快,但也不能无缘无故就来冤枉了谁。” 何皇后是在暗示她,不管她对纪芙茵到底是有多容不下,现在她也必须得沉住了气,如果不能干脆利落地一次性就把人给彻底打到永世不得翻身的地步,那就不然莽撞动手! 可孙妙琼却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何皇后眼底的暗示一般,两排珍珠贝齿死死地磕在一处,一双风情妙目当中,此刻全都被怨恨的幽光所充斥满了。 她悲悲戚戚地看向顾含谦,声泪俱下,“太子殿下,殿下同太子妃感情甚笃,可也不能就因为殿下的偏爱,就如此的包庇这个杀人凶手!” 纪芙茵皱了皱眉,“你口口声声就认定了我是杀人凶手,可你有什么证据?就像方才皇后娘娘所说的,我同九少爷之间无仇无怨,我何必要多此一举杀了他,来给自己招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你敢说你对九弟他没有怀恨在心!?”孙苗情昂起头,满含着眼泪的楚楚可怜的目光,扫视了所有的宾客一圈,“先前在宫外,你同九弟的争执,所有的人都听见了,你敢说你跟我九弟他没有过节?!” “帝君,母后!”孙妙琼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事到如今,这太子府里头的家丑,也是该外扬一下了!” 何皇后已经不想要再看到这个擅作主张的孙妙琼了,可帝君却在深深地看了一眼顾含谦之后,开了口,“你说,太子府里面怎么了?” “太子殿下同太子妃感情深厚,殿下对妾身就不是那么的关爱,妾身的一名丫鬟一时糊涂,就背着妾身给太子妃下了毒,事后虽然把整件事都调查清楚了,可太子妃她的心里却是认定了是妾身教唆了自己的奴婢下毒——” “妾身有苦说不出,在见到自己九弟的时候,心里一时委屈,就忍不住同他多说了几句,没想到九弟他年少气盛,一时没忍住,就去同太子妃说了几句大不敬的话。这些就发生在来之前的宫门外,有不少人也都是看见了的!” 孙妙琼哭得涕泪涟涟,“太子妃,就算是九弟真的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也只是一时气盛,是无心之失,妾身承认他如此莽撞是有错,可他也罪不至死呀!你何至于就因为几句过了头的话,就要把我的九弟给活活毒死呀——” 孙妙琼生的美,这美又不是像容贵妃一样,具有侵略性的美,而是娇弱到让女子见了都忍不住怜惜的美。 现在死的人是孙妙琼的九弟,先前孙妙正在宫外同纪芙茵发生了争执一事,在场的人也的确有不少人都是看见了的,于是,就在这一时之间,所有的舆论都排山倒海地将不利的一面对着纪芙茵压倒了下来。 纪芙茵微微摇头,神色冷凝,“帝君在上,臣妾可从来都没有把中毒那件事怪罪在琼姨娘的头上,今天这毒,也绝不是臣妾所下,琼姨娘怕是亲眼见到自己弟弟暴亡,一时间心思恍惚了吧。” 第316章 搜出毒药 “我九弟平时为人低调,跟其他人来往也不多,跟他发生过争执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这毒不是你下的,又是谁下的!?” 孙妙琼咬牙,含泪饮恨道:“你如果不怕,那就让太医查看,九弟今天的饮食里面,究竟有没有被什么人给下了毒!” 蠢,真是蠢到家了,何皇后在心里微微叹息一声,视线却从孙妙琼的身上,不着痕迹地移动到了不远处的赵洛之。 自己今天会拿出这坛酒,除了要助兴,真的就没有别的意思了,可知道自己有这坛酒的人,赵洛之算是一个,可孙妙琼她…… 这段时间,孙妙琼她都一直待在太子府里头,是不可能知道自己今天会突然把这样一坛子酒拿出来的,除非是……有人告诉了她。 可赵洛之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赵洛之的心思,可不是孙妙琼那种半瓶水的人就能控制得了的,能够让赵洛之这么心甘情愿,乖乖地给她送去情报,她的手里……到底还留着什么,让赵洛之如此言听计从的条件? 在帝君的示意下,太医将今天孙妙正的饮食一一做了比对,当太医在检测到孙妙正眼前的那杯酒时,眼睛顿时精光一闪,“回禀帝君,毒药是被加在了这酒里面的!” 太医的结论一出来,几乎所有的人都笃定了,下毒的人就是纪芙茵。 碰过那酒的人,除了孙妙琼,就是纪芙茵了,一来,孙妙琼抱着那酒坛子,根本不可能还有多余的小动作来忙着下毒,二来,一个是自己的嫡姐,一个是自己今天刚刚冒犯过的太子妃,究竟是谁更有可能下毒,根本就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还敢说这毒不是你下的?!那酒只有我们两个碰过!”孙妙琼看着她,“帝君!求您为惨死的九弟主持公道!” 同顾含谦对视了一眼,纪芙茵也开了口,“王子犯法与民同罪,今天这毒,如果真的是臣妾所下,臣妾愿意接受任何一切处罚,只是还望帝君调查清楚,此事究竟是不是真的跟臣妾有关。” “刚才那酒,是只有我们两个碰到过不错,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我想要光明正大的下毒来害死一个人谈何容易?琼姨娘你口口声声说是我下的毒,毒从何来?我又怎么能够给在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把这毒下在了九少爷的杯中?” “说的不错!”孙妙琼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的冷光,脸上却仍旧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藏毒的器皿,现在一定也还藏在下毒之人的身上——” 纪芙茵轻笑一声看向她,“听你这意思,是要给我来搜身了?” 一直都在一旁,一言不发的赵洛之,却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太子妃要是问心无愧的话,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搜身呢?如果搜身之后,什么都没有找到,这不也是一个很好的,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么?” 纪芙茵视线一沉,赵洛之可不是会英雄救美的人,他这么说,想必是早早的就同就孙妙琼两个人布下了局,只等着要把孙妙正给毒死,然后再把这盆脏水给扣到自己的头上来,自己现在如果被搜身,连想都不用想她也知道,是一定可以搜出什么来的。 “这身不能搜!”顾含谦冷冷道,“太子妃的身份,竟然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搜身,岂不是笑话中的笑话?” “四皇兄此言差矣,今天这件事,搜身是最直接的法子,要是就这么拖拖拉拉下去,最后也找不出下毒的人究竟是谁,反倒会更加令人怀疑到太子妃的头上,再者说了,给太子妃搜身这种事,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 赵洛之一开口,看似说的极其公道,但目的却就是一定要让纪芙茵搜身,“让太后娘娘身边的宫婢去给太子妃搜身,结果如何,这一搜不就清楚了么?” 他提议让太后的人去搜身,看起来像是再公正不过,太后对于孙妙琼或者对于纪芙茵,从来都没有特别的偏爱,再者,太后身边的人,其他人想要动什么手脚,也是分外困难的,没得到过谁的好处,自然也就不可能去包庇了谁。 顾含谦的神情变得阴冷了下来,他心知肚明今天这身绝不能搜,先前发生的这一幕,摆明了就是有人刻意想要针对芙茵,设下的一个局,她若是进去搜了身,到底会搜出什么来可不一定。 顾含谦轻笑一声,面色已经有了些微很明显的怒意,这个太子之位他从来都不在意,今天就算是豁出去,抛开这个太子之外不要了,他也绝不允许有谁对她做出僭越之事! 纪芙茵不着痕迹地上前一步,一双幽暗的双眸扫过他的眼睛,冲他淡淡一笑,示意他稍安勿躁。 侧过身,纪芙茵开了口,“搜身的确是个好主意,既然连六殿下都这么说了,那就搜吧。只是,如果没有从我身上搜出什么来的话……” “如果什么都没搜出来,那自然是证明这件事跟太子妃你无关了,再说起来的时候,太子妃你也就能做到问心无愧了。” 赵洛之说的很是坦然,就好像这件事从一开始,就跟他真的没有关系一样,他这么说也只是出于公道。 “好。”纪芙茵点点头,“太后娘娘,为了证明臣妾的清白,还请借您的婢女一用。” 太后点点头,立即就有一名年纪尚轻的小宫女站了出来,对着纪芙茵福了福身子,“太子妃,请跟奴婢走吧。” “不用担心我。”在从顾含谦身边走过的时候,纪芙茵低低道了一句,给他一个只管放心的眼神。 顾含谦双眉紧拧,但既然就连她自己都这么说了,现在他要是再拒绝让人带走芙茵搜身,反倒就像是在刻意包庇她了。 跟着太后的婢女去到了偏殿的一座小房间,在搜到外衣的时候,那婢女细细地摸索着,忽然低呼一声,从里面掏出了一只小小的纸包,“太,太子妃,这……” 竟然被人给藏在衣领里面,纪芙茵冷眼看着那纸包,上面被人用小小的弯针做了个钩子,正好能够将纸包挂在上面,只要多加练习,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每个人,都很有可能把这小纸包轻而易举地挂在自己衣领的后面而不被察觉。 只是……那纸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要从一开始就藏在自己的身上而不被察觉,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这小宫婢在搜查的时候,动作未免也太驾轻就熟了,一般人在搜身的时候,必定会先翻找衣服的夹层,可她在拿到自己的外衣之后,第一时间就向衣领的位置摸索去了…… 纪芙茵冷冷地看着那宫女,对方把视线低了下去,“太子妃,奴婢……奴婢该回去禀报太后他们了。” “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这是从太子妃您的衣裳里面搜出来了,奴婢怎么会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呢?”那小宫女脸上露出一丝恐惧,“太子妃,您该跟着奴婢回去了。” “这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一开始就藏在我身上的,还是后来你装进去的?”纪芙茵淡淡一笑,纤长蛾眉微微挑起,“你装进去的东西,你会不知道?” 小宫女嘴唇哆嗦了几下,“太子妃不要冤枉奴婢,奴婢只是奉命来给太子妃您搜身,奴婢同您无冤无仇,怎么会对您做出这种事情来!” 纪芙茵微微一笑,手掌摊开,“拿来。” “这……太子妃,奴婢不能给您,这东西搜出来之后,奴婢是要交给太后的。”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搜出来的东西,随随便便说是毒药,那就是毒药了不成?总也得给我看看,让我自己看过了,我才能够算是放下心来,连看都不给我看,就凭你一句话就说是毒药,让我怎么承认?” “不成!”小宫女将那毒药牢牢地护在手心里,“您要是用它来自尽了,到时候追究起来,可就是奴婢看管不利了!奴婢怎么能——” 小宫女的话说到一半,忽然身子一僵,嘴还保持着张开的状态,嘴巴却已经发不出任何响动了,身子也僵硬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了。 纪芙茵笑了笑,对着小宫女后面的莫离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小丫头,你运气可还真是不好,只是来宫里吃顿饭,就又往身上惹上了事端,要不是莫欺刚刚想法子联络到了我,等一下她手里的东西送到前面去,之后怕是有你受的。”莫离挑眉道,“快把东西拿出来,我去给你毁了它。” 在那小宫女惊恐的注视当中,纪芙茵不急不慢地走上前,将她手里的那一只小纸包拿了出来,交给了莫离,那小宫女惊恐地转动着视线,拼命地想要看到后面的人长什么模样,无奈脖子却一动也不能动,只能够听得到后面的人说话的声音。 “我这就去把它毁掉。”莫离拎着那纸包,却被眼前的纪芙茵给拒绝了。 “还是别把它毁掉了。”纪芙茵忽然改变了主意似的,将那纸包拿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小丫头?”莫离一脸狐疑。 第317章 毒药香粉 “我倒是要看看,这毒药留在我的手里,他们能够玩出什么花样来,我就不信这朗朗乾坤之下,真就有人能颠倒了黑白。”纪芙茵转回到小宫女的面前,将那纸包轻蔑地塞回她的掌心,视线看向她的身后,“把她的穴道解了吧。” 话音刚落,小宫女就觉得自己身上某处被封住的穴道一松,自己又能动又能发出声音了,她瞪大着眼睛,看看手里封的严严实实的纸包,又看看一脸冷色的纪芙茵,很是无法相信。 “还愣着干什么,难道你现在又改变主意,不想要拿着这证据去指证我了?”纪芙茵对着她轻蔑一笑。 “太,太子妃,刚才那男人是……?” “男人?这里可是帝君的宫殿,怎么会有什么男人呢?”纪芙茵将外衣穿回到自己身上,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向那小宫女,像是可以将她的心中所想给看穿。 小宫女有些糊涂了,她转过身,房间里面的确没有什么人,这里是帝君的宫殿,在这里有无数守卫,如果真的有什么人进来了,外面的守卫不可能察觉不到,可是刚才……? 难道自己见鬼了!?小宫女的身子抖了一下,强行将自己心头的那一丝异样的感觉压下,清了清有些干涸的喉咙,“太子妃,请。” 不管刚才到底怎么了,这从她身上搜出来的毒药,可是实实在在握在自己的手里,只要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就好,其他的往后就都不管自己的事情了。那小宫女安慰着自己,同纪芙茵一起走进了大殿之上。 经过了这样一个插曲,好好的宴席就等于散了一般,所有的人都没有了之前的轻松自在,一个个噤若寒蝉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事情的结果。 当那纸包呈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孙妙琼的眼底有一丝冷笑划过,她上前一步,指着纪芙茵的鼻尖,厉声道:“你还不肯承认,现在你倒是自己看看,这是什么!这里面装着的,究竟是什么!你就是用这毒把我九弟给毒死的,你好狠毒的心!” 那纸包一翻出来,何皇后紧张的脸色略略有了些缓和,这一次,总算没有失手,总算可以不必连累到自己头上来了…… 顾含谦眉心一紧,这莫名其妙的纸包,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身上,“芙茵,这是怎么回事?” “琼姨娘真是好大的本事,我这纸包都还没有打开,里面的东西都还没有人看过,你怎么就能一口咬定这里面装的,就是毒死了九少爷的毒药?”纪芙茵侧身,对着顾含谦福了福身子,“太子殿下,这等折辱,臣妾着实无法承受。” “琴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纸包,当真是从太子妃的身上搜出来的?”太后盯着托盘上的那纸包,脸色变得很不好看。 “回禀太后娘娘,这包东西,的确是奴婢从太子妃的身上搜出来的。太子妃将它藏在了衣服的领子里面,被奴婢给翻了出来。”那叫琴儿的小宫女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搜出来的时候,太子妃可是亲口承认了,这的确是她的东西。” 按照之前赵洛之的人交给她的说辞,琴儿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对上纪芙茵那双眼睛的时候,琴儿总觉得似乎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说完就迅速地垂下视线,再不敢多看纪芙茵一眼了。 “这件事,当真是你做的?!”太后大为震惊,之前只是以为,这纪芙茵最多不过就是脾气暴躁了一些,没想到,她竟然蛮横到了如此地步,只是因为孙妙正同她大声说了几句话,就要把人给置于死地! 太后看向她的眼神变得冰冷苛责了起来,如此恶毒的心思,像这种女子,怎么能够胜任太子妃的身份! “回禀太后娘娘,如果太后娘娘问的是给孙家九少爷下毒一事,那不是臣妾做的。但太后娘娘闻的是这纸包的事情,那臣妾可以回答太后娘娘,这纸包,的确是臣妾的东西。”纪芙茵不卑不亢道。 “你还在狡辩什么!”孙妙琼像是因为悲痛而失去理智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对着纪芙茵低吼道,“我九弟刚刚被毒死,从你的身上就翻出了一包毒药,不是你做的又是谁做的!” “太后娘娘——请您看在妾身祖父为国捐躯的份上,不要放过了这个掐断孙家最后一条血脉的恶毒女子!” 一提到孙妙琼的祖父,太后的脸色微微有些动容,孙妙琼的祖父曾是一名赫赫有名的武将,最后也是为了保卫大业的疆土,战死在了沙场,如今孙家人丁单薄,最后就只剩下孙妙正一个孙儿,现在就连这最后的孙儿也没有了…… “琼姨娘,你先不要怂恿着太后发落了我。琴儿,我问你,我的身上,里里外外,你可都已经搜过了?” 冷不丁地被纪芙茵问到,琴儿打了个激灵,不知怎的说话就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回太子妃,奴婢都已经搜过了,里里外外,奴婢都搜过了。” “然后你就在我的身上发现了这一只纸包,是不是?”纪芙茵又问,等琴儿点头之后,她又面向太后,恭敬道,“太后娘娘,既然所有人都认为这纸包里头,臣妾装的是毒药,那太后娘娘为什么不把它交给太医,让太医看看,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孙妙琼的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神情,她完全不介意看她多垂死挣扎一会儿,那纸包里面装着的,同她加到孙妙正酒杯里面的毒药,完全是同一种,就算是太医再怎么看,也不会看出什么别的结果来! 太后沉着脸,示意太医将那纸包打开看看,将里面的粉末看了又看,嗅了又嗅之后,太医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的神情,“回禀太后娘娘,这东西的确是有毒的,但是这东西平时却不是当毒药拿来用的。” 这话说的有些绕,太后径直问道:“这是什么,你直接告诉哀家。” “回禀太后娘娘,这是一种花的花粉,平时是小姐丫鬟们喜欢用作香粉用的,只是这香粉不是扑在脸上的,而是洒在衣服里面,或者是用透气的东西包了,做成香囊的,因为这花粉有毒,所以还是做成香囊的多。” 花粉?那纸包里面的东西,怎么会被人给换成了花粉?孙妙琼一怔,随即眼神恶狠狠地扫了一眼那叫琴儿的宫女,琴儿腿一软,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那纸包分明就是她在搜身的时候悄悄放进去的,也是她又一路拿了来的,里面装着的应该是砒霜才对,怎么就变成了花粉! 赵洛之面露狐疑,“那这花粉里头的毒性,会不会导致人死亡?” “回六皇子,也是会的,而且中了这花粉之毒的人,在死的时候死状也是极其凄惨的,很像是中了砒霜的毒,所以……” 也就是说,孙妙正的死,还是有可能同纪芙茵脱不了干系。 “纪芙茵,你好大的胆子!在今天这种场合就敢公然下毒,你有没有把哀家和帝君,还有这文武百官放在眼里?!”太后脸色铁青,“传哀家懿旨,即日起,将太子妃贬为庶民!” “且慢——太后娘娘,您只凭臣妾身上有这包花粉,就断定了下毒的人是臣妾,这会不会有些太过武断?”纪芙茵面色沉静,丝毫感到恐惧的神色都没有,“太医刚刚说过,中了这花粉毒的人,和中了砒霜毒的人是一样的,那么——” “太后娘娘您怎么就能肯定,孙家九少爷中的就一定是这花粉的毒,而不是被什么人给他的酒中加了砒霜呢?更何况,碰到那酒的人,的确只有臣妾同琼姨娘两个人不假,可是……” “谁又能肯定,九少爷中的毒,就一定是被加在了酒里面,而不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一早加到了酒杯里面,为的就是等到这一刻来污蔑臣妾的?” “能够碰到九少爷酒杯的人,这可就不止臣妾与琼姨娘两个了,既然臣妾搜了身,那她们,理应也要一并搜身才成!否则的话,不管太后娘娘您要如何判决,臣妾都是不服的!” 太后的心里,已经笃定了这毒就是纪芙茵所下,她甚至连想都没有想到过,下毒的人,也有可能是孙妙正信任到了极点的孙妙琼。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从席位之间传了出来,“太后娘娘,帝君,臣妾敢以性命担保,这件事,绝不可能是太子妃所为!”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都纷纷看了过去,开口的人是纪灵茵,她面色微微有些发白,像是有些恐惧似的,可她的神态却无比坚定。 她刚刚站起来,宁王爷叶贤一也紧跟着爱妃站起身来,面色虽然恭谨,身体却下意识地做出了将灵茵护在怀里的姿势,“启禀帝君,臣也敢担保,这件事绝非太子妃所为,还望帝君明察,还死者一个公道。” 叶贤一在朝廷当中是出了名的从不管闲事,也正因如此,他这突然站出来的担保声,立即在群臣当中引来了一阵窃窃私语。 第318章 砒霜在何处 纪芙茵看向纪灵茵的方向,眼神带了些许责备,这个四妹妹愿意顶住这么大的压力,站出来替她说话,她的心里不是不感激的,只是这么一来,却又可能将他们两个人也推到风口浪尖上。 帝君对着宁王爷向来是十分赏识又信任的,正因为他从来不过问朝廷当中的任何事情,所以帝君对他才会特别的信赖放松,今天叶贤一一开口,帝君的心里就忍不住动摇了起来。 毒药是在酒中发现的,可是毒药究竟是下在了酒杯当中,还是那女儿红当中,现在还是个谜团,虽然从纪芙茵的身上搜出了这毒药,可是就这么定了罪的话,好像也还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于是,帝君同太后说道:“母后,朕私以为太子妃说的也不无道理,女孩家家的,随身带包香粉,这个真的不算什么说不过去的事情,刚才能碰到那酒杯的人,也的确不在少数,既然已经要查了,那就干脆查个清楚。” 见帝君执意如此,太后虽然还是有些不悦,却也还是点点头,同意了帝君的提议,让唐姑姑,带着孙妙琼以及刚才在孙妙正身边布菜的两名侍女,一同去到了侧殿。 在离开前,孙妙琼深深地看了纪芙茵一眼,眼底潜藏着无限阴冷。就算是她能说服了太后,让她们也一起去搜身又能怎么样,反正从她们的身上,她可以肯定,至少从自己的身上,是绝对不会被搜出什么东西来的。 等那几人一走,大殿之上又陷入了长久的寂静,琴儿悄悄地打量着纪芙茵,眼神略有些惊恐而迷茫,她想不通,那一个纸包明明就是她自己亲手藏在纪芙茵衣领里的砒霜,怎么翻出来之后,却又变成了一包香粉了呢? 对上纪芙茵似笑非笑的视线,琴儿心头一颤,呼吸都禁不住变得有些急促不受控制了起来,她的眼神,就像是在嘲弄着她一般……难道……?琴儿忽然想起了那个在自己背后神不知鬼不觉想起来的男声,难道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把纸包给调了包? 就在这个的时候,唐姑姑等人回来了,唐姑姑的脸色很是怪异,进来之后先给太后行了礼,才又开口道:“禀报太后娘娘,奴婢在琼姨娘的身上,发现了这个东西。” 说着,唐姑姑就摊开手,一只同纪芙茵身上一模一样的纸包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太后一脸茫然,“这又是什么?” 只有一个人中毒死了,可是在他身边的人里面,却有两个人的身上搜出了奇怪的纸包,其中一人还是死者的嫡姐,这可真是…… 何皇后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凤眸一转,直直地凝视着孙妙琼,却正撞上了对方求救似的目光,孙妙琼的脸色惨白,嘴唇微微颤抖,整个人都像是云里雾里一般。 从刚才,她被唐姑姑从身上搜出了那只纸包以后,她整个人就都是这幅鬼样子了,这包东西她认得,就是她让琴儿偷偷放到纪芙茵身上的那包砒霜,可是这东西明明就应该在纪芙茵那里的,怎么会从自己的身上被搜了出来?! 难道是琴儿她背叛了自己!?孙妙琼思来想去,还是只有这一种可能,否则的话,应该在纪芙茵那里的东西,怎么会跑到了自己的身上?! 察觉到孙妙琼那像是刀锋一般刺过来的视线,琴儿双腿一软,几乎要尖叫出来了,她现在才是最迷惑的那一个,把毒药栽赃到纪芙茵的身上这件事,是她亲手做的,可是现在这一幕,她自己都解释不清楚! 赵洛之眉心微微一沉,目光询问地,轻轻扫向了孙妙琼,在看到对方那副见了鬼的模样之后,又略带厌恶地收了回来。 这个蠢女人,要不是看在那本兵法秘籍的份上,他怎么会鬼迷心窍了来帮她……败都败的这么愚蠢狼狈,真是跟她的那张貌若天仙的脸一点都不符合。赵洛之在心里轻轻吐出一口恶气,开始凝眉深思了起来。 那本兵法秘籍他还没有拿到手,等一下要是帝君真的把矛头对准了孙妙琼……他开始盘算,冒着得罪帝君的代价,把孙妙琼给救下来这件事,到底划不划算。 很快,太医就得出了结论,从孙妙琼身上搜出的纸包当中,里面装着的是剧毒的砒霜。 太后沉了脸,“那孙家九少爷中的毒,到底是因为那包花粉,还是因为这里面的砒霜?” “这……”太医很是犹豫不决,“回禀太后娘娘,像这些剧毒的东西,人在服下之后,所能呈现出来的症状,都是差不多类似的,臣只能判断九少爷是中了剧毒,但是不能这么轻易就判断出来,他到底中的是什么毒。”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怒气十足,今天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无疑都是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琼姨娘,入宫赴宴,你怎么会把一包砒霜带在身上?”太后严厉地问道。 “妾身……妾身是冤枉的啊太后娘娘,妾身根本就没有带什么砒霜,妾身也不知道那包东西到底会是怎么跑到妾身身上来的,太后娘娘,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妾身,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妾身啊!” 孙妙琼哭得委屈,娇滴滴的模样惹得在场无数男子爱怜,可太后的脸色却在听到她这么说之后变得更加难看了,手掌拍在桌上,那重重的力度,几乎将手上的玛瑙戒指震了个粉碎。 “唐姑姑是哀家的人,你这么说的意思是哀家想要栽赃嫁祸你?!” 孙妙琼脸色刷的一下子白了,瞬间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眼角有泪盈盈欲滴,分外委屈的模样,“太后娘娘明鉴,妾身绝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怎么敢说太后娘娘栽赃……?” 该死,真的是太该死了,这包鬼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自己身上来的?!孙妙琼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瞥向纪芙茵,这东西本来是要将她置于死地的才对! 察觉到她在用恶狠狠的眼神注视着自己,纪芙茵微微一笑,摊开手,“琼姨娘,现在这砒霜是从你身上搜出来的,你又要怎么解释呢?” 她解释不了,她当然解释不了。纪芙茵在心底轻笑一声,在偏殿的时候,她就用一包其他的东西,与那包砒霜交换了,又悄悄地冲莫离示意,让他将那包真正的砒霜藏在了孙妙琼的身上。 “我无需解释!”孙妙琼恨恨道,“九弟是我的弟弟,我怎么会毒死了他?这东西怎么会出现我身上的,我怎么会知道,天晓得是不是有些人嫉恨我,在背地里动了什么手脚,企图就这样将我置于死地!|” “太医!”心情很是不佳的太后,现在可没有什么心情来玩这些是你做的不是我做的无聊争辩游戏,面色阴沉道,“就算是最初表现出来的方式是一样的,但毒性不同,一定还有什么其他的分辨方式,哀家想要明确的知道,这孙家九少爷,到底是怎么死的!” 太医犹豫了一下,“回禀太后娘娘,办法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将九少爷的遗体给解剖。只要将尸体解剖了,九少爷到底是因为中了什么毒而死,到时候就能一眼明了,不需要如此争论了。” 太医说的没有错,只要一解剖,到时候孙妙正的死因就会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正是因为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孙妙琼的指尖才开始不住的颤抖了起来。 “不,我绝不同意,你们谁都别想剖开我九弟的尸体!” 突然间,孙妙琼就像是发疯了一样,飞扑到已经冰凉了的孙妙正身旁,死死地护住他的尸体,决不让其他人靠近半步。 “九弟死的冤枉,现在人都已经死了,还不能好好的下葬……让我这个唯一的姐姐,要如何面对我已经死去了的九弟——!?” 孙妙琼哭的声嘶力竭,一双纤纤素手死死地扯住孙妙正,“九弟,是你五姐姐没能保护好你呀……” 一看见这情景,何皇后的心里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要说先前就只是怀疑的话,现在她就已经可以十成十的确定了,孙妙正的死,就是遭了孙妙琼的毒手。 她足够恨,只是对付自己的敌人,就可以把自己唯一的弟弟拿来牺牲,有这样的决绝在,理应无往不利才对,但是……何皇后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布局出了问题,还是运气真就这么不好……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她对她而言,还是有用的,何皇后轻轻清了清喉咙,温言道:“太后娘娘,解剖的提议的确不太恰当……琼儿她跟九弟两个人姐弟情深,现在看到九弟惨死,心里已经很是煎熬了,要是再把人给解剖了……臣妾担心琼儿会撑不住。” 孙妙琼的演技炉火纯青,看到她现在啼哭的样子,哪怕不需要什么证据,也没有多少人会怀疑,她也有可能是毒死孙妙正的凶手。 第319章 尸体解剖 太后不言,只是注视着痛哭流涕的孙妙琼,像是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到什么可疑之处。 纪芙茵轻叹一声,眼底划过一抹冷光,面色怜悯地开了口,“皇后娘娘此言差矣,亲人去世之后,如果是要将尸体解剖了,那人们的心里会觉得痛惜不已,这是人之常情。可是如果是要为了还死者一个公道,又有什么理由来反对解剖呢?” “今天九少爷中毒的事情如果不能弄清楚,臣妾同琼姨娘两个人,永远都要背负着被人怀疑审视的目光,就算是为了尽最大可能还琼姨娘一个清白,还死去的九少爷一个公道,今天这尸体,也是应该解剖的。” 孙妙琼猛地扬起视线,视线像是阴鸷的毒蛇一般,“你好狠毒的心思,我九弟现在都已经死了,你却连让他保留一个全尸都不情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什么心?”纪芙茵微微一笑,神色坦然,“当然是好心,九少爷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难道你不想要替他讨回一个公道么?还是说……” 之后的话纪芙茵不再说了,只是意味深长地扫了孙妙琼一眼,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解剖尸体,固然让死者的亲属会觉得难以接受,但是却可以替死者纠察出惨死的真相,如果孙妙琼还是执意阻止解剖的话,那她的作为可就很值得人推敲一下了。什么人最害怕死者真正的死因曝光——当然是清楚自己是凶手的人。 就在孙妙琼又要开口的时候,却被太后冷冷地抬手阻止了,“谁都不必说了,今天这件事是在哀家眼皮子底下发生的,哀家有权处理这件事,琼姨娘,你若真是无辜的,那么把这尸体解剖了,你应当也不会太过反对的,是不是?” 事已至此,她就算反对还能再说些什么?孙妙琼只能惨白着一张脸,“是……” “那就好,来人,把尸体抬下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找来,一起解剖这尸体。”太后冷厉地吩咐道。 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守着那具尸体,这样就没有人可以在上面动手脚了,再者说了,就算人是会骗人的,可死了的尸体,却是不会骗人的,等尸体一解剖开,死因到底是什么,所有人就都可以清清楚楚了。 在等待的时间,孙妙琼的脸色一点一点地灰白了下去,从唇缝当中挤出细微到像是一阵微风的声音,“帮帮我……你一定得帮帮我!” 被她央求的人是赵洛之,赵洛之的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还是沉默的,轻轻一点头。 赵广征从刚才开始就在自己的位置上自斟自饮,像是在看一出折子戏,看的有滋有味,他幽深的目光从琴儿的脸上,缓缓滑到了纪芙茵的脸上,颇有几分兴致似的。 之前在琴儿同纪芙茵离开大殿的时候,也许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可他却将琴儿的一个小动作看在了眼里,她的掌心藏着一只小小的纸包,本来他都以为这太子妃今天是一定要死定了,没想到竟然又来了这么一个惊天大反转,这可真是有趣了…… 隐约察觉到有人的目光在看向自己,下意识地看回去之后,纪芙茵便发现了那正在将一杯酒凑到唇边的赵广征,发现她看回来的时候,赵广征的脸上丝毫都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仍是目不转睛地看,带了几分恶作剧似的笑。 纪芙茵眉峰轻轻一挑,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之后就漠然地将视线给收回去了。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先前一同出去的太医,又匆匆忙忙地回到了大殿当中,在众人迫不及待想要听到答案的注视当中,一字一句道:“回禀太后娘娘,孙家九少爷中的毒并不是因为那花粉,而是因为砒霜——” 众人立即哗然,现在太医的话已经是很肯定了,孙妙正就是死于砒霜,而刚才搜身的时候,从孙妙琼的身上搜出来的,正是砒霜—— 到底谁才是下毒杀害孙妙正的凶手,现在一目了然了,太后气的抬手就将手边的一盏热茶,对准孙妙琼就砸了过去,“你——你真对得起哀家!你是不是忘记了哀家让你去到太子身边是为了什么!” “不老老实实安守你的本分,竟然妄想逾矩,陷害太子妃跟太子妃争宠,姑且不论你自己道德沦丧,毒杀了自己的弟弟,光是陷害太子妃这一项罪名,就足够让你死一千次一万次了!” 自己送去太子身边的人,现在居然做出这么恶毒的事情来,太后一时间气的脸色都有些不正常了,手指连连点着孙妙琼,“把她拉出去,赐毒酒——” “太后娘娘,冤枉啊太后娘娘——妾身没有,妾身真的没有,冤枉啊——” 孙妙琼彻底慌了,太后这是想要让她死——! 跪在地上,孙妙琼一步一爬的跪到了太后身边,哭得梨花带雨,“太后娘娘,求您,求您绕了妾身,妾身真的不知道那砒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 孙妙琼哭求着,可是太后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冷冷一挥手,一旁的侍卫立即就围了过来,拉住苦求不止的孙妙琼,蛮横生硬地将她向外拖去。 “皇祖母,琼姨娘杀不得!”赵洛之在心里闷了半天,最终还是因为舍不得那本兵法秘籍,咬咬牙,站了出来,“皇祖母,此事另有隐情。” “她毒死了自己的弟弟,还想要陷害太子妃,像这样的蛇蝎女子,做出了这么残忍的事情,你说她有什么隐情?!”太后铁青了脸色,丝毫不卖赵洛之面子。 何皇后也上前,柔声劝慰道:“太后娘娘,咱们不妨就听六皇子说一说,这件事万一真有什么隐情,那咱们岂不是冤枉了琼儿?” 太后冷哼一声,一句话都不说,但是态度却已经是默许了的。 赵洛之额角冷汗渐退,幸好,今天陪同孙妙正来的,有一名叫做巧玉的婢女,据他的人汇报,这巧玉同孙妙正之间的关系可谓暧昧到了极点,就在刚刚,在巧玉去接受搜身的时候,他碰巧看到了她的衣领里面,还残留着让人脸红心跳的暧昧痕迹。 现在他大可以抓住这一点,说是孙妙正先前调戏强占了巧玉,巧玉怀恨在心,趁着今天的机会杀了他,之后又嫁祸给了一同被搜身的孙妙琼,这样一来,道理上也完全说得通了。 可就在赵洛之正要开口,把这看似天衣无缝的借口给说出来的时候,一旁的琴儿却忽然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在了众人面前——“太后娘娘,这件事一定是太子妃做的!” 这个蠢货——赵洛之眼角青筋猛的一凸,她什么时候跳出来不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来——!她打乱了他的计划,现在就连他也不知道这件事该怎么办了! 赵洛之的眼神落在琴儿的眼中,却又传达给了她一种错误的信息。 先前就在太后要把孙妙琼拉出去处置的时候,琴儿看到了孙妙琼满是怨恨地看着她的表情,她的心就是猛地一颤,随即又想到,今天就算是孙妙琼消失了,可是赵洛之却依然还在宫中—— 如果他想要对自己这个“办事不力”的丫鬟做出什么事情来,那自己岂不是插翅也难逃了?琴儿本来就只是一名小宫婢,想事情自然也就简单了许多,现在的她一心想着的就是,如果不能完成他们原来交托给自己的任务,那她就死定了! 在求生本能的趋势下,慌乱了的琴儿就这么脑中一片空白地跪了出来。 “奴婢先前的确是在太子妃的身上搜出了砒霜,可是,可是有个神秘的男人,他忽然就出现在了偏殿当中,他还点了奴婢的穴,让奴婢一动都不能动,还跟太子妃说了很多话!” “太后娘娘,一定是那个男人,一定是那个神秘的男人把太子妃身上的砒霜拿走了,又藏到了琼姨娘的身上!” 这一回先动怒的人却是帝君了,就在刚才,把尸体拉下去解剖的时候,他就下令让群臣散了,现在大殿当中之中除了他们这些人,就只剩下几位位高权重的妃嫔,和几名对此事好奇的皇子了。 “一派胡言!朕的宫里向来戒备森严,别说其他的地方,就单单是朕的这明哲殿,就有百名精兵把守,一个神秘的男人,朕倒是好奇,什么样的神秘男人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朕的皇宫当中来去自如!” “帝君先消消气,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何皇后也觉得这件事有蹊跷,可现在的她却完全不知道事情要向哪一步发展了。 “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帝君还请息怒,不要气坏了自己。”纪芙茵轻声道,“这宫婢想必是看到了尸体,一时受了惊吓,所以才会神智不清,满口胡言乱语了。” “刚才我在搜身的时候,这大殿当中的人可都没有离开。”纪芙茵看向琴儿,不急不慢地说道,“有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怎么会有什么神秘的男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砒霜藏到了琼姨娘的身上呢?” 第320章 元气大伤 “是你,就是你——”琴儿急的脸色都有些神经质了,“我听的清清楚楚,有男人在跟你讲话,一定是那个人——” “偏殿是有人把守的,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进去,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现?”纪芙茵摇摇头,怜悯道,“难不成你想要告诉大家,你是见了鬼?” 见鬼几个字让琴儿的身子狠狠地抖了一抖,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了起来,的确,不管是偏殿,还是当时的正殿,统统都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的,可那男人却真的把砒霜偷龙转凤到了孙妙琼的身上——难道说——他真的是鬼?! “鬼……对,对,是鬼……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那一定是鬼——”越想越毛骨悚然的琴儿,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她迫切地将要自己知道的事情说清楚,可是越着急,她就越是说不清楚了。 纪芙茵低低地叹息了一声,很是同情,“看来真的是吓傻了……” 现在的太后等人,只会因为在皇宫当中发生了这种事而觉得丢脸,一个宫婢是疯了还是傻了,他们现在可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去在意,太后厌烦地扫了一眼琴儿,手臂厌恶地轻轻一扬,“拉下去,送去冷宫当差吧。” 语无伦次的琴儿被拖了下去,送去了冷宫,如果运气好能够受得了那里的苦楚,余生也只能在冷宫,面对着一群怨气冲天的女人,艰难而凄凉的生存下去了。 纪芙茵却一点都不觉得她可怜,如果她没有一时鬼迷心窍,帮着孙妙琼她们来害自己,现在的她还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在太后身边当差,等到了适当的年纪出宫,找一户好人家嫁了,过着和和美美的日子。 一切的结果,都是自己选择的,怪也怪不得谁,怨也怨不了谁。 接下来,就是孙妙琼了。纪芙茵的唇角夹着一丝冷冷的笑意,目光同孙妙琼在半空当中触碰到了一处,对方的眼睛里面像是随时都会有爆裂开来的愤怒与痛恨,而她需要做的,就只是对着她淡淡一笑。 “你倒是好大的本事。”太后怒极反笑,一张皱褶密布的脸上,写满了阴冷,“连哀家身边的人都能够买通,还让她对你这么死心塌地,拼着一死也要帮你把这脏水泼到太子妃的头上,哀家倒是有些好奇了,你到底是用了什么,买通了哀家的人?”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妾身也不知道那宫婢怎么会突然开始疯言疯语起来了啊太后娘娘,妾身真的是冤枉的,妾身什么都不知道啊——”孙妙琼哭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本来赵洛之站出来的时候,她还以为转机来了,可是现在—— “还有你,说啊,刚才你不是还觉得这件事有隐情么?怎么现在不把这隐情说出来了?”太后冷着脸,视线如刀锋般锐利,扫过孙妙琼的脸,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赵洛之。 “孙儿……可能是搞错了,皇祖母勿怪。”权衡一下,现在如果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只会显的格外蹩脚,那兵法秘籍虽然诱惑,但是也实在不值得他为了一个不太可能保的下来的孙妙琼,把太后与帝君给一并彻底得罪了。 太后这才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如果她的这个皇孙,还是执迷不悔要替这孙妙琼辩解的话,那她今天就一定要连她一并罚了!都说是红颜祸水,这孙妙琼生的太美,难保不会在进到太子府之后,还会对其他的几名皇子引诱。 孙妙琼瘫软在地,赵洛之的这回答简直再清楚不过,他选择了放弃她,现在的她就只能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就在这个时候,眉心微微皱在一处的何皇后突然开了口,“太后娘娘,请容臣妾多言一句,今天这件事,就算真的是琼儿做的,您该罚是一定要罚的,可她的命却是一定要留下来的。” “像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你还劝哀家要留她一条命?你是不是还想要劝说哀家,不但要留她一条命,还要把她给送回到太子府,继续让她留在太子身边!?”太后怒道。 “正是,只是您先不要动怒,听臣妾慢慢为您解释。”何皇后福了福身子,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太后娘娘您应该还没有忘记吧,曾经在咱们宫中暂住的大师,在成仙之前所告诉您的,有关神明的旨意?” 太后脸色微微一动,对于她自己深信不疑的大师所说过的话,她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听到何皇后这么说,她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纠结的神情。 那大师说的清清楚楚,孙妙琼留在太子的身边,就是为了帮他当灾的,要是现在就把孙妙琼给除了,那等之后,太子命中注定的劫难来了,又要让谁给挡住那灾祸呢? 看到太后的脸上呈现出一丝犹豫的神情,何皇后趁热打铁道:“太后娘娘,依臣妾的意思呢……这件事不如就推倒哪个丫鬟的头上,其余的还保持原状,您看如何?” 何皇后的声音压低到了极点,除了她同太后,谁都听不见她们两个人在说了什么,“孙家九少爷的命,能比得过咱们太子的命么?琼儿不管做了什么样的事情,只要她能够帮太子挡灾,她现在就还不能死……” “按臣妾来说,就先让她回去太子府,这件事就由臣妾来想法子掩过去,至于之后……太子的命中不是理应有一劫难么,看她挡灾之后是不是还能活下去,要是不能,就当作老天爷帮您惩罚她了,要是还活着……” “等到那时,太后您的气要是还没消,再惩罚她也不迟,您说呢?”何皇后的字字句句看起来都说的无比恳切,一想到太子的性命安危,太后就开始动摇了起来。 权衡再三,就像是何皇后之前说的,不管孙家九少爷死的多无辜,他的性命同太子的性命比起来,也只是蝼蚁罢了,现在的孙妙琼,还真的是杀不得。 “也好。”太后抿了抿唇,神色当中露出了一丝疲惫,“这件事,哀家就交给你去处置了,一定要给哀家做的漂漂亮亮的。” “臣妾一定不会让太后娘娘担心的。”何皇后心头一松,孙妙琼的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至于你——”太后看向了瘫软在地上的孙妙琼,面色冷凝,“回到太子府之后,这个月就老老实实待在你自己的院子吧,没有太子同太子妃的允许,绝对不许踏出院门一步!” “妾身……谢太后娘娘仁慈……”冷汗与汗水混着,融了孙妙琼满身满脸,前胸后背都是一片冰凉,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全身都已经汗透了。 太后作出了决定,所有人也都散了,在回去的路上,孙妙琼被丫鬟搀扶着,一双妩媚柔美的眼眸,此刻却像是隐藏了一条牙齿当中含满了剧毒的响尾蛇,冷冰冰且充满怨恨地看着自己前方的纪芙茵。 这一次为了引她入局,她甚至都牺牲了对自己忠心耿耿甘愿赴死的一个丫鬟!她的计划简直堪称天衣无缝,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但牺牲了那对自己忠心耿耿的丫鬟,还失去了太后的支撑……现在她在太后的眼中,就只是一个蛇蝎妇人,一个满口谎言的善妒女子,她的话,往后太后是不会听的了! 将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孙妙琼觉得自己全身都淬满了毒液一般,那些毒液麻痹了她的身体,让她的身体变得无比僵硬,几乎要爬不上那小小的马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温柔清亮的女声从一旁传了过来,“青梅,琼姨娘身体好像有些不适,你去帮忙搀扶她一把吧。” 听到这个声音,孙妙琼怨毒地转过身,死死地瞪住眼前的纪芙茵,她想要就这样扑上前,撕开她的皮肉,看看她的里面到底是人还是鬼,为什么就连自己如此精妙的布局都能这样轻易的逃脱了! 可是她不能这么做,她不敢这么做,顾含谦就在不远处的地方,冷冷地注视着她,她一旦对眼前的女人做出什么不当的举止,她肯定他立即就会过来把自己一剑刺穿! “不必了,多谢太子妃体恤,只是一个小小的坎儿,我不会过不去的。”孙妙琼怨毒地看着她,表情像是在笑,却比笑要狰狞了许多。 “那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纪芙茵笑了笑,声音忽然压低,微微斜挑起的眉梢带着一丝挑衅,“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感觉如何,琼姨娘?” “……妾身不知道太子妃在说什么,妾身就只是一名女子,不懂兵法。”孙妙琼咬牙笑着,喉咙里面已经有了一丝血腥的滋味。 纪芙茵拍拍她的手,如果不是她眼中的那一抹轻蔑实在太过清晰,这一幕看起来还真实友好到了极点,她对着眼前的孙妙琼微微一笑,“不懂没关系,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往后我可以慢慢教你,只不过不是他们男子在沙场上点兵布阵的兵法——” 第321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你想要学,那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教给你,教给你在深宅大院当中那不见血的厮杀,只不过,就怕你没有那个天赋。”纪芙茵看着她,眼睛当中划过一抹明显的嘲弄,“要是你能有半点天赋的话,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处处被我钳制了,不是么?” 如此明显的挑衅嘲弄,孙妙琼忿恨地瞪着眼睛,一双风情万种的眼眸周围,像是笼罩上一层乌青,她咬了牙,恶狠狠道:“纪芙茵,你别得意的太早,胜负究竟如何,现在还没有事成定局!” 像是完全无视了她的挑衅,纪芙茵探出一根手指,在她的眼前轻轻晃了晃,在孙妙琼地方又狐疑的眼神当中缓慢且轻快地开了口,“今天我就先教你第一点,不管内里有多恨不得对方去死,面上也始终都是要笑脸迎人的。”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可见你……”纪芙茵啧啧两声,唇角毫不遮掩地翘了起来,“也难怪,你也就只能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了,只是可惜,你这八百都已经彻彻底底的损失了,却连我一丁点的便宜都没能得了。” 孙妙琼顿时一股子邪火窜了上来,指尖冰凉着抖成一团,她们两个,原本不该是这样的!那个高高在上,可以用嘲弄的视线看着周围一切的高傲女子本该是她! 被她摆了这么一道也就算了,现在她就这么谭而皇之过来羞辱她,纪芙茵这个贱人——孙妙琼一阵火气上涌,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小姐!”翠环慌了神,“小姐你怎么了,小姐?” “看来琼姨娘的身体真的是孱弱的很呢,这么孱弱的身体,也该好好静养一下了。要是回去太子府之后静养一个月还不够,我可以帮你奏明太后,让你再多静养几个月的,索性琼玉院偏僻,静养不静养的也没什么差别。” 纪芙茵对着她粲然一笑,转身袅袅娜娜地回去了前面的马车,将一个悠然自在的背影丢给了身后已经气的吐血的孙妙琼。 “你跟她说了什么?” 在马车上,顾含谦开口问道,他才不在意孙妙琼那个女人是不是吐血吐到要死要活,但是他真的很好奇,好端端的,孙妙琼怎么会吐了血。 “就只是去关怀了一下她。”纪芙茵拢了拢鬓间的碎发,微笑的样子再和善不过。 顾含谦挑眉,“你会这么的……” 你会这么的好心?这么的多此一举?这么的……之后的话好像怎么说都有点不太恰当,顾含谦挑挑眉,既然都不恰当,那就干脆都不说。 纪芙茵却像是能够看穿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会这么坏,活生生把她给气的吐了血?” “没有!”顾含谦一口回绝,就算在他真正了解她之后,清楚了她做的很多事情,可他却也从来都不觉得坏这个字同她是有联系的。 坏分两种,一种是天生的,别人不犯我,我也要想方设法让别人不好过的,而第二种,则是逼不得已,在被别人逼得步步后退至悬崖上时,不得已的反击,像这种,就算做的再怎么心狠手辣,也实在是不能说坏这个字。 “我只是……”权衡了一下话语,在马车颠簸过一处之后,顾含谦才像是理顺清楚了一样,“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必要拒绝我的保护。芙茵,我们是家人。” 在说出家人两个字的时候,顾含谦那像是由两颗黑色琉璃雕琢而成的眼眸当中,浮现出一层温暖的柔光,从他的唇间浅浅吐出的呼吸声似乎都变得无比轻柔,像是可以吹开一整片花苞的春季柔风。 “我可以保护你。”他攥紧她的手,再自然不过,就好像他自己的双手原本就是为了保护好眼前这个女子而生的,“不管是什么事情。” 金色的日光透过车窗的缝隙洒下来,眼前的顾含谦实在是好看的让人有些说不出话来,以至于竟然让她微微有些失语了。 半晌,她才哑然一笑,“我知道。” 回去了太子府,本以为可以安静地歇息半天,没想到一进门就听到管家来说,有客人到了。 好奇这客人是谁,管家却说只是一位看起来很富贵的公子,执意要见太子和太子妃,管家无奈,见他的模样保不齐是什么富贵权势人家的公子,拦也拦不住,问他是谁也不说清楚,又怕得罪了人,管家就让他进到了前厅,送上了茶让他等。 一听管家说不知道那人是谁,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心下都有些好奇,一进到前厅里面,看见那一身锦衣华服的贵公子哥装扮的人,两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 “十一殿下?” “|十一弟?” “皇兄,皇嫂,你们可算是回来了,来来,快些同我讲讲,今天孙家九少爷中毒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念安把手里的松子壳往旁边一抛,“当时我觉得留在那里看热闹好像不太妥当,没法子都偷偷溜了,现在你们快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倒是真不客气……纪芙茵有些无奈,对这赵念安,她实在不知道是要夸赞他率性,还是没脑子一根筋的好,现在她已经都嫁做他人妇了,总该避嫌一些才是,他倒好,现在急吼吼地就为了听段八卦就找上门来了。 顾含谦这人,先前她还并不算太了解,只以为他的性格真的就像是山中石,林中溪一般平和沉稳,半分小脾气都没有,可等到两个人后来渐渐熟了她发现,他也是个极会吃醋的人。 看见纪芙茵那一脸的无奈,赵念安嬉皮笑脸地站起来,手臂很是亲昵地搭在了顾含谦的肩膀上,“皇兄,我同皇嫂可是过命的挚友交情,皇兄你应该清楚的吧?我们可是半分男女私情都不会有的,所以我平时来找你们两个解解闷,皇兄你应该没有意见的吧1?” 这一连几声亲昵的皇兄,听得纪芙茵连连咋舌,先前在宫里的时候,她可不记得这两个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交情,这赵念安还真是……自来熟当中的极品。 顾含谦眉峰轻轻一挑,随即唇角扯开一个柔和的弧度,“以前那些事,你们真当我不知道?芙茵给我的那些情报,说起来,也是十一弟你的功劳,说起来,我还是要谢谢你的。” 赵念安满脸堆笑,连连点头,“皇兄不愧是太子,果然是能做到明察秋毫,将来一定是明君,明君啊!” 这话听得人很受用,顾含谦脸上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吐出来的话却令赵念安一愣一愣的,“但是这意见嘛……我还是有。” 说罢,顾含谦就用两只手指,夹住了他的衣袖,扯开,一丢,再顺手将旁边已经有些哭笑不得的女子给揽入了怀中,笑眯眯地对着赵念安重复。“我有意见。” 这么孩子气的事情,也亏得他能做出来还不脸红!纪芙茵无奈地轻叹一声,看到赵念安那张刚才还笑眯眯的等待人夸奖,瞬间就垮了下来的脸,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皇嫂,我可是好心好意,关心你们,所以才来问一问结果是怎么样的。”赵念安振振有词道,“四皇兄看在我对你们如此情真意切的份上,将来封王之后可一定要给我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当然。”顾含谦微微一笑,目光温润,唇角上挑的弧度饱满而柔和,看起来简直就像是一个再温和不过的兄长,可实际上,他心里却已经开始认真盘算,将来到底要不要把那块最远的封地给了这个赵念安。 好不容易能够同她过上自在一些的清静日子,要是有个赵念安三天两头来打搅,那可实在是让人不爽的很。反正他的就是山清水秀的好地方,这一点跟远不远没什么冲突。 纪芙茵斜斜看了他一眼,毫不客气道:“十一殿下你要是真的那么担心,刚才也就不会在大殿上偷偷溜走了,想要来听热闹就直接说,说的这么拐弯抹角也不嫌浪费力气。” 被她一语点破,赵念安的脸上有些挂不住,“皇嫂你这话怎么说的,这么咄咄逼人一点情面也不留,小心哪天皇兄看厌了你。” “不会。”顾含谦干脆利落道,“只有百看不厌。” 赵念安一个哆嗦,双手摩挲着胳膊,“咦……你们两个是要肉麻死了,我毕竟是皇弟,在我面前多少收敛一点,好了,我要听今天的事情,原本以为十三弟会在那留到最后,没想到他也是早早的走了人。” “你以为就只有你一个人有那点小聪明不成?”纪芙茵坐下来,喝了一口茶水,今天的事情,无疑是惹恼了帝君,令他勃然大怒,可是决定如何,太后都已经做出了选择,他的火气无处发泄,就一股脑地发泄在了今天留在那里的皇子身上。 听他们将今天的事情讲述过一遍,赵念安像是牙疼似的咧了咧嘴,“六皇兄的脑袋难道是被马给踢了?先前我可不记得他同孙家人有什么友好往来。” 第322章 路遇三皇子 “这谁又清楚呢,没准他是感恩戴德,当年的孙皇后帮他招兵买马,现在投桃报李罢了。”纪芙茵说道,这当然不是真正的原因,她可以肯定,赵洛之不会有那么好心,至少,不会对帮过他的人有半分感激之心。 赵洛之之所以会这么做,必定是孙妙琼,或者孙家尚且有什么对他有利的东西,否则的话,对于孙妙琼的死活,他只会袖手旁观,哪里会那么好心的还想要去同太后给她求情? 赵念安显然想不到这么多,或者说是根本懒得想这么多,他的生活方式同已经是王爷了的七皇子赵奕辰很像。 但他想不到的,纪芙茵却想得到,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让孙妙琼同赵洛之联盟在了一起,但不管是什么,那东西她都一定要想办法调查清楚,然后将它毁掉。多一个敌人,总是不如少一个敌人来的好。 等赵念安挺过瘾了之后,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太子府,临走的时候就说自己还没有在外面游荡够,要去找赵奕辰那个七皇兄叙叙旧。 “看来这宫中的生活,十一弟也是过的很不痛快的。”顾含谦正说着,却发现一旁的人正意味深长地打量着自己,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芙茵你这么看着我是做什么?”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纪芙茵端着茶盏,眼角斜斜上跳,投过来的眼神就像是爱娇嗔一样,为她那清秀灵动的面容之上,平添了几分娇俏。 “我知道了什么?”顾含谦有些心虚道,“我没有要坚实你跟谁来往的意思,我只是在宫里到处安插了自己的眼线。” 纪芙茵轻轻一扬手,“我说的不是这个,先前我给你的那些情报,都是从十一殿下那里得到的,原来你早就知道?” “我……”顾含谦正要开口,却被对方那凶巴巴的视线给瞪着硬是憋了回去,赶紧赔笑道,“其实我不知道。” 纪芙茵眉心轻拧,“那你刚才……?” “刚才么,我是听他说,他跟你是过命的交情,就想起来上次,我们都被污蔑与昭明通敌,最后是他帮我们周旋了出来的,还对当时的孙皇后造成了致命打击。”顾含谦有条不紊地分析道,“所以,他同孙皇后的感情,必定是极其恶劣的。” “但是那段时间,十一弟对孙皇后的孝敬,却是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了的,对一个自己厌恶的人那么好,肯定是要有所图的,而且帮六皇弟招兵买马这件事,孙皇后一定做的异常小心,不是时时刻刻在她身边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把那些名单收集到手?” “所以就这么一想,也就不难推断出,给你那些名单的人就是十一弟了。”顾含谦一脸无辜地看向她,“我可当真没有在你的身边安插眼线,一个都没有,我可以对天发誓。” 纪芙茵认不出噗嗤一笑,挑了眉道:“你要是不怕我当成什么别的人塞来的眼线,一个个给除了,那你尽可以大胆放心地往这边塞。” “不敢,爱妃火眼金睛,一双慧眼揉不得沙子,我怎么敢忤逆了爱妃的意思。”顾含谦学着戏文里一抱手,很是惶恐的模样,“只是这次,爱妃着实冤枉了我。” “算了,这次就算是我冤枉了你。”纪芙茵笑道,“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向你赔礼道歉呢?” 纪芙茵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怎么也没想到顾含谦竟然真的就顺杆爬了,只见他微微一点头,三分玩笑七分认真地开了口,“我看别人都有自己心仪女子做的定情物,不然,你就也送我个香囊好了。” 这下纪芙茵可有点有苦说不出了,她最不喜欢做的就是针线活,总觉得枯燥无趣的很,平时拿来做几针消遣消遣还是可以的,要让她正儿八经的做一个精致的香囊出来,这可真是…… 只是话是她自己说出去的,总也不好耍无赖就这么推辞了,也只能应了下来,就当作是消磨时间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顾含谦进去宫中之后,纪芙茵就带着落玉同青梅两个出了门,莫欺也眼巴巴的想要跟去,纪芙茵没辙,也带上了它。 顾含谦既然是点名要她亲手做的,她就干脆做的再诚意一点,连挑选布料针线都亲自出门去买,他们所在的地方不愧为大业的都城,才是这么早的时间,街上就已经熙熙攘攘,车流不断了。 “小姐这次出来怎么执意不要用轿子,小姐现在的身份可不同于以往了,要是有个万一……”落玉向来心思细,都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了,还在为纪芙茵这次不肯乘坐轿子的事情而有些惴惴不安。 “没必要那么小心,现在是大白天,我们又是在人多的城镇里头,不会出什么事的。”纪芙茵拉着莫欺的小手,笑道,“而且莫欺她年纪小,老让她在轿子里头闷着,她出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 落玉无奈道:“小姐你就是太宠着这小家伙,看的奴婢有时候都有些眼红了,只恨自己没能晚生个十几年,也好找个好心的小姐,把奴婢当成小小姐好生照顾着。” “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嘴贫了。”纪芙茵笑道,“果真是青梅这丫头待在一起的时间久了,越发的像她了。” 以往在听到纪芙茵这么说的时候,青梅总是会出来喊冤几句,可这一次却难得的安静,就在纪芙茵好奇地看向她的时候,却看到青梅的视线正停在了不远的一处冰糖葫芦的摊子上。 “小姐快看,那人好像是刚刚回来的三皇子殿下呢。”青梅说道。 纪芙茵仔细一打量那人,那高大英武的男子,可不正是三皇子赵广征么,只是今天看到的赵广征,身上的打扮虽然华贵,但是却看不出半分皇子的特征来了,只是他那张同大业人有着明显不同的深邃五官,却还是令他在人群当中看起来格外扎眼。 像是感受到了他们的视线,举着几只冰糖葫芦的赵广征测过了视线,目光正巧与纪芙茵撞了个正着,在最初的错愕过后,赵广征同她笑了笑,拎着手里的冰糖葫芦走了过来,很顺手地递给了莫欺一串。 “三殿下竟然也喜欢这些小孩子的玩意。”纪芙茵笑笑,“三殿下难得回来,不要在宫里好好陪一陪容贵妃娘娘吗?”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父皇对自己,是对其他的兄弟姐妹不一样的。有时候别人从宫外带回了什么,若是没人刻意提起,我那一份总是没有的。”赵广征微微眯起眼睛,很自然地咬了一口糖葫芦,“在塞外那么多年,有时候回想起来,还是很想吃这东西。” 他倒是不避讳,寥寥几句,就足以让纪芙茵听得明明白白,眼前这高大英俊的男子,曾经在宫里的日子过的是有多孤独。 人人都道生在皇家好,可那也要分是受宠的还是不受宠的。 纪芙茵的脸上保持着客套的微笑,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岔开了,难道的悠闲时间,不管是她自己的,抑或是别人的痛苦过往,她都统统不想提起。 “那三殿下这次出来是为了……” “哦,倒也没有什么特定的目标,想要随处走走,太子妃又是要去哪里,如果不介意的话,可否让我随行一段呢?”赵广征笑道,“对大业都城,我可是一点也不了解。而且,我之前就有一件事情很好奇,很想要问一问你了。” “三殿下只管讲,只要是芙茵能够为三殿下讲解明白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纪芙茵的话,不管是从语气还是现在的神态看来,根本就是在说着场面上的客套话,她不相信赵广征会看不出来,但赵广征竟然真就一副看不出来的样子,等她话音一落就开了口。 “那天在大殿上……” 纪芙茵皱了皱眉,表情表达的潜台词很明确,她不想要继续这个话题,可赵广征就像是根本没有看到一样,继续问了下去,“那天的那包砒霜,是你想办法放到了静娴公主的身上吧?” “我不明白的就是这一点,先前我明明在无意中看到,拿包毒药是放在那个叫琴儿的小宫婢手里的,她是想要陷害你,但是最后为什么又会到了静娴公主的身上?你到底是用的什么法子,我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想得都有些寝食难安了。” 纪芙茵微微一笑,“三殿下突然从塞外回到大业,对这里的气候饮食可能都有些不太适应,寝食难安也是难免的,这一点三殿下可是找错了人解决,这件事得去找太医,我可从来都不懂医术。” “你不需要懂医术,你只要把你怎么做的告诉我,我自然就能吃得下睡的下了。”赵广征随手一抛,手里被咬了两口的糖葫芦就滚到了墙角下面,他一脸探寻的求知**,直直地看向纪芙茵,等她再度开口。 第323章 逼良为娼 赵广征的态度再明确不过,今天要是纪芙茵不开口,他得不到想要听到的答案,就大有一路跟下去决不罢休的架势。 赵广征的样貌本来就惹眼,真要是被他就这么一路缠下去,到时候万一又落到了什么别有用心的人眼睛里面,少不得又要抓住自己来大做文章了。那些小打小闹虽然伤不到自己半分,却也有够让人恶心的。 只是……如果和盘托出,谁又知道这三皇子的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当时在大殿上,他拿着自己同孙妙琼的身份做文章的事情,她可没有这么快就忘记了。对方就算不是什么敌对,但是应该算不上什么朋友。 纪芙茵轻轻一抿唇,神色平缓地开了口,“那件事我能告诉三殿下的,就只是那件事从头到尾都与我无关,我同孙家九少爷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如果还有什么人非要说是我因为那几句重话就对九少爷起了杀心,三殿下想必也会觉得有些说不过去吧。” “至于琼姨娘的身上为什么会被人给搜出了砒霜,这一点,我就更加不清楚了,三殿下的疑惑,芙茵这里怕是不能为你解开了。” 纪芙茵很遗憾地摇摇头,一脸我也没办法的了表情,反正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 赵广征笑了笑,“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也就不逼你了,只是我实在无聊的很,你要去什么地方,我陪你走一段路可好?在塞外待久了,回来看到这么熙熙攘攘的地方,还真是想要好好走上一走。” “我要去的地方,都是些女孩家喜欢的地方,三殿下也去的话恐怕是不合适的。”纪芙茵婉拒道。 “那我就只陪着你在这路上走走,你给我介绍一下这沿途的店铺,总没有那么不合适了吧?”赵广征像是认准了她一样,说什么都要跟她走上一段。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他反倒显得自己有些不近人情了,她倒是不介意被人评为不近人情,可是看三皇子这模样,就算是自己再怎么不近人情的拒绝了他,他也照样还是会纠缠不休地跟上来的。 纪芙茵只能做了个请的手势,算是默认了下来。 这条街上,其实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东西,赵广征倒也识趣,没有她预料当中的问这问那,只是偶尔看到人特别多的酒楼茶馆,会忍不住打听几句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吃食酒水最为出名。 走过这条街,在拐角处,纪芙茵指着还有半条街距离的一家胭脂铺子,“三殿下,我等下要去那里面那些胭脂水粉,那种地方,三殿下恐怕是不太适合跟过去的。” “好。”这一次,赵广征倒是回答的痛快,“那我就跟你一起走过去,然后你慢慢挑选你的东西,我也该回去宫里了。” 纪芙茵没料到他竟然会答应的这么痛快,同他笑着点了点头,这条街上看起来明显是要比刚才那条街冷清了许多,没走几步,几声喊打喊杀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期间还夹杂着一个女子的哭求声音。 顺着那声音的来源看过去,只见一名年轻的女子,一身缟素,哭哭啼啼地被几个追上来的男人按在了地上,为首的男人二话不说,对准那年轻女子清秀的脸庞就是来了一巴掌,顿时几个红红的指印就出现在了女子的脸上。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以多欺少动手打人,打的还是一名女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青梅显然很是不忿,气鼓鼓地嘀咕了一句。 落玉没说什么,可她的眉心也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是很同情那名被打的女子。 “这是……?”赵广征的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神情,“这女子家中像是刚刚办过丧事,怎么会别人追打?倒是有些可怜。” 淡淡地瞥了一眼那死死地推搡着几名男子的手,死活不肯从地上起来的年轻女子,纪芙茵面无表情道:“世间百态,谁能一一解释的清楚,我们走。” “你这就要走?”赵广征一边眉梢高高挑起,像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纪芙茵,又啧啧几声看着那正在被拳打脚踢的女子,“她都快要被打死了。” 赵广征一步也不挪动,纪芙茵也只能站稳了脚步,青梅听那女子尖叫的凄厉,轻轻扯了扯纪芙茵,“小姐,咱们要不要……” 纪芙茵的身上有太子府的腰牌,就算出来不带一兵一卒,只要将那腰牌亮出来,这些人也得乖乖跪下磕头,所以今天这闲事只要她想管,只需要亮明自己的身份,这女子就能逃过一劫了。 纪芙茵听到青梅的话,只是眼睫轻轻一眨,脸上的神色丝毫没有动容,青梅见状,也不清楚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却也不敢贸然开口了。 为首的男人又是啪啪两耳光打在了那女子的脸上,“小贱人,你爹临死前欠了我们的债,就得让你来还!” 年轻女子哭得满脸是泪,“求求你们,再宽限我一阵子,我一定可以借到钱还给你们的,求求你们不要把我卖到青楼,我不去,我不去——” 只听这对话,围观的人也就能明白了,这女子的家里,原来要么是有一个好赌的爹,要么是一个多病缠身,不得不去向这些三教九流借钱治病的爹,现在她爹一死,这些人就找上门讨债来了。 看那女子身上寒酸的丧服,再联想到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想也知道,她欠了的那些钱,必定是她还不起的,这些人眼看着就要把她给卖去青楼抵债了。 围观的人发出一阵阵的唏嘘,可就是没有人敢站出来替那女子说句公道话,大家的眼神在看向那几个破皮无赖时,甚至都有些躲避,很明显,这几个人在民间,应该算得上是一霸了,所以这女子虽然可怜,却也没有人敢管上一管。 那女子哭得着实可怜,眼看着就要被那几个男人拉走了,那女子的视线哀求地在众人当中扫了一圈,锦衣华服的纪芙茵同赵广征显然是最为起眼的两个人,女子的眼中像是迸射出了一丝希冀之光,对准拉住她手臂的男人就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那一口咬的狠劲儿十足,眼看着血珠就从齿痕间冒了出来,年轻女子一挣脱开了钳制,就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纪芙茵面前,哭声凄惨,“好心的公子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我吧——” “你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小姐,求求你们救救我,我愿意卖身为奴,这辈子当牛做马伺候你们,也不想要被卖去青楼啊——求求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了啊——” 眼看着身后的男子追了过来,年轻女子的脸色吓得煞白,彻底慌了神,“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给你们磕头,求求你们救救我啊——” 女子的头砰砰地磕在地上,很快,那清秀的脸上就有一道鲜血蜿蜒而下,看的路人纷纷侧目,许多不忍的叹息声起伏不平地响了起来。 “你们且慢。”纪芙茵冷冷地瞥了一眼身后追来的那些男人,“让我问她几句话,你们再带走她也不迟。” “你是什么人,敢管我们的闲事?”为首的男人打量了纪芙茵几眼,话说的虽然嚣张, 但是却比刚才要收敛了许多。这也难怪,只凭她的这一身打扮与气度,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必定是什么非富即贵的人。 纪芙茵眼睛微微一眯,“我是什么人,你们这种人没资格过问。” 说罢,纪芙茵斜睨了一眼还在磕头不止的女子,“这位姑娘,有什么话你还是先站起来说吧,再这么磕头磕下去,要是一下子力度没收稳真的撞死了过去,那谁也救不了你了。” 小姐这是要出手救人了?青梅同落玉两个人有些欣喜地对视了一眼,这年轻女子实在是可怜,看模样就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就因为自己爹欠下的债务,就要被卖去青楼,这实在可怜。 年轻女子听到她这么说,十二万分欣喜地抬起头,可是因为刚刚磕头太过用力,头部一阵剧痛眩晕,一个站不稳,险些又栽倒在地上,一旁的青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 那女子眼中含着泪,感激地看了一眼青梅,苍白清秀的脸上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鲜血从她两眉之间蜿蜒下来,像是一只狰狞的蜈蚣趴在上面。 “这位小姐……” “我问你。”纪芙茵开口,打断了她的话,“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你爹欠了他们多少银子?” 年轻女子又开始抹起了眼泪,“五十两,我爹好赌,借了他们五十两……这错的确是我爹有错在先,他不该滥赌,可是……就算是欠了债,也断断没有把人给打死的道理啊——” 说着,女子又凄怆大哭了起来,“人是他们打死的,现在又要逼我还钱,我一个弱女子,去哪里弄来五十两银子!这位小姐,求求你帮帮我,我可以卖身为奴伺候你一辈子报答您的大恩大恩,求求您了呀——” 第324章 话就要挑明了说 纪芙茵缓缓点头,“也就是说,你欠了他们银子的事情,是真的了?” 年轻女子有点不明白纪芙茵怎么会这么问,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不就得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欠了别人的银子,当然是要想办法还给人家的,你这公道,我主持不了。”纪芙茵面无表情地说完,身子就侧了过去,再自然不过地同青梅她们说道,“快些走,等下回来晚了,莫欺怕晒,会觉得不舒服的。” 这就要走了?!青梅两个人面面相觑,刚才她们还以为,小姐要停下来询问,就十有**是要救那女子了,可是怎么…… “小姐,小姐——”年轻女子也是愣了一下之后,猛然反应了过来,死命地跪行上前,双手死死地扯住纪芙茵的裙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小姐帮倩儿这一回,倩儿日后一定会报答小姐的呀,求求您了……” 这叫倩儿的女子已经吓得面无人色了,一双手也不管究竟是不是合适,就是死命地抓住了纪芙茵的裙摆不放,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纪芙茵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神情很是怜悯,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仍然是拒绝,“这位倩儿姑娘,我实在是帮不了你。” 落玉心软,禁不住轻轻开了口,在纪芙茵的耳边轻声道:“小姐,奴婢看她也挺伶俐的,就当是花五十两买了丫鬟回去吧……” 纪芙茵不作声,沉下的视线却意味深长地瞥了落玉一眼,青梅见状,立即将落玉给扯了回来,低声道:“小姐要做什么决定,自然是有小姐的道理,咱们做奴婢的看着就好了。” 落玉很是不忍地看了那哭得快要晕厥过去的年轻女子一眼,也只能错开了自己的视线。 那女子哭的实在是可怜,但不管她怎么哭求,纪芙茵的态度始终是淡淡的,就是咬准了不答应,不帮,不可能,最后更是让落玉和青梅两个强行掰开她的手,连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她一眼,转身就要走。 走出去没两步,眉心紧皱的赵广征重重地叹息一声,转过身,对着那几名正在大力拖走倩儿的男人大声道:“这五十两银子,小爷给了!” 说着,赵广征一边掏钱袋,一边有些责备似的看了纪芙茵一眼,就像是在怪责她,怎么堂堂太子妃,连区区五十两银子都舍不得拿出来救这样一名可怜的少女。 掏出一张银票,赵广征看也不看地甩给了那为首的男子,伸手就将地上瘫软的少女给一把拎了起来,目光威严地扫了那几名男子一圈,“银子可是给你们了,往后再让小爷看到你们在骚扰这姑娘,可就别怪小爷对你们不客气!” 拿着那银票看了看,为首的男子哼了一声,挥挥手,“兄弟们,走!” “想不到三殿下虽然粗鲁了一点,但还是个好人呢。”落玉同青梅悄声嘀咕道。 被救下来的少女倩儿,满脸的泪痕,还处在惊吓当中,哭的有点透不过气了,围观的人群一看没热闹可以看了,也都纷纷散开了。 倩儿哽咽着,“多谢小姐公子搭救之恩,倩儿如今已经是孤家寡人了,就让倩儿往后跟随着公子小姐,好好伺候你们来报道你们的相救之恩!” “看不出来你还真是个知恩图报的女子。”纪芙茵唇角轻轻扯出了一个弧度,“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传出去也是段佳话,芙茵先恭喜你们了。” “哎,这不成这不成,她跟着我可是绝对不成的。”赵广征还不等倩儿开口,先就不停摆手了起来,“我是一个粗人,在塞外也待惯了,多一个娇滴滴的丫头跟在身边,那是一百个不习惯的,还是让她跟在你身边好,就当多一个梳洗丫鬟了。” 说罢,赵广征询问似的看向倩儿,“你说呢,倩儿?” “好,好,公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倩儿愿意跟在这小姐的身边,一辈子当牛做马,好好伺候小姐!”说着,倩儿就规规矩矩地在地上跪下来,对着纪芙茵磕了一个响头,“往后,倩儿就是恩人小姐的奴婢了!” 纪芙茵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双晶亮的眼眸当中波光流转,就像是寂静的夜空当中,划过天际的那一道最闪亮的流星。她不说话,也不伸手去搀扶倩儿,而是微微挑了眉,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赵广征。 “三殿下,我们太子府与三殿下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利益冲突,三殿下这么费尽心机地要往太子府安插眼线,会不会过分了一些?” 赵广征面露惊愕,“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刚刚才从塞外回来不久,什么眼线?你这么一说,我可是真的糊涂了。” 还跪着的倩儿更是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小姐是……太子妃!?这位公子……三殿下!?” “别假装你不知道,你刚才会在我们面前演这一场戏,难道不就是三殿下指使你的么?”纪芙茵冷冷道,“三殿下,你身为皇子,却想要在太子的府里安插自己的眼线,这件事如果传到了帝君耳中,你认为会怎样?” “太子妃,说话可要有凭有据,我怎么会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出来,什么时候会路过这一条街?我怎么可能有这神机妙算的本事?”赵广征像是受到莫大的屈辱,“这姑娘,太子妃不想收下也就罢了,何必如此栽赃陷害,咄咄逼人?” 纪芙茵轻笑一声,“三殿下是个痛快人,那咱们就不妨把话摆明了说,这姑娘是不是三殿下的人,三殿下心里清楚。” “算了算了,我就是看这姑娘可怜,才多此一举把人给救了下来,没想到竟然就让你怀疑到了我头上,这姑娘你不要那就不要了吧。”赵广征很是莫名气恼的样子,“你叫什么倩儿是吧?这恩,我们不用你来还,银子也不用你还,你回家自己过清静日子去吧。” “太子妃,你说要摆明了说,现在我的态度可算是光明磊落了?”赵广征扯扯唇角。 纪芙茵不言不语,那叫倩儿的姑娘却在听到他这么说之后,身子猛地一震,“两位恩人,求求你们好人做到底,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那些人要是知道我回去了以后,他们一定还会想法子来逼迫我的!” “求求你们了,我可以不要月钱,只要别让我再落到那些人手里,落在那些人的手里,我只会生不如死呀——” 倩儿哭着,看纪芙茵的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瞬间像是遭遇了灭顶之灾一般,整个人晃了晃,脸上呈现出一副绝望的神态,连连倒退几步,“罢了,罢了……这也就是我的命……” “要是一定要回去被那些人给糟蹋了……我不如早早死了干净!”哭喊出这一句,倩儿满脸绝望,对准一旁的墙壁,硬生生地猛烈地撞了过去—— “小心——”赵广征脸色一变,伸手就要去拦,可是偏巧还是慢了半步,但就这半步的缓冲,也已经足够那猛力撞上去的姑娘没能香消玉殒了,只是满额角的血肉模糊。 被救下来的倩儿抽噎着,两眼无神地望向远方,行尸走肉一般的神情,就好像已经对所有的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你看你,你这是何苦呢!”赵广征一甩衣袖,“天大地大,总不至于让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她不缺你这个丫鬟,你也不用就这么倔强,非得往思路上闯呀!” 倩儿不语,就是一个劲的低头抹眼泪,神色凄惶。 纪芙茵凝视着她那受了伤的脸,半晌,眼睛才缓缓地眨了眨,“看来之前倒是我小肚鸡肠,冤枉你们了。” 赵广征道:“我一个大男人倒是不怕什么冤枉的,可这姑娘,啧啧,算了,你不要,那我就暂时留她在身边好了。” “三殿下还是不必改主意了。”纪芙茵微微一笑,“这姑娘撞的,倒是也让我心疼起来了,性子这么倔强,将来留在身边也是个顶用的。” 倩儿一怔,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上,开始渐渐缓和出了一抹暖色,眼睛里面还含着眼泪,惊喜道:“小姐这是,愿意留下我了?” “留下你可以,只不过有一点,我看你先前应当也是没怎么吃过苦的女孩家,当丫鬟伺候人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事情,你得先从最苦最累的打杂丫鬟开始做起,暂时不能进到院里伺候,你可同意?” 倩儿连连点头,“同意,奴婢同意,奴婢往后就是小姐的人了,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全都听小姐的!” “起来吧,正好等一下买了东西还缺个帮忙拿回去的。”纪芙茵道,“府里头的规矩,最末等的打杂丫鬟,一个月三钱银子,其他吃穿用都是府里发放,具体的等回去府里之后会有姑姑教你。” 同赵广征道了别,纪芙茵就径直向那家胭脂铺子走了过去。 第325章 手指厚茧 盯着纪芙茵的背影,赵广征先前平和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略带寒意的浅笑。 这倩儿,的确就是他安排的人,他这次回来,目的,就是为了趁着这个机会,回来抢夺大业帝位的,而在这些所有的皇子里面,他最为忌惮的就是如今的太子,以及六皇子。 赵洛之目前还住在宫中,要在他的身边安插人手打探消息,多少要容易一些,可是顾含谦已经单独搬到了太子府,要在太子府里面安插眼线可就不容易了,跟别提要如何买通里面的人了。 所以他就想了这么一着,太子妃总是要出门的,他就早早地让那些人给准备好了,每天都按时在固定的地方等着,只等着哪一天“巧遇”到了纪芙茵,再由他暗地里给那些人发信号,让他们迅速地按照先前的计划开始施行。 用别的方法硬塞进去的人,多少都会让人觉得可疑,但是由太子妃路见不平,救回去的丫鬟,可就没什么人会怀疑她了…… 赵广征扯了扯领口,刚才那一通周旋,让他的身上微微有些冒了汗,尤其是纪芙茵突然冒出来的那一句他想要在太子府里面安插眼线,还真是差点让他没忍住露出异样来。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错以为,自己如此精妙的布局被她给看穿了,不过现在看来,她也只是有点小聪明罢了,刚才最多不过就是在诈一下自己。 赵广征的眼神当中露出那么一丝丝的得意,毕竟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女子,哪里真的会想得到那么多,现在倩儿已经顺利进到了王府,往后他再想要打探太子府里面的消息,完全就是手到擒来了。 关于这倩儿,可是他手下最为器重的死士之一,不但身手了得,更是胆识过人,勇猛果敢,在完成他吩咐下去的任务时,不但不输给男子,甚至还要更甚一筹。 这些年他在塞外,每一场战役都是如鱼得水,但却没有人知道,帮助他夺得那么多场胜利的得力助手,竟然会是一个看起来娇滴滴的弱女子。 进到胭脂铺子,店里的老板看到倩儿一身的丧服和头上的伤口,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古怪,总忍不住用眼角去偷偷瞄她,倩儿也能意识到有人在看着自己,一张清秀却又沾满了血迹的脸变得涨红,很是不自在的把头深深埋了下去。 “掌柜的。”纪芙茵将这一切不露痕迹的守在了眼底,从钱袋当中掏出一锭银两,“我这丫头是刚刚买的,先前受了点苦,劳烦掌柜的行个方便,带她去后面梳洗一下,掌柜的能否通融一下?” “好说好说!”一见到那沉甸甸的银两,掌柜的自然是喜不自胜,乐颠颠的就吩咐了店里的小工带着倩儿去后面清洗去了。 等到过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脸色还有些涨红的倩儿就从胭脂铺的后面走了出来,鬓间还挂着一些水珠,一张脸已经清洗的干干净净的,掌柜的还给她找了些干净的纱布,替她将伤口简单的抱了抱。 现在的倩儿已经洗去了一脸的污垢,白白净净的脸上缠绕着几圈纱布,看起来就分外娇弱可怜,一双手有些不自在的在眼前拧着,很是不好意思。 “真是个漂亮丫头,最末等的打杂丫鬟,没有胭脂香粉的分配,这些是我买给你的,大概也能用到你将来上到院子里面伺候了。”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两盒胭脂水粉递到了她的眼前。 倩儿一怔,像是丝毫没有料到纪芙茵会这么做,嘴唇嗫嚅了几下,眼圈又是一红,百般感动地伸出手,接过了那胭脂,“奴婢谢过太子妃,太子妃对奴婢如此体恤,奴婢当真是无以为报!” “等进了府里面,你好好做事就算是给我的报答了,这些都是小东西,往后要是做的好了,我还会给你更好的赏赐。”纪芙茵抿唇一笑,“你今儿穿成这个样子,在街上走来走去也有些不合适,咱们就先回去太子府好了。” 带着倩儿回去了太子府,顾含谦还是没有回来,叫了个负责管教末等丫鬟的姑姑过来,纪芙茵吩咐道:“我记得先前姑姑说过,咱们府里头还几个粗使丫鬟,这个姑姑就先用着吧。” “是。”那姑姑毕恭毕敬道,“那这丫头要安置在哪里,还请太子妃指示。” “就让她负责洒扫吧,咱们府里头现在空着的院落多,但是空着也是会落灰的,就让她负责打扫这些地方吧。” “是,那奴婢就按照太子妃的吩咐来办。”那姑姑又是恭敬地应了,领着倩儿下去了。 落玉端了茶过来,笑道:“小姐就是个善良的,最后还不是把人给留下了,刚才又何必假装那个心狠的呢?” 纪芙茵笑了笑,“她是三殿下派来的探子。” 落玉将茶搁到桌上的手僵了一下,“小姐?” “刚才在街上,咱们同三殿下是一起的,这种情况下,按照常理,她要求救,也应该求到三殿下的头上才对。”纪芙茵端起茶,轻轻吹了吹,微眯起眼睛啜饮了一口,“被几个男人围着,第一反应竟然是来对我这样一个弱女子,而不是一旁的高大男人求救……” “这道理,难道不是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么?更何况,倩儿先前说,自己的爹是因为欠债,而被他们给杀了,像这种事,那些地痞就算是再如何嚣张,也知道是要避开众人的视线的。” “可是他们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还偏偏挑选在了大白天,偏偏要在那条人虽然不多,但是却也绝对不少的街上强抢民女,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先杀了别人的亲爹,又要强行抢走他们的女儿去卖一样。” “这些,可都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纪芙茵微微挑眉,“而且在胭脂铺子的时候,我更加能够肯定,这叫倩儿的女子来头不小了。” 听到这,青梅也凑了过来,“小姐,奴婢倒是好奇的很,今天奴婢也一直跟在小姐身边,可是奴婢怎么就看不出,倩儿她有什么不对呢?” “手,是她的手。”纪芙茵举起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下食指上的第二指关节等处,“练过剑的人都会清楚,在长久的练习过后,手上的这些部分会出现厚厚的茧子,就在我今天把东西递到她手里的时候,我看的清清楚楚。” “她的右手上,这几个位置不但都有茧,而且那茧子还要比一般的人厚上许多,如果不是长年累月的刻苦练习,那些茧是绝对不会那么厚的。” “所、所以……”青梅两个人听得直咋舌,半晌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所以……”纪芙茵悠悠地挑了挑眉梢,“一个习武多年的女子,怎么可能被几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小混混,追得满街跑,还险些被打死呢?” 青梅倒吸了一口冷气,“所以今天,她就只是演了一场戏,为的就是让小姐上当,好来接近小姐和太子殿下!?” “不错。”纪芙茵缓缓点头,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冷笑,赵广征自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实际上这计划里面的破绽可多了去了。 就算是大业人几乎没有多少人见到过这位传闻中的三皇子,但是绝大多数人也都应该听过,这位三殿下在一次为难关头,竟然硬生生用手截住了对方射过来的箭。 像一个反应如此敏捷的人,怎么可能在救人的时候就慢了一步呢?他想要做的无非就是让倩儿撞个头破血流,但是又不至于真的丢了性命,好让自己心软罢了。 正将唇边的茶放了下来,只听外头的人通报,说是太子殿下回来了,落玉同青梅两个人识趣的行过礼之后就走了出去,只留下莫欺一个特例,还在房间里一脸天真的吧嗒吧嗒吃点心。 “今天外出过了?”看见她身上的衣裳,顾含谦问道。 “不光外出了,还遇到一个你想都想不到的人。”纪芙茵笑笑,将手里的一盏茶捧了去。 顾含谦来了兴致,“哦?我想不到的人,那会是谁?” “三殿下。”纪芙茵的话刚一说完,顾含谦的脸上就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三皇兄?他怎么会出宫来?你们又怎么会遇到一起?” 纪芙茵对着他眨眨眼睛,“我们不光是遇到了一起,三殿下他还大方的送给了我一份厚礼,只是这厚礼接起来,稍稍有些扎手罢了。” 顾含谦眉梢轻挑,“拿出来给我看看,什么样的礼物,能让你都会觉得扎手?” “未免打草惊蛇,现在还是不要看的好。”纪芙茵笑道,“她现在正跟着姑姑,开始学习如何在府里洒扫。” “三皇兄塞了一个下人给你?”顾含谦惊讶道。 纪芙茵坐下来,“与其说是塞,倒不如说是让我自己把人给捡了回来。” 说着,纪芙茵就把今天在街上的事情,以及她如何察觉到这叫倩儿的女子有问题的事情,原原本本,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第326章 主子说了算 “我总觉得,这三殿下这次回来图谋的就是龙椅,现在看起来,我的猜测是**不离十了。”纪芙茵说完,一双眼睛直直地看顾含谦,“这件事要怎么处理才好?” “你指的是三皇兄,还是……?”顾含谦沉声道,“如果是三皇兄那里,你不用操心什么,交给我慢慢处理就是。如果是新进到府里的这丫鬟,那当然是你说了算。” “当真?”纪芙茵问道,“看起来那丫鬟可是知道不少三殿下的事情,真要是交给我处置了,你可就从她的嘴里打听不到什么了。” 顾含谦笑笑,“没什么可打听的,就算打听得到三皇兄之前的一切,之后他的举动,就算是逼问,我们也不会从那丫头的口中得到一星半点的,而且,留一个时时刻刻监视着我们的眼线在府里,也实在有些让人不痛快的很。” 看来他想的是跟她一样了,纪芙茵笑笑,“那这倩儿如何处置,可就由我说了算了。” “当然。”顾含谦连连点头,“你也是这太子府的主子,主子说了算,更何况这内宅的事情,原本也就要劳烦你这个太子妃来处理。至于前朝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就是,你不必担心。” 从什么时候开始,先前一提到朝堂斗争就开始微微皱眉的顾含谦,如今已经可以游刃有余地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了?纪芙茵打量着他的脸颊,禁不住探出了手去,轻轻触摸在了他那如同刀锋精雕细琢而出的线条上。 顾含谦微笑着轻轻捉住她的手,“怎么了?” 纪芙茵笑着摇摇头,视线一时间有些恍惚,不只是如此,就连他的眼神,似乎都要比从前锐利了许多,从前的他,充其量只不过是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知的贵公子,现在的他,却有着一种独特而神秘凛冽的王者之气了。 她忽然有些困倦了似的,将额头埋在了他的胸前,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心里一下子就放松平缓了下来,像是落在了一大片轻柔的羽毛上,让人的整个身体都放松了起来。 在白天,纪芙茵倒是不怎么担心那个倩儿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负责教导末等丫鬟的姑姑,都是出了名的严厉,别说会让人有时间在府里闲晃的,能不能让新来的丫鬟有安安稳稳吃饭的时间都不一定。 等到了夜里,顾含谦去到书房之后,纪芙茵将青梅唤了过来,“她今天做的怎么样?” “回禀小姐,奴婢去看过了,倩儿她做的还不错,起码负责教导她的姑姑还是很满意的,还说什么,她要不了多久就能提三等丫鬟了呢。”青梅道,“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到末等丫鬟歇息的时间了,小姐,咱们要不要安排人看紧了她?” “这倒是不用。”纪芙茵笑了笑,看得再紧,只要她身手足够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府里的情况让她打听了倒也没什么要紧的,可是……想要来这太子府打探消息,哪里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去帮我传个话,就说咱们府里,北边的那几个院子这阵子没人打扫,让她今晚打扫出来。”纪芙茵抬眉,“记住了,就让姑姑说是她的意思,懂了吗?” “懂了,奴婢这就去。”青梅点点头,连忙转身出了房间。 如果说是纪芙茵她自己的主意,不免会让倩儿多想些什么,从而防备也会有所提审,但如果把这主意说成是府里姑姑们的意思,她就不会多想什么了。负责训练新人的姑姑,做出这种心狠一些的事情欺负新人,在哪个府里都不算稀奇事。 指令很快就按照纪芙茵的心意传到了倩儿的耳中,倩儿自然是满脸敬畏地,在姑姑面前答应了下来,背过身却是一脸的阴沉。 她牢记着主子叮嘱她的话,身为一名女子,她为了可以把戏演到极致,能够顺利潜进这太子府里面,甚至还不惜自毁了容貌,为的就是帮她的主子,打听到任何一切对于主子来说需要的消息。 对于一个探子来说,夜深人静的晚上,是打探消息的最佳时机,她可以偷偷潜入到这座府邸当中的书房、卧室,甚至是不为人知的密室,在有限的时间当中,得到无限可能的消息。 可是现在,她却不得不在晚上,遵循着这刻薄姑姑的吩咐,去到府邸的北半边,将那几座院子里面的摆设从头到尾的清扫一遍,在这府里头,她连半个帮手都没有。经过那么多年的训练,她可以在瞬间杀掉一个人,却不能在瞬间清扫完一座院落。 回去了仁安院,青梅还是有些不放心,略微忐忑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赵姑姑虽然把命令给吩咐下去了,可是她会不会假装清扫了,但是却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借着这个机会,夜半偷偷打探太子府里面的消息?” “只要她还稍微有点脑子,还想要顺利完成三殿下交给她的任务,她今天晚上就一定会老老实实,在房间里面清扫到天亮。”纪芙茵笑得意味深长。 赵姑姑在太子府里头是出了名的严苛,先前在她的手下,因为偷懒犯错,被赶出去的丫鬟已经不下五个了,像这种事情,倩儿在一进到太子府之后,就应该有所耳闻了。 好不容易才跟着她混进了王府,如果只是因为打扫不力就被一个姑姑给赶了出去,那她可就全部都前功尽弃了,所以,就算是为了长久的打算,她现在也得乖乖地听赵姑姑的安排。 “小姐实在是太便宜她了,怎么不干脆找个理由,把她给发落了算了?”青梅忿忿地嘀咕道,这好容易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怎么又凭空蹦出来一个三皇子,还非要往太子府里头塞什么眼线,真是可恶到了极点! 纪芙茵梳着长长的头发,看着镜子当中神态柔和的自己,嘴角轻轻弯起了一个弧度,“好戏总要等到最后才能上场,现在这么轻易打发了她,又怎么能让她背后的人长长记性呢?” 一听她这么说,青梅的心里头就一阵激动,她相信自家小姐的手段,以往是皇后的孙氏都比自家小姐给整的没了性命,更何况现在区区一个女探子! 与此同时,荣华宫内。 在荣华宫的四壁,间隔三米,就镶嵌着一颗约莫龙眼大小的珠子,珠子镶嵌在墙壁上, 散发出莹亮而柔和的光芒,将整座荣华宫的主殿映照的犹如白昼。 “母妃,现在父皇他对你,可就像是眼珠子一般的珍视了。”赵广征斜斜地靠坐在椅子上,脚也搭在上面,一副玩世不恭的痞气模样。 容贵妃的视线漫不经心,又带了一丝冷漠地扫过墙壁上的那些珠子,唇角挑起的一丝美艳微笑当中,竟带了一抹薄薄的讥讽。 “如果不是大业现在有求于通玄,如果我不是有你这样一个能征善战,继承了我们通玄国骠勇血脉的儿子,你父皇他,又怎么会想得起来我是谁?这些上好的夜明珠,送来的名义,是爱,可谁又不清楚,这爱,不过就是裹在利用外面的那层薄壳子罢了。” “爱也好,利用也好,总之母妃你不必再过着处处隐忍的日子了。”赵广征眼眸当中冷光一闪,“只是因为我的身上有外族的血统,咱们母子这些年在宫中过的看似风光,实则人情冷暖统统都尝了个遍。” “什么爱不爱,大业人这种酸溜溜的腐朽词语,我们通玄人半分都不需要!”赵广征厉声道,情绪一时激昂没能忍住,重重地一拳砸在了上好的梨花木小几上,在他拳头砸下去的瞬间,那梨花木小几就碎成几块。 容贵妃赞许地点点头,“很好,我儿,真是不枉我和你外公舅舅们对你这么多年的教导,你本该是通玄国高贵的皇族公子,却要在大业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冷落,大业亏欠了我们的,现在该由你一并夺回来了!” 那一丝戾气从赵广征的脸上渐渐散去,那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重又爬回了他的脸上,“这还要多谢母亲你,如果不是母亲你以让我避开皇子争斗,去到塞外磨练的借口将我送到与通玄搭界的地方,我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得到外公和舅舅们的教导。” 容贵妃缓缓点头,神色又微微一变,一双透亮美艳的眼眸当中,笼罩上了一层名为思念的雾气,“你这次回来的时候,你的外公外婆他们……身体可好?” 赵广征一怔,脸有些别扭地移开了,像是在刻意回避着容贵妃的视线,“外公他一切都好,外婆……” “怎么了?!”容贵妃眼睛瞬间睁大了,“说!” “外婆她前些年生了一场大病,对母妃您又思念不已……导致病症渐渐加重,就在我回来之前的两个月……外婆她……撒手人寰了。” 容贵妃倒吸一口冷气,浑身颤抖了起来,两排贝齿死死地紧扣在了一起,脸上怒击而笑的神情看起来分外狰狞,两行眼泪从她的眼眸当中冲出的一瞬,一阵凄厉的笑声也几乎掀破了这荣华宫的房顶—— 第327章 给你下个套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来通知我?母后……我竟然没有回去看到母后最后一眼!”容贵妃眼中含着泪,却死死地撑住不让它们滚落,“为什么!?” 赵广征惊愕道:“在外婆最后病重的时候,通玄有发了消息,请母妃您回去看上最后一眼的啊!” 外邦嫁来大业的女子,又是贵为公主的容贵妃,在通玄国皇后去世之前,是有权利回去通玄陪伴母亲最后一程,并留在通玄直到丧事处理完毕的,可是现在,她竟然说没有人来通知她?! “你说什么?!”容贵妃的面容狠狠一震,“没有人来,自始至终,都根本没有人来!如果有人来的话,我一直都待在这荣华宫当中,消息怎么会传不到我的耳中!是谁来送的信,是谁?!” 赵广征很肯定道:“当真有人,中间为了不出纰漏,还是大舅舅安排他的亲信来大业通知母妃您的,只是……在回程的时候,他们遇到了狼群袭击,一个也没有存活下来。可是,大舅舅派去的人,看到他们带回了大业的东西,所以就以为……” “以为消息已经送到了我这里,是吗?”容贵妃咬牙切齿,狰狞地低声笑了起来,“好,好你一个大业帝君……你以为瞒着我,我就真的没有办法知道了吗!?” “母妃,我不懂,父皇他为什么要把祖母去世的消息瞒着你?这对大业来说,起不到任何好处。”赵广征满脸不解。 容贵妃深深叹息一口,目光冷凝成了两道冰束,“这么多年,我对大业,对这皇宫,从来都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渴盼着,什么时候可以重新回到我通玄国土……这一点,那个男人他心知肚明!” 赵广征也心知肚明,容贵妃说的那个男人,无疑是大业的帝君。 “你外公,外婆都已经老了,如果他们都相继去世了的话,我再想要回去家乡的愿望,就不会如此强烈了。要是我已经没那么想要回去了,他又能以什么理由什么条件,来说服我请求通玄出兵,帮大业击退昭明呢?” 说着这些,容贵妃的脸色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很是疲累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脸上露出一丝清冷的笑,“他算计了我一辈子,总想要利用我来达到利用整个通玄的目的……呵……现在,也该由我们母子来好好算计一下他了!” 缓缓地深呼吸一口,容贵妃的面容已经恢复了冷静,“其他的皇子那里,你都做好安排了没有?” “母妃放心,我已经全部都安插上自己的人了,只是……”赵广征扯了扯唇角,“我现在有些后悔把倩儿送去太子府了。” “怎么?” “那太子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有什么心机的样子,把倩儿送进太子府的过程也很是简单,反倒是六皇弟,在给他的身边安插眼线的时候,可真的很是费了我一番功夫,现在想想,我手里的这张王牌实在是不该这么浪费,就该送去六皇弟的身边。” 容贵妃轻笑一声,“这有什么可后悔的,等过阵子,你不是要设宴款待你的诸位皇兄弟么,到时候早早地让倩儿想个法子离开太子府,再让她易容,塞到你六皇弟的身边不就成了?” “母妃说的是。”赵广征起身,对着容贵妃作了个揖,“时候不早了,母妃你也尽早歇息着吧,儿子告退了。” 一夜过后,太子府。 赵姑姑带着人,把太子府北处的几座院一丝不留地查看了个遍,倩儿也默默地跟着,精神到也还算好,先前跟着赵广征在塞外执行任务的时候,她连续三天三夜不睡觉都能撑得住,更别提只有这一天了。 “嗯。”赵姑姑一处处检查完毕后,点点头,“看不出来,你一个小丫头打扫起来还挺卖力。” “都是多亏了姑姑教导。”倩儿做出一副羞怯的模样来,心里却冷笑一声,耽误了我这么长的时间,今天晚上总该让我好好调查一番了…… 只可惜,还没等她将太子府的整体布置在脑袋里面过一遍,就又听到赵姑姑开口说道:“既然你做的这么好,在太子府的后院里头,也有座小院子,那原本是当成了杂物房的,但是咱们太子妃觉得那景致还不错,这几天正准备把那儿收拾干净呢。” 倩儿心一沉,果真,赵姑姑的话接下来又是:“既然你做的这么好,那今天做完了你原本该做的事儿之后,就去把那里清扫出来吧,堆放的都是些小件,你一个女孩子家也是搬得动的。” 说完,赵姑姑又笑眯眯地看向倩儿,“倩丫头啊,姑姑让你做这么多事情,可全都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在心里埋怨姑姑,啊?你看,姑姑可是喜欢你,才会让你做比别人多的事情的。” “你做的越多越好越伶俐,升三等丫鬟的速度也就越快,到时候你再使把劲,就能去院子里头当二等丫鬟了,姑姑看你这么乖巧伶俐,再熬上个一年半载的,做一等丫鬟都不成问题!” 倩儿脸上憨厚地笑着,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开了,就算不用熬到一等丫鬟,只要可以允许她进去到主子的院子,到时候自己能够探听到的不是更多……? “多谢姑姑,倩儿一定会一辈子都记得姑姑的大恩大德的。” “谢我倒是不必了,后院里头又堆了不少落叶,你先去把后院给清扫干净吧。”支走了倩儿,看她真的走远了,赵姑姑才抚了抚头上的发髻,理了理衣裳,向着仁安院走了过去。 进到仁安院的时候,纪芙茵正在闲闲的绣着手里的香囊,见到她来了,便顺手放下了手里的针线。 “赵姑姑,吩咐你做的事情,都做的怎么样了?” “回禀太子妃,奴婢都按照太子妃您的吩咐,一个字都不漏的跟那小丫头说了。”赵姑姑笑道,“能够被太子妃看重,也是那小丫头的福气。” “那丫头看起来伶俐,但是却也没做过什么伺候人的事情,还得从低处让姑姑好好教起。”纪芙茵笑着,缓缓瞥了一眼青梅,青梅心领神会,立即掏出了一锭银子,给了赵姑姑。 “拿去,这是太子妃赏给你的,姑姑可也得牢牢记住,跟那新来的丫鬟,该说的话,该吩咐的事情,一个字,一件事也都不能漏了,至于那不该说的,不该做的,姑姑要是一时疏忽了……可明白下场会是什么样子的吧?” “明白明白,太子妃只管放心,奴婢绝对一心一意向着太子妃,绝对不敢有半点忤逆!”赵姑姑拿了赏银,脸上笑得满脸皱褶。 打发赵姑姑回去了,青梅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你说那个倩儿,要是知道她在埋头苦干的时候,小姐早就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还让她一点办法都没有,您说她会不会急的上窜下跳?” “上窜下跳有什么,就算她狗急跳墙了,咱们也是一样不怕。”纪芙茵笑道,她已经要求顾含谦这几天在府里不着痕迹地,多加了不少暗卫的人手,就算倩儿她过几天真的想要来个狗急跳墙,他们也能顺势把她给抓了。 “不过奴婢可要说,小姐这次可真是够……”落玉忍着笑意,“连着几天不让她睡,就算她是神仙估计也都受不了。” 纪芙茵笑了笑,一脸的坦然神色,“难道就只允许他们下套给别人,就不允许别人下套回敬一下他们了么?” 反正这阵子也是闲来无事,这小小一个倩儿,她就当作是消遣了。 一连几天过去了,到了第五天的时候,原本精气神看起来都还不错的倩儿,两只杏眼下面已经挂了两摊乌青的颜色,整个人看起来风一吹就恨不得倒了似的。 就算她体力再如何过人,也挨不住这天天不能睡觉,没日没夜的劳作,这种深深的困倦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的反应力和判断力,很多时候她都险些要走着走着就一头睡了过去。 今天晚上,如果赵姑姑还要让她去做什么的话,她说不定可真的就撑不住了,倩儿打了个呵欠,两眼通红。 “倩丫头,原来你在这里,让我好找。” 正想着,赵姑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不得已,倩儿只能笑着迎上前去,“赵姑姑,什么事?” “恭喜你啦倩丫头,我去把你这几天的表现,去告诉了太子妃,太子妃觉得你很是不错,干脆就直接提拔了二等丫鬟,从今儿晚上开始,你就去到主子房里伺候着把!”赵姑姑笑得满脸开花。 倩儿兴奋不已,“多谢赵姑姑,我一定会好好伺候太子妃的,绝不辜负了太子妃!” “太子妃?”赵姑姑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倩丫头,你怕是搞错了,是提拔你当了二等丫鬟,但你要去伺候的可不是咱们太子妃,你要去的是咱们琼姨娘的院子。” 第328章 太子府有刺客 “琼……姨娘?”倩儿愣住了,她进到府里这么多天了,可还真没见到过一个什么琼姨娘,“赵姑姑,这琼姨娘是……?” “琼姨娘你不知道,静娴郡主总该知道吧?就是先前在进来太子府之前不久,被皇后娘娘收做义女了的那个静娴公主。”赵姑姑道,“虽然在咱们府里看起来没什么名头,可要是把她伺候好了,好处也少不了你的。” 是公主……?倩儿先前一直跟着赵广征在塞外,这大业里头的什么郡主公主,她是一个也不识得,只是现在听赵姑姑这么说,她心思又有些活络了。 既然是公主的话,说不定靠近她,也能打探出什么来……至于太子妃同太子那边,就算慢慢来也不迟,想到这,倩儿万分感激地对着赵姑姑作了个揖,“多谢姑姑提拔了,不知倩儿过后之后,是要做什么的?” “这个嘛,说起来你也是个有福气的,前不久琼姨娘身边的一个二等丫鬟犯了错,刚打发出去不久,琼玉院还缺一个伺候着的,就让你去顶了她的差事了。这要做的么,倒也是不难的,还是做那丫鬟从前的事情。” “刚才我可都说了吧,咱们府里那琼姨娘来头不小,进到咱们太子府虽然是来做妾的,但是嫁妆也带了不少,先前给打发出去的那个丫鬟,平日里要做的,就是专门负责看守整理琼姨娘的那些嫁妆,很是得琼姨娘器重。” “那我就知道了,这么好的事情,也是多亏了赵姑姑您了,要是没有您这阵子的指点,我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 倩儿谢过了赵姑姑,心满意足地去到了琼玉院,在拜见新主子的时候,却隐约察觉到对方的神色很是淡淡的,似乎还透着那么一股子不情愿,但是却又不能拒绝的憋屈。 孙妙琼对这丫鬟自然是没什么好感的,这可是那纪芙茵塞过来给她的人!要不是她打听到,这丫鬟先前跟纪芙茵没什么关系,带回来之后又从来都没有联络过她,这才勉强放了心。 其实就算不放心又能怎么样,就算这是她明摆着要送来看守着她的又能怎么样,她现在可是不得不对纪芙茵那个贱人低头,这丫鬟就算她心里一千个一百个厌恶,也还是得忍气吞声地收下来! “你来这儿,要做的事情,赵姑姑可都已经交给你了吧、?”孙妙琼忍着头疼,“这是咱们院子小库房的钥匙,里头的东西可都是样样价值连城的,但凡少了一件,仔细我剥了你的皮!” 接过翠环手里的钥匙,倩儿做出一副战战兢兢地神情来,“奴婢清楚,奴婢明白,还请琼姨娘放心!” 孙妙琼有些厌恶地轻哼一声,“下去吧,里头的东西已经好些时候都没有人整理过了,你去把里面收拾收拾吧。” 琼儿应了,拿着钥匙便退了下去。 这些活儿同她之前几天晚上做的事情比起来,根本就不算什么,在收拾完之后,她还靠在一箱子珠宝旁打了个盹,也好养足精神,今天晚上就开始行动。 入夜,眼看着就要到万籁俱寂的时刻,仁安院内,一面硕大的铜镜之前,顾含谦正手握了一把玉梳,爱惜地梳着纪芙茵那一头长长的乌发。她的头发是打散了披散下来的,可是身上的衣服却还是穿的整整齐齐。 在他们的身后,偌大宽敞的房间之中,有二十名黑衣人整整齐齐地提剑站了,一双双鹰隼般锐利的眸子,发出一道道满是杀气的冷光。 “你这次倒是会玩。”梳子缓缓梳到了底部,顾含谦凝视着她的长发,眼中纠缠着一团痴迷的薄雾,微微挑起的唇角带了一丝宠溺。 纪芙茵侧过身,“怎么,把你的暗卫借给我用,可是一早就说好了的,难不成现在你又心疼了舍不得了?” “这话说的,可真是无赖呢。”顾含谦挑眉,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鬓间的长发,“除了你,我有什么是舍不得的?再说了,就只是二十人,难道还借不起了么。” 纪芙茵笑了笑,“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走吧。不过我借了你的人,可也不是白借的,今儿晚上,我可不就安排了一场好戏给你看么。” 顾含谦微微吸了一口冷气,“把自己的府邸弄的乱七八糟,也叫好戏?” 见她又是一低眉,他连忙改口,“是好戏,是好戏,不管是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可以了。” 纪芙茵拢了拢自己的长发,站起身,“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开始吧。先前我吩咐过的,今天你们也都记住了吧,能逼她动武最好,不能的话,也别伤了她。记住了吗?” 影卫们齐刷刷点头,为首的男人低声道:“回禀太子妃,属下们绝不会出错!” “很好。”纪芙茵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她话音一落,那二十名黑衣人立即冲出房门,眨眼之间就消失在了黑暗当中。纪芙茵抚了抚裙摆,同顾含谦微微一笑,“走吧,等咱们慢悠悠地一路夜色赏过去,等到了也就差不多了。” 二十名黑衣人,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将琼玉院给团团围了起来,在为首的男人做出一个手势之后,二十人齐刷刷跳了进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因为还在受罚期间,孙妙琼身边其他伺候着的人,暂时都搬出去了琼玉院,在倩儿搬来这之前,琼玉院里头就只有翠环一个贴身丫鬟陪着孙妙琼,所以当孙妙琼听到有人踢门,在惊醒过后,脖子上面就有一把明晃晃的剑架在了上头。 “快来人啊——”孙妙琼一句求救的话没喊完,就感觉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加重了几分力度,她立即识相的闭上了嘴,不敢再大声嚷嚷,“你,你们是谁,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向翠环的方向看过去,希望她刚刚可以跑出房间去,去到王府里面喊叫,这样就可以把人给喊来了,可是当她看到脖子上也架了一柄明晃晃长剑的翠环时,心里所有的希冀立即全都破灭了。 “识相的话就闭上你们的嘴。”把剑抵在孙妙琼脖子上的男人,阴森森地开了口,“只要你们别轻举妄动,我就可以保证,你们的性命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孙妙琼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她粗略地扫了一下房间,这一次进来的大概是有六七个人个,除了那剑威胁她们的两个,其他人的手里也都提着兵器,却一动也不动地伫立在原地,活像是一尊尊的雕像。 “你们到底……想要什么?”孙妙琼哑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狼狈,但是得到的就只是一声杀气十足的不想死就闭嘴。 一下子进来了六七个刺客,可是他们不翻找东西,也不跟他们提出条件,既没有把她们绑走做人质,也没有想要杀了她们的意思,就只是威胁着她们不准发出一丝声响,孙妙琼在惊恐之余都有些懵了,这些人进来,到底是为了做什么的?! 另一方面,其余的十几个黑衣人,已经将另一间房间团团围住了,这里是堆放孙妙琼嫁妆的地方,也是倩儿暂时栖身的地方。 她原本打算等一会儿就潜出去,没想到……透过窗缝,她看着窗外的那十几个黑衣人,冷汗就流了下来,凭借直觉,她可以感觉得到,窗外的这十几个人,每一个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对单她都不一定能够占得了上风,更别提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个。 可是,这么多个高手,怎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倩儿回过头,看了看那满房间的金银珠宝,心中暗暗叫苦不迭,莫不是这琼姨娘的嫁妆太过惹眼,惹来了什么江湖上图财的好汉了吧!? 就在她正琢磨的时候,房门无声无息地开了,一人冲进来,手中提着的雪亮长剑,对着她的脖子就是一晃——在本能之间,倩儿险些撕破伪装要同他对打了,可就在这时,先前赵广征吩咐她的任务又在脑海里面冒了出来。 真要是打起来的话,自己一定得不了好,就算是运气好脱了身逃走了,到时候自己身上也必定会有打斗留下的伤口,那伤口可就没法解释了……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倩儿决定要赌一把,这些人会来存放了值钱东西的小库房,那就一定是图财来的,这种人除非必要,不会杀人灭口——于是,倩儿假装脚下一个踉跄,直挺挺地口吐白沫晕倒在了地上,看似无意,实则巧妙地避开了那一剑。 看见她装晕,几名黑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轻手轻脚地打开箱子,从里面窸窸窣窣地拿出了一些东西,最后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倩儿,闪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外面几声猫叫,留在孙妙琼房间之内的黑衣人也收了剑,想来时一样,飞快地闪身离开,又几乎是在瞬间,将自己的身影隐没在了夜色当中…… 第329章 谁说有刺客 这一来一去,都是在眨眼之间完成的,孙妙琼摸了摸自己满头的冷汗,那剑刃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还清清楚楚…… 她踉跄着跌下床,同翠环一起冲了出去,撕开喉咙一样的尖叫大喊着:“救命呀——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来人啊——!” 在这寂静的深夜当中,孙妙琼的尖叫声实在称得上是响彻云霄,正在小池塘旁边借着月光赏鱼的纪芙茵侧耳听了听,撒干净了手里的一把鱼食,拍拍手,“来,我们走吧。” 孙妙琼那一嗓子,立刻将在附近不远处巡逻的一队侍卫给喊了过去,纪芙茵同顾含谦赶到的时候,那些人已经将琼玉院给里里外外地检查过一遍了。 “怎么了,这半夜怎么闹哄哄的,出什么事了?”纪芙茵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又是你捣的鬼!?”孙妙琼在瞬间回想起了,那天在大殿之上,琴儿说过的那个神出鬼没的男人,下意识地同纪芙茵低呼出这一句,在对上顾含谦那森冷责备的目光之后,孙妙琼又一个激灵,闭了嘴。 纪芙茵笑笑,道:“琼姨娘这是怎么了,今天晚上我同太子殿下两个人睡不着,就去到了荷池旁赏月喂鱼,刚刚听到琼姨娘这里有人尖叫,这才想要过来瞧一瞧的,这么晚了琼姨娘不睡觉,还赤脚跑了出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有刺客,有刺客进到了太子府!”一回想起刚才的事情,孙妙琼就觉得冷汗浸满了全身,“是一群黑衣人,他们足足有六七个人,他们还用剑抵在我的脖子上!” “竟然有这种事!?”纪芙茵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惊愕地低呼一声,紧张道,“琼姨娘可有受伤?” “这倒是没有……”孙妙琼心有余悸道,“他们用刀抵在我和翠环的脖子上,他们,他们……太可怕,太子殿下,您一定要把那些胆大妄为的刺客给抓起来凌迟处死!” 纪芙茵从大开的房门看见去,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琼姨娘,你刚才说咱们府里有刺客进来了,可是你这院子里头看起来,可实在不像是来过刺客的样子啊。” 房间里头的摆设,样样都是极其整齐的,院子里头连一棵草倒了的情况都不曾见,这要是说有刺客进来了,还真是让人没办法相信。 “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孙妙琼的脸色瞬间变的难看到了极点。 “琼姨娘不要这么激动,我什么时候怀疑你是在骗人了,只是这刺客进到府邸里面,为的不过就是两种,要么为财,要么为命,可是现在我们所有人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为命这一点可以排除了,剩下的么……” 顾含谦眉心微微一沉,吩咐道:“去查看库房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再回去仁安院瞧瞧。” 晴枫应了声,立即带着人离开了,过了不多会儿就又回来了,“回禀主子,库房里头什么都没有少,仁安院里头值夜的人,属下也问过了,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不光如此,今天晚上所有值夜的人,属下也都已经问过了,谁都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 顾含谦点点头,“下去吧。” 纪芙茵咦了一身,疑惑地看向孙妙琼,“这么说来,可真是有些奇怪了,琼姨娘,进到太子府里面的刺客,为的竟然不是太子府的钱财,也不是为了太子殿下而来,反倒是一股脑地涌进了你的房间……” “琼姨娘,该不会是这阵子你睡不好,心绪不宁,一时之间分不清噩梦和现实了吧?”纪芙茵关切道,“用不用赶明儿就让太子殿下从宫里请个御医回来给你瞧瞧?” “我没有心绪不宁!翠环也看见了的,的确是有黑衣人冲进了我们的房间!”孙妙琼只觉得一股子火气窜了上来,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为先前受了惊,还是被纪芙茵给惹恼了。 “她是你的丫鬟,自然是琼姨娘你说什么,她都要跟着答应了。”纪芙茵的神情忽然微妙一变,“说到丫鬟,琼姨娘,今儿不是新送来你这边一个小丫鬟么,她人怎么不见了?这么大的动静,怎么都不见她出来?” 孙妙琼一个激灵,“对,还有倩儿,她一定是撞见了刺客被杀了,一定是!” 现在孙妙琼无比希望等一下府里有人可以找到倩儿血肉模糊的尸体,这样一来,就算不用自己费尽唇舌,也不会有人怀疑她了——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院子角落的小库房,房门吱呀一声,倩儿怯生生地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么大的动静,你怎么现在才出来?”纪芙茵脸色一沉,“为人奴婢者,必须要时时刻刻照顾着主子,你就是这么伺候琼姨娘的?” “奴婢,奴婢……”倩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有,有刺客进来了琼玉院,还对着奴婢一剑刺了下来,奴婢当时害怕,就,就,就晕了过去……奴婢怕他们杀了自己,就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假装晕倒,刚才听到了外头的人声,这才……” “你们都听清楚了!?”孙妙琼激动道,“看,这丫鬟也说有刺客进来了,真的有刺客!” “不图财,不为命,那刺客来是做什么的?”纪芙茵狐疑地看向了倩儿,“难道你们主仆是同时发了梦魇?” 倩儿闻言,连忙在地上跪了下来,“回禀太子妃,那些刺客是为了钱财来的!奴婢晕过去之后,很快就醒了过来,不敢动,就偷偷躺在地上,眯着眼睛看他们在做什么,奴婢就看到了——” “奴婢就看到了,他们在背对着奴婢,不停地从箱子里面抓出琼姨娘的嫁妆来,那十几个人少说也偷走了足足大半箱子的金银珠宝,奴婢听的千真万确,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隐瞒!” “哦?”顾含谦眉心一紧,“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做出如此不知死活的事情来。你们去房间里头清点一下,看看琼姨娘这里少了什么东西,赶明儿一早,都从咱们府里的库房里头,拿些等价值的东西过来,一样都不能少了!” 孙妙琼微微一怔,刚才还因为惊吓而略有些苍白的脸上竟然在瞬间就恢复了一些血色, 声音也变得有些娇滴滴起来了,“妾身谢过太子殿下。” “感激的话过后说也不迟,琼姨娘还是去看看库房里头少了什么吧,琼姨娘你自己的嫁妆,让谁清点都是不如自己心里清楚的。”纪芙茵微笑着,做了个请她去到琼玉院小库房的手势。 琼姨娘进去之后,就命令人一箱箱地打开了箱子,可这箱子一个又一个地看过去,一直看到最后一个,孙妙琼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咦了一声,脸色讶异地看向了倩儿,“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少。” “怎么会!?”倩儿脸色一白,她明明就看到他们背对着自己,手里的珠宝叮当作响,走的时候,每个人的怀里都像是沉甸甸的…… “所有的箱子都是满的,什么也没有丢,就算丢,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孙妙琼又仔细看了看箱子里面,这次更加肯定,“不,连很少一部分也没有丢,所有的箱子全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一刻,就连她自己都开始怀疑,她们琼玉院今天晚上是不是见鬼了,否则的话,这丫鬟怎么会言之凿凿地说看到了刺客,还说刺客大把大把地盗走了她这里的金银珠宝呢? “这可真是怪了。”就在孙妙琼迷惑不解的眼神当中,纪芙茵似笑非笑地开了口,“这琼玉院里头的每个人都说是见到了刺客,可是这刺客大张旗鼓地进到了太子府,就是为了在琼姨娘的房间里面站上那么一小会,不谋财不害命……” “这种刺客别说是见过,我真是听都没有听过。”纪芙茵笑了笑,“琼姨娘,你果然是搞混了梦魇和现实吧?” “我没有!”孙妙琼带了几分赌气似的大声道,纪芙茵的质疑,是要比任何一切都能令她感到羞辱的事情,她也发了狠,“翠环,去把账本拿来,今晚给我一一比对,看看咱们这院子里头,到底有没有少了什么!” 倩儿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起来,下意识地偷偷将视线看向纪芙茵,却正巧撞上了对方那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看似纯良温润,可是在那幽暗的深处,她总觉得就好像有一点森冷的寒光,正直直地探向了自己心底。 倩儿打了个激灵,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那眼神太过清澈透亮,让她感到恐惧,仿佛……就好像随时可以看穿她的一切心事一般。 清点的工作,由于人手众多,按照账本上的东西一一比对过去,结果除了没有丢,还是没有丢。就在孙妙琼正百口莫辩的时候,负责清点最为贵重的一箱子东西的翠环,忽然脸色一变,声音都有些跑了调,“不,不好了,小姐……不好了!” 第330章 谁偷了令牌 “大惊小怪,什么不好了?咱们这房间里头,到底是丢了什么?”孙妙琼的脸上有几分兴奋,听翠环这意思,这房间里果真遭到偷窃了,只要有东西了丢了,那就可以证明,今天晚上的确是有刺客进到过府中了! “不,不是的,小姐,咱们库房里头丢了的是,是祖上传下来的青龙令牌!”翠环慌张地声音都开始颤抖了,脸色煞白,“所有的东西都在,只有青龙令牌不见了!” “你说什么?!”孙妙琼脸上的兴奋也僵住了,大步上前,双手胡乱地在箱子里面翻找着,半晌,脸色一点点的白了下去,青龙令牌,真的是不见了,“是他们,一定是进来的那些黑衣人,他们进来一定就是为了拿走那块青龙令牌的!|” “琼姨娘,这话可不能乱说。”纪芙茵轻轻摇了摇头,“那青龙令牌的传说,这大业里头大街小巷,有几个人是不知道的?你再好好找一下,看是不是丢在什么地方了。” “不可能,这琼玉院里头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不是那些黑衣人拿走了,又会是谁!?” 孙妙琼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丢什么不好,偏偏就要丢这青龙令牌! 这青龙令牌,是大业的开国皇帝,命令孙家先祖去剿灭一支叛乱的族人——卢骆族,之后取回来的战利品之一,有了这青龙令牌,就可以号令卢骆族所有的族人。当年的卢骆族几乎要推翻了大业的皇权,最终还是被孙家以牺牲了两名儿子的代价,剿灭成功。 开国皇帝对卢骆族誓死不降的做法感到了愤怒,于是命令孙家的先祖,凡是不投向的卢骆族人,一律杀无赦,当时的孙家先祖得到命令,趁夜就来了血洗卢骆族,当时的卢骆族族长,在还剩最后一口气的时候,对夺走了青龙令牌的孙家先祖道出了他的诅咒—— 卢骆族族长说,等到几百年后,卢骆族的族人必定会想办法找回青龙令牌,重新召集所有骁勇善战的族人,来取大业帝君的人头,报复当年他的先祖对卢骆族人的所作所为,届时,大业将不再是大业,而是卢骆族的领土! 当时孙家先祖同卢骆族组长苦战整整三年的事情,成为了大业历史上打的最为困难的一场战役,跟这一场战役有关的所有细节,也都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如今大业已经没有了卢骆族,孙家也不是往日那个鼎盛的孙家,可传说的模样却自始至终从未改变过。 当年的青龙令牌,先祖皇帝将他作为纪念品,赠送给了帮自己打下这大业天下来的孙家先祖,令其好好保管,于是它也就在孙家一代代地传了下来。 顾含谦眉心紧了紧,看向孙妙琼的目光有了几分冷飕飕的寒意,“那青龙令牌真的丢了?这可不是能够随便说说的小事,你最好可以搞清楚。” 孙妙琼脸都绿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青龙令牌丢了不是小事,可是那青龙令牌的样子,实在是很不起眼,又被她藏在了一个用石头雕刻而成的,首饰盒的暗格里头,那首饰盒沉甸甸的,就算有人来偷,也只会拿走里面的首饰,而不会把它一起带走。 孙妙琼以为这么做,那令牌就会高枕无忧地在自己手中被保管,可是谁能想到,它现在竟然就被人给偷走了! “太子殿下,现在不是责怪琼姨娘保管不力的时候,还是先想法子,把那令牌找回来吧。”纪芙茵说道,“琼姨娘,这几天可有什么人进到过你的房间?” “除了那些奇奇怪怪的黑衣人,还能有什么人!”孙妙琼恨得牙根都痒了,“他们一定就是冲着青龙令牌来的!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帮妾身把令牌给找回来啊!” 顾含谦命令道:“晴枫,把今天所有值守的人,都给我叫到琼玉院来。” 晴枫应了声,立即走了出去,不多时,房间里头便进来两个人,先是按照规矩行了礼,之后便恭恭敬敬地问道:“太子殿下,召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今天是你们负责带人在太子府当中巡逻,有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人进出?”顾含谦问道,“大概有二十人左右。” “回禀太子殿下,属下没有发现。” 纪芙茵轻咳一声,掩住眼底的那一抹笑意,在一旁站稳了,看孙妙琼的那张脸红橙黄绿的变着。这次的事情,孙妙琼的确是无辜的,但是她不介意在警告三皇子的同时,顺手给她一个教训。 孙妙琼果真尖声叫了起来,“不可能!我们明明亲眼看见的,有二十人左右,你们怎么会没有发现!” “琼姨娘,属下的确带领着兄弟们,将太子府把守的密不透风,就算是姨娘你要执大家伙儿的功夫不够,打不过别人,这我们也就认了,可我们也都不是瞎子聋子,真要是有那么多人一起进到了太子府里头,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见听不见?” 那两名守卫也早早地就听说了,这琼姨娘在太子面前根本就不受宠,这大半夜巡逻的好好的,又要被她给喊过来质疑他们的能力,一时间不免有些不悦。 “你们对天发誓,你们今晚,当真没有看到那么多的黑衣人进出王府,否则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孙妙琼一边逼着那两名守卫发毒誓,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恶狠狠地瞥了纪芙茵一眼。 这件事太蹊跷,没准眼前这守卫,也是纪芙茵她安排好了的! 那两名守卫莫名其妙地看着孙妙琼,“琼姨娘,守卫太子府原本就是我们的责任,一下子有那么多刺客进来,我们怎么可能看到了说没看到呢?得,姨娘你要是不放心,那我们就发毒誓好了。” 纪芙茵险些笑出来,今天那二十名刺客,本来就是太子府里面的暗卫,从进到琼玉院,再到出去琼玉院,都是在太子府里面溜达,负责把守王府的侍卫又怎么可能看到呢。 顾含谦面无表情,冲那二人摆摆手,又对着晴枫施了个眼色,晴枫见状又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了两名侍卫模样的人。 在太子府里面巡逻的人,以及在太子府外面把守府邸的人,所有的人都被叫进来问了个遍,但是得到的答案仍然是一样的,没有人看到有什么可疑的黑衣人,就连整晚都在琼玉院附近的守卫,也都发毒誓说了自己并没有看到。 “可是,可是……”孙妙琼开始糊涂了,她是真的看到了,她也可以肯定那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感觉是异常清晰的,可是这么多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到,纪芙茵总不会买通整个太子府的人吧…… 难道自己真的见鬼了?可是鬼偷走青龙令牌是要干什么呢?! “这青龙令牌不见了……琼姨娘,大家姐妹一场,我劝你最好还是把青龙令牌的去向交代出来,让太子殿下把令牌找回来,到时候太子殿下也不会追究你的责任的。” “你说什么!?”孙妙琼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狗一样,“丢了东西的人是我,我怎么知道青龙令牌去了哪里!?太子妃你不要血口喷人,处处都针对我!” 纪芙茵像是很遗憾似的叹了口气,“琼姨娘,这件事可不是我在针对你,在场的所有人也都看到听到了,今天晚上,根本就没有那二十个黑衣人,所有的一切都证明,今晚太子府里面根本就没有进来过什么刺客,琼姨娘……” “那青龙令牌,到底是被你不小心弄丢了也好,还是被什么人给用什么法子,从你手上骗走了也好,这么大的事情,你都应该来找太子商量,而不是捏造出有刺客盗走了令牌。” “捏造!?”孙妙琼鼻子都快要气歪了,她没有捏造,她是真的不知道青龙令牌去了什么地方,可是…… 不管那青龙令牌到底是怎么没了的,她都不绝不能把这件事的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扯一点,令牌反正已经没了,要是自己真的被说成跟叛贼有关,把这令牌拿去做了不该做的事情,到时候身首异处恐怕都是轻的! 稳了稳心神,看来今晚进来刺客的事情,除了自己,其他人是都不会相信的了,现在就算是自己祖咒发誓也没用,必须要想个什么办法,至少,不能让他们把令牌丢了的责任一股脑压在她的头上! 眼神轻轻一晃,孙妙琼的脸上挤出一个苍白的神情,一双娇美双目当中,眼泪开始盈盈欲滴,“……这阵子总也是睡不好,看来真的是梦魇了,刚才妾身真的是害怕到了极点,才会做出有**份的事情来,还请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多多包容。” “琼姨娘身体原本就娇弱,我们当然是不会怪你的,可是这令牌没了,却是千真万确的事情,琼姨娘刚才自己都说,那刺客只是梦魇,那青龙令牌,究竟是去了哪里呢?”纪芙茵看着她,神色温和地问道。 第331章 卢骆族后人 强忍着扑上前把纪芙茵的脸撕成粉碎的冲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的孙妙琼,一堆修长蛾眉仅仅皱在了一处,“我这院子,已经许久没有什么陌生人进来了,平时可以进来的,也就是太子府里面的下人了。” “这房间,以前一直都有专门的丫鬟看着的,可是最近也没人看了,我想再慢也就是十天半月,一时间没人看着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所以就有些放松了对这里的看守,没想到,就只是这么短的时间,竟然就让人给钻了空子!” 孙妙琼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天我总是发梦魇的事情,常来琼玉院的下人也是知道的,保不齐就是谁利用了我这一点,偷走了青龙令牌,让我下意识地联想到梦魇里头的东西,到时候万一东窗事发了,还能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来!” “要不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是明眼人,刚才说不定就会一口认定了,就是妾身把令牌给弄没了,又编造了一个如此可笑的谎言,来为自己开脱呢!”说着,孙妙琼就揩了揩眼角的泪珠,嗔怪地扫了一眼自己的那两名丫鬟。 “我睡蒙了胡言乱语,你们两个也跟着胡言乱语什么?咱们没有做过的事情,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才不会惹人怀疑,你们两个这么一附和我,反倒是让人觉得可疑了!”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的翠环,哪会不明白她在说什么,顿时自责地屈膝跪了下来,满脸的委屈,“奴婢先前看小姐梦魇做的那么厉害,生怕跟小姐辩解会让小姐心里不痛快,就……奴婢也没想到,咱们院里竟然真的会丢了东西啊。” “说的是呢,琼姨娘你也别怪翠环了,倒是倩儿你,顺着翠环的话说不就成了,还非得要自己再添油加醋,不过这倒也是件好事。”纪芙茵看向顾含谦,“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都好端端的在这里,偏偏就丢了那令牌,看来拿走令牌的人,还真的是别有用心,说不定……” 顾含谦面色一沉,“说不定,就是卢骆族的后人,想要取回这青龙令牌,来同大业决一死战,又或者是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想要打着卢骆族报仇的名号,行那叛乱忤逆之事!” “不错。”纪芙茵有些担忧道,“所以不管那人是谁,必须得快些把那人给揪出来,否则的话,真要等他们利用青龙令牌做出些什么事情来的话,大业可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状况了。” “这些天,有什么人进出过你这琼玉院?”顾含谦看着孙妙琼,眼神当中已经有了审视的意味。 孙妙琼回忆道:“我这里就只剩下翠环一个丫头了,所以平时的饭食,都是厨房那边的人来送的,再就是平时送些别的东西来的人,其余的就没有了。” 不管东西到底是谁拿的,先把嫌疑推到太子府里面的下人头上,其余的人是死是活,跟她可就没有关系了,孙苗情笃定道:“也就是这几天的事情,前几天翠环帮忙整理清点的时候,青龙令牌还是在的。” 纪芙茵缓缓点头,“太子府里面,能够随意出府的人,就只有负责采买的姑姑小厮了, 但那些人,是不会来到琼玉院里头送东西的,也就是说,如果真的是咱们府里的下人拿的,现在那东西,**不离十还在那人的身上。” “虽说已经是深夜了,但是事关重大,现在就开始搜身吧。”纪芙茵吩咐道,“去把这些天来到过琼玉院的下人全都带过来,人带出来之后,他们的房间也要仔细搜查一遍,绝不能有任何遗漏!” 不多会儿,就有两名姑姑,并带着三名丫鬟,睡眼惺忪地被带了过来,看着这屋子里头的阵仗,瞬间吓得没了倦意。 “除了他们五个,她也要一并搜身。”纪芙茵像是很随意地看向了倩儿,“你也是跟青龙令牌有过单独接触的人,连同你一起搜,你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倩儿摇头,“谨遵太子妃指示。” 那令牌,从她来到这里面,就从来没见过长什么样子,保不齐就是别那些黑衣人给拿走了,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可是……在站去墙角的时候,倩儿还是忍不住悄悄看了一眼纪芙茵。 她总觉得有点不对,可也说不出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对……这太子妃忽然把人给找来搜身,玩的到底是哪一出? 很快,在前面的那五个人就已经全部搜身完毕了,回来的人也禀报说,并没有在他们的房间里头发现什么东西。这样一来,还没有搜身的人,就只剩下了倩儿一个。 两名姑姑围着倩儿,一一地检查着她的身上,半天下来,两个人都摇摇头,什么东西也没有发现。 “我让你们仔细搜,你们就是这么个仔细搜法儿的?”纪芙茵脸色微微一沉,面带几分不悦。 那两名姑姑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她们怎么搜的其他几个人,现在也是怎么搜的这倩儿,两个人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楚了,只能陪着笑,“还请太子妃明示,奴婢全部都已经搜过了,真的是什么也没有找到。” “她们几个穿的是软底的绣花鞋,藏不了什么东西也就罢了,可这丫头穿的可是硬底的靴子,你们就找也不找,是看不见,还是连我这个主子吩咐几句话都开始嫌弃麻烦了?” 听纪芙茵这么一说,那二人赶紧低了头看过去,在倩儿脚上蹬着的,果真是一双软皮的女式小靴子,说大不大,说小的话……藏些东西在里面还是不成问题的。 “倩丫头,靴子你就脱了吧。”那姑姑上前,强忍着打呵欠的冲动,“时候不早了,快些搜完你一个,也好伺候主子们回去歇息着。” 倩儿乖巧地应了声,侧着抬起脚就要把靴子脱下来,就在她的手触碰到靴子的一瞬,她的动作却忽然停顿了下来,背后一阵阴冷。 靴子里面,不知什么时候凭空多出了一个东西……凭感觉,那东西应该是类似于长方形的,**的,就像是……一块令牌! 倩儿的脑中轰隆一声,刚才纪芙茵提示的时候,简直就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的靴子里面有东西一样……难道这一切都是她早早的布置好的?!可是……她自问警觉性和灵敏性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东西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的靴子里面?! 她可以肯定,自己只是装晕,并没有真的被人给想办法弄晕,所以,怎么可能……难道说,在这府里,还有什么动作可以快到让她连察觉都察觉不到的顶级高手? 她一时间有些懵了,手指捏住自己的靴子,却迟迟不肯把它给脱下来。 “怎么了?要是不好脱,赵姑姑你们就去帮帮她。”纪芙茵使了个颜色,那两名姑姑见状,立即上前去,一人搀扶住倩儿,一人扯住靴子,用力一拽—— 只听当朗朗一声,一块布满了绿色锈斑,上面雕刻着一条形态怪异正在腾空的飞龙的牌子,就径直掉在了地上。 “青龙令牌——!”孙妙琼见到那东西,两眼顿时一阵光亮,扑上前从地上捡了起来,“倩儿,你竟然是来偷令牌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奴婢……奴婢不是的!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它怎么会跑到奴婢靴子里面去的!一定是那些黑衣人,一定是他们趁着奴婢晕过去的,把它放到我的靴子里面,想要来一个栽赃陷害——”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旁的一声轻笑给打断了,纪芙茵冷冷地斜睨着她,“你刚才不是说,你只是假装晕倒么?” “奴婢……奴婢是真的晕倒之后,又慢慢醒来的,奴婢真的不知道这令牌是什么,奴婢偷走这东西也没有用呀!” 孙妙琼对着那令牌左看右看,很是松了一口气,“这丫鬟,可是太子妃你从外面带回来的,她现在偷走了令牌,是不是——” “你是不是要说,这是太子妃指使的?”顾含谦略带一丝厌恶地打算了她的话,“你是不是还要说,这件事跟我这个做太子的也有干系?” “妾身,妾身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孙妙琼脸色一白,悻悻地住了口,再不敢多说一句什么了。 顾含谦又将视线挪回到像是呆住了的倩儿身上,“说,你到底是什么人,是卢骆族的后人,还是其他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奸细!” “史书上有记载,卢骆族的女子,为了避免邪灵的侵袭,都会用朱砂点在自己后脖颈上,以避免邪灵侵扰。”纪芙茵看着倩儿,眼底的笑意越发加深了起来,“要看她是不是卢骆族的后人,看看她的后脖颈不就知道了么。” 倩儿几乎石化了,连这块令牌都可以被轻松塞进她的靴子,在她不知情的时候将一颗朱砂点在她的后脖颈,岂不是更加易如反掌的事情? 如果现在别当成卢骆族人抓住的话,下场恐怕躲不过一个死…… 第332章 逃回旧主处 是逃,还是就在这里等死……?只用了一瞬间的时间考虑,倩儿就抿住了唇角,用力将靴子蹬了回去,脚尖一点,用力撞开挡在自己眼前的人,飞身就冲了出去——在冲出去的时候,她还夺过了一名守卫手中的剑,连伤三人—— 很快,太子府里面就传出了此起彼伏的“抓刺客——”声响,而此时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倩儿飞檐走壁的身影固然迅速,但是路过的那些必须早起的贩夫走卒,却还是一个个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到了那从太子府当中冲出来的刺客身影。 太子府里面的守卫紧跟着倩儿冲了出去,可等到天大亮的时候,还是两手空空的回来了,说把人给跟丢了。 “下去吧,这件事你们无需自责,一个卢骆族的余孽会扮演成一弱女子潜进王府,这也是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顾含谦摆摆手,同属下吩咐道,“预备马车。” 纪芙茵将最后一只簪子插在头上,用手搀扶了几下,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眼底的香粉是不是铺的够平够细致,足够遮掩昨晚一整夜没睡的黑眼圈。 就在她正专心致志地照镜子时,顾含谦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眼神粘腻地盯着她,忽然在她刚刚抹了胭脂香粉的脸上偷亲了一口,“就算不用打扮,你也是最好看的,抹了这么多东西,味道反而有些不好了。” “没个正形!”纪芙茵娇嗔道,脸上爬上了一抹微微的酡红,“什么味道不味道的,难道你还想要吃了我不成?” 顾含谦叹口气,煞有介事地看着她,“真的能吃到肚子里也是极好的,放你在外面,多少总还是要有分开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看不到你的时候多难熬。”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挺让人受用的,可纪芙茵仍是有些哭笑不得,最近他还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等下见了你三皇兄,可别这么口无遮拦的,否则的话,要是被嘲笑了,我可是不管你的。”纪芙茵指尖抵在他精致的下巴上,假装厌弃地把他给推远了。 顾含谦又笑着靠近过去,“你放心,我怎么会不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只是在你眼前一时忍不住罢了。” 站在门口等着的晴枫,看这两人总算是站远了一些,才清了清喉咙走进来,“主子,东西和马车都已经准备好了。” “那就出发吧,去的太晚,三皇兄怕是又要不在的。”顾含谦挽住纪芙茵的手臂,同她一起出门上了马车。 很快,马车在行驶过几条平坦的街道过后,就停在了一幢气派的宅院前头,这一幢府邸,就是三皇子赵广征的三皇子府。以往那么多年,他都没有在这府邸当中居住过,刚刚才回来住了这几天,里面处处都透着一股子清冷的气息,是长久都没有人住过的寒意。 虽然里面的感觉清冷了一些,不过从里面的景致布置来看,这三皇子府还是很不错的,下人将他们引到了前厅当中,赵广征已经一脸笑意地迎了上来,“四皇弟,太子妃,你们两个怎么这么一大清早就来了?” “想起来,三皇兄已经回来这么久了,我还没有正式来登门拜见一下,今天就带了些礼品来。”顾含谦笑道。 纪芙茵的视线扫过赵广征的手,好奇地咦了一声,“怎么三殿下你受伤了吗?你的衣袖上怎么有一滴血迹?” 赵广征眼底瞳孔微微一缩,伸手将袖口揽了揽,“应该是早上练剑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自己的手指蹭上的,我这么多年习武已经成为习惯了,回来之后一天不连上几个时辰的兵器,就觉得浑身发懒。” 吩咐下人来给他们上茶,赵广征的眼角余光极迅速地扫过纪芙茵的脸,这女人,看来自己还是小瞧她了。 就在他们刚来到不久之前,倩儿就带着一道伤口,从后门溜了回来,同他说,自己在太子府当眼线的事情,已经被人给揪了出来,在出了太子府又是经过了一番缠斗,这才拜托了他们,悄悄溜回到三皇子府中的。 倩儿是他最得力的助手,他相信她不会出什么纰漏才是,之所以会被戳穿,期间的详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还没来得及同倩儿问清楚,就听到前面有人来报,说是太子同太子妃到了。 于是,他就急匆匆地同倩儿安抚了两句,让她这段时间安心在王府养伤,之后就赶着出来接客了,没想到在搀扶倩儿的时候,袖口上不小心沾到了她的血。 三人说着那些场面上的客套话,没说几句,顾含谦就开始呵欠不断,赵广征见状,挑挑眉,揶揄道:“四皇弟,你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新娶了貌美如花的太子妃,夜夜笙歌,以至于白天呵欠连连么?” 顾含谦苦笑着摇摇头,“三皇兄你有所不知,昨儿晚上,我们整个太子府里头的人都是一夜没睡。” “哦?这是为什么?”赵广征好奇地问道,顺手拎过一旁的茶杯,开始边听边喝茶。 现在这三皇子府里的茶,恐怕要比从宫中送到太子手里的茶还要好,帝君对这个三儿子的笼络之心,明处虽然不好大张旗鼓的来,可是在暗处,却已经做到了十足。 顾含谦轻叹一声,“昨天晚上,太子府当中进了一名刺客,三皇兄你是绝对猜不到,那刺客她是冲着什么来的。” 赵广征搭在碗沿上的指尖轻轻一动,不动声色地等他继续说下去。 “孙家唯一的嫡女,也就是府里的琼姨娘,手中有着一块青龙令牌,这青龙令牌的传说,不知道三皇兄听说过没有?”见到对方摇头,顾含谦就将青龙令牌,以及曾经几乎被孙家先祖灭了全族的卢骆族。 “那刺客,就是冲着那青龙令牌来的,说来也真是后怕,那刺客不但是名女子,而且还是芙茵她前些日子从街上买回来的丫鬟,当时我听说三皇兄也在,三皇兄应该也记得那名女子吧?她正是卢骆族的后人!”顾含谦斩钉截铁道。 “不可能——”赵广征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茶碗的盖子发出微微一声清脆响动,他立即一个激灵,缓过神来,“我是说,那女子分明就是一名娇弱的少女,怎么会是什么刺客呢?而且——” “而且当时,太子妃也是看见了的,她可是在为她的父亲披麻戴孝,明明就是大业女子,怎么可能是什么卢骆族的后人?” “三殿下想的太简单,要是她从一开始就打了要进到太子府的主意,提前就想法子布置了这样一场戏演给我们看,又有什么难处的?”纪芙茵认真道,“只是说来惭愧,当时我还把这怀疑,给怀疑到了三殿下的头上,幸好三殿下度量大,没有怪罪我。” 赵广征笑着,露出一副关切的模样,“太子妃心思敏捷,我从来都只有佩服的份儿,怎么会怪罪呢,只是,你们真的已经肯定了她的身份?” 顾含谦点头道:“她绝对是卢骆族余孽,现在想方设法要把青龙令牌拿回去,一定是为了要召集残存又群龙无首的卢骆族人起义。”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赵广征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只是这卢骆族,我却是从来都没有听过的,打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去到了塞外,没想到大业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还能怎么办,事情牵扯到了卢骆族的余孽,这件事必须要禀告给父皇知道了,现在我们就已经找来了画师,画了不少那女子的画像,打算贴遍大街小巷,先把她给活捉了再说。”顾含谦道,“她只是一名女子,背后一定还有更大的势力。”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那女子给活捉,到时候不管利用什么样的手段,都一定要从她的口中得知,命令她这么做的人到底是谁。现在大业的境况,三皇兄你应该也是清楚的,单单一个昭明就足够父皇头疼了——”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有什么人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利用青龙令牌和卢骆族族人来捣鬼的话……大业可是岌岌可危,必须早做决断才行。”正说着,顾含谦命令人拿来了厚厚一叠画像,放到了赵广征的面前,“三皇兄请看。” “这不是就是那个……”赵广征拿起一张在手里掂量着,这女子的面容画的惟妙惟肖,只要是见过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来上面画的是倩儿。 “不错,三殿下也是见到过的,这画师画的可还不错吧?”纪芙茵微笑道,“要是找了这画像去找,相信只要那女子一露面,立刻就会有消息送到太子府的。” 赵广征顿时觉得自己的舌头有些干涩,抿了一口茶,喉咙还是有些火辣辣的,“不错,这画师画的当真不错。” 纪芙茵在心中轻笑一声,这画像当然不错,这可是她先前请了四妹妹纪灵茵去到太子府,在远处端详着倩儿给描摹下来的。 第333章 逼迫动手 有这画像在,倩儿只要一露面,恐怕很快就会被活捉了,都城高手云集,就算倩儿一个人如何能耐,双拳也是难敌四手的。 赵广征嘴上不说什么,盯着那画像,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开了,再把倩儿留在大业都城,恐怕是不行的了,这几天一定要找个机会,想办法把倩儿送去原来他在塞外驻扎的兵营。 正想着,只听顾含谦又道:“这女子身手异常了得,不瞒三皇兄,她的剑术,搞不好比我们几位皇兄弟都还要略胜一筹,如此危险的人,还是早点捉到的好,到时候这画像不只是要贴在大业都城当中,我已经找了上百名画师,命令他们连续画下去。” “到时候,这些画像,我会吩咐人在大业所有境内都贴满,任何一切进出城的马车都要经过细细盘查。”顾含谦道,“一旦调查出什么人跟那女子有什么关系,就统统格杀勿论!” 赵广征面露微微惊愕神色,“全都格杀勿论?这会不会有些……草莽了?看不出四皇弟竟然是个急性子,我还以为这么鲁莽的事情,只有我这种粗人才做得出来。” “不鲁莽,这件事一大清早我就已经传信到了宫里,至于如何处置,都是父皇下的命令,这件事,父皇也重视的很呢。”顾含谦道,“先前在街上的那几名小混混,来之前我就已经找到了他们,他们果真是被那女子给买通了,上演了一出戏。” “那他们现在……?”赵广征问道。 顾含谦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起刀落的姿势,“自然是一个不留。虽然拷问了半晌,他们也没说出什么跟那女子有太大关系的话,只是……父皇的命令,我们这些做儿臣的,怎么敢不听从呢?而且……” 说到这,顾含谦刻意将嗓音压低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密探打听得知,想要利用卢骆族人来推翻父皇的人,似乎……还是同父皇关系和密切的一个人。” 赵广征笑了起来,“四皇弟怎么也听信那些靠不住的传闻,不过小心些总是好的。你放心,这些画像放在我这里,我也会派出人手,替你去找这个神秘女子的。” “那就有劳三皇兄费心了,还得再提醒三皇兄一句,要是察觉到什么人同这女子有关,又问不出什么消息的,必定要立即格杀勿论,否则的话……”顾含谦轻轻咋了咋舌,压低声音道,“父皇的心思,可是向来多疑……” 拍了拍顾含谦的肩膀,赵广征道:“四皇弟只管放心,我虽然是个只习武长大的粗人,但是像这种被你一而再再而三提醒的大错误,还是不会犯的。时候不早了,我吩咐厨房去预备酒菜,中午咱们兄弟两个好好喝上一场!” 等到酒菜都预备齐了,两个人推杯换盏,赵广征更是一连痛饮了几杯,很快就满脸红光,醉醺醺地同顾含谦说起了他在塞外的那些有趣的生活,直到婢女端上来的酒统统都见了底,赵广征才醉醺醺地歪倒在了一旁,口里还在含糊不清地嚷嚷着要喝酒。 搀扶着同样也酩酊大醉的顾含谦出了门,上了马车,又将帘子放了下来,待到马车开始哒哒地跑了起来,纪芙茵轻笑一声,手掌将顾含谦抵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给一把推开,“装醉酒还装上瘾了不成?” “枕在你身上才上瘾。”顾含谦笑了起来,眯着的眼睛睁开来,清亮的眼神竟然连半分醉意都没有,伸了个拦腰,又懒洋洋地靠回去,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真香。” 本想着要推开他,可是看到他眼皮下的两团隐隐乌青,忍不住又有些心软了,纪芙茵抬起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眼睛下面的那两片阴云,“等会儿回到府里,你就好好睡一觉。” “那你得陪我才成,没有你我睡不着。”孩子气地贴紧她,顾含谦咕哝了一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半晌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纪芙茵再看过去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唇角还在微微上翘着。 纪芙茵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声,温柔地探出手去,轻轻地揽住了他…… 等到这二人的马车离开之后,原本像是醉倒在地的赵广征,身子晃了晃,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了起来,随手扯过一旁的画像,端详着上面的女子,神色复杂,半晌,将手里的画像揉成了一团,随手丢到了脚下。 回去密室,赵广征一进去,就看到了倩儿那双沉静无波的眸子,二人都沉默了一下,赵广征开口道:“你都听到了?” 就在他去招待顾含谦的时候,倩儿也躲在暗处,静静地探听着里面的内容,自然是把他们的对话全都听了个一字不落的。 “属下有愧于主子嘱托,没能把主子交代的事情办漂亮,还给主子引来了这么大的祸患……”倩儿微微咬牙,坚定道,“还请主子放心,属下这就离开主子住处,从此远走高飞,绝不连累到主子半分!” 远走高飞四个字就像是一道细微的闪电,击在赵广征的眼中,令他的眼眸在一瞬间划过一抹异样的亮色。 举国上下,全都布满了通缉的画像,远走高飞能走去哪里?每一道城门都布满了重重关卡,逃得了一次,逃得了第二次,第三次么? “你对我可真是忠心耿耿啊……”赵广征看着倩儿,一双深邃的眼眸当中,两颗漆黑的瞳孔一动也不动,就是两颗莹亮的黑琉璃,从中看不出半分他此刻正在心里想着什么。 倩儿一怔,随即跪在地上,“属下对三殿下忠心耿耿,其心可昭日月!属下这次也一定不会连累到三殿下半分的——” “很好,既然你这么忠心的话……”赵广征缓缓点头,忽然,他的眼眸当中迸发出了一道狠厉神色,“那你就为我去死吧!” 说着,他反手就抽出挂在一旁墙上的长剑,在眨眼之间,对准倩儿的胸口就直直地刺了下去,这一刺用尽了十二分的力气,脸上满满的尽是戾气,丝毫手软都不曾有。 “主、主子……?”长剑从胸口刺穿而过的一刹那,剧痛席卷了她的全身,倩儿诧异地抬起头,强忍着剧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主子您……” 鲜血从她的胸口流出,沿着剑锋雪亮冰冷的寒光,一滴滴的凝聚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浓艳的血泊,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广征居然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一剑对准自己的胸口刺了下来—— 用力地将长剑从她的胸口抽出,看着倩儿抽搐着倒在地上,对着那双死死不肯阖上,却已经失去了光泽的眼睛淡漠地看了一眼,赵广征将剑搁在她的身上,慢慢的将上面的血迹擦拭了个干净。 “你是我最得力的下属,若不是真走到走投无路的这一步,我也不会忍心这么对你。只不过,既然你选择了投靠过来,做我的死士,就该有着随时为我而死的觉悟。念在你为我立下了那么多汗马功劳,我留你一条全尸,也算是疼惜你了。” 冰冷而淡漠地说完这些话,赵广征将剑挂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转身,推开了另外一个,更加不为人知的密室。 在他的密室当中,还隐藏着另外一个密室,这里堆满了书籍,全都是他从塞外,藏在金银珠宝里头带回来的。大业朝廷上下,几乎没有人看得起这位三皇子,因为所有人都认为,这三皇子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 可实际上,他不但认的字,他的谋略,他的才能,甚至还可以算得上是众人当中的佼佼者。他自己其实是并不爱学习这些的,但是容贵妃却执意在暗处安排了人,悉心教导他,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他可以学会如何控制自己暴躁的心。 时常在战场上过着杀戮生活的人,如果没有个法子能让自己静心下来,不能好好研究一下谋略,那就算领兵作战的能力再怎么高超,到最后也还是个要为别人出生入死的莽夫。 容贵妃从一开始就动了要让自己儿子夺得帝位的念头,想要当上帝君,怎么可以胸无点墨? 在密室当中,赵广征扑开上好的宣纸,一下下的将墨汁研磨好,提笔,蘸了饱满的一笔浓墨,在纸上写下了一笔…… 练字,可以让人的心境变得平静,赵广征面无表情地在纸上写下几行字,忽然,毛笔的末端叉裂开来,好好的一笔,力道却忽然控制不住了似的,赵广征眼眸当中寒光一闪,手指关节发出一阵咯咯作响,那上好的狼毫在他的手下断成了几截—— 从小到大,还没有人可以将他逼到这个地步!这一次,自己居然被一个女人给轻松耍弄了不说,还被逼到不得已,只能亲手除掉了自己最得力的下属! 回想起那天在胭脂铺的那条街上,她同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再回想起来,简直让他恨得牙齿发痒! 第334章 又被摆了一道 那时候,她恐怕已经清楚了,倩儿就是自己安排的人,却还是假装上了当把人带回了府,就等着在这时候给自己来这么一下子! 这女人……赵广征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要不是肯定了倩儿就是他安排的人,这对夫妇也不会今天一早跑来,一唱一和的跟自己说了那些,还留下了倩儿的话,为的就是警告他—— 一旦倩儿被抓住,他这个三皇子可也就涉险通敌对付帝君了,到时候,就算是现在的大业再怎么需要通玄的帮助,帝君也绝不会轻饶了他这个存了造反心思的三皇子! 而且倩儿的画像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藏不是长久之计,他要么把人送走,要么把人……彻底除掉。显然,为了保住自己和母妃,赵广征他就算是明知道对方就是希望他这么做,也不得不忍痛斩掉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将桌上写坏了的字胡乱揉成一团丢掉,赵广征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脸色,看到那浓重的阴霾从自己的脸上退去,这才走出来,对着地上的倩儿端详一阵子,一剑割下了她的人头。 将那人头装进盒子里,赵广征进了宫,打算赶在顾含谦他们在帝君面前参上一本,让帝君开始对自己有所怀疑之前,先捏造一个借口,就说是自己偶遇了画像上的女刺客,同其打斗一番,终于夺了她的性命。 一个时辰过后,赵广征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突地离开了皇宫。 就在一个时辰之前,他到达宫中,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之后,帝君的脸上竟然露出了极其不可思议的惊愕神情。等那时候,赵广征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掉进别人的套子里面了—— 顾含谦他们根本就没有把这件事禀告给帝君,帝君也没有下什么所谓的指示,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因为心神受到了动摇,就迫不及待地把他最重视的左膀右臂给亲手除去了! “该死的女人……”赵广征咬紧了牙,额角的青筋几乎要暴跳出来,他似乎可以想象到,那个女人现在嘲讽的眼神和微微上翘的嘴角—— 他,身经百战,得到通玄国帝君亲自教导的他,竟然被一个女人给连着摆了两道—— 现在没有人在帝君的面前提起那已经灭族多年的卢骆族,倩儿从面容上来看又是一名弱女子,自己一见到帝君,就先把自己如何剿灭卢骆族余孽的事情唾沫横飞地说了出来,帝君现在的心里,恐怕已经对他有些不当的怀疑了! 帝君生性多疑,这他也是知道的,现在自己提了个女子的人头入宫,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先把那尸体说成了卢骆族余孽,在帝君的耳中听来,想必有可能会被当成是他争功心切,就想出了这么一个蹩脚的借口来—— 刚才帝君那明显带着一丝不悦的,恹恹的神情,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要不是现在大业对通玄还有所求,不敢得罪了他,现在自己想必早就已经被骂个狗血淋头了! 忍着一肚子气回去了三皇子府,打算好好发泄一通,没想到还没等进去,旁边一个男人就异常自来熟地靠了上来,跟他勾肩搭背了起来,两篇薄唇一张,顿时就吵得他头痛不已。 “三皇兄,我可是听说了,你今天自己偷偷找了四皇兄喝酒,你们这可不够兄弟了,这么好玩的事情竟然不带上我,是不是欺负我在外头没有皇子府?不过三皇兄你可别着急,我的皇子府也快要建造完毕了,等到时候我天天来找三皇兄你痛饮,如何?” 赵念安一手捧着一大坛子烈酒,一手搭在赵广征的肩膀上,“三皇兄今天可要好好尝尝,这我是从七皇兄那里顺来的好酒,色如琥珀,味……哎我文采不行,反正三皇兄你文采也不行,这酒怎么样我就不形容了,咱进去好好喝上一通!” 刚才还一脸阴郁,忍了一肚子气的赵广征,现在也不得不对着赵念安假做出一副笑脸来,一心只想着快点把这小姑爷爷劝回去,再不回去让他好好发泄上一通,他窝在心里的那股子闷气,恐怕是会把他给弄爆炸的! 只是拒绝的话还没说上几句,赵念安顿时不乐意了,硬是扯着他的手臂往里拖,“三皇兄这可是偏心了,怎么陪四皇兄就可以,陪我就不成了,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弟弟了么?今天这酒你要是不喝,我还真就不走了!” 赵广征无奈,只能强行压着一肚子气,同赵念安一起走了进去。像他这种人,从小到大,虽让很多时候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但骨子里却毕竟还流淌着通玄男儿暴躁的血液,一旦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是要立即想法子排解的。 以往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他都会挑了战俘来,用拳头活活打死,等到人咽了气,他的气也消了。 可是现在,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同赵念安说的,也更加没法跟他解释,自己不痛快的原因是什么,就只能强作出一副痛快的样子来,陪着赵念安推杯换盏。 本来就有一股子邪火压在胸口,又灌了大半坛子烈酒,赵广征竟然真的喝的醉醺醺的了,就连赵念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酒劲儿一上来,他越想越不痛快,越想越觉得胸口压抑的很,这么一郁闷,竟然硬生生地让他病倒了。 赵广征病倒了的消息传出来,都说是适应不太了大业都城的气候,不小心得了风寒,可是纪芙茵他们却很清楚,赵广征这病,可是活生生给气出来的。 给了赏银,打发了下人下去,赵念安两手撑在桌上,“你吩咐我的事情,我可都帮你做到了啊,那坛子酒喝的我脑袋也发晕,你是不是也该履行诺言,把这小娃娃借我玩两天了?” 莫欺对上赵念安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嘴巴咧了咧,眼睛里面开始有泪花闪动了。 纪芙茵一把将小家伙提了起来,放到了膝盖上,摸着她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莫欺生的实在是粉雕玉琢,很是可爱,这一个两个的大男人,见了总要忍不住逗逗她,别人也就算了,偏巧这个赵念安是个脑袋脱线的家伙,每次都不把莫欺弄哭了决不罢休。 “不用理会他,没有我开口,我倒是要看看有哪个敢把咱们莫欺带走了。”纪芙茵塞了颗糖在她的嘴里,对着赵念安就翻了个不耐烦的白眼,“十一殿下,我什么时候说要把莫欺借给你玩两天了,我的贴身婢女是能随便借的么?” “哟,这才多久就开始有太子妃的派头了。”赵念安扁扁嘴,“莫欺跟着我去玩,我也不会虐待她啊,吃的穿的用的,哪都不会比你这里差,你这么小气做什么,还是挚友呢,对我就这态度么?” “十一殿下怕是想错了,我们的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利字至上的盟友关系,跟挚友两个字实在是联系不到一处去。”纪芙茵很不客气地说道。 赵念安牙疼似的歪了歪嘴角,“你可别忘了在宫里的时候我帮了你多少,现在这么快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你对得起我么,你多少总也该讲点道义吧?” “远的不说,就说这一次,要是没有我,谁能帮你,给正在气头上的三皇兄灌下那一坛子酒?那酒可是喝的我都有些发晕,回去很是吐了一通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纪芙茵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你废话倒是多,就冲你这么多的废话,那一点的苦劳也剩不下多少了。” “啧,当真刻薄。”赵念安扁扁嘴,“算了算了,谁让我大度呢,这些个小事我就不同你计较了,这次我来,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的。” 故作神秘的停顿了一下,见没人搭理他,顾含谦更是自始至终连正眼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赵念安有些沉不住气了,“我说四皇兄,我真的有件重要的事情要来告诉你们两个,你们能不能多少给点反应?” “给。”两个人异口同声,神色也都是一模一样的漫不经心。 赵念安自己压不住话了,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得,得,指望你们认真点听我说这些看来是没指望了,干脆我自己说了吧,省的将来万一出事了,再怪罪到我头上来,你们两个的心机,我可玩不过你们。” 清了清喉咙,赵念安的神情难得的严肃了不少,声音也刻意的放低了许多,像是在提防着,不让外头走来走去的侍女听到,“太子妃,你的母家,最近可要小心了。” 纪芙茵闻言,神色一怔,“纪府出什么事了?” 这可倒是奇怪了,纪家如果真有什么事的话,就算纪家的人不联系自己,纪灵茵也一定会早早地告诉自己,更何况,自己两天前也刚刚差人往纪府送了些点心,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话,落玉回来也该告诉自己才是。 第335章 不安分的赵洛之 一听到跟纪府有关,顾含谦也正了正神情,坐到了桌旁,“十一弟,到底怎么回事?” “具体的我也不是太清楚,我虽然在宫里,但是你们也知道,最近宫里又多了一层三皇兄的眼线,行事再想要向从前那么轻松几乎是不可能的了。”赵广征正色道,“不过,我也已经尽力打探到了一些,六皇兄他,似乎正在谋划着要对纪府下手。” 纪芙茵的眉心紧皱了起来,纪府……赵洛之的目标是夺得皇位,要对付,也该针对顾含谦为首的太子府才是,自己的父亲在朝中向来秉持着中立之位,就算纪家的势头发展的再怎么如日中天,也影响不到赵洛之才是。 “那你有没有打听到,他要怎么对纪府下手?”纪芙茵追问道。 赵念安有些讪讪地抓了抓头发,“这个我就打听不到了,是真的打听不到,我就算再怎么想尽办法,也只能探听到一点苗头。” “这倒也是,六皇子为人向来缜密的很,能够让你探查到这么多,已经是很不容易了。”纪芙茵想了想,心道这件事,就算是出谋划策的人是六皇子,可始作俑者却未必是他。 看她忽然沉静下来不说话了,顾含谦握住她的手,温言叮咛道:“不用太担心了,有我在,不会让岳丈出事的。” 纪芙茵抬头,对他笑了笑,心里却隐隐有一点不舒服,就像是一粒潜伏在皮肤之下的虫卵,在这个时候悄悄的孵化了出来,一点点地在她的血液当中游走,令她的全身都处于一种略带森冷的感觉。 “我没事的,只是在想,今天下午四妹妹要来看我,我看看能不能从她那里问出什么有用的来。”纪芙茵轻轻笑了笑,说道。 等到过了中午,纪灵茵如约而至,看到纪芙茵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问道:“二姐姐今天怎么看起来好像没精神?我可是听说二姐姐这个太子妃当的可舒坦着呢。”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调侃我了,小丫头。”纪芙茵笑着说道,随后又微微正了正脸色,“灵茵,前几次见面,我都没时间好好问你,纪府……或者是跟纪府有关的人,最近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二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了。”纪灵茵沉思着,“不对劲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想不出来,二姐姐值得是不好的方面么?” 纪芙茵摇摇头,“不一定,这不对劲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好的方面。” 谁说坏事在来临的时候,穿着的就一定是同样坏的外衣?先是给你点甜头,再然后就把把你打入万劫不复之地,这种痛苦的滋味,她前世可是已经品尝的太过透彻,这辈子一点都不想要再体会到了。 “说来也不奇怪,前些日子,二姐姐你都没法回去纪府探望,也难怪你什么都不知道。”纪灵茵说道,忽然,她眼睛眨了眨,“二姐姐,我想起来一件事,但是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不对劲的事情。” “你说。”纪芙茵看着她,抬起手腕,把她眼前的茶杯倒满,“是什么事?” “从前些日子开始,三姐姐和三姐夫回去的次数,跟以前比起来,频繁了可不是一点半点的。”纪灵茵说道,“而且三姐姐还像是转了性子一样,脸上看起来半点怨气都没有了。” “这段时间,三姐姐不但时常回家,替父亲亲手做些滋补的汤水,还经常陪着祖母诵经,一诵就是两三个时辰,她也能坐得住,以往那轻浮的劲头,现在是一点都没有了。” “而且,除了三姐姐,三姐夫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虽然这人看起来还是没什么变化,可是却勤快了许多,也懂得孝敬父亲母亲他们了,不但时常带些东西去纪府探望,还一改往日游手好闲的作风,每天勤恳攻读,每每来了,总有很多问题要向父亲讨教。” 听到这,纪芙茵的眉梢轻轻挑了挑,都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上次她回去纪府见到她的时候,纪巧茵的眼睛里面还满是恨意,只是这么短的一阵子,就能让纪巧茵夫妻两个同时都转了性子,要说是他们自发的想要改变了,纪芙茵可是一百个不信。 纪灵茵看出她表情当中的潜台词,笑了笑,道:“别说二姐姐你不信,要不是我亲眼见到过两回,我也是打死不信的。可事实就是跟我说的没什么两眼,父亲这阵子还破天荒地夸过了三姐夫呢。” “哦?父亲夸的什么?”纪芙茵好奇地问道,宋成喜那个人她又不是不知道,肚子里没点墨水不说,整个人还迂腐的没边儿了,这样的人,父亲可是从来都看不到眼睛里面的,竟然也能够夸他? “父亲说,别说这三女婿天资不聪颖,先前又游手好闲浪费了那么多宝贵的时间,但人贵在浪子回头,现在的刻苦劲头,可是没几个人能赶得上的。除了这,父亲还夸三姐夫他学问上有进步。现在还是资质平平,可是跟从前比,已经好不少了。” 说完,纪灵茵又道:“其实我倒是觉得,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劲的,三姐姐和三姐夫往后总要过日子的,三姐夫的家里又是那副模样,三姐夫如果想要得到什么往上爬的机会,不也还得是仰仗父亲么?” “要我说,三姐姐两个人真的转了性子是不可能的,不过就算是为了赢得父亲的好感,能够拉他们一把才装成这个样子,那也是不错的了。”纪灵茵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脸上做出一个哭笑不得的神情,“二姐姐你是不知道,每次被三姐姐用那种眼神盯着……” 纪芙茵笑着把手里的果仁盘推过去,“我哪里会不知道,我一般都是假装看不见而已。” “这回可好了,等再过两天,到咱们大哥生辰的时候,这次咱们再回去,可就不用再被那眼神盯得如坐针毡了。”纪灵茵摇摇头,叹息道,“其实谁又能想到呢,向来心气儿高的三姐姐,竟然最后就落的这么一个归宿。” “可真要是说起来,三姐姐这也算是好的,大姐姐才是——”话还没说完,纪灵茵自己就觉得有些不对,赶紧闭上了嘴,纪妃茵的名字,现如今在纪家就是耻辱,就算是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也还是不被允许提起。 纪芙茵轻轻一笑,只当是没有听见纪灵茵偶尔说漏了嘴的话,“再过两天,咱们府里可就要好好热闹一场了,到时候去的人想必不会少。” 纪芙茵的大哥纪云天,也马上就要在父亲的引荐之下,渐渐步入仕途了,纪大人在朝廷当中原本就有着不错的人缘,更何况女儿里面又出了一个太子妃一个宁王妃,文武百官自然是要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前来巴结一番才是。 看她没有注意到自己刚才不小心提起的,纪灵茵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 姐妹二人喝茶聊天,这一下午的光阴就飞速而逝了。接下来的两天,也在这风平浪静之中一晃而过,转眼间,就到了纪云天生辰的日子。 这一天,纪芙茵早早地就同顾含谦乘坐着马车,带着送给纪云天的贺礼,回去了纪府,穿戴整齐的纪云天从一大早就开始迎接客人了,那张棱角分明的俊逸面容之上,始终都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温和的笑意,不会显得太过客套,也不会让人感觉到疏离。 在见到纪芙茵的时候,纪云天才算是真正的笑了出来,“芙茵,你这次可没抢了先。” “哦?难道是四妹妹先回来了?”纪芙茵笑着问道。 “是三妹妹,三妹妹一早就回来府里帮忙了,可是比你还要早呢。”纪云天笑着调侃嫡妹道,“看来真的是有了夫君,就对我这个兄长疏远了。” “大哥这话说好没道理,我这一路要不是怕殿坏了给你的寿礼,也就早早的来了。”纪芙茵叹了口气,“真是好没道理。” 纪云天看见远远的又有一辆马车靠近了,对着纪芙茵笑了笑,“你呀,只要你在太子府过的好,大哥心里就舒坦了,什么贺礼不贺礼的,都比不上我的妹妹活的幸福最重要。好了,我还要招呼客人,你先进去陪陪祖母吧,她可是一直都很挂念你呢。” 纪芙茵点头应了,同顾含谦一起去到了纪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正在对着镜子,让丫鬟梳理头上的发髻,但人老了,头发也就变得稀疏了,新来的丫鬟怎么也梳不好,眼看着老夫人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的神情。 见状,纪芙茵悄悄走过去,从丫鬟的手里取过了梳子,笑道:“看来祖母没了芙茵还真是不行,连个梳头的好丫鬟都找不到了,怪不得祖母会时常念叨着我呢。” “芙茵——”老夫人惊喜地转过身来,亲热热地握住了孙女的手,“怎么这么晚才来,让我这老太婆好想,该打,真是该打!” 第336章 群臣汇集 跟在后面的顾含谦也笑着掀开门帘,对着老夫人做了个揖,赔不是道:“老夫人要打还是来打我吧,要不是我,芙茵她现在还能天天陪着老夫人您呢。” “谦儿……太子殿下。”老夫人又是一喜,往日的那旧称呼一时没注意又冒了出来,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硬是把太子殿下四个字给挤了出来。 “老夫人不必那么疏远的,你是芙茵的祖母,也就是我的祖母,在没有外人的时候,只管按照从前喊我的方式,来称呼我谦儿就是。”顾含谦摆摆手,笑道,“称呼的太生疏的话,我自己都觉得有些疏远了呢。” “祖母,三妹妹呢,刚才我在大门那的时候,大哥告诉我,三妹妹早就回来了,她人呢?”纪芙茵左右环视了一下房间,都不见纪巧茵的身影。 老夫人笑道:“你三妹妹应该是帮你母亲安排去了,要说咱们纪家真是祖上积德,现在看着你们几个,过的一个比一个好,我这心里呀,也能放下心来了,就算是要去找你们祖父,也能放心的去了。” “呸呸呸。”纪芙茵一连唾了几声,嗔怪道,“祖母怎么胡说八道的,您老人家身体还健康的很,这么早就想要把这一大家子人给抛下,自己个儿享清福去,祖母您想的可真美,偏偏老天爷是不答应的,您呀,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纪府吧。” 知道她是心疼自己,老夫人连忙改口,收起原先那有些伤感的情绪,“好好好,不说了就是,今天可是你大哥的生辰,瞧我这口没遮拦的。” 正说着,门帘又一掀,刚才纪芙茵还在问的纪巧茵就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果盘,见到纪芙茵的时候,还不等说话,笑意已经堆了满脸。 “见过太子殿下,见过二姐姐,刚才我听说你们要来了,就去帮你们捡了些新鲜的果子来,中午开席还得有段时间呢,怕你们饿了,就先拿点东西来让你们吃点。”纪巧茵笑道,动作很是温柔地将手里的果盘点心放在了桌上,“咦,祖母的发髻怎么还没梳起来?” 纪芙茵扬了扬手里的梳子,笑着回应她道:“新来的那丫鬟还不太会给祖母梳理发髻,今天来的贵客不少,可不能让咱们祖母就顶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发髻出去,我来给祖母梳理就好。” 以往在纪府的时候,纪芙茵是经常给老夫人梳理头发的,所以现在再梳起来,也是得心应手的事情。 看着镶嵌着宝石的檀香梳在老夫人的白发当中轻柔地梳理着,纪巧茵认真地看着,脸上的笑意一丝不减,只是那笑着的眼睛当中,却有一道浓浓的厌恶,与即将大仇得报的颤栗快感一闪而过。 很快,在纪芙茵的手下,老夫人的头上就多了一个干脆利落的发髻,芙茵挑拣了几支样式大方沉稳的金钗,以此插在了那发髻的上头,“祖母快看看,这发式合不合祖母的心意。” “合心意,我的芙儿做的,当然合我的心意。”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手指时不时地轻轻碰触一下头上的金簪,感叹道,“自打你出了纪府,往后可就再也没有人给我梳过这么合适的发髻了。” “不打紧的祖母,往后让二姐姐教教我,二姐姐不能时常回来,我却是没那么多顾及的,等我学会了,以后祖母什么时候想要让人给梳理发髻了,我就回来给祖母梳理。”纪巧茵乖巧地看向老夫人,说道。 老夫人哎了一声,脸上还是带着几分舍不得,“巧茵你也是个手巧的,只是要说对我这头发最有法子的,还得是你二姐姐。” 纪巧茵笑了一声,“祖母说的可不是么,二姐姐可是人中龙凤,哪里是我们随随便便就能比得上的。来,二姐姐,吃个芙蓉糕吧,这可是我先前亲手做的呢。” 借着转头拿糕点的空档,一抹怨毒阴翳在纪巧茵的脸上一闪而过,她就是想不明白,她就是不甘心,怎么谁都会认为,纪芙茵她就是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呢?!凭什么所有的好都让她一个人给占了!? 转过脸,纪巧茵的脸上又恢复了那乖巧的笑,将糕点递给了纪芙茵,“二姐姐陪祖母慢慢聊,我要去前面看看母亲那要不要帮把手了,成喜他也在忙着帮忙安排布置,今天可有的热闹了呢。” 成喜,在纪巧茵的口中,纪芙茵还从来不记得,她有过什么时候,是用如此亲昵的语气来称呼她那丈夫的。 “巧茵。”在纪巧茵已经掀开门帘,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纪芙茵忽然喊住了她,微笑着的眉眼当中,带着一丝严肃的提醒。 纪巧茵转过身来,“什么事,二姐姐?” “倒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纪芙茵笑道,“看见你们小夫妻两个,现在能这么踏踏实实的好好生活,我这个当二姐姐的,真的是替你感到开心。” “这过日子就是这样的,只要两个人能齐心协力,就算没有什么大富大贵,只能平平淡淡粗茶淡饭过一生,也是幸福的日子。看来你现在是想通了,要好好过日子了,可不能再像从前那样,有什么胡闹的心思了。” 纪巧茵一怔,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二姐姐放心,以前是我不懂事,无理取闹,过的不好也怨不得别人,九分的原因是要怪我自己的。” 纪芙茵点点头,笑得很是温柔,“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我之所以要说这些,也是怕你那幼稚的性子又犯了,欺负三妹夫人老实敦厚,又非得逼着他陪你胡闹。像现在这样高高兴兴的小日子也是来之不易的,可不要胡闹没了才好。” 这话听起来再正常不过,可纪巧茵却总觉得,在对方的神态当中,似乎带着几分对自己的警示。 有那么一瞬间,纪巧茵有些恍惚,这段时间,虽然原本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跟宋成喜好好过日子,可是像这样两个人一起努力,有问题了一起商量对策,虽然是假意孝敬,可是这天天一家人欢欢乐乐的,好像也还真的让她觉得心里舒服了不少…… 不,纪巧茵心中一怔,暗暗咬了牙,自己原本可是应该有着更好的前程的,要不是因为她,自己现在也不会要这么委屈地嫁给了宋成喜那种人—— 她可以当着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凭什么自己就要心甘情愿地一辈子守在这样的男人身旁?! 纪巧茵对着纪芙茵微微一笑,眼底的神情诚恳到了极致,“二姐姐,你放心,我的这辈子,是绝对不会再犯错了。” “那就好。”纪芙茵笑了笑,眼底却有些冷漠,她希望自己的提点,巧茵她可以听得明白,姐妹一场,这是她给她最后的仁慈,如果她还是执迷不悟,还想要做些什么不该做的事情……那也就不要怪她这个二姐姐仁至义尽了。 在老夫人的房间里,纪芙茵二人陪同着她聊了一会儿,直到有丫鬟从前院过来,说是宾客已经快要到齐,请他们过去。 搀扶着老夫人一起去到了设宴的宽敞大厅,安置好了老夫人,纪芙茵就陪同母亲,前去招呼来到这里的女宾了,纪府现在有一位太子妃的事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而且今天做寿这位大少爷,又是太子妃唯一的亲哥哥,所以前来祝贺的官员络绎不绝。 有了太子妃这一层关系在,有不少在朝廷当中职位要比纪大人还高的官员也来了,不但人来了,对待纪家的人也是礼遇有加,全程赔笑,生怕得罪到了纪家人半分。 赵念安同赵寒逸二人也到了,赵寒逸对这种热闹的地方是不感兴趣的,但是架不住赵念安一定要找个人来跟他做伴,赵寒逸就这么被他给连哄带骗加强迫地从宫里给带了出来。 令纪芙茵觉得有些诧异的是,今天赵洛之竟然还没有出现在纪府,按照他那个惹人厌的性子,没有选择在这种热闹的场合出来找茬碍眼,真的是极其难得的事情。 看看这时辰,纪芙茵在心中有些轻松了,看样子赵洛之是不会来的了,就在她正在因为那个讨人厌的六皇子不会出现的时候,在前方不远处,一身墨绿绸缎锦衣还是令她脸上的笑容打了折扣。 “太子妃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赵广征笑着开了口,一双眼睛却紧紧地凝视着她,像是要把她的脸上给看出两个洞来,“最近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值得高兴的喜事吧?” 纪芙茵咦了一声,“三殿下这不是都已经来了么,怎么,难道三殿下还不知道今天为什么而来?” 赵广征的眉心多了几道浅浅地狐疑皱褶,看着她,等着她继续要说什么。 “今天是我大哥的生辰,这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喜事么?我因为自己大哥的生辰而感到高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么?”纪芙茵笑道,“倒是三殿下,气色看起来可不怎么好啊,难道是最近发生了什么让人压抑愤懑的烦恼事情?” 第337章 宋成喜的提议 纪芙茵在此刻说出的这些话,听在赵广征的耳中,无疑是在挑衅,赵广征只觉得胸口又是重重一压,险些喘不上气来。 赵广征在众多皇子当中,看似是从小最不受宠,历经坎坷最多的那一个,但实际上,他却是最为小心眼,最为计较的那一个。 容贵妃为了自己的计划,早早地就把儿子给送到了塞外,与通玄搭界的一处地方,名义上是说让他避开与兄弟争夺皇位,早早地出去为了将来为人臣子而受磨练,可实际上,他却是去接受通玄皇族的教育了。 通玄的帝君与几名皇子,也就是赵广征的外公与舅舅,对这外孙外甥可谓是疼爱到了骨子里,虽然在教导他的时候严苛,可是也给他娇惯出了一身的脾气。 几乎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委屈的他,在一回到大业,就被纪芙茵这样一个弱女子给摆了一道,在明明还有转圜余地的时候,竟然就亲手把自己最得力的属下给一剑刺杀了,这件事简直都要成为他的一块心病了。 因为这件事,他甚至还大病了一场,大夫之说是气血淤积,血脉不通,直到现在都还没能好利索。 其实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也许是想看看这个活活把自己气病了的女人在做什么,也许是想要看看,万分不甘的自己能不能扳回一局。但实际上,现在脑袋还有些晕沉沉的他,根本就连一个成型的计划都还没有。 现在被纪芙茵这么一气,赵广征更是觉得自己有些呼吸不畅了起来,正在心里咬牙切齿地想着,怎么才能把这女人给压倒过一头的时候,只见眼前的纪芙茵客套地跟自己行了个礼,“三殿下,我去招待其他的女客了。” 说罢,也不管他的脸色是不是难看,纪芙茵转头就走,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一样。 赵念安远远的看了,在心里头连连咋舌,他还不清楚自己的这三皇兄到底有多大的能耐,但是他却清楚,惹到了当今太子妃的人,下场可没几个好的。 本着等一下说不定有热闹看的想法,赵念安完全不顾赵寒逸的阻拦,伸出手臂在半空中晃悠了半天,硬是把脸色隐隐透着一股子铁青的赵广征给拉过来坐下了。 纪灵茵也是在这个时候到的,一见了纪芙茵,灵茵就开口问道:“二姐姐今天看见三姐姐了没有?我之前说的可没错吧?” “怎么说的就好像是我不相信你一样。”纪芙茵笑道,“我今天一回来就看见她了,果真是跟以往不一样了,管她是真的也好,假的也罢,要是真能这么一直安安稳稳下去,那我也要天天庆幸地念阿弥陀佛了。” 姐妹二人正说着,一旁站着的叶贤一却看向了她们身后,语气也带了几分恭敬,“路公公怎么来了?|” 纪芙茵二人也转过了身去,只见身后一身着绸缎锦衣的富态老人,笑眯眯地走了过来,“老奴见过太子妃,见过宁王爷、宁王妃。” 说着路公公就要行礼,却被叶贤一给拦住了,“路公公,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 这路公公,纪芙茵也是认得的,他是帝君身边,从小就跟着服侍的一名公公,并且直到现在,还眼不花耳不聋,照旧老当益壮的跟在帝君身边伺候着,虽然名头上就只是一位公公,可实际上,在朝廷当中,这路公公还是颇有威望的。 之所以颇有威望,并不是因为他是帝君身边极其信赖的老人,更是因为路公公此人刚正不阿,性子极其正直,向来说一不二,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 “路公公今天怎么肯赏光,我这就让人去给公公准备一个舒坦些的位置。”纪芙茵立刻吩咐了青梅,让她在路公公的位置上再加两个软垫。 “太子妃是个心善的,知道老奴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受不得那**的椅子。”路公公也不推辞,笑道,“老奴今天是替帝君来的,帝君很是看中纪公子的才能,本想要亲自来祝贺,但朝中政务缠身,就特意派遣老奴来替代帝君了。” “帝君如此重视大哥,芙茵就先替大哥,谢过帝君慧眼识人了。”纪芙茵笑着,万分恭敬地对着皇宫的位置行了大礼,之后才道,“路公公这一路来,想必也累了,我先安排人送公公去一旁的侧厅歇息半晌,再来前厅也是不迟的。” 路公公这一路在马车上颠簸过来,也的确觉得有些身体酸痛了,当下也就没有拒绝纪芙茵的好意,跟随着一旁的侍女,先去到了侧厅休息。 路公公刚一离开,纪芙茵的脸色就微微有些凝重了起来,吩咐一旁的落玉和青梅两个,“路公公身份不同于别人,今天所有的一切都必须要小心再小心,绝不能在他的面前出了任何纰漏。你们两个人也要仔细了些,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来找我。” 纪灵茵见状,也依样叮嘱了自己的下人,又道:“二姐姐你忙着接待宾客,我再去向母亲说一声。” “去吧。”纪芙茵点点头,看着宾客也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这也回到了前厅当中。 宴席一开始,立即就有人纷纷不断地对纪云豪父子送上了或真诚或虚伪的奉承祝福,众人在齐齐举杯庆贺的时候,气氛一时间热闹无二。 纪芙茵的精神却始终都没有放松过,她的目光始终在这大厅当中不着痕迹地游移着,如果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好能够被她发现,之后提前阻止。 她不敢肯定自己的警告纪巧茵就一定真的能够听进去,如果她真的执迷不悟的话,最好也不要选择在今天这场生日宴上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路公公的到来,显然证明了帝君对纪云天的确是寄予了厚望的,对待纪家如今的重视也可见一斑,来到纪府的大臣纷纷都争先恐后地赞美巴结着,生怕错过了今天这个绝妙的好机会。 “你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顾含谦悄悄问道身边的纪芙茵,“从刚才就开始有些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我没事。”纪芙茵轻轻抿唇一笑,“就是觉得,今天府里来了这么多人,万一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可就不好了。” 就在这二人正在低声交谈的时候,一名官员正在竭尽所能的,用自己脑中可以想到的所有赞美之词,毫不吝惜地夸赞着今天生日宴的主角纪云天,从样貌身材,一路夸到了文韬武略。 以往在这种时候,宋成喜在宴席上都是很有几分抬不起头来的,他一无家世,二无才学,就连一副能糊弄糊弄人的好皮囊都没有,所以每到这时候,一般来说,他脸上的笑总是会变得僵硬,不自然,眼神也有些躲躲闪闪的,不敢跟任何人直视。 可是现在,在听到所有的人都将溢美之词一股脑的堆在纪云天的身上时,宋成喜的脸上竟然头一次从头到尾都露出了附和的微笑,还时不时地点点头,像是在表达自己由衷的赞同一样。 还是那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宋成喜就是一个不学无术又心胸狭隘,却又受不了别人不把他当回事的男人,可是现在这样一个男人,在听着所有人都在夸赞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男人时,竟然会露出了赞同的笑意—— 纪芙茵的眉心微微紧了紧,事出有异必有妖,宋成喜的心胸可没有这么豁达才是,他之所以会这么做,为的究竟是…… 正琢磨着,那官员的夸赞又到了一个新高度,期间不断有人纷纷附和着,纪云天神态倒是淡然,自小就在称赞当中长大的他,很容易就能够分辨的出,什么样的夸赞是真,什么样的夸赞就只是恭维奉承。 那官员的话音一落,一旁立即有人纷纷迎合,令纪芙茵没想到的是,宋成喜竟然也满脸红光地迎合着拍手之后,张开了他的嘴,“诸位大人都有所不知,我这位大舅哥,不但是文韬武略很是胜人一筹,就连书法也是一等一的好!” 纪云天的才能的确很明显,可他的墨宝,却实在不堪一提,最多只能算是端正上佳,在这个有才文人辈出的都城,他的字拿出来,最多只是不会丢脸罢了。 有那么多可以夸的地方,宋成喜怎么忽然就提到了大哥的书法呢?纪芙茵的心里又绕了个弯,心下微微提了,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 宋成喜还在继续说着,一张红光满面的脸看起来像是有些喝多了,“诸位要是不信的话,就让人去取来我大舅哥的墨宝,给大家评鉴评鉴,如何?” 这可是一个难得恭维的好机会,在场的人自然不会让它溜走,纷纷表示同意了宋成喜的建议。 说不上为什么,纪芙茵总觉得宋成喜这个提议,一定是别有用心的,当即便给纪灵茵使了一个眼色,微笑着开了口。 第338章 断绝关系 “不是我要扫大家的兴,在我们纪家人的眼里,大哥的字画实在是很不值得一提的。”纪芙茵笑着看向了纪灵茵,“我这四妹妹是如何以画为媒,同宁王爷缔结了一段好姻缘的,大家应该也都听说过了吧?” “有我们四妹妹在,大哥他可是从来不肯把自己的字画拿出来示众的,他这个固执的性子,我们纪家人可是都知道的。” 纪云天可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固执的习惯,纪云豪一时有些不解女儿为什么要这么说,可当着众多宾客的面,纪芙茵既然已经开了口,他这个做父亲的也不能让这个太子妃女儿下不了台。 反正她说的也不算是什么很大不了的癖好,纪云豪一时也就保持着默许的态度了。 在场的人也都很识趣,见主人没有要拿出字画让他们品鉴的意思,太子妃又开口说了这番话,他们也都很识相地准备把这话题给岔开了去,没想到的是,偏偏就有人不想让这话题给转移了。 “二姐姐这话说的,可真是对大哥不公平呢。”纪巧茵笑道,“谁不知道明明是大哥的墨宝略胜一筹,你却偏要说是四妹妹的更好。正巧,今天有这么多的人都在这,到底是谁的更好,拿出来让大家看一看不就有评判了么?” 众人立即有些面面相觑了起来,这怎么一个不要看,一个非要看,他们到底是要承接着哪一边的话说才对自己更有利? 纪巧茵的话都已经这么说了出来,如果纪芙茵再执意要阻拦的话,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路公公的兴趣显然也被这话题给勾了起来,晃动着花白的眉毛,“三小姐说的不错,到底好不好,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才是真的。” 有了路公公的话,再想要阻止,更是不可能的了,纪芙茵也只能笑了笑,不再言语什么。 果真,在听到路公公开口之后,纪云天笑道:“既然连路公公都开口了,那晚辈就不能不卖这个面子了,只是还望大家在评判的时候,能够多多口下留情,也为我这个今天的寿星留几分薄面。” 说罢,纪云天就吩咐自己的侍从,去到了他的书房,说把桌上那一叠近来联系的字抱来就是。 纪云天的书房,在纪府很僻静的一处,来回也需要些时间,在等待的过程当中,自然又少不了一番劝酒,众人都喝的很尽兴的时候,从宋成喜的位置却忽然响起了一声瓷器碎裂的声响。 这一声尖锐的声响,在这一派欢乐的气氛当中显得很是突兀,所有人的视线在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都已经纷纷看向了那一处——宋成喜正有些尴尬地擦拭着自己袖子上的酒渍,一旁的纪巧茵脸色明显已经有些挂不住了。 “抱歉,抱歉……一个不小心,惊扰到大家了。”宋成喜憨笑着,拿着帕子,很是有些狼狈地擦拭着自己的身上,脸上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胳膊一晃,一旁的一盏茶碗又遭了殃。 在给人庆贺的场合,继而连三地打碎东西,是很不吉利的兆头,宋成喜的一张脸变得更加窘迫了,纪巧茵的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像是终于忍够了一样,将眼前的筷子用力地放到了桌上——“丢人现眼的东西!” 这近乎怒吼的一声,实在是令在座众人都瞠目结舌了起来,出去已经死了的大小姐不提,太子妃和宁王妃这两位纪家小姐,一举一动都堪称大家闺秀的典范,怎么这三小姐却……这不过就是自己的丈夫不小心打翻了一杯酒一盏茶罢了! 纪云豪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个三女儿最近的表现明明就还算懂事了,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上演了这么一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这么同自己的丈夫怒吼,传出去,丢的还不是纪家的名声?! “巧茵!还不给我住口,你这像什么样子!”纪云豪低低地斥责了一句,用眼神示意女儿不准再继续胡搅蛮缠下去了。 可是纪巧茵却像是根本就没有看到他的暗示一样,不管不顾地冲着宋成喜就去了,“样样都比不上别人,连喝酒都要给我丢人,你还活个什么劲儿?!嫁给你我还活个什么劲儿?!” 宋成喜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看起来也像是醉了,一抬手,想要让她安静下来,没想到却不小心打在了她的肩膀上,险些把人给弄倒。 这一下子,可像是点燃了纪巧茵的怒火,她站稳了身子,噼里啪啦地就开始痛斥起了宋成喜,从成亲第一天开始,鸡毛蒜皮的小事,一直痛斥到了今天他差点把她推倒。 纪云豪的脸都快要绿了,他很明显地看到,在场已经有不少人脸上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他珍视了一辈子的这张老脸,今天就要在这里被他这个三女儿给丢干净了! 看到纪云豪快要背过气去的样子,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脸上的笑意当中夹杂了几分胁迫的淡漠,缓缓开了口,“三妹妹怕是喝多了,妹夫刚才也不是故意的,两个人何必为了这种事就打起了嘴仗,未免有些伤感情。” “不用你多管闲事!”纪巧茵立即斗鸡似的指着纪芙茵,还不忘狠狠地瞥了一眼纪灵茵,“你们两个人心里想的是什么,难道我会不清楚吗?!你们两个人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这个姐妹!” 纪巧茵冷笑,“你们两个就好了,一个太子妃,一个宁王妃,一个比一个的高高在上, 只有我!只有我活在你们脚下的泥巴当中,你们两个人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吧!” “不孝女,你给我住口!”纪云豪就是再好的休养,现在也忍不住动了怒,“再不住口你就给我滚出去,我就只当作没有你这个女儿!” 以往纪云豪一发怒,纪巧茵多少都会收敛,可今天她就好像中邪了似的,又将矛头对准了自己的父亲,“没有我这个女儿,这不就是父亲你一直盼望着的么?!我可不像二姐姐和四妹妹,能替你光耀门楣!” “说我是女儿,可实际上在父亲你的心里,就只有二姐姐和四妹妹两个女儿,我算是什么?我怕是最后落魄到要去窑子里卖身都跟父亲你没有关系吧!” 纪巧茵越说越来劲,这话也越发难听了起来,纪芙茵紧拧了眉,看向了周姨娘,事情都闹到这份上了,她这个做亲娘的还不去暗示一下女儿赶紧住口,反而还像是没事人一样的站在那里…… 纪云豪气的胸口都开始起伏不定了,手指颤抖着,“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你就给我滚出去,我把你养到出嫁,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既然你对我这个父亲,对这个家有怨言,那你就给我滚出去,从此你就不再是纪家的女儿了!” “父亲这是在吓我么,以往父亲可没少吓唬我,可每每到了最后,我不还是好端端地留在纪家?父亲,女儿的名字可是光明正大的在族谱上写着呢!这可不是父亲你说不是就不是的!”纪巧茵的脸红到了脖子,死死地咬了牙冷笑,大有要气死纪云豪的架势。 在场的所有人都有些目瞪口呆了,他们这辈子也参加过了不少的宴席,可是在宴席上看到主人家父女闹着要断绝关系的,这还是破天荒头一遭,这事情太过突然,就连平时伶牙俐齿的几位言官,现在竟然也瞠目结舌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赵念安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地溜到了纪芙茵同顾含谦这边的,视线在纪巧茵的身上来回打量了几遍,他又牙疼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压低声音在纪芙茵身旁说道:“太子妃,你这三妹妹莫不是有什么疯癫的不治之症吧?” “她可好的很呢。”纪芙茵冷眼瞧着眼前这一场闹剧,她几乎可以肯定,纪巧茵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的,周姨娘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要是搁在以往,一听到丈夫要惩罚她的女儿,周姨娘必定是第一个服软求饶,哭天抢地,求丈夫原谅女儿的人,可是现在,她的脸上除了做出一些必要的表情,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 周姨娘的反应,实在不像是她以往会有的反应,今天晚上,不管是宋成喜还是周姨娘,这两个同纪巧茵有着密切关系的人,都是如此的反常,他们几个,到底在密谋着什么? 纪云豪显然已经被纪巧茵这个女儿给成功的激怒了,当即便用力地拂袖道:“来人,去祠堂给我把族谱请来!我这就要把这个不孝女,彻彻底底地赶出纪家,从此再无瓜葛!” 纪巧茵轻蔑地冷哼一声,那不屑的视线,像是根本就不相信,纪云豪会真的把她给赶出纪家一样。 纪云豪这一次是真的暴怒了,老夫人看看纪巧茵,也只能无奈地摇摇头,叹了口气,跟着纪云豪的小厮也不敢怠慢,一溜烟地跑去了祠堂,把族谱给请了过来。 第339章 掉落的地 去请族谱的人像是惟恐纪云豪会收回此前的话似的,不光把族谱请了来,笔墨也一并带来了,纪云豪怒不可遏地看着纪巧茵,“你目无尊长,对父亲不尊不敬,纪家留不得你这种女儿!” 纪巧茵咬着牙,这次倒是没反驳什么,只是一双杏眼仍然带着几分不服气,半点要服软的意思都没有。 纪云豪更是气到几乎要发狂,毛笔蘸满了墨水,发狠似的在族谱上勾画了两笔,将纪巧茵的名字给涂抹去了,做完这,纪云豪将笔往地上重重一掷,耻辱与羞恼在他的脸上凝结成为了愤怒的极致。 “在座各位同僚见证,从此这个孽畜,再不是我纪家的女儿,与我纪家再无半点瓜葛!” 在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官做了这么多年,遇到这种事还是头一遭,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敢多说什么,好好的生日宴,气氛一时间变的格外古怪了起来,路公公也只是悄悄叹息两声,只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对这个尖酸刻薄的三妹,纪云天也是向来不喜欢的,今天看她又是真的触怒了父亲,此刻更是装作没事人一样,只是不痛不痒的劝了几句。 纪云豪指着纪巧茵夫妇俩,“滚,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既然不是我纪家的人了,就不要继续待在这里丢人现眼,给我滚!” 就在这个时候,周姨娘才开始哭天抢地的抹起了眼泪,一反刚才沉默的模样,哭着扑过去死死地扯住自己的女儿,“老爷呀,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巧茵她怎么说你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能说把她赶走,就把她给赶走呀——” “住口!”纪云豪怒斥一声,周姨娘身子一紧,立即也不敢多说什么了,只是抹着眼泪。 “老爷,就算是巧茵不懂事,往后她也跟纪家没关系了,至少今儿,让她再留下吃完这最后一顿饭吧!”周姨娘哭得悲悲切切,拉住了女儿就是不松手。 再闹下去,最后丢脸的还是纪家的人,老夫人不得不息事宁人,劝了儿子两句,说这人就算要赶,也要等到生日宴结束之后再赶。 就在气氛正僵硬的时候,先前去到纪云天书房里的侍从回来了,手里捧着厚厚的一叠字画,有个心思活络的言官看到之后,立即笑道:“等了这么久,大少爷的墨宝可算送来了,赶紧分发下来,让我们好好瞧上一瞧!” 那侍从听了命令,立刻将那些字画一一分发了下去,几人一份,供其溜须拍马,可就在他发到路公公那里的时候,忽然从一堆字画当中,掉出了一张厚厚的羊皮,偏巧就掉在了路公公的桌上。 “这是什么?”路公公虽然上了年纪,可是眼睛却一点也不花,拿起那张羊皮看了半晌,“好像……是张地图,还有些年头了。” 再一仔细看上面的图案,路公公的脸色微微一变,似笑非笑地对着纪云豪扬了扬手里的羊皮,“纪大人,这难不成是府上的藏宝图?” 纪云豪一脸茫然,在他的印象当中,纪府可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东西,他看向了儿子,却发现自己的儿子也是一脸茫然,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这应该是什么人搞错了,这样东西,我们都从来没有见过。”纪云豪实话实说。 纪芙茵的注意力却被那地图给吸引了过去,她用眼神悄悄示意了一下顾含谦,对方心领神会,朗声道:“路公公,那地图可否拿来让我一看?” “太子殿下请。”路公公示意一旁的人,将地图送的了顾含谦的手中,“太子殿下,这地图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人单纯的恶作剧。” 顾含谦接过了地图,将它摊开在眼前,当纪芙茵看清上面的图案时,心里微微咯噔了一下,不难看出,这张地图的出发点,就是在纪府,而最终东西埋葬的地点,就是在都城外不远的一座山上。 自打她有记忆以来,她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纪家有在外面的什么山上藏过什么东西……而且,就算是纪家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要找到远处的山给藏起来,那藏宝图应该也不会就这么轻易的,跟纪云天平时练习的字画放在一起才是。 这样一张地图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这里,看来**不离十是什么人把矛头对准了纪家了,纪芙茵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赵念安,回想起之前他曾经说过的那句,“太子妃,你的母家最近可要当心一些了”…… 难道这张地图,又是赵洛之的人搞的鬼?纪芙茵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盘算开来了,纪府虽然不是皇家,可是守卫也是很森严的,想要这么轻易的将这样一张地图放置在纪云天的书房里面,也不是一件太过简单的事情。 “纪大人,这地上可是明明白白标明了,就是你们纪府的人,把什么东西给藏到了那山上,老奴倒是有些好奇了,纪大人到底有什么宝贝,这家里的库房不能存放,一定要藏到人烟罕至的山上去呢?” 路公公一开口,话中的意思就有所不善,这也难怪,今天来的人当中,只有路公公是一心一意效忠着帝君的,一个兵部尚书家里,突然出现了这样一张神秘的地图,里面藏着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会对当今帝君不利之物。 所以,对帝君忠心耿耿的路公公,就算是只有一点可能影响到帝君江山的东西,他都一定会追查到底,决不罢休。 “路公公,实不相瞒,我的确不知道这章地图是从什么地方来的,更加不知道它最后标明的地方是不是真的藏了什么东西,也许就只是一张谁恶作剧,随便涂鸦的地图,路公公何必如此纠结呢?” 因为先前纪巧茵的事情,纪云豪现在的心情依然很糟,现在也是强撑着耐心,来回答路公公的疑问罢了,可是他这么做,却令路公公更加起了疑心。 “纪大人,倘若大人不介意的话,老奴想要派人去看看这地图上面标注的位置,究竟埋藏了些什么。” 顾含谦微微一笑,开口道:“路公公,今天是庆生宴,路公公您半路跑去了城郊的山上是做什么?这地图我也看了,大概就是什么人随便画的。”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这羊皮地图,老奴看起来像是有些年岁了,再者说了,就算是恶作剧,那既然只是恶作剧的话,让老奴带人去看上一看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老奴今天是替帝君来向大公子送上生辰祝福的,帝君安排老奴做的事情,老奴已经将祝福送到了,现在老奴想要去做什么,也都是无碍的,更何况,这羊皮地图,可是有前车之鉴的,老奴不得不替帝君防着点啊。” 路公公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均都变了脸色,这羊皮地图的典故,发生在帝君的前朝,当时的太子,也是在无意当中,从某大臣的家中,看到了一张羊皮地图,但是却并没有把它放在心上。 可就在不久之后,那大臣竟然起了篡权夺位的心思,大业的江山差点真的易了主,后来把那大臣镇压活捉了之后,太子才得知,当时被他不屑一顾的那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的,正是那大臣武器库的所在。 后来那太子就悔不当初,如果他能够早点警醒的话,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样一场无谓之战了。 纪芙茵心里又是微微一提,视线禁不住又瞟回到了那羊皮地图上,如果这地图真的是有什么人刻意为之,故意把它给藏在纪府的,那被标注的那个地方,十有**会有一个武器库的存在! 如果真的是这样,到时候消息一旦上报到帝君的耳中,那纪家的人……可就一个都活不了了! 纪芙茵微微咬了牙,看向了顾含谦,却发现对方的眉心也拧起了微微一道。这路公公的脾气是出了名的执拗,就算他是太子,他也是绝不会留半分情面的。 从刚才开始,就在等着看热闹的赵广征,见状心里也肯定了七八分,那地图不一定是纪家的,可是按照那地图找过去之后,里面藏着的东西,可是一定不利于纪家的! 至于背后究竟会是谁获利,赵广征一点也不在乎,他现在就只是想要看到纪芙茵狠狠摔一个跟头! 眼珠轻轻转动了几下,赵广征开口道:“路公公,我今天带了不少的随从来,公公如果想要去一探究竟的话,我可以陪同公公一起前往。” “那就多谢三皇子了。”路公公说着,就站起了身,同纪家的人辞别之后就要向外走去。 纪芙茵微一凝思,开口道:“路公公,这地图虽然不是纪家的,可毕竟是从纪家找出来的,那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纪家的人也同样好奇,不如就让大哥同我,也和路公公你一起去看看吧。” 路公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就这样,一行人坐上马车,浩浩荡荡地出了都城,向着那不知名的山路一路驶去。 第340章 兵器库出现 赵念安怎么可能错过这么好的看热闹机会,于是他也跟着上了马车,同纪芙茵还有顾含谦三人上了最前面的一辆。 等到马车跑起来了,赵念安才开口说道:“那地图是怎么回事?” 纪芙茵摇摇头,“纪家从来没有过那种东西,就算有,也不会那么草率的,随随便便就放在了大哥的书房里面,又被人给随随便便地拿了出来。” “真的是随随便便就拿出来的么?”顾含谦的神色有些凝重,“芙茵,我总觉得这件事……其中必有内情。” 赵念安扯了扯嘴角,“之前打听到的那些,我还以为动手的人会是六皇兄,没想到竟然会是三皇兄。” “你那三皇兄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这次的始作俑者不会是他。”纪芙茵很自然地说道,好像根本就没有意识到,现在跟她坐在同一辆的马车的两个男人的兄弟,就是她口中那个“不是好东西”的男人。 “为什么?”赵念安问道。 “时间不够。”纪芙茵回答他道,“三殿下回来的时间并不长,要在山上布置好一切,又想办法让这张地图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都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的谋划的,他就算想得出来这样一个计谋,但是也没有时间来实施。” 赵念安好奇地看着她,“你还没有去到山上,怎么就知道在山上布置好一切很麻烦?说不定就只是埋了一个小箱子在里面呢。” 纪芙茵笑了笑,眉眼之间闪过一抹担忧,会选择在这样一个群臣聚集的时刻把地图给抖出来,那人就一定是有着完全的把握,肯定山上的东西一搜出来,就一定会对纪家造成毁灭性打击的。 “一只箱子,就算再大,又能装得了什么?”纪芙茵开口道,“历史上想要诬蔑臣子,最强有力的证据,无非就是两种,私藏龙袍,私自修建兵器库,这两个里面,能够藏在箱子里的,就只有龙袍了。” “可是如果那人是想要利用龙袍来污蔑我们纪家的话,把它藏在山上的效果,大不如被人从纪府里面搜出来的效果好。所以……” 赵念安的眼睛瞪大了,“所以……那山上的是、是……” 纪芙茵点点头,轻轻掀开帘子,看着外面已经开始变得颠簸起来了的道路,“是不是真的,等到时候看到了就不难知道了。”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马车才停在了一座看起来格外不起眼的山下,这山上看起来很是荒芜,平时应该连上去砍柴的人都没有,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而上,像是在刻意等待着他们的到来一般。 路公公毕竟年纪大了,正常走路勉强可行,爬山却是一万个动弹不得的,只能让几名强壮的侍从,一路轮换着,负责将路公公给背了上去。 “到了,公公,那地方应该就是在这里了。”为首的侍从,看看地图上的标注,用手指着前方的一棵大松树,松树下面还有两块大石头并排着,跟地图上面画的一模一样。 路公公理了理有些皱褶的衣裳,拐杖在地上敲了敲,“给我搜,到处都给我看仔细了,绝不能有半分遗漏!” 众人齐刷刷的应了一声,立即就开始分散在各处,忽然,有一名侍卫说道:“在这里,这里有个山洞,山洞上还被人给加了一扇门!” 那侍卫话音刚落,所有的人就都聚集到了那山洞门前,看着那两扇紧闭的褐色大门,上面又人为地挂了不少的藤蔓,如果不是仔细找过来,平时从这里路过的人,搞不好都不会发现这里还有两扇大门。 门上挂着一把黄铜大锁,路公公对着纪云天恭恭敬敬地做了个揖,“大公子,这门上的钥匙,还请暂时交给老奴。” 纪云天眉心一紧,哭笑不得,“路公公,你当真是搞错了,这一处地方根本就和我们纪家无关,我怎么会有这里的钥匙?” 路公公也不着急,见纪云天拿不出钥匙来,就转头吩咐了一个腿脚利落些的侍从,让他快些下山,请两个会开锁的人上来。不多一会儿,就有一老一小两名男子跟着上到了山上,两个人对着那黄铜大锁研究了好一会,终于是听到了啪嗒的一声。 锁开了,路公公却并不着急推门进去,先给了那一老一小该给的银子,把人给打发下了山,这才示意一旁的侍卫上前把门给推开。 门开的一刹那,山顶当中的湿漉漉潮气立即散发了出来,外面的光线照射进了山洞里面,等到看清楚里面的一切时,不只是路公公的脸色变了,在场所有人的脸色也都齐刷刷的变了。 山洞里面,俨然就是一个空旷的库房,只是架子上搁的,地上堆的,墙上挂着的,全都是一样样寒光闪闪的刀枪兵器之类,这分明就是一间隐蔽的武器库! 赵广征的心里顿时感到了一丝痛快,不管这局到底是谁设下的,这一次纪家人要遭殃,可是跑不了的了。不等路公公开口,赵广征先就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地看向了纪芙茵,“太子妃,这难道是纪府的兵器库?” 纪云天眼底有幽光微微一闪,沉声道:“三妹妹早早地就进去到了皇宫里面,这武器库究竟是谁安置在这里的,连我都不知道,三妹妹她怎么可能知道?” 纪芙茵知道,大哥这是在一瞬间之内,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今天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武器库,硬是被人给强加在了纪家人的头上,那么至少,他这个当大哥的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来保下自己这个妹妹! 路公公一言不发,进到了武器库当中,看着这铺天盖地,寒光闪闪的兵器,又走到墙角,掀开一只紧闭的箱子,里面放着的是一面旗子,路公公眯着眼睛,把那旗子拿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一个硕大的“纪”字。 路公公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有些发怒了起来,转过头,面色严谨,“速去通报帝君,纪氏一族私藏武器库,图谋不轨,甚是可疑!” “慢着!”纪芙茵微微攥紧了手心,掌心有些潮湿的汗珠渗了出来,在她还没有想出一个完全之策之前,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绝不能通报给帝君! “路公公。”纪芙茵走上前,对着路公公恭敬道,“路公公,只凭这个山洞,就断定纪氏一族动了犯上谋逆的心思,公公下这结论会不会有些太过武断了?公公怎么就能肯定,纪氏一族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栽赃陷害呢?” “太子妃,老奴无意同纪氏一族做对,但太子妃您要是老奴的话,看见了这些个东西,您会做何感想?还有这旗子,纪大人只是兵部尚书,弄这么大一面威风八面的旗子是要做什么呢?” 路公公说道:“老奴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不管你们纪氏一族是不是受到了污蔑,这件事最终都该交由帝君来定夺,老奴只是为帝君效力的一名小卒,断案明辨的事情,实在轮不到老奴来插手。 说罢,路公公就一摆手,那人立即明白了,迅速地转身离去。从这里,再到进宫进到帝君,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大概两个时辰就可以了,一来一回,最多也不会超过四个时辰。 纪芙茵将衣袖一角攥在掌心,那一处已经被她的汗珠给浸透的湿漉漉的了,她几乎可以预料到,帝君在听到纪家疑似建造了一个武器库之后,会是如何震怒,四个时辰之后,他们纪氏一族会等到的,又是什么样的凄惨命运—— 指甲缓缓刺入了掌心,可是她却一点也不觉得痛苦,现在的她,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刺痛,来让她保持清醒。 纪芙茵抬起视线,一点点地看着这间兵器库当中的一切,像是要把这里有多少把刀,多少把剑,全部都深刻在自己的脑中一般。 “太子妃,我常年在塞外,对大业的规矩也是不太懂的,为人臣子者,若是在家中别查出私藏武器库,按照大业律例,是应该如何处罚的?”赵广征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脸上透出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纪芙茵轻轻一笑,“这武器库跟我们纪家的人又没有关系,我没必要关心这个,倒是三殿下,这么关心定罪之后的处罚,难道把武器库设在这里的人,又栽赃到我们纪家头上的人,就是三殿下你不成?” “太子妃,你也就只有现在可以施展你的伶牙俐齿了。”赵广征的脸上露出一丝讥讽,“等到父皇的旨意传过来,到时候你说什么都不管用了。” “不劳三殿下关心。”纪芙茵已经把这山洞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看了个仔仔细细,转身走了出去,顾含谦同赵念安两个人,正在陪着纪云天低声说着些什么。 见纪芙茵出来,纪云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没事吧?” “现在大家都好好的,能有什么事。”纪芙茵开口道,“大哥你也不必太担心了,帝君是明君,不会这么轻易就冤枉了我们的。” 第341章 全家入狱 “证据确凿,何来冤枉一说?”赵广征那凉飕飕的声音又从后面传了过来,简直就是阴魂不散,“难不成,你是在质疑帝君的判断?” 纪芙茵冷冷一笑,“三殿下,帝君要怎么判决这件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准信儿传来,你怎么就能肯定帝君就一定会认定了是纪家的人做的这件事呢?” 说罢,纪芙茵就转过身,再不屑搭理赵广征半句,赵广征自讨了没趣,干脆回去了山洞里面,外面就只剩下了纪芙茵他们四人。 刚才在里面的时候,纪芙茵已经把事情大致理顺了一遍,看赵广征回去了,纪芙茵轻声,却又很肯定地说道:“大哥,这件事跟三妹妹脱不了干系。” “什么?巧茵?”纪云天一脸的愣怔,“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大业律例,私自建造武器库者,应当遭受灭九族的惩罚,如果帝君真的不分青红皂白,就这样下了判决,在咱们纪家,唯一可能逃过的,就是现在已经同纪家断绝一切关系的纪巧茵了!” 纪芙茵说出的话就像是一根根冰凉的钢针,刺得纪云天胸口除了疼痛,就是一片冰凉, “不可能,三妹妹她平时虽然自私刻薄了些,可是……” 跟别人里应外合,把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在纪家的头上,为纪家招来灭顶之灾,到时候,遭殃的可全都是她身边的亲人,如此心狠手辣的事情,真的是纪巧茵那么一个刻薄又目光短浅的女子能够做得出来的么? 更何况,这么做了之后,对她来说,根本就得不到半点好处,还要冒着极大的风险,纪巧茵她…… “三妹妹向来自私自利,尤其见不得别人过的比她好。”纪芙茵叹口气,“她的心里,一直都是妒火中烧的,而且,如果能够借此,来向那个要求她这么做的人表明忠心,她会得到的好处,一定是别人想都想不到的,虽然……” 虽然,她极有可能是被人用一个海市蜃楼的许诺给糊弄了。 纪云天背后一凉,立即醒悟了过来,“那也就是说,今天激怒父亲,根本就是她一早就同宋成喜商议好要这么做的?” “三妹妹虽然自私刻薄,可同时她又胆小怕事,如果不是必须要怎么做,她怎么会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对父亲如此不敬?”纪芙茵轻叹一声,“而且周姨娘的反应你也看见了吧?” “开始在三妹妹顶撞父亲的时候,周姨娘只是做出了害怕的样子,但是却并没有喝令三妹妹住口,联想一下周姨娘以往的所作所为,这难道不是太蹊跷了么?如果说她是受了惊,不敢开口,可她为什么在父亲正式与三妹妹断绝关系之后,又开始哭天抢地?” “刚才在宴席上我还不明白,现在,我却是全部都搞清楚了。”纪芙茵又是一声叹息,如果她能早些意识到不对,想办法阻止宋成喜和纪巧茵的话,现在也就不会让整个纪府都面临着如此大的危机了。 顾含谦看得出她心中在想什么,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谁能想到,做出这种事的人会是他们两个。” 纪芙茵轻轻一笑,眼中却有着一道像是刀锋一般的寒光划过,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纪巧茵变得如此温顺,为的想必就是让纪家的人对她放松警惕,然后找到合适的机会,买通下人,在暗中布置好这一切! 这位三小姐的夫家是出了名的穷到叮当响,就算是有什么人注意到她最近跟什么下人走的很近,也不会怀疑她是在买通下人帮她布局——这一回,所有的人都疏忽了! 警告的话,她已经说过了,既然对方置若罔闻,丝毫不把她的警告放在心里,那从此往后,也就不要怪她心狠手辣,再也不会因为三分姐妹情谊而顾及她半分了! 四个时辰过后,果真有人上了山,只是这一次,上山的还有一队侍卫模样的人。 正如纪芙茵所想,帝君在听到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并没有问个清清楚楚,二话不说,就下令将所有的纪家人给收了监,现在来的人,正是来捉拿纪云天兄妹二人的。 “慢着,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连太子妃都敢动!” 见有人上前来捉拿纪芙茵,顾含谦冷冷一拂袖,目光凛冽,径直将她护在了自己身后。 上前来的那人苦着脸,手是半点也不敢继续向前伸了,“太子殿下,小人们也是奉了帝君的命令,所有一切跟意图谋反有关的人,都必须要一起带走……” “笑话,姑且不论这件事是不是已经水落石出了,就算这件事的确是真的,要抓的也只是纪家的人,女子出嫁从夫,自从被册封城太子妃的一日,她就是我太子府的人了,跟纪家有什么关系?难不成你要说,连我这个太子,也在意图谋反的倾向?!”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那人一听顾含谦这么说,早已经吓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了想,顾含谦说的话虽然蛮横,但是好像也有那么几分道理,当即也就装聋作哑的,之押了纪云天一个人。 纪芙茵上前一步,眼底闪过一抹酸楚,目光却仍旧坚定无比,“大哥,你放心,我一定会想法子帮你们脱身的,你一定要好好照顾祖母,她年纪大了,牢狱之灾是受不得的!” “太子妃,您有什么话,还是赶明儿去牢里慢慢叮嘱吧。”刚才那人又凑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谄媚与不得已,“小人是要立刻回去复命的。” 纪芙茵不忍地看了纪云天最后一眼,终于狠狠心,别过了视线。 下了山,纪芙茵先回去了纪府,好好的一座府邸,如今已经人去楼空,只剩下一群慌了神的奴才,惴惴不安地等着主子回来,如果不是纪灵茵在忙着安排的话,现在府里恐怕是要乱的像是一锅粥了。 “二姐姐!”见到她,纪灵茵快步走上来拉住了她的手,一双秀美的眼睛里面含满了泪水,一双小手冰凉,“太好了,你没有被一起抓走太好了!” 看到纪灵茵也在,纪芙茵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牢狱那种地方,进去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至于她为什么没有一起被抓走,看看一旁正在黑着脸喝茶的宁王爷叶贤一,纪芙茵的心里就清清楚楚的了。 “二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私藏兵器库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所有人都被抓走了?”纪灵茵显然有些慌了神,往纪芙茵的身后看了又看,脸色又是一跨,“大哥呢?为什么大哥没有跟着你一起回来?” “灵茵你先别慌,大哥他们现在只是被带到了牢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纪芙茵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 “二姐姐,这可怎么办?祖母年纪老迈,这一折腾,她……” 纪芙茵轻轻叹了一声,“你放心,我自然有法子把他们给救出来,当时在那之前,我们得先找到三妹妹。” “巧茵?刚才那么多官兵进来,找到人就是一通乱抓,三妹妹应该也是被抓走了吧?” “你忘了么?”纪芙茵讥讽地轻笑一声,“巧茵她现在,可是跟咱们纪家无关的人了,就算是要株连九族,也跟她没有半点关系。等想看的热闹看够了,她应该是自己走了吧。” 纪灵茵向来聪明,被纪芙茵这么一点,立即就明白了过来,一张俏丽的面容变得煞白,“三妹妹她……她怎么会……纪府从来没有苛待过她,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 “这有什么难猜的,现在不是关心她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的时候,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把人给找出来!”纪芙茵问道,“她不见人了,周姨娘呢?” 一提到周姨娘,纪灵茵倒是记得的,“周姨娘跑了。、” “跑了?” 纪灵茵点点头,脸上除了厌恶,还有着说不出的鄙夷,“官兵来抓人的时候,周姨娘就尖叫了一声,开始找到路就跑,官兵没追上,让她从后面给跑了。” 纪芙茵冷笑一声,是真的没追上,还是早早的就被打过招呼,不抓周姨娘? 说罢,纪灵茵又满脸担忧地开了口,“二姐姐,我听说帝君这次真的是龙颜大怒,二姐姐你真的有法子把大家救出来么?” “办法总是有的,今天晚上,不管巧茵她藏在哪里,都一定要把人给找出来!”纪芙茵冷静地理顺了一下思绪,“灵茵你先带人去搜周姨娘的房间,看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留下。” 纪灵茵闻言立刻去了,等到回来的手里,手里就拿着半只半新不旧的银耳环,一看就值不了几文钱,“二姐姐,就剩下这个了。其余的首饰,银两,银票,全都一个不剩了。” “准备倒是做的齐全。”纪芙茵冷唾一声,“这样的话,那娘俩是不会回来了,但看样子暂时应该也走不了,至少出不了这都城,今天晚上就算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纪巧茵给找出来!” 第342章 地狱无门你自投 这一夜的纪府,还残留着白天喧哗过的酒乐气息,只是这气氛却越发显得凄凉。 在刚下山的时候,顾含谦就将自己的人调动了不少,让他们去到山上守着,随时听候自己的命令,如果不是自己吩咐,其他任何人,都绝不要妄想再向山东里面搬进或者搬出任何的一丁点东西。 子夜已经过去了,纪芙茵的脸上却连丝毫倦容都没有,脊背挺直,等在前厅当中,很快,从外面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莫离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了看他的身后,纪芙茵的脸上有一丝错愕,“人呢?” “找得她们暂时落脚的地方了,带是带的回来,但是容易打草惊蛇。”莫离说道,“有不少人守着他们,我没有办法堵住所有人的嘴。” “不少人守着?”纪芙茵冷笑一声,“这也难怪,栽赃朝廷重臣,这件事如果被掀开了老底可是死罪,不小心自然也是不成的。” 顾含谦想了想,“莫兄弟一个人,自然是师出无名的,要不要我带了人,去把他们找回来?” 纪芙茵摇头,“还是算了,你要是这么做了,很容易就会让人连带着把这盆脏水泼到你的头上,帝君现在正是在气头上,今天晚上你要是莽撞行事,帝君是一定会动怒的。” 沉吟片刻,纪芙茵又道:“既然今天抓不回她们母女两个,暂时也就算了,明天我先去牢狱里面探望一下祖母他们,然后——我要去求见帝君,我要亲自为纪家喊冤!” 这一夜,就在纪芙茵辗转反侧当中度过了,次日一大清早,纪芙茵带着纪灵茵早早准备好的东西,马不停蹄地去到牢狱。尽管有顾含谦提早的吩咐,可是这一次关进来的可是帝君亲口下令抓捕的人,里面的人也就不敢做的太明目张胆的宽容。 但仅仅就是这样,纪家人也比那些一进来就要遭受到连番拷打的犯人要好太多了,狱卒见到纪芙茵,冲她恭敬地行过礼,引着她去到了纪家人被关押的牢房。 在那一间铺满了霉烂稻草,遍地都有老鼠逃窜的牢房当中,一家人被关在了一起,身上华贵的外衣已经别强行剥去,所有的首饰也都被摘了个精光,一家人在阴冷的牢狱当中,看起来分外萧索。 “父亲,母亲……”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纪芙茵心头一紧,下意识地快走了几步,上前紧紧地抓住牢狱的栅栏,心头一惊,“祖母这是怎么了!?” 老夫人正歪倒在一处,翠姨娘同纪夫人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她,听到纪芙茵的声音,老夫人蜡黄的脸上,那一双无神的眸子缓缓睁了开来,“芙茵,万幸万幸,我的芙儿没有进来,芙儿……” “祖母这是怎么了?!” “我没有事,你不用担心我。”老夫人叹口气,“就只是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昨天那一通吵嚷,惊的我这心口总有些不舒坦。” 纪芙茵的手掌探过栅栏,紧紧地握住祖母的手,“祖母您不用怕,我一定会想法子救你们出来的,人善人欺天不欺,祖母一辈子念佛行善,咱们纪家不会就这样垮了的!” “芙茵。”纪夫人泪眼莹莹地看着女儿,“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就算是一辈子都待在这牢里也是没什么的了,可是你大哥……你大哥他不能因为这无妄之灾受到牵连,你一定要求求太子,救救你大哥啊!” “我会的,母亲,不只是大哥,你们所有人我都会想法子把你们救出去的!”纪芙茵声音柔和却又很是坚定,安抚过了母亲,她又看向纪云豪,“父亲,咱们纪家,这是得罪什么人了。” 纪云豪很明白女儿的意思,苦笑着摇摇头,“我怎么会不知道,只是你也应该知道,爹为人处事向来都秉持着一个中庸之道,不会过于亲近了谁,也从来都没有得罪过谁,这一次,究竟是谁要置我们纪家与死地,我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来。” 纪芙茵轻叹了一声,她心里隐隐清楚一些,只是那毕竟也只是目前毫无根据的猜测,一切,都还要等到,找到了纪巧茵,问个清清楚楚之后才能定夺。 就在这时候,牢房的大门又打开了,刚刚适应了这昏暗光线的纪芙茵,在外头那透亮的刺眼白光射进来的一小片刻,眼前只能看见一团黑影,直到那黑影背后的大门慢慢关上了,纪芙茵这次看清了眼前的人,随即脸色一沉。 “二姐姐怎么不说话,这是不认识我了么?”纪巧茵手里挎着一只食盒,下巴微微扬起,脸上带着几分得意的笑意,就好像她不是来探监,而是春游踏青来了。 “三妹妹生的国色天香,面容明艳动人,认不出谁,我也不可能认不出三妹妹来。”纪芙茵的唇角轻轻挑起了一个细微的弧度,其中隐藏着冰冷到了极点的怒意,“三妹妹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 纪巧茵扬了扬手里的食盒,“昨天纪家的事情,我在场也看见了,虽说父亲根本就不疼惜我这个女儿,还把我给赶出了纪家,不过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想起来父亲母亲对我好歹有几分养育之恩,我也就大人不计小人过了。” “这牢饭是什么滋味的,我没有尝过,不过想必不糊好到哪里去,所以我就带了些吃的东西来。” 一旁跟进来的狱卒,用钥匙开了牢门,将食盒放进去之后,就又将那牢门给关的严严实实的,之后就转身走开了。 牢里的东西,当然不会好吃到哪里去,从昨天到现在,一家人几乎都是饿着的,别人饿着尚且可以,老夫人年纪大了,根本承受不住。 当下一拿到食盒,纪夫人就迫不及待地把盒子打开了,翠姨娘也把老夫人给搀扶了起来,可当食盒的盖子一打开的时候,众人却一起傻了眼。 “巧茵,你这是什么意思?”纪云豪脸色一变,“送这些东西来,你是想要羞辱谁?!” 在食盒里面,放着的只有几个面上还能看得见谷壳的粗糙饼子,还有一碟干巴巴的咸菜,并着一罐子清可见底的,让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米粒有多少的小米粥。 “羞辱?父亲难道认为,给你们吃这些东西,就是羞辱了吗?”纪巧茵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神情,“可是父亲,自从你们做主,把我嫁到了宋家,我几乎每天都要吃这些东西。如果说吃这个就是羞辱的话,那女儿我岂不是之前日日都在羞辱当中讨生活?” 纪芙茵身子一侧,目光冷冷的斜睨过去,“纪巧茵,你不要太过分。你的下场除了你自己谁也怨不得,你更加不需要把这笔烂账挤在父亲他们的头上。” “怨?我当然怨,你要我怎么能不怨?”纪巧茵的脸上透着一种报复过后的疯狂神情,“母亲,我不是从你肚子里面爬出来的,你对我不好不关心,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父亲——我难道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为什么二姐姐和四妹妹,都能有那么好的出路,为什么我——我明明也有贵为王妃的机会,可是父亲你却亲手毁了我的幸福?我跟四妹妹有什么不同,难道我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吗?” “你——”纪云豪气得脸色铁青,“明明是你自己动了鸠占鹊巢,企图抢走你四妹妹的姻缘,错本来就在于你,你怎么能把这错,怪罪在爹的头上!?”| 纪巧茵轻轻一笑,“现在再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从来都没有想到要为我这个三女儿出一把力。不过也没什么,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见到了,从今往后,说不定就谁也见不着谁了。” “三妹妹你大可以放心,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遭到奸人陷害身陷囹圄。”纪芙茵上前一步,清冷的目光直直的逼视着纪巧茵,“所以,三妹妹你也就不用担心了。” 纪巧茵嗤嗤地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话,眼神当中毫不遮掩地夹杂着一丝嘲讽,“既然这样,那我可就等着看二姐姐你有没有回天之力了,不过我可是听说,帝君这次勃然大怒,下令一个也不能轻饶了呢——” “二姐姐有时间思考怎么把他们一起给救出来,不如先想想,怎么才能做到明哲保身吧。”纪巧茵讥讽地对着纪芙茵福了福身子,“二姐姐,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鬼地方待了。” 纪巧茵前脚刚走,纪芙茵后脚就追了出去,“三妹妹留步。” “二姐姐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纪巧茵停下脚步,神态傲然地看过来。 纪芙茵忽然有些想笑,她有的时候,真的是很佩服这个三妹妹,她明明知道自己会看出什么端倪来,可是她还故意要选择跟自己同样的时间来探监,为的就是能够连带她也嘲弄一番。 如果她今天不出现在这里,说不定自己还能让她多逍遥几天,可她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那自己可就没必要跟她客气什么了! 第343章 拷问幕后主使 “三妹妹,你就这样偷跑出来,要是让他知道了,答应你的那些好处不知道还会不会兑现?” 纪巧茵脸色一变,正待脱口而出什么似的,却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把差点冲出来的话又吞了回去,对着纪芙茵冷笑,“二姐姐你省省吧,没有人答应过要给我什么好处。” 纪芙茵微微一笑,四下看了看,“怎么,昨晚负责看守着你跟周姨娘的人,今天没有跟来吗?是你偷偷跑出来的,还是过了一晚,他们就觉得没事了?” “看守?什么看守?二姐姐你难道是因为太过伤心,所以出现幻觉了么?”纪巧茵道,“我可是清清白白没有犯罪的好人家,会有什么人来看守我?” 纪芙茵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眉梢轻轻一挑,“巧茵,明人不说暗话,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你也没必要再瞒我了。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指使你这么做的人是谁?是谁让你把那张地图藏在了大哥的书房?” 纪巧茵啐了一声,“你别那么想当然,我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谁看见我做了?你没有证据,凭什么来这样污蔑我,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背信弃义,污蔑父母,你都不怕有报应,区区的大风我怕什么?”纪芙茵冷冷一笑,“看来你是不打算老老实实告诉我了……莫离,把她给我带走!” 纪芙茵话音刚落,纪巧茵就觉得自己眼前一黑,随即整个人都失去了知觉,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在了一张椅子上,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纪巧茵认出,这里就是自己还没有出阁之前居住的房间。 纪芙茵正坐在自己眼前的座椅上,手里捧着一盏茶,不急不慢地喝着,纪巧茵见状,破口大骂道:“纪芙茵,你装神弄鬼做什么?!你把我绑在这里干什么,我可不是你们纪家的人,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喝了一口温热的参茶,纪芙茵这才将茶盏轻轻放下,微笑着看向纪巧茵,“我是本朝太子妃,身为太子妃,我想要邀请像你这样的一个民妇来同我聊聊天,难不成还违法了什么规矩?” “哪有像你这样请的!你这样根本就是绑架,谁聊天需要被绑在这上头?!马上放开我!”纪巧茵的心里,原本就有些心虚的,现在被这么五花大绑地绑在这里,房间门窗又是紧闭着的,怎么看都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你怕了?”纪芙茵开口道,“怕的话,最好就赶紧说出来,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是三皇子,六皇子,还是其他什么人?” 纪巧茵得意地笑了起来,“纪芙茵,你不是聪慧过人高高在上么,你既然这么聪明,那你自己怎么猜不到呢?告诉你,我凭什么告诉你?我很快就可以看到,一直在我面前高高在上的你,很快就要人头落地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可惜呀,你这么盼着我死,可我们两个到底谁先死还不一定。”纪芙茵拍了拍手,“进来吧。” 纪巧茵警惕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房门就在纪芙茵话音刚落的时候,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落玉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面放置了一只大汤碗,汤碗的上面还盖着盖子,给那汤保温用。 进来之后,落玉先就对着纪芙茵福了福身子,一掀开汤碗的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即充斥满了整个房间,落玉盛出了一小碗热汤,碰到了纪芙茵的面前,“小姐,热汤好了。” 那汤不知道是用什么做的,香气扑鼻,就连在紧张状态当中的纪巧茵闻了,一时间也有些恍神,觉得有些垂涎欲滴。 纪芙茵不急不慢地拈起汤勺,慢悠悠地,一口一口地喝起了汤,直到把那一碗汤都吃了干干净净,才掏出了帕子,把嘴角擦拭干净,抬眼问道:“三妹妹,这汤的味道如何?” 纪巧茵满脸狐疑,她可不相信纪芙茵在问过之后,会好心地给她盛一碗汤来。 见纪巧茵不说话,纪芙茵微微一笑,对着落玉轻轻一摆手,对方心领神会,将桌上的碗勺收了,放回到托盘里头去,又接过了纪芙茵的帕子,把帕子浸到了汤中。 再然后,落玉就笑着对纪巧茵福了福身子,“三小姐,奴婢奉小姐的命令,来给小姐擦擦身子。” “你疯了?!滚开!你们主仆都疯了吧!?滚开,不要弄脏我的衣裳!”纪巧茵看她拿了沾满汤汁的帕子就要往自己的脸上抹,顿时像是被人给踩到了尾巴似的,用力地别开脑袋,挣扎了起来,“滚开!滚的离我远一点!” 纪巧茵虽然挣扎地厉害,可是无奈,除了头能前后左右晃动之外,身体都已经被绑在了椅子上,根本就动弹不得。 “三小姐可要惜福呢,熬制这汤不但花费了大把时间,还花费了大把银子,好不容易才能熬出这一碗汤呢,这可是我们小姐的好意,三小姐可不要推辞的好。”落玉一边说着,手里蘸饱了浓稠汤汁的帕子,已经在纪巧茵的身上抹了一道。 纪巧茵立即尖叫了起来,她能明显感受到汤汁已经浸透的她的衣服,油腻腻地贴在了她的皮肤上,“纪芙茵你这个疯子,你到底要干什么!武器库不是我建的,人也不是我抓的,你凭什么这么作践我!” 她的尖叫唾骂,根本就不能令落玉手里的动作慢下半分,很快,那一碗汤已经一点不剩的,全都抹在了她的衣服上,把她从头到脚都抹了个遍,就连头发和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也是一点不少。 纪巧茵的全身都变得油腻腻黏糊糊的,她对着纪芙茵几乎要骂红了眼。 等她骂累了,骂到嗓子也哑了,纪芙茵才抬抬手,示意落玉端着东西走了出去,她盯着纪巧茵,笑得很神秘,“三妹妹,我想要知道的事情,你不肯说,这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姐妹两个,不妨先聊聊天就是。” “谁跟你有话可聊!”纪巧茵啐了一口,“放开我,否则的话,我一定要去帝君面前参你一本,说你身为太子妃行为不端,有辱皇家体面!” 纪芙茵嘲讽地看着她,“帝君每天都要忙于朝政,怎么会有时间来见你这样一个没有品级的民间女子?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 说罢,纪芙茵脸色一沉,像是不想要再跟她废话,轻轻拍了拍手,房门又被人给重重地推了开来,这次进来的人是莫离,手里还捧着一只加了盖子的大陶罐,“她们两个不肯进来了。” “不进就不进吧,你一个人也是一样的。”纪芙茵笑了笑,视线轻轻瞟向了纪巧茵处,“好了,可以开始了。” “你,你们要做什么?”纪巧茵的视线对准了莫离手中的大陶罐,心中顿时隐隐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莫离可不像是落玉,还有那耐心让她回避两下,走到她面前之后,莫离干脆利落地拔出了塞子,一手高举着陶罐,对准纪巧茵的头上就倒了下去—— 纪巧茵一时间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有无数黑乎乎的小粉末噼里啪啦地掉了下来,掉在自己的身上,落了厚厚的一层,但即刻之间,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他倒在自己身上的东西是什么了—— 那些黑黑的粉末,根本就是一只又一只鲜活的蚂蚁!它们晃动着触角,在她的身上爬来爬去,黏糊糊的汤汁,对于蚂蚁来说,可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餐,它们飞快地用触角交换着信息,又飞快地下口啃噬了起来。 蚂蚁们开始越来越多地钻到了她的衣服里面,小小的嘴紧贴在她的皮肤上,一点一点的啃噬着,那种钻心的痛痒,简直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令纪巧茵心惊胆战的,是有无数的蚂蚁也一股脑地爬在了她的头皮上还有脸上,那密密麻麻的针尖戳下去的感觉,无疑就是它们在一点点地啃噬着她的脸和头皮! “三妹妹,不知道你见过这种蚂蚁没有?这种蚂蚁看起来像是普通的蚂蚁,可是它们在咬到什么东西的时候,嘴巴里面会自动分泌出一种腐蚀性极强的酸液来。”纪芙茵微笑着看向纪巧茵,“被它们咬过的头皮,可是不会再有头发长出来的。” “同样,被它们啃噬过的肌肤,那种密密麻麻的,像是沙坑一样的疤痕,也会陪伴着你一辈子,就算你找到了医术再精妙的神医,也去不掉这种疤痕。”纪芙茵笑了笑,“三妹妹,你脸上的伤疤,最近看起来可是淡了不少。” 纪巧茵顿时像是坠入了冰窖当中,她的脸上身上,原本就有着极其丑陋的伤疤,恶心又难看,就连宋成喜就很少会碰她,如果现在再增添上这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 纪巧茵的身子开始禁不住哆嗦了起来,她的脑海里面,已经出现了浑身是疤,头上也有着一块块秃斑的自己了—— 第344章 入宫面圣 变得越来越丑陋,像是怪物一样的自己……纪巧茵连想都不敢再想,尖叫声几乎要冲破了屋顶,“二姐姐,二姐姐你绕了我吧!我说,是六皇子,是六皇子他让我这么做的,是他让我这么做的!” “赵洛之……?”纪芙茵神色一沉,低低地念出了这个名字,眼眸当中燃起两簇暴怒的火焰,“果然又是他,这个贱人……” “说,他给了你什么好处,竟然能够让你背叛自己的家人,背叛养育了你的家族!”纪芙茵看着眼前的纪巧茵,已经心寒到了极点,“给我一次性说个痛快,否则的话,我就让蚂蚁把你啃上个三天三夜,绝不放过你!” 纪巧茵早已经吓得魂不附体了,现在只要可以早点把这些蚂蚁从她身上弄下去,她什么都愿意做,她不管不顾地张开口,大声说道:“二姐姐,是他逼我的,跟我真的没有关系,他说我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就要杀了我!” “二姐姐你是太子妃,你有太子给你撑腰,我可是什么都没有的呀!六殿下他还对我说,如果我这么做了,从今以后就不用再跟着宋成喜过那种苦日子了,二姐姐,我不想要再过那么寒酸的日子了,二姐姐求你饶了我——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呀——” 纪巧茵痛哭尖叫了起来,把所有的责任都在赵洛之的头上推了个一干二净,纪芙茵冷冷一笑,“你倒是推的干净,要不是贪图他给你的好处,你会这么痛快的答应?!” “我已经招了,我全都招了,二姐姐,真的是六殿下吩咐我这么做的,是他给我银子还有那张地图,让我买通了下人这么做的,二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二姐姐——!” 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越来越让人痛痒难耐,纪巧茵已经快要崩溃了,“二姐姐,我真的是被逼的——” “到底是被逼还是被诱惑了,你自己心里清楚!”纪芙茵严肃地扫了她一眼,同莫离道,“拿水给她冲下去。” 房间里面,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几桶水,莫离走过去拎起一桶,对准纪巧茵的身上就泼了下去,一连几桶彻骨森寒的水浇下去,那些蚂蚁这才被一股脑地冲了个干净。 纪巧茵还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看着地上那一片一片的蚂蚁浮尸,心里已经快要被惊恐给填满了,口中不断地念叨着,“不是我,不是我,是六殿下,六殿下……” “把她关起来,在这件事情还没有解决之前,除了送吃的,谁都不许跟她多讲一句话!”纪芙茵冷冷地看了她最后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正要回去前厅的时候,纪芙茵恰好遇到了上朝回来的顾含谦,他的脸色隐隐有些难看,见状,纪芙茵的心里微微一沉,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怎么样?” “有人为岳丈求情,当场就被罢了官。”顾含谦轻叹一声,“父皇看起来,根本就还没有冷静下来。” “被罢了官的是哪位大人?”纪芙茵问道。 “是叶大人。”顾含谦说道,“其实叶大人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澄清几句,父皇他就动了怒。” 纪芙茵长长地叹息了一身,那位叶大人她也是记得的,说不上是多有才能的一个官员,但是为人却极其刚正不阿,从来不为权势所倾倒,也是唯一一个,什么话都敢在帝君面前进言的人。 像这样正直的官员,现在落得一个被罢官,强迫告老还乡的下场,其实倒也算是件好事,总比哪天真的触怒圣颜了,最后落得个惨死的下场好。 看纪芙茵的脸上隐隐有些阴翳,顾含谦安慰她道:“你别揪心,现在父皇看起来,火气虽然还没有消,可是却也没有下令要如何处决,我们还有时间。” 沉吟了片刻,纪芙茵问道:“你的人还在山上守着吗?有没有什么人乱动过什么?” 顾含谦肯定道:“没有,派去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心腹,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会来通报我的。”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要进宫面圣。” “不行。”顾含谦斩钉截铁地阻止了她的这一决定,眉心紧紧地拧在了一处,“芙茵,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只是现在父皇他还在气头上,我能保下你一个人,就已经实属不易了。” “如果在这个时候,你还硬要进宫见父皇,为岳丈他们求情,父皇只会将怒火蔓延到你的身上,根本就不会对你有任何怜悯的,就算你要求情,总也得过两天,等到父皇的气消了些,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去。” “等不及了。”纪芙茵的脸上也有几分无奈,“你也看见了,这次是有人摆明了要让整个纪家下地狱,怎么还会那么好心,给帝君冷静下来的时间?我们越早见到帝君,别人在背后动手脚的机会也就越小。” “就算是帝君现在还在气头上,可我也实在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母亲他们在牢狱当中受苦,拖得越久,危险就越大,赵洛之他可不是会好心等我们一切都准备完全了再动手。” 顾含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意料之中的神情,苦笑着摇摇头,“竟然又是他,罢了,既然你执意要进宫,那我就陪你一起去,到时候如果父皇他刻意为难你,我多少也是可以帮到你一些的,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去?” “就现在。”纪芙茵目光微微一凛,手掌不自禁地攥紧了。 这一次纪家的劫难,可是非比寻常,自己这一次进宫,如果处理的不够得当,那自己的求情对于还在牢狱当中的他们来说,就会是相当于一枚催命符了…… 皇宫,栖凤宫内。 此刻的何皇后正捧着一只果盘,满脸娇怯温柔地走到了帝君身边,柔声开了口:“帝君,臣妾为您拿了些爱吃的果子来,帝君今天一早没什么胃口,可不要为了那些乱臣贼子的事情,把自己的龙体给气坏了。” 无疑,何皇后口中的乱臣贼子,指的就是纪家的人。 纪家人一起被下了狱,高兴的人除了赵洛之之外,何皇后也是欣喜非常,要不是在帝君的面前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现在的她真想放声大笑一番。 虽然现在纪芙茵还没有同纪家人一起,被关进牢里,可就算是有太子护着她,又能护得了多久呢?等到欺君叛乱的罪名一定下来,她这个太子妃也是一定会受到连累的,到时候—— 何皇后的眼底情不自禁地透出了一抹笑意,到时候,纪芙茵运气再好,就算能逃过一死,这太子妃的位子也是坐不下去了的,等到那时候,只要自己多吹吹枕头风,自己的嫡妹何阮阮,难道还愁当不成太子妃? 帝君向来宠爱何皇后,听见她安抚自己,脸色多少有了些缓和,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有宫人快步进来报:“启禀帝君,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求见。” 帝君的脸色顿时在一瞬间黑了下来,抬手就将那果盘打翻在地,削好的果子摔了个乱七八糟,“逆子!背着朕袒护反贼女儿也就罢了,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同他计较,现在竟然还敢跑到朕的面前来!让他们滚回去!” “帝君不要生气,您把身子气坏了,心疼的可是臣妾。”何皇后轻抚着帝君的后背,眼珠轻轻一转,她料想到,现在纪芙茵二人来,为的必定是要给纪家求情一事,帝君向来疼爱太子,万一被那两个人给说动了……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在这种时候,要是怂恿帝君赶走他们两个人,等到帝君火气一消,他们照样还是可以过来,倒不如……何皇后的眼底划过一抹冷笑,倒不如趁着自己也在,彻底让他们断绝了求情的念头! “帝君,臣妾倒是觉得,您应该见一下他们两个。别的不说,太子可是您的儿子,为了这种事就伤到了父子之间的感情,实在是不划算的。”何皇后劝道,“更何况太子是个明事理的人,帝君你把道理一一给他讲了,他怎么可能还会执迷不悟呢?” 正在气头上的帝君, 原本是铁了心不想要再见到跟纪家有关的人了,但是何皇后这么一说,又想到自己失而复得的这个最心爱的儿子,帝君还是有些心软了,对一旁手足无措的宫人微微颌首,示意道:“让他们进来吧。” 一进到栖凤宫的正殿,纪芙茵顿时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力萦绕在了自己周围,以往见到自己都还算是神色可亲的帝君,现在却生硬地板着一张脸,嘴紧紧地抿在一处。 纪芙茵恭敬跪下,对帝君毕恭毕敬地行了大礼,“臣妾参见帝君。” 帝君抬眼,默不作声地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半晌,才缓缓开口道:“太子,朕不是已经命人,把纪家所有的人都给押入大牢了么?” “父皇,儿臣并没有要忤逆父皇的意思,只是父皇请听儿臣一句,儿臣坚信,岳丈他是被冤枉的!” “可笑!”帝君突然之间就动了怒,“你的意思是在说,是朕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忠臣?!” 第345章 兵器库的漏洞 纪芙茵咬咬牙,在顾含谦开口回应帝君之前,抢先一步发了声,“帝君是千百年来的难得的明君,赏罚分明,明察秋毫,在位几十年来,大业朝中从无冤假错案,这都是帝君的功劳,只是帝君还须小心,会不会被别有用心的小人所蒙蔽利用啊!” 何皇后哎了一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帝君,轻声提醒她道:“太子妃,你怎么可以指责帝君黑白不分,被小人利用呢?你现在心里着急,本宫也明白,可你怎么能出言不逊,要是惹怒了帝君,你也会连同一并被处罚的。” “皇后娘娘,臣妾都说了,这一次是有小人在利用帝君,所谓的小人,应用的手段往往都是为君子所不齿的,帝君是君子,料想不到会有小人用那种卑鄙龌龊的手段来利用他, 这也没什么值得奇怪的,臣妾也更加不是在指责。” 纪芙茵对着帝君又拜了下去,“帝君处事圣明,应该会明白臣妾究竟在说什么,臣妾只是好意提醒,没有出言不逊,帝君又怎么会处罚我?” 这么大一顶圣明的帽子扣下来,帝君就算是想要直接把她给丢进牢里,都有些说不过去,但这却根本不能打消他心中的疑虑。 帝君重重拂袖,“你口口声声说是遭到小人陷害,难道你是在向朕表明,是路公公他撒了谎?!那地图难道不是从你大哥书房当中搜出,按照那地图找到的武器库里面放着的,难道不是你们纪家的旗子?!” “这些,可都是证据确凿,可你现在却又在朕的面前,口口声声说是遭到了小人陷害,朕的众多大臣当时都在场,难道他们全都是要陷害你们纪家的小人?!” “回禀帝君,臣妾可从来都没有这个意思。”纪芙茵跪伏在地上,恭顺却又恳切道,“只是还希望帝君好好回忆一下路公公的话,当时那地图并不是从大哥的书房当中搜出来的,而是下人在去取大哥的字画的时候,不小心带出来的。” 何皇后看看帝君那盛怒的脸,开口道:“太子妃,这说来说去,那地图不都是从你大哥书房当中找到的吗,左右都是你们纪家的东西。” “皇后娘娘此言差矣,臣妾试问皇后娘娘,假设娘娘的手中有什么见不得人,不能被外人找到的东西,娘娘是会找个万无一失的地方把它藏起来,还是就那么随随便便地丢在一间谁都有可能进去的书房?”纪芙茵口齿清晰道。 “假设那地图真的是我们纪家的东西,纪家虽然不大,可房舍大大小小也有二百间了,在这么多的房间里头,如果是要藏这样一件东西,为什么不建造一个密室,把它好好收藏起来呢?” “这么重要的地图,就那么随手放在桌上,还是跟练习的字画摆在了一起,这简直就像是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这如果不是栽赃,又会是什么?”| 帝君沉吟片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算这一点确实可疑,但这也不能证明,那件兵器库就跟你们纪家没有关系。百密一疏,谁能保证那地图会不会是在看的时候,不小心忘了收回去?” “就算你口齿伶俐,能把发现地图这件事给遮掩过去,可那兵器库里面的东西,总不会是骗人的吧!纪家,明明就是动了造反的心思,现在你还敢来大言不惭地跟朕求情,简直胆大包天,你以为有太子袒护,朕就不能把你怎么样吗?” “帝君明鉴,臣妾今天来,只是不希望有人蒙冤,并不是为请求而来,只有真正有罪的人,才需要有人来求情,可纪家清清白白,从来都没有动过犯上作乱的念头,何须让臣妾来求情?”纪芙茵不卑不亢道,“帝君现在甚至都还不了解,怎么就能给纪家定了罪?” 何皇后面色一沉,“你好大的胆子,你现在是在指责帝君不分青红皂白,根本什么事情都不清楚,就污蔑了忠良之臣么?!档案如此顶撞帝君,太子妃,你的胆子未免大过头了!” “皇后娘娘。”纪芙茵抬头,神色清冷地看向了皇后,“臣妾自始至终都没有表达出指责顶撞的意思,皇后娘娘实在不需要如此激动。臣妾也只是就事论事,倘若臣妾有话说错了,那帝君不管要如何惩罚臣妾,臣妾都自愿接受。只是——” “在事情还没有弄清楚之前,就急急忙忙,草率地定了臣妾的罪,还是这样扑朔迷离的顶撞指责帝君之罪,别说臣妾会觉得冤枉,言官们知道了,也是一定会联名上奏,为臣妾喊冤的!” 帝君顷刻间暴怒了起来,“给朕住口!你口口声声说是纪家遭到了小人污蔑,证据你倒是给朕拿出来!没有证据,反倒还能这样理直气壮,让朕如何能相信!来人啊,给朕把她拖下去,一起押入大牢!” 一旁的侍卫立即拥了上来,纪芙茵却将下巴高高扬起,目光恳切地凝视着帝君,大声说道:“那武器库当中一共有十口箱子,可箱子却是并未装满的,臣妾一一数过,刀共有七十五把,长枪三十支,长剑五十柄,没有任何一把弓弩与盾牌!” 不了解她为什么突然会说起这个, 看到她脸上的肃杀神情,原本要上前的侍卫心里忽然就生出了几分忌惮,何皇后见状,立即沉下脸,给前面的那侍卫使了个眼色,那侍卫心下了然,当即硬着头皮上前就要擒住纪芙茵,好打断她的话。 “拿开你的脏手!”在那侍卫靠近过来的时候,纪芙茵后退一步,目光如炬地钉在那侍卫的脸上,“我没有犯任何错,谁都不能就这样草率地抓我入狱!” 帝君立即重重一章拍在了桌上,拇指上宽大的翡翠扳指,险些因为他的暴怒而被一掌拍碎,“现在你是要违抗朕的命令!?你难道就不怕死吗?!” “臣妾从没有想过要违抗帝君您的命令!”纪芙茵仍旧是高高地仰了头,她知道现在的自己,绝不能露出一丝胆怯,纪家所有人的性命都关系在她的手上,如果今天她的话不能令帝君信服,那纪家——也就要亡了! “臣妾只是不希望帝君被别有用心的人给蒙蔽,错杀忠臣,酿成亲者痛仇者快的惨剧!臣妾不怕死,更不怕入狱,只是就算要将臣妾给治罪,至少也要在那之前,让臣妾把话给说完,若是帝君还认为臣妾有罪,臣妾情愿一死!” 顾含谦面色一震,并排在她的身边面对着帝君跪了下来,“父皇,儿臣也恳求您,就算是要发落定罪,至少也要把这件事弄个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父皇应该也是清楚的,曾经在大业,固然是有羊皮地图的前车之鉴,可事后令人后悔莫及的冤假错案也不在少数,臣子轻易杀不得,还请父皇三思!” 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却又摆出一副关切的神情来,“太子你这是在做什么,太子妃不懂事胡闹也就算了,现在你也要跟着胡闹吗?还是说连你都不相信你自己父皇的决定?” “皇后娘娘,儿臣只是劝诫父亲把这件事搞清楚,难道就是胡闹?莫非是要半分都不考虑,稀里糊涂就把人给杀了,这样才是不胡闹?”顾含谦摇摇头,“皇后娘娘贵为过国母,处理事情起来怎么可以如此儿戏?” “本宫怎么就儿戏了,本宫只是心疼帝君为了这件事日日烦忧,想要早些解决了,好让帝君也能轻松一些,本宫……” 何皇后的话正说到一半,帝君就对着她做了个手势,令她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在半途当中就戛然而止了。 帝君的脸色仍然是难看的,可是在他的嘴唇轻轻翁动过后,还是说出了纪芙茵最想要听到的话,“让她说,朕从来不会让一个臣子死的冤枉。” 何皇后不言语了,只是眼底却有些微的气急败坏,跟她比起来,在帝君的心中,显然还是太子的话更加有分量。 “臣妾谢过帝君。”纪芙茵心头微微一松,她知道,只要帝君肯耐心听她说,这件事就有了转圜的余地。 帝君这些年虽然上了年纪,思考反应一年不如一年,可这不代表他真就糊涂了,她敢在他面前开口,也是因为她相信,帝君只要弄清楚了这件事,就一定不会坚持再把这叛乱的罪名,扣在他们纪家人的头上的! “刚才臣妾已经说过,在那个山洞当中的兵器库里面,臣妾把里面的东西一一数过了,里头一共有三种武器,刀,枪,剑,没有弓弩与盾牌,而那三种武器的数量加起来,不多不少一共一百五十五。” 纪芙茵停顿了一下,继续说了下去:“从这些里面,就有两个很明显的疑点了,臣妾虽然从来都没有上过战场,但是却也知道,这武器库里头的东西,是怎么看都不对劲的!” 第346章 扭转乾坤 “刀,长枪,还有剑,这三种都是只能近身作战的东西,可是在一场厮杀当中,怎么可能没有远距离作战的弓弩之类呢?就算是这兵器库的主人早早地做好了详细的谋略,可以保证这一路上都只会发生近身的战争,可盾牌呢?” “远距离进攻的弓弩用不到或许还有说的过去的理由,可是盾牌……在一场战争当中,最应当保护的就是自己的兵力,什么样的人会只发给兵士武器,而不给他们防守的道具?这是疑点一,至于疑点二——” 在帝君渐渐凝重的面色当中,纪芙茵不急不慢地把兵器库当中的数量重新说了一遍,“这些都是臣妾一一数过的,就算是有错漏,最多也不会超过五件。” “试问帝君,一个想要犯上作乱的臣子,都已经花费巨大的时间精力,在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山上,建造了一间如此宽敞的兵器库,可是就只在里面放置了一百五十五把兵器,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 “别说帝君手下仍然驻扎在都城的军队,就算只数一下宫里面的侍卫,少说也有几千人吧?一把五十五把兵器,只能最多分给一百五十五个人,只凭这一百五十五个人,就算他们是绝顶高手,恐怕连皇宫的大门都进不来,想要造反,手下怎么可能只有这些人数?” 帝君听的心下了然,只是这事情实在太过扑朔迷离,让他不得不怀疑,“你的意思是说,是有什么人在这里挖了山洞,之后又装进去了这些兵器,和纪家的旗子,好让人怀疑,这就是纪家的武器库?” “帝君英明,臣妾要说的正是这个。”纪芙茵说道。 帝君缓缓摇头,“你的道理看似说得通,但是谁又能肯定,那就是别人有意污蔑,不是你们纪家的人还没来记得把所有的兵器都转移进去?” “转移,那就是说明一定还有其他的地方存放兵器。可是既然已经有了一处存放兵器的地方,为什么又要冒着可能被发现的风险,转移到山洞里面去?”纪芙茵缓缓说道,“这道理根本就是说不通的,而且,之前在山洞的时候,我仔细看过了几样兵器——” “那些兵器,就算是我这个完全不懂的人看了,也能看的出,那些不过是一些残次品,根本就不是可以用来打仗的工具。”纪芙茵看向帝君,“那些兵器,握在手里的重量轻飘飘的,而且在底部的焊接处,大多数都存在着断裂的痕迹。” “远看虽然不明显,可是只要靠近了仔细看,还是看得出,那些兵器,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着不一样的问题,这种刀具,平时用来吓吓人还可以,真的要拿来上战场,恐怕砍不了几下,就会变成一堆的废铁片。” “拿着这种武器,来跟别人作战,那难道不是自寻死路么?帝君想必也听说过前朝不少逆反臣子的事例,有哪一个不是提前做好了完全准备的?有谁会储备这样像豆腐渣一样的兵器?” 帝君的脸色开始有了一些很微妙的变化,“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臣妾所言句句属实,如果帝君不相信的话,大可以派人亲自去调查一番,现在守在那间兵器库外面的人,除了太子府里的人,还有路公公安排的人,对于路公公帝君总是可以信得过的吧。”纪芙茵又跪伏在了地上。 “为证明臣妾所言句句属实,恳请帝君派人前去一探究竟!” 帝君沉着脸,想了想,将身边的一名心腹太监唤了来,让他带领着人马上赶到山洞,看事实是不是真的像纪芙茵所说。 在等待的过程当中,何皇后对帝君柔声道:“帝君今天忙了一天了,还没怎么好好歇息,臣妾去小厨房吩咐他们给弄碗粥来吧。” 现在的帝君自然是没有什么胃口的,可是看到何皇后那楚楚可怜的一张脸,帝君心头又一软,对着她点了点头。 何皇后对他微微一笑,立即就转身走出了正殿,带着自己的贴身婢女向小厨房走去,在走过拐角之后,何皇后立即停住了脚步,目光一凛,对着自己的婢女耳语了几句,婢女点点头,匆匆忙忙快步离开了。 何皇后拢了拢头发,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发现她们,这次迈着悠闲的步子,进到了小厨房当中。 这一次的机会这么好,她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纪芙茵给躲了过去,她刚才在帝君的面前既然敢如此言之凿凿的说了,就表示那山洞里面的情况,一定跟她说的相差无几,所以她就吩咐了自己婢女,速速去到太子府当中,给孙妙琼传一个口信。 孙妙琼是太子府的人,应该不难相处一个什么几口,来让守在山洞前面的那些人对她放松警惕,她让婢女告诉她,这一次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一定不能让帝君的人把真正的消息带回来。 端了粥回去到栖凤宫正殿,帝君果真一口没有尝,何皇后只是象征性的劝了几句,也就不再劝下去了,而是一起等待着帝君的人回来的消息。 这一等,大半天就过去了,时间远远超出了正常情况下一来一回的时间,帝君的脸色又开始阴晴不定了起来,目光狐疑而审视地在纪芙茵的身上打量着。 如果这一次,纪家不能证明自己是清白的,那这太子妃,同样也是留不的了,可若是将她也给一并发落了,自己又要怎么来面对这个太子呢…… 就在帝君正陷入沉思的时候,只听殿外一声通报,派去的人回来了,可当那人踉踉跄跄地进来之后,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 派去的那人身上,多了好几道伤口,还有鲜血在不断地向外渗着,情况起来很是可怕,帝君怒道:“这是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是谁敢动朕的人!” 纪芙茵同顾含谦也对视了一眼,在这一段路上,都是治安良好的官道,也没有什么山贼之类的人,就算真有那些匪人,在看到这人表示身份的装束之后,应该也不会做什么事情了才对。 何皇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不知道孙妙琼竟然会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她暗暗捏了一把汗,等着听这人最后要怎么说,看孙妙琼她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把事情给搞砸了—— “回禀帝君,小人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队奇怪的人。”那人跪在地上,强忍着伤口的疼痛。 “奇怪的人,是什么人,什么人敢把皇宫里的人给伤成这样?!”何皇后假装镇定地感叹道,“你有没有弄清楚那些人的身份?” “回禀皇后娘娘,奴才不知道。”那公公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那些人在回来的路上,就把我们给拦了下来,还说了好一通威胁的话,让我们一口咬定,那兵器库里头的东西,就是纪家的——” “后来见奴才不开口,那些人就开始二话不说动起了手,是京都的京兆尹大人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奴才这才躲过一劫,只是其他人都没能活着回来,奴才最后也是装死,撑到京兆尹大人来了,这才能回来给帝君您复命啊!” 那公公也是帝君的心腹,就算是遇到了这样的危险,都不忘最后拼命带回些证据来,只见他从袖口里面掏了掏,掏出一块还沾了血的腰牌,递到了帝君的面前,“那些人在临走的时候,丢下了这块腰牌,请帝君过目。” 在看到那腰牌的时候,纪芙茵肯定道:“这是纪家的东西。” 帝君接过那腰牌看了半晌,果真就像是纪芙茵所说,那是纪家的人才会有的腰牌。 帝君握着那腰牌,面色阴沉,“你是说,那些人先逼你回来谎报消息,你没有同意,那些人就对你们下了杀手,之后又丢下了这块牌子?” 公公点头,“就是这样。” 帝君猛一抬手,用力将那腰牌掼在地上,“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威胁到朕的人头上来了!冤枉了朕的大臣还不算,现在竟然敢谭而皇之的做出这种事!朕一定要彻查到底!” 何皇后听得腿一软,险些晕倒过去,这个孙妙琼,到底是上次被吓得没了脑子,还是自信心太过旺盛了?!这么贸贸然的就动了手,最后没能成功也就罢了,非得要画蛇添足地丢下这块牌子,真是蠢到家了! 稳了稳心神,何皇后面露狐疑神色,“帝君先不要生气,臣妾有些不明白,这牌子不是纪家的么,怎么帝君现在却说纪大人一家是被冤枉了的呢?” 纪芙茵扫了一眼地上那腰牌,开口道:“还是让臣妾来为皇后娘娘解释吧,方才这位公公已经说了,是那些人逼迫他污蔑纪家不成,最后才起了杀念的,之后又误以为这位公公带的人都死了,所以才会丢下了这腰牌。” “这样一来,事情不就很明晰了么,分明就是有人担心帝君知道了真相,所以才会这么做,想要继续栽赃陷害纪家的,皇后娘娘,臣妾这么说,您可就明白了吧?”纪芙茵轻轻一笑,道。 第347章 着手反击 何皇后倒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么一说,本宫好像就明白了,只是……” 看着纪芙茵,何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开口道:“只是,本宫多说几句,太子妃你不要多心。此事事关重大,本宫也是为了帝君不受人蒙蔽,才会这么说的。” 纪芙茵做了个请的姿势,“皇后娘娘请尽管开口。” “这件事看起来好像是在污蔑纪家一样,可是……可是你又要怎么给大家证明,这件事不是你一手安排的呢?”何皇后说道。 纪芙茵笑了笑,“皇后娘娘果然心思缜密,只是芙茵本来就没有撒谎,那山洞里面的一切,与我刚才所说的分毫不差,只要这几点被证明了,自然就可以洗刷掉纪家的冤屈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更何况,从刚才开始,臣妾就一直待在宫里,臣妾也没有把握,帝君就一定会派出人去到山洞调查,臣妾要怎么安排呢?要知道,从进来这房间之后,唯一一个离开过房间的人是皇后娘娘您,而不是臣妾。” 对上纪芙茵那看似恭顺的目光,何皇后的心里轻轻打了个颤,她应该不知道自己借着去小厨房的借口做了什么才对,可是为什么……一对上她的眼神,何皇后就觉得自己心里所想的一切,统统都被她给看穿了! “是本宫多想了。”何皇后开口道,“本宫果真是想不透这些计谋,险些又要冤枉了太子妃呢。” “不妨事,臣妾受到这一点小小的冤屈不算什么,只是臣妾的祖母年事已高,在牢狱里面多待片刻都是受不了的,既然已经清楚这件事纪家是被冤枉了的,还请帝君开恩,把人给放出来吧。”纪芙茵恳求道。 帝君这一回连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立即吩咐人去牢狱当中放人,之后又沉声道:“这一次,的确是朕冤枉了纪大人,让他平白无故地遭受了一通牢狱之灾,朕过后一定会好好补偿纪大人。” 纪芙茵高悬着的心,在此刻总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同时心中又闪过一丝窃喜,对着帝君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臣妾先替父亲一家谢过帝君了!” 帝君为人,纪芙茵是再清楚不过的,虽让他疑心多虑,可平心而论,他也的确是一个赏罚分明的好君主,这一次,纪家算是转危为安了。 何皇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念了巨阿弥陀佛,“这下总算好了,纪大人一家洗刷了冤屈,这件事总算可以过去了,真是没想到,也不知道纪大人怎么就无意之间得罪了人,平白引来了这种灾祸。” “皇后娘娘认为,这件事是臣妾父亲得罪的同僚所为?”纪芙茵忽然看向了何皇后。 何皇后点点头,“要不然呢?栽赃陷害这种事,难道不就是跟纪家有仇的人么?能又能做到这些的,除了与纪大人一同为官的官员们,还会有什么其他的人不成?” 纪芙茵笑道:“皇后娘娘说的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只是臣妾却认为,这次的这件事情,还请帝君好好彻查一番才行。” “你放心,朕说什么都不会让忠臣蒙冤,这件事,朕一定会给纪大人一个公道!” 纪芙茵缓缓摇头,“臣妾这么说,并不是为了让帝君您还给父亲一个公道,而是因为,这件事的背后,很值得推敲。” “哦?”帝君现在再看纪芙茵的神情,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冰冷,“此话怎讲?” “那一百五十五把兵器,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想要对臣妾母家栽赃陷害的人,是怎么弄来这一百五十五把兵器的呢?” 何皇后颇有些不以为然,“本宫觉得太子妃是想多了,但凡是有点名堂的大臣家中,谁还没有点看家护院的东西?这一点怎么都算不上疑点的。” “如果只是看那些兵器的数量,自然是算不上的,可皇后娘娘是不是忘记了,那些兵器,几乎每一件都是瑕疵品,据臣妾所知,工匠在打造兵器的时候,像是这样有瑕疵的出现,虽然不可避免,但是出现的频率也不会太高。”纪芙茵看向了帝君,意味深长。 “现在出现在那山洞里面的有瑕疵的兵器,很明显是有什么人刻意把他们挑选出来的,能够一次性凑齐这么多样式都一模一样的瑕疵品——”纪芙茵眼眸缓缓一眯,“可想而知,在那人的手中,能够用来投入使用的完好兵器该有多少了!” 帝君脸色顿时大变,经纪芙茵这么一说,他也猛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瑕疵品都有这么多了,那完好无损的成品呢?私自囤积如此多的兵器,为的是什么可想而知! “大业近年风波不断,邻国又不怀好意,在这节骨眼上,难免会有什么人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如果放任不管的话……帝君可要三思!” 看到帝君那一瞬间变得冷酷的目光,纪芙茵很清楚,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唇角挑起了一丝不易差距地冷笑。 赵洛之啊赵洛之,你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还有现在这一天吧……你以为这么做就能让整个季氏一族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么?那她现在就要告诉他,纪氏一族不但不会消失殆尽,她还会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 从皇宫离开的时候,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下来,纪芙茵马不停蹄地赶回了纪府,一进去就急匆匆地赶往了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躺在床上,气色看起来有些差,其余的人倒是还没什么,纪夫人正端了一碗压惊的热茶,慢慢地喂到老夫人的口中,见纪芙茵二人进来了,纪夫人连忙将茶放到了一旁,“芙茵,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自从他们回来后不久,纪云豪就又被传到了宫中,刚刚才从牢狱当中放出来的纪夫人,自然是惴惴不安的,现在看到了女儿,立即忙不迭地开口问道:“你爹他又进了宫,帝君他是要……?” “母亲不必再惊慌,帝君已经相信了咱们纪家的清白,这次让父亲进宫,是为了别的事情,你们只管放心就是。”纪芙茵安抚她道,“祖母怎么样了?” “沅神医来看了看,说是受了惊吓导致的气血有些不畅,给了些压惊的茶,我刚刚让丫鬟煮好。”纪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压了压老夫人的被角,“母亲,你感觉可好些了?” 将嘴里的那一口热茶慢慢咽下,老夫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多了,好多了,知道我的儿子没事,我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着,老夫人又看向了纪芙茵,目光当中有些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要对她说,却又欲言又止,芙茵怕她有什么话闷在心里久了,万一闷的身体又不舒坦,就主动开口问道:“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讲,祖母只管开口就是。” “芙儿,祖母也不是一定要求你,只是……”老夫人长长地叹了口气,“你三妹妹她……这次的确也不能说是一时糊涂了,可是……她的身上毕竟还留着我们纪家的骨血,你就看在你们同为姐妹的份上,多少抬抬手,放了她吧。” 纪芙茵不动声色,“祖母的意思,是要接她回纪家来?” 老夫人又是一声叹息,摇摇头,“她都已经跟成喜成亲了,怎么能把她接回到纪家来。” “如此我就明白了,祖母让我放下仇怨,以德报怨接她回纪府过她的三小姐生活,那芙茵是万万做不到的。”纪芙茵轻轻摇头,又道,“但我也不是不明白祖母您的意思,所以……我答应您。” “我会对三妹妹她网开一面,不再继续追究,只是从此以后,她会有什么际遇,会因为此事遭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也都跟我无关,她已经不是我们纪家的人了,不帮,但是也不加害,这就已经是我给她留下的最大的容忍了。” 参与到了这桩污蔑案当中,等将来帝君追究起来,跟被纪芙茵追究起来有什么不一样?老夫人向来是看不惯这个三孙女纪巧茵的,可毕竟骨肉连心,就算是她现在作出了让人这么心寒的事情,她这个做祖母的,却还是有些心软了。 老夫人蠕动了几下唇角,像是又要开口,这时顾含谦却微微一笑,说道:“老夫人若是再求下去,为难的可就是芙茵了,此事牵扯甚广,要处置谁,要放过谁,最后都轮不的芙茵这个太子妃来定夺。” “老夫人就算再怎么舍不得那三孙女,可芙茵若是不忍心回绝了您,硬要帮那个不争气的三妹妹扭转局面的话,到时候平白无故受到连累的人可是最最无辜的她。” “老夫人,孽是她三妹妹自己造的,您又何苦用这个孙女造的孽,来为难这个全心全意为了您好的孙女呢?这对什么都不曾做过的芙茵来说,岂不是太过不公平了么?”顾含谦很是怜悯地叹了口气,“更何况,您疼着的那个孙女,这一回可是动了让您去死的念头啊!” 第348章 放走纪巧茵 自小就一直生活在富贵生活当中的老夫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愁苦的表情,松垮的眼皮耷拉了下来,凝思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缓缓点了点头,轻叹一声,再也不发一言。 从老夫人的房间出来,顾含谦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老夫人的意思你应该懂。” 纪芙茵笑了笑,“我知道,你不用怕我多想,手心手背都是肉,祖母会跟我说这些,我心里也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按理说祖母年纪大了,她的要求我本来不该拒绝,可是这一回,巧茵她是自作孽,也怨不得我了。” “你心里不会多想就好。”顾含谦松了口气,“现在回去太子府?” “你先回去吧,明天你还要忙着陪同帝君上早朝的事情,至于我——还要留在纪府,再处理一些事情。”纪芙茵轻声道。 看她已经做了决定,顾含谦也不再回绝,只是又叮嘱了她一番,说明天会来接她,这才一个人回去了太子府。 “去三小姐院里。”纪芙茵说道,“带上点吃的,不用太好。” 青梅应了声,立即吩咐了一旁的小丫鬟去厨房拿来了一个馒头,纪芙茵带着青梅,去到了纪巧茵的院子里。 一进去,负责守院子的姑姑见了纪芙茵,脸上立即露出了尴尬的神情,上前行过礼,道:“二小姐还是等一会儿再来吧,现在三小姐正在里头……不太痛快呢。” 实际上,从被关进去之后,纪巧茵就开始了对纪芙茵的破口大骂,也不知道是谁放出了风声,说是这一回纪家遭难,全都是因为这个三小姐搞的鬼,院子里头的下人自然是一肚子怒气。 所以,就算是纪芙茵此先没有吩咐过,不得给她东西吃,负责看守院子的下人们也自发的对这三小姐叫嚷着饿一事视而不见,只有在听到里面唾骂的声音渐渐奄奄一息了,才厌恶地往里面扔一块干巴巴的干粮。 纪芙茵无所谓地一笑,“她什么时候痛快过?开门吧。” 听她这么说,下人这才用钥匙开了门,从被纪芙茵抓住到现在,几乎什么都没有吃过的纪巧茵,不但饿的饥肠辘辘,还要忍耐着身上黏糊糊的汤汁以及蚂蚁们在她的身上爬过之后,留下的咬噬伤痕,只是短短的一天,就已经让她痛苦不堪了。 她的嗓音已经因为不停的唾骂纪芙茵而变得沙哑,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双手不停的在自己的身上抓着,看到芙茵进来,纪巧茵的眼中迸射出一道疯狂的暗光—— “纪芙茵,你这个贱人!你如此害我,你不得好死!” “我这就叫做害你,那你又叫做什么?帮六皇子污蔑了整个纪府的人,我是贱人,你又是什么?我只是为了救自己的家人才这么做,就会不得好死,那你呢?你不得好死之后是不是还要下十八层地狱?” 纪芙茵冷眼看着她,脸上嘲讽的笑意对于纪巧茵来说,就是对她莫大的刺激。纪芙茵看了青梅一眼,示意她把那馒头拿过去,纪巧茵疯了似的一抬头,将青梅手里的馒头打翻到了地上。 “别以为你自己有多高高在上,就能这样来侮辱我!” “不吃就不吃吧,反正你既不是我们纪家的人,也不是我们纪家的客人,我没有必要对你多好。”纪芙茵退了几步,坐在了墙角的一把椅子上。 “周姨娘现在还在六皇子安排的地方吧?如果被他知道,事情不但搞砸了,你还把他供了出来,你觉得……他会对周姨娘怎么样?” “贱人!纪芙茵你这个贱人,明明就是你逼我说出来的!”纪巧茵疯了似的想要扑上前,跟进来的姑姑们早有准备,上前用力一板就把她给按住了。 纪芙茵冷冷地扫了她一眼,“不管经过是什么,这件事都跟你逃不了干系。你不是千方百计,都不想要继续做纪家的人了么,现在你不是了,所以不管你之后怎样,都不要指望这一次纪家会出面保你,你——死定了。” 纪巧茵身子一震,冲天的愤怒渐渐地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恐惧,没错,这件事的确已经搞砸了,虽然之前赵洛之答应了她那么多的好处,可是现在事情根本就没有办妥,他还会兑现那些承诺吗? 忽然间,纪巧茵的眼睛转了转,她细细将自己做的回想了一边,脸上露出了一丝近乎狰狞的得意微笑,“你别做梦了,这件事失败,跟我根本就没有关系,是你——六殿下一定会清楚,罪魁祸首是你,跟我没有关系!” “有没有关系,等你自己见到他了,看看他是怎么对你的,不就知道了么?”纪芙茵轻笑道,手掌对着敞开着的房门放了个手势,“现在你自由了,只要不留在纪府,你去哪里都可以。” 纪巧茵看着那敞开着的大门,脸上露出来的是满满的警惕狐疑的神情,她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抓着自己身上的伤口,表情因为身上又痛又痒的感觉,而变的分外扭曲。 “当然,等你离开之后,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人偷偷溜出都城,以后做个叫花子婆,虽然居无定所,饥饱不定,可也算是能活下去。哦,对了, 前提是你真的能彻底放下周姨娘的死活。”纪芙茵对着她眯起眼睛,眉梢轻轻挑了起来。 “找不到你,我可不确定六皇子那个喜怒无常的人,会不会把怨气发泄在周姨娘的身上,对了,你不知道他曾经是怎么处置背叛自己的人的吧?他会烧一块铁板,把铁板烧的通红,逼着那人上去——” “在滚烫的铁板上,人只能不停的交换着双脚,直到他们熟透——人就会倒下来,当然,就算这样,他也还是不会把人给放下来,他会在一旁面带微笑的欣赏着,那人在铁板上不停的滚动,最后彻底——变成一块焦黑的人形木炭。” 纪芙茵的话音像是春天里的最后一缕风,轻飘飘地落了地,可纪巧茵的脸上却已经彻底变了模样,一张脸青里泛着白,连抓痒都忘记了。 看她呆愣在原地,纪芙茵对着守在房间里的姑姑们使了个眼色,“把她给我打出去。” “不,不要,二姐姐,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当姑姑们来拉扯她的时候,从纪巧茵的口中立即迸发出一阵今天动地的尖叫,“我错了——二姐姐求你宽恕我吧,求求你别赶我出去——!” 纪芙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管她的叫声喊得有多凄惨,她始终都无动于衷,只是等姑姑们把人给拖出去之后,才带着青梅,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从这里出去,势必要经过老夫人的院子,老夫人的院子里头还灯火通明,一看就还没有歇下,纪巧茵两眼一亮,像是溺水的人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双手推开姑姑们的钳制,在半空当中不停的胡乱抓着,发出阵阵惨叫—— “救命啊——祖母——救命啊——我不要被赶出去,我不要被赶出去啊——祖母救救我,救救我啊——!” 纪巧茵凄惨的呼救声响彻天地,老夫人如果还没有睡下的话,是一定可以听个清清楚楚的,就算是睡下了,也不难被她的叫声给吵醒,可自始至终,知道纪巧茵被人从她的院子前面远远地拖出去,老夫人的房中连一个人也都没有出来。 纪芙茵心里清楚,老夫人这是默许了她的举动。这一次,就算是菩萨心肠的老夫人,对于这个企图让纪家死绝了的三孙女,也是寒透了心。 被拖到了大门口,纪巧茵看着外面黑洞洞的街道,就像是一只野兽大张着的口,只等待里面的人把她向外一抛——然后就可以在瞬间把她吞噬到连根骨头都不剩! 纪巧茵用力的别过头,看着后面的纪芙茵,还想要说些什么来求求对方,可是这一回还不等她开口,架住她的人就齐刷刷一用力,把她从纪府的大门丢了出去,等她爬起来飞扑起来的时候,纪府的大门已经紧闭了起来。 疯狂地敲门敲了一个时辰,纪巧茵都已经近乎绝望了,她靠前门前的石狮子上,忽然,她的脸上迸出一抹喜色,飞快地站起身,因为跑得太急,脚下甚至还踉跄了一下,她跑到了那顶朱红色的轿子旁,双手死死的扒住了窗子边沿。 突然有一双伤痕累累的手探了进来,纪云豪下意识地掀开帘子后退一步,很是吓了一跳,“什么人?!你们怎么不拦着!” “父亲,父亲——是我,我是巧茵啊父亲——!”纪巧茵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是难看,“父亲救救我,二姐姐她把我害成这样,还把我给打了出来,父亲您不能不管我,您救救我啊父亲——” 纪云豪的脸上有一丝不忍,但随即,此先纪巧茵做过的种种,又走马灯似的在他的眼前转了一圈,最终,纪云豪的眼底一片冰凉。 “你已经不是我们纪府的人了,既然是跟纪府没有关系了,你又凭什么要留在纪府?既然是芙茵把你打出来的,那你就识相一点,走远一些吧。” 第349章 夜奔六皇子府 纪巧茵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她没有料到,现在就连父亲,连多看她一眼都是嫌恶的了! 她呆立在原地,期盼纪云豪会突然顾念到了父女之情,对她网开一面,将她留在纪府,可是到最后,她就只能站在那里,眼睁睁地看着纪云豪的那顶朱红色轿子进了纪府,再然后,大门又一次在自己的面前紧闭了起来。 过了一小会儿,纪云豪的随从从里面走了出来,纪巧茵心头大喜,以为是父亲回心转意了,一双眼睛闪闪发光,“是不是父亲让我回去了,是不是?” 那随从古怪且又怜悯地看了她一眼,掏出一个装了碎银子的小钱袋,递到了她手里,“拿着吧,老爷说,让你从此往后别再回来了。” 握住那钱袋,纪巧茵再次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她的眼眶滚烫,泪水像是决堤了的河水一般疯狂地冲刷了下来,她不敢放声大哭,连啜泣都不敢,她的眼睛茫然地环视着四周的黑洞,她开始感觉到怕了—— 没有了纪府的支撑,往后她还能去到哪里!? 哭了也不知道多久,纪巧茵抹了一把眼泪,她冷静下来,把此先的事情一一回想过了一边,认定了这次失败的错并不在他,要怪也只能怪赵洛之布置不力,不管是谁较真起来,总也怪不到自己头上的! 既然不是自己的错,自己又完全按照他的吩咐来做的,那么他答应自己的事情……也是一定要兑现的吧!无路可走的纪巧茵,想来想去也都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她只能趁着天黑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一个人偷偷摸摸地溜去六皇子府。 而且,她也必须得这么做,她的娘还在赵洛之的手上,她说什么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否则的话……想到纪芙茵形容的那烧红的铁板,纪巧茵的身子就打了个激灵,像是猛然醒悟过来一样,胡乱抹了把眼泪,急匆匆地向六皇子府的位置快步前行过去了…… 正在心烦意乱的纪巧茵,丝毫没有意识到,就在她转身离开,快步前行的时候,在暗处,有两名暗卫一样的人,紧紧尾随了她一路,直到在看到她进到六皇子府之后,那二人才在暗处稍稍停顿了一会,互相对视了一眼,点点头,瞬间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纪巧茵在拍响六皇子府大门的时候,急匆匆出来开门的人提着灯笼,在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一手作出了驱赶的姿势,“去去去,哪里来的疯婆子,半夜三更的讨饭也不看看地点,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还要命的话就赶紧滚!” “我是要来找六皇子的——我有他给我的信物!”纪巧茵急急忙忙地从袖子里面,掏出那一小块被自己隐藏的很好的腰牌,“你看,我真的是六皇子的人!” 那人从她的手中接过牌子,满脸不相信地看了又看,直到确定无疑那真的是六皇子府里面的东西,这才将信将疑地把她给放了进去。 听到下人来报有一个女人拿着腰牌前来找他,原本在书房当中待了快要一整夜的赵洛之,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起来,他想要知道出现在外面的人会是谁,这次的计划失败了,按纪芙茵的行事作风,是绝不会再留纪巧茵在纪家多待一天的。 看到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前来通报的人小心翼翼地问道:“六殿下,要不要让人把她给赶出去?” “不用了,让她稍等,我这就去。”赵洛之搁下手里的笔,安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去到了前面的偏厅,偏厅里头灯火通明,在看到纪巧茵的时候,赵洛之顿时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先前的纪巧茵虽然算不上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可至少把脸上的疤痕遮住了,也还算是个清秀佳人,哪里像是现在这幅鬼样子,让他看见了都有些想吐的感觉! 在通明的灯火映照下,纪巧茵的模样没有了夜色的遮掩,就这样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了他的面前,头发蓬乱污糟,还有一块一块铜钱大小的肉色伤疤,疤痕上面的头发掉的干干净净,只余下了一层密密麻麻的小红点。 而她的脸上,更是让人有些不忍直视,遍布着紫红的小疙瘩,有的已经被她给抓破了,流出了浓浓的,混杂着腥臭味的鲜血。 那碗热汤已经涂抹在她的身上整整一天了,先前的冷水冲走了蚂蚁,可是却冲不走这些已经被她的衣裳给吸饱了的汤汁,所以现在的她,不但样子怪异,浑身上下更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馊臭味道,令人作呕。 但这一切,纪巧茵自己都是察觉不到的,她只知道自己看到了赵洛之,满心的兴奋。 “六殿下,你要帮我帮你做的事情,我全都已经做了,现在六殿下您是不是也该兑现您的承诺了?”纪巧茵扑闪着全身上下唯一能看的一双眼睛,带了几分娇羞神态的脸,看起来更加的惨不忍睹了,“六殿下您说,只要我做的好,就让我……” 赵洛之顿时一阵反胃,之前为了哄骗她帮自己布下这个局,他曾经假意亲近纪巧茵,告诉她,只要她按照自己说的做,自己就可以让她从此拜托宋成喜那个穷酸的男人,做他六皇子的贵妾。 如果这件事事成了,反正纪家的人都已经死光了,就算是用个贵妾做名头,把她娶进府里,一辈子软禁着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可是现在——现在就凭纪巧茵这样一副令人作呕的面容,他怎么也没办法按照之前思路来。 赵洛之眉心微微一紧,脸上露出了一丝厌恶的神情,他冷冷地开了口:“宋夫人,我们当时说可是,你把事情做成了,我才会给你兑现我允诺给你的好处,可是现在事情根本没有做成。” 纪巧茵愣了愣,随即反应了过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都做的天衣无缝,后来没有做成,也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安排失误,你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你是要反悔不成?!” 赵洛之拂了拂衣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神色清冷,狭长的凤目斜斜一挑,说出口的话当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你我本来就是交易,现在交易失败了,不是我反悔。但你放心,我也不会就这样放着你们母女俩个不管。” “你们暂时现在府里安顿几天,等过几天风平浪静了,我会送你们出都城,再给你们足够的银两,让你们去到外地,重新开始你们的生活。这样,我也不算是亏了你们了。” 纪巧茵啐了一口,不依不饶,“六殿下这是过河拆桥!?我为了你,把纪府所有的人都已经给得罪了,现在你竟然就想这么打发了我?” 赵洛之看着她,“如果对这不满意的话,那你想要怎么样?” “是你答应我,要让我做贵妾的,你要是不肯兑现你的承诺,我就……我就想法子,把你指使我这么做的事情给宣扬出去!”纪巧茵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架势,两排牙齿咬的紧紧的。 赵洛之脸色登时一沉,说到底,纪巧茵不过就是想要这么说了来威胁一下他,可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今天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是帝君证实了纪大人一家的清白,但是在大业却的确有人私自修建了兵器库,图谋不轨,帝君下令,一定要彻查此事,必须将那污蔑了纪家人的幕后黑手给抓出来。 帝君要彻查这件事,这令赵洛之隐隐感到了一丝安危,在这紧要关口上,要是纪巧茵她真的到处乱说了去,帝君势必会把他调查个一清二楚,到时候难保不会有什么蛛丝马迹落在帝君的人手里…… 想要安安稳稳地度过这次的风口浪尖,最要紧的,就是堵住这对母女的嘴!赵洛之端起一旁的茶,轻轻啜了一口,幽黑的眸子在眼眶当中轻轻一转,搁下了茶盏。 “也好,既然你执意要这么做的话,那我就答应你。只是现在帝君的心情不好,这阵子为了不要触怒他,我只能过阵子再将你纳为贵妾。”赵洛之的脸上又恢复到了先前那温和的笑意,“你这一天是去了什么地方,周姨娘可是对你担心的很。” “我娘她现在怎么样了?”一听的周姨娘,纪巧茵顿时有些紧张了起来。、 赵洛之开口道:“她好的很,就是今天一天没能见得着你,她担心的一整天都吃不下饭。” 纪巧茵的眼睛里面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柔软,唇角也禁不住轻轻上挑了起来,“纪家的人虽然对我们母女不好,可是娘她对我,却从来都是疼爱到骨子里了的,要不是有娘在,这些年我在纪家根本就生活不下去。” 赵洛之一边听着,一边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眼睛里面的那一抹柔然,毫无掩饰地落在了赵洛之的眼里,他唇角的笑意更是清晰了,“放心,往后,你们母女二人,就不必担心那么多有的没的了,往后,你们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了。” 第350章 二人对质 暂时安置好了纪巧茵,在回去书房的路上,赵洛之的亲信忍不住开口道:“殿下,属下不懂,殿下怎么不直接把她给解决了,夜长梦多,直接把她给杀了,不就可以彻底避免那些后顾之忧了吗?” “直接杀了她,到时候交不出人,父皇只会对我更加怀疑。”赵洛之道,“太子妃那个女人,心思多得是,她手里一定会有纪巧茵来投奔我的证据,到时候我说不出人的下落来, 你觉得父皇会怎么想?” “那殿下打算怎么做?” 站在月光迷离的长廊上,赵洛之缓声道:“我自然有法子来解决这件事。” 第二天一早,在纪云豪从宫中回到家里的时候,顾含谦也跟着来接人了,在回去的路上,纪芙茵问道:“先前交代你的事情,你都告诉帝君了吗?” 顾含谦微微一笑,点头道:“昨晚,父皇就已经就派了身手高强的探子,在纪府的附近侯着了,只等着纪巧茵她被赶出府之后,跟在她的身后,看看她到底是会去到哪里,估计现在,父皇已经知道她最后是去了六弟那里的事情了。” 纪芙茵点点头,可神色当中却禁不住又浮上一抹担忧,“这件事,说到底纪巧茵也脱不了干系,帝君他有没有因为这……” “你放心,父皇他已经说了,这件事跟纪巧茵有关,跟纪家人无关,纪巧茵她现在已经不是纪家的人了,这笔帐怎么算,也怪罪不到纪大人教女无方的头上的。”顾含谦道,“等下回去,你先歇息一下,我估计要不了多久,父皇就该传召我们进宫了。” 按照大业规矩,皇子当中一旦出现意图谋反作乱的人,就该由太子来全权负责对其调查一事,这一次既然查到了赵洛之的头上,理所应当也该由顾含谦来处理这件事了。 回去了太子府,正待回去仁安院的时候,纪芙茵却停住了脚步,“我突然想起来有件事,要去琼玉院里头看看。” “那你去,记得快些回来,父皇估计很快就会派人送信来了。”顾含谦很清楚她是要去找孙妙琼的麻烦,但是他压根就不打算干涉一星半点。昨天帝君身边的人回来说遇袭了的时候,不只是纪芙茵,他的第一念头想到的,也是孙妙琼。 从仁安院去到了琼玉院,孙妙琼正在里头百无聊赖地对着一株花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上却是一副有所期待的神情。 她知道赵洛之已经对纪家发了难,否则的话,昨天何皇后也不会急匆匆地从宫里传出来了那口信,现在的孙妙琼,正满脑子想着的,都是纪芙茵怎么同纪家人一起,锒铛入狱,丢掉小命了的。 一想到往后的日子,自己就再也没有了纪芙茵这样一个敌手,孙妙琼她就忍不住的一阵通体舒畅。 “这么高兴,琼姨娘是在想什么呢。”纪芙茵微微一笑,冷不丁开了口。 听见这声音忽然传来,孙妙琼身子一僵,抬起来的视线当中满是不敢置信,出现在眼前的人是纪芙茵无疑,可是,她现在怎么会在这里!? 赵洛之不是说,这次的出手,是真的有了万全的把握了的吗!?既然有完全的把握,她纪芙茵又怎么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这里!? “琼姨娘怎么好像见到鬼了?怎么,我只是回去娘家小住了一晚,琼姨娘你就不认识我了么?”纪芙茵似笑非笑地走过去,在孙妙琼惊讶怪异的目光当中,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你怎么……”孙妙琼有些僵硬地开了口,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纪芙茵挑眉,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你想要问,我怎么没被抓走,怎么还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你面前,是不是?” 孙妙琼很艰难地才挤出一张笑脸来,“我现在天天被软禁在这琼玉院里头,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我怎么会乱猜你被抓走了呢?” “外面的事情什么都不知道?我看琼姨娘你可是都清楚得很。否则的话,昨天进到这琼玉院来给你送信的人,消息不都是白送了吗?”纪芙茵笑道,“太子府里面的守卫,如果连大白天的有人进到了姨娘的院子都察觉不出来,那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孙妙琼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起来,你可真够大胆的,帝君的人都敢派人动手……难道你就没想过,一旦这件事查到了你头上,帝君会怎么处置你?” 孙妙琼暗暗咬了牙,最初的惊慌过后,心里反倒平静了不少,昨天她想法子调动的,是孙家专门听命与她的死士,别说没有被抓住,就算是被抓住了,再如何严刑拷打,也是绝对不会把她给供出来的。 这样一想,孙妙琼的心里又有了些底气,冷冷一笑,“太子妃你到底是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也听不明白?听太子妃这话,好像是在说我派人对什么人动了手,敢问太子妃可有证据?无凭无据的话,还是不要多说的好。” 就在她的话音刚落地的时候,纪芙茵看着她,冷冷一笑,慢慢吐出几个字:“给我掌嘴。” 孙妙琼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芙茵身后的青梅就大步走了过来,劈手就是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那一声清脆的耳光声,在这寂静的院落里头显的格外清晰。 孙妙琼愣怔住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巴掌怎么就会这么痛快地落了下来,青梅在打她的时候,是用足了力气的,等到她耳中的嗡鸣声过后之后,她才气急败坏地咬牙切齿,看向了纪芙茵,“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要打我?!” “就算你是太子妃,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就动手打人,你就不怕我去皇后娘娘那里告你一桩么?!” “你去呀。”纪芙茵嘲讽地看着她,“你去告诉皇后娘娘我打了你,你看她会不会为你出头,青梅,给我接着打。” “你敢!”孙妙琼恶狠狠地瞪着眼睛看向青梅,“我是静娴公主,你一个小小的奴婢,也敢对我动手?!” 纪芙茵笑出了声,“琼姨娘,你曾经是静娴公主,现在,往后,不是了。” 芙茵话音刚落,青梅又是毫不客气地一巴掌地扇在了她的脸上,翠环想上前阻拦,却被落玉给结结实实地拦住了。 这一巴掌又一巴掌地挥下去,很快,孙妙琼的唇角就蜿蜒出了一丝血迹,一张美艳的脸,肿的像是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两颊鼓胀,又青又肿。 纪芙茵轻轻做了个手势,青梅这才停了下来,冷眼看着满脸伤痕的孙妙琼,芙茵冷冷道:“现在你知道了,我到底敢不敢打你。打你是为了让你搞清楚,现在的你,可不是什么静娴公主了,你只是必须要低我一头的姨娘,身份卑微的姨娘!” “现在的你,可是太子府的人,别说打你,就算是杀了你,皇后娘娘也不能奈我何!” 纪芙茵眯起眼睛,用力地盯着孙妙琼那张气的发抖的脸,“而且,你最好搞清楚,现在的你,和太子府的命运可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别以为想法子耍手段帮忙扳倒我的母家,你就能得意到最后了,因为你根本做不到。我也劝你,往后最后还是不要多做一些没用的事情了,免得最后羊肉吃不到反惹一身骚!” 讥讽地丢下这句话,纪芙茵站起身,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别以为,我真就不敢活活打死你。” 孙妙琼气的浑身发抖了起来,看着纪芙茵走远的背影,现在她的心里,已经说不清是屈辱更多,还是气恼更多了,她把自己的怨气,一股脑地堆在了赵洛之的头上,认定了是他办事不力,所以才会把事情弄成现在这样糟糕到极点的地步! 出了琼玉院,落玉瞧瞧四下无人,低声道:“小姐就这么打了琼姨娘,伤还都在脸上,再过两天就是太后派人来取佛经的日子了,看到她脸上的这些伤,太后要是追究起来了可怎么办?” 纪芙茵笑了笑,“太后是不会管她的,你们不用担心。” 现在太后对于孙妙琼,心里是彻底连一丁点的疼惜都没有了,太后最忌讳手足相残,可是为了争宠,她竟然忍心拿自己唯一的弟弟来做了牺牲,要不是太后的心里还执意惦记着用她来为顾含谦挡劫,现在就算自己活活打杀了她,太后也是不会过问半句的。 回到了仁安院,只见顾含谦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见她来,顾含谦起身道:“我正要去找你呢,快收拾一下吧,父皇刚才已经派人来传召我们进宫去了。” “还真是快,帝君这次大概是真的动了怒了。”纪芙茵回去了房间当中,一边让青梅她们给她打散头发重新梳理,一边问道,“来的人除了让我们进宫,还有没有说什么别的?” 第351章 巧茵作伪证 按照以往朝代的惯例,一旦发现了有意图谋反的皇子,如果帝君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忍的话,一般是会暗地里想法子示意太子,调查点到即止,不要真的把那皇子逼到死路上。纪芙茵这么问,也是想要知道,帝君现在的心里,对于赵洛之,到底还留有几分情面。 顾含谦看着她的眼睛,神色轻松自若,“没有,父皇除了传召我们进宫,其余的,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其实父皇会做的这么决绝,也是有他的道理,六皇弟能够做到杀伐果决,心狠手辣,这倒是不错的,可是他的心里头却被心狠手辣给填的太满了,连疑一丁点君王之仁都没有。这一次父皇的意思应该是……”| 之后的话,他不用再多说,纪芙茵心里也清楚,这一次,帝君需要顾含谦做的,就是把赵洛之在暗处做的那些勾当,统统都给挖掘出来,在他的脸上狠狠的甩一个巴掌,再然后,就会收回他一切的权利—— 如果这次中间不会再出现什么波折,赵洛之的野心就该到头了,往后的他,最最好的下场,也不过就是一个像是赵奕辰一样的富贵闲散王爷了,可他却过的一定不会像赵奕辰一般开心自在。 对于权利,赵奕辰拿得起放得下懂进退,既然得不到,那就早早抽身,找一条更加容易走,也更加舒坦自在的路;可是赵洛之却不同,对于权利,他的执念太深,除非将他彻底击退到无路可走,否则就绝不会放弃。 二人出了门,坐上了进宫的马车,很快二人就去到了帝君的明哲殿。 就在正要进去的时候,只听得身边一阵脚步响动,赵洛之恰好也从一旁走了过来,见到顾含谦两个,他的脸上连半分异样的神情都没有,只是冲着他开口道了一声:“四皇兄。” “六皇弟也来了,我们快些进去吧,不要让父皇等太久了。”顾含谦不想要同他多说什么,只是抬手,做了个里面情的姿势。 赵洛之笑了笑,走过来,擦过顾含谦的身子走进了大殿,就在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顾含谦听到了从他的口中传出来的,声音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一句,“四皇兄,凡事留一线,日后好见面,都是自家兄弟,实在不必搞的太僵。” 这话像是带了几分恳求的意味,在那么一瞬间,赵洛之把自己的姿态放低到了十足,看起来诚恳无比。可是他这幅模样,也许可以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纪芙茵。 现在的赵洛之,应该是认准了顾含谦心软,才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唤起他对自己这个六皇弟的怜悯,只要是可以让自己达到目的,不管是什么事情,不管是要让自己做到多难看,赵洛之他都会去做,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一前一后的走进大殿当中,帝君已经等在里面了,见人都来齐了,将手里的奏折向旁边一放,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神情。 “老六,你知不知道你错在哪?”半晌,帝君终于开口了,说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句看似没头没尾,却针对性极强的话。 赵洛之面露惶惑,“回禀父皇,儿臣……实在想不起来最近做了什么会惹父皇您不开心的事情。如果有,父皇不妨明说,儿臣一定会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帝君重重地沉下脸,闷声一声,“与被纪家驱逐之女勾结,暗中想法子栽赃陷害兵部尚书纪大人一家,想要将其全家置于死地,这些,可都是你干的!” 赵洛之身子重重一震,“父皇,儿臣从来没有做过如此天怒人怨的事情!和什么驱逐之女勾结,更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父皇这是从什么人的嘴里听到的谣言,儿臣从来没有做过,您要儿臣如何承认?!” 说罢,赵洛之又惊讶而错愕地转过身,像是刚刚才意识到什么似的,“父皇,儿臣与纪大人一家从没有过争端,父皇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冤枉了儿臣?” “是不是冤枉,你自己心里清楚。”帝君的脸色阴郁着,那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实则隐藏着一股熊熊怒火,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将那一腔怒火很好的压制在身体当中,分毫都没有表现出来,“是朕的人,亲眼看到纪家三小姐被赶出来之后,连夜去到了你的皇子府。” 说罢,帝君就盯着赵洛之的一双眼睛,目光当中尽是失望透顶的责备,如果是别的人来告诉他昨晚纪巧茵的去处,或许他还会怀疑当中是不是有什么人动了手脚,可是这一次看到的人,却是他亲自派出去的人,他不能不信。 赵洛之即刻高呼冤枉起来,“父皇,您一定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纪家三小姐昨夜的确是去到了儿臣的府上,可儿臣也不过是看在同纪家往日情面的份上,才答应让她暂住,父皇怎么能够仅仅凭借儿臣收留了一个纪家的人,就把如此大的罪名压在儿臣的身上?” “那纪巧茵联合外人,把那栽赃陷害的证据故意放在了纪家,等她被纪府的人赶出去之后,首先会想到要找的,不就是那个命令她做出栽赃陷害一事的幕后主谋么?!”帝君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制止了赵洛之即将说出来的辩解,“把人带上来——+” 帝君的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侍卫压着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女子从后面走了过来——其实纪巧茵已经洗过澡,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可是她现在那满头满脸满身的疤痕,都令她看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肮脏感。 就在赵洛之从六皇子府离开的时候,帝君的人也进去到了里面,强行带走了纪巧茵,将她带到了宫中,前来作证对质。 纪巧茵还从来都没有见到过帝君,如今见了,膝盖先是一软,战战兢兢地在对着帝君醒过了大礼,就瑟缩在一旁,一双眼睛惊恐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就像是只要一抬头,就会立即有猛兽扑上来,把她给吃掉一样。 看了眼纪巧茵,帝君对芙茵说道:“先前的事情,太子妃你是在场的,朕知道的也不如你清晰,问话,就由你来问吧。” 纪芙茵对着帝君福了福身子,神色清冷地看向了纪巧茵,“把那张兵器库的地图,趁着大哥生日,藏在了他书房的人,是不是你?” 纪巧茵身子一哆嗦,“不,不是我,你不要妄想冤枉我!” “我冤枉你?”纪芙茵轻轻一笑,“拿了你的银子,替你做这件事的下人,现在可全都已经招了,我劝你最好还是干脆一点承认,否则的话,你现在的拖延,也只能为你拖延个把时辰的时间,从纪府把那些下人找来跟你当面对质,可是花不了半天时间的。” 纪巧茵看向纪芙茵,眼神当中有着一抹别人都看不出的浓浓的怨毒,“……是,是我做的,是我一时鬼迷了心窍,拿了别人的银子,才会想要这么做的!” “你从前是纪家备受宠爱的二小姐,现在又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你怎么会知道连买米的几文钱都拿不出来的苦楚?!我也是没有法子了才会这么做,我只想要好好活下去,不至于连喝一碗粥的铜板都没有!” 纪巧茵说着,眼睛里面就蓄满了眼泪,像是极其委屈似的,“可是我在做过之后我也后悔了,可是我已经来不及了,我现在真的后悔了!” “不管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这件事都是你做的无疑。”芙茵淡淡回道,又问,“那么, 又是谁指使你做了这件事?” 纪巧茵脸色一白,视线重新又转回去紧盯着自己的鞋尖,一张脸上满是惊恐的神情,头不停地晃动着,“不能说,我不能说……不能说,你不要把我逼到死路上,我不能说……说了会死的,我会被杀的,我不能说!” 帝君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有朕在,你但说无妨,现在,是朕命令你说!” 帝君的命令在纪巧茵的面前失了效,她像是魔症了一样,死死地咬住唇角,从那被她咬的发白的双唇当中,自始至终都再没吐出一个字来。 纪芙茵悄悄看了顾含谦一眼,顾含谦冲她回应了一个眼神,对着纪巧茵开口说道:“你说出来怕死,那你不说难道就不怕死了吗?” “不把那人供出来,所有的责任可都要推到你头上来,你死了,周姨娘往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但你如果说了,我们就会彻查此事,也会给你一个适当的安置地点,让你带着周姨娘重新开始生活。到底想要如何选择,你自己做决定吧。” 纪巧茵的脸上写满了紧张焦虑,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神经质了起来,眼珠上下左右的乱晃着,半晌像是突然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从喉咙里面发出了一声近乎是惨叫的声响:“是三殿下,是三殿下让我这么做的!” 第352章 看热闹的下场 三皇子赵广征,就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纪巧茵用污蔑的作证方式给证明成了幕后主使。 虽然对赵广征,纪芙茵也是一万个看不惯的,但是这一次,她绝不能这么轻易,就让纪巧茵把矛头给换了方向,让赵洛之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 纪芙茵看着纪巧茵,目光就像是在审视一名犯人,“你说是三皇子,可你却连三皇子都从来没有见过,你们两个,怎么会达成这样的协议?” “我怎么知道三殿下怎么会找到我的头上?”纪巧茵惊恐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讥讽的冷冷笑意,“说起来,如果不是你们,让我过着现在这么惨的生活,别人又怎么会有机会找到我,利用我来下手对付纪府!?” 她的控诉,纪芙茵只当没有听到,“是么,可如果你说的是真的,在东窗事发,被赶出纪家之后,你第一个应该去投靠的人也应该是三皇子才对,可你,却为什么首先想到的,却是六皇子?” 她的视线在纪巧茵的脸上淡漠地扫过,“这可不是我污蔑你,是帝君的人在暗中尾随了你一路,亲眼看到你毫不犹豫的去到了六皇子府,这你又要作何解释呢?” “那是因为……是因为我娘她知道了之后,断定三殿下和纪府的人都不会轻易放过我们,她一时走投无路,就想到了宅心仁厚的六殿下,她没等到我,就先去了六殿下那里躲避,之后又悄悄给我留下口信,否则的话,我怎么会贸贸然去到六皇子府上?” 纪巧茵诚惶诚恐的,却又熟练无比的将她之前同赵洛之一起商议好的借口给说了出来,“六殿下仁义,听说了这件事之后,已经狠狠地骂过了我,但是却还是愿意给我们母女提供一个暂时避难的栖息之地,六殿下的大恩大德,我是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就在纪巧茵眼泪流出来的刹那,赵洛之恰到好处的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对着帝君自责道:“儿臣还有一事不得不跟父皇解释,先前三小姐去到儿臣府上的时候,形色仓惶,事情也说得没那么明晰,所以儿臣才会——” “儿臣并不是想要刻意包庇三皇兄,只是先前她说的实在不够清楚,儿臣也不敢匆忙就来到父皇这禀报,万一是一场误会,到时候儿臣难免就要与三皇兄心生嫌隙了呀。父皇自小就教导我们,手足之情最为珍惜,儿臣可是一天都不曾忘记的。”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赵洛之的语气,神情都把握得恰到好处,在他的这张脸上,此时此刻,根本看不出有一丝的乖戾狠毒,有的就只是一个在感慨兄弟之情的,有情有义之人。 好演技,当真是好演技啊,纪芙茵嘲讽地暗暗瞥了他一眼,她倒是要看看,今天这场戏,他能演到什么地步。 她轻咳一声,“巧茵的话,听起来像是很有道理,只是……口说无凭,这件事可不同于以往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今天的事情如果你拿不出证据来,第一个应该遭受怀疑的,还是,也只能是六皇子。|” 纪巧茵抬起头,看向纪芙茵的时候,眼神当中带了恶狠狠赌气的模样,“你问的,我全都已经说了,这些本来就是很难留下什么证据的事情,我的确是收了三殿下的好处才会这么做,我何必要骗你?!” “而且,你如果不相信的话——”纪巧茵的脸上夹带了一丝讥讽,“那你们去搜三皇子的府邸,看看是不是能搜出什么东西来,自认不就可以证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了吗?!” 她会这么说,也是赵洛之教给他的。赵广征回来之后的目的是为了什么,这几个皇子谁不是心知肚明?就算不用多打探,他也能肯定,如果帝君命令人去赵广征的府邸搜查,就算他什么手脚都不做,也是一定可以搜出什么让人大吃一惊的东西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帝君开了口,他赞成了纪巧茵的提议,并且命令顾含谦,搜查三皇子府这件事,今天就必须得去执行,可在说过这些之后,他又加了一句:“等老三的府邸搜查完之后,为证清白,老六的地方也搜一遍吧。” 赵洛之微微一笑,对帝君的此举表示毫无疑义,反正,现在他宅子里面那些不该有的东西早已经藏的个差不多了,现在它们得先去搜查三皇子赵广征的府邸,他正好可以借着这最后的时间,再坐一下最后的整理,以便做到万无一失。 于是,当赵广征还在家中悠闲地等着看这一次最后倒霉的人会是谁时,顾含谦同纪芙茵,已经带着搜府的人,将三皇子府给团团围住了。当管家匆匆忙忙地冲进来禀报的时候,上一刻还心平气和的赵广征,一脚踹碎了旁边的一把椅子。 管家吓得一个愣怔,“三殿下,现在怎么办?” “区区一个太子,我的府邸,哪里是他想搜就能搜的?!让他们带着人滚回去!”赵广征不耐烦地低吼道。 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使不得啊三殿下,这是帝君下令让他们来搜府的,殿下您要是这么做了,那岂不就等于是抗旨了么?” 赵广征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阴鸷无比,的确,帝君现在虽然有求于他们母子,可是当事情一旦牵扯到他是不是想要谋逆,想要篡权夺位的时候,就算帝君他现在再怎么对他有求,也是绝对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赵广征很是有些烦躁,开口道:“先把人给请进来吧。” 管家犹豫了一下,“回禀三殿下,已经进来了。” 赵广征顿时火冒三丈,这好歹是他的府邸,就算是有帝君的旨意又怎么样?!他面色阴沉了下来,起身就大步向外走去,整个人浑身上下都散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煞气。 走到前院里头,顾含谦带来的人果真已经开始了搜府,那两个人正坐在前厅当中,见他进来,二人站起身,同他招呼了一声后,顾含谦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三皇兄别见怪,这是父皇的意思。” “没什么可见怪的。”刚才脸上的阴鸷不知在什么时候就一扫而光了,赵广征摆摆手,“反正我这府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父皇想要搜,那就让他搜去。” 他的府里当然没有,这倒不是因为他的行事作风有多么的小心,而是因为容贵妃向来坚定不移的相信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所有的见不得人的东西,全都被她收在了自己的荣华宫当中。 赵广征脸上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四皇弟,我倒是有些好奇,父皇怎么突然……想到要搜我的府邸?是单独我有这份殊荣呢,还是咱们兄弟几个,全都有份?”| “不满三皇兄,这次父皇要搜的,除了三皇兄的府邸,再就是六皇弟的府邸了。”顾含谦说道,“这次的事情,是跟上次纪家被人污蔑的案件有关,我虽然相信那件事跟三皇兄是没有关系的,可是那纪巧茵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一口咬定了是三皇兄你做的。” 顾含谦的话音刚落,立即就从外面走进来了一人,像是要禀报他什么,说是从府里搜出了一些物件,让他前去过目,看是不是可疑的,需要交到帝君手里的东西。 顾含谦冲着赵广征做了个失陪的眼神,立即快步走了出去,纪芙茵倒不像是他那么着急,稳稳地在原地站了,侧过身,对着赵广征露出一个略带几分讥讽的笑意,“三殿下上次在纪家的热闹看的可还满意?|” 赵广征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还没等他调整出一个合适的神情来回应她这句话,只听纪芙茵又轻笑一声,“三殿下,这就叫做风水轮流转,上次你看热闹看的过瘾了,这次也该轮到我来看看你的热闹了。” “说来,你也真是倒霉,这件事跟你明明没有关系,可是谁知道你是不是背地往什么人身边塞眼线,又把谁给惹恼了,才会借着这机会来整治你一回呢?三殿下,不用送了。” 说罢,纪芙茵笑着转过身,傲然地仰着下巴,跟在顾含谦的身后走了出去。 屋子里面,赵广征的脸色已经快要气的变成青紫的模样了,纪芙茵刚才那一番嘲讽的话,十分成功的羞辱到了他。只是在她那番羞辱的话中,赵广征也琢磨出了其他的意味。 虽然不能百分之百的确定,但是,帝君这次既然下令搜的是他们两个,栽赃纪家的那件事不是自己做的,那十有**,就是六皇子赵洛之做的了。 在空旷的院子里面,已经堆满了一些东西,顾含谦草草地看了几件,就吩咐把它们都带回了宫中,这些可疑的东西,是不是某人反叛的证据,这些他都说了不算,只有帝君才能为此给出一个判决。 三皇子的府邸不算大,可是要把这一处地方,里里外外搜个仔仔细细,也还是一件浩大的工程,终于,这工程在第五天下午的时候,才终于算是结束了。 第353章 搜查六皇子府 所谓的搜府,就是要把所有看起来,疑似有着反叛动机的书信物件,一一搜查出来,最后交到宫里面去,从赵广征这里搜出来的东西看似不多,可是也堆了两大箱子。 很快,那两箱子东西就送到了宫里,这一次,来判定这些东西是不是可疑的职责,帝君没有交给别人,而是亲自来做的,他将里面的东西一一过目,最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在赵广征的东西里面,没有丝毫让他看起来可疑的物件。 如果说现在,一定要在这两个儿子当中选择一个要谋图篡位的人,他的心里还是会倾向于赵洛之会这么做,不为了别的,只因为现在,自己和大业都还需要赵广征,他不能这么轻易,就把他放到自己的对立面上。 顾含谦立在一旁等待着,然后就看到了帝君满意的从那些东西当中抬起头来,告诉他,这件事跟赵广征无关,并且让他今天连夜,就要带人去把六皇子府给好好的搜查一遍。 从帝君那离开,回到太子府之后,顾含谦把帝君的交代说了出来,听到帝君这么安排,跟在纪芙茵身后伺候着的青梅轻轻撇了撇嘴,就连她都知道,早就已经打草惊蛇,又已经过了这么多天,什么证据还不都消灭完了? 顾含谦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可当纪芙茵在听罢他的顾虑之后,只是意味深长地轻轻一笑,将一旁瓦罐里的热汤给他盛了一碗,不急不慢地开了口。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先把这汤喝了再说,去搜府的事情不着急,反正不管什么时候去搜,我们也都能搜出点东西来的。” “怎么搜?这么多天了,六皇弟他恐怕早就把府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就等着我们去搜了。”顾含谦喝了一口汤,脸上立即浮现出一层温柔的笑,“你做汤的手艺倒是越来越好了。” “喜欢的话,那就多喝两碗。”纪芙茵的脸上连半点着急的神情都看不出,她一边帮顾含谦的碗里添汤,一边慢悠悠道,“先前她是怎么把脏水泼到我们纪家头上的,你可都还记得吧?” 顾含谦点头,“当然记得。” “那不就得了,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这次再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就可以了么?他用一张地图在栽赃我们,那我们就回敬他一张地图。”纪芙茵目光灼灼,“这也算是种因得果,不算是冤枉了他。” “这法子……行虽然行,只是有些……”顾含谦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 “有些小人,这我知道。可这法子是我提出来的,你是君子,我可不是。再说了,有时候要对付这种小人,就需要用到同样小人的法子,这没什么不对。”纪芙茵微微一笑,气定神闲,“而且我说了,我们这次,可不算是冤枉了他。” 顾含谦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惊讶与喜色,“难道芙茵你……?” “先喝汤,仔细凉了。”纪芙茵冲他笑笑,“东西我都已经准备好了,等一下等你喝完汤,我们就可以去六皇子府了。” 两个时辰后。六皇子府。 周姨娘不停地踱着步子,面色仓惶,额头上时不时地冒出紧张的冷汗,“六殿下,您说,我们这次不会有事吧?不是都让巧茵说过了么,说是三殿下指使她这么做的,怎么帝君他还要来六皇子府搜呢?” 这妇人没完没了的走来走去,早就让赵洛之厌恶不已了,如果不是暂时还不想多生事端的话,他早就让这对痴心妄想,却又胆小如鼠的母女彻底闭上嘴了。 “姨娘如果不想要让人怀疑的话,最好先把自己那诚惶诚恐的表情给收起来,否则的话,就算我这府里搜不出什么东西,在看到你的表情之后,别人也会怀疑的了。”赵洛之淡淡道,眼底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厌恶神情。 周姨娘的脸上露出悻悻的谄媚的笑,“这我自然清楚了,可是……我这不是怕,怕六殿下您出事么!” 见赵洛之不再言语这件事,周姨娘的眼珠转了转,又开口道:“六殿下,这场风波眼看着就要过去了,您之前答应巧茵的事儿……?” 赵洛之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就像是用模具做好的一般,“姨娘这是不放心我?那宋家先前的聘礼,我都已经帮你们退回去了,答应给宋家的五百两银子,我也已经派人送过去了。” 跟着宋成喜那种人,自己的女儿就要吃一辈子的苦头,现在一听到自己的女儿跟宋家再也没有什么关系了,周姨娘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这个自私刻薄却又目光短浅的妇人,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女儿,早就已经没有了让男人主动为她做退婚这种事的魅力。 周姨娘压根想像不到赵洛之心里真正的想法是什么,还在美滋滋地幻想着,从此以后自己的女儿就是六皇子的贵妾了,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她也可以跟着好好的扬眉吐气一把了…… 就在周姨娘正沉浸在幻想当中的时候,只听下人来报,说是搜府的人,已经到了。 赵洛之气定神闲地站起身,脸上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丝居高临下的讥讽微笑,“请进来。” “六皇弟可真有闲情逸致。”顾含谦一进门,看到赵洛之面前的棋盘和刚刚泡好的茶,笑侃道。 赵洛之做了个请的手势,随即面色如常道:“有句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情,我这府里也是向来都干干净净的,所以自然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来,四皇兄陪我切磋一盘。” 顾含谦也不再推辞,坐下来拈起一粒旗子,落在了棋盘上头。纪芙茵则坐在他的身旁,看着他们两个人,用黑白二色旗子,在棋盘上进行着无声的厮杀。 今天这一盘棋,两个人明显都隐藏了自己的实力,没有太过清晰激烈的厮杀,这一盘棋也就好像可以无止尽的继续下去。 纪芙茵慢悠悠地扫了一眼这房间四周的摆设,从小就极其灵敏的她,在空气当中嗅到了一丝丝俗艳的胭脂味道,那是周姨娘身上的味道,她的唇角还是禁不住挑起了一丝嘲讽的浅笑。 巧茵之所以会如此蠢笨,跟周姨娘这个生母也逃不了干系,都已经活了半辈子了,还会相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死死地扒住赵洛之这个大馅饼不放,人能蠢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了。 这盘棋,从傍晚,一直下到了深夜,眼看着已经过了子时,可下棋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要开口结束这一盘棋的意思。在这房间之外,搜查还在继续,时不时地可以听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 尽管那些人已经尽量放轻自己的动作了,可是那些声音在这寂静的深夜当中听起来,还是如此的清晰。 这一继续,就继续到了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纪芙茵用帕子掩住自己的脸,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呵欠,一夜未免,她的身体真的是有些疲惫了,可是她的精神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容光焕发,越来越期待满满—— 她知道,她等待着的那一刻,马上就要到来了。 顾含谦像是忽然失去了耐心一样,一改先前温吞不前的棋路,在棋盘上颇有横冲直撞的趋势,一转眼,就被赵洛之给吃掉了不少棋子。 “四皇兄,你分心了,还是棋艺真的就止步于此了?”赵洛之轻笑一声,一颗黑子落在棋盘上一处,又将自己的领地扩大了几分。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一名随从小步从外面跑进来,声音当中带了一丝隐隐的兴奋,“禀报太子殿下,在六殿下书房的暗格当中,发现了一张地图!” 赵洛之一怔,书房的暗格……他不是早就已经吩咐人给清理干净了么?!现在那书房的暗格里面,装着的就只有一些稀世珍本以及字画,哪里来的什么地图?!不只是书房,这府里所有的暗室,他都已经把里面的东西换成了价值连城的宝物—— 可是现在,在那里面,怎么就会发现一张什么莫名其妙的地图?! 顾含谦听罢那侍从的禀报,微微颌首,手中白子轻轻落在一处,脸上带着一抹笑意,看想了赵洛之,“六皇弟,看来这一回是你输了。” 就在顾含谦最后那一枚白子落下的时候,先前胜负已分的棋局,顿时来了一个惊天逆转,棋盘上面的黑子,已经完完全全地掉入了白子的圈套,除了等待认输,就再也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纪芙茵轻笑一声,一夜未眠的脸上带着一丝慵懒的神态,令她那一张清秀的脸,在此刻看起来平添了几分女人独有的妩媚,“这可真是有趣了,上次是地图,这一次还是地图,也都是在书房发现的,六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很巧?” 第354章 货真价实的证据 赵洛之的脸色,在一瞬间,就像是被人用鞭子狠狠地抽中了一般。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身体里面的骨节,因为此时此刻的愤怒而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纪芙茵那张鲜活清秀的脸在他的眼前笑得越明艳,他就越想要伸出手去,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东西是你放的。”赵洛之眉心一沉,拳头在不自觉之间紧紧地攥紧了起来,从齿缝之间挤出来的声音,像是从两道缝隙之间穿墙而过的寒风,“我的书房里面……不可能有东西。” 纪芙茵抿唇一笑,“六殿下,上次大哥也是这么说的,可偏偏就还是有人从他的东西里面找到了那张地图……哦,我差点忘记了,那一天六殿下你为了避嫌,可是没有去给大哥庆贺的。” 看着赵洛之那像是在一瞬间吞了毒药一样的脸色,纪芙茵笑了笑,正要跟着顾含谦一同走出去,又听到赵洛之那森寒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的书房里面,绝不可能有那种东西,如果一旦被发现是什么人动的手脚,这可是欺君之罪——同样要诛灭九族!” 顿住脚步,纪芙茵转过身,一脸好笑地看着他,“六殿下,你这是在警告我,不要在你的地盘上乱动手脚?但六殿下你可别忘了,自始至终,在我进到你这六皇子府之后,我可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你们下棋,我什么时候动过手脚了?” “纪芙茵,你少在我的面前装无辜——”赵洛之的眼睛里面隐隐透出一抹气急败坏的暗红,“是你的人做的,跟是你亲手做的有什么分别!” “六殿下,太子都已经赶去书房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讲什么分不分别,你当真就不打算去看看么?当然,你如果怕了,不想去,那也没什么,我可是要去看看的,看看那些人,到底从六殿下你的书房里面,搜出了什么样的东西。” 说罢,纪芙茵莞尔一笑,侧过身,再不理会赵洛之,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赵洛之竭力地将自己胸口盘亘着的那团火气压下去,目光泛着铁刃一般的森冷,压低声音问向身旁的亲信,“我吩咐你们做的事情——” 那亲信即刻间噤若寒蝉,跪地俯首,“回禀六殿下,属下们将您的吩咐全都完成了,府里,绝对没有留下任何一丝不该留的东西!” “那……那些地方呢?”赵洛之的脸上仍是阴鸷一片,冷声问道。 亲信回答的更是笃定,“回禀六殿下,属下这几天已经派人在周围守着了,绝对没有什么可疑的接近,哪怕是在附近,也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人,六殿下可以放心,绝对不会有人发现那几处地方的。” 这亲信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最为忠心耿耿,踏实可靠,听到他这么说,赵洛之的心里就踏实了不少。这一回在书房里面发现的东西,绝对是那纪芙茵动了手脚放进去的,但只要她手里没有什么真凭实据,他就不必太过担心。 府里不该有的东西都已经打扫的干干净净了,在外的也没有人清楚在哪里,她这一次,说不定就只是为了报自己对纪府污蔑的一箭之仇,最多只能让自己焦头烂额一阵,算不得什么大事。 这样想着,赵洛之的心里登时踏实了不少,调整了一下神情,若无其事地向书房走去。等到了书房,里头的人正围着墙边的那一处暗格,一卷羊皮地图正被顾含谦握在手中,细细地打量着。 一看到那地图的模样,赵洛之的眼底顿时露出了一丝嘲讽,在他所有的东西里面,从来都没有过这样一张羊皮地图,看来她是没能找到什么真凭实据,就模仿自己上一次的法子,再给自己的暗格里塞了一张。 “找到的就是这个?这地图,我可从来都没有见过。”赵洛之的话语当中都带了几丝轻蔑,“别是谁那么无聊,模仿着有些人对纪家栽赃陷害的法子,也来对付我了吧?这么拙劣的法子,就算是拿到父皇面前,他也不会相信的。” “这地图上标注的五处地方都还没有找到一看究竟,六殿下就断定这是假的,会不会为之过早了一点?”纪芙茵面带微笑,“要知道,在我大哥的房间里发现那张地图之后,也是由路公公亲自带人去一探究竟,这才能下论断的。” “你们若是想要浪费时间去一探究竟,我也不拦着你们,反正最后结果都是一样的。”赵洛之说着,心里却隐隐有着一丝怪异的预感,五处,这个数量……不可能,她绝不可能知道什么,一定是巧合罢了。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那六殿下你这意思,就是害怕让我们去搜咯?” “怕?我从来都没有做过的事情,为何要怕?”赵洛之回答的倒是坦然,“你们若是想要浪费时间,大可以现在就过去,只是到时候万一一无所获,到时候可不要说是我的责任。” “六皇弟。”顾含谦将那地图卷起,“不管这地图上标注的地方到底有什么,亲自去看一看,总归是最管用的证明办法不是么?如果是假的,不就正好可以证明六皇弟你的清白了么?” 赵洛之痛快道:“说的也是,既然这样,我们现在就进宫去参见父皇吧。” 就在顾含谦把那地图卷起来的时候,他的视线不着痕迹地在上面扫了一圈,顿时在心中冷笑了起来,一颗原本还悬在半空当中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上面标注的的确是五个地方,可全都不是他真正藏匿东西的地方。 在出门坐上马车之前,赵洛之从纪芙茵的身边擦肩而过,低低冷笑一声,“看来,你也不过就只是会这样一些装神弄鬼的把戏而已。” 纪芙茵微微一笑,神色分毫不变,好像刚刚在她耳边响起的就只是一阵微风,在青梅的搀扶上,坐到了前面的马车当中。 就在顾含谦二人已经进到马车的时候,赵洛之也走向了后面的一辆马车,神色严谨地吩咐道:“去刚才我告诉你的那五个地方瞧瞧,多派些人手去,务必在他们的人到达之前,把他们藏在那里的东西销毁个一干二净!” 那人点点头,将赵洛之搀扶上马车,神色匆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迅速地闪回到了六皇子府中。 半个时辰后,皇宫,明哲殿,帝君面色阴沉,盯着眼前的那张地图,半晌都不发一言,整个大殿当中的气压,都好像是到了阴云密布的雷雨天气,沉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老六,这地图——” “父皇明鉴。”赵洛之对着帝君行过一礼,“这地图到底是什么,儿臣当真是一点也不知情的,只凭这地图,如果就能断定是我藏匿了什么的话,会不会有些太过武断了?父皇可不要忘记了,先前纪大人一家,到底是如何被冤枉的!” 的确,上次是羊皮地图,这次又是羊皮地图,同样都是在书房当中被人无意间发现的,上面标注着的,同样也都是兵器库,这两件事,不管怎么看都有着惊人的一致,到底是不是有什么人想要借着这个机会来对付赵洛之……帝君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准。 好在,这是一份地图,而不是别的什么,拿捏不准的帝君,还是决定要让人前去一探究竟的好,其他的东西,有可能是被别人藏在六皇子府,真假难辨,可是这地图上面标注着的,可是五个兵器库,想要作假,实在是难上加难。 “为了公允起见,太子你在去调查这份地图是真是假的时候,就带上路公公一起吧。”帝君吩咐道,“这上头的五个地方,你一定都要仔细查看,绝不能有一处错漏!” “是,父皇。”顾含谦取过地图,恭敬回道。 等到路公公到了,几人换上了皇宫当中的马车,带上了人马,按照顾含谦所指示的位置,一路向着都城外狂奔而去。 这一次,顾含谦二人,与路公公、赵洛之二人坐在了同一辆马车当中,路公公掀开帘子,看着马车一路出了都城,在郊外的道路上狂奔着,禁不住问道:“太子殿下,这五处地方,今天可都要跑完么?” “辛苦路公公了,今天能去的,大概只有两处,其他三处,要么今晚连夜赶到,要么就只能等到明天了。”顾含谦回答道。 路公公连忙摆摆手,“太子殿下这话可折煞老奴了,老奴为帝君忠心耿耿了一辈子,为帝君吃这点小苦头,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眼看着马车拐过一道山头,赵洛之的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马车前行的方向,怎么好像……搁下帘子,稳了稳心神,他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漫不经心地说道:“四皇兄,我怎么瞧着这方向,咱们像是走错了?” “六皇弟平时不怎么出都城,怎么好像对这附近的山路很熟悉?”顾含谦抬眼,对着他笑了笑。 第355章 真假兵器库 赵洛之眼底轻轻划过一抹寒光,脸色仍旧分毫不变,笑道:“四皇兄小看人了不是?我虽然平时不怎么离开都城,但是这地图我还是看得懂的,这走的方向,的确是有点偏离了。” “是么?”顾含谦一边说着,一边将地图拿了出来给他,“六皇弟你再看看,咱们走的位置到底有没有偏了?” 一看到那地图,赵洛之的眼睛顿时像是被电流击打了一般,睫毛狠狠地颤动了一下,这地图,跟先前他在自己府中看到的那地图,完全不是同样的东西!在这一份地图上面,标注的那五个兵器库,每一个—— 每一个都是他先前花费了大力气,避开所有人的耳目,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在暗中修建而成的,他自以为做的足够天衣无缝,除了他和自己的极少亲信之外,就再不会有人知道了,可是现在——每一个武器库,都在上面被清清楚楚地标注了出来! 这五个武器库一旦被他们给发现了,自己先前的心血可就都要付诸东流了,没有了兵器,他就算有再广的人脉,再精明的谋士,那又能怎样!?没有了兵器,他要用什么来逼退皇位,再让自己坐上去?! 别说是逼到人退位了,这些地方一旦被人给揪出来,到时候自己…… 赵洛之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地图,心里却已经开始暗暗地盘算了开来。在这马车当中,纪芙茵与路公公是不懂武功的,要杀掉他们两个易如反掌,至于顾含谦,他估计了一下,如果是出其不意的对他进行攻击,他能躲开的机会也不大…… 而在外面,这次跟来的兵士不过也就只有百余人,先前在从自己府中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吩咐了自己的死士跟在暗处,至少也应该有三十五人。虽然在人数上,他并不占优势,可他的那些谋士,对这些一般的兵士,就是一个对五个也是不成问题的。 浓浓的杀意在赵洛之的眼眸当中酝酿成形,既然躲是躲不过的了,那他这次干脆就来个破釜沉舟,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再然后,自己就可以在外面躲个几天,装成是逃窜成功的样子回去皇宫,就只说是路上遭到了埋伏,自然,那羊皮地图他也是要带回宫里去的,只不过到时候带回去的,可就不是这张了…… 赵洛之眼底寒光一闪,只觉得全身的气血都冲到了头顶,眼角余光在这马车并不算宽敞的车厢当中环视了一圈,心中在瞬间做出了决定,只要先解决掉了顾含谦,剩下的一切就都好办了。 就在他的手假装不经意地挪向自己的剑时,一柄并在一起的折扇吧嗒一声落下来,抵住了他的虎口,顾含谦的脸上带着几分浅笑,“六皇弟这剑看起来很是不错,能否借我赏玩赏玩?” 赵洛之面色一僵,刚才那看似轻轻一点,实则让他的整条手臂都有些动不了的麻木感出现。顾含谦不会无缘无故地这么做,他清楚对方这是在警示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了、。 现在对方已经有了防备,再跟他在马车当中缠斗起来的话,自己就连先机都不占了,在心中迅速地思忖过后,赵洛之将那剑递给了他,心中却在加紧盘算,到底要如何是好。 接过那剑,顾含谦端详着它,脸上露出一种知己的神情,“六皇弟的这把剑可是难得的好剑,平时用起来可要仔细了些。” “也不算是什么好剑,只是偶尔得到的罢了。”赵洛之笑了笑,手装作掀开帘子看向窗外的模样,迅速向外面丢出了一颗蜡丸。这是他给跟来的那些死士的暗号,要他们迅速回去,把所有能够带来的高手全部都带来。 狙击不成,那他也就只能等到上山之后,再开始大开杀戒了!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马车停在了一处山脚下,绕着弯弯曲曲的道路绕道一处隐蔽的地方,拨开那一面山上浓密的藤蔓,一扇漆黑色的大门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路公公哎呀道了一声,“这怎么又是锁着的?这一回忘记带两个开锁的人来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洛之在一旁冷眼看着,拖延的时间越久,他的人就有越充足的时间跟上来,事情解决的越早,善后的麻烦也就能越少。 “路公公不必担心,我看六皇弟这剑像是把神兵利器,砍一只锁应该不在话下。”顾含谦一边说着,一边抽出了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还给赵洛之的剑,对准那上面的黄铜大锁就砍了下去—— 只听一声清脆断裂声响,那锁应声碎成了两半,跌落在了厚厚的草丛上面,顾含谦将其一脚踢到了旁边,示意身后的人可以进去了。 赵洛之脸上的笑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可要是仔细看,并且眼神足够敏锐的话,就可以从他的眼底当中,看出那么一丝,已经快要压抑不住的气急败坏。 领头进去的人,很快就从山洞当中走了出来,话语当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震惊,“启禀太子殿下,这里面是一个武器库,堆满了兵器!” “哦?”虽然早就已经清楚这一点,顾含谦的脸上还是做出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看仔细了没有?可别再像是上次,在纪大人府中那样,让一个假的兵器库把人给冤枉了!” 正说着,路公公也从里面走出来了,一边走一边摆着手,“错不了,太子殿下,错不了,这里头装的可不少,满满一个山洞,可全都堆满了!太子殿下您要是信不过,就亲自进去瞧上一瞧吧。” 走进山洞当中,纪芙茵也是被眼前的这一幕,看的有些惊呆了,这里面跟上次用来栽赃纪府的山洞不同,里头摆满了各色闪着寒光的兵器,几百口大箱子,全都堆放的密密麻麻,一件压一件,而且件件看起来都是毫无瑕疵的。 “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么多兵器藏在这里,看不出,六殿下果真好本事。”纪芙茵开口道,意味深长地看向赵洛之。 赵洛之的脸色,已经快要有些挂不住了,一丝狰狞的黑气已经开始隐隐约约从他的脸上透了出来,此刻他才真正懂得什么叫做心急如焚,直到现在为止,他都还是没能接到任何一个死士传来的信息。 光是这一个山洞,里面就堆放了这么多,这也难怪他在上次,能够有那么多的瑕疵品,用来污蔑纪家所用了。 “太子妃说笑了,这个地方,我从来都不知道。”赵洛之觉得自己的神智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再接受不到他们的信息,他搞不好自己就快要稳不住了。 他现在才明白,为什么之前她要弄一张假地图藏在自己的书房当中,她为的就是让他怀疑,她是不是也做了跟他一样的事情,弄了五个假的武器库出来。 她知道在看到那地图之后,性格多疑的他一定会想法子命令亲信去查看那五个地方,所以现在,他能用的死士,已经在无形当中被她给远远地调开了一大部分! “这地图可是从六殿下你的书房当中发现的,你会不清楚?”纪芙茵挑眉,视线环顾了一下这四周,“这看起来,可不像是造假的,这里头的样样东西,可都是货真价实的。你说呢,六殿下?” “既然是有心想要污蔑,多动些手脚也是可能的。”赵洛之沉着脸。 “六皇弟说的倒也没错,如果真的是有什么人想要污蔑你,多花费些心思,弄出这样一间武器库来,还是有可能的。依我看,等我们把这五个地方都看过了,到时候再下结论也不迟。”顾含谦看似随意的走过来,却有意无意地将纪芙茵挡在了自己身后。 安置了几名守卫留下来在这把守,其余的人又开始整装待发,赵洛之忽然开口道:“走的急了,也没带些水来,我现在有些口渴的很。四皇弟,先让人去找些水来喝了,再继续上路也不迟吧?” “六皇弟原来是渴了,我这就吩咐人去找水。”顾含谦道,“我看这四周的景色也不错,在等水的时候,六皇弟也别走的太远,实在有些不安全。” “不安全?”赵洛之眉心紧了紧,环视了一下这四周,“这附近看起来不像是有猛兽出没的样子。” 顾含谦摇摇头,正色道:“哪里是什么猛兽,刚才有人来向我禀报,说是在这附近发现了不少行踪诡秘的黑衣人,从头到脚蒙的严严实实的,就只有衣襟是一道青色的线。见到我们的人,他们居然二话不说就出手攻击。” 听那装束的打扮,赵洛之心头顿时一喜,那些人全都是他的死士,个个都是拔尖的高手,听顾含谦这么说,看样是来了不少。 “竟敢出手伤人?看见不是什么善类,说不定就是这附近什么靠打劫为生的人,之后呢?四皇兄的人可有受伤?”赵洛之压下即将翻涌上来的那一抹得意冷笑,脸上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 第356章 押送回宫 等到自己的人来了,就凭这些虾兵蟹将……赵洛之在心里冷笑一声,过不了多久,今天就会变成他们两个人的祭日了! 顾含谦微微一笑,“六皇弟不用担心,我早就预料到也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一早就安排了太子府的人埋伏在了咱们的马车的周围,怕人手不够用,我还去同七皇弟那借了不少高手。” 赵洛之眼中的喜色微微一僵,听着顾含谦继续说下去。 “所以,等那些人一扑出来,我们的人就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就像是六皇弟你刚才说的,那些人一看就不是善类,十有***是靠抢劫为生的匪盗,就算是全部杀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不过,六皇弟如果你想要走远了些看看,最好还是小心一些,万一他们还有什么剩余的人在,到时候万一不小心碰到了,可实在是危险的很。” 赵洛之都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挤出现在脸上的笑意来了,却还是硬撑着胸口的一口气,问道:“多谢四皇兄提醒,不知道刚才被四黄雄剿灭的贼人,大概有多少?” “这我倒是不清楚的,不过听那前来通报的人说,看起来大概也应该有二百人以上了。”顾含谦回答道。 赵洛之只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嗡的响了一声,二百余人,他手下的高手一共就三百余人,现在去掉了二百余人,他手里根本就剩不下多少了! “这么多人……四皇兄都能轻松应对,四皇兄真是准备充足啊!”胸口一团凉气闷闷地在他的胸前横冲直撞了开来,强忍着耳旁那巨大的嗡鸣声,赵洛之硬是逼着自己神态自若地结束了这对话。 可当他一转过身去的时候,就觉得那团凉气在瞬间又膨胀大了许多,用力且不安分的在他的胸前猛烈地撞击着,将他的五脏六腑搅弄的一团乱——赵洛之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一股腥甜的味道窜上了他的喉咙。 张开口,赵洛之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斑斑点点泼洒在了面前的草地上,格外的刺眼。 “六皇弟这是怎么了!?”顾含谦故作讶异道,“好端端的,怎么吐出了这么多鲜血?要不要我现在派人马上回宫,立即接太医过来?” “不必。”赵洛之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他这是气的狠了,伤到了经脉气血,才会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四皇兄不用担心。” 说罢,赵洛之就阴沉着脸,颇有几分行尸走肉的感觉,上到了马车当中。 纪芙茵咦了一声,“六殿下不是口渴了在等水么,怎么不等了?找水的人可回来了呢。” “你呀……”顾含谦有些无奈,又有些想笑地扫了她一眼,声音低了下来,“先前怎么看不出,你是个得理不饶人的,狗急跳墙,小心把人惹急了,到时候又要多一些麻烦。” 纪芙茵笑了笑,“好,那我不说了,不过现在也是时候去下一个地方了吧?说起来,那些尾巴你都处理干净了?” “全都处理干净了,一个不留。”顾含谦正色道,眼神却很是柔软,“这次还要多亏了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也找不到这些地方。” “要谢的话,还是去谢谢莫离吧,这些地方,全都是他找出来的。”纪芙茵说道,“十一殿下和七殿下也在暗***了不少力。” “他们两个?”顾含谦摇摇头,笑道,“那两个人哪里是什么诚心要来帮忙,他们就是喜欢凑热闹。” 搀扶着纪芙茵上了马车,赵洛之的脸色,在车厢里面,略有些昏暗的光线当中看起来,就像是涂上了一层灰扑扑的石灰,整个人周围的气压,都低的可怕。 他的剑还在顾含谦的手里,他不打算还给他,现在他也放弃了要把那剑拿回来的念头。 有了地图,找到这五个地方所花的时间,竟然出乎意料的快,剩余的四处地方,每一个都像是最先开始看到的那一个山洞里面的摆设一样,到处都堆满了各种的兵器,五个地方的总和加起来,俨然就是一个庞大的武器库。 “六皇弟,对不住了,这五个地方你也都看到了,要说栽赃,勉强弄出先前那一个来栽赃你还有可能,可这五个,每一处都是堆放的满满当当的。六皇弟,皇兄也只能把你押送回宫,交给父皇了。” 从最后一处地方出来,已经是过了一一整夜,天色重新开始泛亮的时候了,路公公年事已高,受不了这长途跋涉,早就已经在半夜的时候,在马车里头昏沉沉的睡过去了,幸好车里面还有条毯子,能让他避免着凉。 对着赵洛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顾含谦示意一旁等着的侍卫上前来,将赵洛之的双手绑了起来,带上了后面的那一辆小马车,人倒是不必担心他会逃跑的,在暗处仍有着不少人跟随着,他一旦想要逃跑,想必不等跳下马车,就会立即被抓回去。 又是一夜未眠,等到回去宫里的时候,顾含谦两个人的精神就算是再如何丰沛,现在也是一脸的倦容了。 帝君正是即将要去上早朝的时候,见他们回来了,就暂时让身边的公公去通知一下大臣们稍等片刻,留在了殿中,听顾含谦将这次查探的结果说了个清清楚楚。 当他听到那五处武器库的时候,帝君的脸色已经不能用勃然大怒来形容了,只是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不好好调查一番,他却是不敢再莽撞的做决定的了。 看了看眼前明显脸上有些疲态的二人,帝君问道:“老六现在在哪里?” “按照规矩,暂时软禁在偏殿当中了。父皇现在想要见六弟的话,儿臣这就去把人带来。” 帝君抬手,做了个不必的手势,“这件事,朕还需要仔细查探一番,老六就先让他关在偏殿吧。你们两个也先回去歇息歇息,等朕查探清楚了,再传召你们两个进宫。” 从帝君那告退,二人回去了太子府,这接连两天都没有睡足,还真的是让人有些撑不住了,一沾到枕头,两个人都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纪芙茵忽然被外头一阵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小丫鬟正怯生生地站在门前,好像在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进来把他们叫醒。 青梅和落玉两个人,也陪着她熬夜了整整两天,现在也都回去歇息着了,这丫鬟没贴身伺候过她,纪芙茵刚一看到她的时候,一时间差点迷糊了。 “外头吵吵嚷嚷的,出什么事了?”眨了眨还有些酸涩的眼睛,纪芙茵问道。 “回禀太子妃,外面有一位妇人,说是太子妃您母家的亲人,要来求见您,奴婢们不认得那人,就让她在外面稍等,可她却像是有什么急事似的,就是一刻也等不了,奴婢们怕她真是太子妃您的亲戚,就没敢怎么拦,没想到……人就闯进来了。” 丫鬟怯生生道:“刚才就是奴婢们想要拦住那妇人的声音,现在好不容易把人给安顿到前面去了,奴婢就想要来问一问太子妃,是见还是不见?” 被吵醒的她,觉得先前所有的疲乏似乎都在这一瞬间涌了上来,纪芙茵垂下眼帘,声音也有些含糊不清,“让她等着,我这就去。” 那丫鬟先前还怕吵醒了她,会惹来一通怒骂,现在听到她让自己离开,顿时松了一口气,匆忙离开了。 纪芙茵叹了口气,正要翻身起来的时候,身子却被一旁的人给抱紧了,再然后两片温热的唇就贴了过来,在她唇角印下轻轻一吻,半睁着的眼睛让他看起来分外慵懒,“这才什么时辰,怎么就要起来了?” “有人来了,指名说是要见我,刚才还在府里闹了好一通,我正打算过去瞧瞧呢。”话虽然这么说着,她的身子却忍不住往他的臂弯里面缩了缩,找到一个舒服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他的眼睛。 顾含谦把玩着她的一缕头发,脸上露出狐疑神情,“要见你?什么人?” 将那一缕头发从他的指尖抢回来,纪芙茵万般不情愿地坐了起来,拢了拢头发,“说是纪府的人,谁知道呢。” 唤了外头的丫鬟进来,伺候着洗漱完毕,又换了一身衣裳,纪芙茵在耳侧松松地挽了个发髻,之带了一根碧玉簪子,就去到了前厅。 她的身影刚一出现在前厅当中,那惴惴不安地捧着茶的妇人,立即就像是被针刺到了一样,飞快地把手里的茶放到了桌上,快步跑过来,一把抱住纪芙茵的腿就跪了下去,“二小姐,你可不能不救救你的妹妹呀——” 刚才那人扑过来的动作太快,她一时没有看清,现在看清楚眼前的人了,纪芙茵的心里顿时觉得一阵厌恶,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纪巧茵的生母,周姨娘。 芙茵高高地挑了眉,脸上带了几分嘲弄,“哦?救我妹妹?灵茵她怎么了?” 第357章 厚颜无耻的妇人 周姨娘腆着脸,一脸殷切地看着纪芙茵,脸上丁点尴尬的神情都没有,一双已经生了皱纹的眼睛眨了眨,“不是四小姐,二小姐可别忘了,您的妹妹里头,除了四小姐,还有一个三小姐呀!” “三小姐打小也是跟您一起长大的,你们两个感情向来是最好的,二小姐小时候也总说,最最疼的就是这个三妹妹啦——”周姨娘话音一转,脸上又带了几分愁苦,“二小姐,现在你这最疼的三妹妹有了难,二小姐您也不能不救呀——” 纪芙茵惊讶地咦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周姨娘,“原来姨娘说的是纪巧茵姑娘,姨娘难不成是忘记了,巧茵她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纪家的人了,在族谱上连她的名字都没有,怎么是我的妹妹呢?” 将自己的衣摆从周姨娘的手中用力扯出,纪芙茵淡淡笑道:“姨娘想要攀关系也不是这么攀的,虽然都是姓纪的,可是纪巧茵她可不是我的妹妹。” “二小姐呀——”周姨娘先是一愣,随即咧开嗓子,嚎哭了起来,“二小姐,那死丫头一时糊涂,您就别跟她当真,她胡闹的时候说的话怎么能当真呢?!二小姐,巧茵她是纪家的人,我求您去求求老爷夫人,让巧茵她回家吧!” 周姨娘就像是完全看不到纪芙茵眼中的厌恶一般,扑上来就又死死地抱住了她的腿,双手紧紧地撕扯着她的衣裳下摆,眼泪把她的脸上冲出了一道一道的粉沟,滴在她的衣裳上头,出来了一个又一个难看的印痕。 扫了一眼周姨娘身上的锦衣华服,满头的金银玉翠,纪芙茵在唇角挑起一丝冷笑,难怪在她硬要闯进来的时候,府里没几个丫鬟敢硬是拦住她,看她现在这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是个姨娘,比很多大户人家的正房夫人都要气派阔绰上几分呢。 “还愣着干什么,也不看看是什么人,就由着她在纪府胡闹!”纪芙茵脸色一沉,视线冷冷地撇过在这房间里头伺候着的丫鬟们。 丫鬟们立即就听的明白了,敢情来的这位“夫人”,虽说穿的阔绰,可实际上根本就不算什么呢!于是众人一拥而上, 七手八脚把周姨娘从纪芙茵身边扯开了。 “姨娘,看在往日情面上,我不把你丢出去,有什么话想要说,那你就好好说,再这样动手动脚的,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纪芙茵在位置上坐下来,脸色淡漠地看向周姨娘。 “二小姐,我也是没法子了呀,那死丫头我管不了,傻乎乎的就让人给骗了,做出了那种糊涂事,我这个做娘的看了,心里比谁都难受呀!”周姨娘摸着眼泪,“现在六殿下被帝君抓了,巧茵那丫头该怎么办呀——” “二小姐,我求求您别怪她,巧茵那丫头也是心里苦,她跟着那宋成喜就没有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要不是被逼得急了,她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了……实际上,做完之后她就后悔了,还差点自尽谢罪,要不是有我拦着的……” 周姨娘絮絮叨叨的哭诉源源不断地涌过来,纪芙茵坐在椅子上,凝视着茶杯中碧绿的茶水,压根就没把她的话当真听进去。 周姨娘为什么会来求她,不用多说她心里也清楚,在心里冷笑一声,纪芙茵优哉游哉地喝了一口茶,纪巧茵会后悔?她可是半点都没看出来。 要不是赵洛之涉险谋反,周姨娘也不会这么眼巴巴地赶过来求她了,按照大业律例,如果赵洛之谋反的罪名被定了下来,到时候,一整个皇子府的人都逃脱不了,统统都要去罚做苦力,直到死为止。 是在纪家当一个不怎么受宠的小姐好,还是去当苦力做到死的好,这一点不用人教,周姨娘的心里也是清清楚楚的。 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纪芙茵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姨娘还是回去吧,巧茵她都是六皇子府的人了,我这个太子妃可是插不上手的。” 她的话一说出来,周姨娘那哭天抢地的嚎哭声戛然而止,一张哭花了的脸定定地看着她,“二小姐……?”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份上,识相的就该自己老老实实回去了,可周姨娘她偏偏就是那种既不识相,又没什么脑子的人,在短暂的愣怔过后,又开始嚎哭不止,不停地把纪芙茵同纪巧茵两个人小时候的事翻来覆去的说。 本来就没怎么睡好,现在又要听她在这里吵吵嚷嚷没完没了,纪芙茵微微紧了紧眉,忽然轻轻一叹,把凑到唇边的茶盏拿了下来,“姨娘要是实在想要我帮忙,我倒还真有个法子。” 周姨娘的哭声又一次止住了,不同的是,这一次她的眼中满是希冀,也不管地上是不是脏,手脚并用地向前爬了两步,抬起一塌糊涂的脸,“二小姐快说!” “你来求我呢,我真是没什么法子的,要知道,我现在是太子府的人,虽然也是纪家的女儿,可是毕竟已经嫁了人,纪家的事情不好多言什么,但姨娘你大可以回去求求父亲。” 周姨娘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胆怯,“求求老爷?可是老爷他也许……不会想要看到我的。” 纪芙茵的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他当然不会想要看到这个姨娘,在纪家出事的时候,这姨娘不但自己一个人先逃跑了,在去到了栽赃陷害他们的人府上,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他怎么会想要看到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姨娘呢? 只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也就不会提出这个提议了。 要说犯错,周姨娘知情不报,所犯的错可不比纪巧茵轻多少,既然是犯了错的人,那就理应受到惩罚,只是她却懒得来惩罚这样一个人了,那就让该做这件事的人去做吧。 “姨娘你放心,一夜夫妻百日恩,再说虽然族谱上没有了巧茵的名字,可是她身上毕竟还留着纪家人的血,姨娘与其在这里求我,不如回去求求父亲,父亲一心软,这件事就好办了。” 打量着周姨娘的脸色,纪芙茵又道:“对了,姨娘如果想要这么做的话可要快一些,别等到六殿下的罪名定下来,到时候可就插翅难逃了。” 周姨娘身子一震,口中不停的念叨着,“是啊,是啊,再拖下去可不成了,我得回去,我得赶紧回去——” 一边喃喃念叨着,周姨娘一边像是疯癫了一样,连同纪芙茵行礼都忘了,急匆匆地就跑了出去,守在门口的丫鬟看了看纪芙茵,试探着问道:“太子妃,往后要不要让奴婢们看紧了,再别让人把她给放进来了?” “往后她不会来了。”纪芙茵喝了一口茶,淡淡道。 事情果真如同纪芙茵所说,周姨娘在回去纪家求情之后,这一去,人就再也没有出来,纪巧茵在六皇子府惴惴不安地等了足足一整天,也还是没有等到周姨娘传给她的信儿。 到了傍晚的时候,纪夫人竟然来到了太子府,见到她的时候,纪芙茵满脸惊喜,“母亲,您怎么来了!?” “我出来买东西,顺路就来看看你。”纪夫人拍拍她的手,柔声道,“前两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我也要忙着照顾你祖母,人是顾不上来的,但是心里可一直惦记着你。” “母亲放心,我好的很,母亲您把自己照顾的好好的,女儿心里也就放心了。”纪芙茵说道,“对了母亲,听说周姨娘她今天回去府里了?” 一提到周姨娘,纪夫人的脸色顿时就变得有些难看了起来,带了几丝鄙夷道:“她也真好意思回来!也不想想这件晦气事的起因到底是为了什么,还回来死乞白赖地求老爷原谅,让巧茵也回来。” “那后来呢?”纪芙茵问道,“父亲答应了吗?” “就算他答应,我也不会答应!”纪夫人的眉心拧的紧紧的,“别说是巧茵那个不忠不孝的,就算是周姨娘她,也别想这么轻易就把这件事给过去了。虽说这件事,明面上跟周姨娘没关系,放她回来可以,只是往后也别像再过姨娘那种有人伺候的舒坦日子了。” 跟纪夫人聊了一回,纪芙茵就对周姨娘现在在纪府的处境得知的清清楚楚了,周姨娘明面上的确是没有什么过错的,想要把人直接打出去,多少是有些说不过去的,所以纪夫人也就做主,让她回去了纪府。 只是这一回,周姨娘她可不再是姨娘了,在纪云豪的默许之下,从前锦衣玉食的周姨娘,从此往后就是纪府的一名粗使婆子了,做着最脏最累的活儿,住在条件最差的下人房,拿着最少的银子,从前的那些华美的衣裳和珠宝首饰,也统统都没了份儿。 至于纪巧茵,纪云豪则是明说了的,既然不是纪家的女儿,那就算是让她死在外面,跟纪家也没有分毫的关系。 有这种下场,也算是那对母女即由自取。送走了纪夫人,莫欺眼巴巴地凑了过来,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姐,小姐,莫欺想吃好吃的椒盐酥饼。” 第358章 睚眦必报的三皇子 “你这小丫头。”纪芙茵点了点她的鼻尖,问向一旁的落玉,“明儿是什么日子了?” “回禀小姐,明儿是初三。”落玉笑道,“正巧是热闹的日子呢。” 每逢初三这一天,在都城里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杂耍艺人,靠着卖艺讨生活,看的人多了,各个卖小吃的也就趁着这机会也都出来了,街上就会热热闹闹的一整天,看着莫欺那期盼的眼神,纪芙茵又捏了捏她的小脸。 “小丫头,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真的想要吃椒盐酥饼了,还是贪玩想要出去凑热闹了?” 莫欺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自己的脸,一本正经,“莫欺想吃酥饼,但是也想玩。” “好,反正明天也有空闲,带你出去一趟就是。”纪芙茵极其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顾含谦正巧在这个时候走进来,把这二人的对话给听了进去,“明天你们要出去?可父皇他吩咐我明天要进宫陪他商议政事,我不能陪你们去,人多难免有危险。” “不碍事,我多带些护卫去就是了,再说了,到时候莫离也会跟着去,有他在,你没什么可不放心的。”纪芙茵笑道,“这小丫头要是再跟我们一起闷在这里,怕是要哭鼻子的了。” 一听到莫离两个字,落玉的心就有些揪起来,下意识地开了口,“小姐……” “嗯?”纪芙茵侧过身看向她,落玉却讪讪的笑了笑,连连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奴婢就只是觉得……太子殿下说得对,明天人那么多,万一有什么危险呢?” 纪芙茵笑了笑,把莫欺抱在自己腿上,“你们都放心吧,有莫离跟着,一万个不会出事。” 对于莫离,顾含谦是一百个放心的,因此也就不再阻拦,由着他们去了。 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天一早,莫欺早早的就梳洗完毕,老老实实一声不吭地等在了房间里面,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什么都不做,就是骨碌碌地盯着纪芙茵,她走到哪里,她的眼睛就跟到哪里。 被她这一双眼睛盯得,纪芙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将手里的勺子放下了,“乖莫欺,我们这就走,好不好?” 莫欺立刻用力地点点头,一张肉乎乎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好!” 带着莫欺出了门,太子府前面的街道上还是干干净净的,除了来往经过的人,其他的什么热闹都没有,纪芙茵带着他们走过了两条街,眼前这才热闹了起来。 落玉看看前头那人声鼎沸的一群人,再看看跟在她们不远处的护卫,压低声音问道:“小姐,莫小哥不是也应该在么,怎么不见人?” “莫离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应该是躲在暗处跟着了。”纪芙茵笑道,“今天你们放心,只管玩就是,绝对不会出现任何意外的。” 正说着,主仆一行人已经走到了热闹的地方,莫欺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个倒立着,用脚顶水缸的人给吸引住了,一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看,半晌都挪不开,过了半天,她小鼻子动了动,又看了看旁边那摊子,想要过去,又很是留恋在这继续看人顶水缸。 纪芙茵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在那一旁的摊子,是一个有点上了年纪的老人,正在熟练地用金黄的糖浆在铁板上绘出一只小猴子,等到凉了揭下来,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猴子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那糖的味道的确是香,也难怪莫欺会一脸要流口水的样子,纪芙茵笑了笑,让落玉去买了那只小糖猴来,让莫欺边吃边看。等她看够了,手里的那只小猴子也吃的差不多了。 “小姐,莫欺要吃酒酿圆子。”嘴巴里还含含糊糊地含着一块糖,莫欺的注意力就又被一旁的摊子给引过去了。 领着莫欺就这么一路走过去,眼看着就要走到最热闹的地方了,莫欺一手桂花糖包子, 一手冰糖葫芦,吃得不亦乐乎。 就在这时候,青梅脚步一顿,看着不远处的一个地方,“小姐看,那人不是三皇子么?他们在做什么?” 纪芙茵顺着青梅的示意看过去,在不远处的地方,果真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的人,围观的那些人数,可是要比其他任何一个玩杂耍的摊位外面的人都要多,被这些人包围着的,可不正是三皇子赵广征么。 赵广征今天的打扮还是像往常一样,看不出有什么特别,那围观的那些人是在看什么呢?纪芙茵再踮起脚向里面看了看,好像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在,她想了想,冲落玉二人道:“走,我们也过去看看。” 有一旁的护卫帮忙阻拦开那些熙熙攘攘的人,纪芙茵主仆这才算是好不容易挤了进去,站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这一下子,纪芙茵才算是看清楚了里面的人,除了赵广征之外,还有三四个随从一样的男人,将一名跪在地上的女子围在了中间。 青梅低呼一声,“小姐,那人不是……三小姐么?” 不错,被那三四个男人围在中间跪着的,正是一脸失魂落魄,不知道该怎么办的纪巧茵。青梅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这多久不见,三小姐现在的模样怎么变得这么狼狈了?” 纪巧茵的头发胡乱地扯开着,露出上面一个个光秃秃的疤痕,满脸坑坑洼洼的细小疤痕,让她的一张脸就像是怪物一样。 纪巧茵怎么会在这里碰到赵广征?纪芙茵看了看这四周,顿时明白了,纪巧茵这大概是要去纪家求饶,从这个地方路过,正巧就碰到了赵广征,上次她在帝君的面前说出来的那些话,已经足够让赵广征把她记恨到骨子里了,现在遇到他…… 纪巧茵瑟缩着肩膀,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我没有偷你们的东西,我真的没有!” “没有?”赵广征晃着手里的一只钱袋,“那这是什么,刚才所有人可都看见了,这钱袋就是从你的身上搜出来的,你还敢说你没有偷?” 赵广征话音一落,旁边立即响起了一阵附和声,纪巧茵眼圈通红,像是已经哭到没有眼泪了的样子,“你血口喷人!那钱袋明明是你刚才说看我可怜,给我了的!你怎么能污蔑是我偷了你的,你怎么能栽赃给我!” 赵广征笑了起来,“我跟你素不相识,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这一袋银子对我来说算得了什么,送给你就送给你了,何必又要说你是贼,把它从你身上搜出来呢?” 一个是气度不凡,衣着华贵的贵公子,一个是面容猥琐,长相狰狞的妇人,到底是谁冤枉了谁,围观人群的舆论立即就呈现出了一面倒的趋势。 纪巧茵不知道该如何辩驳,气的浑身发抖,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了下来,几乎是用声嘶力竭地在喊着:“我没偷!我是纪家三小姐,我为什么要稀罕你这样一袋子碎银子!” 她不说还好,她这么一说,人群当中立即爆发除了一阵哄笑声,“这原来是个疯婆子!” 赵广征的脸上也露出了嘲讽的神情,“你说你是纪家三小姐?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你算是哪家的小姐?算了算了,我也不跟你计较了,只要你把我的玉佩还回来,我就不计较你偷了东西的事情,如何?” “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偷!我的身上也没有什么玉佩!”纪巧茵已经快要崩溃了,这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来整她?! “你这个疯子,你污蔑我,血口喷人的混帐东西啊,我诅咒你赶紧去死——”纪巧茵口不择言地诅咒着,一双手胡乱地打着,可是她一个弱女子又怎么能反抗得了身边那几个身手不凡的男人? 赵广征的脸上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不肯自己交出来是么?给我搜!” 那几个男人立即上前,丝毫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心,七手八脚就把纪巧茵原本就有些松散的头发给抓的彻底凌乱了开来,身上的衣裳也给撕破了,散乱的布条就那么丢在一旁,露出了里面的亵衣。 纪巧茵哭叫挣扎着,无奈反抗不了,连脚上的鞋子都丢了一只,这模样实在是丑陋又可怜。 “小姐,这三小姐怎么会偷到三皇子的头上?”青梅狐疑道,“就算是她现在处境有些……可是六皇子那里,应该暂时还缺不了她的银子才是。” “她哪是真的偷了他的东西,三殿下这是摆明了要整她罢了。”纪芙茵轻轻一笑,“这三殿下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更何况上一回巧茵栽赃给他的,可不是一般的事情。”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这三殿下竟然这么有闲情逸致,会亲自来整她一整,看来,这也是个口头上爽快豪迈,心眼却比针尖还要小的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在纪巧茵的腰上狠狠地掐了一把,一块玉佩就出现在了他的手里,那男人举着玉佩,“主子,搜出来了!” 第359章 巧茵受辱自尽 纪巧茵满脸惊愕,这根本……根本就是栽赃陷害! “你这疯婆子,偷了还说没说,当真可恶的很。”赵广征接过那玉佩,忽然露出了一丝恍然大悟的神情,“这阵子我可是听说,有不少人都在街上丢了东西,难不成,都是你做的?” 他这看似无意的一句话,却在瞬间激起了围观者们的群愤,像他们这些时常在街上走的人,有几个没遭遇过小偷?此时此刻,所有人对于小偷的忿恨在这一瞬间都像是爆发出来了一样。 “怪不得我家门前晒着的萝卜干最近总是少,一定是这个疯婆子偷拿的!”一个粗砺的女声响起的同时,半碗没吃完的红油炒手,就愤怒地对准纪巧茵的方向砸了过去,“打死这个小偷!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再偷!” 有人带了头,其余的人都像是得到了启示,纷纷把手里的东西对准纪巧茵砸了过去,她嘶喊求饶的声音,也被淹没在这滚滚的谩骂声当中了,很快,纪巧茵的全身上下就被泼满了乱七八糟的垃圾,整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你为什么要冤枉我,为什么!?”纪巧茵忿恨地盯着赵广征,几乎恨不得扑上前去把他的一张脸给硬生生撕烂! 赵广征轻蔑一笑,对着她轻轻吐出一句话,“因为我就是三皇子。” 纪巧茵的瞳孔在瞬间收缩了起来,整个人都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一般,天气并不冷,可她的身体却开始不停地打起了哆嗦。就在这个时候,努力躲避着那些丢过来的垃圾的她,在人群当中一眼看到了纪芙茵,顿时拼尽全力地一头撞开了身边的那人—— “二姐姐,求你救救我二姐姐——我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要是我撒谎,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纪巧茵哭求着,“二姐姐,求求你帮我让太子殿下求求情,让我回去纪家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围观着的人们又是不约而同的露出了惊愕的神情,纪芙茵一身锦衣华服,头上插的,身上带的,样样都不是凡品,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现在看到这疯婆子靠近上去就喊她二姐姐,那些人顿时有些糊涂了。 “太子妃今天怎么也有兴致出来走走?”赵广征自然也看到了她,走过来冲她打招呼道,“这疯婆子,可是你认识的?” “不认识,三殿下这是怎么了?”纪芙茵冷冷地扫了纪巧茵一眼,同身后的侍卫漠然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我拉开!” 那些侍卫听了,立即上前来,强行将纪巧茵紧抓住她的手掰开,把她给拉到了一旁。 “我就说呢,像太子妃身份如此贵遵的人,怎么会有这种妹妹,看来她不过就是一个偷东西的贼婆子罢了。”赵广征笑道,冲那些侍卫道,“脏兮兮的贼婆子在这碍眼的很,你们还不快把她丢远一些,别碍了太子妃出行的兴致!” 那些侍卫顿时有些犯了难,纪巧茵她是个有手有脚的人,又不是个不会动的物件,就算是把她丢远了,立马还是会回来的,侍卫们冥思苦想了一番,最终毫不犹豫地对着纪巧茵痛打了一番,将她提到了墙角。 冲着纪芙茵一抱拳,赵广征笑道:“太子妃你慢慢逛,我还有些事情要先走了。” “三殿下慢走。”纪芙茵微笑着,也转过身去。 看热闹的人在听到这二人的身份之后,哪里还敢继续把这热闹看下去,都找到了机会纷纷散了。可就在这时,纪巧茵还是不死心,硬是忍着一身的疼痛,强行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噗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纪芙茵的面前,满脸泪痕。 “二姐姐,我求求你,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全都是我的错!求二姐姐你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这一回吧二姐姐!” 纪巧茵哭得像是快要晕厥过去了一般,声音禁不住的颤抖着,“二姐姐,他知道了那件事是我做的,三皇子他一定不会饶过我的,二姐姐,求你帮帮我,求你帮帮我!” 冷漠地踢开她紧抓着自己衣摆的手,纪芙茵带着半分怜悯,又带着三分鄙夷地看向她,“路是你自己走的,原本你可以有一个踏实的一辈子,可是是你自己不甘心,偏偏就要无事生非,现在走到这一步,你谁也怪不得。” “二姐姐,二姐姐我真的知道错了二姐姐——我求你,三皇子他真的会杀了我的,他真的会杀了我的!”纪巧茵尖利的声音,就像是湖面上裂开的冰。 纪芙茵轻叹一声,目光冷冷地看着她,“二姐姐三个字你怎么还能喊出口,纪巧茵,难道你是忘记了不成?在我大哥生辰的当天,你的名字已经被父亲从族谱上除掉了,你,不再是我们纪家的人了,你不是我的妹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纪巧茵浑身狠狠一震,脸上露出了一抹浓浓的绝望,整个人都像是彻底呆住了一般,瘫坐在地上,口里不停地呢喃着,“我知道错了呀……我真的错了……让我回去纪家……让我回去纪家吧……” 冷漠地饶过瘫坐在地上的纪巧茵,纪芙茵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纪巧茵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从头到尾跟她都没有半点关系,既然是咎由自取,那她也怨不得任何人。 坐在地上嚎哭不止的纪巧茵,过了老半天,等到眼泪流干了,才满脸茫然地站了起来,环顾一下这被阳光洒满了的四周,她的心里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她已经结束了跟宋成喜的关系,纪家现在已经将她赶了出来,六皇子即将面临灭顶之灾,又有一个记恨上了自己的三皇子……这偌大的都城,她竟然没有一处地方可去! 纪巧茵的眼珠子木然地转动了几下,脚步虚浮地,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就在纪芙茵回去太子府之后,过了没几个时辰,还没等到顾含谦回来,却等到了另外的人来跟她报信,说是纪巧茵死了,就在都城角落的一座破庙里面,用了半截麻绳挂在房梁上,吐完了自己的最后一口气。 “走的可算平静?”纪芙茵面色沉静,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异样的感情。 来报信的那人看见她这模样,一时间拿捏不准要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把他看到的实况说出来,“这……走的不算太平静,衣衫不整,舌头伸了老长出来,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有人进去过了,头上的钗环一个也不剩,太子妃,您看……?” “人都已经死了,没什么可说的。”纪芙茵淡淡道,“青梅,拿几两银子出来。” 将那几两银子交到那人手里,芙茵又道:“我跟她的情分止于此了,这些你帮我拿了去,弄口薄木棺材把人给找个清静地方埋了吧,对了,在埋完她以后,你再去一趟兵部尚书府,找一个姓周的粗使婆子,把这信儿告诉她。” “是,太子妃,小人都记下了。”那人点头哈腰,一一应了下来,拿着纪芙茵给的那几两银子就出了门,最后去棺材铺子选了一张最便宜的,恨不得手指一戳就能破了的棺材,草草埋了纪巧茵,剩下的银子自然是全都落在他的口袋里。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周姨娘还在幻想着自己的女儿可以回到纪府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噩耗,从此一病不起,病恹恹地,人也像是没了神智,见谁都是又哭又笑,不得已,被纪夫人下令关去了后院的空房间。 这一天又是这样过去了,等到顾含谦回来的时候,纪芙茵问道:“帝君那边怎么样了?去调查的大人回来了没有?” “都回来了,还把那些兵器库里面的东西,一一都清点了下来,写在了清单上,快马加鞭赶回来的,父皇正在一一核实是否有误。” “那帝君对六殿下的意思是……?” 顾含谦微微颌首,神态之间多少带了一丝惋惜,“这次如果调查的一点不错的话……父皇这次恐怕是连命都不会想要给六皇弟留了。” 纪芙茵的眼底即刻间浮起了一抹笑意,她开始有些盼着第二天快点到来了,赵洛之这一次,十有***是要死定了! 等到第二天一早,帝君的传召果真送来了太子府,让纪芙茵也要在退朝之后,同顾含谦一起去到明哲殿,同赵洛之对质。 二人进到宫中,纪芙茵先被安置在了殿中等候,等到退朝之后,这便看到了帝君同顾含谦一起走了进来。 帝君看到只有她一人等在这,禁不住问道:“那纪巧茵去了哪里?朕不是说,也要把她带来一同对质么?难道她竟然如此胆大妄为,怕遭到责罚,所以抗旨不尊了不成?!” “回禀帝君,纪巧茵她已经死了。”纪芙茵平静道。 “死了?什么时候死的?”帝君眉心一紧。 “就是在昨天,她大概是心里恐惧,一时想不开,就自缢了。”纪芙茵偷偷打量着帝君的脸色,有些不解他怎么会突然在乎起了一个不怎么重要的证人死活。 第360章 似是而非 “你说,她是怎么死的?”帝君打量了几眼纪芙茵,问道。 芙茵恭敬行礼,“回禀帝君,巧茵是在一座破庙当中,自缢身亡的,她大概是自己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帝君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一丝微妙,“是她自己寻了短见,还是被什么人给谋杀了?” “父皇的意思是……”顾含谦眉心微微一紧,“可是儿臣听到的消息,她的确是自己寻了短见。” 帝君坐回到位置上,视线微微抬起,“事实上,她的死,朕比你们知道的都要早。” 顾含谦与纪芙茵二人微微一怔,默不作声的看向帝君。帝君开口道:“这件事,那纪巧茵知道的太多,朕怕就怕,一个不小心,就让人把这个知道秘密最多的人给除掉了,所以在暗中就派了人盯着她。” “太子妃,昨天在街上的时候,老三是怎么对她的,你当时也在场,知道的应当比朕仔细。”帝君问向纪芙茵,“老三心里是记恨上她了。” 帝君的意思是……说纪巧茵有可能被赵广征给杀了?纪芙茵沉声道:“回禀帝君,那天臣妾的确也在场,可是三殿下他只是因为被人给冤枉了,一时气不过所以才要难为一下她,却并没有动什么杀心。” 帝君冷哼一声,“当时没有,在避开别人的耳目之后呢?朕的人,在一路上跟踪纪巧茵的时候,忽然在某处就跟丢了,等到再找到她的时候,她人就已经在破庙里头了,但是朕的人,发现了一样你们都没有发现的东西。” 纪芙茵二人对视一眼,当时他们也派了人去破庙里头查看,里面除了纪巧茵的尸体和半截断草绳,就什么也不剩了,现在看来,应该是被帝君的人给抢先一步,在里头发现了什么线索。 “朕的人,在里面发现了一块破布。”帝君面无表情道,“就被握在纪巧茵的手里,应当是什么人在同她厮打的时候,被她从衣服上面扯下来的。那布——只有通玄国才会出产。” 纪芙茵眉梢不易察觉地轻轻一挑,在死去的纪巧茵手上,发现一块在大业只能有赵广征才有的布料,这说明,这件事显而易见是赵广征做的,可实际上……她很笃定,这件事绝对与赵广征无关。 在把一个死了的人架到房梁上面,怎么可能会忽视了她手里握着的东西?更何况赵广征派去的人,就算再不济,也能轻而易举就把纪巧茵给制服,根本不可能出现厮打,还被扯掉一块布料的情况。 之所有会有这种情况,想也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人,想要把纪巧茵的死归咎在赵广征的头上,而这个人,只有可能是赵洛之—— 果真,只听帝君又开口说道:“要不是老六提醒朕,一定要时刻注意着那女人,朕搞不好还真的就会被蒙蔽过去了。” 听到这话,纪芙茵立即便肯定了下来,这件事绝对是出自赵洛之之手,杀掉纪巧茵又想法子把这件事嫁祸到赵广征头上的,除了他,绝对不会再有别人! “可是帝君,是巧茵她先污蔑三皇子在先,三皇子性格刚硬,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更何况这次她所栽赃的事情更是非同小可,三皇子就算是会动了怒,对她起了杀心,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纪芙茵道。 顾含谦也开口说道:“不错,父皇,那女人本就有错,三皇兄就算是杀了她也是罪有应得,实在算不上是蒙蔽了谁。当然是儿臣带人去将三皇子府给搜了个遍的,在三皇兄的府邸里面,的确没有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至于在六皇弟哪儿发现的五个兵器库,这也是路公公都亲眼看见了的,的的确确是按照六皇弟书房里面藏着的那张地图所找出来的,如果说是污蔑,谁能有这么大的本事,建造了五个货真价实的武器库,就只是为了污蔑六皇弟?” 帝君微微一扬手,冲他道:“你不用多说,朕的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只是这件事,还是得一一仔细问过了才好。路公公,去把老六喊来。” 路公公应了声,退了出去,等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就多了一个赵洛之,赵洛之的面容微微凝重,似乎还带着一丝愤怒与委屈。 “朕问你,那五个武器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帝君看着他,沉声问道。 “儿臣的确不知。” 出乎纪芙茵意料,这次的赵洛之竟然没有像她所想像的那样,捏造个什么伪证推到别人头上去,也没有找个什么天花乱坠的借口,把这件事撇清地远远的。 赵洛之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看向帝君,满脸痛苦委屈,“父皇,儿臣的书房里面只有珍藏着的字画,从来都没有过那样一张地图,它到底为什么会在里面,里头的那些武器库又是怎么回事,儿臣真的毫不知情啊!” 毫不知情,无疑是最苍白的辩驳理由,帝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老六,朕怎么也没有想到,你的心里,竟然会一直觊觎着朕的江山。这都城,看来你是住的太久了。“ 帝君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对于这样一个皇子,远远的流放,就是最踏实的处理方式,既不用让父子之间兵戎相见,又能让他远离权利的斗争,至于在流放的地方他到底可以活多久,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父皇,儿臣真的没有做过这种事,儿臣早就已经悔改了,为什么父皇您就是不相信儿臣?!”赵洛之猛地仰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眸当中竟然被眼泪给挤迫的通红,“儿臣自很早的时候,就开始按照父皇的教诲,收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收心养性……” “在二皇兄喝醉酒胡言乱语的时候,儿臣甚至还与他在府里聊了通宵,只为了解开他暗恨不能继承皇位的心结,儿臣现在甚至连父皇主动说起的政事都从不参与,父皇,儿臣当真没有想要篡权夺位的意思啊!” 赵洛之说的字字掷地有声,帝君却从他的话里头听出了有些不太一样的意思,“老六,你说老二他怎么了?” 赵洛之身子一震,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一样,眼神慌乱地躲避了许多,两片嘴唇就是紧紧地抿在一起,再不多说一句。 “老二他有别的心思,而你是知道的?”帝君微微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赵洛之,“说,老二他在背后,又捣的什么鬼!” 二皇子赵行之,在帝君的心里算是难得的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在所有的皇子当中,就属他资质最平庸,为人又贪杯好色,就算是在太子没有被找回来之前,帝君的心里的皇位继承人选,也从来都没有落到他的头上过。 像这样一个没用的人,帝君不关心,也从来都没有担心过,可是就在今天,在赵洛之那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当中,他却隐隐意识到了,这个资质平庸,从来都没有被自己重视过的二儿子,心里似乎可不像是他表面上表达出来的那么平庸。 见赵洛之不发一言,帝君冷笑一声,“难不成,你现在就要违抗朕的命令了?朕让你说出来,你为什么不开口!” 赵洛之脸上又是闪过一阵纠结的神情,半晌,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口道:“父皇,这件事都已经是过去的了,二皇兄他也早已经在儿臣的劝诫之下改了,父皇在听过之后,还请不要再责怪二皇兄!” “那是约莫两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有一天,儿臣正在书房当中饮酒赏画,忽然听到下人来报,说是二皇兄来了,二皇兄他向来很少来到儿臣的府上,所以儿臣就立即让下人去将二皇兄请了进来。” 赵洛之打量了一下帝君的脸色,才有些忐忑地说了下去,“二皇兄到了之后,就让所有的下人都退下了,然后,然后……然后他问儿臣,有没有想要……东山再起。” “东山再起?”帝君眼眸微眯,一道凛冽的寒光从他的眼眸当中射出。 “儿臣见他满脸红光,还以为他是醉了,正打算安抚他两句,让下人把他给送回去,没想到,没想到二皇兄他告诉儿臣,说是不甘心把皇位就这样拱手让人,问儿臣想不想跟他一起……一起夺了这皇位。” “好大的胆子!”帝君勃然大怒,猛然一巴掌拍在了桌上,震得上面的东西都跳动了几下,“那小孽障还说什么了?!” 赵洛之像是害怕了一样,将自己的头深深埋了下去,可是就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他的眼中浮起了一抹冷笑。 “回禀父皇,二皇兄他说,他现在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说只要儿臣答应跟他合作,到时候所有的一切都不用儿臣来准备,儿臣只需要帮他出谋划策就可以了。”停顿了一下,赵洛之又继续说道,“如果是从前,儿臣一定想都不想就会答应了,可是——” “在四皇兄回来之后,儿臣起初心里的确是不甘心的,可是这日子一天天过去,儿臣也不得不承认,四皇兄才是最适合继位的人,那些心思,儿臣早就淡了,所以……” 第361章 壮士断腕 “所以儿臣也想要劝诫二皇兄,放下这些不该有的念头,好好过好自己的生活,但儿臣当时喝了点酒,所以对二皇兄劝诫时的语气有些过重,甚至还一时冲动,威胁他如果不把这个念头打消的话,儿臣就会来禀报父皇您。” “二皇兄听到儿臣这么说,先是同儿臣大发了一通脾气,甚至还口口声声恐吓儿臣,说是一定要想法子报复儿臣。儿臣又跟他陪了好一通不是,又送了两名美女给他,二皇兄这才算是消了气,同儿臣喝酒喝到天亮,等儿臣醒了之后,二皇兄就已经离开了。” 赵洛之的话,帝君是深信不疑的,因为在他所说的那段时间当中,赵洛之的确从六皇子府里面送了两名美女给了赵行之。 纪芙茵心念微微一动,赵洛之这一回,是想要把这把火给引到赵行之的头上去了,她还真是没想到,他先前送给赵行之两名美女示好的事情,竟然就是为了等到现在…… 就在这个时候,何皇后从外面走了进来,恰好将赵洛之的话给听了个清清楚楚,对着帝君行过礼,何皇后一脸天真懵懂道:“帝君,六皇子这话,怎么臣妾听起来总觉得,那地图有可能是二皇子放进去,就为了陷害他的呢?” 何皇后在帝君的心里向来是天真单纯,直来直去的人,因为她的插话,非但没有令帝君觉得不悦,反而还觉得她点醒了自己,于是,帝君他又问道:“老六,你当时是如何开导你二皇兄的?” “回禀父皇,儿臣只是就事论事,给他一一分析,告诉他就算他真的想要造反,最终也还是一定会被镇压下来的,儿臣只是劝他不要再做那些无用功了。许是儿臣说的言辞过于严厉了一些,二皇兄他误会了儿臣是在看不起他,所以才会对儿臣动了怒。” 纪芙茵不得不点头,赵洛之胡乱编造的这些谎话,还真的是很附和赵行之的行事作风。用眼角的余光扫一眼何皇后,纪芙茵在心中冷笑了一声,她来的,未免也太巧了一些,要说她不是专门为了赵洛之而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果真,何皇后哎呀了一声,对着帝君眨了眨那双千娇百媚的眼眸,“帝君您听听,这听起来真是越发让人怀疑了呢,臣妾先前听到的不少故事当中,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情节嘛。” “父皇。”在帝君的脸上露出一丝纠结的时候,赵洛之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开了口,面色恳切,“能说的儿臣都已经说了,儿臣当真没有再做什么对不起父皇的事情了,父皇,儿臣冤枉哪!” 何皇后又是轻叹一声,“帝君,反正六皇子和三皇子的府邸都已经搜过了,现在三皇子的嫌疑是洗清了,可是臣妾怎么听都觉得,这件事二皇子好像也……帝君,臣妾没什么聪明法子,但是臣妾觉得,这二皇子的住处,是不是也该搜上一搜?” 无端又牵扯进来一个儿子想要篡了自己的位,帝君现在的心情一片阴沉,自然不可能在明知道二皇子有嫌疑的情况下又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当即便下了命令,“路公公,你待人去把老二的住处给搜一遍!” “二皇子经常也会住在宫中,宫里的住处也来搜一搜吧。”何皇后提议道,“您说呢帝君?” “搜,全都都给朕搜一遍!”帝君脸色铁青,毫不犹豫地吩咐了下去。 等到路公公全部都搜了一圈之后回来,身后还跟着一脸茫然被绑了起来的二皇子赵行之,毫无疑问,在他的行宫当中,路公公发现了不少,他涉险谋反的证据,其中,就有一张跟赵洛之那里搜出来的一模一样的地图,只是要比那个更加旧了一些。 赵行之大呼冤枉,宁死都不认那地图跟自己有关系,更加不知道那些莫名其妙的证据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对着这两张一模一样的地图,帝君一时间也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在终于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之后,赵行之对着赵洛之破口大骂,“六皇弟,我是有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捏造这种借口来污蔑我!?我什么时候想过要篡位,你这么栽赃陷害我,小心不得好死!” “二皇兄,父皇现在都已经知道了,你还是承认了吧,以后只要你别再有那些念头了,父皇他是不会再责怪你的!”赵洛之说的句句恳切,“只是二皇兄,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们兄弟一场,你竟然会因为我劝了你两句,就对我做出了这种事来栽赃陷害,你——” “你真的是让我这个做弟弟的伤透了心!二皇兄,当日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全都是发自肺腑之言,也都是为了你好,为什么你却要恩将仇报?” 赵行之啐了一口,气急败坏,“我呸!好你个赵洛之,怎么满口胡言乱语,我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舒坦,什么时候想过要篡位?!父皇,你可不要相信他,我们兄弟几个,到底是谁更有野心,不是从一开始就明摆着的么!” “都给我住口!”帝君低低地怒吼了一句,“老二,你说自己无辜,可这张地图,为什么会出现在你的房间当中?!” “栽赃,这一定是栽赃!父皇,儿臣从来都没有做过,儿臣怎么会想要去篡位呢!?父皇,一定是六皇弟他自己买通了宫里的人栽赃陷害我,这件事真的跟儿臣无关!” 赵行之委屈,赵洛之更是满脸的隐忍,在帝君审视的目光当中,赵洛之忽然咬了咬牙,低吼了一句,“好,既然父皇你不相信我——” 说着,赵洛之竟然上前一步,迅速地抽出了帝君身边,护卫腰上所佩带着的长剑,只听锃的一声,那闪着寒光的长剑就已经被他给紧紧地握在了手里,赵行之尖叫一声,连连后退,“父皇你快看,六皇弟果真是要造反了吧!?” “父皇小心!”顾含谦一手拉着纪芙茵,将她同帝君拦在自己身后。 帝君胸口顿时又是一团怒火窜上来,“老六,你真要造反了不成!?” “父皇,儿臣既然没有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出此下策了!”赵洛之的眼睛里面划过了一抹狰狞又决绝的冷光,手起刀落之际,砍向的竟然是自己的手臂——只听他闷声一声,眼前血光四溅,沾染了鲜血的长剑咣朗朗一声跌落在了地上。 纪芙茵眼梢轻轻一跳,她没有想到,为了能够挣脱这一次的罪名,赵洛之他竟然对自己砍下了这一剑! 眼前的赵洛之脸色惨白,一整条左臂都掉在了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半边身子,豆大的冷汗沿着他的额角不停地滚落,剧烈的疼痛令他身子晃了晃,单膝跪倒在地,用仅剩的那一根胳膊死死地撑住自己的身体。 帝君显然被这一幕给震惊了,半晌才有些回过神来,惊呼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父皇……儿臣无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只能出此下策……父皇……儿臣只能这样证明了……”竭力忍住疼痛的赵洛之开口,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种撕心裂肺的痛,“父皇,儿臣真的是冤枉的……儿臣真的已经改了!” 赵洛之的身子晃了晃,“父皇若是还不相信……就……赐儿臣一死吧……” 说罢,脸上已经彻底失去血色了的赵洛之,两眼一翻白,竟直挺挺地倒在了那滩血泊当中。 帝君被他的拒绝震撼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在看到他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时候,帝君彻底相信了他的话。 “太医,太医——!快叫太医来!” 何皇后也有些慌了神,“太医呢,快些去呀!” 纪芙茵冷眼瞧着眼前这乱糟糟的一幕,心里却恨得咬牙了起来,壮士断腕,赵洛之还真是有股子狠劲,用了这么一招,帝君就算是先前再怎么怀疑他,现在也会推翻自己从前的一切怀疑! 正巧现在又有一个替罪羊二皇子出来,帝君所有的怀疑,怕是都要挪动到他的头上去了,至于赵洛之……谁会怀疑一个宁可自断手臂,也要证明自己清白的皇子? 太医很快就赶了过来,看到这大殿当中的一幕,一个个的都吓得脸色煞白了起来,硬着头皮凑上前,战战兢兢地先给赵洛之止住了血,又命令人七手八脚地把他给抬到了床上去。 “这六皇子真是的,帝君您又没说是他做的,怎么就为了证明清白,就能做出这种傻事来呢,真是可怜见的!”何皇后在一旁叹息着,满脸的同情,“帝君,这孩子性子太直了,您可不要再逼他了吧!” 帝君重重叹息一声,眼神当中已经有了自责与悔恨,看看床上脸色煞白的赵洛之,再看看在一旁畏首畏尾的赵行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人,把二皇子给朕关起来,没有朕的命令,一辈子都不准出来!” 第362章 偶遇容贵妃 赵行之从来都是个没脑子的人,就算是真被冤枉了,也想不出像是赵洛之一样能够逆转局面的法子,就只能悲悲戚戚的喊着冤枉,最后还是当上了赵洛之的替罪羊。 在替赵洛之诊治的时候,纪芙茵也冷眼在一旁瞧着,看到太医在搭上他的脉搏之后,脸上忽然就现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但随即那错愕就在他的脸上一闪而过了。 赵洛之伤的虽然重,但好在只是外伤,等血止住了,再开上一些药,基本就没有什么问题了,之后再需要的,就是长达几个月的静养了。 等到这一场闹剧落幕,何皇后见帝君的脸色不好,就先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顾含谦二人也准备回去太子府,却被帝君给阻拦住了。纪芙茵见帝君示意自己暂时回避,就温顺地行了礼,退去到了外面。 在附近的小花坛,纪芙茵等着不一定什么时候会出来的顾含谦,就在她正凝视着一株幼嫩的草叶时,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女声传来,“这不是太子妃么,真是巧,本宫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你。” 纪芙茵转过身,出现在她眼前的是打扮的雍容华贵的容贵妃,身旁只带了两名侍女,手里各提着一个花篮,里头还装了些花瓣。 “容妃娘娘。”纪芙茵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而容贵妃,就是一个贵妃,虽说二人的品级是芙茵更高一些,可毕竟容贵妃算是长辈,纪芙茵还是对着她微微行了一礼,既不会太过,又不会显得无礼。 “上次在宴席上看到你的时候,本宫就很喜欢你了,这次难得遇到,不知道太子妃肯不肯赏脸去到本宫的荣华宫,尝一尝本宫亲手烹的茶?”容贵妃扫了明哲殿紧闭的大门一眼,“太子不会这么快出来的,本宫留个丫鬟在这替你传口信就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容贵妃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找自己,躲也躲不了几时,干脆就跟着她去一趟,也好看看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容妃娘娘盛情邀请,我哪有拒绝的道理,否则的话,不就是太不识抬举了么。”微微一笑,纪芙茵扫了一眼容贵妃身后的宫女提着的花篮,“容妃娘娘真有心意,以花瓣烹茶,真是极其风雅之事。” 这本是一句恭维的话,若是换了宫里其他的妃子,必定会点头微笑,兴致高的还会回应两句,可容贵妃在听罢这句话之后,竟然只是略带轻蔑地笑了一声,目光淡漠地从那些花瓣上扫过。 “附庸风雅的事情,从来都只有你们大业的女子会做,我们通玄国的女人,从来都不喜欢这样娇滴滴的附庸风雅的事情,我们喝茶就是为了喝茶,绝不会去做什么把花瓣加在里头的风雅之事。” 容贵妃说出来的这话,竟然有些不加掩饰的表达着对大业的瞧不起,纪芙茵笑了笑,只当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来,问道:“既然不是为了泡茶,那容妃娘娘采集了这么多花瓣是要做什么的呢?” “征儿自从回来之后,有些不太适应都城的气候,晚上总是睡的不太安稳,本宫就找了些有宁神作用的花瓣来给他做个枕头,也好让他晚上能睡的好一些。”在提起赵广征的时候,容贵妃的脸上才能显露出一丝难得的柔情。 同容贵妃一起去到了荣华宫,纪芙茵禁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帝君对容贵妃绝对不是最宠爱的一个,但一定是最纵然的那一个,后宫当中,除守卫之外,其余人不得持有任何武器,可容贵妃的宫殿里头,却很明显地挂着通玄国的弯刀。 除此之外,单是看这宫殿里头的摆设,就要比其他妃嫔的住处豪华许多,甚至要比皇后的栖凤宫更胜一筹。坐下来,纪芙茵恭维道:“帝君待娘娘的心意在这宫里头果真是独一份的,芙茵也去过别的娘娘的住处,可从来没有见到这么富丽堂皇的地方。” “本宫怎么就没觉得多好,这宫殿空荡荡的,住的可是一点也不舒坦。”容贵妃命人端上茶来,自己先端起一杯轻轻饮了一口,“这是征儿从通玄带回来的茶叶,太子妃尝一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那茶的香气,同纪芙茵喝过的都略有不同,夹杂了一丝说不出的苦涩,可是当那茶水喝下去之后,却又是满口回甘,清甜的味道,把刚才那一丝苦涩全都给淹没殆尽。 “先苦后甜,这茶的味道还真是特别。”纪芙茵轻轻抿了抿唇,由衷地夸赞道。 “征儿的病跟你有关系。” 纪芙茵微微一怔,凑到嘴边的茶盏又落了下来,容贵妃说的足够开门见山,可从她那张保养得益的脸上,却看不出她此刻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纪芙茵轻笑一声,“听娘娘的意思,三皇子他病了?” 容贵妃微微一拂袖,抬起的眼眸当中泛着一丝湖泊一样的寒光,“你知道我是在说什么,本宫不喜欢你们大业人拐弯抹角那一套,本宫既然叫你来,就不是为了让你来消磨本宫时间的。” “先前就听说容妃娘娘为人爽快,果然是这样。”纪芙茵笑了起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直的回应着容贵妃的注视,“不错,三殿下的病,的确跟我有关,可要说到起因,却是三皇子他自找的。” “容妃娘娘今天如果是为了替三皇子讨公道而请我来的话,那估计娘娘是要失望了,要不是三殿下自己起了这个头,我又怎么能帮他续上这个尾呢?要怪也就只能怪三殿下他沉不住气,非要把不该留的人塞进太子府里头。” 说着,纪芙茵的脸上又露出了一丝疑惑似的事情,“说起来,容妃娘娘也应该是知道的吧,如果被帝君知道,三殿下他在宫里各处都安插了自己的眼线,他会如何来处置三殿下?二殿下他今天,可是刚刚被关起来。” 容贵妃对着她轻轻一挑眉,纪芙茵本以为像她性子如此高傲不羁的人,在听完自己的话之后,必定会对自己勃然大怒,可没想到,容贵妃她竟然笑了起来。 虽说自己太子府里面就有着孙妙琼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可是纪芙茵还是不得不承认,容贵妃在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那种明艳,是她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及不上的。 “有趣,本宫果然没看错你。能有本事把征儿给气到病,你也算是个有能耐的。”容贵妃的眼底划过一抹幽光,“本宫想要让你投靠到本宫这边来,你愿不愿意?” “容妃娘娘的意思,芙茵不懂。”纪芙茵笑了笑,“后宫女子的本分,就是相敬和睦,辅佐君主,娘娘又不必上战场,我投靠不投靠的,对娘娘来说有什么不一样。” 容贵妃脸上笑意不变,“本宫是要你辅佐我的征儿,虽然你已经委身于太子了,但是我们通玄人不像你们大业,那么苛求于虚礼,本宫向你保证,只要你来到征儿的身边,不管是本宫还是征儿,都会允许你做正妻,也就是……未来的皇后。” “娘娘说的越来越让芙茵糊涂了,我现在本来就是太子妃,往后也是皇后,只为了这皇后两个字,实在不至于同太子和离另嫁。而且,娘娘虽然是通玄人,可是在大业待了这么久,多少也该懂一些我们大业的规矩了吧。” 纪芙茵冲她淡淡一笑,“按照大业的规矩,只要有太子在,无论其他皇子多么优秀多么出类拔萃,皇位永远都只有太子一个人的份儿。” “无用的规矩,一国之君,难道不是有能者担当么?”容贵妃脸色一寒,艳红的两片唇轻轻抿在一处,挑起一个嘲讽的笑意,“有能者上位,这才公平不是么?” “娘娘说的,芙茵也是认同的,只是……现如今大业皇子当中,最有才能的那一个,恰好也是太子,所以这跟娘娘所说的有能者担当,丝毫都不冲突。”纪芙茵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放回到桌上,“娘娘,我该告辞了。” “你非要敬酒不喝喝罚酒是么?”容贵妃脸色猛的一变,劈手从身后抽出了那弯刀,笔直地对准了纪芙茵的脖颈,“如此忤逆本宫,信不信本宫现在就能杀了你!” “信。娘娘言出必行,一言九鼎,说出来的话芙茵怎么能不信呢?”纪芙茵停住了脚步,那刀刃上散发的寒气,紧贴着她的皮肤,仿佛下一刻,那薄薄的刀刃就会刺穿她的皮肤,隔断她的骨肉。 “只是有一点我还得好心提醒一下娘娘,娘娘可别忘了,就算是你那宫女不帮忙传信, 还有在明哲殿当值的下人,他们可是有不少人都看到了,我是跟着娘娘你走了,我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太子他必定不会放过你。” “就凭他?”容贵妃的眉梢高高挑起,“那种弱不禁风的男人,空有个太子的名头又能怎么样?本宫今天就是要杀了你,看看你口中那个最有才能的太子,会不会有办法奈我何!” 第363章 喜欢的就要抢 “容妃娘娘,按照大业的身份等级,我是太子妃,而你只不过是一个贵妃,如果娘娘今天硬要逞一时之气,非要在这里杀了我,那就是以下犯上,就算帝君现在还需要利用娘娘的身份,来向通玄借兵,但杀了太子妃这毕竟不是小事。” “到时候,帝君就算再怎么忍痛割爱,也不得不按照律法,砍去娘娘双手,将娘娘打入冷宫,就算是娘娘的母家是通玄又如何?天高皇帝远,真要是等到三殿下搬来了救兵,娘娘的双手已经没了。” 纪芙茵对着容贵妃从容一笑,不慌不忙道:“而且娘娘应该也是知道的,凡是打入冷宫的妃嫔,不管是生了多重的病,受了多严重的伤,都是没有资格宣召太医来医治的。到时候娘娘被砍了双手,又一个人被丢进了冷宫,能不能活到通玄的救兵来,娘娘您认为呢?” 容贵妃面不改色,轻蔑一笑,“你想恐吓本宫,你还嫩了点,现在谁不知道,大业唯一的希望就寄托在跟通玄借兵上了,现在别说是本宫杀了你,就算是本宫把这满皇室的皇子全都杀戮殆尽,帝君他也还是得跟本宫陪着笑脸!” “哦?”纪芙茵眉梢轻挑,“如果事情真的像是娘娘说的这样,那娘娘既然早就觊觎了大业的皇位,怎么现在不干脆去把除了三殿下之外,其他的皇子全部都杀个干净呢?又何必像是现在这样,对我先游说,后恐吓,只为了多增加我这样一个同盟呢?” “娘娘说的不错,现在昭明对大业的确是虎视眈眈,可大业有的,却未必紧紧只是向通玄借兵这一条路,大业千百年的根基,积攒下的不只是这片王土,还有不少的同盟国。通玄一国拒绝借兵,别的国家未必也同样会拒绝。” “就算是比不上通玄的国力,可其他两个国家所借的兵力加起来呢?三个呢?四个人?打算跟通玄借的兵力,对于大业来说,可不算是多么不可取代的。但娘娘今天如果一定要在这里杀了我这个太子妃,那可就是在藐视大业皇朝。” “到时候,就算是要为了维护大业皇朝这千百年来的脸面,帝君他也不得不忍痛割爱,舍弃娘娘,舍弃了通玄这条路,把娘娘依法处置的。” 纪芙茵轻笑一声,手指不慌不忙地搭在了刀背上,轻轻向后一提,“芙茵命贱,娘娘实在犯不着为了跟我置气把自己的命也给搭上。” 容贵妃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眸凝视着纪芙茵,她本来就没有想要杀了她,她只是想要吓唬一下她,一来看看她的胆识,二来也是想要看看她在应对危机的时候,会有什么样的处理能力,可现在,她的反应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了。 当日在宴席之上,能够不能声色轻而易举地就把落到自己头上的一遭劫难给化解了,纪芙茵她无疑是有本事有手段的,可当时的她认为,这太子妃最多不过就是比一般的年轻女子更要沉稳,更要有计谋几分罢了。 直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被利刃抵住喉咙的时候,她的脸上竟然能够连一丝惧色都无,还能冷静清晰地将当下的局势一一分析,拿捏住最关键的点来钳制住自己。 就算是不论她头脑的敏捷锐利,但是这份冷静沉稳,就已经是其他千万万人难以企及的了,别说是女子,就算是男子,这整个大业部不见得能有几个,在生死一线的时刻,还能如此镇定的侃侃而谈。 垂下了手里的弯刀,容贵妃笑了起来,看向纪芙茵的锐利眼神,不自觉之间已经带上了一丝丝欣赏,“你不像是大业女子,倒是很有几分我们通玄人的气魄。” “娘娘自从来到了大业,就一直住在这高墙之中,试问娘娘一声总统才见过几个大业人呢?像芙茵这样的女子,在大业当中不过只是平庸之辈罢了。”纪芙茵对她笑了笑,“那刀,娘娘最好还是快些收起来,否则被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了。” 容贵妃哼了一声,“你放心,本宫现在不想杀你了,本宫要是还想要杀你,不管谁看见看不见,这刀,早就割破你的喉咙了。” 手腕一扬,容贵妃将那刀斜斜提起,身后的姑姑立即恭敬走上前来,把那刀给塞回了刀鞘当中,又恭敬地站去了一旁。 “那芙茵还得多谢娘娘不杀之恩了。”纪芙茵的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对她浅浅行了一礼,“娘娘,时候不早了,芙茵告辞。” 这一回容贵妃倒是没有阻拦她,她很顺利地就离开了容贵妃的荣华宫,刚一走出来,就见到顾含谦正行色匆匆地向这边走来,在看到她的时候,微微紧绷着的脸色才在一瞬间缓和了下来。 “走的这么急干什么,不是已经吩咐了宫人等在那里,给你留了口信么?”纪芙茵迎上去,掏出帕子给他擦汗,“这么匆匆忙忙的,也不怕让宫人见了笑话。” 顾含谦却是愣了一下,“口信,什么口信?要不是在明哲殿值守的宫人告诉我,你是跟着容贵妃来了,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你呢。” 说着,他又是脸色一变,嗔怪道:“不好好在那里等我,怎么随便跟着什么人就走了,那容贵妃她……芙茵,再见到她的时候,你可要当心了些。” 别说再见到了,就是这一次,她就已经体会到了这容贵妃的性子了,纪芙茵冲他笑了笑,“没事的,你这么担心干什么,容贵妃她只是看我在那里等得久了,请我来喝了杯茶,你如果不喜欢,那我以后不来了就是。” 两个人远远地离开了荣华宫,当荣华宫的大门再一次紧闭上之后,从正殿当中的屏风后面,赵广征缓步走了出来,往旁边的矮塌上一坐,两道剑眉微拧在了一处,“母妃,你让我看的就是这些?这有什么好看的?” 容贵妃把眼前的一杯茶水递过去,“这女子,跟你相配不算亏。” 赵广征一愣,有些郁闷地一口喝光了那杯子里面的茶,“母妃,怎么从你这话里面听起来,倒像是有几分看不起你自己的儿子一样?” 容贵妃瞪了他一眼,开口道:“先前母妃就告诉你,这女子绝不是一般人,刚才你也看到了,在那种情况之下,如果是换了别的一般女子,哪里还会有人能够如此镇定自若?像她这样的,不说百年难得,也算是极其罕见的了。” 赵广征眉心一低,像是沉吟了片刻,正色道:“从她的计谋与胆识上来说,她还真的算是儿子见过的,最为出挑的那一个了,刚刚母妃有句话说的不错,她一点都不像是大业那些娇滴滴自以为是的千金小姐们,当真有几分我们通玄人的气魄。” “不错,母妃的眼光,什么时候有过差错?更何况,这阵子母妃也打听清楚了,那纪芙茵她,可是天定凤命的女子!”容贵妃微眯眼睛,一双艳丽的眼眸当中透出一抹亮光。 “就是传闻中,身上带有凤凰印记,将来必定会母仪天下之人?”赵广征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错愕的神情,“我还以为这只会在典籍当中存在,没想到竟然会是真的!” 容贵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当然是真的,否则的话,之前宫里都已经闹出了那么多跟她有关的风波,如果她不是天定凤命,帝君他怎么还会执意要让她嫁给太子?所以得到她,不只是为了她的计谋,也是为了从太子的身边夺走他的天命!” 赵广征的脸上露出一丝犹疑,眼神斜斜看向一旁,“可是母妃,她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了,我……” “我什么我,我们通玄人看上的喜欢的,才不会管它是不是已经有主了,只要我们看上的,就要用实力来说了算,谁更有实力,谁就能把那东西抢到手,喜欢的东西就是要去抢夺,这才是我们通玄男儿的气概!” 说罢,容贵妃又若有所思都看了他一眼,道、;“征儿,别以为母妃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你不就是还在因为前阵子,让她把你给摆了一道的事情,还在懊恼么?” 被她一句话说中心事,赵广征的脸色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母妃,我……” “既然是技不如人,就要承认自己输了。”容贵妃做了个手势,制止了他把话继续说下去,“而且,在没什么防备的情况下输给这个女人,也不算太难看的一件事。” 赵广征眉心紧皱,从来都没有过什么失败的他,这次竟然一头栽在了纪芙茵的手里,这不免让他有些一时放不下。 “好了,剩余的那些话,母妃也不跟你多说什么了,说到底,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决定,母妃只能给你建议,不能帮你一手操办,到底要不要这么做,最后的决定权还是在于你。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母妃想要歇息了。” 第364章 试试看也无妨 从容贵妃那离开,赵广征百无聊赖地回去了三皇子府,纪巧茵已死的消息传到他的耳中,还让他很是感慨了一把,按照他那睚眦必报的个性,不能亲自解决了这个对他栽赃陷害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可惜。 回去了书房当中,赵广征回想起容贵妃的那些话,心里忽然就有些说不出的乱糟糟感觉,这种感觉,可是他之前那么多年都从来都没有过的。 “难不成是病了?”赵广征自嘲似的甩甩头,看来自己果真是跟这大业处处都格格不入,才回来这里这么短的一阵子,身子竟然就开始有些适应不了了,连心都好像变得有些浮躁了起来。 坐在桌前,赵广征深吸了一口气,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蘸饱了墨汁,笔尖开始在纸上缓缓移动了起来,不多时,他握笔的手猛然停顿了下来,眉心之间立即多了几道明显的折痕。 在握住手中的笔时,他竟然在无意识之间就画出了一张女子的面容,眉若远山,羽睫纤长,唇角的线条弧度很是柔和,墨云一般的乌发盘成了一个精致却又不失柔婉的发髻。这上面的女子……俨然正是纪芙茵的模样。 不,不对,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为什么会画出一副她的容貌来的赵广征,看着那画像上的人微微发呆了起来,这不是她,这只是跟她有着相思容貌的一个女子而已,她的眼神没有这么平庸呆板—— 她的眼神,应该是像天边最亮的那一颗星,像是山下最静谧幽深的那一汪湖泊,如此的璀璨明亮,却又幽暗深邃,让人一眼望不到低,却又不敢多看几眼,生怕被吸引了她那一双深深的眼眸当中。 像是着了魔似的,赵广征将那张画像扯成了几片,随手丢弃在一旁,重新在纸上画了起来,很快,在他的笔下又出现了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这一次她的眼睛从刚才相比有生气了许多,一双眼睛就像是在凝视着纸外的人,温柔的笑着。 不,还是不对,赵广征盯着那画像,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她的眼睛应该像是寒冬腊月屋檐下的冰锥,只是看一眼都觉得透着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不该是这么温柔。 将手里这一张重新又丢去了一旁,赵广征又开始重新在纸上描绘了起来……半晌过后,地上已经多了无数张被损毁的美人图,赵广征仍然像是着魔了一样,伏在桌上,仔细地描画着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在这些眼睛当中,有温柔似水的,有冷若冰霜的,有狡黠阴冷,有漠然深邃的……可不管是那一双,都不是纪芙茵她眼睛上面的那一双。她的眼睛不会如此单调,她的眼睛……根本就不是一般的笔墨可以画的出来的。 像是发泄一般的,赵广征将手中的笔用力地丢掷在了地上,墨玉笔杆在瞬间断成了几截,笔杆断裂所发出的清脆声响,让他猛然间清醒了过来,有些颓然地看着眼前那一张张墨迹斑驳的画纸。 他的脸色阴沉着,让人看不透他究竟是在想什么,半晌,一丝带了些微冷意的笑从他的眼底浮了上来,说不定……试试看也无妨。 也许,母妃说的是对的,像她这样一个有魅力的女子,谁会觉得她对自己没有吸引力呢?就算是之前曾经拜在了她的手下又如何,他上次只是一时失误罢了!这样的女子,如果真的就这么错过放弃了,实在是可惜的很。 赵广征的脸色恢复了寻常,在他的心里,他从不承认自己是大业的皇子,在他的心中,他就是一名通玄人,既然是通玄人,那他就要按照通玄人的方式来做。不管是因为什么, 他都已经对她有了极其浓厚的兴趣,那他就必须要把她给抢夺到手! 站起身,将地上那一张张的纸捡了起来,赵广征离开书房,将它们交到等在书房外面,自己的随从手中,淡淡道:“全都拿去给我烧了,一张也不留。” 次日,太子府。 这一天的天气是好到让人看了,心情也会紧跟着好起来的艳阳天,阳光明艳地洒满了每一处角落,却又不会像是炎热的夏季一样,让人的皮肤晒得微微刺痛。 纪芙茵在院子里头挑了个阳光充足的地方坐了,看着莫欺在专心致志地捡着掉落在地上的叶子玩,心情一时间真是宁静惬意的不得了。 青梅也陪着坐在一旁,让这太阳给晒得暖融融的,人看起来也有了几分慵懒的模样,摆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青梅闲聊道:“十一殿下这几天都没有往太子府里面跑呢,今儿天气这么好,小姐你说十一殿下会不会来?” “来的话就打出去好了。”纪芙茵懒洋洋道,“好不容易有一天清静日子,他要是来了,一准又像是涌进来一群八哥,叽喳喳的吵的人头疼。要不干脆你现在就去让人把大门给锁了,一个闲人也别放进来。” 就在纪芙茵话音刚落地的时候,一个带着三分不满,七分委屈的声音就凭空跳了出来,“我怎么就那么惹人烦了?好歹我也要喊你一声皇嫂,四皇兄都还没赶我,我怎么就那么惹你烦了?|” 纪芙茵对着天微微翻了翻眼珠子,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折腾了那几天,自己现在就想懒洋洋的过一天,结果赵念安这个惹人嫌的又来了,他来倒是没什么,可是…… 莫欺一见到赵念安,手里的叶子一丢,欢快地跑了过去,“安哥哥!你怎么才来呀!” “莫欺你年纪小,不懂,你安哥哥现在都讨人嫌了,怎么好意思经常来。”赵念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莫欺,“这是糖人,这是拨浪鼓,还有几个小泥人,统统都是给你的,拿去玩吧!” 赵念安很是大方地把东西全给了莫欺,莫欺一看到这些小孩子家玩的东西,立即就高兴的没边儿了,欢天喜地地咬着小糖人,抱着泥娃娃去晃拨浪鼓了。 “十一殿下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这些东西恐怕都是你十三弟买来,让你拿着做了个顺水人情的吧?”纪芙茵懒洋洋道,“你倒是会做好人。” 赵念安在旁边挑了把椅子坐下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不管那东西到底是谁买来,把它们辛辛苦苦送到太子府的人不都是我么,你说是不是?” 跟这种脸皮厚又自来熟的人继续争论下去,他也一定会是振振有词到底,纪芙茵干脆就换了个话题,“你今天怎么又跑过来了?” “也不算是又吧?”赵广征算了下时间,“说起来我也已经有很多天都没有来了,再不来的话,莫欺估计该想我了。” “你就算以后一直都不来也没事。”纪芙茵喝了口温热的茶水,揉了揉眉角,在心里轻叹了一声,这赵念安一来,自己想要安静过一天的打算恐怕是不成的了。 赵念安扁扁嘴,“都道皇嫂如母,你怎么就这么嫌弃我?再说,我这次来,可是给你们送情报来的,你怎么好意思这么嫌弃我。” “那叫长嫂如母,说的是你大皇嫂,跟我这个四皇嫂没关系。”纪芙茵纠正他道,赶在他继续丢出一堆歪理来之前,纪芙茵问道,“你来是送什么情报的,先让我听听是不是值得你跑这一趟,不值的话,我这就叫了下人送你回去。” “赶人也没有你这么个赶法儿的,我四皇兄可是太子,将来可是少不了我们这些兄弟辅佐的,我……”见纪芙茵的眼睛瞪了过来,赵念安连忙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六皇兄他的伤,好像根本就没有那么重。” 纪芙茵的脸上露出一丝狐疑,“这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大殿之上,赵洛之自己挥刀砍断了自己的手臂来向帝君证明自己的清白,当时她全程都亲眼看到了,那手臂的的确确是一整个儿掉了下来,血流了满地,如果说别的伤势还有可能作假,这整条胳膊都掉下来,恐怕是没法儿作假的吧。 猜得出她心里在想什么,赵念安摇摇头,道:“六皇兄他倒是没作假,那胳膊是真的掉下来了,只是那天过后,我肚子有些不舒坦,就想要去太医院讨些药,碰巧是给六皇兄诊治的那两个老太医在,那两个人年纪大了,又是背对着我,就没有察觉到我走进去。” “所以,这就碰巧让我给听到了,他们两个正在嘀嘀咕咕,说是六皇兄的伤,有些怪的很。” “哪里怪?”纪芙茵下意识地追问道。 “我听那两名太医说,六皇兄就像是一早就能预测到自己会受这么重的伤一样,提前服下了止血和提气保命的药。”赵念安道,“再然后,他们还没说完,就看到我进去了,我能听到的就只有这些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么?” “六皇兄当时怎么会预料到,他的手臂会被砍断呢?不过父皇这一次还真的是有够生气,竟然会一刀砍断了六皇兄的手臂。” 第365章 昔日敌对示好 “你弄错了,六皇子的手臂,是他自己为了证明清白,自己砍下来的,跟帝君可没有关系,怎么,宫里现在还没有把这件事给传开吗?”纪芙茵漫不经心道,“既然是他自己早就做好了打算,会提前服用下那些药物,也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赵念安有些愣住了,“你是说……那手臂是六皇兄他自己……” 用手在自己手臂上比划了比划,赵念安打了个冷颤,“六皇兄他还真下得了手……换成是我,可是说什么也砍不下去的……” “所以你也没打算去跟他争皇位。”纪芙茵笑笑,说道。 赵念安才思敏捷,不管是哪一项能力,都不见得会输给赵洛之,可是他却连赵洛之十分之一的狠劲儿都没有,像他这样的人,去跟赵洛之斗的话,想必不出几天,他就已经尸骨无存了。 “不过说起来,这件事你们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赵念安感慨道,“虽然纪大人他们不得已去牢狱当中走了一趟,可是现在不也把六皇兄的那些武器库都给搜出来了么?那里面的东西全都已经充了公,他是别想要再弄回去了。” 叹了一口气,他又道:“只是可怜了二皇兄,平白无故地替他背了这个黑锅不说,还被无限期的软禁了起来。说是软禁,根本就像坐牢没区别了,天天自己被关在房间里头,谁也不能见,真是可怜的很。” “谁让他自己好色,管不住自己,从你六皇兄那里接受了两个美人儿的呢?像你六皇兄那种人的东西,是那么好收的?不管从他那里白白拿了什么,最后也一定都是要付出代价的。”纪芙茵讥讽道,“所以你那二皇兄,可是一点也不算委屈。” 赵念安皱了眉,打量着她,半晌才冒出来一句,“都说是未来的皇后应当母仪天下,怎么你就如此的刻薄?” “这哪里叫刻薄,我只是把事实说出来了而已。”纪芙茵扫了他一眼,“茶都要凉了,还是喝茶堵上你的嘴吧。” 端起眼前的茶水,赵念安撇撇嘴道:“你这么凶,等四皇兄回来之后,我可是一定要跟他告状的。” 这话刚一说完,晴枫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先是对着纪芙茵同赵念安行了礼,随即便笑着开口说道:“十一殿下这状子,恐怕得等到晚一点才能递过去了,帝君今天有重要的事情,把主子留在了宫里,主子怕太子妃您惦记着,特意让属下先回来通知您一句。” “知道了。”纪芙茵的眼中掠过一抹淡淡愁绪,最近帝君召唤顾含谦的时间越来越多了,每次回来,他的脸上都会带着几分凝重与担忧,仅凭这就不难想像,昭明最近应该是又对大业做出了什么施压的事情了吧…… 晴枫回来通知过她之后,又急匆匆地赶回到了宫里头,眼看着就快要到中午了,赵念安眼巴巴地看着她,“皇嫂,难道现在太子府的待客之道里头,还多了一项不给人吃饭的规矩么?” “青梅,让厨房准备饭菜。”纪芙茵按了按有些酸痛的太阳穴,“你是打算在这待一天?” “总要等到四皇兄回来打过招呼才成嘛。”赵念安倒是半点自觉都没有,冲着莫欺招招手,“来,小莫欺,你想要吃什么,我去让厨房的人给你做!” 纪芙茵按住太阳穴的手立即又加重了几分力度,这个自来熟过了头的赵念安还真是……先拿了赵寒逸的东西来卖人情,现在又拿太子府里头的东西卖人情,还当是莫欺好糊弄了。 青梅脆生生地应了,转头就去吩咐了厨房,可这次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青梅回来,正要让落玉去找找她时,青梅神色有异地从外头回来了。 “小姐,三皇子府的人来了,还送来了帖子给您。”青梅将手里的帖子交过去,“那人还说,三皇子派来的马车就在外头等着。” 赵广征送来的帖子,还是给自己的?纪芙茵打开那帖子,低声道了一句故弄玄虚,将那帖子从头看到尾之后,她的眉心立即紧紧地皱了起来。 “三皇兄找你做什么?”赵念安看她脸色不太对,于是便开口道,“如果是你自己处理不了的事情,我这就会回宫,替你把四皇兄找回来。” “不用那么麻烦。”纪芙茵摇摇头,把那帖子丢在了桌上,“三殿下说,关于之前的不愉快,他想要同我一一道歉赔不是,特意在仙客楼设宴,请我过去一趟,把从前的恩怨一笔勾销。” “恩怨?什么恩怨?”赵念安一脸的茫然,随即摆摆手,正色道,“管他什么恩怨呢,只是我却觉得,三皇兄他可实在不像是会跟人道歉赔不是的样子,这一回,你要不要去?” 纪芙茵摇摇头,“没什么可去的,虽说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但是这次他到底是真的想要跟我解开从前的过节,还是另有图谋,谁能说的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青梅,你去给我回了三皇子府的人,就说今天咱们府里头有客,去不得。” 青梅又是连声应了,半晌之后回来,又道:“小姐,奴婢按照小姐的吩咐跟那人说了,但是那人说,十一殿下不算是外人,一起来就好。” 连赵念安来都知道,想必赵广征他在太子府的附近,应该也安插了不少的眼线,还有眼线留在这附近,还眼巴巴的来说什么求和,这可真是自相矛盾了。 看她沉吟不语,青梅又问道:“小姐,这一回奴婢要怎么去回了他?” “算了,看这样子,今天咱们要是不去一趟,他是不会罢休的了,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干脆去一趟。”纪芙茵说道。 “说的也是。”赵念安点点头,随即一怔,指着自己,“我们?” “不然还有谁?更何况,你三皇兄都已经开口了,说带上你也没关系,那当然就是恭敬不如从命了。”纪芙茵盯着赵念安的脸,“反正你今天本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赵念安露出了一个极不情愿的表情,对这三皇兄,他的感觉总是有些怪怪的,从小就没有见到过这位皇兄,等到再见了,又总觉得有些生疏。赵广征又不像是顾含谦,一看不是什么好亲近的,所以他是一百个不想要过去接近他。 无奈,纪芙茵都已经开了口,他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也还是得老老实实地跟着过去,听到纪芙茵吩咐让下人去准备马车,赵念安狐疑道:“三皇兄他不是已经让马车等在门前了么,怎么还要自己预备?” 纪芙茵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我们人太多,坐不下。” 乘上马车,过了约莫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就平稳地停了下来,下车一看,马车正稳稳地停在了一家酒楼前,那酒楼上面的仙客楼三个大字甚是显眼。 “太子妃,十一殿下,这边请。”带他们来的人领着他们去到了楼上的包间,将他们引到了一处最僻静的地方,“三殿下正在里面等着你们了。” 那随从打开门,纪芙茵一进去,就同等在里面的赵广征打了个照面,见他们来,赵广征起身,热情地笑道:“太子妃,十一弟,快请坐。” 坐下来,一旁的婢女先帮他们把茶水端了上来,之后就又垂手站去了一旁,安静地等候着吩咐。 “为什么不坐我的马车?”赵广征一开口,没想到首先说的竟然是这句话,还不等纪芙茵回答,他的眉梢就轻轻挑起,“你怕我在马车上动手脚,所以信不过?” “三殿下果然是一个直白的人,说话也从不拐弯抹角,只是三殿下这次却说错了,我只是坐不惯别人家的马车罢了。”纪芙茵淡淡一笑,说道。 赵广征抬眸轻笑,“坐不惯别人家的马车,那把别人家的马车变成自己家的不就好了么?” “听三殿下这意思,是要把那马车送给太子府?那倒是不必了,虽然我能够明白三殿下的一番好意,只是太子府里面还是不缺马车的。”纪芙茵扫了一眼赵念安,“十一殿下在来的时候就嚷着说饿了,三殿下还是快些吩咐人上菜吧。” 察觉到这气氛隐隐之间有些不对,赵念安哪里还有什么食欲,只是听到纪芙茵这么说,就算是没食欲,他也得强迫自己装出一副有食欲并且很饿了的样子。 “是我疏忽了,十一弟莫怪。”赵广征笑笑,立即吩咐等候在那里的婢女去上菜来。 很快,所有的菜都已经端了上来,一起被端上来的,还有一壶清香四溢的酒,赵广征拎起酒壶,将纪芙茵二人面前的酒杯斟满,自己也举杯道:“这酒是我从塞外带回来的,口味同这里的很是不同。你们尝过要是喜欢的话,等回去我就吩咐人给你们送过去。” 纪芙茵端起那酒嗅了嗅,神色有几分陶醉,最后却还是摇摇头,把酒放了下来,“三殿下一番美意我也只能心领了,这酒,我却是不能喝的。” 第366章 赵广征的决定 赵广征闻言,动作一怔,已经举到唇边的手又停顿了下,微微一笑,把自己的杯子与纪芙茵的调换了一下,拿起原本是要给她的那一杯,放在唇边一饮而尽,把空空的杯子反过来,对着纪芙茵略一挑眉。 “看到了,这酒里面,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加。” “三殿下误会了,我不喝这酒,并不是怀疑三殿下在里面加了东西,而是因为这酒闻起来的味道虽然香,但它却是烈性酒,芙茵不胜酒力,这酒恐怕沾不了几滴就是要酩酊大醉的了,为了不影响三殿下的兴致,我还是喝茶的好。” 说罢,也不等赵广征开口,纪芙茵就冲那等在一旁伺候的婢女说道:“我这几天正好胃口不是很好,给我弄一壶热热的普洱来。” 那婢女闻言,即刻出了房间。 这酒在她刚一闻到的时候,她就觉得一股香气扑鼻而来,只是在这浓浓的酒香当中,还隐隐夹杂着一丝辛辣,加上她又听说,这酒是赵广征从塞外带回来的,那种地方民风多彪悍,喝的酒也是极其烈性的。 一般情况下,对于她这种平时酒量就不算太好的女子来说,这种烈性酒里面就算不用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也足够让她醉的昏迷过去不省人事了。 原以为赵广征会因为自己拒绝喝这酒而为难自己,没想到对方竟然只是笑了笑,摇头道:“是我疏忽了,以往在塞外,那边的女子酒量可是丝毫不输给男人的,完全没想到你是在都城长大的娇弱女子,喝不了这烈酒。” 正巧这时,刚才出去的婢女,手里又端着一壶刚刚泡好的普洱走了进来,给纪芙茵面前倒满一杯,就垂手立去了一旁。 纪芙茵端起眼前的那杯茶,笑道:“我以茶代酒,谢过三殿下今天的宴请,三殿下应该不会有意见的吧?” 赵广征笑了起来,也举起了自己眼前的酒杯,“不会,当然不会,更何况今天请你出来,本来就是我为了要跟你赔礼道歉,当然是一切都要顺着你来,怎么还会有什么意见。以往的事情,是我多有得罪了,今天我郑重同你赔不是。” “这一杯我敬你,你要是觉得以往的事情可以一笔勾销,那就喝了这杯茶,往后我们之间就再无仇怨。” 说罢,赵广征扬手,那满满的一杯酒又被送到了嘴里。纪芙茵浅浅一笑,也将被子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三殿下快人快语,从前的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从此以后,那些事情就都一笔勾销了。” 赵念安心头一松,也自顾自的吃起了东西,原本还以为赵广征今天是来找茬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来求和的,他会做出这样的决定,赵念安其实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 原本在所有的皇子当中,最有可能最后夺位的人除了身为太子的顾含谦,就是六皇子赵洛之了,现在赵洛之正丢了一只胳膊,奄奄一息地躺在宫里头,让一堆太医围着养伤,所以眼下,未来的帝君之位,能够坐上去的人,就只有可能是顾含谦一人了。 像赵广征这样本来就不得宠的皇子,将来想要有好日子过,现在赶着巴结一下未来的帝君,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几杯酒下肚之后,赵广征那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眸当中,像是模模糊糊笼上了一层醉意,好在他的酒量从小就是出类拔萃的,现在就算是多喝了几杯,也不过就只是微醺而已,但就是微醺的感觉,也已经足够促使他内心的冲动膨胀变大了。 “跟在太子身边未免无趣,芙茵,你不如转投我身边,我一定会比那个天天忙于政事的太子,让你过的更开心。”借着三分醉意,赵广征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芙茵的脸,唇角斜斜上挑,说出来的话倒是字字句句清晰的很。 赵念安手一抖,险些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狠狠地在自己大腿上掐了一把,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两个人,“三皇兄,你喝多了吧?” 纪芙茵也面不改色,对着那守在一旁的婢女示意道:“既然三殿下已经醉了,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送三殿下回去,我也该回去太子府了。” “我没有醉,现在说的话也很清醒。”赵广征的视线在扫过赵念安的时候,像是带着一簇冰霜,冷冰冰地,看的赵念安心里微微一提。 强行要走的话,看来是走不了的,纪芙茵眉心微拧,随即淡然道:“醉了的人都喜欢说自己没有醉,看来今天还是要麻烦十一殿下,把三殿下给送回去了。” 赵念安连忙点头,朗声应道:“四皇嫂只管放心,三皇兄有我看着,绝对会平安送回府里去。” 在说道四皇嫂三个字的时候,赵念安的咬字格外清晰,像是在刻意提醒赵广征,纪芙茵她现如今的身份是什么。 “十一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你看我,像是醉了的样子么?”赵广征一侧手臂搭在桌沿上,侧过视线看向了赵念安。 赵广征的样貌,原本就同通玄人如出一辙,本来就没有几分大业人温和的样貌长相,现在带着这几分醉意的一瞥,更是令赵念安心里微微一发凉,险些说不出话来。 转过头来,赵广征面对面直视着纪芙茵,开口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别说是大业,就算是找遍所有的国家,都不一定可以找得到几个,你的才能,不该用在后院之中为男人绣花煲汤。” 纪芙茵轻笑一声,“三殿下说的是,只是那绣花煲汤的事,自然是有下人去做的,轮不到我亲自动手。” 赵广征却不理会她的的刻意回避,那夹带了几分朦胧醉意的视线,仍旧肆无忌惮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如果你愿意来到我身边,等我将来有朝一日坐上皇位,你可以同我一起处理政事,我不要你被后宫琐事牵绊,我会让你的智慧,用在你该用的地方。” 原本还能接着喝茶遮挡一下自己的尴尬,这会儿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赵念安竟然一个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三皇兄!?这话可万万说不得!” 什么有朝一日坐上皇位,这不就是摆明在说,他想要篡权夺位么!? “这有什么说不得的,在通玄,向来是有能者继位,赢了的理所应当,输了的心服口服,哪里像你们大业,凡事都要做的如此虚伪。”赵广征挑眉,一脸若隐若现的邪气,“我们想要的,就从不怕说出口!” 赵念安也沉下脸,半是提醒半是警告,“三皇兄,你是大业的三皇子,不是通玄的三皇子。若说大业人虚弱,三皇兄你自己也是大业的人。” “可我的骨子里是通玄人,你们大业的作风,我向来都是看不惯的!”赵广征冷声道。 “好,就算是你看不惯,可大业的皇位,也不是谁想坐就能坐的,现在的太子可是四皇兄,只要有四皇兄他在一天,这大业的皇位,其他人就都不必惦记了!”赵念安皱眉道,“三皇兄你往后也注意了些吧,不要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都说出来。” “刚才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我把它告诉了父皇,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的人可是你,我还是好心要劝三皇兄一句,可不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快,反倒惹祸上身!” 赵广征眼底寒光一闪,他微微昂起头,斜睨着赵念安,斜挑的唇角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打算说出去的话,你尽可以试试看,只是我也好心劝你一句,只要你敢说出去半个,我不想要你说出去的话,我必定会让你身首异处,你——可以试试看。” 当他的眼神瞥过来的时候,赵念安即刻便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寒意,他心底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可以感受到,赵广征眼底的杀气是真的,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那么做了的话,赵广征他……真的会毫不犹豫将自己置于死地! 只是……赵念安强压下心头的纷乱,视线在眼前两个人的身上摇摆不定,他承认,在这四皇嫂的身上,的确有着一种他从未在其他女子身上见到过的,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也的确会吸引着人情不自禁地就将注意力转投到她的身上,可是…… 可就算她再如何不一样,再如何拥有着其他人都没有的独特感觉,再如何令人迷恋,可她现在都已经嫁做他人妇了。最初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个女人会是他未来的四皇嫂,所以他也一直就努力地控制着自己内心的悸动,只让自己安分地退居在友人的位置上。 可今天,这赵广征做的未免也实在有些太过分,这么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根本就没想到要给顾含谦留半分面子。 “兄弟吵架,说出口的话也该有个限度,三殿下,你对十一殿下实在有些过了。”纪芙茵面色淡然地站起身,“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太子府了。” 第367章 容贵妃寿宴 “你的答复是什么!?” 就在纪芙茵站起身来的时候,赵广征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这一举动无疑是不合时宜,且十分轻薄的,赵念安顿时觉得怒火窜了上来,上前钳住了赵广征的手腕,脸色隐隐透着几分铁青,“三皇兄,你这又是要对四皇嫂做什么?!” 赵广征的目光当中透着一抹寒意,冷冷地斜睨着赵念安,“十一弟,我从不喜欢别人跟我多管闲事!” “四皇嫂既是我的嫂嫂,又是我的朋友,她的事情对于我来说,可从来都不算是什么闲事,倒是三皇兄你——对四皇嫂这样做,未免有些过了吧?!”赵念安也毫不示弱地回瞪回去,两个人的视线开始剑拔弩张,交锋在了一处。 赵念安这次颇有几分对方不松开手就不依不饶的架势,最终,两个人对视了半晌,赵广征的脸色一沉,松开了手。 淡淡地瞥了一眼赵广征,纪芙茵的脸色倒是淡然的多,“我们走。” 回去到马车上,赵念安还是一副不痛快到了极点的模样,“我真是看错三皇兄了,开始听他那么说,还以为他真的是想要老老实实同你赔礼道歉,没想到他竟然……” “小姐,你的手还好吧!?”青梅一眼瞥见纪芙茵手腕上的红肿,顿时低低地尖叫了一声。 “我没事,不用大惊小怪。”纪芙茵向下扯了扯袖子,遮住那一团红肿,眉心之间却不自觉地到了几道皱褶,这三皇子可真是怪到骨子里了,前阵子他还一副恨不得盼着自己去死的模样,怎么现在又上演了这么一出,倒真是有些奇怪了。 赵念安气冲冲地猛一拂袖,“四皇嫂你放心,三皇兄这么无礼,我是一定要去父皇面前参他一本的,等到时候让父皇来好好收拾收拾他!” “你要是不想要被他倒打一耙,那你最好还是别去帝君面前参这一本。”纪芙茵淡淡道。 现在帝君对赵广征只有笼络收买的心,怎么可以轻易就对他做出处罚?自己现在毫发无损,赵广征又大可以说自己只是一时喝了酒,头脑不清醒,帝君十有***只会把这件事给压下去。 而且,这件事的证人又是赵念安这个从小也不怎么受宠的皇子,在他的义愤填膺和赵广征的借口之间,帝君会相信谁的话,她连想也不用想就可以猜得到了。 赵念安一怔,“就这么算了?可是我看三皇兄可没有要算了的意思,那你以后怎么办?” “能怎么办,以后再见到他躲着点就是了,现在帝君因为昭明的事头疼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有时间分心来处理这种小事。”顿了顿,纪芙茵又提醒他道,“倒是你,往后最好小心了些,你三皇兄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 “我倒是要看看他能把我怎么样,难道我还怕了他不成?”赵念安捋起袖子,“实在不行,我就干脆跟他打一架,往后也让他少来烦你。” 一旁的青梅刚才还愁眉苦脸的样子,现在竟然被赵念安给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姐,这十一殿下,可真像小姐的弟弟。” “什么叫像,她本来就是我四皇嫂。”在听青梅说他像弟弟的时候,赵念安笑着说道,随即又正色看向纪芙茵,“这件事,等你见到了四皇兄,还是要让他知道的,多少也应该在暗处给你放两个暗卫,怎么说也都安全一点。” “我知道。”纪芙茵笑了笑,转眼间,马车就停在了太子府的门前,赵念安下了马车,冲她挥了挥手,道别过之后也离开了。 一进到太子府里面,就看到晴枫迎面从仁安院里头走了出来,见到她回来了,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顿时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太子妃您回来了,快些回院里去吧,主子正急着找您呢。” 从宫中回来之后,顾含谦听到下人说纪芙茵是被三皇子府的人给接走了,顿时就开始心急了起来,忙不迭的要往三皇子府上去要人,还是一派杀气腾腾的模样,晴枫劝了几句也没劝住,正打算去准备马车的时候,一出来就见到了纪芙茵。 “我知道了。”猜也猜得出现在顾含谦一准心急,纪芙茵就点点头算是回应过了晴枫,快步走进了院子里头,果真看见顾含谦正一脸焦灼地向外走来,连忙喊住了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对方看见了她,先是一愣怔,随即上前来就握住她的肩膀,上下左右地看,“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纪芙茵哭笑不得,“你太紧张了,我没什么,不过也不能算是完全没有事,我们先回去房间里面慢慢说,别站在外头这么心急火燎的,也不怕让下人看了笑话。” 顾含谦的眉心紧紧地拧在一处,“这有什么好怕的,你都不知道,我听到下人说,你是让三皇子府的人带走了的时候,我的心里到底有多着急,上次容贵妃同你……” “含谦。”她不得不探出手去,食指轻轻堵在了他的嘴唇上,有些无奈地轻轻摇了摇头,“小心隔墙有耳,有些话在外面说不得。” 她这么一提醒,顾含谦才像是猛然醒悟了过来似的,握住她的手,神情也冷静下来了不少,“回房间。” 回到房间里头,两个人坐了下来,落玉手脚麻利的茶端了上来,就冲一旁的青梅使了个眼色,二人都静悄悄地退了下去。 端起那茶喝了一口压压惊,顾含谦才又开口道:“你也别笑我太过紧张,上次容贵妃把你找去,说了那些话,现在一听到三皇兄的人把你给带走了,你让我怎么能不紧张?” 回想起赵广征今天的所作所为,纪芙茵眉心微拧,“三皇子的确有些不对劲,他今天竟然……” 把刚才在仙客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同顾含谦说过之后,纪芙茵狐疑道:“他的反应实在是反常的很,你说他这么做,是不是想要故意激怒你,来给你摆下什么圈套?” “也许吧。”顾含谦眉心一沉,脸上的怒容怎么都有些压制不下去,“只是他这么做,着实可恶至极!而且……” “而且什么?”见他不说了,纪芙茵追问道。 看着眼前女子沉静温婉的面容,顾含谦的唇角轻轻动了动,心里忽然就有种说不出的不痛快,可如果说多了,却又怕她多想,也只能把自己心里的念头压了下去,冲她笑了笑,说道:“芙茵你貌美又聪颖,就算是真的会惹来什么人觊觎,那也一点一不稀奇。” “再敢拿我调侃,我可从此以后都不理你了。”纪芙茵嗔怪了一句,就将话题给带开了,“今天你在宫里留的时间要比平时更晚了许多,是不是有什么棘手的事情?” 顾含谦轻叹一声,脸上浮现出一丝愁容,“要说棘手,也不是最近的事情了,还是昭明的事情……算了,不说这个了,芙茵,再过两日就是容贵妃的寿辰了,父皇说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在宫里好好热闹热闹,到时候也算是难得放松的一日。” “怎么这次为容贵妃庆贺的内容,跟其他时候有什么不一样吗?”纪芙茵好奇道。 “差别可大着呢,以往位分再如何高,再怎么受宠的妃嫔,庆贺生辰也只是帝君施恩,允许设一场晚宴,但这一次,这晚宴可是跟以往有所不同的。”顾含谦笑道,“为了博得容贵妃欢心,父皇准备这一次一切都按照通玄的民俗来。” 纪芙茵倒是真的来了兴趣,“那到时候是要怎么样庆贺呢?” “宴席摆到了露天,父皇还按照通玄的风俗,派人给容贵妃做了不少风筝还有水灯,这两天送到容贵妃宫里的珍惜宝贝,更是不在少数。”顾含谦微笑着看向她,“而且父皇已经吩咐了下去,等到那天,宫中所有的人都要参与到欢庆当中来,不必拘泥于礼节。” “帝君这么做……容贵妃知道了想必一定会感动的。”纪芙茵似笑非笑道,“远嫁到大业这么多年,容贵妃怕是第一次能够得到如此殊荣吧。” 至于帝君为什么突然对容贵妃如此重视了起来,顾含谦也是心知肚明的,淡淡地笑了笑,道:“但愿父皇现在的做法还能有用。” 两天过后,容贵妃寿辰的日子就到来了,一到了申时三刻,宫门处就开始变得格外热闹了起来,大大小小文武百官,现在有谁不知道容贵妃才是宫里最受帝君宠爱的妃嫔?因此,所有人都带着自己竭尽全力找到的,最珍贵的宝贝进了宫。 进宫之后,这些人一反往常,并没有先去向帝君请安,而是一股脑地涌到了荣华宫,争先恐后的将自己进献的礼物捧到容贵妃的面前,恭维的话说了一堆又一堆,只为了能够在她面前留下一个还算好的印象,将来能够在帝君面前替自己美言几句。 第368章 刻意支走 等到顾含谦同纪芙茵赶到的时候,某位姓张的大人刚刚从荣华宫里面走出来,一脸的怒容与焦灼,身边跟着的,是一个满脸泪痕,却死死咬住手指,一声都不敢哭出来,用力扯住乳娘衣角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的左侧脸上,还有着一个明显的巴掌印记,一张想哭却又憋住不敢哭的小脸看的人莫名心疼,等他们走出去之后,纪芙茵禁不住扯住了刚刚出来送客的宫女,向那小男孩走的方向瞥了一眼,问道:“那是怎么了?” “回禀太子妃。”那宫婢恭恭敬敬地对她行过礼,说道,“那孩子是张大人的儿子,张大人今天特意带了她来给我们娘娘祝寿的,可是没想到,他儿子太活泼,不小心碰翻了我们娘娘的一座花架。” “然后,那张大人就给了他儿子一巴掌。”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那宫婢也是有些替那小男孩抱屈似的摇摇头,叹口气,“太子妃您说这又是何必呢,那小少爷不过也就四五岁的模样,本就不是老老实实的年纪。” 纪芙茵的神情顿时有些无奈,从那张大人的表现就足可以看出,现在这些文武百官,简直就像是供神一样的把容贵妃给供起来了,只不过可惜的是,他们这么费尽心机,还不知道人家容贵妃到底是领不领情呢。 看时候不早了,顾含谦同她轻声道:“芙茵,我们也该进去了。” 纪芙茵点点头,示意那宫婢可以离开了,之后就同顾含谦一起进了荣华宫的正殿。 容贵妃她正端坐在屋子正前方的位置上,一双凌厉的眼眸微微垂着,看起来有几分恹恹的模样,指甲和嘴唇都涂的艳红,虽说是应了今天的喜庆,可是看起来却总让人觉得有几分凄厉的感觉。 见到纪芙茵来,容贵妃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地笑,冲她们点点头,“本宫不过就是过一回生日,也要劳烦你们亲自过来。没什么意思不说,反倒是浪费时间。” “娘娘的生日怎么能算是浪费时间呢?”顾含谦轻笑道,示意身后的人将给容贵妃的贺礼送进来,“素问娘娘喜欢玉石,不知道这座玉雕能不能入得了娘娘的眼。” 被抬进来的那座玉雕,被雕刻成了被通玄祖先尊为图腾的白虎,伏在一处山丘上,正对着什么嘶吼的模样。容贵妃对着玉雕多看了几眼,先是露出了一丝欢喜的神情,随即脸上的喜色也就渐渐淡漠了下去,像是有什么心事的样子。 纪芙茵问道:“看娘娘的神情,像是不喜欢这尊玉雕?” “得不到本宫心中最想要的东西,这些哗众取宠的玩意,最多也不过就是让本宫多看两眼罢了。”容贵妃的手指触摸到了老虎的背部,冰凉沁滑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忍不住在上面流连忘返。 “哦?那不知道娘娘最想要的是什么呢?今天是娘娘的寿辰,不管娘娘想要什么,只要是可以找得到的,我都会想办法派人,去给娘娘把那东西找来。”顾含谦笑了笑,说道。 容贵妃抬眸,幽幽地瞥了一眼纪芙茵,“那东西,真怕是不好找的,还得看它自己,是不是能想明白了,愿意被送来本宫这里。” 言下之意,纪芙茵听的明明白白,心中不禁暗笑这容贵妃还真是无时无刻不能忘记这件事,当即便冲她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看来娘娘对那东西是求而不得了,既然是这样,那也就说,娘娘跟那样东西之间是没有缘分的了。” “既然没有缘分,又何必强求呢?强取豪夺未必不成,但是就算得到了,想必也会跟娘娘最初的愿望背道而驰,何必?娘娘是个聪明人呢,这样简单的道理,想来不会不明白的。” 听她这样讲,容贵妃的眼中立即划过一抹愠怒,但在转瞬之间,那抹愠怒的神情就消失殆尽了,容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微笑,“太子妃说的是,只是那东西跟本宫到底是不是有缘,现在就下结论未免太早。” 在这二人暗中一来一去之时,顾含谦忽然开了口,恰好赶在容贵妃换气的时候,不着痕迹地打断了她的话,“时候不早了,娘娘,我们还要去皇祖母那里请安,就先告辞了。” 离开了荣华宫,纪芙茵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冲着顾含谦无奈地笑了笑,“走吧,去太后娘娘那儿。” 荣华宫与太后所住的静安宫,很是有一段距离,二人选择了一条人最少的路向静安宫走去,不料在快要走到静安宫,正打算从一座小花园里头穿过去的两个人,视线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被一个打扮怪异的人给吸引了过去。 看那人身上的穿着,应该不是在朝为官的大臣们,他的年纪要比那些人年轻的多,可看那一声富丽堂皇的衣裳料子和走起路来的派头,也不会是什么随从奴才,只是这人的整体……却实在是透着一股子怪异。 现在已经是很温暖的时候了,那人的头上却还带着一顶帽子,身上也遮挡的严严实实的,穿在身上的衣服吃醋也有些不合,松垮垮地套在身上,当风一吹,衣裳跟皮肉贴紧了的时候,就会发现他的身上有不同的地方,都微微鼓出来了一大圈。 这人的行踪……实在很是可疑。 顾含谦面色一沉,厉声道:“什么人在宫里面鬼鬼祟祟的?!” 那人闻声,脚步一顿,像是在纠结,半晌才尴尬地笑着转过身来,“四皇兄,四皇嫂,不要声张,是我,我!” “十一殿下?”纪芙茵惊讶的倒吸了一口冷气,在他们眼前的这个怪人,竟然是十一皇子赵念安,“你现在的样子……怎么……你这是怎么了?” 赵念安走过来,顾含谦一眼就看出他虽然竭力想要走的平稳一些,一边的腿却还是有些跛,没等走近,从他身上就飘来一股子若有似无的药草味道,纪芙茵狐疑地看着他,“你受伤了?” “这都能被看出来,果然是藏不住的。”赵念安有些沮丧地将松松的袖子向上一提,里面原本那鼓鼓的地方,果然是被包扎起来的伤口。 顾含谦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上前轻轻捏了捏他身上凸起来的地方,“十一弟,你这是受伤了?怎么会这么严重?” 在他的手指触碰到他身上的绷带时,赵念安立即倒抽了一口冷气,连连后退三步,疼的额角都滚落出来了一滴汗珠,咬着牙道,“四皇兄与其问我,倒不如去问问三皇兄,我做了就得让他非杀了我不可!” “你身上的伤是三皇子弄出来的?”纪芙茵凝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这几天又遇到他了?” “就是那一天,我从太子府出来之后,走出去没多远,就觉得身后有人在跟踪我。”说起这件事,赵念安的神情当中就有些懊悔,“其实当时,如果回去太子府求援也还是来得及的,但我当时大意了,只意味是哪个不长眼的小毛贼,打算来偷我身上的东西。” “结果没想到,就在我以为那些跟踪我的人都已经回去了的时候,正巧我就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然后就一下子跳出七八个黑衣人来,倒也不算是多顶级的高手,可当时我的身上又没有武器傍身,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 重重地叹息了一口气,赵念安苦笑道:“要不是我当时反应的还算快,从那些人手里抢了一柄武器,跟他们缠斗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脱了身,要不是当时忍痛跑得够快,现在你们两个可早就见不着我了。” 顾含谦同纪芙茵对视一眼,狐疑道:“那你怎么知道,跟踪你攻击你的黑衣人,就是三皇兄派出来的人?他们可是留下了什么线索?” “留什么线索,这哪还需要留什么线索?”赵念安气道,“那些人冲我来的时候,招招都是致命的,根本就没想到要给我留活口,所以在下手的时候,也就没想到要遮掩什么,所以就让我记住了他们武功的招数,根本就不是我们惯常用的。” “只是几个跟在自己身边的侍卫或者死士,就算是偶尔有那么一个人,有过跟别人不同的经历,会些异域的功夫,但这七八人用的都是差不多的招数。”赵念安凝眉,道,“起码在我得罪过的人当中,只有三皇兄是从小到大都在塞外待着的。” 纪芙茵缓缓点头,“你刚刚才在仙客楼跟他有语言上的冲撞,回去的时候就被一群黑衣人给围堵,那些人用的还都是不一样的功夫,这要说不是他做的,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你这几天还看到过他吗?” “没有,我受了这么重的伤,当然是要回到府里好好养伤,今天要不是惦记着皇祖母,我也不会进宫来。”说着,赵念安又到倒抽了一口冷气,“啧,那些人下手实在是狠……” 第369章 有恃无恐 “你这头上难不成也是……?”纪芙茵的目光瞥向他的帽子,“也受伤了?” “这一刀幸亏我躲得快,否则的话可就不是这么轻的伤口了。”赵念安瞧了瞧四下无人,摘下了帽子,在左眉骨的地方,果然有大约拇指长的一道伤口,看起来倒也不算是太深,只是位置凶险,显然就要划到了眼睛。 纪芙茵摇摇头,“你这模样,还是等到晚上在外头的时候再去见太后吧,太后虽说上了年纪,但是眼神还没差到什么都看不清的模样,现在去了你可不好解释。还有这帽子你也摘了吧,就这么带着反倒是扎眼的很。” 顾含谦也开口道:“晚上你身上这些伤口,也就不会太显眼了,到时候你脸上这一道如果有人问起来,你就随便编个借口搪塞过去,也总比你现在这么怪模怪样地在宫里头鬼鬼祟祟的好。” 赵念安一脸的无奈,“好吧,那我就先去十三弟那儿躲躲,等到晚上再来找你们。” 辞别了赵念安,二人一路去到了太后的静安宫,同荣华宫的人来人往比起来,太后的静安宫里面安静的几乎没有一丝声响,空气中飘着的那一抹淡淡的檀香,让人一走进来就觉得,这里实在是安静的有些清冷了。 二人见了太后,简单行过礼,就坐了下来陪同太后闲话家常了起来,抿了一口茶,太后问道:“容贵妃那儿,你们都去过了?” “去过了,今天是容贵妃娘娘的生辰,我们一早就去过了。”顾含谦回道。 太后点点头,“现在她可是你们父皇心尖上的人,可是万万得罪不得的。” 在说这话的时候,太后脸上的神情倒是看不出有什么异样来,只是那语气当中,却还是不难让人察觉出一丝明显的不悦。这倒也难怪,这一次为了给容贵妃庆贺,宫里的排场可是要比上次给太后庆贺的排场还要大,太后的心里自然就有些泛酸了起来。 见这二人不知道是真糊涂还是在装聋作哑,没有一个回应自己的,太后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淡淡地扫了纪芙茵,“那琼姨娘,最近在府里可还算安静的吧?” “回禀太后娘娘,自从太后娘娘让她抄写佛经以来,琼姨娘的性子就收敛很多了。”纪芙茵微笑道,“家宅安宁,太子殿下才能安心处理政事,这点道理,琼姨娘应该是懂的。” 太后点了点头,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哀家知道那琼姨娘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是哀家一定要让她留下,也是为了太子好,平时那些有的没的,你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教诲。”纪芙茵自始至终面带微笑,乖顺道。 太后淡淡地应了一声,又像是自言自语道:“都已经这时候,也不见安儿来跟哀家请安,不知道他又跑去哪里了。难不成现在连哀家的孙儿们,也觉得哀家不过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老太婆,没必要来哄哀家开心了么?” 同帝君不同,太后的心里,对待几个孙儿都是疼爱的,但凡没有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事情,在她的心里,统统都是她的好孙儿。 听她这么说,顾含谦连忙笑道:“皇祖母快别这么说,我们几个有谁不是把皇祖母摆在第一位的?十一弟他是前两天不小心撞到了什么,在脸上划出了一道伤痕,怕丑这才打算晚点来的。” “伤痕?他撞到什么地方了?撞的重不重?”一听赵念安受伤了,太后先前那有些恹恹的神情也一扫而光了,连声问道,听到顾含谦再三保证赵念安平安无事,这才连声念着阿弥陀佛,安心了下来。 在太后处待了几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太后冲他俩摆了摆手,“你们两个,去吧,外头也应该要热闹起来了,哀家怕闹,就不去了。” 二人离开了太后处,去向了赵寒逸在宫中的住处,赵念安已经在里面把帽子摘了,早早地等着他们两个人来了,一见到他们两个,赵念安就开始抱怨了起来,“亏得还有四皇兄四皇嫂惦记着我,跟十三弟在一起,真是要闷死人了!” 纪芙茵无奈道:“你在人家这里待了这么久,恐怕不是十三殿下要闷死你,是你要把人家给吵死了。” “四皇嫂这心偏的可真是没边了,我怎么就吵死十三弟了,明明就是他无趣的很,我看外头热闹起来了,让他今晚跟我们一起出去,他倒好,给我来一句太吵。”赵念安忙不迭的告状,“你们倒是说说,这难得的机会,怎么就吵了?” 赵寒逸也不争辩,只是面带无奈地看着他,“我怕吵你又不是不知道。” “十三弟向来不喜欢热闹,这又不是一天两天才有的习惯。”顾含谦笑道,“你就放过你十三弟吧,有你四皇兄陪着你难道还不够么?” 有了这两个人的求情,赵念安这才肯放过了赵寒逸,跟着他们两个走了出去,快要去到热闹处的时候,看到赵念安那翘首以盼的模样,纪芙茵打趣道:“怎么,现在你就不怕让人看见了?” “天色马上就要暗下来了,谁会看那么仔细。”赵念安嘀咕道,“宫里难得热闹这一回,不来凑凑这个热闹,岂不是太可惜了?” 这两人正说着,走在半步之前的顾含谦忽然停住了脚步,“三皇兄。” 那二人也齐齐一顿,向前看过来,正向他们这边走来的人,可不正是三皇子赵广征么。 赵念安的眼底顿时窜起一股怒火,拳头也攥紧了,看向赵广征的眼神当中,有着说不出的愤怒,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上前去,在对方的脸上狠狠挥下一拳一般。 纪芙茵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冲动,微微侧过身子,同他礼节性地打过招呼之后,就再不看他一眼了,岂料对方还是根本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赵念安脸上的伤口,眼底露出一丝轻蔑而挑衅的笑意。 “十一弟怎么伤的这么厉害?”赵广征看着他的伤口道,“刚才我从皇祖母那回来,听说你是不小心撞到了什么东西上头才受的伤,可我现在看起来,你这个倒像是刀伤,难不成是多管了谁家的闲事,让人给打了么?” “三皇兄你不要欺人太甚!”赵念安本就是没什么城府的人,现在看他如此嚣张猖狂的模样,顿时忍不住火气上涌了开来,“我这伤是怎么来的,三皇兄你还需要问我吗?!” 赵广征微微一笑,“十一弟你自己身上的伤口,我不问清楚你,怎么知道这伤是怎么来的呢?我怎么能清楚,你是不是又多管了什么闲事,不过十一弟,你能得到了这教训也好,免得以后又看不清形式,到处惹麻烦。” 顾含谦下意识地将赵念安二人护在自己身后,开口道:“三皇兄,十一弟刚刚受了伤,你说这些话,可实在有些过了。” “让他说!三皇兄,你有本事就把你想说的全都给我说出来,到时候咱们去父皇面前对质,我再告诉他前来刺杀我的人用的是什么招数,你看父皇他还会不会这么纵容你!”赵念安火气一窜上来,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有伤,上前就要同赵广征厮打。 “十一弟,你太冲动了。”顾含谦避开他身上的伤口拦下他,暗示他不要轻举妄动,无奈现在的赵念安已经快要被气到失去神智了,要不是他紧紧地拦住他,现在恐怕他已经要上前同赵广征厮打起来了。 赵广征却对此不屑一顾,挑了眉,像是在看杂耍似的看着赵念安,神情当中,尽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十一弟,你大可以去父皇面前说出这些试试看,看他是会因为这件事处罚我呢,还是会把你斥责一通,说你在大放厥词,污蔑我呢?” “你——三皇兄,你别真当这宫里就没有人能收拾得了你了,有本事你别在背后玩阴的,跟我单打独斗一次试试看!” 赵广征摇摇头,嗤笑道:“我可是听说,十一弟你身上伤的也不轻,现在还是老老实实去养伤吧。”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竟然是一点都不打算遮掩派人刺杀赵念安的人就是他了的事实,纪芙茵的眉心沉沉一低,这赵广征,实在是有些太过有恃无恐了! 气氛正僵持着,这时从不远处急急忙忙的快步走来一个小太监,对着几人依次行了礼,同赵广征道:“三殿下,容贵妃娘娘催您过去呢。” “知道了,你先去回母妃,说我马上就到。”遣走了那小太监,赵广征挑衅似的冲着赵念安一拱手,“十一弟,我先行一步了。你什么时候打算去父皇那里了,可别忘了转告我一声。” 说罢,赵广征转身就走远了,赵念安气的脸色都铁青了,嚷道:“四皇兄你拦着我干什么,让我好好教训他一顿——” 第370章 断了线的风筝 顾含谦沉声道:“十一弟,这件事他说的也不算是在恐吓你,你从今天晚上就能看出来,父皇现在对容贵妃母子甚至都已经超出了有求必应的限度,就算是你现在去找父皇,他也还是会选择息事宁人的。” “那我险些被杀,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咯?”赵念安满脸的不服气,“他是皇子,我也是皇子,父皇的心再怎么偏,也总不能这样才是。” “那你可以去找帝君试试看,看你在把事情讲述完之后,挨骂的那个人到底会是谁。”纪芙茵扫了一眼远处的喧嚣,劝他道:“其实你也不用觉得帝君对你不够好,身为大业的帝君,有时候他别无选择。” 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普通父亲,在这种时候,他绝对会痛斥赵广征,可是现在……整个大业的国运,显然要比他的一个儿子重要。 “好了,既然是没办法的,你也消消气,既然知道他现在有恃无恐,往后也就不要再得罪他。”顾含谦拍了拍他的肩膀,轻松道,“今天可是难得的热闹的日子,快别想那些了, 我们也快些过去吧,听说等一下放风筝的时候可是热闹的很。” 今天帝君为了让容贵妃开心,命令人提前轧制了七只硕大的精致风筝,每一只都有着了最大号的磨盘大小,在每一只风筝的上面,还特意用萤火虫身上的粉末,涂抹出了吉祥如意的图案,就算是飞刀了天空当中,也还是可以让人一眼就看到。 这个时候,那七只风筝都已经被人取了过来,负责将风筝放到天上去的人也已经准备齐全了,只等待帝君一声令下,就将那风筝给放到天上去。 纪芙茵不远不近地同顾含谦站在帝君一侧,视线却在人群当中草草地扫了一眼,这一次宫里的皇子们也几乎都来了,可是在这些人当中,却偏偏没有看到赵广征。 站在容贵妃的一旁,帝君的脸上难得地显露出了一丝柔情,“朕知道,在你们通玄,在生辰的时候是要将象征着美好愿望的风筝给放到天上去的,这七只风筝是朕特意吩咐匠人为你做的,爱妃看看可还喜欢?” “多谢帝君劳心。”容贵妃淡漠地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甚至还带了几分疏离,“这风筝看起来虽然精致,只是这么大的东西飞到天上,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爱妃放心,绝不会有这种事发生,朕已经吩咐了,制作这风筝的材料,样样都要用最好的,尤其是这风筝的线,必定要坚持一晚不得断裂,所以爱妃你就放心的对着风筝许愿吧,朕保证,爱妃的愿望是绝不会落空的!”帝君哈哈一笑,说道。 容贵妃脸上的笑意也加深了几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臣妾还真的应该好好许一个愿望才是。臣妾都已经离开通玄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母后是不是身体安康,尤其是母后,臣妾当真思念至极。” 说着,容贵妃双手合十,对着风筝虔诚许愿道:“我别无他愿,只希望在有生之年,还能再见到母后,在她的面前尽一尽为人女的孝道,除此之外,就真的别无他愿了。” 帝君面色略有动容,感慨道:“爱妃真是一片孝心啊,朕答应你,等到昭明的事情安定下去之后,朕一定派人,送你回通玄探亲,好好同你的父皇母后团聚一下,爱妃你看如何?” 容贵妃微微低了头下去,脸侧浮起一抹浅浅笑意,“那臣妾可要多谢帝君了……” “爱妃跟朕何须如此客气,只要能够让爱妃开心,朕的心里就很满足了!”帝君的笑声听起来底气十足,半分歉疚之感都没有。 容贵妃那掩在宽大袍袖之下的手,微微攥紧了起来,浅笑着的眼底,竟划过一抹狠辣的目光。母后,她现在哪里还有什么母后?她的母后,不是早早就病死了吗……前来送讣告的人,不是也被他给杀了吗? 等到昭明的事情安定下去之后……他还真以为自己蠢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容贵妃在心中发出一声冷笑,在那之前,这大业的皇位,就该是由她的儿子来坐了,这是他欠了他们母子的,也是大业欠了他们母子的! 至于她……容贵妃眼角的余光斜斜扫在了不远处的纪芙茵身上,唇角轻轻挑起,如此聪慧机敏的女子,就算是要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她也一定要想法子,让她辅佐在他的儿子左右! 在众人的惊叹目光当中,那七只风筝缓缓升高到了天际,在夜空当中,被以萤火虫粉末涂抹成的吉祥图案,在半空当中闪闪发光了起来,就像是有许多颗明亮的星星,在夜幕当中组成了这样的一幅幅图案,来为今天的容贵妃祝寿一般。 紧接着,四处便开始一阵阵地飘起了烤肉的香气,如果不是从这一大片空地看过去,围绕在这四周的,还是大业的房屋建筑,几乎要让人误以为是到了通玄,这一处处架起来的篝火,还有帝君特别吩咐演奏的通玄民乐,无一不透露着一股异域风情。 在远处的流水旁,已经有不少年轻喜欢热闹的妃嫔,在带着宫女放水灯了,芙茵她看着也觉得有些稀罕,正要走过去的时候,却忽然被人给从身后叫住了。 容贵妃微笑着走到她的身边来,朱唇轻启,“看来本宫真是上年纪了,这些个水灯风筝的,本宫在年轻的时候可是玩不够的,怎么现在只是看一会儿就觉得厌了,不知道太子妃介不介意陪本宫去找处安静点的地方坐坐?” 帝君现在正忙着同几个大臣交谈着什么,而顾含谦也刚刚被人请走,容贵妃她现在过来,可真是挑选了一个绝妙的好时候,纪芙茵她根本就不能拒绝。可就算是不能拒绝,她还是想要试着回绝了她。 就在纪芙茵正要开口的时候,容贵妃却先微微扬了头,低声道:“太子妃你不要误会,本宫这次来,只是想要因为上次的事情,替征儿向你道歉,本宫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希望太子妃您大人有大量,饶恕了他这一次。” 先前还是差点一刀结果了自己的人,现在又变得如此温顺,通情达理了起来,想也知道其中必定有什么猫腻,但对方既然已经把姿态做足了,自己也不好就这么戳穿。 纪芙茵对她笑了笑,“容妃娘娘说的如果是仙客楼那件事,我已经忘的差不多了,相信三殿下也只是酒后一时冲动,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容妃娘娘不必放在心上。今天可是帝君特意为娘娘布置的这一切,娘娘可不要浪费了帝君的一片心意。” 容贵妃笑了起来,“本宫知道,你心里是在提防着本宫,可本宫这一次,却是真的想要同你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聊一聊,不然,你看这样如何?我们就坐去那边的小亭子,在那里的话,下面所有的人都可以看到我们,本宫就算是想要对你动手,也是不可能的。” 顺着容贵妃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在一处小山堆上,一个安安静静的小亭子正坐落在那里,附近根本没有什么人过去,可是在这里的所有人,却都能轻松地看到那亭子里面发生了什么。 “太子妃,就只你和本宫两个人去到那里,本宫绝不多带一人,这样你总可以看得出本宫的诚意了吧?”容贵妃又开口说道,“还是说,一定要让人来给本宫搜身,之后太子妃才会放心跟本宫一起过去?” “容妃娘娘言重了,既然娘娘如此诚意十足,我又怎么好意思再拒绝呢。”说罢,纪芙茵就同容贵妃一起去到了那小坡上头的亭子里面,青梅两个人远远地在下面看着,生怕容贵妃会对她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来。 一坐下来,容贵妃就捏了捏自己的膝盖,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神情,“真是不能不服老了,只是走了这么一点点距离,这腿就开始隐隐作痛了,就算真有机会再回去通玄,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像以前一样在马上驰骋了。” “娘娘只是心理作用,在我眼里看起来,娘娘可是一点都不老。”纪芙茵笑了笑,客套道。 容贵妃只是回应了她一个淡漠的笑意,之后半晌都不曾开口,半天过后,容贵妃才看向天际,一双漆黑的瞳孔当中,似乎也因为那几只风筝的倒影而变的闪过一丝晶亮,“已经有多少年,都没有人在这一天为本宫放过风筝了……” 纪芙茵淡淡一笑,“帝君对娘娘的宠爱有目共睹,娘娘如果说自己喜欢,往后帝君必定会年年都找来能工巧匠,为娘娘制作出最精美的风筝来的。” “人心难测,今年他会,以后未必也会……”容贵妃望着那几只风筝,喃喃道,“这么漂亮的风筝,不知道能在天上飞多久……” 像是为了应和她的话一般,就在容贵妃刚说完这句话不久,在最边上的一只风筝,竟然在天空当中晃了晃,然后一头栽倒了下来—— 容贵妃的脸色立即一变,整个人都有些激动地猛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第371章 芙茵入圈套 “容妃娘娘!”纪芙茵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了容贵妃,“娘娘没事吧?” 容贵妃死死地扒住她的手,一双眼睛却一直紧盯着那从天空慢慢打着旋游荡下来的风筝,“风筝,风筝怎么会掉下来!?它好端端的怎么会掉下来!?” 不过就是一只风筝断了线,从天上掉下来了而已,实在是不需要有这么大的反应,纪芙茵将容贵妃搀扶回石凳上坐下,“应该是上头风大,风筝的线碰巧就断了吧。” 坐回到石凳上的容贵妃,脸色在月光下看起来微微有些清冷的白,“你是不是觉得,只是一只风筝断了线而已,本宫这种反应,实在是太过小题大做了?” “容妃娘娘若是喜欢,就让帝君再为娘娘制作一只风筝就是,只不过是一只风筝,娘娘不必太伤心了。” 容贵妃轻笑一声,“也罢,你们大业人怎么会清楚,在生辰当日,这放上去的风筝,除非是被人给亲手剪短或者收回,一旦自己断掉,那可是大大的凶兆,很不吉利的,轻则重病缠身几月,重的话,连命都会丢掉。” 容贵妃脸上的表情不似作假,纪芙茵也只能安慰她道:“容妃娘娘还是别多想,这些所谓的禁忌,不过就是以讹传讹罢了,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现在是不好的,那娘娘不如干脆就不信。” “起初的时候,本宫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本宫却不得不信了。”容贵妃看着她,幽幽道,“你知不知道上一次,本宫的生辰风筝,也曾经断过一回?就是在那之后,本宫就被嫁到了大业来,从此再也没有见到我的父皇母后了……这一回……” 容贵妃说的很是伤感,只是当她的话还没有说完,那只风筝就飘飘悠悠地顺着风向,落到了她们身后的院子里。 “我的风筝!”容贵妃眼睛一亮,不管不顾地就要快步翻过去取风筝,岂料转身太急太快,腿竟然直挺挺地撞在了石桌一角,只听容贵妃低低的痛呼一声,立即跌坐回到了凳子上,神色痛苦不已。 纪芙茵见状,连忙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腿,本宫的腿好像受伤了……”容贵妃的眉心紧拧在一处,“好痛……” 借着月光,纪芙茵也看清了容贵妃的腿上,有一团血迹正在渐渐蔓延了开来,纪芙茵一怔,帮她慢慢把裙摆掀起,露出了容贵妃一截光滑的小腿,可是现在,那腿上正有一处地方硬是被石桌撞的流了血,血肉模糊的一团。 “容妃娘娘你这伤……我这就喊人来。”纪芙茵眉心紧了紧,这伤口不似作假,可她正要去喊人的时候,却被容贵妃一把抓住了,“风筝,我一定要拿回我的风筝!” “那院子里头,有个老太监养了几只猫,猫爪锋利,去的晚了别让它们挠坏了本宫的风筝!”容贵妃的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心急如焚的神情,她紧紧地抓住纪芙茵的手,“太子妃,本宫求你,你去帮本宫取回风筝好不好,本宫的伤不要紧的!” 纪芙茵看了看后面的那座院子,这一处地方她是知道的,是给一个曾经伺候过太后,很是忠心的公公养老的地方,她现在从这小坡下去,进到里面,的确是要比再把人喊来进去拿要快的多。 只是……现在那公公看来不知道是不是睡下了,院子里面一片漆黑,她现在进去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太合适。 见她像是要拒绝,容贵妃脸上的泪刷地就流了下来,“太子妃,算是本宫求你,那风筝要是别人弄坏了,不能重新回到天上,本宫想要再见到母后的愿望可就彻底破灭的一丝不剩了啊……” 对上容贵妃的神情,纪芙茵紧了紧眉,这样的请求,她还着实有些不能拒绝,当下也只能点了头,道:“那容妃娘娘先在这里等等我,等我拿到风筝马上就来。” 说罢,纪芙茵理了理自己的衣裳,沿着小土坡的另一端走了下去,那给老太监养老的院子,是不上锁的,她从外头轻轻一推,门就开了。 刚才看那风筝落下来的样子,***不离十是会落在院子里面的,纪芙茵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准备捡到风筝就立即离开。这院子里面并没有栽种什么高大的树木,如果风筝掉进来,很容易就能看到。 可当她快要绕着院子走了一圈,纪芙茵她却还是没有看到风筝,这院子本来就黑灯瞎火,刚开始进来的时候还不算什么,可当她在里面待得久了,尤其是当风吹过的时候,总觉得这院子里头有些阴森森的。 在走到最中间的门前时,纪芙茵在不经意地一眼打量上去之后,身子顿时震了一震,在那门板上,正正当当地贴着一张黄裱纸——在宫里,有头有脸的奴才死了,主子一般会开恩把人给安葬,也会在门上贴上一张黄裱纸来示意。 既然这里有一张新帖上去的黄裱纸,也就是说……先前住在这里的公公,他已经死了?! 怪不得,怪不得她在进来之后,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猫,猫在宫里向来是受宠爱的玩意,不像狗那么具有攻击性,也不会太吵,所以在那老公公死了之后,那些猫也都应该被其他什么人抱走了…… 一个伺候过太后的老公公死了,自然不算是什么值得昭告天下的消息,她在宫外会不清楚也是自然的,可是容贵妃她天天都在宫里,怎么会不知道住在这里面的老公公已经死了,这院子里面已经没有能抓坏风筝的猫儿了呢? 既然她明知道这个院子已经空了,却还是要千方百计,甚至不惜真的把自己的腿撞坏,容贵妃她的目的,一定不会是真的为了那风筝——此地不宜久留! 纪芙茵提起裙摆,迅速地转过身,快步向院门处走去,可就在她加快脚步的时候,从大门一侧闪出来一个人影,手脚麻利地将院门锁了起来。 “三殿下这是何意?”纪芙茵站稳,后退一步,警惕地看着他。 “你觉得呢?”赵广征的脸上带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步步走上前来,“我想要你来到我的身边。” “芙茵是人,不是一件死物,要去到什么地方,我自有打算,三殿下不必告诉我要怎么做。”纪芙茵冷冷道,手指在袖中轻轻摸索着,最终攥紧成了一只小小的拳头。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我对你很有兴趣,你跟那些女人都不一样,来到我的身边,我会给你你值得拥有的东西,这些,可都是四皇弟他给不了你的。”赵广征挑眉看着她,“你可以不必回答,因为今天,我根本就不是来征求你的同意的。” 纪芙茵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神情,“三殿下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想出那种强行占有了我,就能让我成为你的人的蠢法子吧?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这么有恃无恐,就算帝君现在再怎么对通玄有所请求,也绝对不会就这么羞辱到了大业的太子妃!” “这个法子好像也很有意思,不过你也说了,这是个蠢笨的法子,我又怎么会做呢?”赵广征微微一笑,眼神看向她身后的房间,“那老公公的尸体现在还放在那房间里面。”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纪芙茵一声行得正做的端,别说区区一具尸体,就算是这里真的有什么人的鬼魂,我也是不需要怕的。”纪芙茵冷冷道。 赵广征摇摇头,“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天你只有两种选择,一,是乖乖的跟了我走,二,是我把你打晕,然后借着明早向外运送尸体的机会,把你从皇宫当中带出去。我告诉过你的,我们通玄人想要的东西,就算是不择手段,也一定会得到的!” “你也不要妄想会有人来到这个院子找你,现在外面已经有我的人在附近等了,只要有人来找你,他们都只会说看见你往相反的方向走了。”赵广征笑道,“所以你最好考虑清楚,虽然我也算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不过真要把你打晕的时候,我也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纪芙茵盯着他看了半晌,缓缓摇头,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三殿下能有什么好法子,这就是你那高贵的通玄血统,能够让你想出来的,可以让你拥有我的最佳的法子么?如果是的话,这可真够蠢的!” “我的心,从来都不属于你三殿下,就算你今天真的利用武力,强行将我绑走了,我也还是不会为三殿下你的篡位大计出半分力气的。” “现在不会,不代表以后永远都不会,只要能够把你人带走,往后的日子里,我有的是时间跟你慢慢磨,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彻底臣服于我,到时候,你就会心甘情愿地来我付出一切了。”赵广征又缓缓上前一步,目光死死地压制着眼前的人。 纪芙茵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意,“三殿下真是越说越可笑了呢。” 第372章 情势逆转 “哪里可笑?”赵广征斜斜挑眉,目光当中夹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傲然。 “人都是有心的,心之所向,是永远都不可能被改变的,就算是你硬要想法子来扭转了我的想法,让我对你效忠,也是绝不可能的,若你还是要硬来……”纪芙茵笑了笑,略带一丝轻蔑地看向他,“三殿下恐怕是不太了解我的。” “我的性格,恐怕是要比三殿下见到过的任何人都更要倔强的,三殿下如果硬是要逼我的话……芙茵只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到时候,不过就是个两败俱伤的下场,但我宁可丢了这条命,也不愿意待在不想待的人身边。” 赵广征眉心狠狠一拧,“他是玉我就是瓦片?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玉,不是比他更好的玉?你根本就不了解我,凭什么就能将我比作瓦片?” “在其他人的眼中,或许三殿下你同他一样,都是一块难得的美玉,可在芙茵的眼中,只有他一人是玉,其他人统统都是随处可见的瓦砾。这看法也只是出于我的本心,三殿下也不必太计较了。” 赵广征冷哼一声,“你这比喻倒是有意思,但也无妨,人的想法总是会改变的,一天改不了,那就两天,两天改不了,那就一年,一年若是还不成,那就十年!总有一天,你会全心全意的臣服于我。” 纪芙茵摇摇头,怜悯又嘲讽地看着他,“三殿下,芙茵已经说过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你或许可以改变一个活人,可你又要怎么改变一个死人呢?” “不必拿自尽来威胁我,我会派人十二个时辰眼睛眨也不眨地守着你,就算是你想要自尽,我也不会让你有自尽的机会。”赵广征沉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你的骨头到底能有多硬,到底能有多坚持!” “一天两天或许看的了我,可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呢?时间漫长,总有你的人疏忽了的时候。就算是你的人一直没有疏忽,我也做出了改变,可你怎么知道我那改变是不是骗你的呢?” 纪芙茵微微一笑,清冷的眼眸在黑夜当中散着一抹幽幽的微光,“你可以用强硬的手段来阻止一个人活下去,但是你却没办法阻拦一个人想死的念头。更何况……三殿下,难道你就不怕么?” 赵广征很是有几分好笑的看向她,“怕,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你之所以如此心心念念地,想要让我去到你的身旁,想必三殿下你也是听说了我身上凤凰印记的事情吧?不错,我的确是天定凤命之人,将来必定会贵为皇后,母仪天下。”纪芙茵冷笑道,“如果不是为了这个,你对我的兴趣还会有这么大么?” “既然三殿下想要跟我在一起,是为了利用我的智谋,也是为了利用我的天命,可三殿下应该也知道,我从来都不是逆来顺受的认命之人。你那六皇弟就是最好的前车之鉴。” “三殿下你今天就算是真的成功的把我绑走了,带去了别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难道就不怕我的心里记恨上你?我可向来都是一个有仇必报的人,一旦心里有了怨恨,不全部发泄出来,我是绝不会罢休的。” “除非你有把握,可以完全不会掉进我的圈套,否则的话,我只会让你变得比现在的六皇子更惨一万倍!”纪芙茵冷笑着扬起眼眸,“可如果要保证绝不会掉进我的圈套的话,三殿下你就只能什么话都不要相信我,可那样,你抢走了我又有什么用呢?” 说着,纪芙茵淡淡一笑,神态傲然,视线却在那扇紧闭的大门上扫了一眼,但就是这一眼,也落到了赵广征的眼中。 赵广征上前一步,唇角带着一丝戏谑的笑,“你以为我看不透你的小心思么,别挣扎了,就算你再怎么拖延时间,也还是不会有人来的,你最好老老实实地跟我走,这样的话,你可就不用多受苦了。” 说罢,他的身子就已经压了过来,右手蛮横地扯住了她的手臂,左手在瞬间捂住了她的嘴巴,将她硬是向一旁的房间拖去…… 与此同时,小亭子当中。 顾含谦与前来找纪芙茵的青梅等人,将那小亭子站了个满满当当,太医已经来为容贵妃送来了药粉,宫婢也已经将她腿上的伤给包扎好了。 “你是说,太子妃没有去找你么?”容贵妃一脸愕然的神情,“这……本宫还以为她是没能找到风筝,所以就去找人来帮忙了。” 顾含谦眉心一紧,“风筝?什么风筝?” “刚才有一只风筝断了线,掉到了后面不知道什么地方,本宫觉得有些可惜就感叹了几句,太子妃她就自告奋勇,说要去把风筝捡回来,让本宫在这里等她,可本宫等了这么久也还是不见她来。” 说着,容贵妃狐疑地看向顾含谦,“太子妃难道没有去找你么?” “也许是在什么地方,两个人互相走岔了,我再让人去找找看,刚刚风筝是落在了什么地方?”顾含谦问道。 容贵妃指了指小坡的后面,“就落在后头了,具体是掉在哪儿了,本宫也不清楚。” 顾含谦看向青梅两个人,那二人也点点头,这一点容贵妃倒是的确没有撒谎,那风筝刚才掉去了什么地方,她们也是都看到了的。 从小坡上下来,顾含谦沉声道:“多派些人手,在宫里仔细搜查,尤其是皇宫可进出的宫门,不管有什么东西运出,一定都要仔细查看。” 今天的风筝线,可不同于以往那些,为了能够让风筝承受住较大的面积在空中所能遇到的阻力,这次的风筝线可是经过特别加工的,别说是今天晚上的这种平缓的风,就算是在飓风当中,最多也只是会把风筝吹破,风筝线也是断不了的。 可如此结实的风筝线,现在却突然就断成了两截,还偏偏是在容贵妃和芙茵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断开的,这件事他怎么看,都实在不能用巧合二字来解释。 “太子殿下,刚才奴婢两个人就把这附近都找了,都没能看到小姐去了哪里,太子殿下要不要去问问容贵妃娘娘,奴婢总觉得……这件事可能跟她脱不了干系!”青梅快人快语,焦急道,“小姐现在搞不好会有危险!” “你们先别着急,现在时间不算太长,就算真有人带走了她,现在也一定还是在宫里面,我们先找一找,你们两个也去四处问问,看看有没有什么人看到过她。”顾含谦吩咐道。 这件事,至少在明面上,容贵妃是把自己撇清的一干二净的,自己现在去逼问她,想也知道一定是问不出什么来的,反而还会被拖延时间。绕到那小坡后面,顾含谦打量着这附近,眉心不自禁地紧了起来。 就算是在富丽堂皇的皇宫里面,也会有这样一处人迹罕至,处处都透着一股子颓败气息的地方,以那道小坡为界限,这一边的这一处地方,都是为了给有功劳,又上了年级的下人们养老所用的。 在这里住着的,全都是风烛残年了的下人,这个时候都已经睡着了,附近一片的静寂。只有一个年轻些的宫婢,在那趁人安静,扫着落花。顾含谦走上前,问道:“刚才你有没有看到太子妃来过这里?” 对着顾含谦恭敬地行过礼,那宫婢往远处斜斜一指,“奴婢是瞧见一个女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太子妃,人是往那边去的。” 顾含谦顺着宫婢指的方向看去,从那个地方是可以绕到前面去的,纪芙茵如果捡了风筝之后从那里绕到了前面,也是说的过去的,可——他的脸上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喊道:“芙茵?芙茵你在这里么?” 这一处地方实在是安静,他的喊声就算不用太大,也可以穿透到附近的各个院子里头,自然也传到了那间破旧的柴房当中。 “唔……”纪芙茵想要发出声音来回应他,可是她的嘴巴却被一旁的赵广征给堵得严严实实的。 赵广征的脸上露出几分得色,用力地捂住眼前女子的嘴,将她抵在墙上,面对面,用一种嘲弄的眼神看着她,“现在你说的美玉就在咫尺之内,可你现在还不是要被我这样一块瓦片给压制的死死的?你的那块玉看来是救不了你的了。” 他是如此的得意,以至于忽略了纪芙茵眼底划过的那一抹冷光,下一个瞬间,她还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猛然地扬起,挥在了他的脸上,紧贴住他的口鼻,打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 “打吧,你现在也就只能这样来——”话说到一半,赵广征神色一怔,像是被人点穴了似的,怔怔地看着纪芙茵,声音在瞬间虚弱了下去,“你……对我做了什么……?” 纪芙茵微微一笑,伸手一推,赵广征应声倒地,整个人再没有了先前那狠厉自得的气势,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第373章 跟尸体过夜吧 “三殿下,我自己就能救得了自己,实在不需要劳烦我的那块玉来救,美玉撞瓦片,瓦片不怕,我还怕伤了自己的那块宝玉。”纪芙茵讥诮一笑,“三殿下,锦衣玉食一辈子的你,恐怕还没体会过跟尸体一起过夜的滋味吧?” 慢悠悠地在他的身边踱着步子,纪芙茵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只不过刚才我也说了,我是一个有仇必报恩怨分明的人,你得罪了我,我就是一定要报复回来的。” “你想做什么……”赵广征一开口,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全身都一阵松软,根本动弹不得,说出口的声音也变得微弱到几不可闻。 纪芙茵将自己的衣袖向上提了提,拽住赵广征的手臂,吃力地将他从柴房拖了出去,赵广征虽然是一名健硕的男子,可是像现在这样分毫都不能挣扎,只能像是一块死肉一样的躺在地上,被人用拖动的方式挪来挪去,倒也不算是太费劲。 把他拖到了院子里,纪芙茵推开了那贴着黄裱纸的门,里头果然停着一口棺材,看样子,也就是一口薄木棺材,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对于一个太监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拖着赵广征,将他拖到了房间里头,期间他的额角重重地撞在了门前的墙边上,险些没把他给撞晕过去,说来也怪,她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古怪的法子,让自己全身都失去了知觉,可痛觉居然还能如此清晰的存在! 赵广征装的晕头转向,连开口都发不出声音了,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唾骂着,骂纪芙茵心狠手辣不识好歹,骂自己运气背,怎么就一时大意,忘记了带两个帮手来。 将那棺材盖子用力地推到了一旁去,看着里面死去的老公公,纪芙茵皱了皱眉,掩住了口鼻,“这公公死了怕是已经有个一两天了吧,这气味可真是……三殿下,但愿你在里面不要吐出来,否则的话,啧啧……” 赵广征顿时一阵汗毛直竖,这女人怕是疯了不成?!竟然真的要把他放到棺材里面,跟那具尸体放在一起!? 他还在惶恐的猜测着,纪芙茵已经对他微微一笑,开始硬扯着他的衣裳,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好不容易拖到了棺材上头去,然后往后里面一推,赵广征就瘫倒在了那死去的老公公身边。 这一落下去,赵广征顿时觉得一层白毛冷汗从他的后背窜了出来,他落的也巧,脑袋正好对准了一旁的尸体,从那尸体上面散发出来的,死人特有的腐朽酸臭的气息,便对着他迎面扑来,让人几欲作呕。 先前他也不是没有杀过人,也不是没有见过尸体,可像现在这样,跟一具已经死了一两天的尸体面对面的躺着,鼻尖挨着鼻尖,将对方身体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全都一丝不漏地吸进去,对于他来说,这也算是生平头一遭了! 对一个死了的人,怕他倒是不怕的,可是这尸体上头的味道,却实在是恶心的让人连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刚掉下去的时候,赵广征心里就后悔了,咬咬牙,他只能放下自己的自尊,开口求纪芙茵放他一马。 “你让我出去,我以后绝不再逼你了!” “三殿下要逼我的事情,不是还没来得及做么。”靠在棺材沿上,纪芙茵拍了拍手掌歇息,“三殿下想要逼迫我的事情如果已经做出来了,我会还给三殿下的,可就不止这些了。” “随你怎么说,现在快放我出去!”赵广征咬紧牙,倒不是因为他现在有多恨纪芙茵,而是因为如果不这么做的话,他怕等下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歇息够了,纪芙茵站起身,怜悯地扫了一眼在棺材里头的赵广征,“三殿下,等到明天一早,你差不多就能动了,现在我可是要先走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容贵妃的人会来找你的。” 说罢,将已经无力发出声音的赵广征丢在身后,纪芙茵自顾自地走了出去,走在院子里头,接着月光,她掏了掏袖子,从里面拎出一只空了的小瓷瓶来。这里头装的,是先前沅千伊给她的,说是以防万一,让她藏在身上的软骨散。 一旦遇到这软骨散,哪怕功夫再好的人,也会在五个时辰之内动弹不得,功夫越好,这药的药效也就越明显,可对于不会武功的人来说,这里头的药粉就像是面粉一样,什么作用都没有。 刚才借着打那一巴掌的机会,她把一早藏在手心里的软骨散拍在了他的脸上,呼吸之间有不少的粉尘从他的口鼻被吸入,所以赵广征才会在一时之间动弹不得了。 可惜的是,要用一只手打开这小瓷瓶,难免要困难了些,好好的一瓶药,现在撒的一点也不剩了,纪芙茵将那空空的小瓶子放回去,心想下一次再见到沅千伊的时候,还得让他再想想法子,换一个一只手也能轻松打开的容器才好。 想到顾含谦还在外面,纪芙茵小心地抖干净了手上的药粉,不放心,又去到院子一角的水缸里面将双手清洗了干净,这时才看到那风筝竟然是一头栽倒在这水缸后面了。 拿着那风筝,纪芙茵不急不慢地推开门走了出去,“我在这里,风筝找到了,是掉在水缸后头卡住了,怕弄破它,我可是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它拿了出来。” “你一直在里面待着?怎么刚才我叫你那么久,你都不回应我?”顾含谦问道,眼神却有意无意地斜斜扫向了一旁那个在扫落花的宫婢。 在看到纪芙茵毫发无损地出来了,宫婢的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纪芙茵也看见了她,心想这应该就是先前赵广征说过的,被他安排在外面的人了。 纪芙茵微微一笑,“我从那亭子过来之后,觉得有些累了,就进去到了房间里头坐了坐,这才出来找风筝,说来也怪,这屋子里头什么都有,整整齐齐的,可是住在里面的下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那宫婢脸色在瞬间变得煞白,手一抖,握着的扫帚险些落了地,想要兀自假装镇定,可是身子看起来却已经开始抖个不停了。 “怎么了,说起这院子,你的脸色怎么会这么难看?”纪芙茵佯装不知情,问那宫婢,“这院子里头难道有什么不能见的东西?” “回,回禀太子妃……”见躲不过,那宫婢只能硬着头皮开了口,“先前住在这里的方公公,两天前刚刚去世,现在门上头还贴着黄裱纸呢,棺材也在屋里头停着,没有活人住的……” 纪芙茵笑道:“你定是在骗我,刚才我进去的时候,里头哪有什么棺材,桌上还有杯喝了一半的热茶,哪里像是刚才死过人的样子,你说的那方公公我也是见到过的……咦,他不就在那里?” 手指向宫婢身后的拐角,纪芙茵冲那宫婢笑了笑,“你这丫头往后还是别说这些不尊敬的话了吧,刚才我可是看见了,方公公他刚从那走过去,好像还生气了,一直在看你呢。” 那宫婢的腿瞬间瘫软了,在宫里头,虽然平时不允许谈论那些怪力乱神的事情,可是不谈论,不代表大家就都不信,正巧这方公公死前,还跟几个小宫女闹了些不痛快,这一下子让纪芙茵这么一说,那宫婢瞬间慌了神。 “奴婢……奴婢谨遵太子妃教诲,奴婢告退了!”那宫婢已经吓破了胆,也不管自己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了,冷汗流了满身,拎着那扫帚,就逃也似的飞快离开了,远远跑走的时候,那身子看起来好像还因为腿软而有些摇摇晃晃的。 这样吓她一吓,想必她短时间之内,是不会有什么闲心思去容贵妃通风报信了,能够让赵广征在那棺材里面多待一会也是好的。纪芙茵提了提手里的风筝,冲顾含谦微微一笑。顾含谦也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来,“你倒是会吓唬人,里头到底有什么?” “那公公都死了两天了,你说里面有什么?”纪芙茵笑道,“不过我看那公公一个人在里面也够可怜的,就发了发善心,找了个人来陪陪他,也算是让他在宫里的最后一晚,过的不那么孤独了吧。” “我的芙茵果然善良的很。”顾含谦眼睛当中也划过一抹狡黠的光,而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风筝既然已经拿到了,那我们就快点回去,也好让容贵妃他们放心。” 当纪芙茵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时候,容贵妃的脸色有过一瞬间的铁青,长长的指甲几乎要插在肉里面了,她可以确定的是,纪芙茵她根本就不会武功,不过就是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会从她儿子的手中逃出来!? 今晚的计划,她做的根本就是天衣无缝,她到底是怎么……容贵妃咬紧了牙,看向纪芙茵的目光,像是恨不得钻进她的心里去看一看,她到底是怎么逃出来的! 第374章 三皇子逃出 “容妃娘娘,您的风筝我帮您找回来了,这风筝卡在了水缸后头,在取的时候费了些时候,让容妃娘娘等了这么久,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 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把风筝交给了一旁容妃的宫婢,吩咐道:“还不快去把风筝放到天上去,也好祈祷让容妃娘娘的愿望能够快点实现。” 这话听在容妃的耳中,怎么都觉得有些刺耳,腿上的伤口又开始刺痛了起来,像是在嘲讽她,今天根本就只是做了一场无用功而已,突然间,容妃的心头又是一提,既然纪芙茵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那么…… 她的儿子去了哪里!?赵广征先前可是按照商议好的,一早就等在了里面,可他现在人是去了哪里? 对上纪芙茵那一双幽静当中又透着一抹狡黠的眸子,容贵妃有些坐不住了,这太子妃的本事她多少是清楚一点的,她现在平安的出来了,不代表她也会网开一面,让她的征儿也好端端的离开…… 竭力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容贵妃在心中盘算了起来,等到这些人都离开之后,她马上就要派出人手去把儿子找回来,一次计划失败了没什么,可如果是要把自己的儿子也搭上,那这一回可就实在太不划算了。 “人回来了就好,刚才听说太子妃失踪了,朕也是吓了一跳。”听说容贵妃受伤之后,帝君也赶了过来,陪在了她身旁,“只是一个风筝,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纪芙茵微微一笑,同帝君开口道:“风筝事小,可它却是帝君您送给容妃娘娘的一片心意,如果只是一只风筝,容妃娘娘怎么会把它放在心上?娘娘在意的可不是风筝,而是帝君您的一片心意。” “爱妃的心意,朕也是懂的,只是为了一只风筝,却要连累到爱妃受伤,这岂不是让朕的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么?”帝君的手,轻轻挽住了一旁容贵妃的腰肢,脸上体现出来的款款深情,让人很难怀疑,他其实根本就不爱这个女人。 “帝君如果觉得心疼的话,那这两天可要好好陪陪容妃娘娘,有了帝君您无微不至的关怀,想必娘娘一定会大受感动,这伤口也一定会康复的更迅速的。”纪芙茵笑道,“娘娘您说是不是?” 容贵妃眼底的笑意在一瞬间僵住了,目光在扫过纪芙茵的时候,眼底划过一抹森冷的寒光,她很清楚对方这么说是为了什么,有帝君在,她根本没有办法轻而易举的让人去寻找赵广征——她到底对她的儿子做了什么!? 容贵妃的牙根狠狠的咬紧了一瞬间,随即又强迫自己露出一张笑脸来,“太子妃说的是,如果没有帝君的心意在里头,这风筝又算是什么呢?” 说话间,她的眼神同纪芙茵正撞在一处,对方那含着笑的目光当中,却像是隐藏着一把不见锋刃的寒光闪闪的利刃,正在暗处对准了她,说不定什么时候,那利刃就会在猛然之间向自己刺过来了…… 容贵妃心头突的一颤,她忽然就有些后悔了,也许今天,她的这个计划,不该从一开始就那么信心满满的……她也不该,让自己的征儿亲自参与了进去,她的征儿现在到底会在哪里?! 听到了纪芙茵的这些话,帝君也认为这一个笼络容贵妃的好时机,当即便表示在容贵妃伤势康复之前,自己都会寸步不离的与她相伴左右,这也就是说,要等到容贵妃有时间派人去找赵广征的时候,最快也得是明天帝君去上早朝的时候了。 容贵妃既然受了伤,帝君也就陪着她早早的回去了荣华宫,剩下的人们也都算识趣,纷纷告退,待到回去了太子府,顾含谦问起今晚发生的细节时,纪芙茵才不慌不忙的把这件事给说了出来。 听完纪芙茵的讲述之后,顾含谦竟像是呆住了一般,半晌,才一个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芙茵,你真是越来越有趣了,这件事如果是让十一弟知道了,他心里不知道会有多痛快!把人搬到棺材里让他跟尸体待一晚上,你这倒不如干脆杀了他来得痛快呢。” “杀了他还要给我们惹到身上麻烦,倒不如这样吓吓他,把他好好警告一下,让他往后也自觉了些,别总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纪芙茵笑道,说起来,她今天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带了几分要给赵念安出气的打算。 她体会的出来,赵念安是真心实意地把她当挚友来看的,更何况,曾经他也帮过了自己不少,现在一个好机会就这么主动撞上门来,她如果不能抓住这机会,岂不是太浪费了么? “怪不得容贵妃的脸色今天会那么难看,原来最后丢了的是她自己的亲儿子。”顾含谦笑道,“明天一早,宫里恐怕要热闹的很了。” 想想看,进宫来为母妃庆贺生辰的三皇子,自从宴席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不见人影,第二天一大早却被人从老太监的棺材里面找出来,这件事在宫里那些一道道的流言当中会被传成什么样,他们很是拭目以待。 但老天对赵广征还算是网开一面,赶在帝君上早朝之前,他的体力就已经渐渐恢复了过来,虽然还不能像是正常情况下那么形容自动,但是要从棺材当中爬起来,离开这座院子,还是勉强可以的。 一夜无眠的赵广征,在手脚并用的翻过棺材之后,首先就是一阵呕吐不止,这一整晚,动弹不得的他都只能面对面地嗅着老太监身上的腐臭味道,到最后他的嗅觉也渐渐麻木了,可是当他爬出来,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时候,那种腐臭的味道又加倍地返了上来…… 不只是棺材里面透出来的腐臭味道,还有他自己身上,经过这一夜被沾染上的腐臭气息,只要一嗅到这,赵广征就会开始忍不住吐的翻江倒海,直到自己的胃开始痉挛,双腿也越发的酸软了起来,赵广征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被抽空了一样。 努力地站起身来,他之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都好像是在围绕着他晃动一般,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让那阵晕眩给过去了,他咬着牙,搀扶着一旁的墙壁,踉踉跄跄地挪动到院子大门处。 门锁在上面孤零零的空悬着,赵广征看见了就觉得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这里根本就连门都没有锁上,可是昨天整整一晚上,竟然都没有人前来找过自己! 一夜未眠,刚刚又吐了个昏天黑地的赵广征,现在走起路来难免有些脚步虚浮,青灰色的脸和乌黑的两只眼圈,让他看起来甚至都有那么几分不像是活人了一般。 就在他用力地推开大门,踉跄着从这里头走出去的时候,恰好被两名路过的宫女给瞧见了,那二人顿时远远地停了脚步,从那惊恐的表情看来,似乎刚刚将一声尖叫给吞回了腹中,二人对视一眼,转过头就没命的跑了起来。 现在的赵广征还不知道,再过半天,有关于三皇子在宫中撞了鬼的消息,就会在皇宫里面被传的沸沸扬扬,喧嚣尘上。昨天晚上,那宫婢已经把纪芙茵所说的话深信不疑,认为这宫中闹鬼,并且把这件事给传开了。 有了那件事做铺垫,现在又看到赵广征脸色如此难看地,从里面脚步虚浮地跑出来,有关这院子闹鬼的事情,在宫人当中被传来传去,就有更多的人对此深信不疑了。 不用照镜子,赵广征猜也能猜到现在的自己有多见不得人,因此便挑了人迹罕至的小路行走,一个人走走停停,虚汗流了满身,总算是到了容贵妃所在的荣华宫外头,当值的宫人一看见他,愣了愣,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敢上前来搀扶。 一贴近到赵广征的时候,他身上那股腐臭的味道,令人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可看看赵广征那难看的脸色,却没有一个人敢把这个发现给说出来,七手八脚的搀扶着看起来尚且虚弱的赵广征进到了正殿当中。 在荣华宫当中,刚刚等到帝君去上朝的容贵妃,正忙不迭的要吩咐人去把儿子找回来,还没来得及吩咐,就看到赵广征走了进来,见到他那副虚弱的模样,容贵妃愣怔了一下,“征儿,你这是怎么了!?” 靠前一步,容贵妃连忙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花容失色,“征儿,你身上的味道是哪里来的?!你这一晚到底去了哪里,昨天晚上呢?她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在什么地方?” 赵广征青灰着一张脸,已经是有气无力了,“母妃,先让人烧些热水让我沐浴,我实在……受不了了……” 容贵妃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了下人去烧热水来,末了还不忘了叮嘱,“记得在水里面多加些香料!” 换了整整三盆水,赵广征才觉得自己身上的腐臭味道没有那么明显了,只是在那浓重的香料气味当中,仔细去分辨的话,似乎还是有那么一丝令人作呕的臭味…… 第375章 赴宴宁王府 换了一身衣裳的赵广征用半躺的姿势,靠在容贵妃的贵妃榻上,一双被血丝充斥满了的眼睛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他接过容贵妃递过来的浓茶一饮而尽,那浓浓的茶香总算是将他身体里面最后的一丝异味给驱逐殆尽了。 “我已经让人去给你煮些清粥小菜来了,征儿,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容贵妃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她还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意气风发的儿子,突然变得这么虚弱颓丧的模样。 “中间出了点意外。”赵广征轻描淡写的把这件事给揭了过去,也说不出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可他就算是现在被她害的这么惨,他也还是不愿意把她做的事情说出来,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袒护,可他真的不情愿再让容贵妃插手这件事。 容贵妃却铁了心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继续追问道:“什么意外能让你变成这个样子,还是说是纪芙茵她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赵广征眉心一紧,态度很是坚持,解释的理由却仍然是含糊不清,“就只是一点意外,母妃你也不用多想了,反正我没什么事,只是不小心被困在了那院子里头一整晚,现在没事了。” 容贵妃拢了拢衣袖,还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看赵广征他的态度如此坚持,最后也只能轻轻抿了抿唇,将那即将要说出来的话给吞了回去,可是在她那一双美艳倒到了极点的眼眸当中,却有一道危险而冰冷的幽光划过。 她可以允许纪芙茵那个女人,来到她的征儿身边,她甚至允许她做征儿的正妃,帮他出谋划策,帮他在往后的那一场场争斗当中拔得头筹,可是她却不能容忍她的儿子,真的会对这样一个女子动了感情。 她的儿子是她的骄傲,是通玄的骄傲,是要在将来为了通玄扩展版图而侵吞了大业的不凡之人,纪芙茵这个大业女子,只能做他向上的一个阶梯,却不能成为他登基之后捧在掌心里的那颗明珠。 “征儿。”看着赵广征慢慢地吃下眼前的那一碗粥,容贵妃又不急不慢地开了口,“宁王府的人送来了请柬,这个月二十五日,是宁王妃的生辰,宁王爷在府中设宴,你……要不要同母妃去?” “宁王爷?”赵广征喝粥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想着宁王爷的样子,终于在他的脑海当中,出现了一个面容清秀俊逸的儒雅男子的面容,对这宁王爷,他印象最深的就是上一次,在大殿之上,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的时候,只有宁王夫妇站了出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备受宁王爷宠爱的王妃,就是纪芙茵的四妹妹,纪灵茵。 赵广征点点头,一口应允了下来,“去。” 对于宁王爷夫妇这对远离政治争斗的人,他是没什么兴趣笼络,也没什么必要刻意疏远的,既然纪灵茵是她的四妹妹,如果自己去到宁王府的话,到时候想必……也会见到她。 容贵妃面无表情的应了一声,“到时候,在去贺喜的人里面,应该还有不少位高权重的大臣的女儿,到时候你可以看看有没有用得上的,如果有意向的那就告诉母妃,剩余的事情,母妃会帮你搞定。” 利用联姻的方式,来获得重臣的支持,这在皇子们的生活当中,向来都不算是什么秘密,容贵妃会做出这个提议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只是在听到了这件事之后,赵广征的面色却隐隐有些难看,却也不好反驳,只能含糊的答应了下来。 容贵妃的目光在瞬间变得锐利了起来,“征儿,你好像不太情愿?不要告诉母妃,你也被那些可笑的儿女私情所牵连了吧?” “母妃误会了。”赵广征连忙为自己开脱道,“我只是觉得……现在我们连一个纪芙茵都还没有笼络到手,就急着去笼络别人,这会不会有些太过着急了一些?” “一点都不着急,母妃的安排自然是有母妃的道理,现在这些大臣们支持谁,对你来说格外重要。”容贵妃的指甲轻轻点了点桌脚,“母妃最近打听到的人选当中,宋大人的女儿,是所有适婚女子当中,最合适的一个,到时候,她也应该会去到宁王府。” 赵广征对这话题有些兴趣缺缺,只道:“这些事情,都由母妃您来处理就好,儿子什么都听母亲的。” 这一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眨眼间就到了纪灵茵的生辰,虽说宁王爷叶贤一从来都不参与到政事里面,但这丝毫不妨碍群臣对他的笼络,这一天从早开始,宁王府里头的人就络绎不绝了起来。 纪芙茵到的时候,纪府的人也已经道了,大家很是叙旧了一番过后,纪灵茵悄悄将纪芙茵拉到一旁,“今天三皇子也有可能来,二姐姐你要不要回避一下?反正今天你人也来了,咱们的姐妹的感情是不拘泥于这些的,你就算是先回去了也无妨的。” “没关系,宁王府有这么多人呢,他再嚣张,我也不信他敢在这里闹事,你就放心吧,现在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了,你的生辰,怎么能缺了我呢?”纪芙茵拍了拍她的手,“去招待客人吧,不用担心我。” 纪灵茵知道这个二姐姐的性格向来倔强,也不能再多说什么,眼看着又来了一拨客人,她也只能暂时离开纪芙茵的身旁,去招待起了其他的人。 微笑点头,将前来同自己打招呼的人应付过去,纪芙茵看着这府里熙熙攘攘的人,容贵妃她向来都是不屑于跟这些人挤在一起的,今天如果没什么要紧的事,应该是不会来的吧。 像是为了证明她这一次的猜测错误,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的时候,自眼前就出现了容贵妃那雍容华贵的身姿,她的脸上带着微笑,直直地向纪芙茵走了过来,“太子妃来的可真早。” “容妃娘娘来的也不晚,上次的伤,现在恢复的如何了?”纪芙茵微笑着问道,“往后就算是丢了再怎么要紧的东西,娘娘也别那么冲动了,白白受了一场苦不说,娘娘如此细腻的皮肤上还要留下疤痕,得不偿失呢。” 她的话里有话,容贵妃怎么可能听不出,当下也只是微微一笑,同她不冷不热的寒暄了两句,也就走了过去。既然容贵妃已经来了,那赵广征……纪芙茵的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果真在不远处看到了一脸若有所思对向这边的赵广征。 距离顾含谦陪帝君下朝,还有一段时间,在那之前,自己还是尽量不要跟他单独在一起,有备无患,不发生事端,就一定要比发生了之后再去想法子解决的好,更何况……经历的上次的事情,现在赵广征恐怕是看到自己就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了吧? 纪芙茵笑了笑,转过身去,走向了纪灵茵的身旁,陪同她一起招呼起了客人,这次来的人里头,但凡是都城里面有点名头的女眷都来了,也都纷纷带上了各自家中,到了适婚年纪的女儿。 今天来的那些女眷,目的无非就是冲着那几个尚未婚娶的皇子来的,可又都不好直接去到皇子的面前挑明说开,于是纪芙茵就成为了她们下手的对象,能够得到太子妃的青睐,在众位皇子面前对自家的女儿美言几句,这就成为了她们今天的最大目的。 于是不多会儿,纪芙茵的身边就围上了一层又一层的人,不管她以何种借口绕到哪里,永远都会有人涌上来围住她,除了各种明示暗示自己的女儿同某某皇子十分相配之外,还有不少人把未来女婿的人选盯在了她这个太子妃的大哥头上。 这一来二去,过了个把时辰,纪芙茵就有些撑不住了,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周围像是绕着一圈苍蝇,不停的对着她嗡嗡嗡嗡,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小姐们挨个在她的眼前过了一遍,看的她头晕目眩,最后却是几乎一个也记不住。 被这样吵嚷了一上午,纪芙茵不得已,只能留下了落玉应付,自己找了个借口,带着青梅急匆匆地走了人,打算找个安静的角落,让自己的耳朵透口气。从前厅绕过去,纪芙茵记得在这有一处花园,里头的人并不算多。 正打算带着青梅走进去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女声,比平时还多带了几分温柔,正在开口询问什么人,“蔓儿姑娘生的好生标致,看起来也是个聪慧识大体的,宋夫人,你这天仙儿似的宝贝,现在可有人家已经定下了?” 站在这一颗硕大的盆栽后面,纪芙茵看的清清楚楚,开口的人正是容贵妃,被她问道的中年妇人体态微胖,脸上带着受宠若惊的笑意,那妇人正是宋大人的正妻,身旁带着的,则是她嫡出的小女儿,宋蔓儿。 容贵妃会用这种语气来同人说话,这可真是难得,纪芙茵也走累了,干脆就站在这里,听听她们到底是要说些什么。 第376章 皇子动真情 “回禀容贵妃娘娘,小女今年刚满十六,还不曾选定人家呢,娘娘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可要帮我们蔓儿好好挑选一番啊。”宋夫人满脸堆笑,能够被现在最得宠的容贵妃问话,这在这都城的一众夫人当中,可是独一份的殊荣! “蔓儿姑娘国色天香,又聪慧非常,一般的人家哪里能配得上她,就算是本宫,一时间也是不敢乱点这鸳鸯谱的,只怕给这巧女挑了个莽夫,最后蔓儿姑娘怕是要怨本宫呢。”容贵妃笑着说道。 从这个地方看过去,纪芙茵恰好也可以看到那宋蔓儿,宋蔓儿长了一张清秀的脸,两弯细细的柳眉为那张脸平添了几分温柔,五官倒也算标致,只是怎么看都不像是容贵妃所说的那般国色天香。 容贵妃之所以会突然对这样一个小姑娘,表达出了这十二分的爱意,为的是什么……纪芙茵只需要稍稍一想,立即就明白了过来,这宋大人,进来在朝廷当中,势力可是节节拔高,能够把这样的一个大臣笼络在手中,对赵广征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这会儿,容贵妃对宋家,应该是动了联姻的心思了吧?纪芙茵挪了挪脚尖,好让自己站得更舒坦一些。 宋夫人满脸惶恐,“容贵妃娘娘,能够得到您的指婚,对我们蔓儿来说可是至高无上的福气,怎么能怨娘娘呢?娘娘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们母女了!” “哎,宋夫人言重了,其实说到这跟蔓儿姑娘合适的人选,本宫这里倒还真的是有一个,就是不知道蔓儿姑娘愿不愿意下嫁了。”容贵妃笑眯眯地开了口,“宋夫人你应该也是清楚的,本宫的儿子眼下还尚未婚配……” 宋夫人的眼中立即迸射出了一道亮光,她不是傻子,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容贵妃的意思是要把她的女儿,许配给三皇子赵广征! 这些日子以来,有关于三皇子赵广征随时都有可能将太子取而代之的流言蜚语喧嚣尘上,眼看着这容贵妃也是一天比一天得宠,好些有些歪歪心思的人,心里头的那杆天平,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倾向于三皇子了。 宋夫人脑袋里面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她也是看好三皇子的人当中的一员,心下立即盘算了起来,若是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三皇子,哪怕不是正妃,将来三皇子一旦拔得头筹了,自己的女儿不也还是可以飞上枝头做宫里的娘娘了么?! 而且现在,还是容贵妃主动来跟宋家人示好的,容贵妃对蔓儿偏爱,将来还怕她在三皇子身边受了委屈么?宋夫人这一思量,立刻就认为,这对于宋家来说,无疑是一桩毫不赔本的好买卖! 于是当下,宋夫人就连连点头,“能够入得了容贵妃娘娘的脸,这是蔓儿的福气呀!只要容贵妃娘娘不嫌弃我们蔓儿,我们宋家自然是一句怨言都没有的!” 再看那宋蔓儿,也是俏脸含娇,脸颊依然变成了粉色,羞答答地扭头看向一旁,动作却落落大方地对着容贵妃行了一礼,“一切都凭容妃娘娘做主。” 容贵妃立即喜笑颜开,拉过宋蔓儿的手,轻轻拍打了两下,语气当中不无疼爱,“本宫就知道自己的眼光绝不会错,这蔓儿一看就是个懂事的,征儿若是真能够娶了他,何止是征儿的福气,这也是本宫的福气!|” 随手能够攀上容贵妃这棵大树,对于宋家来说已经足够了,但人心总是贪婪的,有了好,就还想要更好,宋夫人笑着问道:“娘娘打算把我们蔓儿收过去之后,是要给三殿下做贵妾么?再往上的话,我们可就不敢高攀了!” 容贵妃亲亲热热地拉着宋蔓儿的手,“贵妾?本宫这么喜欢蔓儿姑娘,怎么舍得让她做妾?正妃虽说是要由帝君亲自来指婚的,但是本宫来指一个侧妃,总是没什么不行的,宋夫人你觉得呢?” 宋夫人顿时喜出望外了,原本以为最好也不过就是个贵妾,没想到现在,掉到他们面前的竟然是让人如此惊讶的一份大惊喜!侧妃! 宋蔓儿更是喜不自胜了,从她的眼角眉梢当中,都向外透着一股子喜色,那含羞带怯的样子,倒也给她的脸上平添了几分妩媚。 热闹看也看够了,歇也歇息过来了,纪芙茵转身正要走,不料就在转过身子的一刹那,鼻尖撞上了眼前一处凉凉的布料,抬头,赵广征那一双深邃的眼眸就在咫尺之间。 她连忙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跟他拉开了距离,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也不知道他到底听了多久看了多久,反正刚才的事情跟自己都是没有关系的,只是他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在她的身后,还是让她有些微的不舒服。 “三殿下是要去找容妃娘娘?娘娘就在那园子里头。”纪芙茵冲他微微一笑,就好像前阵子把人家丢到棺材里头的人不是她一样,“三殿下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来得及跟你未来的侧妃先见上一面呢。” 赵广征的脸色沉了下去,眉心不易察觉地紧皱了起来,从刚才,他就一直站在这里了,如果是以往,听到容贵妃做这些事情,他势必不会有什么反应,可是现在,他的心里却有着一丝说不出的不痛快。 那宋蔓儿看起来倒也算是清秀,可是那顺从乖巧到了极点的眼神,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蠢笨到了极点的气息,那种女人的眼睛,就像是一潭死水,在里面看不到任何的光亮,让他除了鄙夷,就再没有其他的感觉。 说完这句话,见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纪芙茵也懒得同他敷衍下去,正要绕到一旁去离开的时候,她的手腕却被人给一把扯住了,纪芙茵一怔,面色在瞬间冷凝了起来,目光如锋利的刀刃一般扫到他的脸上,“三殿下请自重。” “……抱歉。”赵广征的最初蠕动了两下,最后说出来的是他自己都始料未及的两个字,他的手也听话的松开了,身体却还是牢牢地阻拦在她的面前,有些慌乱的眼神让他看起来一时间有些像是一个固执而倔强的孩子。 看纪芙茵弹了弹衣袖又要走,他又立刻挡在了她的眼前,“你不要走,我有话要跟你说。” “可是我跟三殿下没什么话要说。”纪芙茵挑眉,警惕的眼神当中夹杂了一丝嘲讽的意味,“难道上一次给三殿下的教训,三殿下还没能记住?” “上次的事情,是我的错。”赵广征有些为难地道出了认错的话,一张脸上似乎还因为窘迫而微微有些发红,“我几乎没有在大业待过,我了解的就只是通玄的方式,我并没有想惹恼了你。” 纪芙茵唇角挑起一个柔美的弧度,“三殿下如果是想要故技重施的话,那我劝你最好还是省省。” “我没有、!”有些气急败坏地开了口,赵广征一愣,脸上立即划过一抹懊悔,像是在后悔刚才不该那么冲动,这懊悔甚至让他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起来,“我是真的后悔了!” “三殿下后悔的是没能把布局摆的更清晰一些,还是后悔用了一个根本就不算聪明的法子?” “纪芙茵你……”赵广征的气急败坏似乎更深了几层,“我是诚心诚意的在跟你认错,你可怀疑别的,可是你不能怀疑,我对你的确是真心的,我承认我用的法子让你感到厌恶了,可你不能因此否定我的心意!” 青梅听着,小脸都有些煞白了,一双杏眼几乎是有些仓惶的四下打量着,身为三皇子的赵广征对身为太子妃的纪芙茵说出这些话,这些要是传了出去,简直就是大逆不道,他一个人想死倒是没什么,可不要连累了自家小姐才好! 纪芙茵轻轻嗤笑一声,“心意这东西在三殿下的意识里,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三殿下,如果我没有这天定凤命的身份,从此也不会给你提出任何对你有利的建议,你还是会坚持你的心意吗?” 对上那一双幽深晶亮,却又让人觉得深不见底的眼眸,赵广征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陷进那一双眸子里面了,几乎是鬼使神差的,他竟然用力点头道:“我当然会,只是你不肯相信罢了。” 看到她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神情,赵广征的心里顿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上了一般,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让人没来由的觉得憋闷得慌,他有些不依不饶地上前一步,“我问你,同四皇弟比,我究竟有什么地方比不过他了!?” “四皇弟他也不见得有多好,怎么就值得你死心塌地?在他的身边,怎么就能比在我的身边更好?你今天倒是把话给我说个清楚,至少也要让我心服口服!”赵广征沉声道,“在我的身边,你只会得到更多,而不会损失半分!” 纪芙茵摇摇头,看向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冥顽不灵的调皮孩子,“在你眼里没有损失的事情,你怎么知道在我的眼里算不算损失呢?” 第377章 拒绝婚事 赵广征咬牙低眉,“你说,只要你可以说的出,我就都可以做得到!” 眼看着他又要凑近过来,青梅立即往前一站,将自家小姐牢牢的护在了自己身后,“三殿下有话要说就好好说,我们小姐不聋,站得远一点也是听得见的。” “三殿下,我说的出来的,他能做到,你未必也能做到。”纪芙茵忽然笑了笑,看向他,“三殿下可能不了解,我要的其实根本就没有那么复杂,我就一辈子,就只是想要一个人跟我在一起,一辈子都是简简单单的两个人。” “一辈子,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妾,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你死我活,就只是两个人平平淡淡,相扶相持的过一辈子,这些,三殿下你都做不到,你的眼里要追求的**太多,你或许什么都可能给得了我,但偏偏就给不了我最想要的。” 对着他微微一笑,纪芙茵的脸上除了冷漠疏离,就再也没有了别的神情,“我现在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我怎么可能又把他丢开,去过另一种看似更加风光,实际上却令我极其厌恶的日子呢?” “一妻多妾本来就是正常,只要能给你最好的,你还有什么不肯的?!”赵广征有些急了,“这思想几百年来都是正常的,怎么偏偏你就不许?!” “我就是不喜欢,再正常我也还是不喜欢,三殿下你再如何费尽唇舌,我也还是不想要接受。”纪芙茵淡淡道。 赵广征有些愠怒了起来,“你觉得我做不到,那他就做得到了吗?他还不是一样,遵从太后的命令,把琼姨娘给收在了太子府?!这世间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你不要妄想了!” “你自己都说了,那是因为遵从太后的命令,所以才不得不把琼姨娘收在府里,可是琼姨娘在府里也是形同虚设,他的眼睛里面从来都看不到她的,对其他的女人也是一样,就算府里有再多的妾,他全都不理会,那跟一个都没有也没什么区别。” 说罢,纪芙茵带着几丝嘲讽的看向他,“这一点,三殿下怕是做不到的吧?道不同不相为谋,三殿下你舍不得那些莺莺燕燕,又凭什么来说你能跟他做的一样?还有,三殿下,往后这些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说了。” “这毕竟是大业,不是你们通玄,三殿下就算你可以把自己的脸皮撕开任由别人取笑,我却是还想要留几分颜面的。” 就在她走出去几步之后,赵广征却突然低低地道了一句:“谁说我不能!?好,既然你说我做不到,那我就偏要做给你看!你现在虽然已经是太子妃,可你阻拦不了我的心意!” 他的话,都被纪芙茵清清楚楚的听在了耳中,只是她却连停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他说的话到底是因为在跟自己赌气,还是真的就那么想要证明给自己看他那所谓的心意,对她来说,又有什么要紧呢? “小姐,这三殿下着实也有些太过分了!”回去的路上,青梅悄声嘀咕着,“不就是看在大业现在对通玄有所求么,可就算是这样,他也实在是太过分了!奴婢就想不通了,一个从小就跟被流放了差不多的皇子,怎么就能有那么飞扬跋扈的架势!” “你真以为他这么多年过的是苦日子?”纪芙茵顿住脚步,似笑非笑地看向青梅,“就算是他想,容贵妃和通玄的帝君也不会让他如此的,他倒是也不怎么遮掩,听他口口声声都能提到通玄,想也知道他这些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了。” 逼不得已只能远嫁的唯一的女儿,所生下来的外孙,通玄帝君对他除了疼爱还有不少的内疚,这些年赵广征在通玄,过的恐怕是要比大业所有的皇子都逍遥自在呢。 往后斜斜的瞥了一眼,青梅问道:“小姐,我看三殿下今天有点不对劲,他等一下不会 真去做什么吧?” “就算是真做了,跟咱们又有什么关系?”纪芙茵开口道,“回去吧,要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有赵念安那个大喇叭在,咱们还会有什么不知道的?还有,回去之后记住,在太子的面前,这些事情不许提起来,不要让他因为这些有的没的分了神。” 青梅老老实实的点点头,“放心吧小姐,应该怎么做,奴婢心里清楚的。” 像是为了验证纪芙茵的话,过了约莫七八天,伤已经养的差不多的赵广征就来到了太子府上,眉骨上那道伤疤还在,已经结痂了很久,看起来像是快要恢复了的样子,一进来就嚷嚷道:“四皇兄四皇嫂,你们一定猜不出宫里最近发生了什么!” 正在专心给纪芙茵描眉的顾含谦,冷不丁一听到赵念安的大嗓门,手一抖,险些把眉毛给描偏了,顿时一脸不悦的看向赵念安,“十一弟,你就不能等下人通报过之后再进来么?” 对着铜镜看了看,还好,里面的人眉毛没有歪斜,纪芙茵这才转过身来,“下次再等不及,你干脆直接翻墙进来算了。” “可以吗?四皇兄跟府里的守卫说一下,以后见到我不需要防卫,让我直接翻墙进来好了,那样的话好像真的可以省不少时间。”赵念安把纪芙茵瞪了自己的那一眼给抛到了脑后,“你们两个就不好奇,这两天宫里头发生了什么?” 也跟着顾含谦坐下来,纪芙茵喝了一口茶水,“好奇不好奇的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你早晚都要说出来的。” “四皇嫂你这就没趣了,不过我不跟你计较,这两天在荣华宫里头,可是热闹的很。”赵念安兴致勃勃道,“上次在宁王妃的寿辰上,容贵妃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宋大人的女儿宋蔓儿,执意要让她给三皇兄做侧妃。” 顾含谦开口道:“宋大人的女儿知书达理,性情温顺,容贵妃会看上她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四皇兄你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呢。”赵念安摆了摆手,“所以这阵子,容贵妃就经常传召宋蔓儿进宫闲话家常,两个人亲密的就像是一对母女般,宫里也都在传三皇兄的好事近了,可就在昨天,三皇兄却同容贵妃吵起来了。” “先前容贵妃还没有在三皇兄的面前正式提起过这宋蔓儿,只是找机会时时让两个人待在一处,三皇兄对宋蔓儿还算彬彬有礼,但是宋蔓儿看起来……啧啧,应该是对三皇兄一往情深了吧。” “见时候差不多了,容贵妃就同三皇兄提起了,要让宋蔓儿给他做侧妃的事情,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件事,三皇兄竟然就同容贵妃吵了起来,三皇兄不知道中了什么邪,任凭容贵妃怎么好说歹说,就是不肯娶这个侧妃。”、 “然后容贵妃就没辙了,心想着一人退一步,就问三皇兄,若是看不上这宋蔓儿没关系,他只要能点出了人名,她就一定帮他把这个侧妃娶到手,结果三皇兄又不同意了,说什么这辈子都不会再娶什么侧妃,纳什么妾,再然后——” 赵念安说到这里,脸上露出了一丝可惜的神情,“再然后,荣华宫的下人们就都被赶了出来,容贵妃同三皇兄之间应该还说了些什么,可是我却是打听不到的了,不过就是两个人在房间里面,喝退了下人之后才大吵一架的,原因么……倒是没有人知道。” “这三皇子倒是好怪的脾气,不过他说的话应该也只是因为一时之气,算不的数的,容贵妃也实在没什么必要跟他吵。”纪芙茵漠不关心地笑了笑,“就这点事情也值得你跑过来说?” 赵念安扁扁嘴,“那是自然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事情,只要能够让他不痛快,那我心里就痛快。” “我说你也还是早点把那件事给忘了吧,就当自己吃了个哑巴亏,可别再惦记着报复的事情了。”顾含谦看向赵念安,话语里带了几分警示的意味,“上次是你运气好跑得了,下次万一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呢?” 赵念安有些不情愿道:“四皇兄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是……罢了罢了,我就听你的好了,上次我就当是被狗咬了,往后再也不在正面去惹那疯狗了。” 话锋一转,赵念安又道:“只是可怜那个宋蔓儿了,听说也是自小在府里被如珠似宝的宠着,这阵子也都明里暗里以三皇子侧妃自居了,现在三皇兄闹了这么一出,那宋蔓儿心里的那道坎儿,怕是要难过了。” 纪芙茵打趣道:“怎么听你这话,倒是怜香惜玉的很,说起来你这个十一皇子也不比三皇子查,那么舍不得,干脆你把宋蔓儿娶回府好了,有个小娘子来管管你,我们太子府也就不用隔三差五这么一惊一乍的了。” 这本来就是句开玩笑的话,没想到赵念安竟然一下子跳了起来,连连摆手,“不成不成,这可绝对不成,那宋蔓儿,我可是绝对不敢娶回府里的!” 第378章 表里不一的女子 纪芙茵笑侃道:“你这么慌张干什么,那个宋蔓儿我是见过的,长的虽然不说多国色天香,但是也算得上是明眸皓齿了,性格也是一等一的温顺,又不是难看的要命,又不是会吃人的妖怪,怎么就能把你给吓成这个样子?” “四皇嫂还是别拿我调侃了吧。”赵念安说道,“那宋蔓儿,四皇嫂你只是见过,我却是见识过的。” “见识过?”顾含谦听得这词好像有些不太对,当下也好奇问道,“怎么一听这话,好像是你对她有多了解似的?” 赵念安摇摇头,“有一年,是宋大人在家设宴,当时我闲着无聊,也跟着去凑了凑热闹,席上有名婢女,不小心把宋蔓儿的衣裳勾出一道口子来,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宋蔓儿只是对她轻微斥责了两句,就大方地让她离开了。” “在场的人,无一不夸赞宋大人教女有方,这小女儿不但生的貌美可人,对人更是宽容大度,可是当时,我对那婢女的反应就有些上了心。那婢女明明已经得到宋蔓儿的宽容原谅了,可是一张脸还像是墙面似的刷白刷白,老半天都是一副魂不附体的模样。” “我当时见了就觉得奇怪,你们想,如果宋蔓儿真的是那么宽容大度的话,那宋家的婢女,为什么会怕成那个样子呢?于是我实在忍不住好奇心,在那名婢女退下去之后,也寻了个借口同醉酒的李大人一起离了席,想偷偷看看宋蔓儿是去了哪里,结果——” “这一看,可让我从此都有点不敢正视那宋家的小女儿了。那婢女是被带到了后头去,先前说不胜酒力先行离席的宋蔓儿就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先是因为衣裳的事情把那婢女好一通斥责,后来又让人拿了滚烫的蜡油,一滴滴的浇在了那婢女手上。” 赵念安一边说,一边啧啧感叹,“那蜡油烫的那婢女鬼哭狼嚎,可那宋蔓儿见了不但没有一丝心软,反倒是满脸笑意,说是这次教好了,往后那婢女就不会再犯错了,可那婢女的手都被烫成了那样,估计以后是什么都不能做的了。” 纪芙茵摇摇头,那宋蔓儿从外貌上看来,可真让人看不出,竟然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不过想来也是,有着一张仁善的脸,可未必就一定会有一颗仁善的心。 不过这么想来,赵广征拒绝了与宋家的婚事,可真是让人忍不住有些扼腕叹息了,一个是明着狠,一个是暗着坏,这两个人在一起,那可真算得上是绝配了。 “你在笑什么?”冷不丁的,顾含谦问道。 纪芙茵看着他,轻声笑道:“我笑这好好的一桩天作之合的姻缘没了,往后可不太容易找得到这么般配的一对儿了。” 顾含谦哪里会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当下也笑了起来,只有赵念安一头雾水,怪怪地看着他们两个。 等赵念安离开之后,莫欺忽然闹着要去找沅千伊,纪芙茵也想起该再找他要些傍身的药粉之类的东西,就带着莫欺,打算回去纪府一趟。 在回去纪府的路上,路过了一家酒楼,这家酒楼别的菜色都平平,唯独一样豆沙春卷,每每一开卖,必定会卖到一份都不剩,对于莫欺这个贪嘴的小家伙来说,自然也是绝对不可以错过的一样美食。 看着在外头排队等着的那些人,青梅点了点莫欺的小脑袋,“这么大的太阳,就为了一口豆沙春卷,就得让要小姐陪着你在这等,等回去了看我打不打你的屁股。” “小姐,青梅姐姐要打我的屁股!”莫欺嘴巴一扁,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纪芙茵无奈,“青梅你又吓唬她做什么,我们到楼上去等不就行了么。莫欺这孩子向来单纯,你说什么都会当真,你这会儿真把她给吓哭了我可不管。” 说着,纪芙茵就掏出了银两,给了楼下那小二,“等会春卷做好了,给我们包起来,这会儿先沏壶好茶,给我们送到楼上去。” 见纪芙茵出售阔绰,小二欢喜的应了,引着纪芙茵上了二楼,帮忙推开了后面的窗子,之后又端了一壶上好的碧螺春来,这才退了下去。 她们所在的这房间是不临街的,靠着后面的一条小巷,小巷里头很是幽静,旁边还栽了长长的垂柳,看下去也不觉得有多闷。 就在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往下面看过去的时候,在隔壁房间的下面,一到粉紫的颜色将她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那女子正背对着她,眼前站着的高大挺拔的男人,恰好能让纪芙茵从柳条的缝隙当中看清他的长相。 奇怪了,赵广征怎么会在这里,还是跟一名女子在一起,纪芙茵一时好奇,又打量了几眼那女子,从背影看,倒是有几分面熟……他们两个人正在说着什么,恰好小巷安静,仔细听,也能听清楚个***分。 “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不想要什么侧妃,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赵广征眉心紧皱,说出来的话语之中,破有着几分不耐烦的意味。 那女子一开口,纪芙茵就听出来了,跟他在一起的确定是宋家的小女儿宋蔓儿无疑了,从赵广征的话语里面不难看出,今天他应该是被宋蔓儿想法子请出来的,为的大概就是赵广征他要拒绝宋家的婚事这件事。 纪芙茵微微一挑眉,这宋蔓儿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虽说在大业男女之间不设防,可也没有纵容到这个地步,他们这一出来,说是谈判也成,如果硬要被人说成是幽会也是可以的,她还真不怕坏了自己的名声。 见赵广征要走,宋蔓儿竟有些不管不顾地拦住他的去路,“三殿下,蔓儿也不是那死缠烂打的人,只是这件事容贵妃娘娘已经跟我们宋家商议过了,全都城的人也都知道了这件婚事,三殿下现在才要拒绝,难道真的是不要给蔓儿留一条活路了吗?” 就算是背对着她的脸,纪芙茵也可以想象得出现在的宋蔓儿一定是双眸含泪,一副娇怯可怜的模样,万般委屈地说出这句话的,不过她的楚楚可怜却是用错了对象,赵广征可不像是那会怜香惜玉的人。 本着看戏一样的心态,纪芙茵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下面的两个人,果真,赵广征只是神色清冷地瞥了一眼她,之后便微蹙着眉,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母妃和宋夫人也只是私下商议了几句,并没有真的要议论这桩婚事,所以……” “本来就没有的事情,怎么能说成是我一定要取消呢?至于你的活路还有没有,那实在跟我没有关系。宋小姐,以后如果还是因为这些问题,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把我找出来了。” “三殿下——”宋蔓儿泪水盈盈,“三殿下为什么一定要来这样羞辱我?蔓儿到底是哪里不好,才会这样入不了三殿下的眼?三殿下一定要退婚的理由,可是因为三殿下的心里已经有人了?” 赵广征的神色微微一顿,随即竟然变得比先前更加冷硬,“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一个外人来管。” 眼看着气氛就要闹僵了,纪芙茵也有些懒得再看下去了,正要吩咐青梅悄悄把窗户关上的时候,店小二偏偏就在这时候上来了,还来不及阻止,他就已经开了嗓:“这位客官,您要的春卷来咧——” 这一声传出去,在寂静的小巷子里面显得格外突兀,下面的两个人下意识地齐刷刷抬起了头,正坐在窗边的纪芙茵于是就一点遮掩也没有的暴露了出来,赵广征在看见是她的时候,眼里划过一抹异样的色彩,“在这里都能碰到,还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 孽缘才是吧……纪芙茵在心里叹了一声,当下也不得不客气道:“我正点了壶好茶,三殿下可要上来尝一尝?宋三小姐也一起来吧。” 那两人倒也真不客气,立刻就绕到了前面,上到了二楼来,这次距离的近了,纪芙茵禁不住仔细打量了几眼宋蔓儿,怎么看都是一个娇滴滴又温柔似水的女子,见到她,宋蔓儿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之后便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安静地垂眸等待着。 “先前我听说,三殿下和宋三小姐的好事可是快要近了,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呢?”纪芙茵笑了笑,问向宋蔓儿。 宋蔓儿脸色一红,眼圈也跟着一红,“太子妃快别取笑蔓儿了,蔓儿何德何能,怎么敢高攀了三殿下呢?” 纪芙茵咦了一声,眼神斜斜地扫了一眼赵广征,“那我这阵子听到的,可都是假的了?可我先前在遇到容贵妃的时候,容贵妃可是明明白白的说,有意让宋三小姐来做三殿下的侧妃,是容贵妃先开的口,怎么能算是你高攀了呢?” 见她拿自己同宋蔓儿开起了玩笑,赵广征的心里就是一阵不痛快,当即便冷了脸,“你一定是搞错了,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第379章 仇恨滋长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容贵妃说的,三殿下总不会觉得自己的母妃也是在骗人吧?”纪芙茵瞥了一眼已经空了的茶碗,“二位慢聊,我还有些事要回去纪府一趟,告辞了。” 在微微点头附身示意的时候,对上她那一双清亮的眼眸,如冰雕般精致柔滑的脖颈线条,赵广征的眼神当中,一时间变得有些迷蒙,当她的身边走过的时候,那一缕香风,彻底搅乱了他的神智。 “芙茵——”在那一片混沌当中,赵广征竟然下意识地喊出了她的名字,失神的拉住了她的手腕,就在这一瞬间,宋蔓儿的眼睛就像是被火烫了似的,目光狠狠的一颤。 这一次赵广征的动作不同于以往那么蛮横,令人挣脱不得,纪芙茵目光一凛,用力却又不着痕迹地甩开了他的手,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只留下赵广征一人怅然若失地坐在了原处。 一小片刻过后,赵广征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面无表情地看向宋蔓儿,“宋三小姐,你也该回去了吧。” 宋蔓儿有些茫然地抬起视线,脸上浮起一抹红晕,“太子妃等一下不再回来了么?方才我不小心就走了神,所以……” 看她说的不像是在作假,赵广征的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他倒是不在乎会被传出去什么,可万一会影响到了她……既然宋蔓儿没有看到,那他也就不用担心了,当下,赵广征就看也不看一眼宋蔓儿,起身就离开了。 离开之后的了赵广征忽略了,就在他走出房间的一刹那,目光柔美的宋蔓儿脸上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狰狞无比…… 在去到纪府的路上,落玉心里头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小姐,那三殿下也实在有些太大胆了,刚才要是被宋三小姐看了去,再到处乱说出去了的话,到时候小姐的名声可要怎么办?” “这你倒是不用担心。”纪芙茵淡淡道,“就算是她看到了,她也不会说出去的,在这关头,她事事都顺着三皇子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在这时候惹怒了他?” 正说着,纪府就已经到了,落玉立即不再提起这件事,搀扶着纪芙茵下了马车,回去到了府里面。 与此同时,宋蔓儿也已经回到了宋府,一回去就先支走了下人,对着宋大人夫妇就开始涕泪涟涟了起来,“父亲,母亲,女儿的命好苦呀……” 宋大人在朝中正值风光不可一世的时候,又向来都对这个小女儿百般娇宠,看她哭成了这幅模样,连忙问道:“蔓儿这是怎么了?” “女儿今天被羞辱了!”宋蔓儿哭得涕泪交加,“羞辱女儿的人,正是太子妃,父亲,母亲,那太子妃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宋夫人一听,也不管宋蔓儿说的到底是真是假,立即气愤道:“蔓儿你慢慢说,告诉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要是太子妃欺负了你,就算是要去禀报帝君,为娘也一定会为蔓儿讨回一个公道来的!” 宋大人却要比夫人理智的多,一听到女儿开口控诉的人是太子妃,方才的气焰立即就消下去了不少,“那太子妃我是见过的,实在不像是不通情理的人,夫人你先被急着下定论,听蔓儿说,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父亲,她同三皇子有私情,这可是女儿亲眼见到的!” 宋蔓儿这话一说出来,宋大人立即大惊失色,伸手就堵住了女儿的嘴,压低嗓音斥责道:“什么话你都敢乱往外说,这话要是传出去,仔细得罪了容贵妃,到时候你还怎么嫁给三皇子!” 宋蔓儿的眼泪汹涌而下,挣脱开宋大人的钳制,呜咽道:“女儿亲眼看见的,难道父亲不相信女儿了吗?怪不得三殿下会对女儿冷言冷语,还有了拒绝这门婚事的打算,原来都是太子妃在中间挑拨,霸者三殿下,不允许他跟别的女子接触!” 宋蔓儿哭得伤心,硬是给纪芙茵捏造了一套莫须有的罪名,将她如何不堪的在暗处挑唆三皇子,如何故意在她的面前挑起事端,令三皇子对她厌恶等等,给说了个真假难辨。 宋大人的脸色立即阴沉了下去,沉吟了半晌,按了按女儿因为抽噎而耸动个不停的肩膀,“蔓儿,这件事你再对别人可不能声张了,今天你说的, 往后你就当作自己不知道,这件事就交给爹爹来处理,你记住了吗?” 宋蔓儿万般委屈地点点头,“蔓儿记住了,父亲打算要怎么做?现在容贵妃打算让女儿做三殿下侧妃的事情,已经传到人尽皆知了,若是在这个时候被三殿下给拒绝了婚事,往后……往后女儿可要怎么办……?” 说着,宋蔓儿的脸上又是扑簌簌地落了好一滩委屈的眼泪,宋大人安抚她道:“这件事就不需要你来管了,交给爹爹就是。” “就是啊蔓儿,你父亲向来最疼的就是你,只管让他来解决就是。”宋夫人心疼的为女儿擦着眼泪,“这次的确是那太子妃欺人太甚,蔓儿你放心,就算她是太子妃,你爹爹也不会就让她这么把你给欺负了!” 宋蔓儿揩着泪,点点头,用帕子掩住脸的时候,唇角却有一丝冷笑爬过……这时的宋蔓儿根本就没有想到,现在她搞这一出,不过就是想要让容贵妃对赵广征施压必须要娶了她,可是在不久之后,她的这一举动,却为整个宋家招来了杀身之祸…… 次日,纪芙茵按照先前的规矩,入宫给太后以及皇后请安,在回来的时候,偏巧与宋大人打了个照面,这阵子在后宫当中看到宋夫人倒是稀松平常,宋大人出现在这里,可就有些突兀了。 “宋大人这是要去哪里?”既然是面对面的遇上了,不打个招呼总是说不过去的。 “太子妃。”宋大人冲她做了个揖,“下官是有点事情,要去一趟容贵妃娘娘的宫里。小女同三殿下的婚事,娘娘可是十分上心呢。” 看纪芙茵对此毫无反应,宋大人又别有深意道:“容贵妃娘娘现在可是帝君面前独一份得宠的,她要定下来的婚事,怕是谁也改不了的。” 宋大人的这话说的很是有些古怪,纪芙茵听了不免心思一动,这话怎么听起来,倒好像是在刻意说给自己听的?打量了几眼宋大人,纪芙茵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其他,“宋大人说的是,这可是一桩人人艳羡的好姻缘呢。” 又不疼不痒地道了两句,纪芙茵与宋大人这才各自分开了,走出去几步,纪芙茵又顿住了脚步,面色微带狐疑地转过身。 “小姐怎么了?”青梅看她顿住了脚步,禁不住开口问道。 “刚才宋大人说的话……我总觉得有些别有深意。”纪芙茵微微凝了眉,“倒好像是专门说给我听的。” “他们的婚事,跟小姐有什么关系……难道说?!”青梅倒吸了一口冷气,将嗓音压低到不能再低,“小姐,别是昨天那会儿的事情,让宋家小姐看见了吧?”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摇摇头,她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刚才宋大人的样子,却不得不让她起了一丝疑心……兀自把那一丝疑惑压下去,纪芙茵道,“左右不管我们的事,先回去太子府再说。” 就在纪芙茵出宫的时候,宋大人也已经到了荣华宫,看到他来了这里,容贵妃很是有几分错愕,“宋大人?真是稀客,宋大人怎么有时间来本宫这里?” 宋大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纠结,半晌才像是牙疼似的扯了扯嘴角,做了个揖,“容贵妃娘娘,娘娘对小女的恩宠,下官感激不尽,可三殿下要是实在不能容忍小女,娘娘也就别再勉强了吧。” 容贵妃眉梢轻轻一挑,笑道:“宋大人这话说的,本宫怎么就听不明白了呢?这几天本宫还在琢磨,要挑个什么好日子把你们蔓儿娶过来,宋大人怎么又突然这么说了呢?” “下官实在是……”宋大人满脸的为难,容贵妃看他像是有话说不出的样子,当下便心中了然,让那些不相干的下人都出去了,之留了自己的两三个心腹在房间当中。 “宋大人,现在没有外人在这里,大人若是有什么顾虑,还请尽管说出来,否则本宫也实在猜不透大人心中所想。”容贵妃看着他的眼睛,缓声道,“但是有一点还请大人放心,蔓儿是本宫看上的人,本宫是绝不会亏待了她半分的。” 宋大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有娘娘这句话,下官也就放心了,有个人,下官实在是不能不提……这三殿下同太子妃……” 容贵妃目光一沉,听宋大人把事情经过一一说起,容贵妃的脸色就变得越发沉重了起来。 关于那纪芙茵,她的确是想要将她笼络到自己儿子身边的,可是——她要的就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可以为她们出谋划策的工具,不是让儿子沉溺于儿女情长里面的红粉骷髅! 第380章 容贵妃起杀心 容贵妃用力按了按自己的眉心,目光变得越来越森寒,起初她说服儿子对纪芙茵亲近,为的可不是让他真的沦陷进去!她也实在有些想不通,那纪芙茵怎么就能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自己儿子对其如此念念不忘! 如果是已经把她笼络到手,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才这么做,那她想必也不会干涉儿子半分,可是现在,那纪芙茵对他们来说,根本就还是一个不明确的未知数,他怎么就能因为这一个不确定,白白推走了宋大人这么一个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同盟军?! 可也因为这,容贵妃在瞬间就清醒了过来,那个女人……她不能再继续放纵儿子沉迷下去了! 的确,要把纪芙茵这样一个足智多谋的同盟给除去,是有几分可惜,但只为了这一个人,就把其他潜在的所有同盟都给得罪了个遍,她怎么可能还允许她继续存在!?舍小保大,这对于判断果决的容贵妃来说,也只是在瞬间便可以做出的决定。 这个女人……留不得了。 容贵妃眼眸当中寒光一闪,慢慢地开了口,“宋大人,你说的这件事,本宫倒也的确有所耳闻,只是他们两个人的身份已经定了,征儿他也只是一时糊涂,被人给迷了眼。” “容贵妃娘娘,这倒不是下官想要逼迫您,只是……三殿下这眼睛,究竟还要被眯多久?”宋大人重重地叹口气,“如果三殿下一直都意识不到,难不成,就要下官的小女一直受到她暗地里的欺辱?” 容贵妃眼眸低低一转,忽然就计上心头来,“宋大人先不必着急,真要是说起来,这件事本宫比你更担忧,只是……唉,你说那人如果是别的身份也就算了,本宫总有法子把她打发的远远的,可她却偏偏不是本宫能动的人。” 满怀忧思地重重叹口气,容贵妃又道:“倒也不怕宋大人你笑话,本宫这征儿,看起来鲁莽,实际上却是要比一般人更痴情的,想要让他把心收回来,除非可以让他惦念的人……不在了,否则的话……” 宋大人听完容贵妃的话,微微睁大了眼睛,“容贵妃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能有什么意思呢?”容贵妃无奈一笑,却是话中有话,“本宫也是为人父母者,本宫只知道,为了征儿,本宫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出来,本宫相信……宋大人也是一样的。” 宋大人身子一怔,随即对着容贵妃深深地做了个揖,“容贵妃娘娘说的是,为人父母者的心,只有同样为人父母者才能懂啊……” 看到宋大人眼底划过的那一抹狠厉神色,容贵妃的唇角挑起了一丝轻笑,她清楚,她想要让宋大人明白的意思,对方已经明白了。 这么做虽说有些对不住赵广征,可容贵妃也只是在心里有过了那么一瞬间的歉疚。 征儿,等到你成功了的那一天,你就不会再来责怪母后了……容贵妃思忖了片刻,沉声道:“来人,给本宫准备软轿,本宫要去明哲殿一趟。” 三日过后,太子府内。 “帝君要安排群臣,专门进宫去为容贵妃祈福?”纪芙茵转过视线,头发披散在肩上,有种别样的温婉,“容贵妃好端端的,怎么又要人去给她祈什么福?” 接过她手里的梳子,顾含谦为她梳弄着长发,目光似乎也因为她的那一头如云长发比变得柔软了起来,“听父皇说,容贵妃从半个月之前就开始夜夜噩梦不断,最近几天更是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有鬼要来抓她,整个人都寝食难安。” “看她憔悴了不少,父皇自然是万般心疼,为了安抚容贵妃,就宣召了群臣,带上家眷,要在明天卯时入宫为容贵妃祈福。” 看镜子里面的发式都已经梳的差不多了,纪芙茵将一只簪花递给他,说道:“可是群臣有那么多,还要带上家眷,宫里有那么大的地方供人们一同祈福么?” “倒也不算是太多,明天要去的大臣也就二十人左右,再加上几名家眷,加起来也不过就是百人左右,最多也不会超过两百人,空旷的地方倒是不难找,只是——” 顾含谦顿了顿,纪芙茵微微一笑,接上了他的话,“只是这件事透着一股子怪异,是不是?” 将最后一支珠钗插在她的鬓发上,顾含谦的手臂从后面饶过她,在她那如玉般白皙的脖颈上印下轻轻一吻,笑道:“和我的芙茵说话就是轻松的很。” “别闹,丫鬟们都看着呢。”纪芙茵脸颊微微一红,推了推他,正色道,“这件事可不就是有些怪么,容贵妃前阵子我们又不是没见过,看起来哪里像是夜夜噩梦缠身的样子?现在她突然这么说,又要让帝君召集群臣去宫中祈福,恐怕是别有所图。” 顾含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芙茵,依我看,明天你干脆慌成自己生病,不必去了。” “那怎么成。”纪芙茵摇摇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明天纪府的人,应该也是在要进宫的名单里头吧?我要是自己躲了,父亲他们万一因为我而受到牵连,那可如何是好?祖母年纪大了,再入狱一次的事情,可是万万要不得的了。” 对着镜子扶了扶头上的发髻,纪芙茵的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了起来,那一天在宫里遇到宋大人时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了眼前。容贵妃忽然作出了这个决定,会不会就是跟那天的宋大人有关呢? 发簪上的珠花随着她动作的摆动撞在了一处,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这珠玉撞击的声音若是搁在以往不算什么,可现在纪芙茵的心里却有些微微的烦乱了起来,一种不祥的预感,就像是缠在她身上的水草,甩也甩不掉…… 眨眼之间,第二天就已经到了,天还不亮的时候,群臣就已经带着各自的家眷,梳洗熨帖进了宫,还差两刻钟才到卯时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聚集在了一起,等待着卯时的到来。 为了给容贵妃祈福,顾含谦今天也被帝君早早叮嘱过,不必陪同他一起上朝了,他正巧也乐得自在,同纪芙茵一起和纪家的人站在了一处。 为了表示对这次祈福的重视,老夫人也一同来了,再看看其他大臣身边的人也是一样,府里德高望重的老太爷,老夫人,能到的也全都一并到了。 在远处的位置上,衣着华贵的容贵妃,正在宫女的照拂下,神色恹恹的坐在那里,这样远远的看过去,容贵妃的脸色倒是还真有几分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的样子,说是夜夜噩梦,似乎也没有多夸张。 至于三皇子赵广征,也站在祈福的人群当中,视线时不时地向纪芙茵的方向看过来,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纪芙茵也只是淡淡地别过自己的视线,只当是没有看到他。 转眼间卯时就已经到了,有两名僧人在最中间的位置,敲打着木鱼,口中不停地诵着经文,至于其他的人,说是一起祈福来的,但那经文听又听不懂,除了按照先前僧人所教的双手合十,虔诚的站立,就再也没别的事了。 时间稍微一长,众人不免都觉得枯燥无聊,心里头正在各想各的时候,忽然一声尖叫从众人的身后传来,当下也没人有心思祈福了,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去,顿时一个个都蒙住了—— 在他们的身后,一名侍卫的胸口正被人给一刀刺穿,鲜血溅了一地,杀了那侍卫的人,则是一个从头到脚都蒙的严严实实的男子,在那蒙面黑衣人的身后,又在瞬间涌出来了约莫十几人,提着手中的兵器,气势汹汹地杀了过来。 “有刺客——有刺客啊——快保护贵妃娘娘,保护贵妃娘娘啊!”容贵妃身边的公公见状,吓得立即尖叫了起来,“快去找人来,保护贵妃娘娘!” 在场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吓得脸色刷白了起来,带来的那些家眷就更不必提,一个个都是养在深宅里面的夫人小姐,什么时候这么近距离的见过刺客?! 很快,就有两对侍卫赶了过来,那将那十余名左右的刺客团团围住,之后一拥而上——可那些刺客很明显身手不凡,在对付这些侍卫的时候,就像是砍瓜切菜一般,几刀过后,地上又躺了几具尸体。 “大哥,保护好祖母他们!”看出那几名刺客各个身手不凡,纪芙茵的心立即微微悬了起来,这些人到底是为了谁来的,谁也说不定,但刀剑无眼,千万不要被伤到了才好! 眼看着那些刺客就要把赶来的侍卫统统解决后,杀来大臣们这边了,纪芙茵的目光在人群当中焦灼的扫了一圈,赵念安竟然没有在里面,纪芙茵心里顿时后悔不已,真该死,她怎么偏偏就在今天疏忽了,竟然没有让莫离守在暗处! 没有事先让莫离跟着也就罢了,可她现在既没有带莫离给她的哨子,莫欺也被她留在了太子府没有带进来,根本就没有办法向莫离发出任何的求救信号——眼看着最后一名侍卫也死在了刺客的刀下,纪芙茵顿时觉得后背上爬满了一层冷汗…… 第381章 乱糟糟的行刺 容贵妃惨白着一张脸,被几名宫婢拥簇着躲在后方,急道:“人呢?快去喊人来啊!” 容贵妃叫嚷的声音,立即就淹没在了群臣以及众家眷的鬼哭狼嚎当中了,那些先前还落落大方,走一步恨不得摇三摇的小姐夫人们,现在一个个都像是鬼附身了一般,四处尖叫逃窜了起来。 先前守卫在这里的两队侍卫,已经死的一个也不剩了,那些黑衣人出手的时候招招狠辣,几刀就可以结果了一人,地上血流成河,踢开最后一个倒下的侍卫,为首的黑衣人一举手里的刀:“给我杀——” 顿时,人群当中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连脚上穿的鞋子都跑掉了,狼狈地在地上一边找着鞋子,一边逃窜着,那些黑衣人即刻间就冲了上来,有略动武功的太监们上前企图阻拦一下,随即身子就被砍成了两截。 一声尖叫,一团血雾,孙家夫人已经命丧黄泉,几声惨叫,周家小姐已经大张着眼睛倒在了血泊当中……这些黑衣人已经杀红了眼,但凡能够抓住的人,手里的武器就狠狠地砍了下去—— 幸好,在场的也有功夫不差的武官,多少还能帮后面的文官以及女眷们抵挡一阵子,可毕竟寡不敌众,刚刚临时组织起来的对抗一方,很快就又被冲散了。 纪芙茵竭力控制住,不让自己太过惊慌,一双眼睛却死死地盯住那些黑衣人,企图从他们的举止当中看出什么可疑的蛛丝马迹来。就在这时,纪芙茵心头一悬,紧压在喉咙里面的尖叫还是冲了出来——“大哥!” 在保护圈被冲破的下一刻,一名黑衣人悄悄地绕到了纪家人的身后,对准纪云天的后背,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武器——听到她的尖叫声,纪云天猛然转过身来,可眼看着那刀已经挥了下来,只能硬着头皮,身子一侧,再抬腿从侧方踢了过去—— 只听到一声闷响,黑衣人的手臂被踢中,手中举着的那把刀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纪云天一个翻身,从地上抄起了那刀,黑衣人见状,又从腰间抽出了另外一把武器,对准纪云天就刺了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纪云天没能制服那黑衣人,黑衣人也没能在他的手中得到半分好处,两个人一来一回,竟是谁也没能讨了好去,黑衣人眼睛一眯,脚尖用力一点,闪身就去到了一旁,像是放弃了同纪云天的打斗。 心里的疑惑就是在这时候猛然升了上来,由于紧张,刚才纪云天同那黑衣人动手的时候,一招一式,她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那个黑衣人,应该是根本就没打算要真的对纪云天动手! 纪云天的武艺,只是要比一般人稍微好一些,但是却绝不是这些黑衣人的对手,可是刚才,她看的清楚,在黑衣人第一刀砍下来的时候,中间分明就刻意放慢了动作,否则的话,纪云天根本不可能有法子一脚踢开他的刀! 再后来两个人的过招也是如此,纪云天是用了百分之百的能力在抵抗,可是那黑衣人,最多也只是用了七成的功力,更何况——在这种混乱的,各顾各的时候,只凭纪云天一人,就要护着身后老夫人与纪云豪夫妇三人。 看这些黑衣人像是杀红了眼一眼,抓到谁都要动手,那么他就算是忌惮着纪云天的手里有了可反抗的武器,可是在他身后的那三人却没有,伤不到纪云天,想要攻击到他身后的三个人,也是根本就没什么困难的,可是…… 可那刚才还在胡乱杀伐的黑衣人,现在却变得格外任意守规矩了起来,只同手里有兵器的纪云天打斗,甚至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他身后的人,这实在是有些怪异…… 躲在顾含谦的身后,纪芙茵的视线又转向了其余的人群当中,她努力地忍住那迎面扑来的阵阵血腥气息,仔细地辨认着地上已经死了的,或者是受了重伤的人,看着看着,她的眉心就禁不住微微拧了起来——太怪了,今天的事情真的太怪了。 像这样入宫行刺的事情,一般来说,要么是为了找到某人寻仇,那么就是有什么人对当今的皇权感到不满,进来乱杀一气,表达自己的愤怒,以此也好来为宫中制造纷乱,这些黑衣人见人就砍就杀,显然可以把第一个原因给排除了,至于第二种原因—— 纪芙茵微微拧了眉,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那么他们在进来之后,最先最主要应该进行攻击的,应该是在这些人群当中最有地位,身份最尊贵,死亡之后最容易引起慌乱的人,可是现在看去—— 在地上躺了的那些或死或受重伤的人里面,几乎全部都是微不足道的人,在今天来的人里面,所有可以称得上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别说被杀,身上就连一点轻伤都没有受到,这难道不是太奇怪了么? 就在这时,纪芙茵脚下一个踉跄,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立即惊出了一身冷汗,就在她刚才忙于仔细观察那些异样的时候,她同顾含谦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人群给挤开了,现在的她的身边不但围着一群乱哄哄的人,还有两名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看向这里。 她心头一慌,正打算要逃走,不料脚下却绊到了不知道什么东西,险些摔倒在地,就在这一个愣怔之间,那两名黑衣人已经近在咫尺,她甚至都可以嗅得到从他们的雾气上面散发出来的血腥味道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软绵绵的少女的手,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努力地扯到了一旁,躲在了一根大柱子的后面,纪芙茵诧异地看过去,却发现拽开自己的人正是宋蔓儿。 “太子妃没事吧?”宋蔓儿的脸色有些惊慌,一边问她,眼神还一边时不时地看向那些混乱的人群,“太可怕了,宫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刺客?!” 纪芙茵冲他做了个揖,“多谢宋三小姐搭救。” “快别这么说,现在情势这么危急,哪里还有时间讲究这么多虚礼,太子妃你没有受伤吧?在这里躲一下,这里应当安全一些。”宋蔓儿捂住自己的胸口,像是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样,忽然,又尖叫着,拉着纪芙茵向一旁用力跑开,“救命,救命啊!” 原来,那两名黑衣人又找到了她们,纪芙茵的手腕被宋蔓儿抓在手里,她的力气此刻竟然出奇的大,让她想挣脱都有些挣脱不了。 眼看着那黑衣人的刀就要落下来了,宋蔓儿的脸上写满了惊恐,然而就在这惊恐当中,她的唇角却有一丝冷笑微微挑起……然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柄长剑探出,用力地将已经抵在纪芙茵喉咙处的刀给硬生生挑开了。 “快走!躲到我身后!”赵广征的一双剑眉紧紧拧在一处,大手一扯,就将纪芙茵给拉到了身后。 纪芙茵错愕地瞪大了眼睛,但随即,她脸上的神情又夹杂了一丝狐疑,谁知道这次的刺杀,会不会是赵广征为了赢得自己的信任,所以才刻意这样布置的?现在就感激他,未免太早了些。 就在纪芙茵这个想法正刚刚冒出来的时候,另一名黑衣人的刀又已经落在了她的眼前,刚才那两人几乎是同时把刀砍下来的,可是赵广征却不管不顾,拼尽全力地替她挑开了那一刀,却忽略了从另一个方向挥下来的刀刃——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那人手里的刀就算是想要收回都来不及了,就这样一刀用力地砍了下去,赵广征眼底寒光一闪,迅速地侧过身,可身上却还是被砍了一刀,正中肩膀,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湿透了一整片衣裳。 当看到赵广征受伤的一刹那,远处的容贵妃尖叫一声,险些晕倒了过去,她死死的咬紧自己的牙齿,目光极为复杂,可在这复杂的目光当中,却有一种情感是分外明显的,那就是痛恨。 在面对着这么多刺客的时候,她的儿子首先想到的竟然不是她这个母妃,而是在看到她有危险的时候,不管不顾地就冲了过去帮她解围,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儿子对某个人如此着迷上心…… 看来,想法子把纪芙茵给除去,已经是势在必行的事情了!占据了她儿子全部的内心,这个女人就一定得死!容贵妃咬咬牙,攥成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刺破了掌心。 “三殿下你受伤了!?”宋蔓儿灰白着一张脸靠过来,“太医,太医呢!?” “闭嘴。”赵广征眉心紧拧,现在救驾的侍卫都赶不过来,太医又怎么可能来,这种愚蠢到了极点的女人,真是让人看了就心生厌恶。把宋蔓儿当作空气一般,赵广征忍痛,将有些吃惊的纪芙茵拉了一把,强行令她躲在自己身后。 宋蔓儿脸色顿时又是一白,从刚才开始,赵广征在救人的时候,根本就连稍带上她一个都不情愿,他来,就只是为了救纪芙茵! 第382章 宋家婉姨娘 不管他到底是假装做戏,还是真的是打算来救自己,他身上的伤毕竟都是因为她,纪芙茵稳了稳心神,“三殿下你的伤……” “不碍事,只是皮肉伤,没有伤到筋骨。”赵广征忍住痛,深深地凝视了她一眼,像是看出了她先前在想什么,提着手中的剑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压低声音,同她说道,“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刺客。” 不是他做的?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了一抹狐疑,赵广征肩膀上的血腥气,丝丝缕缕地融进了她的气息,她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了赵广征的视线。一个人或许可以用语言来撒谎,可是他的眼神却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保持着演戏的状态。 从他的神色当中,纪芙茵大约可以确信,这件事,的确是同赵广征无关的了,可是……既然不是他,那今天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远处响起了容贵妃的尖叫,赵广征心下一急,看到有一名黑衣人正在向容贵妃逼近,他焦灼地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附近还算安全,他咬咬牙,也顾不上什么是不是会被人给看到,一把拉过了纪芙茵,穿越重重人群,将她提到了顾含谦的身边。 “万事小心!”含糊的丢下这一句,赵广征就提剑快步冲向了容贵妃的身旁,同那黑衣人对打了起来。 “芙茵你没事吧!?”顾含谦满脸焦急后怕,刚才他也想要冲过去,可是纪老夫人不知怎么被人群给挤开了,他只能被强迫护在老夫人的身边。 “我没事。”纪芙茵冲他点点头,“是三殿下救了我。” 这句话若是在别人的耳中听起来,就是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可是顾含谦却不难听出芙茵要表达的意思,当即也微微愣怔了一下,“……不是?” “不是。”纪芙茵低声,却很肯定地说道。谋划了这场闹剧的人,不是赵广征。 “这就奇怪了……”顾含谦从刚才开始,也察觉到了这场刺杀的异样,如果不是赵广征,那又会是谁呢? 顾含谦护着芙茵祖孙二人,退到了一处靠墙的位置,纪芙茵搀扶着老夫人,让她暂时坐下来歇息一下,“祖母,您不要怕,一定不会有事的。” 纪芙茵握住老夫人微微有些冰凉的手,柔声安抚着她,只要再坚持个一时半刻,很快,帝君就会派人来了,等到那时候,不管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是谁,也都该到达谢幕的时候了。 老夫人毕竟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最初的惊骇过去之后,又看到自己的家人目前还都毫发无伤,也慢慢镇定了下来,靠在墙边歇息着,随时准备下一次的挪动逃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受了伤的妇人,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原本像是想要再向前跑的,可是由于腿上也受了伤,身子一晃,脸色煞白地扑倒在了地上,眼看着身后一名黑衣人的长刀就要刺穿她的胸口,顾含谦手腕一转,用力一挑,挡开了黑衣人的刀。 纪芙茵连忙上前,把那妇人搀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没、没事……多谢太子妃,多谢太子殿下救命之恩!”那妇人长了一张温柔的鹅蛋脸,五官生的柔美却不失大方,腿上被人划过一刀,伤口鲜血汨汨而出,显然是极痛苦的。 可是在如此大的痛苦之下,她竟然还能忍受着疼痛,如此平静的来同他们道谢,这倒是让纪芙茵禁不住对这妇人有了几分好感,看那妇人有几分面熟,应该是从前见到过的, 纪芙茵一边用帕子帮忙按住她的伤口,一边问道:“夫人是……?” “回禀太子妃,妾身可算不得什么夫人。”妇人被按到了伤口,脸色一白,疼的冷汗从脸上流了下来,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面色很是有几分痛苦,“妾身只是宋府的一名妾室,太子妃只管称呼妾身婉姨娘就是了。” 纪芙茵一下回想了起来,“原来是婉姨娘。” 这婉姨娘,可是宋府不可忽略的一个人物,宋夫人凶悍,宋大人又有些怕老婆,因此在宋府当中,从来都是没有过妾室的,直到这位青楼花魁出身的婉姨娘出现。 在嫁入宋府做妾之前,这婉姨娘还是某家青楼里拔尖的花魁,不只是因为容貌姣好,更因为她蕙质兰心,聪慧非常,待人温柔娴雅,却又不带丝毫谄媚。后来也不知怎么,就同宋大人一见钟情,被赎身带回了宋府,送青楼花魁摇身一变,成了宋府的婉姨娘。 在初进府的时候,宋夫人很是大闹了一场,但向来对夫人言听计从的宋大人,这次却铁了心要留下婉姨娘,众人暗地里都猜测,这婉姨娘在宋府,最多也待不过一年,她怎么可能丢的过宋夫人? 但实际上,这婉姨娘不但在宋府待过了好几年,还为宋府添了两儿一女,尤其是大儿子更是天资聪颖,在宋大人的心中,这一个庶出的儿子,甚至都已经快要把宋夫人嫡出的儿子给压过去了。 能在宋夫人的眼皮底下,无风无浪的过了那么多年,还平平安安的把三名儿女养大,足可以看出这婉姨娘,也绝不是那种蠢笨浅薄的女子。但这么一来,日子越久,宋夫人以及嫡出的儿女们,看这婉姨娘,也就越发的不顺眼了起来。 看看远处聚在一起,还算是安全的宋家人,纪芙茵开口道:“婉姨娘怎么不跟宋大人他们待在一起?你都受了伤,难不成府里还没有人想要来管你一下不成?” 没想到,婉姨娘竟然丝毫不打算回避这个话题,只是苦笑了一下,“太子妃是聪明人,有些话还需要我多说么?在宋家,除了老爷是真心待我好,其他的主子里头,有哪个不是盼着我赶紧出事的?今天如果借着这一遭让妾身横死了,宋家恐怕是要张灯结彩呢。” 说着,婉姨娘又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也活该我倒霉,那些人跑来跑去的,也没见到几个真受伤了的,偏偏就是我,这一刀砍过来就这么准……” 在这一片嘈杂的声响当中,婉姨娘的话在纪芙茵的耳中听起来格外清晰,她心念一动,像是在瞬间明白了什么,她看向婉姨娘的眼睛,轻声问道:“是你们老爷?” 婉姨娘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 “婉姨娘,若是想要跟我撒谎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吧。”纪芙茵忽然脸色一沉,冷冷道,“谁不知道宋大人对婉姨娘你向来都是百依百顺,疼爱有加,如果这件事真的是宋大人谋划的,婉姨娘你怎么会来对我告发?他又怎么会让人对你下狠手?” 婉姨娘用力摇头,脸上是一副诚惶诚恐的神情,“妾身来找太子妃,就是因为这!夫人母家势力雄厚,见我的两名儿子近年来长的越发出挑,心中嫉恨,就利用母家对老爷施压,要么送走我的儿子,从此不得回到宋府,要么……就杀了我!” “原本老爷还在犹疑不决,我还以为在老爷的心里,多少还有一丝情分在,可是今天……我却明白了他的选择。”婉姨娘暗自垂泪,那泪光却只是在眼眸当中一闪,又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纪芙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为人母者,就算是要豁出自己的性命去,只要能保护得了自己的孩子,不是都会心甘情愿的么?” “不错,如果妾身一死,可以换来我的孩子和平安宁一辈子,我愿意死无葬身之地!可夫人她哪里是那么菩萨心肠的人,如果我死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的孩子就该来给我陪葬了!” 婉姨娘咬咬牙,看向纪芙茵,“所以,妾身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找太子妃您,就是希望可以同您做一个交易,我把知道的都告诉您,只求您……能保下妾身和妾身的三个孩子!” 纪芙茵仍旧不动声色,“你知道的,那是什么?|” 咬了咬唇,婉姨娘像是做出了极大的决定,话还没有说的出口,脸色就已经刷白一片,“这次的事情,是老爷一手安排的,为的就是要将太子妃您置于死地,至于其他的,还有他究竟会怎么做,时间太短,妾身实在是不知情了。” 看纪芙茵还是不开口,婉姨娘心一沉,急忙道:“还请太子妃相信我,若是这些话当中我撒了一句慌,就让我的三个孩子接连横死,无药可医!” 有了这句话,纪芙茵终于是微微一笑,任何一个曾经做过母亲的女人都会懂得,做了母亲的人,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孩子来开这种玩笑的。 ;“婉姨娘你的诚意我感受到了,只是这件事一旦揭开来,宋夫人的确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可是宋家从此也就要倒了,你的老爷会因此而入狱甚至是丧命,你都想清楚了?” 婉姨娘用力点头,脸色很是有几分决绝,“老爷曾经待我的好,我会记得,可我却不能看到我的孩子受到任何一点危险,太子妃,妾身求你,救救妾身的孩子吧!” 第383章 自尽的刺客 “别太过了,宋家人可是在看着呢。”纪芙茵面色冷淡,微微抬手搀扶了一下婉姨娘。 经她这么一提点,婉姨娘看过去,身子顿时禁不住打了个寒噤,在远处,宋夫人果真正向这边看了过来,看起来像是在关切她的模样,可实际上,她的眼中却怨毒无比…… “我相信你,也愿意帮你。”纪芙茵轻声道,“可是,如果你愿意再为我冒一次险的话,我才能够帮你,否则——” “知道了,我知道了……为了我的孩子,不管太子妃吩咐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那就好。”纪芙茵淡淡道,半侧着身子,利用自己的身体装作无意地挡住了宋夫人的视线,她从自己的袖口当中掏出一样东西,迅速地塞在了婉姨娘的手里,压低声音,用近似于耳语的声音对着她说了几句。 只见婉姨娘神色一怔,随即又变的坚决无比,对着纪芙茵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应承了下来,纪芙茵微微颌首,忽然脸色一变,做出一副不耐烦的神情来,劈手就是一耳光挥在了婉姨娘的脸上,“什么下作东西,也来求太子庇护,从哪里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婉姨娘受了一耳光,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副茫然失措,却又不知道该去向哪里的样子。见状,宋夫人轻蔑地笑了一声,“老爷你快看看,那就是你这些年捧在心尖上的人,这可算是给你把脸丢光了吧?” 借着对付纪芙茵的机会,杀掉婉姨娘,是宋大人自己的主意,他认为这样就能做到天衣无缝,他心爱的妾室就算是命丧黄泉了,也还是不会怪他半分,可决定虽然做了,他的心里难免还是舍不得,现在看到她如此狼狈的模样,心里就更是有些不是滋味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夫人还嫌不够乱么,还是安静些吧!”宋大人的脸色有些僵硬,斜睨了一眼自己的夫人。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一阵齐刷刷的脚步声近了,再然后,便是帝君焦急的声音传了过来,“爱妃与众爱卿莫怕,这些人,一个都逃不了!” 赶来的除了有两对弓箭手,还有急匆匆闻讯而来的帝君,在看到赵广征身上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色时,帝君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到了极点,当他再看到毫发无损的容贵妃时,紧绷着的脸色好歹有了几分缓和。 “不要射中要害,给朕抓活的!敢惊扰到了朕的贵妃,伤害到朕的臣子们,朕一定要把他们的主子给揪出来!放箭!”帝君沉下脸,冷声道。、 弓箭手齐齐扯开了弓弦,然而,就在这时候,那几名黑衣人却在箭矢还没有射出的时候,不约而同地倒了下去,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即就七窍流血,没了气息。 帝君身边的人小心翼翼的上前,探了探其中一人的脉搏,很肯定地说道:“禀报帝君,这些人都已经服毒自尽了,全部都已经气绝身亡了。” “到底是什么人,敢在朕的宫中任意妄为!”好好的一场祈福,却无故增添了这么多的亡魂,帝君的脸色气恼的铁青一片,更重要的是,这次冲进来的刺客到底是因为什么目的都没能弄明白,反倒是让人无辜的死了不少! “爱妃,你没事吧?有没有受到惊吓?”帝君三步并作两步地去到容贵妃的身旁,柔声问询着,“要不要朕现在就让人送你回去好好歇息着?” “多谢帝君,臣妾没有大碍,只是征儿他伤的却有些严重,帝君还是先让他去太医那里包扎一下吧。”一考虑到等一下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容贵妃还是认为有必要先把赵广征给支开。 “征儿的伤是怎么来的!?”经由她这么一提醒,帝君又想起了赵广征身上的伤口,急忙道,“快,快传太医!” “父皇不必担忧,只是皮外伤罢了,现在血都已经止住了,等下再让太医给瞧瞧也不迟,当下儿臣还是不要离开的好,谁知道那些刺客会不会还有什么的别的同党潜藏在宫里,反正也不是多重的伤势,儿臣还是暂且留下来,以防万一的好。” 说着,赵广征有意无意地扫过了容贵妃一眼,都道是母子连心,容贵妃的异样别人可能察觉不出,但是他却看的十二分透彻。 既然帝君都已经应允了,容贵妃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扫了一眼赵广征,之后就一言不发了。 在这一场混战当中,除了宫里头的人,死了的人里面有两三个大臣的小妾,几个带来勉强充数,在家中也不怎么受待见的庶出子女,受了伤的人相比之下倒是多了很多,有不少重臣的身上也挂了财。 那些伤口当中,严重的深可见骨,轻微的也是鲜血淋漓,足可以看得出当时那些刺客到底有多狠毒,多疯狂。 看着眼前的一幕幕惨剧,帝君也是当真动了怒,即刻下令道:“给朕传令下去,把宫里面里里外外都给朕搜一遍,一旦发现可疑之人,立刻给朕带过来!” 为首的侍卫领了命,立即快步退了下去,帝君此刻的脸色就像是数九寒天里面的泥潭,颜色难看到了极点,还透着一股子令人畏惧的森森寒气。 受了伤的大臣们去到了最近的宫殿,接受太医的诊治,剩下的人就一个个的,木桩似的陪同着帝君站在先前祈福的地方,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刚才那血肉横飞的一幕,给他们造成的影响还在,一个个都噤若寒蝉,视线飘忽地四下打量着,生怕再出来什么刺客。 看帝君的样子,今天若是不能把那些刺客背后的人给揪出来,他是绝不会罢休的了,可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回来禀报的宫人口中的消息,永远都是什么都没有搜到,就在帝君的脸色正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一个稍带颤抖的女声忽然突兀地响了起来—— “启禀帝君,臣女或许知道,安排这次刺杀的人是谁!” 众人都顺着那声音看了过去,站出来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宋大人家的三小姐,宋蔓儿。 看到是个小丫头,帝君面色有些不悦,他不相信像这样一个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会知道什么刺客的事情,但是看在宋大人的面子上,他还是强压下自己的不耐烦,敷衍似的开口道:“说来听听。” 宋蔓儿上前一步,眼角的余光扫过纪芙茵,神态当中很是带了几分恶毒的得色,“回禀帝君,虽然臣女并不能知道这次他们行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可是有一点却十分奇怪,想必在场的各位也都意识到了吧?” 听她开口,纪芙茵的眼中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对着她那投过来的,挑衅似的一瞥,略略一挑眉,就当作是回应了,再然后,便是低眉垂眼,完全一副游离于事外的模样。 宋蔓儿环视了众人一圈,“这次来的这些刺客,到底有多心狠手辣,在场的人应该都见识到了,他们根本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见人便攻击,对不敌?” 她的话说出来,人群当中立即有人回应了她,毕竟这件事刚刚发生不久,先前那血淋淋的一幕幕场景可都历历在目。 “相信大家也都看到了,那些人的功夫也是极其高强的,而且下手的对象,根本就不分男女老幼,可是——为什么在我们这些人当中,却唯独只有纪府的人可以毫发无伤呢?” 宋蔓儿指引着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纪府人的身上,的确,在那些因为逃跑而变得衣衫不整,面色仓惶的人当中,纪府的人上上下下都衣冠楚楚,更加没有一丝一毫的伤口。 “帝君在上,臣女并没有想要刻意冤枉或者抹黑了谁的意思,可是我们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各自府里的人都有伤亡,可偏偏纪府一家却毫发无损,甚至连衣服都没有一丝皱褶——” “除了是那些刺客在动手的时候刻意避开了他们,其他的,臣女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了。” 说罢,宋蔓儿还很是自责地对着纪府的人做了个揖,“若是我哪里说错了,有所得罪的话,还请纪大人原谅,我也只是觉得可疑,如果不说出来的话,心里总觉得不踏实罢了。” 纪芙茵的脸上分毫惊慌的神色都没有,只是对着宋蔓儿摇了摇头,有一丝丝的不悦,“宋三小姐,你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在质疑太子么?” 宋蔓儿一惊,连忙澄清道:“太子妃误会了,蔓儿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太子怎么会安排刺客进宫呢!?蔓儿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你别着急,我说的也不是这个意思。”纪芙茵冲着她微微一笑,微眯的眼眸当中,划过了一抹警示神色,“那些刺客来的时候,除了我大哥之外,太子也在,就算是你要质疑我大哥的能力,不足以保护一家老小,可你难道要质疑太子的能力么?” 第384章 发出的暗号 说起来,她同这宋蔓儿也算是无冤无仇的,今天如果她懂得收敛,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那她也不介意网开一面,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但宋蔓儿若是执意要一错到底,那她也就不会客气了。 但可惜的是,宋蔓儿根本就没有看得懂她的警告,或者说她看懂了,却根本就不想要理会她的警告。 宋蔓儿对着众人柔柔福了福身子,道:“蔓儿从来没有质疑过太子的能力,可是俗话说得好,双拳难敌四手,纪家公子的身手,充其量也就只能算是太子的帮手而已,可就算有太子的保护,他一个人又怎么能这么轻松,把你们所有人都保护的这样完好无损?” “太子妃还请不要怪罪,蔓儿当真没有针对纪家的意思,可这件事实在是太过怪异了,如此明显的一处,就算是蔓儿不说,早晚也会有其他的大臣指出来的。” 纪芙茵微微点头,“你说的不错,的确这一次我纪家没有人受伤,但仅凭这,你就想要怀疑那些刺客跟我们纪家的人有关,宋三小姐未免太武断了一些。而且,别的暂且不提,平白无故的弄了这些刺客进来,我们又是为了什么呢?” “现如今大哥仕途坦荡,我贵为太子正妃,我们纪家人对于帝君,只有感谢皇恩浩荡的份儿,根本就没有招来刺客的理由。纪家现如今四平八稳,好日子都还没有过够,招来这些刺客,难道是嫌弃自己命太长了么?” 宋蔓儿做唯唯诺诺状,看看帝君,又看看纪芙茵,“那些刺客为什么会来,蔓儿也不知道,可是刚才我却看见了……看见了有人用冷烟火发出了信号,在那信号发出之后,刺客就来到了!”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刚才在祈福的时候,所有人都按照僧人的指使,双手合十,垂头而立,能看到的也不过就是自己脚下的一点地方,至于其他人干了什么,还真没有谁能看见。 说着宋蔓儿就跪了下来,“求帝君宽恕,求容贵妃娘娘宽恕,刚刚在祈福的时候……蔓儿实在是因为年纪小,定力不够坚定,没过一会儿就开始走神了,一时间也就忘记了要保持祈福的姿势,就在这时候,臣女看到了……|” “你看到了什么?”帝君沉声问道。 宋蔓儿咬了咬牙,“臣女看到了,看到了有人,对着天空放了一发传递信号用的冷焰火,那声音极轻,估计是被僧人们念经的声音给盖过去了所有没有人知道,可是那冷焰火发射的位置,臣女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虽然有人挡住,臣女看不清究竟是谁发出来的,可是从位置来看,十有***是从太子妃的位置发出来的!”宋蔓儿缩了缩身子,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臣女一开始还不明白那是什么,可是马上就有刺客冲了进来……” 宋家同纪家原本向来都是没有什么仇怨的,既然算得上是陌生人的指责,帝君登时就信了七八分,只是先前有武器库污蔑一事的前车之鉴,帝君这次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贸贸然地做出决定,只是沉默着看向太子妃。 “回禀帝君,臣妾从来都没有发射过什么信号,想来宋三小姐一定是看错了,要不然就是之后见到刺客,受了惊吓,一时间记忆出现了混乱,把原本看到的事情给想错了也说不定。臣妾是太子妃,同皇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怎么会平白无故招来什么刺客呢?” 不急不慢的把事情说完,说罢,纪芙茵也对着帝君深深地跪拜了下去,“当时容贵妃娘娘可是没有低头,能够看清周围全部的,帝君若是不信,大可以问一下娘娘,如果真的有什么信号发出,娘娘应该是可以看得到的。” 容贵妃一怔,如果她现在帮着宋蔓儿,一口咬定那信号弹就是从纪芙茵身上发出来的,虽然能够落实了她的罪名,可是这样一来,征儿也就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跟今天的事情有关了…… 琢磨了一小会儿,容贵妃心道,这一次有宋大人的安排,应该是做的天衣无缝的,就算她现在不帮这个忙,那纪芙茵应该也是跑不了的。 这样想着,容贵妃面露抱歉神色,同帝君道:“臣妾……并没有看清。这阵子臣妾的精神向来不怎么好,也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迷瞪瞪的,实在没有注意到那信号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不过——臣妾也的确记住了,的确是有信号发出来过。” 说罢,容贵妃注意到,方才一直用眼角余光看向这边的赵广征,神色这才些微地放松了一丝。收回自己的目光,容贵妃在心里长叹了一声,早知道真的会让儿子陷进去,先前她也不会想到要笼络纪芙茵了。 当时若是能够轻松的把她笼络到手,不但可以把她的那些智谋收为己用,更可以利用她现在的身份来对付太子,可是现在……这根本就是得不偿失了。容贵妃心头掠过一丝懊恼,但随即精神又好了不少。 不管以前怎么想,现在这错误既然已经犯下了,再怎么懊悔也来不及了,只要能够把这错误及时斩断,也还是来得及的。容贵妃垂下的眼眸当中冷光一闪,只要过了今天,从此以后,世界上就再也没有这纪芙茵了! “帝君在上。”纪芙茵开了口,“容贵妃娘娘是一直注视着我们的人,连娘娘都没有注意到,那信号到底是从哪里发出的,宋三小姐又怎么会看的那么清楚呢?” “我,我当然是从各人站得位置,分辨出来的。”宋蔓儿辩解道,“容贵妃娘娘刚才也说了,的确是有信号发出,帝君圣明,臣女绝对没有说谎作假!而且,臣女还有一事,可以证明太子妃她的确是同那些刺客有关系的!” 纪芙茵眼眸微微一眯,唇角挑起一丝冷笑,刚才还是纪家人,现在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矛头对准她了么? 帝君面色微凝,“你且说说看。” “方才在混乱的时候,臣女也在慌忙躲避,一时间不小心就同家人跑散了,慌慌张张的时候,臣女就同太子妃躲到了一处,就在那时候,有刺客冲了过来,挥到要砍,可是就在那时候……臣女看的明明白白,那刺客的动作刻意顿住了!” 宋蔓儿说道:“臣女当时想要上前救太子妃,拼命拉住了的她,可没想到那刺客的刀,虽然是贴着太子妃砍过去的,太子妃毫发无伤,要说这是巧合的话,倒不如说……” “倒不如说那刺客根本就是故意,不想要伤害到太子妃的,除了刺客同太子妃原本就是相熟的这个理由之外,臣女想不出还会有什么原因,能够让刺客对太子妃手下留情!” 纪芙茵眉梢轻挑,“宋三小姐,在场的人里面,毫发无伤的躲过刺客的人不止我一个,我侥幸避开了刺客的攻击,都能成为我同刺客有关系的理由,那么现在在场的这些所有没有受过伤的人,是不是都可能跟刺客有关系?” 宋蔓儿轻轻咬了咬唇,“别人是侥幸,可是刚才刺客对你砍下的那一刀,我却是看的清清楚楚,的确是他刻意避开了你!有帝君在,我怎么敢撒谎,怎么敢欺瞒帝君?” “别人就是侥幸,我就是刻意,宋三小姐这话说的可真是武断,三小姐现在不也是毫发无损么,我是不是也能把三小姐刚才的那套说辞,套在三小姐你的身上?”纪芙茵淡淡瞥了她一眼,“更何况,如果不是府上婉姨娘舍身相救的话,我现在也不会毫发无损了。” 一说到婉姨娘,宋家人立即深色各异的将目光投向了她,宋蔓儿一时更是没能反应的过来,“婉姨娘怎么了?” 看到现在瘸着腿跟父亲站在一起的婉姨娘,宋蔓儿就恨得牙根痒痒,婉姨娘就是他们母女的眼中钉肉中刺,原本都已经好不容易想法子说服父亲了,正打算着让婉姨娘死在今天的“意外”当中,可她竟然就只是受了伤,人却好端端的活下来了! “说起这,我真得好好谢谢婉姨娘,先前在人们跑乱了的时候,跟府里的人跑散了的可不只是宋三小姐一个,还有婉姨娘,在同她撞到一处的时候,恰好有一名黑衣人冲了过来,眼看着那刀就要对准我刺过来了——” 纪芙茵满怀感激地看了一眼婉姨娘,冲她点点头表达示意,“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 是跑到我身边的婉姨娘,用力把我给撞开了,可是却连累到她,腿上被砍了一刀,血流如注,要不是婉姨娘,那一刀可就刺在我胸口了。” “这不可能!”宋蔓儿下意识地尖叫一声,随即对上父亲那暗示的一瞪,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头了,连忙将自己脸上那有些别扭的神情给掩饰好,说道,“婉姨娘同太子妃您无亲无故,怎么可能回去舍命救你?” 第385章 里应外合灭宋家 纪芙茵笑了起来,“要这么说的话,宋三小姐和我也非亲非故,那三小姐刚才怎么就能说,是自己奋不顾身的赶来救我了呢?婉姨娘救我就是不可能,你救我就是天经地义,宋三小姐这道理是从何处来的?” “我也只是……”宋蔓儿脸色一沉,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眼角余光狠狠的剜了一眼婉姨娘,心头忽然一颤,所有受伤的人,现在都应该已经去到距离这最近的房间里面,让太医诊断包扎了,怎么婉姨娘她还留在这里? 不管是她,宋大人的脸色也是微微一变,婉姨娘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他比谁都要清楚,更何况,刚才他可是亲眼所见,在婉姨娘想要去向太子妃求庇佑的时候,太子妃可是毫不留情地让她滚了回来—— 可现在,看纪芙茵说话的语气以及看向婉姨娘的眼神,都是极友好的,那刚才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可以的话,宋大人现在最想要的事情就是赶紧找个借口,把婉姨娘打发的远远的, 可是不巧,帝君就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太子妃说的可是真的?” “回禀帝君,太子妃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只字片语谎言。”婉姨娘忍着腿上的剧痛,吃力地跪在地上,“妾身当时的确是心头一急,来不及多想就把太子妃给推开了,但妾身躲得太慢,这一刀就砍在了妾身的腿上。” “舍命救人,你这妇人倒还颇有几分仁义之气。”帝君看向婉姨娘的眼神当中禁不住带了几分赞许,随即却又疑惑道,“你既然已经受伤了,为什么不跟那些人一起,去让太医给你包扎呢?” 婉姨娘低垂着头,眼角的目光却斜斜地看向了纪芙茵,见对方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婉姨娘的心微微提了起来,努力地将纪芙茵先前说的话回想了一遍,咬了咬唇,开口说道:“因为妾身有不能离开的理由。” 帝君的脸上露出几分错愕神情,“为什么,你有什么不能离开的理由?” 婉姨娘绵长而悠远地轻叹了一口气,目光幽然,“妾身出身卑微,所有人都知道妾身是在青楼当中度过了多年,直到被我家老爷赎了身,带回了宋府,可就算这样,妾身也还是记得,在家道中落之前,妾身也还是出生在一个书香门第世家的。” 看到婉姨娘那幽幽瞥过来的一眼,宋大人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他的潜意识告诉他,不能让婉姨娘再继续说下去,就算再多说一句话也不能! “你这妇人,真是在府里待的头脑都坏掉了,在帝君的面前,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胡言乱语,瞎扯你们那些芝麻绿豆大的事情了?还不快点滚下去,求帝君不要怪罪于你!”宋大人立即叱责了一句,向来柔婉的婉姨娘这一次,却丝毫不为所动。 “妾身知道这些都是不值得一提的事情,但妾身既然已经是快要死的人了,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也无妨。”对着帝君磕了一个头,婉姨娘又继续说了下去。 宋大人心中有些急了,可是看帝君根本就没有要阻拦她的意思,他就算心里再如何焦灼,也还是没有法子可以让婉姨娘在这个时候住口。 “虽然时隔多年,但是妾身现在仍旧还记得父亲对妾身的教诲,国在家先,君在夫先,一切涉及到国家大义的事情,不论是什么,永远都要首先将国放在最前面,这些话,妾身一直都谨记在心,所以今天……妾身……要向帝君揭发我家老爷!” 婉姨娘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立即都齐刷刷的一脸愕然,帝君也是眉头一紧,冷冷一摆手,示意宋大人不得出言制止,又问道:“你要揭发宋爱卿什么事?” “回禀帝君,今天前来的这些刺客,就是我家老爷在幕后一手安排的!”婉姨娘颤声道,“三小姐没有看错,在人群里面的确有人对着那些刺客发出了信号,但是……这么做的人不是太子妃,而是我家老爷!” “胡言乱语!”宋蔓儿先就急了,也顾不上还有帝君在,一时间竟急的乱了神,对着婉姨娘就是一巴掌挥了下去,“你竟敢污蔑父亲,是不想要命了吗!?” “是,自从想过要揭发老爷,妾身就没打算一人独活下去,老爷待我恩重如山,就算是要死,妾身也一定会陪着老爷一起上那黄泉路!” 宋大人脸色一变,随即重重地叹气,“疯了疯了,真真是疯了,先前在府里伺候你的洪姑姑说你前阵子总是胡言乱语,我都不当作一回事,现在看来,你真是疯了!我对帝君向来忠心耿耿,对同僚更是一派和气,我怎么会突然找些刺客进来呢?!” 感受到宋大人示意自己的眼神,宋夫人立即心领神会,上前就作势要搀扶婉姨娘,“婉姨娘,你可清醒点吧,这里是宫里,不是咱们宋府!” “妾身一直清醒的很,夫人,你应该也是被蒙在鼓里吧?如果不是那天我碰巧去厨房端甜汤给二少爷,我也不会恰好听到老爷和那人的交谈,先前我也一直以为是自己弄错了,可是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还有时间,与那天被我听到的内容一丝也不差!” 眼看着帝君的神情变得玩味了起来,宋大人连忙跪地高呼冤枉,“臣冤枉啊帝君,臣真的没有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婉姨娘这些时日总是时不时的就会胡言乱语,无凭无据的事情,帝君可不要轻信了她的话,冤枉了臣啊!” “我没有冤枉!”甩开宋夫人的手,婉姨娘的情绪隐隐变得有些激动了起来,她一手指着宋大人,高声道,“证据就在老爷的身上!他给那些人发过了信号,现在发过信号的空烟火筒,一定还在他的身上!” 宋蔓儿恼了,劈手又是一记耳光抽在婉姨娘的脸上,“还不闭嘴,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你这个疯婆子自己想要去死,可不要连累我们整个宋府的人给你陪葬!谁不知道父亲他最疼你?这些刺客若真是父亲找来的人,他又怎么会让你受伤?!” 轻轻一笑,纪芙茵又开了口,“宋三小姐是不是疏忽了,府上婉姨娘腿上受的伤,是因为她帮我挡了一刀,那些刺客要针对的是我,可不是婉姨娘。” 宋蔓儿的眼睛瞪了起来,可就算这样,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还是提醒着她,她同太子妃之间身份的差别,她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骂婉姨娘,却不能态度强硬地反驳纪芙茵。 婉姨娘的脸颊都已经肿了起来,可即使这样,她也还是不依不饶地说了下去,“也是那天,妾身不小心听到了老爷的话,妾身知道,老爷这次安排刺客进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段日子以来,帝君对老爷的职责越发重视,老爷他的心里就越觉得有些不甘,他自认不管是宋府还是三小姐,样样都要比纪府和太子妃出挑,可被老爷当成掌中宝一样捧在手心的三小姐,却不能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左思右想,老爷的心里就一天比一天更加不平衡了,日子一久,三小姐的婚事就成了老爷的心病。这阵子容贵妃娘娘又对三小姐百般夸赞,老爷面上虽然像是很满意这桩婚事,可实际上,老爷的心里却不痛快到了极点。” “所以,老爷他就想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那就是趁着今天进宫为容贵妃娘娘祈福,人多又杂乱的时候,找刺客入宫,制造一场混乱,好让太子妃死于这场稀里糊涂的混乱当中,那么三小姐,就有望成为太子妃了!” 一边听着,纪芙茵一边在心里连连点头,如果不是怕被人看出什么端倪,现在她真想要给婉姨娘一个夸赞的微笑,自己只是提点了她两句,她就已经可以把事情说的这么滴水不漏了,果然是个聪慧非常的人。 婉姨娘说出的这个理由虽然大胆,可是不管是让谁听了,都会觉得她说的合情合理,宋大人会因为这个原因而做出这样的决定来,实在是一点也不意外。 因此,在看向宋大人的时候,帝君的目光当中,已经带有了几分审视的意味,之所以会相信了婉姨娘的话,也不只是因为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而是因为——涉嫌暗杀皇族成员之人,是要被株连九族的,而婉姨娘也在其中。 一旦说出来,她自己也会死,这根本就是在用自己的命来交代这件事,实在是由不得人不信。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人开了口,只听赵广征同帝君说道:“父皇,这些人说来说去,也都没有一个确切的证据,依我看,倒是有一个容易解决的法子就摆在眼前,只是少不得要委屈一下宋大人了。” 容贵妃咳嗽了两声,掏出帕子轻轻揩了揩唇角,以此来遮掩过自己眉眼之间划过的一抹愠怒。 第386章 法外开恩 赵广征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容贵妃的异样,继续说了下去,“刚才这婉姨娘不是说,发那信号给刺客的人,就是宋大人么,既然是这样的话,劳烦宋大人暂时受点委屈,在这搜身看看,身上是不是有已经用过的烟火筒,事情不就明了了么?” “说的不错,宋爱卿,你要是心里坦荡的话,即便是搜身一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吧?”帝君斜睨了他一眼,立即吩咐了人来,对宋大人开始进行搜身。 “你们是搜不出什么来的,父亲他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宋蔓儿的目光,斜斜地看向了一旁的纪芙茵,就在她把她拉到那根柱子后面的时候,那根空了的烟火筒,她早就已经趁乱藏在她的身上了,“我父亲他绝不可能——” 宋蔓儿的话刚说到一半,立即就听到靠近宋大人搜身的那公公高呼一声,“启禀帝君,奴才在宋大人的身上,的确发现了一只烟火筒!里面已经空了,没有火药了!” 帝君脸色一沉,喝令道:“拿上来给朕看看。” 取过了公公拿过来的那个烟火筒,端详了半天,帝君冷哼一声,“宋爱卿,这就是你对朕的忠心耿耿?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宋大人的后背立即布满了一层冷汗,当那烟火筒从他的身上被找出来的时候,就像是有一盆冰水对准他的头用力地浇了下来,他还有什么话要说,他还能有什么话要说?!难道要他说,这烟火筒原本是应该出现在太子妃的身上才对,跟他没有关系?! 宋蔓儿的一张俏脸也变得铁青了起来,那烟火筒明明就是她亲手放到了纪芙茵身上的,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父亲的身上,难道那纪芙茵还会什么妖法不成?! “不,不可能,这烟火筒不是父亲的东西,一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宋蔓儿的两排牙齿紧紧的咬在了一起,几乎要把鲜血给咬出来一般,“是栽赃陷害,一定是!” 原本神色还算平静的帝君,在听到这话之后,脸上立即呈现出了几分怒意,“你是在说,是朕栽赃陷害了他?!” 宋蔓儿何曾见识过这种场面,帝君一开口,顿时惊骇到浑身瑟瑟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可是她的脑袋里面却还是在拼命的思索着,那已经被她亲手藏到纪芙茵身上的烟火筒,到底是怎么会跑到父亲的身上的?! 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一抹浅笑,对着宋蔓儿,嘴唇轻轻翁动了几下,动作极轻,连一丝一毫的声音都没有发出,可宋蔓儿却看的清清楚楚,纪芙茵是在对她说:愚弄人者,必备人愚! 看到宋蔓儿那一瞬间像是掉进冰窟了的脸色,纪芙茵的唇角轻轻上扬了一下,在那场纷乱当中,当宋蔓儿好心靠过来,拉她躲到安全地方的时候,她就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按照赵念安所说,这宋蔓儿绝对不是什么善良的女子,跟她又不是什么至亲好友,在那种人人优先自保的情况下,她却会来对自己伸出援手,这件事本身就已经不正常到了极点。 所以等宋蔓儿离开的时候,她就仔细检查了一下被宋蔓儿的手碰到过的地方,果真在自己的袖带当中,找出了那支小小的烟火筒,就算不用多想她也很清楚,宋蔓儿一定是要打算陷害她一场了。 原本纪芙茵是打算悄悄把那烟火筒给处理掉的,可没料到,中间却又会出现婉姨娘这一插曲,这简直就像是上天在对她伸出援手,让她不用再耐心等到将来才对宋家报复,可以在今天,当场就让他们为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了! “冤、冤枉啊……臣真的是冤枉啊!”宋大人现在除了喊冤,已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烟火筒的的确确是从自己的身上被找出来的,可是这东西不是应该在太子妃的身上了么!? “帝君,臣冤枉,臣绝没有做过这种事啊——容贵妃娘娘,求您替臣求求情吧!臣真的没有,真的没有啊!娘娘您应该知道臣是冤枉的,娘娘——!” 容贵妃怎么会不知道,宋大人这是在跟她求情,可是……心念稍稍一转,容贵妃就打消了要替他求情的念头,虽然不清楚那烟火筒到底是怎么跑到他身上去的,可是现在毕竟已经是证据确凿,帝君是不会轻饶了他的。 就算自己现在开口,勉强保下了这家人的性命,往后这宋府对她而言,却也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了,自己说不定还会因为这次的求情,反被帝君察觉到什么端倪。而且,她也根本不必担心自己如果不搭救的话,宋大人会有什么法子把她怎么样。 从一开始,她所做的就只是暗示了他几句,和听他隐晦地表达了对于今天的计划,顺便提供给了他一个施展计划的场地,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证据标明这件事跟她容贵妃有关系,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实在没有必要救下这宋家人。 看到容贵妃避开了自己的视线,宋大人顿时心头一寒,通体的血液都像是变得冰凉了起来……但也正因如此,他先前因为惊恐已经混沌成一团的大脑,却在瞬间变得清明了不少。 他的一双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都看向婉姨娘,眼睛里面丝丝缕缕的血丝,让宋大人那一张原本还算儒雅的脸,变得分外狰狞了起来,“是你……?” 此刻,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可是让人听起来却有一种沉甸甸的阴鸷感,婉姨娘身子一震,两行清泪从她的眼角滚落,她跪伏在地上,对着宋大人磕了个头,哭道:“是我对不起你,老爷,黄泉路上就再让我给你赔不是吧!” 宋大人想起来了,就在刚才,就在帝君的人赶到,那些刺客都服毒自尽之后,他的婉姨娘踉跄着跑到了他的身边,他看的不忍心,就探出手去搀扶了她一把,她的身子有那么一刻是紧贴在自己身上的—— 这烟火筒,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她放到自己身上的……除了她,这段期间当中,就再没有人碰到过他的身体了! “贱人,贱人——!”宋夫人的一张脸也早就变成了灰白,冲上来扯住婉姨娘的头发,对她又打又踢了起来,口中不断的吐出恶毒的诅咒,“我早就看出来你是个灾星了,都是你,把晦气带到了我们宋家——” 帝君面色阴沉,一挥手,立即有人上前,强行将宋夫人从婉姨娘的身边拉开了。 扫了一眼面色各异,却都已经一脸死灰的宋家人,帝君冷冰冰地开口道:“罪臣宋氏一族,欺君罔上,目无王法,谋划行刺,传朕旨意,将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家产尽数充公!” 宋大人的身子晃了晃,竟然一个不稳,一头栽倒了下去,宋蔓儿就像是呆住了一样,她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这明明就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么就会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满门抄斩……她要被砍头了……她要被砍头了!?今天死的人不是纪芙茵,而是她自己! “都是你……都是你害的,你这个贱人……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宋蔓儿像是疯了一样,对准纪芙茵就扑了过去,留了长长指甲的一双手,拼命地向她的脸上抓了过去。 在听到贱人两个字的时候,青梅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了,等到不守妇道四个人一说出来,青梅也不含糊,上前就挡在了纪芙茵的面前,对准宋蔓儿就是一记结结实实的耳光抽在了脸上,唾骂道:“你是什么人?也敢这样辱没我们太子妃,真是死到临头也不知道怕!” 帝君再看向宋家人的时候,目光里面已经满是厌恶了,他略一扬手,“拉下去,即刻行刑!” 帝君一声令下,自一旁立即有人围了上来,将在场所有的宋家人都牢牢地钳制了起来,有还骂骂咧咧破口大骂的,就干脆一拳挥在脸上,打的那人嘴里血肉模糊,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为止。 就在他们都要被拉下去的时候,纪芙茵缓步上前,跪倒在地,“帝君在上,臣妾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帝君能够成全。” “太子妃今天也受惊了,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就是。” “臣妾想要开口,向帝君讨一个人情,留下婉姨娘和她所生的几位庶子庶女一命。”纪芙茵动容道,“今天若不是婉姨娘舍命相救,现在恐怕芙茵早就已经命丧黄泉了,况且,今天能够把行刺的人找出来,也是婉姨娘的功劳。” “虽说婉姨娘也算是宋家的人,可她一来救了我一命,二来,又做出了如此大义的举动,且看在这两点的份上,求帝君对他们母子几人网开一面,留他们一条生路吧。” 只是一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姨娘,和几个庶子庶女,加之纪芙茵说的理由倒也恳切,帝君略一沉思,就答应了她的请求。 第387章 宋家的无妄之灾 婉姨娘千恩万谢,被松绑的身体还是有些瑟瑟发抖,宋大人面色入土,像是已经丢了魂一样的,被侍卫强行拉走了。 宋蔓儿满口是血,还不忘转过头来,用一双圆瞪着的,充血了的眸子死死地盯住纪芙茵,破口大骂,“贱人!你害我们宋家!你们两个人早晚都有会报应的!贱人!” 她拼命地挣扎着,像是还有一肚子的恶毒诅咒没有讲完,可早就不耐烦了的侍卫,立即加快了脚步,把她给硬是拖了下去—— 这件事也算是有了个结果,还有政事尚未处理完的帝君,在安抚了几句容贵妃之后,就匆匆离开了,一旁的僧人走上前来,询问容贵妃今天的祈福仪式是不是还要继续,容贵妃脸色微微有些阴沉,摆了摆手。 今天的祈福,原本就是为了除掉纪芙茵而设的,现在她想要除掉的人非但没有除掉,反而还把自己先前想要笼络的宋大人一家给送上了鬼门关,这祈福还有什么好继续的! “本宫累了,还请劳烦几位大师为那些往死的侍卫们宫女们超度一番,本宫就先回去了。”正转过身,容贵妃忽然又顿住了脚步,视线斜斜看向身后,语气当中是满满的不容置疑,“征儿,你也跟本宫来。” 赵广征神色倒是平静,一言不发的就跟在容贵妃的身后,向荣华宫的方向走去了。 正主已经回去了,留下来的人们也都各自交谈了一番,心有余悸的离开了,等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婉姨娘才上前,对着纪芙茵把身子福了下去下,“妾身多谢太子妃搭救之恩,太子妃的恩情,妾身永生不忘!” “没什么好谢的,你也是帮了我一回。”纪芙茵说道,“这会儿,抄家的人应该已经到了宋府,但你不必担心,我刚才已经让落玉去传话了,特意交代人,在抄家之前先把你的孩子带出来。” 婉姨娘脸上紧张的神情这才松快了不少,纪芙茵又道:“你一个妇人,家产全都被抄了,暂时要带着三个孩子安置下来是有些难处,等下你们先在宋府后门的地方,不要着急走,我会让人去给你们母子送些银票,再给你们找一处地方安置下来,你看如何?” 先前只是奢望保命的婉姨娘,在听到这些之后,更是感激的泪眼朦胧,连声道着感激的话,一个劲地要扑下来对她磕头。无奈,纪芙茵只能又安抚了她几句,对方这才肯踏踏实实离去。 等婉姨娘走了,在从宫里回去的路上,纪芙茵开始察觉到身旁的顾含谦有些不对劲了,以往总是面色柔和,脸上常常带着三分笑意的顾含谦,今天却冷凝着一张脸,对她也有些不搭理的样子。 看他这幅模样,纪芙茵心下不免觉得好笑,知道他这心里一定又是因为什么不痛快了,像这种情况下,她要是不问,搞不好他会跟自己冷战一路子,不得已了,纪芙茵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开口问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一张脸拉的比那马都要长。” 顾含谦脸色仍是刻板地僵着,吐出来的字眼带着一丝愠怒,“你又瞒着我,别的也就算了,今天这么危险的事情,你竟然还要瞒着我!” 听这声音像是真的动怒了,纪芙茵心下却也真的有些冤枉了,“我可没有瞒着你,今天的事情,先前我也是不知道的,我要是早早的知道宋家会做出这么危险的举动,就算我自己会来,也绝对不会让祖母他们来的。” 顾含谦还是一语不发,一看就是不高兴了的样子,见状,落玉两个人就刻意放慢了速度,远远的跟在后面,一来可以方便主子说话,二来也可以帮他们看着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人来。 “你不信我说的?”纪芙茵眨眨眼睛,心道你跟我一言不发,那我也就跟你耍无赖好了,随即两手一摊,“那我要怎么办呢,这又不是断什么案子,我也没什么证据好证明。” 顾含谦的脸色又是一沉,看起来好像是要比她开口解释之前更加的不悦,“你当我在气什么?” “你不就是在气,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么。”纪芙茵无奈的叹了口气,“可是这一次我是真的不知道,我连宋府的人到底怎么会盯上我都不知道,我要是可以做到未卜先知的话,那我肯定早就告诉你了,也就不用白白死了这么多人了。” 顾含谦闷声不吭,半晌,声音才有些不自然,“三皇兄他为什么会拼了命的保护你?” “嗯?”纪芙茵一愣怔,随即才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原本她还以为,当时在一片混乱当中,顾含谦不会注意到他们两个,没想到她的一举一动,还都被他给看在了眼里,当下她也只能摇摇头,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别说你好奇,我也很怀疑他怎么会突然奋不顾身的赶来救人,不过这一下倒是让我弄清楚了,这件事和他还当真没什么关系,你说宋家人——”话说到一半,纪芙茵立刻没了声响,只因为顾含谦看向她的眼神好像更加郁闷了许多。 “我……|”顾含谦开口,又忿忿地别过头,“算了,总之往后,有三皇兄的地方,你还是老老实实的跟我在一起,必须寸步不离!” 眨了眨眼睛,纪芙茵恍然大悟,眉梢略略挑起,顾含谦这是吃醋了,怪不得看起来这么怪异,不过,不得不说的是,顾含谦在吃醋的时候,样子还真的是有点……比平时可爱的多,一时没忍住,纪芙茵笑了起来。 被她看穿了心事,顾含谦的脸上多少还是有一些不自在,“下不为例,你知不知道今天我护着老夫人,一转眼看见你不见在我的身边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恐慌?”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我绝对跟在你身后紧紧的,绝不离开半步,这样总好了吧?”纪芙茵笑道,“在外面说这些,你也不怕让人听见了笑你这个太子没出息。” 顾含谦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谁要笑那就让他们去笑,为了讲究那些虚礼,心里头想说的偏偏就得要压着,我可懒得做那样子给人看。” 二人这正说着,就已经走到了宫门处,太子府的马车正停在那里,二人说笑着,上了马车,一路向太子府驶去。 就在他们两个刚刚坐上马车的时候,赵广征也正陪着一语不发的容贵妃,回到了荣华宫,刚进到荣华宫,容贵妃立即便面无表情地让众人退了下去,偌大的房间当中,之留下了容贵妃母子二人。 “母妃可是有什么要紧的话要告诉我?怎么这么神秘?”赵广征一早就看出容贵妃的脸色不对,却还是装作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开口说道,可当他说完的时候,容贵妃的脸上就只浮现出了一抹冷笑,随即狠狠一耳光甩在了他的脸上。 容贵妃这一巴掌用足了力气,那清脆的一声震得赵广征的耳朵都有些嗡鸣作响,容贵妃板着脸,面容之中夹带着一丝愠怒看向他,“你可真是母妃的好儿子,母妃一心想要给你铺路,你却挖空心思来给你的母妃拆台!” 赵广征轻叹一声,很是无辜不解地看向容贵妃,“母妃你在说什么,儿子什么时候有过不听你话的时候了?” 容贵妃怒气冲天的冷笑一声,“你明明知道,宋大人是母妃费尽心思想要给你笼络的人,原本今天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却偏偏非得要提什么搜身,现在宋家彻底完了,你倒是说给本宫听听,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那宋大人,在母妃的祈福仪式上招来了刺客,就凭这一点,难道不应该重罚他么?儿子提议要搜身有什么错?” “还敢跟本宫狡辩!?”容贵妃怒气冲冲,“你是真被那个狐狸精给迷住眼睛,鬼迷心窍了!你当本宫是瞎了还是老糊涂了,你做的什么本宫难道看不出来么!?在刺客冲进来的时候,她有危险你就奋不顾身的冲过去,你可有想过本宫!?” “你看看你自己身上这伤,今天要不是为了她,你会受这么重的伤!?”容贵妃又是愤怒又是心疼,“你到底要让我说你什么好?!” 赵广征淡淡一笑,“先前让我跟她接近的人可是母妃您,怎么现在母妃却变了想法?我的身手母妃难道还信不过?我这么做,也不过就只是为了——”、 容贵妃瞪了他一眼,“你要是想说,这么做只是为了用一招苦肉计,好让她对你感激,惦念着你的恩情,那你趁早还是省省吧,本宫还没有老到那么好糊弄的地步!她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本宫也清楚,怎么可能就为了这就对你感激涕零了?!” “而且,你根本就是一早就清楚,她后来是把那烟火筒藏在了宋大人的身上,你却偏要来提议给宋大人搜身,你这不是跟本宫对着干,又是什么?!” 第388章 似是故人来 “母妃这么说,会不会太冤枉儿子了?这件事自始至终儿子都毫不知情,祸是他自己创下的,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明知道,只要你一个暗示,宋蔓儿就会住口,这件事就会到此为止,成为一桩悬案,可你却根本就没有想要阻拦挽回的意思,甚至还推波助澜了一把——征儿,就算你多年不在本宫的身边,可你是本宫的儿子,你心里面在想什么,本宫不可能不清楚。” 说罢,容贵妃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赵广征,“你之前所做的事情,本宫就当你年纪小,不懂事胡闹了一场,往后,你必须让自己跟那个纪芙茵保持距离,这颗棋子,我们不要了。” 赵广征神色微微一怔,随即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母妃先前不是说,只要可以把这颗棋子握在手中,就既可以利用她的聪明才智,又能让她在暗处为我们效力,解决掉太子么?” 容贵妃轻笑一声,看向赵广征的眼神当中已经有了几分警告的意味,“以前是,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吧,本宫怕那颗棋子的本事太大,反而把你给收了过去,总之,从今天开始,你就当她是一个陌路人,她的死活都与你无关了!” 眉心紧了紧,赵广征笑了起来,“这点小事,母妃只要开口说一下,儿子哪有不答应的道理?先前又是斥责我,又是打了我这一巴掌,我疼一些倒是不要紧,母妃身骄肉贵的,别打疼了自己。” 经他这么一哄,容贵妃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少,看他没有要反驳的意思,心里这才舒坦了不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 先前颇受帝君信赖的宋大人被满门抄斩一事,很快就在都城掀起了一阵不小的风潮,但过了不几天,这件事所造成的影响也就渐渐淡了下去,老百姓们还是忙着各自养家糊口的本分,再也没有了人谈论这件事。 就在宋大人被满门抄斩后的第五日晌午,在一条僻静的小巷内,纪芙茵敲响了一户人家的大门,很快,就有一个虎头虎脑的,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跑来开门了,见到她,眨了眨眼睛,“你是谁?” 纪芙茵冲她笑了笑,正要回答的时候,从那小男孩的身后传来一声斥责,“这是我们节家的大恩人,你怎么能这么无礼!还不快跟太子妃赔礼道歉!” 正说着,婉姨娘就从后面把门给打开了,连声请着纪芙茵进去,进到院子里面纪芙茵才看到,还有一名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正在认真地缝着一只鞋垫,见到有人来,就乖乖的行了礼,之后又安静地做起了针线。 “太子妃怎么有时间来?妾身这里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这……”婉姨娘有些手足无措。 “不用那么麻烦。”纪芙茵笑了笑,“我本来也是出来添置些胭脂香粉之类的东西,顺路从你这里走过,就想要来看看,你们在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婉姨娘的脸上露出一个平和的笑容,“这里虽然没有宋府那么富丽堂皇,吃的也是粗茶淡饭,可是现在这日子,起码过的舒心,总要比先前在宋府里头,天天勾心斗角,惴惴不安要来的好太多了,这些还都是多亏了太子妃您,妾身一辈子都会记得您的大恩大德的。” 青梅从腰上解下一只钱袋,又从怀里抽出了两张银票,送到了婉姨娘的面前,“拿去,这是我们小姐要给你的。银子不多,但也足够你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现在的婉姨娘,完全没有了经济来源,只能靠着给人缝制一点东西,赚些油盐钱,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还真是个麻烦,现在纪芙茵给他们送来了这么一笔银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一样,少不得又是一番谢恩。 对于同自己有仇的人,纪芙茵向来不会手软半分,同样,对于帮过了自己的人,她也必定不会亏待了别人半分。 从婉姨娘暂住的宅子里面出来,纪芙茵同青梅闲聊着,正要走出这条巷子的时候,忽然身边人影一晃,只觉得被人给推了一把,随即青梅低呼一声,“小贼,把钱袋还回来!” 就在那人迅速地扯走青梅腰上的钱袋之后,纪芙茵也觉得头上一松,抬头去摸的时候,那只赤金打造的三位凤钗已经不见了,她一手悬空在金钗原本在的地方,嘴巴却惊愕的张大了,看着已经在瞬间跑远了的那个小偷,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似的。 那小偷是个女人,就在她伸手拔下她头上金钗的时候,正巧同纪芙茵打了个照面,虽然她的脸上脏的一塌糊涂,可是在那面对面的一个瞬间,纪芙茵还是看清了她的长相……那个人是…… 就在她正呆滞了的时候,从她们的身后已经窜出两道人影,飞快地奔跑上前,把那已经跑远了的女贼一把按住,毫不客气地从她的手中夺回了青梅的钱袋和纪芙茵头上的金钗,押着人,回到这小巷子里头,站在了纪芙茵的面前。 “太子妃,这贼要怎么处理?”钳制住她的暗卫问道,“她好像还是有功夫在身的。” 有功夫在身……纪芙茵的心里又是轻轻一晃。她先将那取回来的金钗重新别回发间,随即便一言不发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被抓住的女贼,她的脸上像是很久都没有洗过了,脏的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但五官的位置,那种熟悉的感觉却是错不了的。 掏出帕子,纪芙茵不顾青梅的阻拦,在她的脸上擦了起来,当那女贼的脸露出三分之二原本的颜色时,不只是纪芙茵,就连青梅也愣住了,“你,你是……朝、朝朝小姐?!” 帕子飘飘忽忽落了地,纪芙茵的眼圈在瞬间红了,也不顾那女贼的身上脏得很,一把就抓住了她的肩膀,“朝朝,你是朝朝,是不是!?你没有死,是不是!?” 那女贼一脸的漠然与抵触,对着脚下就吐了口唾沫,“姑奶奶是几天没吃东西,饿的身上没了力气,否则的话,就凭你们几个三脚猫的功夫也想要抓住我?!做梦?!什么招?!我有什么可招的?!我就是想来偷东西,反正被抓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这女人一开口,纪芙茵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失望的事情,从她的声音和眼神当中就可以看得出,这女人她不是已经死了的冯朝朝,虽让她的脸跟冯朝朝几乎有八分像,可仔细一看,她的年纪要比冯朝朝小的多,目光也野蛮的多。 可就算明知道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因了这张脸,纪芙茵也禁不住对这女贼生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情,看到她活灵活现的瞪着眼睛,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她还是有种错觉,就好像冯朝朝她又活过来了一般。 “你答应我,先不要逃跑,我让他们两个放开,好不好?” 女贼狐疑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纪芙茵对那两名暗卫示意了一下,他们立即松开了双手。纪芙茵看着那女贼,问道:“你叫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女贼斜斜一挑眼,除了豪放不羁之外,她的神态当中还有着一丝无法这样的匪气。 扫了眼她身上的装扮,纪芙茵立刻就把她的身份给猜的***不离十了,这个女贼的脸上身上虽然脏,可是身上穿戴的却一点都不破旧,靠近了,身上也没有像是那种叫花子似的,酸臭的味道,再仔细看看,那些脏东西的颜色未免也太一致了—— 真要是流浪的叫花子,身上的污垢应该是五颜六色的,衣裳也是皱巴巴的没个正形,可眼前这女子,仔细看的话,身上的脏东西看起来,根本就像是自己找来了锅底灰一样的东西,自己涂抹成这样的。 女子天性都爱干净爱打扮,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孩家,会想尽方法把自己假扮成一个乞丐模样,原因恐怕就只有一点,她的本来面貌是不能在人前展露的,至于具体的原因……看她这一身的匪气,又会些功夫,***不离十是混在道儿上的,得罪了官府的人。 纪芙茵笑了笑,“整天逃难的日子可不好过吧?都城可是你在街上走一圈,三步就能撞到一个将军,五步就能遇到一个尚书的地方,在这里如果不小心些,过不了几天你就会被抓进去了。” 女贼脸色一变,眼神迅速的在四周打量了一圈,像是在搜寻什么地方可以逃走。 “别白费力气了,他们既然能抓住你第一次,也能抓住你第二次。”纪芙看着她的眼睛,淡淡道,“牢狱里的日子可不好过,你身上会些功夫吧?我身边可是缺一个近身的婢女,来我这,可要比你四处逃窜安全的多。” 听她这么说,女贼警惕地看着她,“你有什么目的?” “看你投缘,这算不算理由?”纪芙茵笑着说道,这理由对她来说,倒也不算是太假,要是没有这张长的跟冯朝朝有***分相似的脸,她也不会这么有耐心对着一个流窜的可疑女子说这么多。 第389章 近身侍婢 看她不做应答,纪芙茵眼睛微微一眯,“还是说,你怕了?” “姑奶奶没什么好怕!”女贼盯着她用力地看了两眼,冷笑,“看你的穿戴,还有跟着的暗卫,你也应该是跟官府有关的人吧?别以为姑奶奶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打算,你不就是想要把我骗过去,让我老老实实的被抓走么?反正你们这些人都是一样的卑鄙!” 看她一提起官府的人就这么仇恨,看来应该是遭受到了什么冤屈,纪芙茵摇摇头,“你这句话,跟那些被男人抛弃了的怨妇苦哈哈唾弃出来的那句,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有什么不一样?小小年纪,想法倒是偏激的很。” “虽然不清楚你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我要是想要把你送官,还用得着骗么?刚才你也看到了,跟着我的人,想要抓住你的话,根本就不用费多大的力气,实在用不着还得用骗的,才能把你送到官府里头去。” “别在这花言巧语了!姑奶奶我才不会——”女贼的话刚嚷到一半,忽然两眼一翻白,身子晃了晃,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青梅惊骇道:“小,小姐,她难道是死了不成!?” 一旁的暗卫上前,试探了一下女贼的脉搏,脸上的表情一松,“回禀太子妃,她只是晕过去了而已,并没有性命之忧。” 就在暗卫的话音刚落地的时候,一阵肚子叽咕的叫声,从那晕死的女子身上发出,先前她说自己已经几天都没有吃饭了,看来的确不是在撒谎。 “背上她,回太子府。”纪芙茵站起身,拍拍手吩咐道,一旁的暗卫立即听话的把人给背了起来。 青梅的脸上却有几分纠结,“小姐,这女子来路不明,小姐真的要把她带回太子府么?看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小姐的一番好意到最后,可别变成引狼入室了呀……” 弹了弹蹲下时有些皱褶的衣角,纪芙茵似笑非笑的看向青梅,“你真以为,就凭她长的跟朝朝相似的样貌,我就会什么都不顾了,硬要保下她?你跟了我那么久,我像是会做出那么冲动的事情来的么?” 收回自己的视线,芙茵轻声道:“的确,她跟朝朝长的如此相像,要说我的心里是一点都没有私情的话,也是不可能的,但我留下她,却是因为她值得我留下。” “是么……小姐看事情总是看的比奴婢多,反正,奴婢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小姐到底为什么要把她给留下来,奴婢也只是担心小姐,怕小姐又惹上了什么麻烦的事情。”青梅一脸的不解,“小姐,她到底有什么值得您把她给留下来的啊?” “刚才她拽你钱袋的时候,你有察觉到么?含谦他安排给我的暗卫,可是一等一的高手,可这两个一等一的高手守在身边,都来不及反应让她给得了手,还要追出去那么长一段才把人给抓住了,难道你还看不出什么吗?” 纪芙茵轻轻一笑,“要是她拼尽全力逃,就这么被他们俩给抓到了,那还说的过去,可是你看,她这会儿都已经饿的晕死过去了,先前已经几天都没有吃过东西的人,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还能跟暗卫过上两招——” 青梅听了,愣怔了一会儿,随即明白了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被暗卫背在背上的那瘦小女子,“小姐的意思是说……这女子,是个顶尖的高手!?” 纪芙茵点点头,“没错,而且从她的反应里,我总觉得她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冤屈,像这样好身手的人,就白白交给官府来处理,未免让人可惜的很,倒不如我卖她一个人情,让她从此以后为我做事,有个会功夫的婢女,很多事情处理起来也轻松的多。” 回到了太子府,将那晕死过去的女子交给了落玉同青梅两个照看,怕她醒来以后冲动坏事,纪芙茵又挑了四个身手不凡的暗卫在房门前守着,正打算回去房间里面歇息一下的时候,忽然有个小丫鬟快步跑了过来。 “启禀太子妃,三殿下他说有要事找您。” 打量了这小丫鬟几眼,纪芙茵问道:“管家呢?接待三殿下这种事,不是应该有管家来做么?你也不是在前厅伺候的,怎么是让你来传话的?” 小丫鬟刚进府不久,还是个只负责洒扫的最低等的丫鬟,平时更加没怎么见过纪芙茵,如今听她这么一问,顿时脸上露出了几分怯生生的神色,“回禀太子妃,三殿下他没有从正门进来,也没有在前厅等。” “刚才奴婢在打扫后门的时候,三殿下就过来了,交代奴婢来请太子妃您过去,还让奴婢安静了点,不要声张,绝不能让除了您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奴婢这就赶着来通知太子妃您了。” 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紧了紧,赵广征怎么又来了?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本以为会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看不到赵广征,怎么这么快,他就又上赶着过来了? 把人晾在太子府的后门,好像始终不太像是那么回事,可是就这么贸贸然的过去,谁知道他的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纪芙茵沉吟了一下道:“知道了,你先去回他,让他再等上片刻,我再交代一下就过去。” 说罢,纪芙茵就转身,回去了落玉她们在的房间,叮嘱她们两个,要是过了半个时辰自己还没有回来的话,那就不管是要用什么方法,一定要在第一时间找到顾含谦,告诉他自己去见三皇子之后不见了的事情。 见那两个人应了,纪芙茵这才安心地去到了后门。从太子府的后门出去,是一条安静的小巷,平时没什么人会在这里,从后门一出去,纪芙茵就看到了倚着墙等在那里的赵广征。 他的肩膀处,还有着一层凸起,看来绷带还没有拆掉,那一刀要不是有他为自己当下来的话……纪芙茵轻轻晃晃头,把这突然冒上来的念头给甩到了一旁,问道:“三殿下既然有事情找我,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进到府里呢?” “母妃安排了人在暗处监视我。”简洁的说完这句话,赵广征又凝眉道,“其实就算是被她的探听到了也没什么,只是今天的话却是个例外。” 看纪芙茵半信半疑地要开口,赵广征手掌轻抬,做了个制止的动作,“时间紧急,他们应该快要找到我了,你听好,从此以后,你一定要小心我母妃,凡是跟她有关的事情,你一定要小心。” 纪芙茵的眉心拧紧了片刻,随即眉梢轻轻一挑,“明白了,容贵妃她是打算要对我下杀手了?” 赵广征微微偏开了自己的视线,却并不否认。 “我懂了。”纪芙茵缓缓点头,随即却又狐疑地看向他,“容贵妃是你的母妃,她想要杀了我,你却要来跟我通风报信,为什么?还是说,你想要跟我交换什么?” 赵广征苦笑一下,随即轻叹一声,“你果然聪明,我来提醒你,让你提防一些,作为交换,若是有朝一日,我母妃她栽在了你手上,我只希望你不要赶尽杀绝,留我母妃一条性命。” 纪芙茵轻声笑了出来,“三殿下,我只能答应你,如果容贵妃肯打消这个想法的话,我就绝对不会与她为敌。如果她执意要对我步步紧逼,一定要把我往死路上推……到时候容贵妃的命是不是能保得住,三殿下应该求的人可不是我。” 赵广征的眸光当中划过一抹无奈,随即摇摇头,“你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的人……” 突然,赵广征目光一凛,迅速道:“有人来了,再会。” 说罢,赵广征就迅速地闪到了另外一条小巷,眨眼之间就见不到人影了…… 回去太子府里面,命令人把门锁好,纪芙茵又轻轻叹息了一声,赵广征没有撒谎作假,她看得出来,但就是因为这,她反而却觉得这件事更加棘手了。 如果这赵广征同容贵妃一样,对她是存了实实在在的杀心,步步为营只为了将她逼上死路,那她同样也可以反过头来,不带一丝歉疚地扭转局面对付他们,可现在……纪芙茵苦笑,少了一个敌人,对她却是这种感情,她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更加头疼。 回去了房间里面,那女子还在昏睡着,关门的时候,纪芙茵不小心碰出了一丝响动,床上的人眼睛挤了挤,有些虚弱地撑开了,在茫然地环视了一圈之后,立即瞪大了眼睛,猛地坐了起来,却又是一阵头晕,晃了晃差点再跌倒下去。 “你醒了?我让人准别了点米汤,你先喝下去吧。”看她饿成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反抗的能力了,纪芙茵从青梅的手里端过温温的米汤,递到了那女子面前。 又环视了这房间一周,那女子冷哼了一声,讥讽道:“这看布置,好歹也是有钱人家,怎么就端了碗米汤给我?要做好人,可不是这么吝啬就能做的!” 第390章 万里挑一 看她还算安分,没有要起来冲出去的打算,纪芙茵冲青梅两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二人立即心领神乎,离开了房间,搅了搅米汤,纪芙茵开口道:“你已经饿了这么多天了,现在如果突然就吃些别的东西,容易伤身,还喝点米汤恢复一下元气。” 看她不接,纪芙茵又是微微一笑,“我都已经把你带回府里了,要想害你,早就趁着你昏迷的时候下手了,不用等到现在。” 听她这么说,那年轻女子眼中的防备才渐渐消了下去,接过她手里的米汤,一饮而尽,温热的米汤喝到肚子里,她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一双圆溜溜的眼眸看起来更加有精神了,环视了这房间一周,她忽然冷冷一笑,“你就不怕我劫持了你?” “还是那句话,我的人可以抓得住你第一次,就不难抓住你第二次,你现在要是不怕再惹祸上身的话,那你大可以动手试试看。” 那女子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恶作剧似的讥讽,忽然,在纪芙茵还来不及眨眼的时候,她的手就已经用力地钳在了她的脖颈上,只需要再稍稍用力一分,那在她的手下,微微起伏着的呼吸就会在瞬间消失——“你不怕?” 纪芙茵笑了起来,“你既然没有想要对我下手的念头,这些装腔作势的行为也就算了吧。” 那女子的脸上顿时露出受到了嘲弄的神情,带着一丝愠怒,可她钳住纪芙茵的双手却是真的松了开来,“你倒是有点意思,跟那些就知道大呼小叫的女人不一样。” 纪芙茵笑了笑,其实她也根本看不穿她是不是真的要对她动手,但是——这女子的身手实在了得,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找来了莫离,让莫离在暗处守着,一旦从她的身上察觉到丝毫的杀气,就要立刻从暗处出来,钳制住她。 刚才虽然她对自己做出了危险的举动,可是莫离却仍然在暗处没有出现,也就代表,她就只是想要吓唬一下自己而已。 那女子扫了纪芙茵一眼,“我可是官府通缉的人,把我带回府里,难道你就不怕会因为我惹祸上身吗?官府的人,你可未必得罪得起吧?把我带回来,你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怕得罪官府?”纪芙茵轻轻一笑,“官府的人只会怕得罪了我,带你回来的目的我已经说过了,我是个惜才的人,我现在身边恰好缺一个懂得功夫的婢女。” “谁要给你当婢女?”女子嗤之以鼻,“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来给你做婢女?” “就凭我救了你一命,让你可以免受官府追捕,颠沛流离之苦,你说我凭什么?先前你那副叫花子的模样,就算是饿死了街头了都不会有人多看你一眼,是我把你带回了府里,这是我救了你一次,是不是?” 纪芙茵的眼睛在她的身上打量了几眼,“像你们这江湖中人,不是最计较恩怨分明,有恩必报的吗?难道我救了你,这个恩情在你的眼里就可以什么都不算了?” “你的恩我会报,只是区区一碗米汤,就想要让我来给你做侍婢……”女子低低的哼了一声,“你也配?” 这下纪芙茵倒是真的有点想笑了,这个一身匪气的年轻少女,不但样貌长的跟朝朝有***分想像,就连这脾气,也是相差无几的,等确定了她的身份,如果没什么危险的话,就算是没什么用处,她也还是想要把她留在身边。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犯了什么事,不过……看你先前那么狼狈的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小事,我可以帮你摆平官府的人,让你以后不用再这么躲躲藏藏,但是作为交换条件,你要做我的婢女,负责我的安全,如何?” “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可行……”年轻女子将信将疑,“你真的会帮我摆平官府的人?” 纪芙茵点点头,“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没必要骗你。” “成交。”年轻女子这次倒是痛快得很,“我叫良艺。” “良艺……官府的通缉令上,用的也是这个名字么?”纪芙茵问道,见她点了头,她沉吟道,“既然是这样,往后你就得改个名字了……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以后你就叫落微吧。” 看她已经恢复了不少精神,纪芙茵立即示意等在外面的人把洗澡水给她抬了进来,又让落玉找来了府里丫鬟们穿的衣裳,暂时给了她两件替换的。 一离开房间,落玉就迎了上来,“小姐,莫小哥来了,说是替夫人来给您送东西的。这会儿正在前厅里头等着您呢。” 现在在太子府里面,人多眼杂,想要同莫离说些什么,还必须得注意躲避着会不会被什么人给看到,就算是他明明在暗处一直跟着自己,可是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找个像样的借口。 去到了前厅,莫离正一脸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看见她来,开口便是,“你这次算是捡了个宝贝。” “怎么?”纪芙茵一怔,“你是说,我今天带回来的那个女子,她很厉害不成?” “至少在你们人类当中,她算是万里挑一的高手,我现在保护你毕竟不方便,有她在身边的话,对你来说也已经足够用了。”莫离揉了揉下巴,“她长的倒是跟之前那个冯朝朝很像。” “青梅也这么说。”纪芙茵有些惆怅的笑了一下,“不过近期,在还没有确定她的心到底是不是安定之前,还是得劳烦你在暗处多加关注一些了。” 就算长的再怎么想象,她也不是真的冯朝朝,在一切都还没有确切的肯定之前,她绝不能就这么贸贸然地对一个人信任起来。 莫离笑了几声,“现在你收了这样一个婢女,对你也有好处,从早些时候开始,你身边那个落玉就已经开始有点怀疑我了,现在有这个落微在,我正好也可以少出现在她的眼前,免得她疑心过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 点点头,突然,纪芙茵又想起了什么来,“对了,这几天你帮查一下她的身世,看她之前躲成那个样子,官府对她想来应该是步步紧逼的,这阵子搜捕的力度也一定会很大,应该不难找得出她先前的身份。” 莫离点点头,极痛快地应了下来。 等顾含谦回来之后,她把自己新收了这个婢女的事情告诉了顾含谦,顾含谦倒是颇不以为然,只说她开心就好,一个婢女想收就收吧,可青梅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但像是碍于顾含谦在,所以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 等到第二天顾含谦进到了宫里,找了个没人的时候,青梅将一盏茶搁到了纪芙茵的手边,神色倒是如常,抬眸扫了她一眼,纪芙茵将放到唇边的茶盏又放了下去,“有什么话想要说就说吧,你跟落玉两个都跟了我这么久了,难道我什么时候还不让你们开过口?” 青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哪里的话,小姐对我们最是宽厚亲近了,奴婢其实就是……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搞不好也就只是奴婢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说出来让我看看不就知道了?|”纪芙茵说道,“说吧。” “那……奴婢可就说了,小姐,那落微是您昨儿才从街上捡回来的,昨天看她精神头恢复了以后,就开始学着在府里做事了,是不是?可是奴婢却觉得……那些侍婢们做的事情,落微在坐起来的时候根本就是手到擒来——” “好些事儿不是亲自做过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第一遍就上手,奴婢总觉得,那个落微……她先前就是给什么人做婢女的,可一个婢女,又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身手呢?先前有过三皇子想法子往府里塞人的前车之鉴,小姐您可不要……” “你是怕我让人给骗了,我明白。”纪芙茵笑了笑,“你放心,我已经派了人在暗处盯着她了,一旦发现她有什么不该有的举动,我立刻就会知道,你也不用太过担忧,至于她之前的身世,我也已经让莫离去调查了,过不了一两天应该就会有个准信儿了。” 像是为了证明纪芙茵的话,又过了一天之后,莫离的信就送到了太子府,把那信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记住了里头的内容,她就将那信交给了青梅,让她拿去烧了,之后又让人把落微唤了进来。 虽然只有两天的功夫,落微这个婢女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除了脸上偶尔还会一闪而过的那股子戾气,整个人对太子府里面的规矩还是遵守的很。 “太子妃找奴婢来有什么事?”落玉垂手立了,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你来了也有两天了,对于你之前的事情,我好像还不清楚,要是不介意的话——”纪芙茵不动声色地看着她的眼睛,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奴婢先前是因为什么才会流落街头的,太子妃您不是清楚的很么?”落微的脸上似乎闪过一丝抵触。 第391章 刘家旧仆 纪芙茵摆摆手,示意房间里面的其他人暂时都退下去,等到房门关上,落微这才开了口,“太子妃想要知道什么?” “你的从前是做什么的,为什么会有那么高强的武艺,又是因为什么,才会被官府的人追杀?我的确是从街上看到了跟你有关的通缉令,可是那上头只说你是要犯,并没有说清楚你到底犯下了什么罪行。” 纪芙茵扫了一眼角落的一张椅子,“现在没有外人,坐吧。你也别怪我多心,在添一个近身的侍婢之前,要把这侍婢的身世弄清楚,这是人之常情,不只是针对你,其他人我也同样会这么做。” “奴婢在最早先的时候,是跟着师傅混水路的,但师父跟那些水匪不一样,我们只劫财,不害命,只劫不义之财,不抢正经人家一个铜板。抢来的钱,除了留下够我们用的,其余的,我们都用来救济穷苦百姓了。” 纪芙茵倒是没料到,在提起从前做水匪的事情,她的神色居然可以如此坦然,也根本没有想要回避的意思,看落微在说完这一段之后有些噤了声,她知道她是在等她开口,冲她微微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之后,落微这才开了口。 “再然后,师父老了,没了,临终的时候叮嘱我,就算我们做的是侠义的事情,可是水匪也是匪,毕竟做不长,就让我从此以后洗手不干,去到陆地上找份活计来做,往后就过平平淡淡的一生。” “平平淡淡的一生……那你又怎么会惹到官府头上?”纪芙茵问道。 “奴婢在上岸之后,就去到了柳城,恰好看到一个大户人家在招买丫鬟,奴婢就去了,等到跟那人回去了府里之后才发现,奴婢是去到了刘家做事。”落微的唇角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柳城的刘家,太子妃应该不陌生吧。” 如果只是说刘家,这个随处可见的姓氏倒还真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一说起柳城刘家,那就没几个人不知道了。那刘家的家主,是曾经伺候过容贵妃的一名太监,说起来年纪也不算大,现在也才五十岁所有的样子。 先前那刘公公,可是容贵妃极其得力的左膀右臂,宫人都猜测,看容贵妃对他的重视程度,看来这刘公公将来是要在宫里养老了,可就在大约十年前的时候,刘公公却犯下了一场大错——不小心失手,弄坏了赵广征不远万里,千里迢迢给容贵妃送回来的寿礼。 这一下可好,容贵妃勃然大怒,竟然也不顾往日的主仆情分,将刘公公打了一顿板子就赶出了宫去,在离开的时候,刘公公除了一身的伤,什么都没有带走,于是宫里的人又猜测,这刘公公看来是要凄凄惨惨的死在外头了。 可就在大家都认定刘公公快要没命了的时候,过去了几天,容贵妃的气也消了不少,又开始念及到刘公公的好了,可她身为贵妃,一个被自己赶出去的奴仆,是短短没有道理再接回来的,当下虽然后悔,但是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因为心里的内疚,容贵妃就派人去了刘公公的老家柳城,很是飞了一番力气才找到了他,作为补偿,又赏给了他一座偌大的宅院,以及很多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财富,刘公公从此摇身一变,就成为了柳城最为传奇的人物。 在柳城,就连当地的官员都要敬刘公公几分,不只是因为对方财大气粗,更是因为容贵妃这些年来歉疚一直未消,隔三差五就会遣人前来探望刘公公,因此,刘公公在柳城的身份,说是土皇帝也差不多了。 纪芙茵点点头,“你得罪了刘公公?” “倒也不算是得罪……我偷了他的东西,转手卖给了别人。”落微叹口气,“太子妃你也别怪奴婢,这老本行,奴婢是不想要再做的了,只是那刘公公仗着自己有容贵妃这个后台,在柳城就肆无忌惮的敛财,大把白花花的银两啊,那可全都是民脂民膏!” “他把那些银两收敛来了,也是什么都不做,就存在库房里面,每天都恨不得自己亲自清点一遍,还有那些四处笼络来的珍稀珠宝,随随便便就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奴婢只是觉得,有那么多的好东西藏着,倒不如拿来卖了银子,给那些快要饿死的人。” 落微说道:“先前的时候,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我偷了东西,可是后来,有天我不小心被他府里的人给瞧见了,刘公公就勃然大怒,气到极点还胡言乱语说什么对不起主子……再然后的事情,太子妃您就都知道了。” 纪芙茵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从刘公公嘴里说出来的那句对不起主子,指的其实并不是说落微偷了东西对不起他,而是他把东西弄丢了,对不起容贵妃——容贵妃想要让赵广征将太子取而代之的想法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刘公公那里…… 一丝冷笑爬上她的眼角,先前容贵妃赶走刘公公,应该也就只是做戏给别人看的吧,不引人怀疑的把自己最信得过的亲信赶出皇宫,为的就是让其在宫外,帮她筹谋夺银钱,做她隐蔽的地下钱庄,此举倒也还真算是聪明。 把要说的都说完了,落微将视线投向纪芙茵,本以为她会让自己就这样离开,没想到,却听得纪芙茵又问道:“都城距离柳城很近,凭你的身手,就算是想要逃的再远一些也不算什么,但你为什么偏偏待在这都城?” 落微叹口气,“奴婢何尝不想要走的远远的,可这哪里是说走就走的?现在城门关卡都严的很,奴婢如果出去,被抓到的几率实在太大,奴婢不敢冒这个险。” “说的也是。”纪芙茵点点头,“好了,我都清楚了,你出去继续做事吧,让青梅她们再带你两天,你就可以到我身边伺候着了。” 落微附身行礼下去,“奴婢谢过太子妃。” 等落微退下去之后,纪芙茵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盯着那已经重新关上的房门,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就在刚才,落微说出来的内容,同莫离调查到关于她的信息,一字不差,她没有撒谎,可是——她也同样没有在她的面前把一切都老老实实地交代出来,她对她仍然是有所隐瞒,而且是刻意隐瞒。 就凭她的本事,别说是过城门了,就算是偷偷进到皇宫不被人察觉都是很轻松的事情,她哪里是走不了,她根本就是不想走! 她把一切都交代了,却自始至终都对她隐瞒了这样一个人——在落微先前的经历当中,跟她相依为命的人里面,除了她的师父,还有一早也是被她师父捡来的,她的妹妹,青青。 在水路上劫富济贫的时候,青青就在,后来去到了刘家当丫鬟,青青也是跟她的,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妹,感情却要比一般的亲生姐妹,更加浓厚的多,但同落微不一样的是,青青自幼身体孱弱,根本就不能像她一样,跟着师父学习武艺。 落微闯了祸,从刘家跑了出来,可是却一时疏忽,没能把青青也一同带出来,刘家的人都清楚落微同青青的感情,等落微跑走之后,刘公公就把青青给囚禁了起来,落微之所以不走,原因就只可能是因为青青。 可是……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她为什么,没有把青青的事情告诉她呢?这又不算是不可告人的秘密,连得罪了刘公公的事情她都敢说出来,可她却为什么没有把跟青青有关的事情告诉她呢? 刘公公……容贵妃……难道又是……?纪芙茵心里微微打了个结,难道落微的出现,真的还是跟容贵妃有关? 青梅已经重新回到了房间,看她一脸沉思,便悄声问道:“小姐,那落微是能留,还是不能留的?” “暂时先留下,反正暗处也有人盯着她,至于到底能不能留,这个还要等过一阵子才能知道。”说着,纪芙茵便收了声,太子府的管家正一脸焦急,快步地走到了房间前头。 冲着纪芙茵行了礼,管家急急道:“太子妃您快去看看吧,刚才有一队官兵硬是进来了咱们府里,非说咱们府里窝藏了一名逃犯,老奴没能拦住,还是让他们给进来了。” 官兵,逃犯……纪芙茵不用多想也知道,那些人***不离十是冲着落微来的,起码目前,她还不想要这么快就把落微给交出去,当即,纪芙茵便同管家道:“你先去前面,让他们等一下,说我马上就到,谁都不得造次!” 管家应了声,又快步回去了前头,纪芙茵扶了扶头上的发钗,“去把落微带过来。” “小姐是要把落微交出去么?”青梅小心地问道。 “就算是要交,也绝不是现在。”纪芙茵冷了脸,“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太子府是什么地方,也是他们想进就能进的?去把落微带来,这人,我今天偏就不交。” 第392章 不一样的历史重演 纪芙茵沉着脸,带着落微同青梅两个去到了前面,前院里头果然像是管家所说的,已经有二十余人站在了那里。看见那些人,落微脚步一顿,“太子妃……?” “你跟我来就是,你放心,我不可能现在让你跟这些人走。|”纪芙茵看了她一眼,“你要是信我,就跟我继续走。” 落微愣怔了一下,纠结了一瞬,点头道:“奴婢听太子妃的。” 一看到落微过来,那些官兵立即涌了上来,纷纷戒备地抽出了兵器,对准了落微,“逃犯良艺,今天你可跑不掉了!” 此情此景落在纪芙茵眼中,忽然就让她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起了当初,朝朝在纪府被凉莲羽的人团团围住的情形,尽管明知道现在这些人来的目的并不是栽赃陷害,也清楚身边的人不是朝朝,可她却还是觉得胸口有一团火焰正在猛烈的跳动着。 冷笑一声,纪芙茵上前一步,“看来这太子府里面的人现如今都是死光了,我这个太子妃也不过就是个摆设罢了,否则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瞎了狗眼的东西就这么冲进太子府,大咧咧要拿走我的侍婢!” 她那一步跨度极大,几乎就要撞在前面的刀尖上了,慌的那人手足无措,赶紧把手里的兵器收了回来,纪芙茵的眼睛冷冷的在他们脸上扫了两圈,而后停在那个正陪着笑向自己靠近过来的领头的人身上。 “太子妃您别怪小的们,小的们也只是奉了大人们的命令,按照通缉令来抓逃犯的,绝对没有要和太子妃您过不去的意思,小人若是敢对太子妃您撒谎,您就是砍了小人的脑袋,小人都绝无怨言!” “随随便便就抓走了我的侍婢,就用你一个人的人头来换,我的侍婢就有那么不值钱么?!”纪芙茵冷笑一声,目光像是锋利的刀子,在那些人的脸上挨个划过,“都给我把这些虚张声势的东西收起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领头的那人顿时又是一脸为难神色,“太子妃,这次也不是咱们硬要来,实在是……现在那通缉令都已经贴的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了,太子妃您应当也瞧见了吧?这……就算是您是太子妃,可是这逃犯良艺……我们也不能不抓啊。” “逃犯?!当真可笑!我的婢女落微都已经跟在我身边伺候半年有余了,现在就因为她长的像那逃犯,所以你们就一口咬定了她是逃犯,朝廷养了你们这些人,就是让你这么草率交差,白白吃饭的!?”纪芙茵柳眉一挑,言辞冷硬,半分面子都不留。 “就是!”青梅眼神一横,“落微早就在太子府里了,你们自己看错了人,还敢一股脑的跑到太子府里面来,真不怕太子动了怒,直接把你们给处置了!” “这……”领头的那人喏喏道,“太子妃,昨儿兄弟们接到报信的,的的确确说这人是您两天前,从街头救回来的,这良……这姑娘她怎么就可能在太子府里面过了半个月呢?” 纪芙茵冷眼看着他,“那报信的人,有没有说我救回来的那人长什么模样?” “有,说虽然蓬头垢面,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就一定是逃犯了么?!大人好逻辑,真是严丝合缝,让人推敲不出半点破绽!”纪芙茵刻薄道,“难道我一个堂堂太子妃,见街上快要死了的乞丐婆子,行行好把人带回来救治,还会被人给说成窝藏逃犯了不成?!” “你们根本就连我带回来的那女子长相如何都不清楚,就敢一口咬定我是把逃犯带回来了,你们真是好高明的探案手段,真是容不得我不佩服!”纪芙茵冷笑道,“你怎么不说,我们这太子府里面全都是逃犯?!” “小人不敢,小人不敢……”那人有些乱了手脚,他不过就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兵吏,要不是上头有交代,就算是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还是不敢来跟太子妃说这些的,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下去了。 “太子妃,可是……小人不敢质疑您,只是小人也得带着兄弟们回去交差吶,太子妃您说前几天检回来的是个乞丐婆,那……太子妃你要是能证明,那乞丐婆子同这落微姑娘不是同一人,那小的就绝不再怀疑落微姑娘了。” “你是怀疑她,还是在怀疑我?”纪芙茵的一张脸冷若冰霜,“那乞丐婆子是什么人,我把她救活以后,看她没有大碍了,难不成还要三跪九叩求她留在太子府?若是这样的话那可有意思了,都城的乞丐可不在少数,难道我全都要一一接回太子府里面安置?” “那太子妃您的意思就是……” “我是什么意思,大人就先不用琢磨了,我倒是像知道,大人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就跑到太子府里面,指着我的婢女要人,非说是你们要抓的逃犯!”纪芙茵冷眼道,“街上贴着的通缉告示,我也全都看见了,难不成你们认为还能骗得了我?” “落微在我身边已经带了半年多,你们要抓的那逃犯,总共逃了不过月余,现在就凭着几分相似,你们就要说我的侍婢跟逃犯是同一个人,真是好笑到了的极点!你们,马上给我滚出太子府,否则的话,我绝不会轻饶了你们!” 那人见势不好,要走,却又有些不甘心似的,压低了声音,同纪芙茵道:“太子妃,您可别怪小人多嘴,那逃犯得罪的,可是刘公公,刘公公背后的靠山是谁,您也应当清楚,就因为一个婢女,得罪了上头正得宠的那位……这不划算呀……” “是非黑白,总是颠倒不了的,我的婢女落微,不是你们要找的逃犯,那就一定不是,容贵妃娘娘得不得宠,跟这件事都没有关系,要是她也认定了我的婢女就是刘公公要找的逃犯,除非她亲自来跟我要人,否则,谁也别想把人从太子府带走!” 看纪芙茵动了怒,那人也不敢再说什么了,连声同纪芙茵低三下四地陪着不是,怎么来的,又怎么退出了太子府。 等那些人都走干净了,先前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落微才开了口,“太子妃您这么做,不就得罪了容贵妃么?奴婢只是一个你刚收来不久的婢女,为此得罪了容贵妃的话……” “这些与你无关,总之,我不会让你把你带走!”纪芙茵的脸色还有些许的执拗,当青梅在身后轻轻扯了扯她之后,她才一个愣怔,回过了神来,刚才那相似的场景,让她不自觉的回想起了朝朝死去的那一天…… 原本只是打算对那些人施施压,让他们识相一些,离开太子府,可是在不知不觉中,她就把落微真的当成了朝朝……那一天她没有能力做的,她没有办法做到的,她拼了命都没有办法保护的,在今天,那些积压已久的情绪全都被爆发了出来。 可等到人群散尽之后,她才恍然意识到,她真正想要保护的那个朝朝,早就已经死了那一杯毒酒之下…… 有些退散地摆摆手,纪芙茵听到自己的嗓音有些喑哑,“这样,以后就没人再敢把你跟逃犯联系在一起了。” 落微看着她的眼睛,神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复杂而古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太子妃,您早晚都会因为今天救下奴婢而后悔的……” 纪芙茵不发一言,转过身径直回去了仁安院,一路上,落微都没有跟过来,青梅的连山写满了担忧,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过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声,“小姐,您今儿……有些冲动了。” 坐在椅子上,捧着青梅递过来的茶,纪芙茵缓缓阖上眼睛,“是有些冲动了。” 青梅知道她是想起了曾经的密友冯朝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陪在一旁,看她那阖上眼睛的,面无表情的脸。 然而,纪芙茵没有看到,当那些人在离开了太子府之后,领头的那人在交代了他们几句过后,就同那些人分开了,在街道上拐了几个弯,进去了一家巷子里面的安静的酒肆,在最角落的位置,一名青衣中年男人早早的坐在了那里,见他来,便笑着招了招手。 那中年男人的脸,看起来要比相同年纪的人年轻不少,有着一种只有女子才会有的白里透红,一张脸上干干净净,一丝胡须都没有,举手投足之间,也有着一丝男子不该有的扭捏娇媚。 快步走到那位置上,领头的人不敢贸然坐下,而是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小人见过易公公。” “哎,在外头,没有那么多的虚礼要讲。”易公公扫了一眼四周,笑得客气,“李荣大人,娘娘交代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易公公您尽管放心,容贵妃娘娘交代小人做的事情,小人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李荣陪着笑,为易公公眼前的杯子斟满了茶。 第393章 落微晋升 “小人已经按照公公的吩咐,带人去到太子府里面要人了,公公说的不错,小人看的清清楚楚的,跟在太子妃身边的那个叫做落微的婢女,的的确确就是通缉令上头的女子。”李荣道,“而且太子妃的态度也很是明确,就是不肯把她交出来。” “从太子妃的言辞当中可以看出来,她是极其护着那个婢女的,而且也坚决不承认那婢女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最后还把小人给训斥了一通。” 易公公像是早就料到会发生这种事,点点头,尖声细气道:“知道了,你做的不错,等我回禀了容贵妃娘娘,娘娘一定会对你重重有赏的。” “那就多谢公公了!”李荣的脸上露出一丝谄媚的笑,“那公公,之后还需要让小人来做些什么?只要公公吩咐,小人立刻就去做!” 易公公弯着兰花指,笑道:“暂时是没有什么需要你来做的了,之后如果还有什么的话,你就只管等消息就是了。至于这两天嘛……那贴满了大街小巷上的通缉告示,就统统撕了吧,一张也别留,也不用再去找那个逃犯良艺了。” “那刘公公他老人家丢了的东西,就这么算了,不找了?”李荣搓搓手,“小人可是听说,先前刘公公被那逃犯偷走的东西,可都是样样价值连城的啊……” “哎——”易公公摆摆手,脸上虽然还是笑着的,神情当中却已经有了几分警示的意味,“李荣大人,娘娘吩咐你做的事情,你把它们做好就可以了,这娘娘没有说过的……还是不要打听的太清楚的好,懂了吗?” 李荣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赔笑道:“懂,懂了,多谢公公指点。” 用几张银票打发走了李荣,易公公回答到了皇宫当中,荣华宫内,容贵妃早就已经等在了那里,见他回来,露出一个诡秘莫测的笑意,“易公公,本宫交代你的事情呢?” “回禀娘娘,奴才都已经替娘娘打听清楚了……”易公公露出一个极其谄媚逢迎的笑,“这件事,的确是同娘娘事先想的一模一样,半点不差,之后的事情,娘娘大可以放手去做了。” “很好……”听到易公公的回复,容贵妃的脸上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那,就这么办吧。先交代下去,让她不得轻举妄动,一切都要听从本宫的安排。” “是,奴才都记下了。”易公公弯腰附身,恭敬地退了下去。 五日过后,先前跟着落玉两个人学规矩的落微,现在已经正式成为了纪芙茵身边的贴身侍婢,人倒也算是规矩,由于要做的不同,她成为了太子府里面,唯一一名可以将软剑藏在身上的婢女。 这天过了晌午,纪芙茵正懒洋洋地摇着一把团扇,靠在窗边,看着手里的一封信笺,看了不多会儿,就是一声叹息,很是惋惜的模样。 “小姐这是怎么了?”落玉将她要的清火茶端过来,关切道,“夫人的信里写了什么,竟然看的小姐感慨起来了?”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纪芙茵重新将那封信折好,“就是觉得有些可惜而已,先前我在咱们纪府种的几盆杜鹃,前几天不知道怎么集体害了病,全都枯死了。” “小姐人就是善良,这花花草草的死活都能惦记在心上,要是换了奴婢,顶多看两眼就算了。”青梅笑着,视线忽然就扫过了同样站在一旁的落微身上,与她们两个轻松随意不同,落微她却是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神色也是一片淡淡的,像是在凝思着什么。 这样的表情,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在落微身上。 这几天同落微相处下来,青梅对她从一开始的陌生,再到后来的好感倍增,现在的青梅也只能在心里替落微她暗暗祈祷,在太子府里面,她可千万不要再做些什么糊涂事,否则的话……见识过纪芙茵那么多的手段,她很肯定—— 一旦落微做出了什么背叛自家小姐的举动,她的下场,一定会比小姐还要更加凄惨无数倍! 把那信收起来,纪芙茵忽然开口道:“落微跟在我身边这阵子,还习惯吧?” “回禀太子妃,奴婢很习惯。”落微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听到纪芙茵开口,连忙回应道。 “那就好,你的职责虽然跟她们两个有区别,不过说到底也都是我的贴身侍婢,既然身份是一样的,那她们两个该做的事情,你也不能逃了,是不是?”纪芙茵笑了笑,“守夜是个苦差事,之前你没来,就只有青梅两个人做,现在你来了,三个人也能轻松一些。” 落微点头,“奴婢一切都听太子妃的,太子妃怎么安排,奴婢怎么做就是了。” “以往,是她们两个人轮着,一人五天,之后就换另外一个人,加上你的话,那你们往后就一人两天,轮流守夜,怎么样?” “小姐,落微她刚伺候您不久,晚上恐怕伺候不了您那么周到,还是让奴婢和落玉两个人来吧,等过阵子落微做的习惯了,再让她来守夜吧。”赶在落微开口之前,青梅忽然就开口说道,“小姐您看呢?” 落微现在刚进府不久,到底安不安全,谁也不能肯定,要守夜的话,就只是留她自己一个人守在外面,实在有些不安全……青梅之所以急急地开口回绝了,也是生怕落微她让人信不过,会让纪芙茵有什么危险。 “没什么不习惯的,先前落微就是在大户人家做婢女的,早就轻车熟路了,没什么难的,往后就这样吧。”纪芙茵倒是颇不以为然,见状,青梅也就不能再说什么了,只能默认了纪芙茵的决定。 等顾含谦回来,纪芙茵去迎他的时候,落玉轻轻扯了扯青梅,悄声道:“你也不放心那个落微?” “也不能说是不放心,只是……”青梅无奈到,“凡事还是要小心些的好,咱们小姐要是有个万一,那不就难办了么?你说这也真是,小姐以往一直小心,怎么这一次对落微就这么轻易信任了,难道就真的是因为,她长的太像冯家小姐了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小姐心里应该有自己的打算,怎么也轮不到咱们多心的,再说了,咱们小姐虽然不懂得武功,可是太子殿下他你总该信得过吧?就算她真有什么,守夜的时候也不敢动手脚的,放心吧。” 有落玉的安抚,青梅也只能点点头,可心里头却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四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眼看着就到了落微守夜的时候,青梅的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是有种说不出的担心,一整晚都没有阖眼,等到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等到纪芙茵起床的时候,急急忙忙地端着早上洗漱要用的水就进去了。 一进门,青梅立刻松了一口气,纪芙茵正好端端的坐在那里,洗漱要用的水也已经放在了那里,看她进来,纪芙茵笑了笑,“青梅来了,落微你就回去吧,昨儿在这外间睡了一宿也睡不踏实,回去歇着吧。” “太子妃不用这么心疼奴婢的。”落微微微一笑,“奴婢的身体底子要比青梅姐姐她们好的多,就算是不用回去休息也没什么的。对了,青梅姐姐,往后再到我值夜的时候,姐姐就不用帮忙打水伺候了,我来做就成。” “那怎么成。”青梅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地,“你是新来的,年纪又小,应该是我们多照顾你才是,哪有让你多做事的道理,来,我来伺候小姐,你先回去歇着吧。” 说着,青梅就从落微的手里,接过了还没有打湿的毛巾,落微也不同她争辩,对纪芙茵行过礼之后,就离开了房间。 “这下放心了?|”纪芙茵从镜子里面,看向正在给自己梳头的青梅,笑道,“你呀,平时看起来是个大咧咧的,实际上就数你心思多,落玉都要给你让步几分呢。” “小姐可别拿奴婢开玩笑了,奴婢还不是担心小姐的安危么,这要是换了旁人,您看奴婢还挂念不挂念。”青梅故意嘟了嘟嘴,“小姐这是觉得新来的丫鬟好用了,就开始嫌弃奴婢了吧?” “瞧你这张嘴。”纪芙茵失声笑了出来,拍了拍她的手,“你跟落玉两个人可是一直跟着我的,我对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嫌弃过了?” 青梅也绷不住了,笑了起来,“小姐,这落微还真是挺难干的,不过小姐您也别怪奴婢,先前小姐遇到了那么多危险的事情,奴婢的心里呀,总觉得影影绰绰的有些不安心。” “我明白。”纪芙茵说道,“我心里都有打算,你们两个也不用太担心了。对了,昨儿晚上,我让落微把之前穿过的几件吉服给找了出来,本想着看看,结果一个不留神,让我失手掉在烛台上头了,烧出来了几个不小的洞。你跟落玉今天帮我补起来吧。” 才看了一眼那吉服,青梅就有些咋舌了起来,“小姐,您这是……” 第394章 午睡时的刺杀 那件金色的吉服上头,就在下摆的位置,被火苗燎出了大大小小五个洞,青梅翻看着那吉服,咋舌道:“小姐,这五个洞,奴婢今天就算什么都不做,一个人也补不完呀。” “那你就喊了落玉两个人一起补吧,弄坏了吉服,这事如果传到宫里去,少不了会被什么人给教育添醋的渲染半天,到时候别又是一场无妄之灾。”纪芙茵无奈道,“落微针线活儿不行,只能交托给你和落玉两个了。” “两个人一起做的话,今天差不多应该能补好,可我们两个要是去补衣裳了,谁来伺候小姐您呢?”落玉有些为难地开口说道。 纪芙茵笑了笑,“不是还有落微么,反正也就是端茶倒水的小事,她不至于连这些都做不了,你们两个今天只管给我把这吉服好好修补起来就是,其他的事情就不用你担心了。” 青梅应了声,等过了一会儿,落玉也来了,两个人伺候着纪芙茵吃完了早点,就将那吉服一包,回去了下人房里头,找了针线,开始修补起了那件衣裳。 等待中午的时候,在落微的服侍下刚刚用过早餐,纪芙茵就有些倦了,靠在窗口,倚在那贵妃榻上头,让落微在房间里面燃了香,又把其他不相干的人给打发了出去,说是自己没睡醒之前,谁都不准进来。 天气已经热了,在这种天气里,没到了中午的时候,就是一天当中最热,也是人最昏昏欲睡的时候了,纪芙茵一闭上眼睛,就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房间里又染了助眠的香料,看起来像是一时半会醒不过来的样子。 过了约莫一刻钟之后,一个人影忽然静悄悄地走到了窗口,落微手里摇着一把团扇,轻轻唤了两声:“太子妃?太子妃?” 已经睡着了的纪芙茵合着眼睛,除了均匀的呼吸声,就再也没有回应她什么了,又轻轻晃了晃她,见她还是不醒,落微才轻轻松了一口气,之后——缓缓地从腰间抽出了那把软剑。 现在房间里面燃着的香料已经被她动过了手脚,不但在里面增添催眠的东西,还加了一些可以遮掩血腥味的材料,这样的话,等片刻过后,就算是血流一地,有香料的味道压制着,外面的人也不会嗅到什么血腥味。 软剑渐渐从她的腰中被抽了出来,泛着点点寒光,落微提了剑,她的软剑锋利无比,只需要现在放在她的脖颈上轻轻一割……那么纪芙茵的人头就会立刻落地,甚至都不会发出任何一丝声响。 软剑渐渐地挪动到了纪芙茵的颈间,眼看着就要划下去的时候,落微的动作却迟迟不动了,她的手指有些颤抖,目光复杂而纠结地看着正在昏睡的纪芙茵。当她察觉到自己开始犹豫的时候,她用力地咬咬牙,在心里狠狠地摇了摇头。 割下去,只要这一剑刺下去,只要太子妃死亡的消息一传出去,她的妹妹就可以平安了,只要自己动手了,青青她就可以平安回到她身边了,可是——每当她的手要用力把手里的软剑刺下去的时候,她的脑海里面就总会浮现出那天,纪芙茵将她护在身后的情形。 她曾经是个水匪,但绝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她从来都是恩怨分明,绝不伤害一丝一毫不该伤害的人,和对自己有恩的人。从开始自己饿的晕死过去,被纪芙茵带回太子府,再到后来那些人冲进来要抓自己……纪芙茵她,始终都是对自己有恩的。 对于一个有恩于自己的人,落微她这一剑,怎么也刺不下去,时间一点点的溜走,汗珠从她的鬓角滚落下来,凝聚在她的下巴上,举着剑的落微,整个人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固定住了一样。 杀,还是不杀?!只要杀了她,青青就可以平安,可是如果要让她来拿纪芙茵的命,去换青青的平安……她又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 就在她正徘徊不决的时候,本应该沉睡者纪芙茵,却猛然睁开了眼睛,目光清亮犀利,根本就不想是刚刚才从沉睡当中醒过来的人,落微被吓了一跳,猛地后退一步,却又下意识的握紧了手里的软剑,失声道:“你怎么会醒!?” “都一刻钟了,你怎么还不杀了我?”纪芙茵坐起身,就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落微有多危险一样,面色如常,“那一剑刺下来,容贵妃就会把跟你相依为命的青青还给你了,你怎么还不动手?” 落微脸色大变,“你怎么知道的!?青青的事情,是谁告诉你的!?” “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容贵妃的人联系上的?”纪芙茵不回答她,而是镇定自若的问出了自己想要问的事情,“进到王府之后,还是之前?” “之后。”落微咬咬唇角,“是在那些人来府里之后,我才知道青青现在是在容贵妃的手上,那些人说——” “说只要你可以想办法杀了我,她就会把青青放出来,是不是?”纪芙茵看着她的眼睛,“现在就剩下你跟青青两个人相依为命了,你怎么不痛快点杀了我,然后去把青青换回来?” “不用你提醒,我当然会这么做!”落微提起软剑,直直地指向纪芙茵,“青青是我的妹妹,就算是要杀了你,我也…——” 纪芙茵轻笑一声,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的话,“那你怎么拖拖拉拉还不动手?落微,你根本就下不了手吧。” 落微脸色一僵,脸上腾起一股杀意,一双眼睛死死地同纪芙茵对视着,半晌,却脸色一沉,手里的剑颓然地落了下来,声音带着一丝无力,“你说的不错……你对我有恩,对你,我下不了手。” “没能杀了我,那青青怎么办?容贵妃给你开出的条件,你根本就没有做到。” “我会去把青青抢出来,她现在一定还在刘公公的府里,大不了我就拼上这一条命,就算是跟青青死在一起,那也比让我违背自己的良心,对自己的恩人拔刀相向的好。”落微咬咬牙,给纪芙茵跪了下来。 “虽然时间尚短,可我们毕竟也是主仆一场,我求您暂且绕了我一命,让我先把青青救出来,之后就算是你要对我千刀万剐,我也绝不挣扎!只是求你,让我去救青青,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太子府,任凭太子妃您处置!” 盯着跪在地上的落微看了半晌,纪芙茵问道:“刘公公府里高手云集,这次你回去救青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是杀了我这样一个手无寸铁,又没有丝毫反抗能力的人,对你来说却是易如反掌,你却宁可选择困难的一条路,而不是杀了我?” “我是犯过糊涂,可我不会一直犯糊涂,太子妃你对我有恩,我宁死都不能恩将仇报!” 点了点头,纪芙茵上前,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你是不是以为,在你这一念之差当中,死里逃生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看着纪芙茵沉静如水的脸,落微一时间有些茫然,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纪芙茵看着她的眼睛,“你的忠义救了你一命。” “太子妃这话是什么意思?”落微的脸上更加茫然,“我听不懂,什么叫,救了我一命?” “杀了太子妃,你以为是那么轻松的事情吗?别说是太子不会饶过你,帝君都会亲自颁布对你的追杀令,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也都不可能逃得了,况且,容贵妃她也没打算让你活着离开。” “不可能!”落微低呼一声,“他们说,只要我可以……只要我可以杀了你,容贵妃她就会让刘公公放了青青,再给我们姐妹俩一笔银子,把我们两个人平安的送去其他的地方!” 纪芙茵轻蔑地摇头一笑,“一个连杀了太子妃的决定都敢下的女人,你认为她有可能会留你一条活路,让你成为她的隐患?你如果真的杀了我,太子府里的人都会知道是谁动的手,太子和纪府两家费尽一切都会把你抓到手。” “到时候,他们会用尽一切方式,来对你刑讯逼供,逼迫你供出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做的,你认为容贵妃,她会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你这样一个证人,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处么?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在杀了我之后还能活下去。” 落微一脸惊愕,看她的神情,纪芙茵就可以猜得出她现在的心里是有多震惊,落微的武艺虽然是万里挑一,可她的世界当中是非黑白却太过简单明了,根本就没有体会过这种弯弯绕的心思。 过了小半晌,落微才算是想明白了,脸色却变得越发难看了起来,“那青青呢?我要怎么救青青?青青她还在刘公公的手里,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纪芙茵眉心微微拧了起来,看着落微,从衣袖当中掏出了一样东西,递到她的眼前,摇摇头,“你没有必要去了。” 第395章 互相交换的条件 “这是青青的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落微的眼睛在一瞬间涨红了,“青青人在你手里!?这上面怎么会有血,青青呢?!” 纪芙茵轻笑一声,看着落微的眼睛,“你的头脑……真是白白的亏了你有一身好武艺,我跟你们姐妹两个人无仇无怨,我怎么会青青做什么?如果我对青青下手了,那我还留着你干什么,还把她的遗物交给你干什么?” 遗物两个字一说出来,落微整个人都愣怔住了,手掌用力地将那玉佩死死的按在掌心,“青青她……死了?!” 点点头,纪芙茵不无遗憾道:“在你刚逃出来不久,青青就死了,我本来已经派人过去了,但是很可惜,没能来得及,她已经死了,尸体被丢在了乱葬岗里头,这块玉佩是她贴身收着的,临死都握在手里。” “这是我送给青青的。”落微铁青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痛苦到了极点的神情,“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青青!真可笑,不都说好人就会有好报么,我们劫富济贫那么多年,为什么青青却是这样的下场!” “是容贵妃……是她,还是刘公公?!”落微杀气腾腾的提着剑,反身就要向门外冲去。 “站住!”纪芙茵起身,低吼一声,那几乎就要破门而出的人影一顿,身子僵直地立在原地,手死死地握住手中的兵器,骨节处青白一片,里面的骨头像是要冲破她那一层薄薄的皮肤跳出来一般。 “我要去给青青报仇……杀了她的人,在她死了之后还想要利用她的人……我全都要把他们杀光,一个也不留!”落微咬牙切齿,字里行间透着一股冷冷的寒意。 “你是要去报仇,还是要去白白送死?”纪芙茵走上前,凝视着她的眼睛,“刘公公府里高手如云,容贵妃身处皇宫之中更不必多说,就凭你一个人,就算是你有上天入地的能耐,你又能杀得了几个?” “我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青青就这么死了,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一人做事一人当,就算是要豁出我这条命去,我也绝对要替青青讨回一个公道!” “就怕公道还没讨回来,你就已经白白送死了。”纪芙茵冷冷道,“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来报仇,无异于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就算是青青在天之灵看到了,也绝对不会因为你这么做而感到开心,她只会觉得你蠢。” 落微死死的咬住唇角,默不作声,她心机甚少,可不代表别人说清楚之后她还听不明白,只是按照她的思路,除了现在就去提剑寻仇,她再也想不出其他任何一个报复的方法来了。 见时机到了,纪芙茵轻轻按住她的肩膀,“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可以帮你为青青报仇。” 落微一怔,狐疑地看着纪芙茵,“为什么……?你要对我提什么条件?” “吃一堑长一智,看来你也不算太不聪明。”纪芙茵对着她微微一笑,“我当然不会为了你,白白的同容贵妃做对,我可以帮你报仇,但你也必须满足我的条件,其实说来也很简单,你只需要继续忠心耿耿的做我的贴身侍婢,我就答应你,帮你报仇。” 这条件听起来像是交换,可是落微又细细一想,她原本就已经是没有地方可去了的人,纪芙茵这么做,反倒是又帮了她一把,刚刚才险些别人利用了的落微,自然不会再那么痛快的答应下来,这看似美好的条件了。 “就这?恕我直言,就凭太子妃您的身份,就算是想要找到百八十个跟我功夫差不多的婢女都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为了我一个人,就冒着跟容贵妃做对的风险,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跟容贵妃一样,同样是在利用我?” “有功夫在身的婢女有很多,可是像你一样忠义的婢女却不多。如果刚才你毫不犹豫的对我出了手,那么现在我不但不会给你开出这样的条件,你也早就已经不可能活在这世上了。”纪芙茵气定神闲,冲她微微一笑。 落微稍稍挑了下眉,对于纪芙茵的话很是有几分怀疑,别说现在就凭她一个完全没有武功在身的太子妃,就算是现在房间当中有一名绝顶高手,她也未必会输。 看得出她的怀疑,纪芙茵也只是微微一笑,不与她争辩什么,“而且说起来,我同容贵妃之间的关系,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所以我也不完全算是在帮你,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我自己。至于要不要答应我这个条件,决定权还是在于你。” “只不过,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有件事我还是应该告诉你。”对上她犹豫不决的眼神,纪芙茵道,“在我的人找到青青的时候,她的指甲磨烂了,因为她在咽气之前,拼劲最后一口气,在地上给你留了三个字,活下去。” “这三个的意思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你也清楚,青青最后想要表达的意思,是让你不要给她报仇,让你好好活下去,这是她的遗愿。就算你现在一个人冲到刘公公府上大开杀戒,青青她也还是不会复活,而你,也十有***会死。” “到底是要满足你现在出一口恶气的**,还是要按照青青最后留给你的话,好好活下去……条件我都已经给你了,决定权在你的手上。想要留下来对我效忠,那我帮你,早晚有一天让容贵妃栽在我手上,如果想走,我也同样不会留你。” 话已经说完,纪芙茵踱步回到位子上,端起一旁已经凉了的茶轻轻啜饮了一口,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落微脸上的神情变得纠结无比,在挣扎了许久过后,她的眼神终于变得安定了下来,转过身,落微单膝跪在了纪芙茵面前,“奴婢落微,从此誓死效忠太子妃!” 有了她这句话,纪芙茵的唇角微微挑起了一抹令人不易察觉的弧度,她清楚,今天这一回,自己算是赌赢了,落微她从此就再不会生出二心,而是忠心无二的待在自己身边,为自己效力了。 “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往后你就决不可因为报仇的事情冲动,一切都要听我的,除非有我的命令,否则绝不能多事分毫,你可都记住了?”纪芙茵凝视着她的眼睛,道。 落微用力点头,“奴婢一切都听太子妃的安排。” 满意的点点头,纪芙茵道:“起来吧,你记住,从此以后,你就是落微,跟刘公公府上的良艺,再不是同一个人了。往后在别人面前提起容贵妃等人的时候,也绝对不能露出半分仇视的神情,你从此就是落微,你从来都不认识那些人,记住了吗?” “奴婢记住了!”落微忿恨咬牙,竭力将几乎要涌出来的泪水忍了回去,等到她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已经平静如常了。 “很好。”纪芙茵微微一笑,“先去把那些香灭了吧,等一下青梅她们应该就要来了,太子也快要回来了,弄完香以后,你再同我去一趟小厨房,太子最近有些食欲不振,我要亲手做碗汤给他。” 落微应了声,软剑已经被收了起来,香炉里面的香料也已经不剩多少了,把里面的东西道出来,包在帕子里,收到了怀里,落微开口道:“太子妃,奴婢都已经做好了,等下把它们混着厨房里头的炉灰一同丢了就好。” 点点头,纪芙茵示意她同自己一起走出去,当走出房门的时候,落微后背的冷汗刷的一下流了出来,在每一个窗户的下面,都有几名弓箭手,正笔直地端着手里的长弓,每一只箭,都直直地对向房间当中任何一处角落。 在那些弓箭手的中间,坐了一名高大的男子,墨发金瞳,看到她们出来,对着纪芙茵笑了笑,“看来是没事了,杀气我一直都没有察觉到,这小丫头可以留下。” 听了这男人的话,落微的身上又是一阵寒意,靠的近了,她不难察觉出,这个男人,根本就是高手中的高手,整个世上都不一定会存在几个,刚才如果自己真的做出了什么出格的决定,他必定就会感应到自己的杀气,再然后…… 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对准了房间四面八方各个角落的弓箭手,就会在瞬间松开手中的弓弦,所有的箭都会避开紧贴在窗下躺着的纪芙茵,然后把她给射个透心凉——在那种铺天盖地的剑雨落下来的时候,她根本就无处可躲! “倒是辛苦你了,这么热的天气,要一动不动的坐在这里。”纪芙茵冲莫离笑了笑,“说起来,你这好一阵子不见人了,莫欺那丫头还有些想你,这会儿她应该在什么地方玩呢,你去看看她吧。” “也是,还真的是有段日子没见那小丫头了。”莫离笑着站了起来,也没有同纪芙茵行礼,就那么肆无忌惮地向太子府的另一个方向走去了。其余的弓箭手见状,也都一个个的收回了手里的弓箭,安静地退了出去。 纪芙茵侧过视线,似笑非笑地看着落微,“现在,你明白了?” 第396章 赵王入都城 落微神色一凛,“谢太子妃不杀之恩!” 纪芙茵轻轻点头,“走吧,太子就快要回来了,咱们也该去厨房准备准备了。” 傍晚。已经将吉服缝补好的青梅二人,将衣裳捧了来,再见到落微的时候,青梅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同落玉轻声道:“哎,你瞧见没有,你有没有觉得……落微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没有吧,才一天不到,她能有什么地方不一样?”落玉倒是从一开始就极其赞成落微留下来的,只要可以让小姐离那个身份不明的莫离远一点,不管换成什么人在身边,她都要觉得更加安全一些。 “是吗?可是我总觉得,现在她好像没什么威胁了。”青梅自己嘀咕了一句,又摇摇头,把自己那些胡思乱想的想法给压了下去。 晚饭的时候,落微就在一旁伺候着布菜,说是青梅两个人忙了一天,让她们两个先歇一歇,接过了纪芙茵递过来的汤,顾含谦喝了一口,立即满脸笑意,“这是你今天亲自动手做的吧?你做的味道,我是绝不会尝错的。” “看你这两天没什么胃口,逼你吃也吃不下多少,别把胃饿出毛病来,喝点汤,多少能让人熨帖一些。”纪芙茵微笑道,“今天十一殿下竟然跟着你回来,倒是稀奇了。” “他就算是想,今天也没机会,听宫人说,他在外头等了我一会儿,但是没能等到,就自己回去了。”顾含谦道,“因为昭明的事,父皇传召,让赵王也回来都城,一起商议退敌之事,再过不了十天半个月,赵王就该到都城了,宫里正在安排如何迎接。” “赵王?”纪芙茵记得这个王爷,以能征善战而闻名,如果要比较一番的话,现在朝廷里面的任何一名武将,恐怕都没有这个赵王领兵作战的本事来的大。只是在大约七八年前,赵王就带领妻女,交出了所有兵权,去到了封地当一名自在闲散王爷去了。 在这个时候,赵王也被帝君传召回来,看来这一场恶战是免不了的了,纪芙茵略一思索,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预备等明儿一早,就先去宁王府一趟,再回去纪府一趟。 正想着,只听顾含谦又道:“等过一天,你也要跟我一起进宫,如何迎接赵王的事情,是由皇后和协助她管理后宫的妃嫔所安排的,所以你也应该去一趟。” 要再进宫……纪芙茵眼角余光扫了落微一眼,见她面色如常,分毫异样都没有,于是便笑道:“知道了,这种事虽然麻烦了一点,但是总也不能不去,到时候就让青梅同落微陪着我去就好。” 这次进宫,十有***也会碰到容贵妃,这倒是一个试验看看,落微她到底能不能听从自己的话,先把内心仇恨压下来的好机会。 转眼之间,一夜即逝,等第二天一大早,纪芙茵带了青梅三人,先去了宁王府,纪灵茵看到她来了,欢喜不迭,在看到落微的时候,也是一阵惊叹,直呼她是冯朝朝转世。听纪芙茵草草解释了几句落微的身世,纪灵茵又是一阵唏嘘。 笑盈盈地吩咐丫鬟去泡了茶,纪灵茵道,“二姐姐今天怎么突然来了,这阵子都没有见到二姐姐,我还在惦记着要不要什么时候去太子府找二姐姐呢!” 纪芙茵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有些纠结的神情,“实不相瞒,今天我来,是有件事想要求宁王和四妹妹的。” 难得从纪芙茵的口中听到求这个字,纪灵茵的眼神一时间变得有些茫然,下意识地看向了叶贤一,叶贤一立即开口道:“太子妃有什么要求只管开口,实在不需要用到求这个字,只要是我叶某能够做到的,都一定尽力而为。” “是啊二姐姐,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开口就是,只要是我们可以做到的,我们都一定不会拒绝二姐姐的。”纪灵茵也诚恳道。 眉心紧了紧,纪芙茵低声叹息道:“我想要让宁王爷你,离开都城,回去你自己的封地,除了要带上灵茵以外,还希望你能带走纪府的人,暂时收留他们在你的封地。” “这是为什么?”叶贤一满脸疑惑,“灵茵舍不得离开都城,我们才会留下来的,至于岳丈一家……岳丈现在是兵部尚书,纪府在都城也是人人巴结的人家,在这里住的好好的,太子妃为什么要让小王带着这些人离开?” 纪灵茵也开口道:“二姐姐,封地太遥远,要是我们去了,往后再想要可就难了,而且我们两个人走了也就罢了,父亲他们又是为什么?” 纪芙茵摇摇头,“你们两个从来都不过问政事,也难怪你们会不知情。昭明同大业一战,眼看就要开始了,到时候都城难免跟着大乱,最好的情况暂且不提,万一事情真到了最坏的一步……都城反倒是最危险的地方。”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宁王爷的封地较为偏远幽静,就算是昭明人打了过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想到去侵占那些地方,在那里会比较安全,所以……” “那二姐姐怎么办?”纪灵茵失声道,“我们都走了,那二姐姐你要怎么办?” “我是太子妃,当然要留下来陪同太子生死与共,而且这最坏的结果也不一定就会出现。”纪芙茵安抚她道,“让你们回去封地,只是出于了最安全的考虑。” “可是……”纪灵茵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叶贤一开了口。 “多谢太子妃提点,我明天就会开始打点,尽快带他们回去封地,至于岳丈那边,就请太子妃同他们商议好,定下日期之后,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都城。” 纪芙茵点点头,看着现在就泪眼婆娑的纪灵茵,笑道:“我这四妹妹向来心软,到时候要是她硬是不要离开,你就算是把她给打晕,也要带她离开才是。” 从宁王府离开,纪芙茵又回去了纪府,纪云豪先前不应,只说为人臣者,在国家有难的当头,绝不能单独逃生,誓死也要与大业共存亡,在芙茵母女的劝说下,又想到老夫人现在已经年纪老迈,最终也只能答应了下来纪芙茵的提议。 昭明一时半会应该也不会攻打进来,纪云豪决定听从女儿的建议,在沅千伊的协助下,营造出一种自己的身体慢慢病倒的假象,等到所有人都对他已经身染重病这件事确信无疑的时候,再开口向帝君辞官。 把这一切都安排好,纪芙茵的心里才觉得松了一口气,在前世,她没能保护得了纪氏一族,在这一世,她说什么都不能让悲剧再次重演…… 次日一早,纪芙茵同顾含谦一起早早的进了宫,一进到栖凤宫里面,就见到何皇后正有些愁眉不展,见到她来,眉心才算是舒展了一些,“太子妃可算是来了,本宫已经同容贵妃妹妹商议了半天,也都还没个主意。”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纪芙茵行了礼,又对着一旁的容贵妃微笑点头示意,“皇后娘娘是在烦心如何迎接赵王的事情?” 何皇后点点头,愁眉不展道:“这还是本宫头一回安排这种事,免不了有些手忙脚乱的,如果琼儿也在就好了,她向来是个仔细的人,先前也帮她姑母安排过不少回,现在本宫和容贵妃两个人,都是头一遭安排,还真是头疼的紧呢。” 何皇后这话的意思,无非就是在向纪芙茵暗示,她想要让被软禁的孙妙琼,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被放出来,至于容贵妃,在听到何皇后这几句有意无意的话之后,只是自顾自的喝茶,根本就没打算插嘴进去。 孙妙琼对于她来说,不算是敌人,却也不能算是盟友,要不要被放出来都与她无关,她也懒得去帮何皇后的忙,抑或是踩上一脚,不过……喝茶的容贵妃,目光禁不住沉了一沉,那个从刘公公府里逃出来的小丫鬟,怎么还没有动手? 先前听刘公公府里的人形容了一番这小丫鬟,应该是个绝顶的高手,可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怎么纪芙茵还好端端的活着,难道她就半点也不担心,她用来威胁她的那个叫做青青的年轻女子么? 打量着落微现在身上明显比一般丫鬟要好得多的穿戴,容贵妃的眼底就禁不住浮起一抹得意的冷笑,她把落微看成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一个长的像是纪芙茵已经死去的,最好的挚友的女子,不但怀有绝世武功,还有着把柄在她的手上…… 看落微老老实实地垂首而立,容贵妃的唇角轻轻上挑了一丝,喝了口茶,就继续以一副漠不关系的姿态坐在那里,远远地打量着窗外的一株蝴蝶兰。 纪芙茵也不含糊,冲何皇后微微一笑,“替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等人的责任,既然皇后娘娘说琼姨娘很会安排这些事情,那臣妾就替皇后娘娘去向太后求个人情,让琼姨娘抄写佛经的事情暂缓一下就是了。” 第397章 计中计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太子妃果然是最懂事的那一个,那这件事,就劳烦太子妃了。”何皇后看起来就像是一下子轻松了许多,笑道,“既然这样的话,那咱么就没什么可麻烦的了,大致商议一下流程,剩下的那些细节,就交由琼儿来处理就好了。” “既然是大致流程,那由皇后娘娘您同容贵妃一起来敲定就好,臣妾还是趁着太后一早清闲的时候,去请求她一下关于琼姨娘的事情吧,要是错过了太后清闲的时候,打扰到她老人家礼佛可就不好了。” 在得到何皇后的应允之后,纪芙茵同她行过礼,起身离开了栖凤宫,向太后的静安宫走去,一路出来,走到没人的地方,纪芙茵轻声道:“方才你做的还是不够好。” 落微一怔,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刚才在面对容贵妃的时候,她攥成拳头的掌心,几乎要被自己的指甲给戳穿了,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已经足够天衣无缝了,可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人给看了出来。 “奴婢知错了。”落微低头。 一旁的青梅脸上则是浮起了一层疑惑,可是看看继续向前走的纪芙茵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也就把自己的好奇心给压了下去,不再多问什么了。 很快,主仆三人就来到了太后的静安宫,刚刚用过早饭的太后看起来精神还不错,见到她来,脸上不免有几分意外。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纪芙茵规规矩矩地行了礼,得到太后的示意之后,又在太后下首的位置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太后看了她一眼,“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来哀家这里,是有什么事情要来找哀家的?” “实不相瞒,臣妾今天来,是向太后娘娘替琼姨娘讨个人情的。”纪芙茵抿唇一笑,乖巧道,“臣妾知道太后娘娘必定不会高兴,可现在皇后娘娘和容贵妃她们,因为要迎接赵王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多个人来帮帮她们也是好的。” 太后的脸上立即添了几分不悦,“是皇后让你来求哀家的?” “皇后娘娘从前并没有安排过这样的事情,可是琼姨娘以往却帮她的姑母安排了不少回像这样的事情,现在皇后娘娘正是手忙脚乱的时候,想要找个人来帮一帮也是人之常情。”纪芙茵缓声道,“太后娘娘您就当看在臣妾的面子上,帮皇后娘娘这一回吧。” “上回的事情,哀家这心里还是想起她就不痛快,倒是难为你大度,竟然还能因为皇后一句话就跑来给她求情。”太后的脸色一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哀家也不好再说什么,这段时间,抄写佛经的事情,就让琼姨娘暂且搁一旁吧。” 看到太后那阴沉沉的脸色,纪芙茵的眼底浮起了一抹浅浅笑意,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同太后谢了恩。 太后一直都不满意何皇后,当时帝君不顾一切阻拦,硬是将她扶上了后位,可太后的心里却一直都不怎么承认这个皇后,现在为了想法子让孙妙琼出来,何皇后又想出了这样一个借口,这借口在别人的眼里固然没有什么,但是却实实在在让太后不痛快了一把。 连接待一个王爷的事情都不能事无巨细的安排好,像这样的皇后,怎么可能入得了太后的眼?这次何皇后想要把孙妙琼从太子府的软禁当中救出来的,十有***,又是想要借孙妙琼的手来做些什么。 所以,她乐得替她去向太后求情放孙妙琼出来,到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只要可以找到一点借口,往孙妙琼身上一推,太后不但会深信不疑那一定是孙妙琼造成的,而且还会自然的迁怒到执意要放孙妙琼出来的,何皇后的身上。 对于她的这一决定,青梅却自始至终都有些不能理解,趁着走到没人的地方,青梅忐忑道:“小姐,您是真的打算让琼姨娘出来么?奴婢这阵子在暗处帮小姐盯着呢,琼姨娘她最近,看着像是安分了许多,可实际上却总是在暗处与什么人通信……” “奴婢虽然不知道那里头写了什么,不过,她刚跟人私下通信不久,现在皇后娘娘就找借口想要让小姐您把琼姨娘给放出来,奴婢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蹊跷,小姐可不能就这么上了当啊,要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如果——” 看了看纪芙茵的脸色,青梅才硬着头皮说了下去,“如果她们早就已经计划好了,要趁着赵王回来这个时机,来陷害小姐,到时候……”青梅想想就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而且这一次,一切都是由何皇后同琼姨娘来布置的,万一出现什么意外,小姐您不就……” 纪芙茵停住脚步,“你是怕,她们在迎接赵王的时候动什么手脚,制作一场意外,好让我丧命其中,是么?” 青梅赶紧低下头,“奴婢不敢怀疑小姐的能力,可这一次,小姐真的是不得不防啊!” “意外……她们会制造一场意外来给我,难道我就不会把这一场意外给还回去么?”纪芙茵忽然高深莫测地微微一笑,像是低声呢喃似的,“太后可是坚信,太子的命里有一场劫难,而琼姨娘,就是能给他挡下这个劫难的人……至于挡灾之后,她还能不能活……” 之后的话纪芙茵不必再多说什么,青梅的心里也都一清二楚了,顿时惊愕的微微瞪大了眼睛——小姐这是,要想法子来除掉琼姨娘了! 现在孙妙琼被软禁在太子府,就像是一只被人拔去了利爪和尖利的鸟喙,又剪断了一双翅膀的鹰,任凭她从前再怎么张牙舞爪,现在她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做一只安分守己的鸡,如果她能做不再生出什么歪心思,就算是把她养在太子府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只是,孙妙琼她却偏偏就不能看清当下的形式,心里总是憋着一股子不安分的劲头,无时无刻不再妄想着有朝一日可以重新爬回顶端,将她狠狠地踩在脚下——纪芙茵对她已经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放宽一马了,可她却偏偏就是不识相。 她从来都不想要主动除掉什么人,可既然是对方硬是要来找死的话,那可就怪不得她半分了……谁想要用毒计来对付她,那就别怪她用计中计来还回去了! 就在此时,正待转身的纪芙茵,却看到落微的脸色在一瞬间有了变化,随即又狠狠一咬牙,把方才脸上那愤怒到了极点的神情给硬生生地压了下去,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纪芙茵立即明白了她为什么会突然做出一副那样的表情。 容贵妃面带微笑,顾盼生辉地走了过来,“太子妃这是刚刚从静安宫里头出来?” “容贵妃娘娘。”纪芙茵微笑道,“容贵妃娘娘不在栖凤宫同皇后娘娘商量迎接赵王的事情,怎么这么早就离开了?” “整体的流程,皇后娘娘一个人就能处理的了,我向来最烦这些麻烦的事情了,所以就想趁早回去荣华宫歇着,碰巧就遇到了太子妃你。 ”说着,容贵妃的眼神又看向了跟在纪芙茵身边的落微,“这是太子妃新收的丫鬟?长的倒是秀气的很,让人看了就喜欢。” “不过就是一般的婢女而已,也能入得了容贵妃娘娘的眼么?”纪芙茵笑道,“像这样的丫鬟,容贵妃娘娘身边要是缺了,从外头随便找一找,遍地都是跟她差不多的。” “本宫的身边倒是不缺,前两天,本宫那荣华宫里头,也新来了个让本宫很是喜欢的小宫女,长的水灵灵的,乖巧的很,名字也好听,叫青青,这名字在宫里头可是罕见,本宫也就没让她把名字给改了。”说着,容贵妃又看向了落微,细细打量了几眼,笑了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本宫年纪大了,眼神也就不济了,太子妃你身边的这个小丫鬟,跟本宫身边的那个小宫女看起来,眉眼之间好像还真有几分想像,保不齐是一对儿姐妹呢!” 容贵妃说的话,字字句句都像是钢针一样扎在落微的心头,落微谨记了纪芙茵的话,就算是胸口里面正痛到翻江倒海,面色却始终入场,甚至还带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在脸上,对着容贵妃福了福身子,“娘娘怕是看错了,奴婢是孤女,没有姐妹的。” “不懂规矩!”纪芙茵拉下脸来,斥责了她道,“容贵妃娘娘这么说只是抬举你,你安分听着就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同容贵妃娘娘顶嘴!?” “这丫头倒是直白的很,太子妃你也别怪她,等以后要是跟青青见了,没准她自己都会觉得惊讶,现在人都还没见着,只是用说的,她怎么会信呢?”容贵妃笑道,“时候不早了,本宫有些困倦,就不打扰太子妃了。” 等容贵妃走远之后,一直硬撑着的落微,脸色这才在瞬间变得天崩地裂,脸色在铁青当中透着一抹煞白,身子晃了晃,一口鲜血硬生生地吐了出来——那个女人,她明知道青青已经死了,却还想要利用她,提醒自己,让自己尽早动手! 第398章 太子的陈年婚约 青梅低呼一声,连忙搀扶住她,“落微!你没事吧!?” 落微摇摇头,目光有些狰狞,抬手擦掉唇边血迹,“没事。” “回去吧,今天晚上不用你伺候了,你自己回去歇息着就好。”纪芙茵掏出帕子,递给了落微,“我们走。” 回到太子府当中,纪芙茵让落微先回去歇息着,不料对方却拒绝了,看她态度坚决,纪芙茵也就不在推辞,让她同自己一起去到了孙妙琼所在的琼玉院。 长时间的软禁,令孙妙琼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虚弱苍白,可这却丝毫都不能影响到她艳丽的美貌,反而为她更添了几分娇弱神态,看纪芙茵来到这,一早就清楚是因为什么的孙妙琼,有些轻蔑地扫了她一眼,缓缓开口道:“太子妃来妾身这么清冷的地方做什么?” “我这琼玉院里头可是冷静的很,就连下人都只有翠环这一个丫头,就算是太子妃来,想要喝茶也得等上一会儿,谁让我这琼玉院里头,就只有一个做事的丫鬟呢?” 纪芙茵也懒得同她计较,自己坐下来,同她说道:“我来是要告诉你,何皇后在迎接赵王的时候,需要你来帮衬,我已经替你去求过了太后,等明天一早,我就会让马车送你入宫。” “妾身可不敢,太子妃先前不是已经软禁了妾身么?而且,妾身还有这大把的佛经要给太后她老人家抄写,怎么能说进宫就进宫呢?” 看得出她是故意这么说的,青梅登时有些恼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打算让小姐来求你——” 纪芙茵抬手做了个手势,制止了青梅继续说下去,扫了一眼孙妙琼,轻笑一声,“琼姨娘对太后娘娘的一片赤诚之心,我是了解的,但是这一点琼姨娘你实在不必担心,太后娘娘已经叮嘱过我,千万不要耽误了你抄写佛经的事情。” “现在让你去到皇宫里面帮皇后娘娘,是逼不得已的事情,等这次迎接赵王的事告一段落之后,你还是可以回来继续给太后娘娘抄写,琼姨娘尽管放心,只要有我在,任何人都不能阻止你对太后娘娘尽孝的。” 也就是说,她现在根本就只是暂时接触了软禁?孙妙琼的脸色顿时沉了一沉,何皇后还真是办事不力,她明明就在信里说了,无论如何一定要让她彻底接触软禁,可现在…… 孙妙琼咬咬牙,把这不痛快吞回到了肚子里,笑吟吟地对着纪芙茵福了福身子,“既然这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妾身就先谢过太子妃体恤了。” 等纪芙茵离开之后,孙妙琼的脸色在瞬间便冷凝了下来,冷笑一声,将桌上早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纪芙茵,你就得意吧,这一回,我倒是要擦亮眼睛好好看看,你到底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先前太后不是坚信,在太子的命中,注定有一遭劫难么,这一回,她就要想法子让这劫难发生在迎接赵王的时候,只是,最后到底是谁会因为为太子挡灾而丧命,可就未必了…… 离开了琼玉院,还没来得及回去仁安院,就见到落玉正向这边走来,看到她的时候,落玉加快了脚步,快步走到了纪芙茵身边,“小姐,十一殿下来了,正在里头等着您呢;” “还真是不让人安静一时半会。”纪芙茵按了按眉梢,颇有些无奈,“回去吧,他又来做什么。” 刚一进到房间,纪芙茵就看到赵念安正坐在桌旁,一边喝着茶,一边拿着点心逗莫欺玩,看到她进来了,就把点心往莫欺的手里一塞,“乖,去院子里头玩去吧。” 莫欺拿到了点心,兴高采烈地就跑了出去。纪芙茵坐下来,很是有几分头疼的看着他,赵念安登时就瞪了瞪眼睛,“四皇嫂你这么看我是干什么,我又没做什么让你不痛快的事情,而且我来可是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你,赵王要回来都城了,你知不知道?” 纪芙茵再次按了按有些胀痛的眉梢,哭笑不得,“赵王要回来的事情,整个都城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现在你才来跟我说这是重要的消息?十一殿下,我现在可是忙得很,实在没空陪你闲聊。” “话都没有说完就赶我走干嘛,四皇嫂,你只知道赵王要回来了,那你知不知道,赵王唯一的女儿,贺萝郡主也要回来了?”赵念安的表情变得有些怪怪的。 纪芙茵开始有些狐疑了起来,“贺萝郡主是赵王的女儿,这次跟着赵王来有什么不对?” “那……”赵念安有些吞吞吐吐,好不容易才把剩下的话给挤了出来,“那你知道,贺萝郡主和四皇兄是有过婚约的吗?” 这下纪芙茵竟然难得的有些懵了,自打重生之后,她从很早就认识了顾含谦,可从来都还没有听他说起过,他跟什么郡主有过婚约,现在赵念安在说的,这又是什么意思?!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可从来都没有听你四皇兄提过这件事,怎么会跟贺萝郡主有过婚约?”纪芙茵盯着赵念安的眼睛,“更何况,他甚至都没有见过那个贺萝郡主。” “是指腹为婚。”赵念安哦了一声,“我说的婚约,不是四皇兄流落到将军府的时候才定下的,是一早,先皇后还没有死,四皇兄还没有失踪的时候。那时候赵王妃刚刚有孕,父皇就同赵王说,如果赵王妃这一次生下的是女儿,就将她指给太子,所以是指腹为婚。” “所以……?” “所以……”赵念安很是无辜地看着她,“先前赵王一直待在自己封地上,也从来都没有提起过从前那指腹为婚的事情,父皇也一直都没有提过,可是现在赵王他回来了,而且……而且先前,我不小心打听到,父皇可能……” “父皇可能为了要笼络赵王,会履行当时的婚约。”说完,赵念安又立刻澄清,“不过我也只是不小心听到的,而且就只是道听途说,不一定就是真的,不过……大业现在的情景我多少也知道一些,如果父皇真的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倒是也一定也不例外。” 说着,赵念安就忍不住叹了口气,大业的情势会到今天这么严峻的地步,每个人都是始料不及的,身为一国之君,首先要做的,就是不管利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国家,这种事虽然听起来有些卑鄙,但也的确是不得已而为之。 纪芙茵沉默了片刻,神色倒是比赵念安要释然的多,“我知道了。” 赵念安愣愣地嗯了一声,半晌都不见纪芙茵再说什么,有些茫然地开口问道:“你……就只想说这些?” “要不然我能说什么,现在冲进宫去指责帝君么?还是要等你四皇兄回来,对他哭叫撒泼?谁也不能预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当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想的太多,根本什么作用都不会有。”纪芙茵淡然地取过了茶杯,一派云淡风轻。 赵念安顿时无话可说了,神态狐疑地盯着她打量了半晌,最终脸上堆满了钦佩,“四皇嫂,我大概是明白了,为什么四皇兄面对那些投怀送抱的美人都不动心了,四皇嫂你的容貌虽然差强人意,可是——” 一句话没说完,旁边的青梅已经横了他一眼,“十一殿下怕是眼神不好吧,我们小姐的样貌都叫做差强人意,那其他人出门之后是不是都要用布袋把脸套起来,免得把人给吓坏了?” “算我没说,算我没说,青梅姑娘牙尖嘴利,我可不敢在姑娘面前造次。”早就同青梅等人混熟了的赵念安,也就没什么皇子的架子了,继续刚才的话题好像有些不妥,赵念安又话锋一转,“对了,四皇嫂,你可知道二皇兄之后会怎样么?” “不是被软禁起来了吗?”听他提起那个无缘无故就被赵洛之栽赃了的二皇子,纪芙茵这才意识到,宫里似乎很久都没有二皇子的消息了。 “现在是,不过等过两天可就说不定了,私自建造兵器库的事情非同小可,父皇这一次是真的动了怒,看样子,是不打算给二皇兄留活口了。”赵念安咋舌两声,“二皇兄这次可真是无妄之灾了。” 纪芙茵心念一动,问道:“那六皇子呢?你六皇兄他现在怎么样了,帝君对他就真的既往不咎了么?” “六皇兄那一砍,父皇从此就对他深信不疑了,认定了是二皇兄栽赃陷害他,现在对六皇兄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四皇兄还没有回宫之前了,甚至还特意安排了医术最好的两名太医,去到了六皇兄府上,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赵念安手臂撑在桌上,“不过六皇兄这么做,虽然是逃过了一劫,往后也没什么翻身的机会了吧。” “那可未必。”纪芙茵摇了摇头,赵洛之这一次的自残,根本就是早有准备,虽然看起来像是一败涂地了,可是她清楚赵洛之的脾性,在他这么做之后,必定还会有什么后招在等着他们…… 第399章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日子一晃,又过去了半月时间,在沅千伊的帮助下,在外人眼中看来,纪云豪的身体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看样子,等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很顺利的在帝君面前提辞官的请求来了。 眼看着,距离赵王回来的日子也已经近了不少,这段时间,宫里预备迎接赵王的事情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孙妙琼更是在皇宫长住了下来,压根就没有提起过要回到太子府的事情,等到再次因为迎接赵王的事宜被传召进宫时,纪芙茵险些有点忍不住孙妙琼了。 在宫里过了这些日子的她,看起来精神似乎恢复的要比嫁进太子府之前还要好上许多,明眸皓齿越发美艳动人,脸颊上透着一抹粉嫩的明光,浓墨泼成的乌发,盘成了格外精致的发式,耳畔两颗明珠摇曳生辉,一点樱唇轻抿,育着说不出的万般风情。 孙妙琼的恢复,不只是外貌上的,再见到她的时候,纪芙茵一时有些错觉,对面的女人就好像从来都没有成为过太子府里面的琼姨娘,一直都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静娴郡主,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一抹说不出的贵气与高傲。 只是这高傲落在纪芙茵的眼中,却不免有些让她觉得可笑,如果她一开始,没有心心念念想要同自己做对,没有铆足了心思,想要跟自己争抢那本不该属于她的一切,现在的她仍旧还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不是一个身份卑微的琼姨娘。 瞥见纪芙茵眼底透露出的那一丝轻蔑笑意,孙妙琼也是在一瞬间想到了过往的种种,她很想要继续保持这傲然的姿势,就像是很久之前,接受她的行礼,可是现在…… 等纪芙茵走近的时候,孙妙琼垂眸低首,“妾身见过太子妃。” 纪芙茵只点点头作为回应,随即便进去到了栖凤宫,孙妙琼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眼眸当中尽是一片恶毒神情,忍,自己现在只能继续忍耐下去,等到赵王回来之后……她的忍耐就可以熬到头,不需要再对着这张让自己看见就愤怒异常的脸了! 栖凤宫内,已经有三人围坐在了一起,纪芙茵走进去,依次对太后、皇后、容贵妃行过礼,之后就在容贵妃对面的位置上坐了下来,紧跟在后面的孙妙琼进来,正要靠着纪芙茵坐下来的时候,太后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悦。 “太子妃,等回府之后你可要立一下规矩了,你这个太子府的主母都还没有开口,她一个姨娘怎么就能这么踏实的坐下来?”太后看也不看孙妙琼一眼,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脸色却仍旧是不悦的。 孙妙琼的身子立即僵在了原地,已经微微弯下的身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登时满脸尴尬,心头恼火又熊熊燃起——在从前,她何曾受到过这种欺负!? 纪芙茵笑了笑,同太后恭顺道:“这是在皇后娘娘的栖凤宫,就算是臣妾要立规矩,也得回去太子府才是,哪有在别人的地方立规矩的道理,一个做不好,岂不就是有些越俎代庖了么,皇后娘娘大度自然是不介意的,可如果换了别人的地方,保不齐就会有人多心呢。” “太子妃是个懂规矩的,可惜就是没把你给教好。”太后淡漠地扫了一眼孙妙琼,“往后最好给哀家牢牢记住你的身份,该坐还是该站,都有点规矩,别丢了太子的脸。” 不冷不热地训斥了她几句,太后的目光才略略一扫,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坐吧。” 孙妙琼这才如获大赦,两排莹白贝齿几乎要被咬碎,可面上却也只能装作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坐了下来。太后却又很适时的低声像是自言自语似的道了一句,“不知道先前是谁教的,真的越发没有规矩了。” 先前孙妙琼刚刚被何皇后收做义女,太后这句话是在打谁的脸,在场的人都清清楚楚,何皇后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情,随即勉强将那尴尬掩饰了,视线转向纪芙茵,笑得和气:“这次传召太子妃你来,是因为关于迎接赵王一事都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不过,说是差不多了,可为了以防万一,本宫觉得还是应该再让你来瞧瞧,也是想要让你提前学习一下关于这方面的事情,以后等你负责这些的时候,做起来也会轻松一些。”何皇后笑道,“到时候就不会像本宫一样笨手笨脚,还需要麻烦太后和容贵妃妹妹了。” 将迎接时候的流程安排一一听了,纪芙茵点头,“这里头的安排,臣妾是看不出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只是这烟火阵……臣妾不是很明白,还请皇后娘娘来为臣妾解释一番。” “赵王是个喜欢铺张热闹的人,只是现在的情势,不管是投入人力还是物力,想要满足赵王的喜好,都未免有些骄奢浪费了,所以,琼儿就想出了这个主意,等到迎接赵王的那天,安排一场烟火阵,既能让人觉得分外热闹,又不会浪费多少。” 何皇后笑道:“这个法子,先前也是很少有人用过的,本宫觉得不错,之后又问过了太后,太后她老人家也说不错,于是就定了下来,太子妃你在看过之后,觉得如何呢?如果你觉得还有什么地方不妥,大可以说出来,我们也好现在改进。” 看着图纸上面已经画出的烟火阵布局,纪芙茵大致上扫了几眼,抬眸微微一笑,“既然是连太后娘娘都说好,那臣妾怎么会觉得不好呢,这个法子倒也真的很是别致,换成是臣妾,臣妾估计可想不出这么好的法子。” “那就是说,没什么要改的地方了,是么?”何皇后笑着问道。 “臣妾都已经看过了,没有。”纪芙茵回应道,“太后娘娘的意思呢?” “哀家也看过了,就按照这流程来吧。”太后虽然不喜欢孙妙琼,但是她却又不得不承认,孙妙琼安排的这件事,倒是的确很附和她的心意。 听到太后这么说了,何皇后同孙妙琼的眼底,几乎是在同时浮起一抹让人不易察觉的轻笑……太后看过之后说是没有问题了,那么到时候,就算是出了什么问题,也只能归咎为“意外”,与她们两个可都没什么关系了…… 从一开始,就像是置身事外的容贵妃,神情一直保持着淡漠,只有在目光偶尔瞥见纪芙茵的时候,眼底才会闪现出一丝无名的怒火,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那个跟在她身边的婢女都还没有动手,她心里很清楚,那婢女毫无疑问是不会再下手了。 轻轻捻着手上的玛瑙戒指,容贵妃的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窝火,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本事,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能被她给收买了去,真是白白浪费了自己一步好棋! 何皇后看看孙妙琼,又笑着开口道:“本宫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要劳烦一下太子妃,你看这最近,宫里头要忙的事情实在多得很,就暂且让琼儿留在宫里,陪本宫处理一下这些事情,你若是同意的话当然再好不过,若是不同意的话,那今天就让她回去好了。” “臣妾当然同意,臣妾对这些事情手生的很,正巧琼姨娘擅长做这些,让她留在这里为皇后娘娘出一份力,臣妾的心里也能踏实不少。”纪芙茵一口便应了下来,再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了栖凤宫。 在离开栖凤宫有一段距离之后,落玉忽然看着不远处的一人,悄声道:“小姐您看那人,是不是六皇子?”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那远处站着的人,果然是六皇子赵洛之,只是看他的面容似乎要比从前憔悴了许多,原本饱满的脸颊瘦削了不少,让他的一张脸看起来更加阴冷尖刻,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垂着,已经没有了手臂。 原本打算绕过去,岂料,就在这个时候,站在远处的赵洛之也看到了她,竟然转过身,面无表情地向她走了过来。 落玉有些急了,压低声音问纪芙茵,“小姐,要不要奴婢去请人来,六殿下现在……” “没什么可怕的。”纪芙茵轻轻一笑,面色沉稳,“他好端端的时候我都不怕他,现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更何况,现在她的身边还有落微,如果他敢一时冲动对她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举动来,落微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他。 同落玉的话音刚落,赵洛之就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一双幽暗的眼眸当中,夹杂了丝丝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他的视线在她的身上来回扫视着,眼眸当中透出一丝嗜血的渴望……纪芙茵则面色坦然,镇定惠若地回应着他的凝视。 阴沉的凝视了她半晌,赵洛之才开口,从他的口中吐出的字句,就像是结了冰霜的一把寒刀,“纪芙茵,你给我牢牢记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没办法一招弄死我,我就有办法绝地翻身,找到机会给你致命的一口——” 第400章 先到的不速之客 现在的赵洛之,整个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阴森森的气息,让人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索命的恶鬼一样,如果他现在这副样子是被别人看见了,一定会觉得从心里泛起一股寒意,可现在面对着他的,却是纪芙茵。 她带着三分轻蔑,三分好笑地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死而不僵,那也还是死了,就算还能怎么强势,那也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先不说这一口咬上了到底会不会让人感觉到疼痛,我倒是很怀疑,这条已经死了的百足之虫,到底还有没有力气来咬上这最后一口。” 赵洛之冷笑一声,“那你就等着瞧,看看这一次,到底是谁能笑到最后,你不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的,我这次只是丢了一条胳膊,下一次,就该轮到你丢命了!” “话不要说的如此绝对,先前像这种话六殿下不是也跟我说过不少次么?可是现在又怎样呢?我照样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反倒是你,六殿下。”纪芙茵狡黠的笑了笑,“你会遇到这一遭劫难,恕我直言,全都是因为你自己的错,实在怪不得别人。” “没有你们对我苦苦相逼,又用地图来陷害我,我现在会变成这个样子?!”赵洛之咬紧了牙,一双眼睛里面血丝密布,几乎要充满了她的眼珠,怒火在他的胸口翻涌着,一提起之前的事情,他就恨不得现在亲手把她和顾含谦两个人硬生生撕成碎片! 纪芙茵冷笑一声,这一次的嘲讽便毫不犹豫的挂在了脸上,“六殿下这话说的好没道理,难道只允许你觊觎皇位的继承,就不允许太子做出反击?论身份能力,有哪一样你能赢得过太子?觊觎了本不该你觊觎你的东西,遭到了相应的惩罚,这有什么不对?|” “如果你一开始就没有想要过造反夺位,没有一早预备好那些兵器,最要紧的是——没有同琼姨娘她们设计,在山上造出了那个伪造的武器库来冤枉我们纪家,你怎么会有现在的下场?这就叫做一报还一报,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 看赵洛之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纪芙茵抬起头,看看周围的天色,笑眯眯道:“我看这天气像是要起风了,六殿下还是赶紧回去吧,最近风大的很,万一不小心把你吹倒了,再伤到了另外一条胳膊,到时候六殿下搞不好又是要推到我头上来了。” 如果不是距离不够近的话,她们现在就可以听得到赵洛之那狠狠的咬牙切齿声响了,可惜的是,纪芙茵根本就没有打算想要听他忿恨的咬牙,把一脸铁青的赵洛之抛在身后,头也不回地向前离开了。 回去到了太子府,刚一回到仁安院,立刻就有一名姑姑迎了上来,将一只信笺交到了她的手里,“太子妃,这是十一殿下让人送来的,说是等您一回来,让奴婢务必要第一时间交给您,让您马上看到里面的内容。” “知道了,你下去吧。”从那名姑姑的手中接过了信,纪芙茵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赵念安这会儿应该也在宫里,自从她从皇宫当中,搬到太子府里面之后,赵念安就开始自觉地当起了信鸽,把皇宫里头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来同她通报一番。 除去那些根本就没有什么作用的信息之外,她不得不承认,在偶尔某些时候,赵念安还是很有利用价值的一个存在。 拆开信封,看到里面的内容,纪芙茵的眉心禁不住疑惑地皱了起来,“四皇嫂,千万莫要生气,沉住气,不要打了四皇兄,适得其反!”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平白无故的,她怎么会生气呢,还不要打……她几时有亲自动过手,而且还是同顾含谦? 不过从这信上的语言来看,倒是百分百出自于赵念安之手,这简短几句话根本让人摸不着头上,纪芙茵又看了一遍,他说,让自己不要打了顾含谦,那***不离十这件事是同顾含谦有关系的了,眼看着时候还早,看来得等到对方回来,她才能知道是什么事情了。 按照往常的惯例,顾含谦会在晚饭准备好之前,差不多一刻钟的时候回到太子府,这一次却破了例,还不等到中午,厨房的人都还没有开始准备午饭的食材时,顾含谦就回来了,跟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顶精致的软轿。 听说府里有贵客来了,纪芙茵还疑惑了一下,左思右想了一番,也没能想得出这个贵客是什么人,只是人家已经到了家中,身为太子府的女主人,出去迎接一下是基本的礼数。纪芙茵对着镜子看了看,装扮尚好,这才放心地走了出去。 当她看到顾含谦身后跟着的是一名陌生女子的时候,狐疑的神色立即爬上了她的眼睛,那女子看起来同她年纪相仿,张了一张鹅蛋脸,杏眼柳眉,鼻梁小巧,脸上带着和气的笑意,一副与世无争的干净素雅模样。 那女子身上穿的也很是简单,不像是这都城里头各家显贵们的小姐,一个个花枝招展,恨不得把所有能展露出自己优点的东西都披挂在身上,可就算是她穿的简单,纪芙茵还是一眼看出,她身上的每一样东西都价值不菲,身世必定非富即贵。 只是这女子的气质,却同她那一身的穿戴有些不搭调,如果不是有这一身行头来为她撑着,单看这个女子的话,她普通的就好像是都城大街小巷随处可见的年轻女子一般,虽然有着年轻女子的美好娇容,可又是那么的平庸无奇,毫不出彩。 看到纪芙茵出来,那女子先就弯腰行了一礼,规规矩矩道:“太子妃。” 纪芙茵一时猜不出她的身份,也不好贸然回应,便以眼神询问一旁的顾含谦,顾含谦笑了笑,同她介绍道:“这是赵王叔的女儿,贺萝郡主,闺名绿萝。” 纪芙茵眉梢轻轻一挑,立即就明白了赵念安怎么会在宫里匆匆忙忙地让人递了那封信来给自己,原来是因为这个,怪不得他要让自己千万不要生气动怒,更加不要用动手的方式,免得把顾含谦给推出去,这个赵念安,未免也太小看自己了吧。 “原来是贺萝郡主,不是说还有半个月左右,你才会同你父王母妃一起前来都城么,怎么现在早早的就到了?”纪芙茵上前,借着寒暄的机会,仔仔细细地打量起了这位贺萝郡主,这一仔细看,更是让人难以相信,这就是赵王爷的女儿。 这赵绿萝的样貌气质,实在是平凡到了极点,如果不是顾含谦告诉她,她先前怎么也猜不出,这个人就是赵王爷唯一的女儿,贺萝郡主。她不只是样貌气质平凡,在举手投足的时候,也像是一般人家的女儿,根本就毫无半分贵气可言。 “在快要准备出行的时候,母妃突然病倒了,父王同母妃向来恩爱,就暂时推延了行程,留在家中照看母妃,可是又怕耽误了时间,让帝君失望,父王就先派绿萝来了。”赵绿萝一开口,也是规规矩矩,仪态半分不出错的。 顾含谦就在这时开口道:“贺萝郡主是提前到的,宫里一时半会也没有收拾出什么地方让她安置,父皇就让她暂时住在咱们太子府当中,等到安排给赵王叔的地方收拾干净之后,再让她住回到宫里面去。” “原来是这样,落玉,让人去把靠近仁安院最近的院子打扫出来,里头的东西全部都换上新的,动作要快一些。”吩咐完落玉,纪芙茵又做了个请的姿势,“郡主舟车劳顿,想必也辛苦了,先到前厅歇息片刻,给郡主的住处马上就可以安排好。” 赵绿萝微微一笑,“劳烦太子妃了,随便整理一处干净点的地方就可以,我在这里是住不了多久的,太子妃可一定不要太麻烦了。” 纪芙茵也回应了一个温和的笑意,住不住得了这么久,现在可不是她们说了算的。这倒是有意思,自己这个太子妃都已经堂堂正正的住进了太子府,现在却又进来一个曾经跟太子有过婚约的郡主,不知道帝君的算盘,究竟是怎么打的…… 去到前厅,很快就有下人送上来了茶水点心,纪芙茵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这两个人,却发现,不管是什么话题,这赵绿萝似乎都有意避开了同顾含谦的交流,遇到迫不得已必须要回答的,才简短的回答几句。 顾含谦现在应该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曾经有过婚约的,可是……纪芙茵捧着茶,心下已经了然了几分,赵绿萝会对顾含谦这么敷衍,要么是因为,她厌恶这个人,要么就是因为……她已经知道了,自己曾经与太子有过婚约的事情。 说着些客套而又无关紧要的话题,时间一晃,很快就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就在这时,落玉来到了前厅,说是让郡主暂住的院子,已经收拾好了。 第401章 不是敌人 “刚从宫里回来,你先歇息着吧,我自己带郡主去就可以了。”纪芙茵起身,对着赵绿萝做了个请的手势,顾含谦正好觉得这赵绿萝的反应让他有些尴尬,当即乐得脱身,也就应了下来。 客房被安置在了距离仁安院最近的一处,里头的东西也全部都按照纪芙茵的吩咐换成了新的,赵绿萝带来的东西不多,就只有穿戴的衣裳首饰,送来给太子府的礼物已经放在了前厅,单独自己用的东西,不消半会丫鬟就收拾完毕了。 只带了这些东西,看起来倒还真不像是要长住的样子,纪芙茵开口道:“我看郡主带的东西不多,如果缺什么了,只管让下人去跟我说一声。这会儿想必你也累了,就先歇着,我让厨房给你准备了些清淡点的东西,等午饭一准备好,我就会让下人来请你去。” 要交代的事情都已经交代的差不多了,纪芙茵看她的脸上有一丝倦容,也就不多待了。把她送出了院子,赵绿萝带来的婢女正在房间里头收拾,等她们两个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赵绿萝忽然开口道:“太子妃,我真的不会在这里久待。” 听她这么说,纪芙茵倒是愣怔了一下,随即笑道:“郡主是怕我们太子府容不下人么?你放心就是,郡主想要在这里住多久就住多久,就算是等赵王爷他们来了,你还想要继续留在太子府里面也是可以的。” 赵绿萝看了看跟在纪芙茵身后的青梅,似乎是在判断她算不算是纪芙茵的心腹,之后才开口说道:“不知道太子妃是不是知情的,我和太子之间,在很小的时候,曾经是有过婚约的。” 看对方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赵绿萝反倒有些奇怪了,可话既然已经说出了口,就只有继续说下去,“这一次,帝君是有意要兑现那曾经的婚约的。而起,不会让我的身份太低,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妃你应该明白吧?” 纪芙茵点头,一时间却有些摸不透她的意图,她跟她说出这些是为了什么,是想要拿帝君来对她施压示威,还是……另有别的企图? “我不会同意的。”赵绿萝这一开口,直爽地倒是让纪芙茵有些不太适应,“我知道帝君现在有求于我父王,他不会强迫我做什么,只会在那之前询问我的意图,我不会答应帝君的,我不管以后太子府里面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其他的女人进来,但我不会。” 这番话倒是让纪芙茵觉得有些意思,她好奇地看着赵绿萝,“为什么?你厌恶太子?” “太子一表人才,又是将来的帝君,我只有欣赏倾慕的份儿,怎么可能会厌恶?就算不是我,换成其他的女子,也绝对不会有人厌恶太子的。”赵绿萝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就是因为他实在太好,所以我才没有办法答应帝君。” “在太子身边陪着的女子,应该是像太子妃你一样光彩夺目的人,怎么会是我这种平庸的女子?”赵绿萝平和的笑了笑,“虽说这些话就算是不告诉你也罢了,可是……如果不告诉你,我的心里难免会觉得不安心。” “郡主为人直白豁达,我也不是喜欢刻意隐瞒之人,既然话要摊开了说,那我也不妨直白的说开。先前我的确是因为这件事有所介意,不过现在,既然郡主你已经说了,我也就放心了。”纪芙茵笑道,“郡主往后也不必多心什么了。” “那就好。”赵绿萝又有些娇憨的笑了笑,同纪芙茵道别之后,回去到了院子里面。 等走出一小段路之后,青梅咋舌道:“小姐,那贺萝郡主还真是快人快语,这些事情竟然都能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不过这样倒也好,依奴婢看,这贺萝郡主还真是老实的很,这么一来,小姐也就不用防备着她了。” 纪芙茵脚步一顿,似笑非笑地看着青梅,“你觉得,她真的会像是她所说的那样,对太子一点非分之想都没有么?” 突然被她这么一问,青梅有些愣住了,老半天才像是回过神来似的,小心翼翼道:“小姐的意思是说……她刚才那些话,根本就是假装的,故意说出来,想要迷惑小姐,好让小姐你放松警惕,然后对她就可以不设防了……是么?” 说完,青梅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信,“可是,可是奴婢却觉得,郡主她没有在撒谎呀……因为她实在不像是,不像是这么有心机的人呀……” “不像是,不等于一定不是,越是长相无害的人,想要害人的时候就越危险。”纪芙茵缓声道,“如果她真的像是刚才她所说的一样,对太子没有半点非分之想,那她又怎么会来到太子府里面呢?” “她不是说……是宫里安排给赵王爷他们的地方,现在还没有整理好,所以她没有地方可以去,只能暂时来太子府暂住么?”青梅微微张大了嘴巴。 “皇宫之大,怎么会连一个容纳她暂时居住的地方都没有?先不说别的,若是她执意不肯与太子有分毫接触,先前就可以要求,一定要住在宫中,就算是专门给赵王爷一家安置的地方还没有整理好,那其余的宫殿呢?” “如果说同别的妃嫔住在一起,会令人觉得对这个贺萝郡主没有足够的重视,那皇后的栖凤宫,太后的静安宫,容贵妃的荣华宫,哪里还容不下她一个人暂时住到其余的地方整理好为止?只要她拒绝,帝君怎么可能还强迫她同太子一起回府?” 听了纪芙茵说的,青梅只觉得一时间有些难以相信,半晌都有些回不过神来,在她的心里,心机如此之深的女子,可从来都没有谁,是长了这样一张单纯无害的脸。 看她有些发呆,纪芙茵笑了笑,“走吧,往后这些事情,你还得要多学着些呢。” 这个贺萝郡主,绝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角色,如果是见到她之后,从一开始就利用帝君有意让旧时婚约兑现的条件,对她嚣张跋扈,趾高气扬,干脆利落地来逼她让步的话,那还好对付一些。 反倒是像贺萝郡主这种,看起来就是丝毫都对人构不成威胁的,单纯无害,一上来二话不说就先示弱了的人,恰恰是最不容易对付的那一种,因为这种人格外懂得进退,也根本不会因为一时的优势而冲昏了头脑,做出什么可笑的傻事来。 一直都安静地守在一旁的落微,此时也忍不住问道:“那如果像是太子妃这么说的话,那等到过几天,这贺萝郡主还是不会回去宫里的了?那到时候,太子妃您又要怎么办?” 如果说青梅只是谋略稍有不足的话,那落微就是只会用拳头说话的代表,像这些弯弯绕的阴谋诡计,在她的心里根本就是一团乱糟糟的迷雾,就算是认真地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 “她不会留下来,等到过两天休息完毕,再进宫见到帝君之后,她一定会央求离开太子府,住进到宫里去,绝对不会在太子府里面多待半天。”纪芙茵很肯定道,“懂得服软,说出那些话来蒙蔽对方的人,眼皮子不会这么的浅。” “现在她根本就还摸不透我到底有几斤几两的本事,如果现在就一声不吭的留了下来,没有按照她先前所说的回到宫里面去,我自然就会对她有所提防起来,现在就让我对她树立起警惕心,明显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她不会这么做。” 说罢,纪芙茵又问向青梅,“她有没有说,下次进宫会是在什么时候?” “回小姐,奴婢打听的是,再过个两三天,她就会再进宫去了。”青梅说完,又有些忐忑地问道,“小姐,到时候,她真的会回去么?” “你要是不放心的话,那就踏踏实实等到那一天,你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么。”纪芙茵轻笑道,“好了,这话暂且不提,咱们还是先去趟厨房的好,不管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毕竟来者是客,总不至于要怠慢了人家。” 在接下来的两天,青梅时刻关注着赵绿萝的动向,发现她竟然真的像是纪芙茵所说的一样,除非是必须要同顾含谦面对面的场合,否则的话,在其他任何时候,她总是能避免与他见面,就绝不与他多见一眼,多数时候都是待在客房的院子里面,一步也不出来。 可等到三天过后,当纪芙茵要同顾含谦一同进宫,去给太子请安的时候,赵绿萝却已经婢女收拾好了行李,要同他们一起进宫去。 纪芙茵自然没有苦苦挽留的道理,象征性地客套挽留了几句,就让下人又准备了一辆马车,载着赵绿萝一同进了宫。 在去向静安宫的路上,赵绿萝指着一处正有宫人在进进出出忙碌的地方,同纪芙茵笑道:“等过些日子,我就要住在这里了,太子妃你可要常来找我聊聊天,也好让我不那么闷得慌。” 第402章 撞破奸情 纪芙茵微笑回应:“那是自然的,我与贺萝郡主一见如故,等到郡主在这里长住了,我当然会时常入宫来探望郡主的。” “那就好,有太子妃在,我就不怕寂寞了,先前在王府的时候,府里只有我一个女孩子,平时虽然也有丫鬟们陪着,但是总觉得寂寞的很。”赵绿萝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是单纯诚恳,半点都不像是会有心机的样子。 说这话,二人就来到了太后的静安宫,同太后请安完毕之后,赵绿萝同纪芙茵道:“太子妃先回去吧,我也该去向皇后娘娘请示一下,这阵子暂时要住在哪里的事情了,等安顿下来,太子妃你可一定要进宫来陪陪我才是。” 纪芙茵点头微笑,应了下来,在静安宫前头同赵绿萝分开了,原本打算就这样径直回去,没想到却在半途当中遇到了赵念安。看他行色匆匆,又左顾右盼像是怕被什么人给看见似的,纪芙茵狐疑地看过去,正待开口喊他,却见他一脸看见救命恩人的表情跑了过来。 “神色这么古怪,你在干什么?”纪芙茵好奇地问道。 “嘘……”赵念安苦着脸,“四皇嫂,这次你可得帮帮我,我把皇祖母的蝈蝈给放跑了。” “是太后从佛像后面捉到的那只?”纪芙茵微微一惊,忍不住道,“你弄丢什么不行,要把太后娘娘的蝈蝈给弄丢了?弄到哪里去了,你还不快点找回来!?” 赵念安所说的那只蝈蝈,是太后从佛像后面捉到的一只,据说极通人性,每次在太后诵经的时候,都会在一旁发出附和声响,所以备受太后宠爱。赵念安哭丧着脸,“我怎么知道,今天我在皇祖母那,不小心从那旁边经过,一抬腿就……” “就把关着它的笼门给扫开了,它就跳了出来,幸好现在皇祖母还不知道,如果被她知道了,我可怎么得了!”赵念安一脸快哭出来的表情,帝君对待几个儿子虽然严厉备至,可是对待太后却不失为一个孝子,如果他敢惹怒了太后…… “你也别太心急了。”看他这样子,纪芙茵倒是有些不忍心责备了,“那蝈蝈天天被太后娘娘好吃好喝的养着,野性早就没多少了,估计跳也是跳不远的。” “你现在赶紧找找去,我也在这附近帮你找找,甭管看见哪一只,长的差不多的就先捉了来,免得到时候连个假的代替一下都没有。”纪芙茵无奈道,“你去御花园那边,我去那边的几个地方瞧瞧。” 赵念安千恩万谢地走了,纪芙茵只能带着丫鬟,去向了附近几处有些偏僻的地方,在从栖凤宫后面路过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令她停下了脚步。 “慢着。”纪芙茵示意身后的人都安静下来,往前走了走,躲在一处拐角后,安静地听着不远处那二人的对话,看样子,赵绿萝是刚从皇后的栖凤宫出来,在这里正巧碰到了顾含谦。 “这几天多谢太子与太子妃的照拂了,今天我就可以暂时在皇后娘娘的栖凤宫暂住下来了。”赵绿萝微笑着,表情是客套的疏离。 顾含谦也同她客客气气地说了些场面上必要的话,之后二人就互相点点头,陌路人一般的转身离开了,这倒是让纪芙茵的心里顿生了几分狐疑,赵绿萝的态度实在是有些不对劲。 她根本不可能知道自己会在这个地方遇到她和顾含谦,而且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无疑是她做点什么小动作,来渐渐接近顾含谦的好机会,可是刚才,赵绿萝所有的表现都被她给看在了眼里,她对他不但没有任何亲昵的举动,反而—— 纪芙茵凝眉想了想,终于确定,刚才赵绿萝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种极其冷淡的疏远与抵触,就像是这个年纪的年轻女子,会对其他任何一切自己看不入眼的男子的态度,可这会出现在此时此刻的赵绿萝身上,却不得不令她起了疑心。 这明明就是个好机会,可是赵绿萝她为什么没有想法子接近顾含谦,反而还像是对他有些冷淡抵触?如果她对入驻太子府抢走她的太子妃之位没有半分遐想的话,那她先前又为什么要对她撒谎? 看那两个人都已经走远,纪芙茵才从暗处走了出来,盯着赵绿萝走远了的方向,心里的狐疑像是涨潮的海水一样涌了上来。摇摇头,让自己先把这狐疑压下去,纪芙茵吩咐道:“你们几个,都在这附近好好瞧瞧,看有没有蝈蝈,有的话就抓了来。” “要是有人过来问道你们在做什么,就说是我丢了一只耳环,你们正在帮我找。”纪芙茵一边说着,一边把左耳上的一只耳环取了下来,藏在了袖子里面。 把这附近找了遍也都没有找到什么蝈蝈,不得已,纪芙茵只能又向稍远一处的地方走去,那里还有一小片梅花林,平时更加没人过去,人少的地方虫子就多,没准在那能碰碰运气,就算是抓不到原来的,能抓个可以回去冒名顶替的也好。 越往那片梅花林走就越安静,平时这个地方,除了早晚会有宫人来打扫,平时都不会有人经过,就在快要走到的时候,落微却忽然脚步一顿,脸上露出一丝警惕,“太子妃,那林子里面有人。” “这倒是稀罕。”纪芙茵远远地扫了一眼那林子,“平时这一处地方可没什么人来,估计是什么人来打扫落叶吧。” 落微耳朵动了动,“听声音不像,是两个人,一直站着不动。” 青梅看向落微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先前只是听说她的功夫有多么多么的厉害,现在看来,不用亲眼看到,只是凭借细微的声音都能听得出有什么,这才是高手!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惑,落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青梅姐姐不用惊讶,我们先前在水路上的时候,很多时候的天气都会有大雾或者是要趁夜行动,眼睛起不到什么作用,必须要练就一个好听力才成,而且,也得是刻意去听,才能听个差不多。” 听她说是两个人站着不动,像是在商议什么事情,纪芙茵心念一转,对着她们两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在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秘密,她们现在如果被里面的人给发现了,万一被误会了什么,自己平白无故多树立了两个敌人,实在是不划算的举动。 轻手轻脚地靠近那片林子,落微冲一处努了努视线,纪芙茵会意,同她们一起躲在了那假山后面,从假山的缝隙当中,偷偷地看向前面梅林当中的人,这一看,她的眼睛却骤然睁大了起来。 在一处隐蔽的角落,有两个人正面对面的拥抱在一起,其中一人左臂空空荡荡,而另一人,则正是刚刚她们看见的赵绿萝!纪芙茵的眉心拧紧了起来,从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模样看来,这绝对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且……他们的关系,实在是有些暧昧到了极点。 赵绿萝的一双眼睛红彤彤的,脸上挂满了泪珠,靠在赵洛之的胸前,啜泣道:“六殿下,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是谁害你变成这个样子的!?六殿下……” 赵洛之的脸上也是一片柔情,用仅存的那只手,擦掉赵绿萝脸上的泪水,轻声哄道:“绿萝不要担心我,我也只是被小人给陷害了而已,好在丢的只是一只手,命还在,难道还怕不能东山再起吗?” 如果是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样子,恐怕都会觉得他对赵绿萝一往情深,可纪芙茵看了他那深情的眼神之后,却只是嗤之以鼻,赵洛之先前身份显赫的时候,围在他身边的绝世美女可不在少数,都不曾看他对谁上过心,但是有一点是同样的—— 会被赵洛之以温柔深情对待的,绝无例外,统统都是对他来说目前抑或将来有用的人,赵绿萝势必也不会是一个例外,赵洛之这么对她,显而易见,必定是有什么事情,是想要利用她,抑或是利用她的身份。 赵绿萝一眨眼,又是一串眼泪落下,“先前接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是骗我的,没想到,竟然真的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太子二人实在是太过分了!你都已经退让至此,他们怎么还要对你步步紧逼!?” 纪芙茵眉梢轻挑,又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他们步步紧逼?也亏得赵洛之厚颜无耻,才能说出如此颠倒黑白的话来。 赵洛之轻叹一声,目光当中尽是柔情蜜意,“他们不肯放过我,我也没有法子,这次还能用一只手来换自己的命,下一次可就……这倒也没什么,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只是可惜,我看来是不能兑现当初对你的承诺了,如果真要留你一人在世上,我……” “难道就没有什么法子吗?!”赵绿萝悲伤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甘,“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六殿下,难道你真就想要把原本属于你的皇位拱手相然么?!” 第403章 落微出马 纪芙茵又是一挑眉,看赵绿萝望向赵洛之时那痴迷的目光,不难看出她根本就是已经完全被赵洛之给迷住了,赵绿萝,应该不是一个蠢笨的女子,可她蠢就蠢在对同赵洛之有了私情,而且还对他用情至深。 当一个女子,一头栽进对一个人的爱恋当中时,就会自己被自己给蒙蔽了眼睛。纪芙茵淡漠地扫了那二人一眼,示意身后的青梅等人,跟自己一同离开。等到走远了之后,青梅才开口,忐忑问道:“小姐怎么不继续听下去呢?” 如果听下去的话,说不定可以听到什么要紧的东西,赵洛之不会就此罢休的事情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可他到底会用什么方式来反击,这一点还没有人有头绪。可是,就算是自己再站在那里等下去,芙茵确定自己也还是不会听到任何消息。 赵绿萝是一头栽进去不管不顾了,可是赵洛之却还是清醒的,在这种地方,他是绝对不会把那么明确的计划说出来的,就算是自己再在那里多站一会儿,最多可以多看到一出活春宫罢了。 不过,这么一来,她倒是明白为什么赵绿萝会想要进到太子府当中,可是对顾含谦的态度却又是半冷不热了,原来她早就同赵洛之有了私情。不过想想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先前赵洛之经常会因为各种原因去到赵王的封地,两个人应该早就开始了才对。 回去原来的地方同赵念安碰了面,赵念安的手里已经多了一只油亮的蝈蝈,见到她来,他又是硬要她陪同他一起去太后那,为他打掩护,芙茵无奈,只得再以丢了耳环为借口,回去了太后的静安宫,让赵念安偷偷把蝈蝈还了回去。 等她再次从太后那再出来,顾含谦已经等了她半天了,回到马车上,听她说了今天在梅花林里头见到的一幕,顾含谦也是愣了半晌,才冒出来一句:“当真?可是先前我还听父皇说,这次有意要给贺萝郡主指一个好人家,可是她怎么跟六弟他……?” “郎有情妾有意,怎么就不能了呢?”纪芙茵笑侃道,“你别是舍不得吧?” “舍不得谁?”顾含谦先前还在笑着,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在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正色道,“芙茵你可不要乱开玩笑,你是不是也从哪听说了那个什么指腹为婚的事情?那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我绝对不会——” 纪芙茵挑眉,“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我……”顾含谦一时语塞,半晌,才求饶似的,温言软语道,“我也是刚知道不久,而且这件事也实在是无稽之谈,我已经有你这个太子妃了,先前的婚约哪还能作数,不告诉你,也是怕你生气罢了,我……” 说到这,顾含谦忽然拧紧了眉,“是十一弟告诉你的吧?” 纪芙茵点头默认,顾含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丝恼怒的神情,“我就知道,除了十一弟,还有谁是这么大嘴巴的,芙茵,这件事之所以我没有告诉你,真的就只是怕你生气,那赵绿萝在我眼里根本不算什么,别说是太子妃,就算是妾室,我也绝不会让她进到太子府的。” 板着脸佯装生气的纪芙茵终于是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手指点了点他的额角,“你想的倒是美,让人家赵王爷的嫡生女儿来给你做妾,你愿意人家还不愿意呢。” 看她笑了出来,顾含谦的心里才算是松了一松,笑道:“她是不是愿意不关我事,只要你觉得开心就好,其余的事情,跟我都没关系,你想要让她走的远远的,我就让她离你远远的,你想要让她做妾天天来晨昏定省,那我也能去把她抢了来。” “那还是算了吧,咱们府里难缠的姨娘,有琼姨娘一个就够了。”提到孙妙琼,纪芙茵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了一些,“那件事,你调查的怎么样了?现在有没有头绪?” “你是说为了迎接赵王的宴席?”顾含谦点头,正色道,“我已经着手在安排这件事了, 你之前猜测的果真不假,只是现在还没有实际的举动,一切都还要等赵王来到之后再安排。听说赵王的车队正在快马加鞭,估计过不了三五日就该到都城了。” 纪芙茵点点头,二人就这样聊着,眼看着马车就停了下来,回去到仁安院里头,一进去,纪芙茵却有些没料到,孙妙琼竟然一早就在里面等着她们了。 看到她们进来,孙妙琼恭敬地福了福身,“妾身已经帮皇后娘娘完成了所有的安排,皇后娘娘就允许妾身回来太子府了,不知如此,皇后娘娘还赏给了妾身两只金钗,妾身是专门等在这,等太子妃回来,把这金钗分给太子妃您一支的。” 那两只金钗,样式是极其普通的,区别只在于钗的顶端镶嵌的宝石,一红一绿,孙妙琼正要把那支红色的奉上来时,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来似的,将那绿色的也捧在了手里,“这只红的,是妾身要赠给太子妃您的,这绿的——” “先前妾身听说,贺萝郡主现在暂住在王府,这绿的就请太子妃帮妾身转赠给贺萝郡主吧。”说罢,孙妙琼又抿唇一笑,“妾身早就想要认识一下贺萝郡主了,这就权当是妾身的见面礼了吧。” 孙妙琼同赵绿萝,根本就是两个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人,如果硬要说她们两个之间有什么共同的联系,那就是赵洛之了……孙妙琼突然想要借故向赵绿萝示好,绝不可能是毫无原因的,唯一的可能就是,她想要通过赵绿萝,向赵洛之传递什么信息。 “做工倒是精致的很。”纪芙茵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两根金钗,脑中却开始思索了起来, 同何皇后不同,赵洛之觊觎的是皇位,而不是她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对于何皇后来说,孙妙琼或许是有用的,可是对于赵洛之来说,她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这一点,相信孙妙琼她自己也该清楚,可为什么,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她,还能如此气定神闲,认为赵洛之会搭理她……要么,是她想的太过天真,认为赵洛之帮过她一次就会再帮她第二次,要么——就是她的手里,有着赵洛之的把柄。 可是现在,赵洛之所有对其不利的证据,都已经被处理的一点不剩了,孙妙琼的手里应该也不可能有了才是,难道说……她的手里有着的,不是赵洛之的把柄,而是他想要的东西? 短短一瞬之间,纪芙茵的脑海当中已经是百转千回了,对着孙妙琼微微一笑,她开口道:“这金钗,琼姨娘还是留着下次自己见到贺萝郡主的时候再给她吧,你来的不巧,今儿贺萝郡主刚刚回宫,一时半会儿怕是接收不到你的心意了。” 孙妙琼的眼中划过一抹愕然,随即又恢复了平时的笑脸,“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回去了。”在转身离开的时候,孙妙琼还是有些不甘心地扫了一眼顾含谦,却发现对方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瞧过自己,心里一时间不免又有些不悦。 在宫里养了这些日子,她的状态已经恢复到最佳的时候了,再加上何皇后赏赐给她的锦衣华裳,将她更加映衬的人比花娇,她原本还以为顾含谦多少会多看她两眼,可没想到,他竟然仍旧是一副,丝毫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模样。 虽说心里有些忿恨,可孙妙琼却将那一丝忿恨化成了唇角柔婉的笑意,反正,她早晚都会赢的,何必要急于这一时半刻呢。她一再告诫自己,绝不可再犯不该犯的错误,一定要沉住气,绝对不可以再心浮气躁,坏了计划。 等孙妙琼离开后,在顾含谦进去到内室之后,纪芙茵低声同落微道:“今晚不用你来伺候,去把她藏着的东西给我找出来,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让她认不出是你就好。” 落微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了过来纪芙茵的意思,点点头,“太子妃放心,奴婢一定会按照太子妃的指使来做的。” 当夜,还在好梦当中酣睡的孙妙琼,又一次遭遇了蒙面人的劫持,只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闯进她房间里面的明显是一个女子,虽然她全身上下都被夜行衣给包裹的紧紧的,但从她的身材上来看,那很明显就是一个女人。 冰冷的刀子贴近了她的喉咙,孙妙琼的身子抖成了一团,“你是谁?!这里可是太子府,我劝你最好还是不要乱来!” “给我闭嘴!”落微低声喝道,手里的刀子又向她的脖颈处贴了贴。纪芙茵吩咐她来做这件事,而且还说明了只要不被她认出自己原来的身份就好,这么一来,落微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法子,明抢。 “你想要什么?银票?!首饰?!只要你不伤害我,我全都可以给你!”孙妙琼牙齿不停的上下磕着,“只要你别伤害我,求求你——!” 第404章 兵法秘籍到手 “少废话!”落微一提她的衣领,冷声道,“把东西交出来!” “什么东西!?”孙妙琼吓蒙了,“你,你想要什么东西,你倒是说出来,只要我这里有的,我全都给你,全都给你!” 听她这么一反问,落微反倒是有些蒙了,纪芙茵也不知道孙妙琼手里的是什么东西,只是让她来把那样东西找出来,可是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沉默了一瞬间,落微计上心来,冷笑一声,“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把你,要给六皇子的东西,交出来!” 孙妙琼顿时心头一颤,她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地方走漏了风声,现在知道她手里有那本兵法秘籍的,就只有她和赵洛之两个人,她不会轻易把这件事说出去,赵洛之应该也不会,那眼前这人,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忽然,就在此刻,孙妙琼从眼前黑衣人的身上嗅到了一股异香,顿时脸色大变,像是要张口喊出来什么,却又被自己给硬生生忍了回去,她颤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太子府里面的姨娘,怎么会想要给六皇子什么东西!?” “少给我来这一套!”落微冷哼一声,“不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今天我不会杀了你,但是我一定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如果不信的话……” 冷笑着,落微忽然将手里的匕首丢在了一旁,用力捂住孙苗情的嘴巴,摆住她的手指用力一拧——孙妙琼的眼睛顿时在瞬间瞪到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被落微的手掌给堵在了她的喉咙里,她痛到瞬间冷汗湿透了全身,动弹不得。 “这是第一根,如果算上脚指头的话,你一共可以尝到二十次这种滋味,会不会活活疼死我不知道,可我知道,如果真的要一次次的来过,那滋味还不如活活疼死的好。”落微的声调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森冷,“东西到底要不要交出来?” 孙妙琼在发愣的时候,只听一声闷闷的脆响,又是一阵彻骨的剧痛席卷了全身…… 次日清早,落微去到了仁安院,伺候着顾含谦二人用过早餐之后,又等纪芙茵将他送出太子府回来,这才从贴身的地方掏出一只绸布口袋,“太子妃,奴婢昨儿从琼姨娘那里拿到了这个,但是奴婢不知道这是什么,里头的文字,奴婢看不懂。” 从那口袋里面抽出了里面的书,纪芙茵翻开,顿时微微吃了一惊,“这是……” “是奴婢要错东西了么?”看纪芙茵神色有异,落微连忙小心翼翼问道,“如果错了的话,那奴婢今晚再去一趟,直到给太子妃把要找的东西带回来。” “你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么?”纪芙茵的唇角扬起一丝笑意,“这是一本已经失传了的,可以让人百战百胜的兵法秘籍,怪不得六皇子会对她言听计从,想来她应该就是拿着这东西作为诱饵的。” 落微看不懂这些,只是摇头道:“奴婢怎么会懂这些,奴婢只是觉得里面的字好生奇怪,可是……太子妃,奴婢不管怎么看,这就是本书罢了,您说她会不会交出一本假的,好把我们都给糊弄过去?” “不会。”纪芙茵又翻看了两页,笃定地说道。这里面的文字是用了一种极为偏僻的,部落小范围流传的文字所写,如果不是前世的她在进宫之后对多种文字都有所涉猎,她现在也是看不懂的。 在这本书里面,没有一句是让人不知所谓的错误的句子,如果是作假的话,那孙妙琼的本事未免太大了一些,更何况,虽然不知道落微昨天晚上到底用了什么法子,不过想来应该不会是很轻易就能够忍受的。 孙妙琼虽然在乎这本秘籍,但是还没有到了会为一本秘籍就上赶着去送死的地步,在那种紧要关头,她拿出来的,十有***不会是假的。 正想着,只听外头一阵吵嚷,纪芙茵走出卧室就看到了翠环正在孙妙琼的身边,气冲冲地把一名想要阻拦她们的姑姑推到了一旁,还不忘怒斥:“你算是什么东西,也敢阻拦我们小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纪芙茵脸色微微一沉,扫了一眼青梅,青梅立即心领神会,冷笑一声,微微抬高的语调硬是将翠环的声音给压了下去,“琼姨娘这一大早就带着丫鬟来把太子身边的奴仆给打了,真不知道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 翠花抬头想要辩驳,却在看到纪芙茵那带着几分寒意的视线时瞬间安静了下来,孙妙琼上前一步,眼泪瞬间冲了出来,“太子妃,您可要为妾身做主啊!咱们府里,可是出了家贼了啊!太子妃若是不能严惩,传出去的话,丢的可是整个太子府的脸!” 那兵法秘籍,她已经让青梅给贴身收起来了,纪芙茵坐下来,接过落玉递来的茶轻抿一口,这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琼姨娘,就算是有贼,你安安静静进来也不迟。再说了,咱们府里什么时候有家贼了?那家贼又偷了什么东西,你先说给我听听。” “如果丢了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那就算了吧,要是真有贼的话,怎么不来偷仁安院里的东西,偏偏要去你的地方偷?现在一天到晚去到你那里的人也没几个,东西要是丢了,是谁拿的岂不是太容易被发现了么?” “太子妃有所不知,那贼根本就不能算是偷,已经称得上是明抢了!”孙妙琼含着泪,咬牙切齿地把断了三根手指,已经肿成了萝卜一样的手举了起来,“那贼就是用这种逼迫的方式,硬是把妾身给抢了!” 看到孙妙琼那肿到不堪入目的手指,纪芙茵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她会那么痛快就把真的东西给交了出来,像孙妙琼这种娇生惯养长大的,也难怪受不了。 纪芙茵的眉心皱紧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琼姨娘怎么不先去找大夫瞧瞧?” “妾身是怕来晚了,那贼就跑了!”孙妙琼恶狠狠地盯着纪芙茵身后的落微,“太子妃的仁慈之心,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别有用心的歹人给利用了啊!落微姑娘,太子府收留了你,你就是如此恩将仇报的么!?” “昨晚我怕你会杀了我,所以才假装没有认出你来,可你在靠近我的时候,你身上的香气,我是认得的!那香味,跟你用在身上的是一模一样的!你还有什么话可狡辩!”孙妙琼厉声道,“太子妃,您可一定要严惩啊!” “这贼丫头,一定是嫌做奴婢不自在,动了要逃跑的念头,所以才会去妾身那里,抢走了不少值钱的东西!这种恩将仇报的恶奴,太子妃你怎么能放过她!” “哦?”纪芙茵微拧了眉,看向了落微,“你是说,是我的人,在昨天夜里去打劫你的东西?那琼姨娘你都丢了什么?” “妾身……妾身丢了不少银票!现在一定是被这个贼丫头藏在她自己的房间里了!太子妃您可不能姑息养奸呀!”孙妙琼狠狠地说道,又用力瞪了一眼落微。她并不知道落微同纪芙茵之间的事情,她只是认定了落微是赵洛之的人,是来替他抢那本兵法秘籍的。 落微来到太子府里面也不过就是短短十几天的日子,孙妙琼认准了纪芙茵不会护着一个刚来不久的奴婢,这才想出了这样的一个法子,不说自己丢了那本秘籍,而是慌成丢了银票,这样一来,纪芙茵就必定会下令给落微搜身搜房。 到时候,只要在场的自己或者翠环,趁着别人搜房乱糟糟的时候,找到那本秘籍藏起来,再将银票调换在藏秘籍的地方,这样一来,就既能找回秘籍,又能落实了落微偷盗的罪名,到时候要怎么收拾她,自然有纪芙茵来替自己出手。 只要是纪芙茵替自己解决了落微,到时候赵洛之就算打听起来,这件事也跟自己没有关系,所以的责任都在纪芙茵的头上,赵洛之就算是想要怪罪,也怪罪不到自己的头上。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纪芙茵在听完这些时候,并没有对落微做出任何处罚的举动,而是狐疑地看着自己,慢慢开口道:“琼姨娘是不是太过惊慌所以搞错了?昨儿晚上我有些不舒坦,时常醒来要茶喝,人也睡的不够踏实,落微可是伺候了我一整晚。” 孙妙琼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了,“……太子妃,妾身绝对不会搞错的,那人就是落微姑娘!” “那你的意思是我搞错了?”纪芙茵的脸上顿时露出几分不悦,“昨天晚上我着了凉,睡的很是不安稳,稍有什么响动就会醒,落微这丫头,的确是守了我一夜的,我是太子府的当家主母,难道你怀疑我还会刻意包庇一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 “妾、妾身不敢,可是妾身昨天嗅到的香气,明明白白是同落微身上的一模一样的,这又要作何解释呢?!” 第405章 威胁的就是你 说话间,纪芙茵已经冷了神色,“作何解释?琼姨娘的话是在怀疑我撒谎了是么?我一个堂堂太子妃,要多少银两没有?怎么会让身边的丫头去跟你一个姨娘来抢那些银票?琼姨娘这话就算是说出去,怕是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吧。” “更何况,落微如果真的是从你那偷了不少的银票,那她大可以昨天晚上就一走了之,怎么还会又回来仁安院伺候着呢?”纪芙茵淡漠道,“琼姨娘怕是搞错了吧。” 孙妙琼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可是,妾身的的确确是丢了银票!” “呵,琼姨娘,只凭香气就断定是我的丫鬟偷了你的东西,那我现在是不是也可以只凭猜测,就能断定是你的丫鬟偷了银票,现在又来贼喊捉贼呢?”纪芙茵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翠环,“依我看,我的这个猜测,可是要比你的那个猜测更加接近事实不少呢。” 看孙妙琼的脸色变得难看了起来,纪芙茵微微一笑,“依我看,倒不如这样吧,琼姨娘你的房间里头,不管丢了多少东西,全都折合成银两,我统统赔给你,只要你能说的出一个数目,我绝对一文不少的赔给你,你看怎么样?” “这……妾身倒不是计较丢了的银票,妾身只是,只是替太子妃担忧,怕太子妃一腔好意,全都喂给了那白眼狼!”孙妙琼的脸色透着一抹铁青,却还是打算再挣扎一下。 “那这就不劳琼姨娘挂念了,昨儿晚上落微守了我一夜,就算是这府里真的有人花银子养了一只白眼狼,那也不会是我的丫鬟。不过,就像是琼姨娘你说的,银票事小,放个不可靠的下人在身边,却着实危险……” 说着,纪芙茵的视线又扫向了一旁的翠环,再开口时便是意有所指,“我的身边是没有那种不争气的下人的,琼姨娘你的银票丢的实在蹊跷,我倒是怀疑,会不会是你的身边有什么人监守自盗了,这样的下人,咱们府里可是留不得的——” 孙妙琼登时打了个寒噤,身体就好像在一瞬间掉进了冰池当中,浑身透着一股彻骨的寒意,她忽然就明白过来了,不管昨天晚上那个人是不是落微,她的翠环今天都要难保了! 自打进了这太子府,这一遭一遭的事件过后,她在身边的亲信就只剩下了翠环一个,如果连这最后的人也要被纪芙茵给除了,那她往后在这太子府当中,可就真的是举步维艰了!冷汗濡湿了她的后背,孙妙琼顿时有些后悔了。 只是,她还来不及做出什么弥补的措施,就看到纪芙茵脸色一沉,喝令道:“来人啊,给我把琼姨娘身边这个手脚不干净的丫头拉下去,先打二十板子,再关进柴房里头,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把她放出来!” 翠环脸色一僵,刚才被她推开的姑姑,一个个的都摩拳擦掌地靠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把她给拖了下去,听到院子里头响起来的板子声响还有翠环那凄厉的惨叫,孙妙琼的脸色一点点的铁青了下去—— “住手,你们快住手!”孙妙琼高声呼喊着,只是院子里面负责打板子的姑姑,却没有一个人搭理她,眼看着翠环就要撑不住了,孙妙琼咬咬牙,转身,同纪芙茵哀求道,“太子妃,现在还不能证明是翠环偷了银票,太子妃怎么就能让人打了她?!” 青梅轻声一笑,“刚才琼姨娘来的时候,不也什么证据都没有,就一口咬定是落微偷了银票,还要让我们小姐严惩落微的么?” “你——”一个奴婢,现在竟然也敢在自己开口的时候,打断自己的话来插嘴了,孙妙琼顿时怒不可遏,可是她又清楚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就连开口斥责纪芙茵婢女的资格都没有!为了把翠环救下来,她只能忍辱负重了—— “之前妾身是太激动了,没有弄清楚就冤枉了太子妃身边的人,还望太子妃您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妾身同翠环毕竟主仆一场,现在没有一点证据就断定是她偷了东西,妾身怎么也过不了自己良心那道坎儿,要严惩无妨,只是还请太子妃可以查明真相!” 纪芙茵不急不慢地喝着茶,眼看着外面那二十板子已经快要打完了,这才让她们停了下来,同孙妙琼道:“就算是翠环没有偷走你的银票,她也该罚,昨晚是翠环值夜,可是有人闯进了你的房间,她竟然都不知情,也没有拼命护主,你说她该不该罚?” “是妾身管教无妨,妾身知错!”孙妙琼的眼底浮起一抹暗红,咬牙说道。 “这跟琼姨娘你有什么关系。”纪芙茵笑了笑,“算了,既然姨娘你舍不得,她又没有偷了我们府里的东西,那我这个主母反正也已经按照规矩教过了,人,你就带回去吧。只是千万记住,可别再有下一次,否则的话,我可是没办法再给琼姨娘你留面子了。“ 她的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在警告自己,如果再敢发生一次类似的事情,她的翠环可就要保不住了!孙妙琼红了眼,咬着牙,姿态十足的弯腰了下去,“妾身替那不知好歹的丫头谢过太子妃的宽宏大量……往后妾身会好好教她的。” 带着十二分的恨意,秘籍没有讨回,又白白让自己的丫鬟被打到生死未卜,看着这满院子的人都没有一个愿意帮自己把翠环送回去,孙妙琼又是怄的险些吐血,捋了个镯子下来,给了一个打扫的小丫鬟,那丫鬟这才帮自己把翠环搀扶了回去。 落微横了走出去的那主仆二人一眼,道:“太子妃怎么不直接打死她的丫鬟,也好让她长个记性,以后别再来了。” “我可以打她,可是要把人给打死的话,还是需要证据的,不过就只是个丫鬟,打一顿让琼姨娘长长记性也就可以了。”纪芙茵道,“说起来,她倒是仔细,只凭着味道就能认出来那人可能是你。” 青梅嗤嗤地笑了起来,“小姐,会凭着气味找到人的,那不是狗儿么,怎么琼姨娘也会了?她会的倒是多,奴婢可还真没见过凭借着味道就能把人给找出来的呢。” 纪芙茵笑了笑,正要开口的时候,却见到晴枫急匆匆的从外面进了院子,在房门处对着她迅速地行了一礼,道:“属下是替主子来给太子妃传个口信儿的,赵王的车队已经快要入城了,主子让太子妃快些收拾收拾,准备入宫迎接。” 赵王这么快就到了,先前的消息不是说最少也得再过七八天么,这么着急进城,难不成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耽搁不得?纪芙茵点点头,“知道了,我马上就来,太子还有没有说些别的什么?” “回禀太子妃,没有了,主子只是催促您快一些,不要误了迎接。”说完,晴枫又想起了什么,“险些忘了,主子还让太子妃您带上琼姨娘,这是皇后娘娘下的命令,说就算是嫁了人,公主也还是公主,这种场合总是要出席一下的。” “知道了,你先吓去吧。”纪芙茵吩咐道,“落微,你去通知琼姨娘,落玉青梅,你们两个来给我梳洗打扮,王姑姑,你去让马车在门前等着。” “是!”各人听了她的吩咐之后都纷纷应了声,忙不迭地去忙了起来,等到一刻钟过后,纪芙茵已经重新梳洗完毕,换上了一套隆重的装束,再去到太子府门前的时候,却看到孙妙琼已经等在了那里,看到孙妙琼身上的装扮,纪芙茵顿时皱了皱眉。 孙妙琼根本就没怎么收拾,衣裳倒是换过了,只是看起来却不够隆重,一张脸也是愁云惨雾的,美人仍旧是那个美人,只是这样子看起来,却不免凄清了些。 “是你做的?”纪芙茵有些无奈地问向落微。 “奴婢可没撒谎,也没有隐瞒什么。”落微委屈道,“奴婢把晴枫小哥说的那些话全都转达给了她,之后奴婢什么都没有多说,奴婢也好奇,她弄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是要给谁看,可是她硬要这么穿,奴婢总不能多说什么吧。” 这个孙妙琼,还真是幼稚的可笑,纪芙茵扫了她一眼,眼神当中带了几分嘲讽,她大概是真的被气糊涂了,所以她忘记了一点,在生气的时候,永远都不要着急做任何决定,她以为把自己打扮成这个样子就会引来同情,可事实上根本不会。 今天大家的目的是为了迎接赵王爷,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她是多么的凄清可怜,就算是真的有人注意到了,也只会责怪她,怎么在今天这么总要的场合,穿成这么素净的模样。 但这既然是她自己下的决定,那也就不管她什么事了,要丢脸也是丢了她孙妙琼自己的脸,纪芙茵目不斜视地上了马车。 等到进宫之后,晴枫已经等在了那里,见她们来,立即做了个手势,“赵王的车队等一下会到达西门,太子妃请跟属下来。” 第406章 赵王三子 在看到孙妙琼的装束时,晴枫显然也有些愣了愣,只是却并没有多说什么,领着她们就匆匆去到了西门的方向,快要靠近的时候,纪芙茵就已经看到了那边宫门大开,以帝君与何皇后为首的皇亲贵宥已经在那边站了密密麻麻的一群。 看到她来,顾含谦走了过来,正待说些什么,视线却不自觉地停在了她身后的孙妙琼身上,眉心轻轻地紧了起来,在孙妙琼那泪眼朦胧的渴盼眼神当中,顾含谦一开口,说出的却是斥责的话,“你这是什么打扮?” “妾身……”孙妙琼一怔,刚才看到顾含谦那么看着自己,她还以为他是看到自己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心里动了怜悯,再不济也会开口替自己声讨两句纪芙茵,可没想到,他一开口竟然是斥责的意味十足。 “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要来迎接赵王叔吗?穿的这么凄楚可怜的模样,让人看了真是高兴不起来,等一下你就站在别人身后,不要让赵王叔他们看到你。”同她冷冷地说完,在孙妙琼煞白的脸色当中,顾含谦又看向了纪芙茵,“急着赶来,辛苦你了。” “没什么,就是路上赶时间,颠簸了些。”纪芙茵笑笑,“赵王爷的车队还没有过来吗?” “快了,刚才有人来通报说,赵王叔的车队刚刚进到都城,再过个一时半会儿,应该就要来了。”顾含谦说道,抬手将她头上一支稍稍有些歪斜的簪子扶正。 纪芙茵好奇地问道:“先前不是说,赵王爷最少也得有十天半个月才能道么,怎么现在又提前来了,而且还是提前了这么多天?” “这也是我刚刚听人来禀报的。”顾含谦刻意压低了声音,“赵王叔原本是打算在路上慢慢行进,也不会太赶,只是没想到,在半途的时候,赵王妃忽然又病重了,在路上显然诊治不了,只能勉强稳住病情,等到来了都城才能仔细诊治,所以……” 纪芙茵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怪不得赵王爷会突然加快了路程,提前了这么多天就到达都城,原来是因为赵王妃的病情又发作了,之前就听说,这赵王爷对赵王妃很是恩爱,如今看来所言不虚了。 只听顾含谦又道:“这次一起来的,除了赵王妃,还有赵王叔的三个儿子,也会一同前来,先前就听说找赵王叔的儿子各个都是英武非凡,如今总算是能够亲眼见了。” “赵王爷的三个儿子也一同来了……”纪芙茵脸色微微一变,声音压低到只有顾含谦可以听到,“难道帝君是打算……用这三个儿子,来笼络赵王爷?” 顾含谦的目光极迅速地在四周扫了一圈,见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才点点头,轻声道:“虽然父皇还没有同我商议,不过……看样子,父皇是有这个打算了,否则的话,赵王叔的三个儿子也不会一同跟着来。” 顾含谦的话音刚落地,立即就有报信的人驾着马飞快地跑了回来,说是再过一刻钟,赵王爷的车队就该到了。等到约莫一刻钟过后,果真,从远处浩浩荡荡地前行来了几十辆马车,在最中间的一辆,外表就奢华无比,看样应该是赵王爷同赵王妃的马车了。 在那马车的周围,有三名英俊不凡的青年男子,分别骑着一头骏马,从远处向这边跟随车队而来,这三人,应该就是赵王爷同赵王妃的三个儿子了。 等他们走得近了,纪芙茵也看清楚了这三个人的长相,为首的是大儿子赵冰夷,两道剑眉斜飞入鬓,一双丹凤眼生的凌厉却又不失俊美,鼻梁高挺,略薄的唇轻抿着,神态之间总给人一种淡淡的冷凝。 在他之后的,则是二儿子赵悠霖,他的长相同大哥有五六分神似,只是五官要比赵冰夷柔和了许多,唇角轻轻上扬着,一双眼睛也是透着三分笑意,看起来就是个八面玲珑的圆滑之人,让人看了就会不自禁的放松心中的警惕,觉得他很是亲和。 在最后面的,就是三儿子赵炎扬了,同俊美的大哥,儒雅的二哥相比较,这三弟的长相就有些孩子气了,一张脸上还带着一丝青涩的稚气,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看向任何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桀骜不驯的狂放之感。 这三兄弟,只是从外表上来看,就已经可以让人感觉到他们的性格各异了,纪芙茵打量着那三人,心中却暗道可惜,这三兄弟不管是谁,样貌在人群当中都是一等一的,可他们的同胞姐妹赵绿萝,却长了一副再普通不过的长相,这可真是…… 等车队到达了宫门前,赵王从马车当中被下人搀扶了下来,毕恭毕敬地同太后、帝君以及何皇后行了礼,之后又抱歉道:“爱妃她病重,实在不能下车,只能由臣代劳了,还望帝君、太后、皇后不要怪罪。” “都是自家兄弟,这么客套的话还说什么!”帝君很是兴致高昂,“朕已经让太医在你们暂时住的朗月宫里头侯着了,等下赵王妃到了,马上就可以开始诊治,王弟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朕有着全天下最好的御医,相信王妃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臣替爱妃多谢皇上了。”赵王爷感激谢恩,只是在他谢恩的时候,纪芙茵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色之间,似乎还是隐隐有些担忧,看来这赵王妃病的非同小可。 在一番寒暄过后,帝君带领着赵王爷,进到了宫内,其余的人则都在两旁守着,等帝君他们走到前面之后,才可以在身后跟着一同去,赵王爷的三个儿子也紧跟在赵王的后面,就在从两排人群当中路过之时,纪芙茵察觉到,赵悠霖的神色有了些许变化。 当他看到站在最后面,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孙妙琼时,赵悠霖的目光当中像是有一簇火苗在瞬间点亮了,等他都走到孙妙琼前面去了,还要念念不忘地回头,再深深的看上一眼,像是想要把那人的样貌给深深的铭刻在心里。 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的纪芙茵,禁不住在心中轻笑一声,这赵悠霖还真是个多情种子,只是看到了孙妙琼一眼,就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了,不过这也难怪,就凭孙妙琼的美貌,在这世上,鲜少会有几个男人不动心的。 由于赵王妃病重的缘故,原先定好的宴席也要往后延期了,直等到赵王妃她康复到足以参加宴席的时候,才打算再次举行。众人也只是在宫门处迎接了一下赵王与赵王妃,之后也就各自散去了。 等顾含谦也回到太子府之后,纪芙茵有些好奇地问他,这赵王妃究竟是生了什么病,怎么会如此严重,顾含谦却也只是摇摇头,“先前我陪着父皇留在了宫里,也听到了太医对她的诊断,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诊断出是得了什么病。” “连是什么病都不知道?”纪芙茵这倒是有些错愕了,宫里头的太医,也许会对某种怪异的疾病无能为力,但是却绝对不可能连赵王妃是得了什么病都不清楚,几乎所有医药典籍都在宫中的太医院,他们怎么会连是什么病都不清楚? “赵王妃看起来很是虚弱,整个人都是半昏迷的状态,好好的一张脸上全无血色。”顾含谦回忆道,“太医院的人挨个诊断了一圈,可是谁都不知道赵王妃的病因究竟是什么,单是皮肤发青这一项,太医院的人们就没有人见过。” “皮肤发青,会不会是中毒了?” “目前还不知道,但是太医们各种法子都试过了,从赵王妃的身上根本检测不出什么毒性来,而且说起来也怪得很,赵王妃的脉象摸起来却结实有力,也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可是看她的模样,又不像是假装的。” “这倒是奇怪了……”纪芙茵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心里却暗暗一转,赵王妃的病,别人也许看不了,但是沅千伊一定是看得了的,在必要的时候,或许这可以成为自己同赵王府交易的一张王牌…… 因为赵王妃的病,宫里接待的宴席虽然取消了,可是身为太子的顾含谦,要在太子府当中招待赵王爷三个儿子的宴席却不能取消,时间就定在了他们来的第二天傍晚,到时会一起来的,也会有其他的几名皇子作陪。 次日,当太阳渐渐西沉的时候,前来赴宴的人就已经纷纷来到了,最先来的人是赵念安同赵寒逸,赵念安向来喜欢凑热闹,但是却不喜欢一个人凑热闹,性格最温吞,最容易被说服的赵寒逸就成为了他的最佳选择。 看到赵寒逸那一脸无奈的神情,纪芙茵有些哭笑不得,“下次你就由着他自己闹,你就是不搭理他,看看他能怎么样。你如果觉得吵得慌,就去后面陪莫欺玩吧,落微正带着她……” 一提到落微,纪芙茵忽然迟疑了一下,她不知道该不该让赵寒逸看到一个长相同冯朝朝如此相像的女子…… 第407章 赵广征的同盟 “怎么了?”赵寒逸看她神色有些不对劲,问道。 “十三殿下,其实在前阵子,太子府当中……”纪芙茵的话刚到一半,就看到落微正牵着莫欺的小手走了过来,再让她回去显然已经来不及的了,而赵寒逸也已经看到了落微,视线在一瞬间变的迷茫了起来。 这样下去,谁也不能保证赵寒逸会不会做出什么不该做的,出格的事情来,纪芙茵连忙赶在他再次开口之前,有意无意地往他的面前挡了挡,“落微,还不见过十三殿下。” “奴婢见过十三殿下。”落微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却还依言做了。 赵寒逸的神情有些愣怔,盯着落微的脸看了半晌,最后却还叹息了一声,神色当中很有几分失落,“起来吧,你……不她。” 罢,赵寒逸又看向纪芙茵,有些落寞的微微一笑,“四皇嫂你不用紧张,我知道,她回不来了,我不会把她当成朝朝,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的。人多起来了,这里有些吵的很,我还先带莫欺去别的地方吧。” 纪芙茵这才微微松了口气,点点头,又叮嘱了莫欺两句,这才让他们两个离开了,然而,还不等她的身体转过来,就听到后面一声闷响,芙茵仓惶转身,看到眼前一幕时,立即低喝一声:“落微不得无礼!” 赵广征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正站在她的时候,手掌被落微以手臂挡在半空,两人神情均微微有些敌意,听到纪芙茵喝令,落微才有些不甘心地把手松开,“这人先过来,想要对太子妃不敬的,奴婢的职责就保护太子妃,所以不得不出手。” “你就太过小心了,今天来到府里的都客人,哪有什么危险的人,三殿下不跟你计较三殿下他宽宏大量,你还不快点下去侯着,难道真要等我惩罚你吗?”纪芙茵沉声道,瞪了落微一眼,落微见状,立即赔了不便匆匆下去了。 赵广征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喉结动了动,似乎有什么话想要,但最后还被压了下去,只露出了一丝苦笑,“你其实不用这么小心的,你的人,又误会,我不至于心胸狭隘到连这点小事都会来斤斤计较。” “倒也不算什么误会吧。”纪芙茵的视线看向了赵广征身后的某一处,赵洛之正面色沉静地站在那里,虽然同这边还有些距离,可很明显,刚才从落微的视线当中,她就能够看出,赵广征同赵洛之一起来的,也难怪她的反应会这么大。 “我的婢女,对于想要害我的人,自然很敏感警醒的,如果有什么冒犯到了三殿下,那也请三殿下你多多包容一下。不过我倒要提前提醒一下三殿下,下一次,如果还被我的婢女看到了三殿下同他在一处,我的婢女还会做出同样的反应来的。” 看赵广征并没有反驳,纪芙茵立即落实了自己心里的想法,现在的赵广征,的确同赵洛之之间,有了什么牵扯。本想就这样从他身边走开,可……她不喜欢欠无关紧要的人半点恩情,就冲他上次提醒自己,自己也该还他这样一个人情。 扫了一眼赵广征的脸,纪芙茵沉声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两个之间,不有什么交易,但我还得提醒你一句,与虎谋皮,最后可没什么好下场的,别以为他现在这个样子就只能沦落到给你当谋士的地步了,要知道——” “有些猛兽的野兽,在受了伤之后会变得更加凶猛嗜血,而且,也会更加狡猾,像这样的人,你真的确定自己可以完全笼络得了他么?” “为什么不能?你看不到我的能力,因为你已经被你自己的心意给蒙蔽了眼睛,我的能力,未必就一定要输给谁。”赵广征有些自负的微微扬起头,同纪芙茵对视了一小片刻,眉心微微一紧,“我想要的东西从来都没有改变过。” “我知道他很危险,可他能带给我的收益,远远要大于他的危险。我只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到你,可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你,就放弃了自己这么多年来想要的东西。” “三殿下想太多了。”纪芙茵微微一笑,“我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让三殿下您为了我放弃什么东西。我还要去招待客人,三殿下请自便吧。” 罢,纪芙茵就从他的身边错了过去,向前走去,在行至半途的时候,却忽然看到了赵绿萝从外面走来,从赵洛之的身边擦肩而过,就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微笑着亲热的过来同自己打过了招呼,之后就顺着引路婢女的方向往里面走去了。 这两个人在别人的面前装的可真一清二白,在背地里恐怕什么龌龊事都早已经做遍了吧,芙茵在心里冷笑一声,向赵绿萝来时的方向看去,赵绿萝肯定不会自己来的,她的哥哥们,现在应该也已经来了吧。 果真,在赵绿萝走过之后不久,纪芙茵就看到了赵冰夷同赵炎扬,奇怪的,在那两个人的身边,却并没有看到赵悠霖的身影,看到她在,赵冰夷示意赵炎扬同他一起走了过来,脸上带着足够礼貌,但却又有几分疏离的微笑。 “百闻不如一见,太子妃果然像传闻中的一样秀外慧中,太子殿下能得到如此良配,也旁人艳羡不来的幸运了。” “赵公子过奖了。”纪芙茵也客套地回应着笑脸,赵冰夷为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清清,但怎么也要比那个来到之后,仍旧满脸傲然,像丝毫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赵炎扬好多了。 从一进来开始,赵炎扬的眼睛就像长在了头顶了,压根就没好好看自己一眼,而且,不知道不自己的错觉,她总觉得,赵炎扬在看向自己的时候,好像还怀有几分敌意似的,只这敌意从何而来,她就有些搞不懂了。 “怎么只见赵公子和三公子,二公子去了哪里?”纪芙茵又向他们的身后看了看,果真没有见到赵悠霖的影子,这倒让她有些好奇了,前一天还见他活蹦乱跳的,难道今天就突发了什么状况,来不了了么? “二哥他呀——”赵炎扬纲要开口,却被赵冰夷微微一瞥,给挡了回去。 “二弟他来的时候,觉得太子府里面的布置十分别致,想要先在里面走走,太子妃若介意的话,我这就让下人去把他给找回来。”赵冰夷道。 “不必了,二公子既然觉得有趣,那就多看看也无妨,只要不误了宴席就好。”礼节性的应答都完,纪芙茵也没什么心思再在这陪着他们两个闲聊了,于便推脱要去前面看看,之后就抬腿走了人。 等纪芙茵一走,赵冰夷的脸色就沉了下来,开口便训斥了起来,“三弟,你怎么会如此的不懂事,她太子妃,你的态度如此蛮横,难道还当这在父王的封地上吗?惹怒了太子妃,她若在帝君面前不依不饶參你一本,到时候看我们救不救得了你!” “大哥,我又没有开口为难她!”赵炎扬很委屈,“而且她这个太子妃也没什么不得了的,如果不之前她运气好,现在怎么可能轮得到她来做这个太子妃?” “给我住口!”赵冰夷低声呵斥道,一张清冷淡漠的脸上浮起了一层薄薄怒意,“绿萝的话就小孩子心性,随口胡诌两句,你也能当真!?你跟二弟两个人,还真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你跟绿萝两个人怎么样我就不了,你二哥竟然也——” 之后的话,赵冰夷把它们硬生生地压了回去,带着三分愠怒地吩咐身边的下人,“去,把赵悠霖给我找回来,一刻都不得耽搁!” “还有你!”赵冰夷又警示地看着赵炎扬,“我不管绿萝给你了什么,也不管你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从现在开始,至少在面上,你绝对不能对太子妃不敬,现在父王正在为母妃的事情焦心,你们两个最好别节外生枝,都给我老实一点!” 赵炎扬的心里万般不情愿,可赵冰夷这个大哥的威信自小就树立的根深蒂固了的,当下也不敢反驳什么,只能应了一声,赵冰夷又瞪了他一眼,这才去别的来客处应酬了起来。 等赵冰夷走远之后,赵绿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跑到了赵炎扬的身边,“三哥,大哥又教训你啦?” “大哥为人就刻板,我的明明都没错,也没做什么,就要板起脸来教训我,要我,大哥今天真正恼的人二哥,可二哥聪明早就溜了,大哥就把这一肚子火气撒到我头上来了,我才算冤枉呢。”赵炎扬撇撇嘴,很不痛快的样子。 赵绿萝眼睛眨了眨,好奇地问道:“大哥在气二哥?二哥他怎么了,他平时不最圆滑最不会得罪人的那个么,怎么他也能把大哥给得罪了?三哥你快给我听听。” 第408章 色令智昏 赵炎扬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对着赵绿萝撇了撇嘴,“能怎么样,二哥的那点癖好你又不不知道,还不就让女色给迷了心窍呗,在进到皇宫的时候,你他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了这太子府里面的妾室。wo品文吧” 又看了看四周,赵炎扬压低了声音,“这不,今天一来,二哥就鬼迷心窍的找了个借口,跑去找那人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让他给遇上,反正大哥知道了这件事之后,特别不高兴的,你没看到刚才大哥那脸拉的——” “你们的,太子府里面的琼姨娘吧?”赵绿萝来的比他们要早一段时间,虽然没有同孙妙琼单对单的交谈过,可彼此长什么样子却还心知肚明的,一想起来孙妙琼的长相,赵绿萝就冷哼一声,“那女人,一看就不什么省油的灯。” “都色令智昏,可那针对一般的男人来的,二哥可不那一般的男子,怎么也能被那种狐媚子长相的红粉骷髅给迷了眼睛?”赵绿萝的长相很一般,女子又天性善妒,所以对于孙妙琼,她可半点好感都没有,只觉得她生了一副狐媚相,妖孽的很。 “在我眼里反正差不多的。”赵炎扬倒不怎么在意这些,只叹口气,“二哥的那点小心思你还不知道么,什么在他的心里都能算计出一个最有利的法子来,可只要遇到女人,尤其漂亮的女人,他可就有点让我都看不过去了。” 赵炎扬的话的有几分夸张,赵悠霖的确好女色,可能入得了他眼的人,却少之又少,在这当中,能够被他念念不忘的,就更凤毛麟角了,可孙妙琼却偏偏就成为了这凤毛麟角当中的一个。 就在赵炎扬正同赵绿萝交谈者的时候,此刻的琼玉院里头正多了一个人,正在同孙妙琼互相瞪视着,不同的,一个满脸狐疑的神情,另一个则气势汹汹,恨不得上前把那人的脸给撕烂了一般。 “六殿下你真好恶毒的心思,刚刚才让人从我手里抢走了东西,现在又来干什么!?”孙妙琼咬牙切齿地冷笑,“你以为这么做,我就会继续傻乎乎的把你当成自己人了么?你还比妄想了吧!” 赵洛之一脸狐疑,“我什么时候派人从你手上抢走过东西?我抢走了什么东西?” 孙妙琼恼火到了极点,眼睛里头含着泪,脸上却忿恨到了极点的模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赵洛之,眨也不眨,从那双眼睛当中,似乎随时都会喷出愤怒的火焰来。 看她这幅样子,赵洛之先迷茫,而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你,那本兵法秘籍被人抢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到底怎么一回事?!” “难道……不你?”孙妙琼很清楚,赵洛之一个真小人,如果他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方式,把那秘籍从她的手中抢走了,他一定不会再来她的面前做戏,于在一个愣怔之间,孙妙琼忽然就明白了过来……她恐怕,搞错对象了! 既然不赵洛之拿的……那应该就……“太子妃……她身边的人拿走了我的东西!”孙妙琼的冷汗在瞬间冒了出来,难怪,从一开始她就该想到的,姑且不沦落微到底不她身边的人,可在自己闹上门去之后,她竟然对落微一点怀疑都没有—— 从那个时候,她就该想到的,如果不她指使人拿走了她的东西,她怎么会对落微一点都不怀疑呢!孙妙琼脸色惨白,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险些晕倒,怪不得,怪不得在之前的时候,落微只让她把“东西”交出来,却根本没有具体明什么东西! 纪芙茵她一定知道了,知道自己的手中有着赵洛之的把柄,所以才会设计了这样一出……现在的孙妙琼悔恨的肠子都要青了,纪芙茵事先一定不知道那什么东西,就算自己给了她一个假的也不会被看出来,可自己—— 却偏偏在慌乱当中,把真的给交了出去! 赵洛之见状,脸色顿时铁青了起来,他心心念念想要得到的东西,竟然这么轻易就被其他人给拿了去,而且眼前这个蠢笨的女人居然还以为,东西被他给拿走了!如果不他强大的理智在克制着自己,现在恐怕他早就把孙妙琼给活活掐死了! “我,我也不知道,我的手里有那东西的事情,除了你跟我,就再也没有别人知道了,我怎么知道到底怎么会被别人给得到了消息,把东西从我的手里拿走了!”孙妙琼又悔又气,“我也不比你好多少,我唯一的亲信现在都被她给打的半死不活了,我——” “你的亲信,跟我有什么关系?”赵洛之的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了下来,一张铁青的脸透着一股子阴森的气息,他盯住孙妙琼的眼睛,“要么,想法子把东西找回来,要么……我就送你去地下,跟你的姑母团聚!” 孙妙琼煞白了一张脸,胸口的心跳几乎要停顿住了,她清楚的很,自己的手里没有了他想要的东西,对他来,自己就等于一个完全没有利用价值的废物了,如果他真的想要用自己的这条命来泄愤,那自己…… “小,小姐,有人来了,外头有人过来了,奴婢不知道谁,看样子不知道谁家的公子。”在外头放风的翠环,忍着痛,快步挪动了进来,一头冷汗道,“六殿下快些从院子后面离开吧!” 一听到有人来了,赵洛之不得不把自己愤怒的情绪压抑下去,狠狠的瞪了一眼孙妙琼,拂袖而去。 今天太子设宴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应该在前厅才对,怎么会有人跑到自己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孙妙琼在心里暗暗一思量,还有些忍不住好奇,掀开门帘,去到了院子里头,隔着院墙上的窗孔,孙妙琼也看到了在外头正悄悄打量着里面的人,禁不住斥责道: “什么人这么无礼,这里可太子府,你可以随便走动的么?” 听到她的声音,外面人的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随即绕到了门前来,见到了她,那人的眼底先微微一亮,随即同她做了个揖,赔笑道:“姑娘好,我第一次来,不知道太子府里面还住了如此天仙一样的姑娘,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话的正赵悠霖,他今天来的目的,多半就为了这孙妙琼,现如今总算找到了自己心里想要找的人,怎么可能被她一句斥责就给斥责了回去? 赵悠霖的样子,孙妙琼见过的,顿时吃了一惊,又猛然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赶紧俯身行礼,“妾身见过二公子,今天不太子设宴么,二公子不在前面,怎么跑到这内宅来了?若二公子走错路了的话,我这就吩咐下人为二公子引路。” 赵悠霖并不会回答她的话,而反问道:“听你这语气……我倒有些搞不懂,你这太子府里面的什么人了。” “妾身太子殿下的妾室。”孙妙琼咬咬唇,还把这个自己羞于启齿的身份给了出来。 “妾室?”赵悠霖的心里立即暗呼了几声可惜,“可我看你却实在不像姨娘的样子,倒像被养在太子府的深闺小姐。而且,你若这里的妾室,太子设宴,你怎么会没有一同参与呢?” 这句哈戳中了孙妙琼的羞愤处,顾含谦向来不喜欢她,更压根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像这样的场合,更从来都不让她参与,完全就把她给忽略在了这样偏僻的一隅,孙妙琼有些窘迫,只能微微侧了视线,有些羞赧的一笑。 这一笑不要紧,赵悠霖更看的痴了,他虽然在封地的王府当中,已经有了五个美妾,可那些原本看起来国色天香的女子,现在同孙妙琼一比较,竟然个个都变成了庸脂俗粉,俗不可耐,这世间美好的女子,就只剩下了一个孙妙琼。 看他这幅要看呆了的样子,孙妙琼心中也微微一动,赵悠霖脸上的神情对她来再熟悉不过,只要有她出现的地方,那些男人都会向她投来这样渴望并且毫不掩饰的痴迷目光,她确信每一个在她的面前,露出这样神情的男人,最终都会心甘情愿成为她的奴隶。 赵洛之现在她不但已经指望不上,反而还得要小心防着他,虽现在除掉纪芙茵的计划已经有了一个完美的设计,可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依靠,终究还让人有些不踏实,眼前这赵王爷的儿子,不就刚刚好送上门来的么…… 一想到纪芙茵先前摆了自己一道,孙妙琼就有些恨不得把她抽筋扒皮,尽管她确信自己这次的计谋,很轻易地就让可以让纪芙茵付出血的代价,可在那之前,她不介意先向她讨要一点利息! 第409章 裙下之臣 孙妙琼微微启开樱唇,像万般委屈失落地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去倒不因为我不想去,而我不能去。wo品文吧不瞒公子,太子专宠,自打妾身进了府,根本就都还没有同太子殿下真正的见过一面,更别提这种场合让我出席了……” 先前被赵洛之给恐吓了几句,她的心情到现在都还没有完全平复,一张美艳动人的脸上,透着一抹失落孤苦的苍白,一双水波莹莹的美目当中,有细碎的泪珠似落非落,很凄楚可怜。 “果真如此?”赵悠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愤慨的神情,“太子妃这么做也实在太过分了,真想不到她如此善妒之人!” “二公子快别为我鸣不平了,这件事……谁能了算呢,也罢,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 往后的日子就这样过……也没什么不好,只可怜了我母后,心疼我将我认作女儿,又给了我公主名分,可现在却要在这种地方过着这样的生活……” 着,眼看孙妙琼的眼泪就要落下,赵悠霖顿时心疼的恨不得上前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哄眼前的美人开心。 其实平心而论的话,这赵悠霖的头脑计谋,并不在大哥赵冰夷之下,只他贪慕女色这一项,却成为了他致命的缺点,只要一看到令自己动心不已的女子,他就会彻底失了冷静,所做的一切,都只为了可以博得美人一笑。 而且这赵悠霖还有一个特点,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爱慕的女子,不只有自己一个男人,他不介意跟任何人分享,只要那女子高兴。因此,在听到孙妙琼为了纪芙茵专宠这件事而黯然神伤之时,他二话不就同孙妙琼打了包票。 “这太子妃着实过分,我生平最看不的像她这样仗势欺人的人了,倘若你相信我,这件事,我帮你讨回一个公道!”赵悠霖的字字掷地有声,容不得任何人怀疑。 这下反倒令孙妙琼差点没能反应的过来,原本她还在考虑,怎么服一个爱慕自己的人,帮自己对付纪芙茵,没想到这赵悠霖竟然二话不就答应了下来,这反倒让她省下了不少功夫。 但孙妙琼她也明白,想要让赵悠霖死心塌地地帮自己,不给他一点好处怕不成的, 她眼底轻轻一转,忽然就破涕为笑,娇嗔道:“妾身这碰到仗义之人了,如果不先前被太后强迫塞到这府里,妾身还真想要个二公子这样的好归宿呢……” 这一笑,一娇嗔,更把赵悠霖的魂儿都给勾走了,看着那掩住唇的莹白小手,顿时觉得整个人都要陷进他的一颦一笑里头了,下意识地,赵悠霖抬起了手,鬼神神差的就要向那只嫩白的小手摸去——可偏偏就有人不识相,发出了几声轻咳,打断了他。 对于影响到自己偷香窃玉的人,赵悠霖向来不想要见到的,可当他转过身看到那人的时候,先前涌上来的火气瞬间就消了下去。 赵冰夷冷着一张脸,“二弟,你可让我好找,太子殿下的宴席都已经要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等一下要迟到了,仔细回去之后父王责罚你。” 完这戏,赵冰夷像刚刚才看到孙妙琼似的,一张冰霜凝结的脸上才有了一丝几乎让人看不出在笑的笑意,“琼姨娘,我这二弟不太懂事,平时就喜欢自由散漫地到处乱走,也不管不合乎礼数,要打扰了琼姨娘的话,我先替他赔不了。” 在到“姨娘”和“礼数”几个字眼的时候,赵冰夷似乎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语气,不等孙妙琼回应,就又对她一拱手,“琼姨娘,我们先走一步。” 等到走远了,一路上都在闷着脸一声不吭的赵冰夷突然停住了脚步,斜睨着赵悠霖,愠怒道:“你倒还真有几分恒心,竟然还能找到太子府里头来,以前你的那些事我不管你,但这次你最好给我搞清楚,这太子的女人!” “太子的女人又怎么了,我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赵悠霖一脸满不在乎,“更何况,太子也根本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我怎么就不能——” 看到赵冰夷的脸色在瞬间阴沉的可怕,赵悠霖连忙改了口,“我也只开个玩笑罢了,大哥你不用这么当真,刚才我就只不小心走到了这里,当真没发生什么其他的,大哥你可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你君子?”赵冰夷很嗤之以鼻,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如果君子,那全天下所有的采花大盗也都能自称君子了!你还给我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都省省,你要能把追求女人的精力分一半在习武上头,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没用了!” 赵王的三个儿子,全都自幼习武的,但可惜的,不管大儿子还三儿子,都有着一身的好武艺,偏偏就这二儿子,虽然足智多谋,可武功却只三脚猫一样的功夫,着实上不了台面,遇到强敌,能不能自保都有些成问题。 回去了前厅,宴席已经开始了,这次来的人当中,大多都皇子和各个府里的公子们,年纪也都差不多相仿,这样的一群人聚在一起,气氛很容易就会被炒热,很快就呈现出一副宾主尽欢的模样来。 纪芙茵正忙着同几位前来赴宴的千金小姐应酬着,忽然,就见这赵悠霖端着手中的酒杯走了过来,脸上仍旧那副随和温吞的笑意,出来的话,却令纪芙茵在一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先前我听,在太子府还有一位样貌美艳,性格温婉的姨娘,不知道不真的,如果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的话,怎么今天她没有出席?”赵悠霖像很好奇地问道。 这么不加掩饰的就提到了孙妙琼,这赵悠霖还真有意思,听在赵王的封地也极其有名头的,怎么现在为了一个女人,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来跟她这个太子妃对质了? 在各个府邸的深宅大院当中,像妻妾争斗的戏码,人们最热衷于打听的热闹之一,现在听赵悠霖这么问,一个个都直觉有戏可看,纷纷都假装毫不在意的样子,实则都围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等待着纪芙茵的回答。 先前就听太子专宠太子妃十年如一日,看都不看一眼容貌明显要压过太子妃的美妾,如今这件事被赵悠霖给挑开了,大家都一副等着看热闹的样子。 纪芙茵却只淡然一笑,“琼姨娘最近身体不适,大夫叮嘱她要静养,像这样的场合,她不适合来的,只为了参加一场宴会,就让自己的病情加重,这可不明智的做法。” “原来琼姨娘她自己不想要来啊,可……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我也见到过她,看起来精神不像有病的样子,怎么这一回到太子府,就生起重病来了?”赵悠霖笑着开口道,“如果不听到太子妃这么的话,旁人怕要怀疑,太子妃不喜欢她,所以才……” “二公子这在疑心我撒谎了?这倒有趣的很,琼姨娘不生病了,不要静养不能来,到底我同太子两个天天都在太子府的人知道的清楚,还今天头一次来的二公子知道的清楚?” 纪芙茵面色平和地看着他,“不真要起来,我还真有些佩服二公子的观察力,当天在宫里的时候,琼姨娘并没有同二公子你交谈过,只凭一面之缘,你就能知道她我们太子府的琼姨娘,这观察力倒细致入微的很。” “而且刚才二公子上来就那样问我,不知道的人,搞不好还以为二公子同琼姨娘之间十分亲密,所以才会把她的事情事无巨细的都打听清楚呢。”纪芙茵微微一笑,“早就听二公子为人亲和,看来所言不假了。” 这话里话外,竟然都像在暗示赵悠霖同孙妙琼之间有什么不能的私情一般,王爷的嫡子,同太子府当中的美艳妾室,这些不可的秘密,可把其他所有人的好奇心都给勾了上来。 赵冰夷也在不远处,听见这些对话之后,握着酒杯的力度微微加重了几分,目光犀利地瞪了赵悠霖一眼,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赵悠霖也没想到,她竟然会避而不答孙妙琼究竟为什么不来的真正原因,而毫无顾忌的就把矛头对准了他同孙妙琼的关系,这反倒让他有些措手不及了,先前他以为,为了太子府的声誉,她必定会百般隐瞒找借口,借口越多,破绽就越多。 可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打算顾及什么颜面,三两句就把他同孙妙琼的关系推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看着身旁那些匪夷所思的眼神,还从来都没有这么尴尬过的赵悠霖,顿时有种下不了台的感觉,脸上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丝笑意来。 第410章 沐浴惊魂 “我也只之前同皇后娘娘交谈的时候,知道她有个义女在这里,今天没有看到,所以才会一时多嘴,太子妃还请不要介意。wo品文吧”赵悠霖一怕自己纠缠下去会彻底下不来台,二怕赵冰夷真的会对自己动了怒,不得不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好在纪芙茵也没有打算继续同他下去,只对他微微一笑,“二公子只出于好奇才会随便问一下,我有什么可生气的呢。” 悻悻地离开了纪芙茵的身边,赵冰夷从身后跟了上来,看向自己二弟的眼神当中,已经有了几分压不住的怒火,低声道:“你真疯了不成?就为了那么个女人,你难道要当众顶撞太子妃?!” “我什么时候当众顶撞了,大哥你也太小心,依我看,那太子妃不过就个伶牙俐齿的妇人罢了,现在帝君正有求于我们赵王府的时候,被我没有挑明了给她难堪,就算,帝君也不会真把我怎么样的。” “我看你让那个女人给迷得魂都不见了!”赵冰夷冷笑,“你这算盘打的不错,现在帝君对我们赵王府有求必应,可等到这次大业面临的动荡结束呢?二弟你向来我们当中最足智多谋的那一个,还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赵悠霖像有些无奈似的,“得,大哥你也不要绷着张脸了,今天在宴席结束之前,我绝不会再招惹太子妃半句了。你也消消气,省的又让三弟看我的笑话。” “不想被人看笑话,就自己谨言慎行点,别胡乱惹出麻烦,还要让父王和我为你收拾残局。”看教训的差不多了,赵冰夷的脸色缓和了不少,轻声道,“大哥知道你刚才丢了脸一定不痛快的,但就算你想要做什么……也绝对不能做在明面上,知道了吗?” 赵悠霖心里一喜,这次回答的倒爽快,“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出什么给我们赵王府惹麻烦的事情来。” “嗯。”赵冰夷点点头,神色又恢复了先前的清冷。他倒不在纵容赵悠霖,而他实在清楚这个二弟的脾气,看起来圆滑又随和,实际上最高傲,谁如果让他丢了脸,那他无论如何都要讨回来的,自己也只能给他设定一个最低的限度,绝不能越过。 更何况,赵冰夷心想,刚才太子妃不过就在众人面前用几句话让他有点那堪了,就算他要把这笔帐讨回来,也不至于做的太夸张,既然不什么大事,他也懒得管,就干脆由他去了。 没了赵悠霖的挑衅,这宴席直到深夜结束,众人都玩的很尽兴,夜深之后才纷纷告辞,就在赵悠霖也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丫鬟模样的人,正吃力地提了一桶水,向太子府的内处走去,那水里还浸着不少的花瓣。 赵悠霖喊住了那丫鬟,问她,“你提着的什么?等下要送去哪里的?” 丫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这水也不什么秘密,“这位公子,这我们太子妃沐浴要用的花瓣水,这里头浸了花瓣的山泉水,我们太子妃在每次设宴过后,都会用这样的水,好好沐浴一番,可以解除疲惫呢。” 赵悠霖眼神一转,随即嬉笑着问那丫鬟,“这听起来可当真享受,只不知道,这些水,你们太子妃一个人洗,还跟太子两个人一起洗呀?” 那丫鬟尚未出阁,一听这话,脸立即红到了耳根子,神色之间也有了几分恼意,“这位公子怎么敢如此出言不逊!我们太子妃识礼数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那种事情来!你要再敢这么,奴婢可就要不客气喊人来啦!” “别别别。”赵悠霖慌忙摆手笑道,“瞧我,真喝多了,什么话都敢往外,这位姑娘你可别介意,就当什么都没听见,饶我一回,我这就走。” 罢,赵悠霖就爽快地转过身,快步向外走去。 在大户人家当中,主人沐浴都有特定的房间的,碰上地形好的,还能直接在房间里面开凿出一个温泉,若宅子下面没有温泉的,也会建造一个专门的池子在房间当中,而沐浴的时候,正好人最少,也最放松警惕的时候…… 看来,把那太子妃教训一下的时候到了……赵悠霖轻轻一笑,一个阴险的计划已经在他的心里有了一个雏形……对于美女,他向来都宽容的,可对于像纪芙茵这种只看外貌姿色平平的女子,在他的眼里却不需要得到半分怜惜的。 将所有的宾客都送走之后,纪芙茵去了沐浴专用的房间,房间里面被花瓣泡成了微微透露着粉色的水,不停地向上散发着袅袅雾气,以往这充斥满了花香的雾气会让她觉得放松,可今天…… 纪芙茵犹豫了一下,才缓缓脱下了衣服,脚尖探进那微烫的水时,又一阵忍不住的心烦气乱,这以往享受的过程,今天却似乎总在不知觉之间让她觉得有些烦乱,就好像……等一下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般。 从池水当中把探进去的脚尖抽了回来,纪芙茵开口道:“落玉,你先让青梅自己在这伺候着,你回去把落微换过来,让她就待在门口,其他的地方没有我的吩咐哪里都不能去。” 以往伺候她沐浴这种事,都落玉同青梅两个人来的,现在听到她这么吩咐,两个人狐疑地对视了一眼,落玉就忙不迭地去外头把落微换了过来。 将自己的整个身子浸泡在热水当中,顿时浑身都舒展了开来,纪芙茵深吸一口气,满室的花香侵透了她的呼吸,就在她好不容易渐渐放松下来的时候,突然,只听到几声巨响——窗户的位置立即又响起一阵木块落地的声响。 有人来了,纪芙茵目光一凛,看来自己的直觉还真的有些准确,会在这种时候冲进浴室来的,无疑想要了她的命,好在这一池的热水所蒸腾出来的雾气,让这房间看起来一片烟雾朦胧,那些人一时间找不到她在什么地方。 与此同时,听到异响的落微同青梅两个人也冲了进来,落微一进来就二话不,先趁着雾气还没有散去的时候,眼疾手快,一把将纪芙茵从池水当中拉了出来,往身后一塞,青梅立即手脚麻利地把外衣裹在了纪芙茵的身上。 “你们哪条道上的?想要造反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若胆敢伤害到太子妃一分一毫,你们统统都要没命!”落微沉声道,眼前的水蒸气渐渐被窗外灌进来的凉风给吹散了,出现在她眼前的,五个将她们团团围住的黑衣人。 听落微这么,那些人既没有退缩的打算,也没有要回答她的意思,而纷纷露出了几分杀气,提着手中的兵器,目露凶光,对准纪芙茵就冲了过来。 “几个虾兵蟹将,也敢在龙王面前逞威风,今天你们既然敢来,可就不要怪我让你们有去无回!”落微咬牙狠狠地吐出了这句话,抽出腰间的软剑,同他们厮打在了一处。 虽然纪芙茵不懂武功,可她也看得出来,这几个人都顶尖的高手,落微虽然身手要胜过他们许多,自保不成问题,解决掉他们也不成问题,可既要应付他们的攻击,又要把她给保护周全,却一件很难办得到的事情。 那几名黑衣人的目的很明显为了纪芙茵,一旦落微有什么地方没有防备到,那些人就会不管不顾地扑上前去—— 青梅吓的脸色惨白,紧紧地拉住纪芙茵,“小姐,这些什么人?为什么一句话不就要攻击咱们!?” “暂时还不知道。”纪芙茵倒要比她沉稳的多,只在这种时刻,沉稳最大的用处,也只会让人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罢了。 缠斗到最后,落微渐渐露出了疲态,有几次,对方的剑险些就要刺到纪芙茵的身上了, 见状,纪芙茵的眉心微微拧了起来,厉声问道:“我现在若带着青梅从房间跑出去,时间够不够你杀掉两个?” “够!”落微用力点头,“可……” 可看他们的身手,这两个人想要毫发无伤的跑出房间,无异于痴人梦。 纪芙茵沉声道:“不要想那么多,我能跑出去就一定能跑出去,等下我跑的时候,你就不要再护着我们了,知道吗?” 再继续颤抖下去,落微也清楚自己只会一个人都保不了,又听纪芙茵的言之凿凿,当下也只能选择相信她可以跑出去,用力点头,“好!” 看到纪芙茵示意自己的神情,青梅也紧张地点了点头,只等着从她的口中喊出那个跑开始,她就闭着眼睛,任凭她拉着自己在一片刀光剑影当中,向着某处的方向用力地奔跑了过去—— “就现在,动手!” 只听一声巨大的水花声响过后,两声痛苦的闷哼从水面上悠悠荡荡地传来,全身都已经浸泡在水里的青梅听得有些不那么真切。 第411章 赵冰夷动怒 青梅主仆二人齐齐跳入水中,那些黑衣人因为芙茵之前过的话,下意识地去到了相反的大门方向,落微目光一凛,迅速出手,把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解决掉,又迅速地看向了浴池了方向——“太子妃?!” 从水面当中浮起来,纪芙茵厉声道:“全都都杀,一个活口也不必留!” 现在的纪芙茵同那些黑衣人已经拉开了距离,落微也有了施展的空间,眼看着房间当中一片刀光剑影过后,伴随着几声闷哼和几道飞溅而出的鲜血,前来的黑衣人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上,落微提着剑,喘息着,右边肩膀上一道不算浅的伤口正在向下滴着鲜血。wo品文吧 一手按住自己的伤口,落微同青梅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太子妃搀扶出来,马上就要有人来了,你想要让人看到太子妃这么狼狈的模样吗?!” 看着这满地的尸体,已经吓得头皮有些发麻了的青梅,被落微这么一喊,这才清醒了过来,忙不迭的把纪芙茵搀扶了出来,迅速地用一旁备好的干净衣裳,为她换下了那一身湿透了的衣服。 “太子妃,奴婢有一事不明,这些人很明显冲着太子妃您来的,背后肯定有什么人在指使他们这么做,您现在一个活口都不留,要怎么从他们的口中打听出,谁指使他们这么做的?”落微喘息着,受伤的手臂还有些微微颤抖。 “根本就不用问,这些人赵悠霖派来的。”纪芙茵扫了一眼地上的那些尸体,开口道。 “太子妃现在连他们的身份都还没有确定,怎么就能断定赵家二公子派来的人?” “从他们一进到浴室当中,就开始对我步步紧逼,我虽然不懂什么武功招式,但也看得出,他们每一招,都没有要冲着我的性命来。”纪芙茵淡淡道,“大多数的招式,都在冲着我的这张脸,如果想要了我的命,就该往我的胸前刺了。” 落微仍一脸不解,“奴婢还不懂,就凭这,太子妃就可以断定,赵家二公子么?” “今天他在宴席之上,为了琼姨娘打抱不平,很显然,他已经见到过琼姨娘的了,而且素问这二公子贪慕女色,他这么做,显然也为了琼姨娘。”纪芙茵的唇角挑起一丝嘲讽的笑意,“所以,他派来的人,会招招都对准我的脸,而不要了我的命。” 这赵悠霖,还真被女色给迷住了眼,为了孙妙琼,得罪了她这个太子妃不,等离开之后,还不死心派了人来,打算给她毁容,难道他以为这么做,就能够令太子厌恶了自己的容貌,从此让孙妙琼在太子的眼前一枝独秀了么? 赵悠霖个有才能的人,可惜女色当前,他的才能就会被色给迷住了心窍,这种蹩脚的手段都耍的出,还真贻笑大方。 就在这时,外头接到信儿的人,这才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顾含谦也迅速赶到了浴室,看到这一地的尸体,心下顿时一寒,可在看到她完好无损时,那刚刚像停止跳动了的心脏,这才一下子缓和了过来。 “你没事就好,刚才接到下人的通报,我险些以为、以为……” “有落微在,不会有事的。”纪芙茵偏过视线,道,“落微,你先去让大夫瞧一瞧身上的伤口,青梅你也先回去把衣裳换了吧,有太子在这里,不会有事的。” “,奴婢告退。”落微同青梅两个人听了纪芙茵的吩咐,退了下去。 顾含谦沉了脸色,“两日之内,我要你们查清楚这些人的身份!我倒要看看什么人,竟敢来行刺太子妃!” 就在顾含谦把纪芙茵送回仁安院,又吩咐落玉去住了安神汤来的同时,赵王府的马车也已经快要回到宫中了,在最前面的一辆马车当中,赵冰夷正在闭目养神,赵悠霖则悠然地靠在软垫上,将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心情看起来好的不得了。 突然,一个轻微的力度,略有些沉稳的落在了马车后面,赵冰夷撑开了眼睛,立刻有一名黑衣人掀开帘子,弯腰单膝跪了下来,声音在蒙着面罩的后头听起来有些沉闷,“主子,咱们的人……全都被杀了,一个也不留。” “什么?”赵悠霖手里的葡萄惊的落了地,“一个也不留什么意思!?” “除了在外头负责传信的属下,其他的人全都被杀了,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当中有一名高手,兄弟们抵挡不住。”黑衣人沉声道。 “那我吩咐你们做的事情呢?做成了没有?”赵悠霖又一惊,问道。 黑衣人低下了头,“没有,所有的人,连近到太子妃的身都没有。” “知道了,你下去吧。”赵悠霖的眉眼当中浮现出了一丝恼怒,但又好像不怎么在乎这件事,让那人退下去之后,就又自顾自地跌回到软垫上,拈起了一颗葡萄,丝毫没有注意到,从刚才听到太子妃三个字开始,赵冰夷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二弟,你的人……对太子妃做了什么?”那看似平淡的语气,其中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赵冰夷这个人越在暴怒的时候,脸上就越没有表情,但如果被他质问的人,以为他这根本就没有在生气的话,那接下来一般都会到大霉的了。 赵悠霖很清楚赵冰夷的这一点,连忙将手里的葡萄丢回了果盘,起身坐了起来,“大哥, 你之前不……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就由着我来做么|?” “我的让你不要事情闹大,可你呢?”赵冰夷的脸上已经凝聚了一团黑气,“别以为我不知道刚才进来的你的死士,我让你小打小闹,发泄一下也就完了,可你竟然胆大包天到派出死士去刺杀太子妃,这都不算把事情闹大,你还想做什么?!” “大哥你误会了,我可没有让人去杀了她!”赵悠霖解释道,“我只看不惯她那副德行,就让人去给她一点教训,在她的脸上划两道也就算了……” “那你的人全都死干净了又怎么一回事?!”赵冰夷的声音当中,已经可以听得出隐隐的怒气了,“你从来都个仔细谨慎的人,现在呢?!你的人都已经死在了太子府,如果让他们查出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赵悠霖很不以为然,“大哥你也太小心了,那太子妃不过就运气好,身边有个功夫拔群的婢女,这才侥幸躲了过去。而且,我的死士,从来都最小心的,就算把他们挫骨扬灰了,也绝对查不出什么来的,大哥你——” 还想要继续下去的赵悠霖,在对上赵冰夷那一双像蒙了一层寒霜的眼眸,顿时心头一跳,没了动静,再不敢多一句话了。 “就为了一个女人,你就能莽撞到如此地步,看来我平时对你真的太纵容了!”赵冰夷的眼眸当中,已经像有怒火要喷涌而出了,“回宫之后的两天,你就去母妃身边尽尽孝吧,有母妃看着你,你也许就不会再头脑一热,做出这些个不该做的事情来了!” 赵悠霖脸色一垮,满心的不情愿,却又不能表达出什么来,从很小的时候开始,赵冰夷这个大哥在他们兄妹几人的心里,就比父王更加具有威慑力的人了,赵冰夷的话,实在没有什么人敢反驳。 幸好现在他们暂时住在宫里,赵冰夷就算想要让自己禁足,也没办法把时间定的太久,就只两天而已,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只那纪芙茵这么做,却让赵悠霖的心里更加不痛快了起来,被一个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了面子,这件事让他如何能忍! “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气,但往后你最好还给我老实一些,至少在摸透了对方的底细之前,别先着急鲁莽动手。”赵冰夷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瞥了他一眼,“真不知道你不让三弟给带坏了,越来越一点耐心都没有了。” 回到宫里,下了马车,赵冰夷自顾自地回去了自己住的偏殿,赵炎扬见状不对,凑上前去,同赵悠霖道:“二哥,大哥今天从太子府离开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怎么这会儿又生气起来了?你又干什么了?” “少在这给我幸灾乐祸。”赵悠霖扫了他一眼,“今天的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真不知道大哥有什么好小题大做的,太子妃不过就个女人,她能把我们给怎么样?” “太子妃?你又做什么了?”赵炎扬问道。 “倒也不什么大不了的事……”赵悠霖简单几句把今晚的事情给明白了,“你看,我们的死士从小就经过训练的,根本不会察觉到他们的身份,大哥也不知道怎么了,一回到都城里头,就开始有些神经兮兮的了。” 赵炎扬也丝毫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安慰了二哥两句,也就打着呵欠回去了自己住的地方。 第412章 你来我往 由于赵王妃病重的缘故,宴席一拖再拖,可赵王一家来了总不好连个接待的宴席都没有,因此,在第三天,由太后设宴,在静安宫里头邀请了赵王一家,又让几个皇子前来陪同,帝君同何皇后自然也在场的。wo品文吧 就在要去到静安宫的路上,赵王一家,同太子府的人不期而遇了,简单的互相行礼过后,赵冰夷又对着纪芙茵微微弓了弓身子,“前几日在太子府上,我这不争气的二弟多喝了几杯,言语上对太子妃有所不敬,得罪了太子妃,还请太子与太子妃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赵悠霖的死士的确很干净,从他们的尸体当中查不出任何的一丝丝蛛丝马迹,顾含谦自然也就不知道,当天派了死士来到太子府的人,就赵悠霖,只以为赵冰夷的就只那天在宴席上,赵悠霖询问琼姨娘的事情,当下也并没有当作一回事。 纪芙茵微微一笑,“赵公子言重了,只言语上的几句算不得冲突的话,换成谁也不会同二公子计较的。” 这话听起来回答的很得体,看起来也不像有什么愤怒的地方,应该不知道先前那些刺客赵悠霖派出去的事情,可赵冰夷却隐隐觉得,纪芙茵似乎像话中有话……他想要再多几句什么从她的嘴里套一套消息,但碍于周围人多,也只能作罢。 在一起去向静安宫的途中,赵冰夷回头狠狠瞪了赵悠霖一眼,警告他等一下在宴席上绝对不可以招惹非,赵悠霖被他看的莫名其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走近赵冰夷,低声道:“大哥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不会为咱们王府惹祸的。” “最好这样,母妃现在身子这么弱,你如果再敢闯什么祸出来让母妃担忧,到时候就不用我这个当大哥的多了。”赵冰夷迅速地完这一句,之后便又一言不发了。 从这条路到太后的静安宫,路上需要经过一条长廊,长廊的上头,正开满了这个季节会开的紫藤萝,一串串挂满了长廊,看起来就像一片片淡紫色的云,在快要走出去的时候,走在后面的落微忽然喊了一声:“三公子,有东西落在了你的身上。” 赵炎扬下意识地停住脚步,“什么?”着,手就在头上轻轻拍了拍,也不见有东西落下,落微快步走上前,“在衣领后面,落了只瓢虫,三公子别乱动,让奴婢帮忙弹走它。” 着落微就探出手去,在赵炎扬的衣领后面轻轻一弹,一抓,一只瓢虫就出现在了落微的掌心当中,随手一弹,瓢虫就飞得不知踪迹了。 “多谢姑娘。”尽管看不起纪芙茵身边的婢女,可赵炎扬还做了一下表面功夫,微微抬手对落微道了谢,只神态当中,还一副傲慢的样子。 好在落微也一副根本就不往心里去的样子,只道了句三公子客气,就回去了纪芙茵的身旁。 等到进去静安宫之后,众人依次拜见了太后、帝君以及皇后,为笼络赵王,帝君对于他的三个儿子自然赞不绝口,可就在帝君的视线转投到赵炎扬的身上时,脸色顿时一冷。气氛在瞬间沉了下来,赵冰夷后背一寒,也看向了三弟。 赵炎扬不管从打扮上,还进到静安宫之后的谈吐举止,都很有规矩的,帝君这突然冷下脸来,众人立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看帝君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目光颇费思量,赵炎扬也心里一阵阵的发寒,不清楚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在沉默的时候,帝君的心里应该进行了一番思索的,半晌,脸上才带着一丝让人很难看透的笑意,“你脖子上玉环的挂坠,倒很别致,不知道朕不年纪大了,看东西不清楚了,这挂坠在朕的眼里看来……很眼熟呢。” 赵炎扬刚出生的时候,身体很单薄,赵王妃问遍了高人,最后命令打了一只玉环挂在他的脖子上,那玉环可拆开的,上头也可以挂些别的吊坠,一听到帝君自己的玉环,赵炎扬禁不住有些狐疑地低下头,岂料这一看,竟看出了一身的冷汗—— 原先他什么挂坠都没有带的玉环上头,平白无故的出现了一条金包玉的小龙,这要一般的龙也就算了,可这偏偏五爪金龙——在历朝历代,只有皇帝与太子,才能用这五爪金龙的图案,一般的人用了,那可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的大罪! 赵王爷的脸色顿时有些发紫了,看向赵炎扬的眼神,像恨不得现在就把自己这儿子给当场大卸八块了才好!先前只知道自己这三儿子性子顽劣,可没想到,他竟然敢会敢把五爪金龙带在身上,这根本就在为他们赵王府招灾啊! 赵冰夷的脑袋里面也狠狠一紧,冷汗沁了满身,先前他就只挂着叮嘱赵悠霖去了,怎么把赵炎扬这个惹祸精给忘了! 赵炎扬有些懵了,心里也一片的茫然,他今天出来的时候,抓起这玉环就带上了,可没看见这上头有什么金龙玉龙的啊! 眼看着气氛一点点地降到了冰点,赵炎扬的脑袋里面一片空白,看到三弟求救的眼神,赵冰夷也无能为力,而且他心里清楚明白,今天不管他们如何解释,除非帝君的心里一早就有意饶过他们,否则的话—— 单凭这五爪金龙,今天他们赵王府的人,可就统统都要死在这里了。 自从来到宫里以后,这几天,容贵妃就同赵王府的人走得很近,因为容贵妃的关系,赵王府的人在何皇后眼中自然也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巴不得他们出点什么问题,现在他们自己撞上门来了,她怎么可能错过这绝佳的好机会? 微笑着,何皇后就把身子微微向前倾了倾,“帝君,臣妾看他脖子上带的,怎么好像五爪金龙?不过臣妾也看不仔细,可别冤枉了赵王家的三公子。不如,就让他把那挂坠取下来,拿来给帝君瞧上一瞧。” 赵炎扬僵住了,他们两个看得不仔细,他可看得仔细,这的的确确就五爪金龙,要摘下来送过去,被帝君和皇后看到清清楚楚,那他们赵王府今天,还能有活路么!? 赵冰夷咬了咬牙,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来,责怪地扫了一眼赵炎扬,随即对着帝君恭敬抱拳,“还请帝君见谅,臣这三弟年纪尚小,见到帝君威仪,心里难免紧张,还请帝君允许臣替他把挂坠取下来。” 得到帝君允许之后,赵冰夷立即转过身,一看到赵炎扬那眼神,心下登时明白了七八分,这件事,自己这三弟根本就不知情,他们这次掉进什么人的设计里头了! 用眼神示意赵炎扬莫慌,赵冰夷把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五爪金龙挂坠,从他的玉环上头取了下来,在转身的时候,赵冰夷猛一咬牙,暗自狠狠用力,硬以指力,把那多出来的一只龙爪给硬生生地掰断了—— “帝君请过目。”赵冰夷将那断了一爪的金龙捧到了帝君的面前。 帝君微微眯起眼睛,盯着金龙打量了半晌,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断裂的痕迹处抚摸了几下,在这个过程当中,赵王府的人一个个都大气也不敢出,神经绷得紧紧的,生怕等到敌军一开口,出来的血淋淋的处置。 “这龙,雕刻的倒精致。”摩挲了半晌,帝君的脸色稍有缓和,将那龙丢回到赵冰夷的手中,“皇后,看来咱们两个都开始上岁数啦,朕没有看仔细,怎么你也没能看仔细,险些就要冤枉了人呢。” 纪芙茵抿唇一笑,“帝君不必担心,就算所有人都看错了,帝君也还不会冤枉了赵三公子的,像帝君这种既宽容仁爱,又明察秋毫的明君,怎么可能不等确定,就草草定了罪呢?” “赵三公子,你也得好好的对帝君谢恩,如果今天处置这件事的不帝君,换了旁的 什么人的话,不定在刚开始误会的时候,就会已经下令了呢,要知道,这私自佩戴五爪金龙可连累九族都要命的死罪啊。” 纪芙茵话音刚落,还沉浸在刚才的惊恐当中的赵炎扬,立即双膝跪地,声音都有些颤抖了,“臣叩谢皇恩!” 帝君微微颌首,“好了,既然误会一场,这件事那就让它就此揭过吧。今天太后她老人家设宴,我们不要扫了她的兴致。” 在各自落座的时候,赵冰夷从纪芙茵的身边擦肩而过,目光有一瞬间的对焦,四个字低沉的从赵冰夷的喉咙之间吐出,“你做的?” 纪芙茵微微一笑,声音同样细微不可闻,“这只回敬二公子的罢了,来而不往非礼也,赵公子别见怪。” 赵冰夷瞬间就明白了过来,这突然出现在三弟脖子上的五爪金龙,就纪芙茵趁其不备动的手脚! 第413章 私下求和 赵冰夷回忆起了刚才在长廊上的时候,落微曾经去到过赵炎扬的身边,弹开了一只小虫子,她纪芙茵的婢女,武功身法又十分了得,可当时的他,只注意盯着赵悠霖了,压根没想到她会对赵炎扬下手! 赵冰夷的心里顿时微微一提,他清楚的很,纪芙茵这在警告他,要么时时刻刻看好他的两个弟弟,要么……就别怪她对着整个赵王府反击! 赵炎扬这次算的上无妄之灾,组亏祸首却赵悠霖,如果先前不他在语言顶撞纪芙茵之后,又派出了那些杀手,她也就不会对他们用出这一招来了。wo品文吧 硬生生钳断那只龙爪的两根手指,应该伤到了筋骨,稍稍一动,就火烧火燎的疼,这疼反倒令赵冰夷在一瞬间作出了决定,等这件事过后,他什么都要去同纪芙茵求和! 等到宴席过后,顾含谦被帝君留下商议一些政事,其他人则从另一条路离开了太后的静安宫,等到稍稍走远之后,赵冰夷同赵悠霖他们拉开了距离,走到纪芙茵身边,“太子妃,可否借一步话?” “赵公子有什么事?”走到僻静的地方,纪芙茵脸上带着平和的微笑,就像之前在静安宫发生的惊险一幕,跟她毫无关系一般。 “太子妃聪明人,这件事我也不需要多解释什么,相信太子妃也能明白我的真假。”赵冰夷道,“先前去到太子府的刺客,的确我二弟赵悠霖所为。” “哦?”纪芙茵的眉梢有些意外地斜斜上挑,“赵公子这么,就不怕我现在就折回去禀明帝君,好让帝君来处置了二公子么?敢派刺客去到太子府,这可死罪。” “你不会这么做的,现在帝君还有求于赵王府,就算真的,帝君也会看到你和太子安然无恙,还有赵王府不可小觑的利用价值上网开一面的。可公然撕破脸之后,相信太子妃的生活也会变得一团糟,我相信太子妃个聪明人,不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纪芙茵轻笑一声,盯着赵冰夷的眼睛,“那依照赵公子这么,往后就算二公子再继而连三的往太子府派遣刺客,我也还无能为力咯?” 赵冰夷摇头,言辞恳切,“我可以跟太子妃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出现类似的情况了,别接二连三,就连第二次也都绝不会有。之前的事情,固然二弟做的不对,可太子妃刚才也已经送上了回礼,这件事就当扯平了,往后,咱们互不相干。” “赵公子的可轻松。”纪芙茵凉凉一笑,“从起初,我就从来都没有想到过要同赵王府为敌,可府上二公子实在过分的很,先想要在宴席上给我难堪,后来又更派出了刺客,我如果再抱持着互不相干的态度,不知道二公子还会做出什么。” 赵冰夷眉心紧紧地蹙在了一起,“往后,我可以跟太子妃保证,他绝不会再做出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来了,太子妃您只管放心,我一定可以让那不省心的二弟从此远离府上的琼姨娘,也保证他绝不会再给太子妃您添麻烦。” “赵王府同太子府,从来都无仇无怨的,倘若真的撕破了脸,又在国家为难当头的时候,到时候也只会两败俱伤,太子妃若真的聪明的人,就应该明白,这样做,不管对于赵王府,还对于太子府来,都最好的选择。” 纪芙茵抬眸,凝视着赵冰夷,“你的不错,我可以保证不对赵王府出手,可前提你那二弟往后要给我本分了些,否则的话——我可以为赵王府设套第一次,就可以有第二次,到那时候,你们不还能侥幸逃脱,那可就要看天意了——” 罢,纪芙茵转过身,像来时一样,施施然离去了。在她刚走后不久,赵悠霖与赵炎扬就走了过来,赵悠霖问道:“大哥,你跟她什么了?” “什么了?”赵冰夷脸色一沉,看向赵悠霖的目光就像结了一层寒霜的利刃,“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连累三弟,差点害死整个赵王府的人!” 赵悠霖有些懵了,“大哥,我什么时候连累三弟了?” “你以为那五爪金龙,真凭空挂在三弟脖子上的么!?”赵冰夷已经有些火冒三丈了,“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她早就猜出来派了杀手的人你了!今天要不她只想要警告咱们一下,咱们所有人都要死在都城了!” 赵悠霖瞥了瞥嘴角,“大哥不捏断了那五爪金龙了么……” 赵冰夷冷笑一声,“捏断了,可当时她若想要阻拦的话,办法可多得!” 赵悠霖毕竟有些底气不足,只想着赶紧把这话题给岔开过去,“那大哥你刚才在跟她什么?她总不至于一计不成,又来威胁你吧?” 强压住火气,赵冰夷沉声道:“我同太子妃做出了求和的协商,我告诉她,从今往后,我们赵王府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对她做出任何无礼的举动来了。尤其你,从今天开始,再也不准靠近太子府一步,背地里的那些小心思也都给我收起来!” “这怎么就成我的责任了?”赵悠霖还有些不痛快,“大哥,她不过就有几分小聪明罢了,而且先前你不还,只要我可以不把事情闹大,就由着我来么?更何况,她这次可害我们赵王府的人险些触怒了帝君……” 赵炎扬也觉得赵悠霖的不错,连连点头,先前在帝君面前的恐惧,在此刻都化成了对纪芙茵的敌意,“二哥的没错,二哥不过就想要吓吓她,她可差点害了我们整个赵王府!这口气要不出来,我们怎么能咽得下!” 赵冰夷盯着他们两个,冷冷地开口道:“你们以为这还在我们的封地?这里都城,那个人太子妃!从现在开始,我不管你们两个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但就算有再多的不痛快,也得给我忍住了——谁要再敢无视我三令五申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 看赵冰夷真的动了怒,那二人这才有些不情愿地应了声,看到这两个人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赵冰夷也懒得跟他们两个解释了,更何况,这两个弟弟的性格他清楚的很,从小就被众星捧月的长大,看似一个个的聪明过人,实则经历浅薄的很。 高高在上惯了的这两个,根本就不会想到这山还有那山高这句话,高傲让他们的眼睛被蒙蔽了起来,在他们的眼里,自己才这这世界上最最有能耐的人,就连太子都要退让一步,更别提太子身边的女人了。 先前他也认为,这太子妃不过就小有聪明,可现在……他却不这么认为了。在遇刺之后,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就推测出派人来行刺的事谁,就算换成他,他也不敢肯定,自己不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当中,调查出对方的底细。 更何况,她在静安宫当中,“回敬”赵悠霖的那一招,分明就不打算客气半分,也不打算给赵王府任何一个将来有可能报复她的人留半分机会,这个女人不但聪慧过人,而且还够狠—— 一个女人足够聪明并不可怕,可她在足够聪明的同时,却又能做到足够狠辣,半分都不给自己的对手留喘息的机会,那这个女人简直就可怕到了极点。 反正赵王府同太子府本来就没有什么利益上的牵扯,得罪了这样一个可怕的对手,不如早早偃旗息鼓,与对方求和,为了那浅薄的一时之气,在犯不上为赵王府招来这么可怕的一个灾星。 待赵冰夷走到前头去之后,赵悠霖有些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唇角,不招惹就不招惹,反正他的目的也只接近到孙妙琼那个国色天香的美人,可赵炎扬的火气却被勾了上来。 “大哥这到底怎么了!什么都没怕过,怎么就对一个女人缩头缩脑了起来!”赵炎扬满肚子的不忿,“而且还个差点就害死了我的女人,二哥你不!?” 赵悠霖懒得跟他闲扯,“什么不?反正大哥的,咱们听着就了,看他不声不响的,一旦真的动了怒,咱们两个会有什么下场,你又不不知道。” “那我也咽不下这口气!”赵炎扬向来个火爆性子,现在在知道自己刚才脖子上突然冒出来的五爪金龙纪芙茵所为之后,火气更蹭蹭的窜了上去,“那女人太子妃又怎么了?!咱们赵王府的人难道就好惹了么!?” “你想怎么样?”赵悠霖从他的话中听出什么,眉心紧了紧,“别二哥没提醒你,你若真打算要报复,也得做到十二万分小心,还得保证百分之百可以得手,否则的话,到时候别她会不会报复,光大哥这里都够你受的。” 第414章 赵炎扬的设计 “大哥没用,怎么你也这么胆小了。wo品文吧”对赵悠霖的警告,赵炎扬嗤之以鼻,“还二哥你深谋远虑,心机深沉呢,这次竟然让个女人耍的团团转,这一回,你就等着看我怎么帮你报复吧。” 赵悠霖满腹狐疑地看着他,这个三弟虽然鲁莽了些,可也个粗中有细的人,平日里如果真的对什么事情上了心思,最后想出来的法子可不比他们差,加上纪芙茵这次,的确让整个赵王府都心惊肉跳了一回,不报复回来的话……他也确实咽不下这口气。 “那好,我不拦着你就了,但你也得记住,这次一定得小心再小心,绝不能让她钻了空气,得到了报复的时机。” 赵炎扬哼了一声,一扬手,“二哥你放心,这次我已经有一个完全的计划了,只还需要你和绿萝帮帮我,没有你们的话,这戏可就演不全了。” “这能成么?”赵悠霖拧眉道,“三弟,绿萝暂且不,我的话……如果也插手在里面,大哥不就知道了么?刚才他的那些话,你又不没看到,咱们——” “戏要演全,大哥不就看不出来了么。”赵炎扬神秘兮兮地对着他招招手,“你听好,昨天,我觉得这宫里无聊,就问宫人,在都城有没有什么好玩的,有意思的地方……” 听赵炎扬在耳旁耳语了几句,赵悠霖立即明白了他要做的什么,随即倒退一步,惊讶道:“三弟,你这么做,那太子妃活下来的可能性可不大啊,你打算要了她的命……?” “怎么,不成么?”赵炎扬道,“看容贵妃娘娘的态度,对她也很不喜欢,现在要我们把她给除去了,也算拉拢了一把容贵妃娘娘。” 赵悠霖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低声呵斥道:“不得胡言乱语,三弟,你最好记住咱们父王的话,现在不管谁来拉拢咱们,咱们赵王府都绝对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动摇偏向,未来的龙椅究竟谁做,谁也不能肯定,咱们要做的就,踏踏实实辅佐当今的帝君!” 赵炎扬像很不赞成赵悠霖的话,“二哥,怎么你们都觉得,这皇位就一定会太子坐?要我看,现在的三殿下,丝毫都不输给太子,我们现在在暗地里拉拢一下容贵妃,也有备无患。明面上谁都不知道的事情,有什么好怕的。” 赵悠霖不开口了,老实,他的想法同找赵炎扬一样的,而大哥赵冰夷和他们的父王想的又一样的,容贵妃现在在宫里的地位,只差一个皇后的名头了,其他的样样都要胜过皇后一筹,三皇子的身份也就水涨船高—— 最后的赢家究竟会谁,他们现在还真的没有办法肯定,但做好双重的准备,面上保持中立,私下偷偷拉拢一下容贵妃,也很可行的,因此,赵悠霖就等于默许了赵炎扬的打算。 因此,在两天过后,一封拜帖送到了太子府上,纪芙茵的眉梢轻轻挑起——来的人赵悠霖和赵绿萝,赵王府里头跟自己过不去的两个人来了,十有***没什么好事,但人家既然来了,总也不好赶回去。 “去把赵二公子和贺萝郡主请进来吧。”纪芙茵吩咐道,“青梅,去泡壶茶来。” 青梅的茶刚端上来,不多会儿,那两个人也就来到了房间当中,一进来,一看到纪芙茵,赵悠霖先就双手抱拳,单膝跪地行了大礼,脸上尽一片内疚悔恨的神情。 这赵悠霖,绝不会个轻易跟人低头认错的主儿,凡事有异必生妖,前几天还派了刺客来,今天就这么毕恭毕敬的跪下了,纪芙茵眼底划过一抹冷笑,却动作极快的迎上前去,“二公子这怎么了,这平白无故的大礼,我可受不起的。” 她作势想要上前拉扯,赵悠霖自然不肯起来的,纪芙茵又转头看向赵绿萝,“郡主,快帮我搀扶你二哥起来,就这么跪在地上怎么回事?” “二哥这次就该跪,太子妃你不必拦着他。”赵绿萝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太子妃要知道他做了什么,就知道他该不该跪了,别跪了,就算太子妃今天要打他一顿, 我也不会替他求情半句的。” “这闹的哪一出?”纪芙茵惊讶道,“二公子,就算你要跪,总也要给我个理由吧?你这样,我倒真糊涂了。” 赵悠霖一脸的悔恨,“太子妃应该记着的,前些天……不有一伙刺客进到了太子府?” “不错,的确有这样一件事,不过,好在都些三脚猫的功夫,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威胁,单我身边一个落微就能把他们给轻巧解决了,遗憾的没能留下个活口,也就没法子知道,到底谁这么胆大包天,把他们给派来的。”芙茵不无遗憾道。 “实不相瞒,今天我就为了这件事,来跟太子妃请罪的。”赵悠霖满脸的歉疚,“不瞒太子妃,那些人……我身边的死士,但他们绝对不我派来的!” “你的人!?”纪芙茵像万般震惊,身子微微后仰,警惕而防备的看着赵悠霖,“既然你身边的死士,那就代表他们不会听从别人的命令,如果没有二公子你的命令,他们怎么敢来?来人吶——” “太子妃!”赵绿萝也跟着跪了下来,苦苦哀求,“求太子妃让二哥把话完,再来决定如何处置他也不迟!只还请太子妃相信,二哥他真的没有故意想要害您的意思,绿萝可以用性命担保,二哥他绝没有!” 纪芙茵做出挣扎状,最后才像勉强同意了一般,看向赵悠霖,“好,那我今天就看在郡主的面子上,给二公子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多谢太子妃!”那兄妹二人齐齐对着纪芙茵行了一礼,赵悠霖悔恨道,“那天在府上的时候,我多喝了几杯,一时犯了迷糊,对太子妃言辞之间就有了些不客气,谁知道那些人竟误会了,以为太子妃让我丢了面子——” “后来,等我离开之后,他们竟然就贸贸然地独自行动了起来……幸好没能伤到太子妃,否则的话,我就算死一万次,都不足以为太子妃弥补我的歉意!”赵悠霖恳切道,“这件事虽然不我命令的,可终究因我而起,太子妃若想要处罚的话——” 盯着赵悠霖看了半晌,纪芙茵才有些淡淡的一摆手,“既然过去了的事情,二公子你又有心来赔不,左右我这太子府当中也没人受伤,这件事,过去了就不要再提起了,只往后还希望二公子管好自己的下人,如果再有第二次的话——” 纪芙茵眸光一冷,“到时候,我可不会探究究竟不二公子你下的命令了。” “多谢太子妃宽容,多谢太子妃宽容——”赵悠霖满脸讨好的意味,“这次让太子妃受了惊,我也理应对太子妃有所补偿才,只不知道太子妃愿不愿意接受。” 看来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应付了他半天毫无诚意的道歉,纪芙茵也有些乏了,狐狸尾巴马上就要露出来了,她怎么可能不愿意? 得到了纪芙茵的应允,赵悠霖才像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等这兄妹二人离开太子府之后不久,一封请帖就又送到了太子府上,翻开帖子,纪芙茵看着上头的内容,一时间倒有些迷惑了,“松山?这什么地方?” 一旁的落微却脸色一变,“太子妃,他们可邀请太子妃您去那地方?那鬼地方现在可万万去不得的!” “怎么?”纪芙茵疑惑地看着落微,“我对这附近的山,还当真不怎么熟悉,这松山怎么就去不得了?” “太子妃您极少出城,自然不知道的,那松山风景优美,景致秀丽,在很久之前,还有一座香火鼎盛的庙宇,只如今那里面的僧人都走光了,只剩了一座空庙。”落微道,“那山上还有不少的野果子,味道可要比市集上买卖的那些都要好。” “这么来,那地方倒个郊游的好去处了,他们把地点定在那里,也没有什么不过去的呀。”纪芙茵道。 “有,当然有。”落微肯定道,“太子妃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一座那么丰饶的山上,却没有人居住呢?因为那山上,漫山遍野的全都蛇——” 一听到漫山遍野的蛇,落玉和青梅险些都要抱在一起发抖了,落微继续道,“虽蛇喜欢阴凉,白天不出来的,可谁能保证没有个万一呢?所以太子妃,依奴婢看来,那地方,太子妃还不去的好。” 纪芙茵垂下视线,看着手中的帖子,若有所思,半晌,悠然一笑,“既然你,那些蛇白天不出来的,也就没什么好怕了,再了,人家可诚恳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落微还有些不放心,可纪芙茵却已经决定了,“还有两天的时间,你们去买雄黄回来,再买两坛子雄黄酒,有雄黄,就不用怕那些蛇了。” 第415章 遭袭露宿松山 松山的景致,果然像落微过的那样,来的这一天又恰逢好天气,漫山遍野的鸟语花香,随处可见恣意生长着的花丛,用力地呼吸一口,空气当中都尽花草幽香。wo品文吧 等纪芙茵来,赵绿萝立刻迎了上去,亲自搀扶着纪芙茵下了马车,“以前在封地的时候,我和哥哥们遇到好天气,就总喜欢去到附近的山上,在这种地方总觉得要格外自在些似的。” “的确个好地方啊。”纪芙茵环顾四周,“可惜太子今天还有要事,不能前来赴约了。” “这次错过了,下次再来也无妨,山总不会跑丢的。”赵绿萝微微一笑,好像这漫山遍野的秀丽景致,也让她那张平庸的脸多了几分秀美,“来,我刚才找到一处地方,那里的溪水格外清澈,里面还有透明的小鱼,我领你去看看。” 着,赵绿萝就吩咐了人,替纪芙茵停好马车,一边领着她向前走,一边道:“我们先在四处转转,大哥他们正在准备等一下狩猎的工具,这会下人已经把位置给安排好了,咱们等下回来就可以坐在高处看他们围猎了。” 一听到围猎,落微提了剑,神态就变得格外警惕了起来,在以前,以围猎失手为借口,把人给“误杀”了的事例也不没有。 纪芙茵倒一脸轻松,跟着赵绿萝向那条小溪走过去,两个人时不时笑言几句,看起来就像已经相识多年的好姐妹一般。 这一天过的倒的确惬意,如果不事先知道,跟自己在一起的人,早早的就对自己怀有敌意的话,纪芙茵怎么也不会察觉得出,他们对自己的友善根本就没有几分真的。 王府的人出行,派头自然小不了的,到了正午用膳的时分,赵炎扬低声问了赵绿萝几句,赵绿萝脸上顿时露出几分歉意,既然转身看向纪芙茵,“险些忘了把雄黄分给太子妃带上了,先前跟太子妃两个人聊的太过投入,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着,赵绿萝就吩咐自己身旁的婢女,去取了一个小布袋来,亲手送到了纪芙茵的面前,“看太子妃也没什么准备,应该之前也不知道,这座山虽然景色秀美,可蛇也特别多的吧,蛇最怕雄黄,把它们带在身上,就不怕遇到蛇来袭击了。” 就在赵绿萝帮着把那袋子雄黄挂在纪芙茵身上的时候,赵悠霖低声同一旁的赵冰夷道:“你看,这下大哥你总该放心了吧,我都三弟他不会胡来的了,真要有什么别的心思,弄个陷阱让她被蛇咬死就了……” 赵冰夷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打断了他的话,“如此最好。” 今天来到这松山上,满心防备的人里头除了落微,就赵冰夷了。先前不久才刚刚因为纪芙茵而受过自己责骂的两个人,过了没几天竟然就要邀请纪芙茵一起来山上游玩狩猎,这让他实在不能不警惕。 但现在,起码目前为止,看他们的样子,应该还没有什么动什么不该动的念头。赵冰夷这才稍稍把心放松了下来。 见状,赵炎扬的心底却浮起一抹得意的笑,他当然清楚今天的计划要背着赵冰夷进行的,怎么可能会在这些小事上犯了错误。 眼看着这一天就要过去了,赵炎扬几人也不曾对自己做过什么,落玉她们看起来像渐渐松了一口气似的,可纪芙茵的警惕却始终不曾放松。只要自己一刻没有回到太子府,那自己的警惕就绝不能放松半分。 等快要接近傍晚的时候,也该回去的时候了,眼看着夕阳就要西下,周围的空气也渐渐凉了起来,站在高处,远眺着像与他们平齐的夕阳,赵绿萝轻轻吐出一口气息,不无眷恋道:“这儿的景致,可真美到我都不想要离开了。” “郡主若喜欢,以后经常来看就,何必的这么伤感?”纪芙茵走到她的身边,笑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若晚了,到时候赵王妃怕要担心了。” 就在纪芙茵话音刚落的时候,忽然,嗖的一声,一团火焰紧贴着赵绿萝的耳鬓射了过去,牢牢地钉在了一棵树上——赵绿萝没料到突然会发生这种事,尖叫一声跌倒在地,脸色刷白一片,惊恐地看着火箭射过来的方向。 “郡主没事吧?”纪芙茵将她搀扶了起来,落微已经拔出了长剑,抵在胸前,目光凛然,箭从不远处的另一个小山头射过来的,那箭上像抹了什么东西,就算射过来落了地,火也还熊熊燃烧着。 赵冰夷脸色一沉,下意识地将功夫不佳的赵悠霖挡在身后,拔剑做出防备的姿势,同赵炎扬道:“保护太子妃和绿萝!” 赵冰夷的话刚完,又嗖的一支火箭,紧贴着赵悠霖的耳朵射了过去,赵悠霖一身冷汗,摸了摸自己尚且完好的脑袋,心下一个哆嗦,赵炎扬这小子,还真的……这么危险的法子都能想的出来,也不怕误伤了自己人! 纪芙茵搀扶着赵绿萝,将自己的身体掩藏在赵炎扬的身后,倒不她想要保护赵绿萝,而万一,赵炎扬想要借着挡箭的借口伤了她的话,有赵绿萝在自己的身边,他多少都得要投鼠忌器一些。 虽早知道赵炎扬的计划,可刚才那支紧贴着她射过去的火球,还把赵绿萝给下的不轻,双腿直到现在还站立不稳,要不有纪芙茵搀扶着她,她搞不好真的就要再次瘫坐在地上了。 察觉到身体还在抖个不停的赵绿萝,纪芙茵轻声安抚她道:“郡主不必担心,郡主的哥哥和我的婢女,个个都能以一当百的高手,我们的安危不会有事的。只这些人着实大胆,怎么什么人都敢动手!” “,太子妃的。”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仪态尽失的赵绿萝,这才稍稍稳了稳心神,看向那些火球射来的地方,恨恨道,“这些人实在过分,不知道什么人,竟然想要射杀太子妃和我们赵王府的人!” 眼看着又有一枚火球射过来,落微也不含糊,劈手就将那支火箭在空中砍成了两半,“没想到用这法子劫道的人,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劫道?落微,你的……”纪芙茵狐疑地问道。 落微一边警惕地注意着箭射来的方向,一边回答纪芙茵的话:“在山上,有人就用这法子劫道的,他们会把自己藏在远处,从远处射过来箭矢,逼迫马车上的人往相反的方向逃,却并不进行射杀,等到他们跑的远远的了,就上来把东西洗劫一空。” “由于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弄出过人命案子,又从来都没有人见到他们,官府抓起来也就格外的困难,只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才,除非咱们还在山下的时候,就被他们给盯上了,就等着现在呢!” 不,这绝不会单纯的劫道匪贼所为。纪芙茵眉心轻蹙,就算他们的马车过于富丽堂皇,令歹人起了什么不该起的心思,可如果真的只为了劫财的话,怎么会在这里耐心等上一天? 赵冰夷提着剑,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自己的人带着的又全都近身的武器,可对方用的却可以在百米之外就能夺人性命的弓箭,如果像这样继续耗下去的话,搞不好还不等他们把援军等来,对方的耐心就已经耗干净了。 刚才的几支箭明显只为了警告,可从刚才开始,那些射过来的箭就已经越来越靠近他们几个人所在的地方了,这一种无声的警告,他看的明白。 就在这时,青梅忽然低呼一声,“小姐,咱们的马车——” 一支火箭牢牢地钉在了马车上头,火团落在上面的一刻,马车顿时也着了火,虽在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可现在谁也不敢贸贸然动身,去把马车驾到小溪旁灭火。 “我们还快些离开吧,对方没什么耐性了。”躲在赵冰夷后头的赵悠霖,眉心一沉,道,“这些人应该就只图财不害命的,反正咱们马车上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东西,就算被他们给拿去了也没什么,当下还保命要紧!” 赵悠霖的话立即得到了其他人的赞成,留赵冰夷和赵炎扬两个人在后面负责守卫,其他的人则在赵悠霖的带领下,向山林更加深处,快步跑去。 等到跑出了很远一段距离之后,一行人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当下,天色就已经黑了下来,耐心地等待着那些人可能会离开之后,他们才又回到了原地,可没想到的,除了一辆已经烧的只剩下小半面完好的马车,其余的马车,还有马,已经统统不见了。 “这些人倒有够无耻的!”落微狠狠的啐了一口,“什么都拿走了,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我们要怎么下山!?” 第416章 夜半怪声 赵炎扬有些恼怒地踢开了地上的一块木头,“看来也只能在山上过夜了,不过我想,看到咱们这么晚都还没有回去,宫里应该会有人找来的吧。wo品文吧” 赵绿萝扯了扯身上的衣裳,现在已经彻底黑了夜色,山上又本来就风大,这会儿她已经觉得有些冷了,“可咱们总得找个地方避一避吧,现在已经晚上了,冷不,蛇虫鼠蚁的定然少不了,在这荒郊野外的,万一被什么毒虫给咬了可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赵炎扬有些底气不足似的,“咱们不都带了雄黄了么,把雄黄绕着咱们待的地方洒一个圈圈,这样总行了吧?” 赵悠霖立即就否决了这提议,“你的倒轻松,在山上风这么大,咱们的雄黄粉洒在地上,过不了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吹的七零八落了,到时候还危险。要不然,依我看这样如何?刚才在逃跑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座破庙,里面应该没什么人了。” “咱们就先去破庙里头等着,这样的话,起码有个地方挡挡风,就算今晚,宫里的人找不到咱们,咱们也能有个暂时歇息的地方。你们觉得如何?” 在当下,赵悠霖的这个提议,毋庸置疑最好的法子了,在山上,一到了夜晚,风就大的可怕,在这里生起火堆的话,不但坚持不了多久,恐怕还会被风把火吹散的到处都,万一放火少了山,到时候倒霉也他们自己。 就这样一行人又徒步走到了那破庙当中,庙宇的正殿已经因为常年失修,而破损的不像样子了,房间正中的上面,就有很多个大洞,房梁也摇摇欲坠,像随时都会掉下来一样。 很快,派去查看的人就回来了,“回禀大公子,这庙宇里头还有四间客房暂时能容人栖身的。其余的房间,都已经不能待了。” 四个人,除去跟来的守卫之外,再加上纪芙茵带来的婢女,他们一共有八个人,四间客房,大家挤一挤的话也勉强可以容纳的下的。赵冰夷想了想,先安排下人去草草打理了一下,之后又道:“只有四间房,咱们就暂且忍耐一下吧。” 先前商议的,纪芙茵同赵绿萝一间,剩下的三个婢女一间,可等看到了客房才发现,这里的客房实在小的不像话,里头就只有一张小小的单人床榻,容纳两个人都勉强,更别三个人了。 游玩了一天,对于这几个姑娘来,早已经疲累到一句话也不出了,若让她们三个人再挤在一处,等到明天怕连路都走不了了,赵绿萝想了想,同那三名婢女道:“要不然,你们当中的一个来陪太子妃吧。” “使不得。”纪芙茵拒绝道,“怎么能让郡主和两个丫鬟挤在一起,这于理不合,传出去的话,别人恐怕要笑我们太子府的下人没有规矩的。” “这里一共就咱们几个,谁能把话传出去?”赵绿萝大方一笑,“再了,我也不要跟她们挤在一起。咱们一共八个人,四间房,两个人挤一下的话,不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么。我和三哥挤一挤,不就成了么。” 赵炎扬一口应允了下来,“这当然不成问题的,我的身子骨结实,让绿萝睡床,我靠在床边待一晚上也一样的,这倒个好法子。” 看他们执意如此,纪芙茵也不能再推辞什么了,留青梅和落玉待在另外一间房,落微则陪她待在同一个房间。 这四个客房分布在寺庙的东西两边,中间被隔开了,只能绕到前厅,再绕过去,才能到达对方的地方。这里的床榻上已经被人给铺上了厚厚的干草,虽没那么整洁温暖,可跟在野外露宿比起来,却已经要好很多了。 一天的疲累下来,纪芙茵也觉得累了,躺在里面,同落微闲聊了几句,打了几个呵欠,就沉沉地睡了过去。有落微在,她不必担心会有什么歹人来,再摸了摸胸口,那袋子雄黄也在,有雄黄在,就不怕有蛇来。 这一睡,就不知道睡到了什么时候,在昏昏沉沉当中,纪芙茵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正在按着自己的手臂摇晃,清醒过来之后,她猛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仍然一片漆黑,只有银色的月光从窗口的缝隙当中洒落下来。 摇晃她的人,正落微,看到她醒了,落微低声道:“太子妃,奴婢听到了什么奇怪的声响。” 落微的听觉向来一等一的好,她听到了,那就绝不会错,纪芙茵坐起身,也仔细聆听了半晌,却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有山风从窗户缝隙钻进来的声响,其他就什么也没有听到了。 “你听见了什么?”纪芙茵低声问,“多少人?敌友?” 落微的神色在月光下看起来有些古怪,“回禀太子妃,没有人。外头的应该不人。” 纪芙茵的眉心顿时又拧紧了起来,这山上有很多野兽,但会捕食狩猎的,也都只一些体型较小的动物,山上的兔子麻雀之类就足够他们吃的了,怎么会跑到这已经空了多年的庙宇里头来觅食? “应该山猫之类的东西吧。”纪芙茵低低地打了个呵欠,今天的疲累还没有尽数从她的身上消失,她还想要再睡一觉,对于山上有什么动物,这一点她丝毫都不在意。 可就在她即将又要躺下的时候,落微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腕,“太子妃还先别急着睡的好,奴婢听见这声音像……蛇!” 听到有蛇,纪芙茵的困意顿时全消,如果没有毒的蛇还好,如果有毒的蛇,在这里被它给咬上一口,到时候可就麻烦了。已经没有了倦意的她坐了起来,把那袋子雄黄粉抓在了手里。 等到有蛇靠近的时候,抓一把雄黄粉撒过去,蛇就不敢近前了,这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最简单也最有用的驱赶蛇的法子,这会儿她的身上有一袋,落微的身上也有一袋子,赶走几条蛇,也不什么费力的事情,只需要小心,别被它们给偷偷溜过来了。 看了看纪芙茵,落微有些艰难地又出了一句,“太子妃,奴婢听着,那些蛇的数量……似乎不在少数。” “不在少数有多少?”纪芙茵凝眉闻道。 “百来条保守估计,而且近的,远处似乎还有……”落微咬了咬唇,身上禁不住有些发寒,有些蛇群会在月光下进行交配,密密麻麻的无数条一起倾巢出动,就算只想一想,那场面都足够让人头皮发麻了。 但愿它们只出来找一处空旷的地方进行群体交配,千万不要进到这房间当中……落微一手攥紧了雄黄袋子,一手攥紧了剑。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阵丝丝的声响从门口传来,那轻微的,如同细纱划过草地的声响,却令房间里头的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很快,就有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吐着信子,摇头摆尾地从门缝当中钻了进来,像感应到里面有人一样,它迟疑了一下,可随即,它竟然忽地抬起了身子,摇曳着那尖尖的脑袋,像即将要冲锋陷阵的斗士一般。 纪芙茵看见那蛇,顿时感觉手脚有些冰凉,这蛇的颜色诡异,通体雪白,额头却有几块绿油油的凸起,蛇这东西,越漂亮越诡异的毒性也就越大,今天要被它给咬了……后果那绝对的不堪设想。 时迟那时快,等那蛇快速滑行到跟前的时候,落微眼疾手快,抓了一把雄黄粉对准那蛇洒了过去——雄黄粉落在那蛇的身上,蛇顿时抽动了几下,像受了惊似的,缩了脖子,又极其迅速地爬了出去。 可还不等这主仆俩松一口气,外头那丝丝的声响又传了进来,这次进来的,两条银环蛇,同样,那两条蛇歪歪扭扭地爬进来之后,就像认准了床上的猎物一样,昂首挺立,气势满满地冲了过来—— “怎么还有蛇?”落微咬咬牙,又抓了把雄黄粉撒过去,赶走了那两条银环蛇。 “不太对劲。”纪芙茵眉心紧皱,后背还有些凉飕飕的,可这接连来的三条蛇,却忽然让她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那些蛇在刚爬进来的时候还都好好的,怎么一进到这屋子,就像见到了死敌一样,奋不顾身的就要冲过来? 只听落微又低低地尖叫一声,“糟了,太子妃,我们今晚恐怕掉进什么人的套里了!” 听到落微的声响,纪芙茵凝眉,向门口处看过去,顿时手心猛的一凉,冷汗在瞬间流了下来,在门口的破洞处,有不知道多少条蛇正在争先恐后地打算挤进来,那丝丝的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突然会有什么多蛇,这么目标明确地向这个房间当中冲过来,十有***这房间被什么人给动过手脚了! 第417章 杀出血路 月光从窗缝当中照射进来,坐在床上的人却一丝倦意也没有,赵绿萝把玩着手里的雄黄,看了一眼赵炎扬,“三哥,你今天的安排,真的不会出问题么?我可听六殿下,那纪芙茵心机颇深,你可不要被她反咬一口了。wo品文吧” “我才不会被她给反咬一口,等到她被人给发现的时候,她就已经一具尸体了,而且还死无对证的一具尸体。就算请来仵作,也还可以证明她被蛇给咬死的,关我们什么事?”赵炎扬回答地相当轻松。 “可……”赵绿萝的心里还有些不太放心,“上次就因为二哥,她就差点害的我们赵王府全都完蛋,三哥你可别重蹈覆辙。” “二哥上次就因为他太小心,又不够狠心。”赵炎扬吐掉嘴里含着的草秆,“什么只教训教训她,要么就把人给干脆杀了,要么就按兵不动,教训教训算什么?这一次你就等着看吧,看看你三哥我怎么收拾她的。” 赵绿萝看着志得意满的赵炎扬,问道:“可三哥,那些毒蛇可没那么听话,你怎么能让它们乖乖的进去到房间里面咬死她?” “我让人,提前在她们房间的床上,所铺着的干草下面,埋了不少的蛇灵芝。所有的蛇最爱的就这个东西,可这蛇灵芝又极其珍贵,而且它所散发出的味道,会令蛇变得凶猛好斗,来咬死其他企图抢夺蛇灵芝的人。” 赵炎扬信心满满,“然后的事情就好办了,只需要再让人,在他们睡着的西院里头,把那一袋袋的蛇放出来,再然后,就跟我们无关了,蛇自己找过去把人给咬了的,跟我们可一点关系都没有,谁能查到我们头上来?” 就在赵炎扬正得意至极地完这句话之后,紧闭着的门竟然咣当一声开了,满脸怒意的赵冰夷正黑着脸站在门外。 “大、大哥,你怎么,怎么没有在自己的房间里头睡觉?”刚才还一副得意的不得了的赵炎扬,在看到赵冰夷的时候,瞬间没了气焰,“你……” “我什么!”赵冰夷抬手,忍了再忍,才让这一拳没有打下去,只额角的青筋已经开始隐隐凸出来了,“你,还有你——!你们真好大的胆子,谋杀太子妃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不要害的我们被灭了满门才开心!?” “不,不管我的事,大哥,我……”赵绿萝向来害怕赵冰夷,见他沉着脸踹开门走进来,顿时吓得有些有无论次了,只话都还没完,就被赵冰夷狠狠地瞪了一眼,立即就没了声响。 赵炎扬同赵绿萝的感情最好,当下自然当仁不让地袒护着她,“大哥你别吓唬绿萝,这件事她就只知道,又没有参与什么,计划都我一个人想的,一个人做的,你如果不痛快了,要罚就来罚我,别吓着绿萝。” “难道我可能会轻饶了你!?”赵冰夷愤愤道,“知情不报,一样的错!你们两个人,到底有没有想到过这么做的后果什么!?” 赵绿萝才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把战火引导自己身上,赵炎扬却觉得赵冰夷小题大做了,“大哥,怎么自从来了都城,你就处处都护着外人了?我知道,你怕我们办事不利,惹祸上身,可这一次,我保证不会留下任何证据的。” “她就被蛇给活活咬死了的,这件事跟我们都没有关系,到时候就算有人查证起来,我们也还没事的,大哥你就不用这么小心了吧……” “你当太子跟你们一样愚蠢么!?”赵冰夷额角的青筋又向外凸了凸,“太子和太子妃感情甚笃,若太子妃这么不明不白的就被蛇给咬死了,你们认为他不会纠察到底么!?你们这几个人,看起来聪明无敌,实际上就一个个的绣花枕头!” “你们以往看谁不顺眼,想要收拾了谁,我什么时候插过手,阻拦过你们?那因为那些人,咱们赵王府得罪得起!就算东窗事发了,我和父王还能轻易摆平,保下你们,可现在,那不咱们招惹得起的人!” “愚蠢,你们当真愚蠢!”赵冰夷后悔了,他后悔以往同父皇母妃,对这弟妹三人太过纵容,所以才会养成了他们这愚蠢到家了的头脑! 如果今天,死了的太子和太子妃,他们尚且还能有法子,利用投靠容贵妃,把这件事给渐渐摆平,可现在,如果太子妃真的死了,还活着的太子,绝不会轻饶了他们的! 一想到这么做的后果会什么,赵冰夷就觉得全身上下一片彻骨寒凉,愤怒地瞪了一眼赵炎扬,转身就向房间外走去。 “大哥你要去哪里?”赵炎扬一时没能回过神来。 赵冰夷一言不发,看他向院子外面走去,赵炎扬立即明白了过来,赶紧追了上去,“大哥不能去,那里现在危险的很,蛇不知道抓了多少,你这一去,如果——” “我要死了也被你的愚蠢给害的!”赵冰夷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现在你马上给我滚回去,我现在不想要看见你这张蠢脸!” 与此同时,西院当中。 面对着一拨又一拨接连不断涌上来的蛇群,两袋雄黄粉早已经不够用了,尤其后来的蛇,看到最初的蛇被雄黄粉洒了也什么,更不管不顾地向前冲,落微只能挡在纪芙茵的面前,扑上来一条就斩杀一条。 纪芙茵动作麻利地翻找着,尽量不去想那些让自己浑身冰凉,鸡皮疙瘩布满全身的蛇群,“再撑一会,这房间里头一定有什么东西,否则的话这些蛇不会像这样没完没了冲上来的——” 枯燥锋利的杂草,在纪芙茵的手上扎伤了几处,可她却全然不顾,用力地在身下的干草堆当中翻找着,终于,一个有些绵软冰凉的东西触碰到了她的指尖,这滑腻的触感,先令纪芙茵吃了一惊,随即看清那不过件死物之后,便立刻将它抓在了掌心。 这一团黑乎乎的,手感摸起来像带黏液的蘑菇一样的东西,由一丛丛,想婴儿拳头那么大的东西拼接在一起的,不但手感摸上去恶心的要命,这东西上面还不时的散发着一阵阵的腥味,这就蛇灵芝了。 看这东西刚被自己从干草堆当中刨出来,那些蛇就更加激动了起来,纪芙茵将那东西凑到了落微的面前,“会不会就这东西!?” “蛇灵芝?”落微一口就喊出了它的名字,咬牙道,“怪不得这些蛇会拼了命地想要挤进来,就为了这东西——”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纪芙茵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房间里头,已经堆了密密麻麻一层死蛇了,蛇腥臭的血喷溅到了整个房间,污浊腥臭不堪,可就算在这么污浊的空气当中,这蛇灵芝上面的腥味,仍然可以让人闻的格外清晰。 落微的眼神迅速地在那些蛇上面扫了一眼,看着这些越来越躁动不安的蛇,沉声道:“这些蛇,随便哪一条都咬一口就能让人致命的,就算奴婢一条条的杀过去,也不敢保证可以万无一失,太子妃,奴婢有个法子或许可以,只要冒险了些。” 纪芙茵点点头,“冒险了些就冒险了些吧,像这样等在这里,早晚也死,还不如试一试,搏命一次,不定我们就能顺利逃走了呢?” “好。”落微用力地抿了抿唇,“等一下,你就用力把蛇灵芝丢到房间最里面的角落,然后趁着蛇群去争抢的时候,我们跑出去,你去找青梅她们,我就反锁房门,再一把火把这房间连同里面的蛇给烧了!” “好!”纪芙茵点点头,用力掐了掐自己有些发麻的掌心,现在也只能这么做了。 等到落微从怀里掏出火折子攥在掌心之后,纪芙茵用力地将蛇灵芝丢到了房间最里面的角落——之间蛇群顿时像被人给操纵了一样,齐刷刷地向房角拥了过来,偶尔有几条贴边过来,想要张嘴咬人的,立刻就被落微给杀掉了。 纪芙茵立即跳下了床,落微则反身跳起来,一脚踢散了床上的干草,让它们铺遍了整个房间,之后抓住纪芙茵,脚步轻点,冲出了房间。 听到外头的声响,青梅和落玉两个已经满脸狐疑地下了床,看到纪芙茵的时候,两个人都一惊,“小姐你这怎么了?” “快逃,房间里头有几百条蛇,都剧毒的蛇,落微现在要一把火把房间烧了,我们快逃出去——”纪芙茵急急地示意青梅和落玉两个赶紧去开院门。 就在这时,落微已经点燃了一把枯草,塞进了房间当中,房间当中已经布满了枯草,火势在瞬间就烧了起来,只听得到里面噼噼啪啪的声响,很快,火势就蔓延了开来,火舌昂吞吐着,就像一条怪异的蛇,将青梅两人刚才歇息的房间也一并吞了进去…… 第418章 有胆就杀了我 院子里面也落满了枯草,火势一蔓延开来,整个院子里面的杂草枯树也都燃烧了起来,再不快点逃出去的话,她们也就只能在这里,陪那些蛇一起烧成灰炭了。 青梅用力地推了一下门,院门纹丝不动,惊恐道:“小姐,院门被人从外面给反锁了!” 反锁?纪芙茵狠狠一咬牙,这赵王府的人还真够毒辣的,放进了那么多条毒蛇,还怕她逃走,竟然还要从外面反锁! 如果今天在这里的就只有她和青梅落玉的话,搞不好还真的就要在这里陪葬了,可今天在这里的人还有落微,正要吩咐落微上前,把房门撞开的时候,门外却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急促地传来,“都退后!” 几人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只听到外面一声脆响,再接着就铁链落地的声响,大门被人从外面给用力踹开了,几人来不及多想,眼看着火就要烧到后背了,快步冲了出来。 看到纪芙茵完好无损的时候,赵冰夷的心里这才松了一口气,“太子妃没事吧?刚才我看到这边有火势冲天而起,就赶紧赶来看看,结果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看到有段铁链缠在了大门上。如今看来,太子妃没事就好。” 纪芙茵沉默不言,盯着赵冰夷的脸看了半晌,忽然冷冷一笑,“赵公子,之前我们的约定,看来有人要主动打破了。” “太子妃这什么意思?”赵冰夷假装糊涂了起来,“我可什么都没有做,太子妃何出此言?” “你没有做,不代表你们赵王府其他的人没有下手。”纪芙茵重重拂袖,“这火就算烧的再猛烈,应该也烧不尽蛇的骨头,等这火灭了,赵公子可以自己进去看一看那堆积如山的蛇骨!” “好端端的住在寺庙当中,同样都在客房歇息着,但却有一条接连一条的毒蛇钻进我的房间,这件事,赵公子总不可能解释为意外吧?!” 赵冰夷轻叹一声,“看来,太子妃遇到蛇的袭击了,可这件事,起来我们赵王府的确冤枉,我们可以买通了人,但却没法子买通蛇,太子妃您想来受到了惊吓,搞错什么了吧?” 纪芙茵冷笑,“一两条蛇我还可以认为我自己搞错什么了,可在那房间里头的蛇,少也有两三百条,就这么巴掌大小的地方,你们的房间里头连一只蜈蚣都不多见,偏偏在我的房间就有两三百条蛇,这意外,赵公子不觉得更像人为吗?” “如果赵公子还想要找什么借口,为你们赵王府的所作所为开脱的话,那就大可不必了,我在一丛枯草的下面,发现了一朵鲜嫩的蛇灵芝,那些蛇就因为它,所以才会被吸引过来的,如果赵公子想要的碰巧,那也大可不必了。” 纪芙茵冷着脸,看着眼前的赵冰夷,“我纪芙茵虽然生长在深宅大院,可也知道一点,在这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有根的,无根的东西不会平白无故从空气里面生出来的,可我找出来的那朵蛇灵芝,没有任何和床板连接的地方,它的底端平的。” “而且,它被埋在了一堆枯草正中间,如果,一堆枯草当中就能平白无故的长出这么稀罕的东西的话,那这世界上恐怕早就要蛇灾泛滥了吧?” 静静地听她完,赵冰夷微微抿唇,露出一个看似求和的微笑,“太子妃所言极,可现在……那蛇灵芝在哪呢?现在只太子妃有那样东西,可我们却谁都没有看到过,如何能证明,那东西就真的蛇灵芝呢?” 赵冰夷的话,听起来像在质疑那蛇灵芝的真假,可实际上,纪芙茵却明白,他只打算点醒自己,自己现在只口无凭,谁也不能证明,她的房间里面不真的被人藏了什么蛇灵芝。 “好,房间里的东西就算揭过不提,可那上锁了的院门又怎么一回事?”纪芙茵轻笑一声,看向赵冰夷的眼神就像一柄结了霜的利刃,“我带来的就只有这三个婢女,锁门的不她们三个,剩下的,可就只有你赵王府的人了。” 赵冰夷微微一笑,“太子妃可能误会了,那铁链应该不小心缠在了上面,太子妃怎么就能一口咬定,我们赵王府的人动了手脚,把门给锁起来了呢?” 同赵冰夷对视了长长一眼,纪芙茵笑了笑,“赵公子实在不用句句解释,现在这里面,我的确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就算勉强可以拿出来的东西,也格外的牵强附会。可这件事到底谁做的,这笔帐应该挤在谁的头上,赵公子心里应该也清楚。” 赵冰夷脸上的笑意变浅了一些,他仍看着纪芙茵,等待她继续下去。 “你不仁,我也只能不义,现在赵王府对我谋害在先,往后……”纪芙茵轻笑道,“赵公子,难道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证据确凿,然后才能开始报复么?” “我不需要什么证据,只需要自己心里清楚,你们赵王府的人清楚,今晚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其他的……到时候,赵王府里头如果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赵公子可不要觉得太奇怪。” “太子妃。”赵冰夷脸上的笑意一点点的消失了下去,眉心紧皱了起来,“你在威胁我么?” “不敢,我只比较不屑于和你们赵王府的人一样行事苟且,偷偷摸摸的做了事还不肯承认。”纪芙茵看着他,目光嘲讽,“今天晚上我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也就算了,可我现在还或者,谁咬了我一口,我就绝对会牢牢记住,然后反咬回去——” 回想起之前出现在赵炎扬身上的五爪金龙,赵冰夷脸上的笑意已经彻底凝结了,他丝毫不怀疑纪芙茵的出就一定做得到,上一次只纪芙茵的警告,倘若再来一次……帝君到底还会不会再给赵王府一次机会,那可就不定了。 看到赵冰夷脸上的表情,纪芙茵唇角的笑意更加神秘了,她的唇轻轻启开,吐出的话却像一只冰冷的手,一下子用力攥紧了赵冰夷的心脏—— “帝君对容贵妃向来都多加防备的,赵王府却在暗处同帝君防备着的人走的颇为亲密,这件事如果被帝君知道了,赵功子,你认为帝君会做何感想呢?”纪芙茵讥讽地看着他。 “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没有那个本事能够给你们赵王府扣一个勾结后宫,意图谋反作乱的帽子。可事实上到底会怎么样,赵公子不妨拭目以待。” 赵冰夷终于冷了脸沉了声,低喝道:“太子妃到底想要怎么样?我们赵王府无意步步紧逼,太子妃又何必揪住不放?!” “无意步步紧逼?那几百条蛇,这反锁了的院门,这些,都能被叫做无意么?如果这无意的话,我倒真的很好奇,如果你们有意要害我,又能做到什么地步。”纪芙茵冷冷地向着赵冰夷身后扫了一眼,赵炎扬和赵绿萝也已经赶来了。 赵炎扬能打善斗,可他却偏偏没有长一个心思缜密的脑子,听到纪芙茵对赵冰夷字字句句追问不休,登时觉得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上前一步就拍胸口道:“太子妃,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些事,都我赵炎扬一人所为,你实在不必拿来威胁大哥和我们王府。” “你算什么东西?”纪芙茵冷下脸,对准赵炎扬冷笑一声,“我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大哥好歹还能算得上王爷的嫡长子,多多少少勉强有些名头,你又算什么?我堂堂太子妃在讲话的时候竟然也敢插嘴?!” 向来嚣张跋扈惯了的赵炎扬,什么时候被一个女人如此呵斥过,当下便有些愣住了,但随即,冲天的怒火又一次窜了上来,“太子妃到底想要怎么样?蛇就我放的,和别人都无关,有什么尽可以冲着我来!” “冲着你来?”纪芙茵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网开一面放过你么?三公子,上次你擅带五爪金龙不把皇家威仪放在眼里,现在又意图谋害太子妃,你的罪过,已经足够连累你们赵王府的人为你陪葬一百万次了!” “给我滚下去!”赵冰夷察觉到纪芙茵眼底划过的一抹诡异的神情,心道不好,立即呵斥了赵炎扬一句,不料,火气已经被纪芙茵给激上来了的赵炎扬,根本就听不进他的话,反倒更加上前一步,眼底已经有了翻涌了杀气。 “你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三公子,今天除非你有本事杀了我,否则的话,我一定会因为这件事,让你们赵王府所有的人都为此付出代价!” 纪芙茵的气势越发咄咄逼人,赵炎扬怎么可能忍耐的住,当即竟然眼底杀意大涌,冷笑一声,“好,那就请太子妃看看,今天我到底有没有这个本事!” 第419章 落实罪名 在赵炎扬抽出袖中短剑的一刹那,赵冰夷看到,纪芙茵身边的落微,竟然连动都没有动,他顿时心头一颤,瞬间意识到了什么,猛地侧身就要阻拦住赵炎扬,不料,赵炎扬的功夫要胜过他一筹,他的动作已经晚了几分…… 赵炎扬手里的短剑,直直地冲着纪芙茵的咽喉刺去,实际上,他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取了纪芙茵的性命,他只想要吓吓她,好看到她惊慌失措,跟自己求饶的样子,可那一剑刺出去之后,他却没有想到,纪芙茵竟然就那么稳稳地站立着,不躲不避。 赵炎扬性格虽然冲动了些,可他心里却明白,自己绝不能在这里真的把太子妃给杀了,当刀锋紧贴住纪芙茵的脖颈时,他的动作极其危险地停了下来,谁料,就在此时,纪芙茵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随即,在赵炎扬还来不及多想的时候,纪芙茵竟然整个人都向前一扑——赵炎扬手中短剑的刀尖,就结结实实地刺进了她的肩膀,伤口并不深,没有伤到筋骨,可也并不浅,鲜血就像一条小溪,汨汨地流淌出来,濡湿了她的衣裳。 “你……?!”赵炎扬目瞪口呆,这个女人疯了吗?她怎么会自己撞上来!?这巨大的震惊令他有些呆了,甚至一时间都忘记了要把手里的短剑从她的肩膀上拔出来。 “三公子,如果之前我没有证据的话,那么现在,这可证据确凿了吧!?”明明有刀锋扎在自己的伤口,纪芙茵的脸上却连一丝痛苦的神情都没有,一双漆黑的眼眸,在这夜色当中散发出一抹幽幽的暗光。 她微笑着,看着赵炎扬手中的短剑,“早先就听过,三公子有一柄心爱的不得了的短剑,日夜都要贴身收着,却从不轻易动用,看见过它的人自然也就不多。以前我还纳闷,到底什么样的一柄短剑,会令三公子如此爱不释手?” “直到现在,我亲眼见了,亲自感受到它的锋利了,我才明白了,三公子对这短剑的偏爱,果真有缘由的。”纪芙茵脸上的微笑,在赵炎扬的眼里,瞬间化作了一团来自地狱的火焰,看起来温暖的,可给人的感觉,却像一柄森冷到了极点的刀。 “现在,我已经把这短剑所有的细节都记清楚了,到时候,就算三公子狡辩,我也还能记得。如果伤我的人不三公子,我又怎么会记得三公子的短剑上那么多的细节装饰呢?” 赵冰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他的拳头攥紧的咯咯作响,这个女人……原来她刚才跟自己所的那些都只铺垫,为的就等自己这个性格鲁莽的三弟过来,好再把他给激怒,激怒到让他亮出兵器,然后再牺牲一点鲜血,给三弟扣上一个证据确凿的罪名! 这个女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就让自己的三弟掉进了她的圈套!向来都最冷静的赵冰夷,现在竟然觉得胸口处一阵翻涌,一股腥甜的味道弥漫在他的喉咙处。 强迫自己恢复到冷静的状态,赵炎扬兄弟二人对视一眼,眼眸当中顿时露出了一丝货真价实的杀意,现在的赵炎扬,只需要把短剑轻轻向上移动一寸,再那么稍稍用力一划,她就可以死无对证了。 至于那个叫做落微的婢女,她的身手的确顶级的高手,可如果她要同时保护纪芙茵,以及和他们兄弟两个人打斗,应该不用多久,也可以被轻松解决,而那两个什么功夫都不会的婢女,解决起来的法子更再简单不过—— 现在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如果想要保住赵炎扬,就只能用这一个法子了,那就把她们这几个全部都杀掉,再丢到狼群出没的地方,让狼群把尸体啃个七零八落,到时候太子等人追究起来,就半夜走散了,她们遇到了狼群袭击…… 赵冰夷读懂了赵炎扬的意思,这法子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不过当下也只能这么做了,他对着赵炎扬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动手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纪芙茵的手指却轻轻搭在了短剑上,对着赵炎扬露出一个毫无威慑力的柔软微笑,“如果我你的话,我就不会有这个想法。明天跟我一起去帝君面前,承认你伤了我,到时候死的人只有你一个,如果你想要杀了我……” “那么我敢肯定,明天一早,你们赵王府所有人都要人头落地,为我陪葬!” 赵炎扬冷冷地笑了起来,“死到临头了还有那么多话要,你用什么法子让赵王府所有的人都来为你陪葬?等一下你们四个都要死,再等到狼群把你们的尸体啃的一干二净之后,你还有什么法子?” “你确定我们四个都会死?”纪芙茵笑了笑,“没错,如果你们兄弟二人联手,落微她的确斗不过你们,可若不管不顾,从你们的手中逃出去,这点对于落微来,还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果你要杀了我,落微也没有救下我的本事,与其耗在这里白白牺牲,不如一个人杀出重围,回去太子府,把我怎么死的告诉太子。到时候,太子自然有法子给你们安上一个罪名,让你们赵王府满门抄斩,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大可以试试看。” 落微以一人之力,可以击杀九名死士,这样的身手,想要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跑太容易了,赵炎扬的动作顿时停顿住了,目光威胁地看向纪芙茵,“你难道就不怕死?” “怕有什么用?难道我怕到痛哭流涕,你就会放开我?比起死,我更怕没人给我报仇,死有什么可怕,就算死,也要拉着我的仇人一起死,等到了另外一个世界,新仇旧恨一起还就。” 纪芙茵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令赵炎扬忽然感到一阵寒意窜上了后背,他看的出来,纪芙茵没有在撒谎,今天,要么痛痛快快杀了她,可代价却要整个赵王府的人都要给她陪葬,要么……就只能放了她,自己眼睁睁的等死…… 赵炎扬的牙齿咬的咯咯作响,心里已经将纪芙茵给千刀万剐了不知道多少遍,可手上的动作,却连一丝都不敢乱动了。 这女人真的有够毒辣,给了他们一个二选一的选择,可他们不管选择哪一个,赵炎扬的下场都一个死字! 现在如果冲动的话,显然最不明智的,赵冰夷给赵炎扬使了一个眼色,让他放下手里的短剑,他们现在如果来硬的,落微一旦跑了,明天等待赵王府的就满门抄斩,距离明天还有几个时辰,倒不如趁着现在,先拖延一下时间。 等到纪芙茵她们放松了警惕,到时候,他们在暗处,先想法子把落微给控制住,然后一切就都可以有转圜的余地了。 看到大哥的暗示,赵炎扬咬咬牙,收起了短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要我这条命,明天回到宫里,你只管让帝君拿去就!但这件事跟赵王府无关,我可以死,可太子妃却不要再牵扯到赵王府其他的人!” 赵冰夷也做出一副捶胸顿足的心痛模样,“三弟,你当真糊涂呀!太子妃,长兄如父,三弟他做出这种事,我这个做大哥的也推卸不了责任,明天一早,我必定会跟你一起,押着我这个不争气的三弟,去向帝君亲自请罪!” “慢着。”看赵冰夷和赵炎扬要离开,纪芙茵忽然喊住了他们,用另一条完好无损的手臂,掏出了一瓶药丸,示意青梅从里面倒出两粒来,捧在手心,“有了前车之鉴,这漫漫长夜,我实在不得不防,如果二位真的再没有别的心思,这药丸……就请吞下去吧。” 赵冰夷二人的脸色齐刷刷一僵,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纪芙茵会提出这种要求来,看着那两粒药丸,赵冰夷二人满脸狐疑。 “你们只管放心,这东西不会毒死你们,只会在暂时封住你们的穴道,起到一个麻痹的作用,效果也不会太长,最多就只有四个时辰。”纪芙茵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两个,“要么,把这药丸吞下去,要么,我现在就可以让落微一个人回去太子府。” 这**裸的威胁,赵冰夷二人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一人拿起一粒,含在口中, 本来打算在舌头下面含一会儿,等到她离开了就马上把那药丸吐出来,没想到那药丸竟然一接触到他们的舌尖,就在瞬间化成了水,想吐都没有法子吐出来。 更何况,纪芙茵还半威胁半引诱地又同他们了几句话,口水不能吐出来,那二人也只能眼睁睁地,感受到自己身体一点点地变成沉重疲沓了起来…… 只要把这威胁最大的两个人给控制住了,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那些守卫还有赵悠霖,落微丝毫不会放在眼里的。 等到走远了,赵炎扬才喉咙干涩地吐出来一句,“现在要怎么办?” 第420章 赵炎扬腰斩 赵冰夷却像根本没有听见他的话,赵炎扬还以为,他还在动怒当中,岂料一转身,却吓了一跳,赵冰夷的脸色,在这月光下惨白的就像死人一般。 “大哥?!”赵炎扬一把拎住摇摇欲坠的赵冰夷,“你怎么了?!” 赵冰夷摇摇头,喉咙之间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在晃动,他看着赵炎扬,心里已经不知道悲凉还愤怒了,这个三弟,屡次不听自己的教诲,以往也就算了,这次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还能怎么办?”赵冰夷强行将已经涌到喉咙的鲜血压下,“明天回去求求容贵妃娘娘,看看她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保下你吧!” 罢,赵冰夷就甩开了赵炎扬的手,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向前走去……心里却一片凄惶。这一回,根本就无妄之灾,可这无妄之灾,却已经挡也挡不掉的了! 次日一早,果真有宫中和太子府里的人找来了,几乎一夜未眠的纪芙茵乘上马车,回到太子府,一进大门就见到了正板着一张脸的顾含谦,见状,纪芙茵在心里轻叹一声,对青梅她们摆了摆手,“昨儿你们也一晚上没休息,都先回去歇着吧。” “你受伤了!?”顾含谦上前一步,看到她被血濡湿的肩膀,刚刚冲到嘴边的埋怨与斥责瞬间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满满的心疼与震惊。 过了一晚上,那伤口处从最初的痛不可忍,已经变得有些麻木了,不过现在这伤口倒令她免了一顿唠叨,她瞥了顾含谦一眼,“看见了还不快点请大夫来,等伤口包扎好,咱们还得进宫去,让帝君来处置这件事。” 听她话语有异,顾含谦狐疑道:“你这伤口……?” “赵王府的三公子,年少气盛本来算不得什么大事,可出手伤人,还有意要杀我,这件事,就不得不让帝君知晓了。”纪芙茵轻描淡写道。 顾含谦神色一震,“赵三公子为什么会伤你?” “赵家明里保持中立,实际上和容贵妃却有牵扯,他到底为什么伤了我不重要,重要的,他伤了我这件事,至少可以让容贵妃与赵王府彻底划清关系,赵王府以后必定会更加提心吊胆做人,”纪芙茵微微一笑。 等大夫来了,帮忙把伤口包扎好之后,重新修整一番,二人就赶在早朝之前入了宫。岂料,刚走近的时候,就看到赵王爷同三个儿子已经跪在了殿门前,赵炎扬一身的鞭伤,就连脸上都带着几道口子,一见到纪芙茵,赵王爷即刻老泪纵横了起来。 “这逆子糊涂,竟然因为一时争执,就误伤了太子妃,实在罪无可恕!孽子,还不快给太子妃叩头认错!” 纪芙茵冷眼看着赵炎扬,对方明显心里对自己还有恨意的,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可却又不得不强忍着心里地忿恨,自己就叩头了下去。 “赵王爷,这次的事情不误伤,相信帝君自有定夺。我一朝嫁入皇家,终生都皇室之人,不管故意还误伤,这件事都该交由帝君定夺。”罢, 纪芙茵就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了大殿当中。 还在跪着的父子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也急忙站起身,跟在纪芙茵的身后入了殿。 外头的天才刚蒙蒙亮,帝君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看到太子和纪芙茵的时候,正要问他们这么早就请示入宫为了什么,却又看到了跟在他们身后,神色有异的父子四人,视线顿时转到了他们身上,“赵王这一大早来,也没有让下人来告诉朕,所为何事?” “回禀帝君,昨天,臣这逆子不小心误伤了太子妃,今天臣特意领这孽子来请罚的!”赵王爷着就给了赵炎扬一脚,“快不快跪下,你自己都做了什么混账事!” “,……”在帝君前头,赵炎扬没了之前的任何嚣张跋扈,做出一副受惊了之后,诚惶诚恐的模样,“,臣昨天,在山上的时候,见太子妃身边的婢女功夫很了得,就起了比试之心,一时斗的畅快,没想到,竟然不小心伤到了太子妃……” “哦?”帝君一听到误伤了纪芙茵,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帝君在上,臣妾这伤的确因为三公子的缘故,只原因却并不像三公子所,与我婢女比试误伤,而刻意所为!”纪芙茵仰起头,“三公子起先可想要了臣妾的性命,幸而臣妾命大,在婢女奋不顾身的保护之下才躲过一劫。” “太子妃!”赵炎扬的表情很无辜震惊,“我误伤了你,我的错,可太子妃也实在不需要这样颠倒黑白,我有意要杀你!” “不故意,我自有证据。”纪芙茵道,“你与我的婢女比试,可我婢女擅长用长剑,三公子你往常用的也长剑,怎么偏偏在伤了我的时候,用的却你袖中珍藏着,极少外露的短剑呢?” 赵炎扬面上的神情更委屈了,“太子妃当真冤枉我了,我事先的确有柄心爱的短剑,可它早就已经丢了,我甚至都没有把它带来都城,又如何能用它伤到了太子妃您呢?” 早就料得到纪芙茵会这么,因此在回来的路上,赵冰夷早就然他把那短剑丢到了一座湖水当中,现在就算把他们的住处掘地三尺,也绝不会找得出那短剑来的。因此赵炎扬就一口应允了下来。 “你们两个,一个刻意为之,一个误伤,到底怎么一回事?”帝君沉着脸,看向赵炎扬,赵王爷的这个最小的儿子,的确颇具将帅之才,可惜性格太过冲动,只适合纸上谈兵,不适合亲自领兵作战。 “回禀帝君,实情并不像三公子的那样,到底因为什么,就连臣妾也觉得纳罕。昨儿本来一同去游玩狩猎,谁知中途,三公子竟然谈论起了太子,而且话语之间,处处都透露着对太子的不尊敬。” 纪芙茵道,“臣妾太子妃,倘若有人要污蔑太子,臣妾自然会当仁不让地呵斥制止,谁知臣妾这一举动,竟然就惹怒了三公子,非但惹得他了更加许多污蔑贬低太子的事情,反倒还口出狂言,公子就连其他几位皇子的手指头都比不上。” “侮辱太子,就等于侮辱帝君,侮辱了整个皇家!臣妾当时便有些动怒,当即就有些气愤地呵斥了三公子,谁知三公子竟然恼羞成怒了起来,拔剑就对准了臣妾的喉咙,如果不臣妾的婢女眼疾手快,将那剑给击偏了,臣妾现在怕早就要魂归黄泉了!” 赵冰夷眉心一紧,帝君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太好看了,当即便轻咳一声,“太子妃此话怎讲?当时我们可都在场的,谁也没有听到三弟过一句污蔑太子的话语,三弟误伤了太子妃,太子妃心中不忿这倒无妨,可也实在不需要如此污蔑三弟才。” “你们都三公子的兄妹,你们当然不会出实情。”纪芙茵看向帝君,字字铿锵,“臣妾所言句句属实,相信帝君一定可以分辨真相,还臣妾一个公道的!” 帝君的神色已经变得有些微妙了,这赵家三公子的嚣张,他也有所耳闻的,只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当下又需要赵王府的时候,如果如此草率就定了罪……可看纪芙茵身上的伤和太子的态度,这二人也不像在撒谎…… 就在帝君正思量的时候,先前派去搜赵炎扬住处的人已经回来了,在通报过后,就看到一名公公步伐迅速地走了进来,恭敬道:“回禀帝君,奴才已经把赵三公子的住处搜了个遍,并没有发现什么短剑。” 赵冰夷的眼底立即露出一丝放心了的神色,赵炎扬更面有得色,刚才纪芙茵口口声声他用自己的短剑伤了她,现在又找不到什么短剑,现在帝君怕不会相信她的了。 但没想到,那太监竟然一拱手,又继续道:“可……奴才却在赵三公子的住处,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这东西……不像赵三公子的。帝君让奴才去把可疑的东西拿回来,奴才心想着,还要拿来给帝君看看的。” 着,那太监就示意身后跟着的小太紧走过来,手里端着的托盘上放了一样东西,一只荷包,荷包半新不旧,可上头的刺绣功夫一看便知了得。 看着那荷包,赵炎扬看了半晌也没想出来谁的,只当从前住在那里的什么妃子宫女留下的,不料,在拿着荷包细细看过之后,帝君的眼中却露出了一丝明显的杀机。 随即,帝君摆摆手,示意太监把东西先放到一旁,端详着赵炎扬,又看了看赵王爷,忽然猛一拂袖,“赵王,这就你教出来的好儿子!朕让你们入宫,为了让你们帮国家退敌,可不让你们来冒犯太子,又刺伤太子妃的!” “此事赵炎扬一人所犯知错,赵王府可以不被牵连,只他——朕却饶不得了!来人,给朕把赵炎扬拉下去,即刻腰斩!” 第421章 真正的死因 赵炎扬脸上的得色在瞬间土崩瓦解了,“帝君?!臣没有,臣冤枉啊!臣连伤了太子妃的兵器都没有,怎么会刻意要刺伤太子妃的呢!?” 赵王爷也面如土色了,他想不通帝君怎么突然就要把自己儿子腰斩了,而且还在毫无证据的前提下,当即也跪了下来,替儿子连声喊着冤枉。但帝君的怒意已经滔天,丝毫听不进别人的劝,赵炎扬就这么被拉了下去。 眼看赵王爷一脸崩溃,还在哀求不止,顾含谦开口道:“赵王,此次父皇只按照律例处斩了他一人,若你再这么哭求下去,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就算父皇让你们整个赵王府都同他一起受刑,也毫不为过的。” 以往顾含谦还会客客气气喊自己一声赵王叔,可现在却径直喊上了赵王,期间的缘由什么,赵王已经没有心思多想了,可他却清楚,顾含谦现在绝对不会帮自己求情一句的了,非但不会帮忙求情,反而还有可能落井下石,毁了他们整个赵王府! 儿子死了一个,他固然心痛,可他不能因为已经不能更改的事实,就再赔上自己的另外两个儿子! 当下,赵王爷也只能强忍悲痛,硬将涌出来的眼泪硬生生地逼了回去,跪地颤声谢恩:“臣,谢过帝君!” 帝君的心情俨然很糟,他拂了拂袖,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地便转身离开了。 从刚刚听到腰斩两个字的时候,赵冰夷的耳朵当中就像塞进去了一团飞虫,正在不停地发出一种恼人地嗡嗡声响,直到现在,那种可怕的嗡鸣声才渐渐散去了,他的一双眼睛像被蒙上了一层血红,死死地盯着纪芙茵。 他想不通,帝君怎么会在看到那个半新不旧的荷包之后,就立即下令把自己的三弟给腰斩了,甚至都没有再审问几句,没有再听他的一句辩驳。可看赵炎扬方才的表情,他根本就没有见过那荷包的! 那荷包究竟什么,怎么会好端端,平白无故的就害自己的三弟丢了性命!? 赵冰夷想不通,赵悠霖俨然已经吓呆到面如土色了,他下意识地向纪芙茵看过去,却撞上了对方那一双清澈却又泛着一丝寒意的双眸,眼底的那一抹嘲讽神色,似乎在嘲弄着他们的愚蠢。 他们当然不会清楚赵炎扬真正的死因什么,她早就猜到,他们会把伤了自己的短剑销毁掉,所以她用了其他的法子。 前阵子帝君新得了一名美人,名娇颖,入宫不久就颇得宠爱,破例被晋升了妃位,颖妃举手投足,都出了名的风情万种,同时又会做的一手好刺绣,最喜欢绣的,便迎春花,颖妃绣的迎春花,旁人都模仿不来的。 帝君对这颖妃可以宠爱至极,可在宠爱的同时,帝君的心里却也有些难言之隐, 颖妃正值青春妙龄,自己却已经年过半百的人,他能够给她全天下的荣华富贵,却唯独给不了她一个相衬的英武少年。 时间一久,帝君就有些担心这颖妃会不会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念头。然而今天,那太监从赵三公子暂住的地方,搜出来的那只荷包,就出自颖妃之手,而且看起来还半新不旧的样子,显然已经被人珍藏把玩许久的了。 一个根本就不该同宫里的妃子有所交集的人,怎么会有颖妃亲手所制的荷包,这二者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明眼人只需要想一想就明白了,更何况早就对颖妃有些不放心了的帝君? 那荷包从赵炎扬的宫中搜出,无疑就等于判定了他同颖妃之间有些见不得人的苟且之事,帝君自然会勃然大怒,只这件事若张扬开了,戴了绿帽子的帝君也会面上无光, 可现在,正巧有个刺伤太子妃的绝佳罪名在此,帝君怎么可能会错过? 现在,赵炎扬到底不有意刺伤了太子妃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帝君想要让他死,而这个罪名,最容易强加到他的头上的,有太子妃做证人,谁敢太子妃撒了谎? 离开了帝君的明哲殿,顾含谦轻声道:“这法子固然好,只可惜要连累了无辜的颖妃,她倒什么也不知道的,看样子,父皇当真恼怒的很,只怕也不会轻易饶过她。” “她可一点也不冤枉。”纪芙茵笑了笑,“颖妃入宫,之所以会那么快就被封了妃,这里头可有不少皇后的功劳。皇后什么人,如果跟她没有关系,让她得不了半点好的,她怎么会这么主动的帮忙?” 二人一边着,一边前行,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站住!” 纪芙茵站稳了脚步,就看到赵悠霖通红了一双眼,怒气冲冲地快步走了上来,“太子妃,你当真好恶毒的心肠!现在我三弟因你而死……” “二公子不错了什么?”纪芙茵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他因你而死,如果当日在太子府,你没有对我出言不逊,没有被人蒙蔽了眼睛,没有对我出言不逊后又派出刺客的话,后来的一切也就都不会发生,同样你的三弟也不会死。” “害死你三弟的人到底谁,二公子你最好还想明白了再这么底气十足的来指责我。还有,先前你三弟出言不逊冒犯了太子,现在你又要在宫中,对我们二人有所冒犯吗?” 纪芙茵微笑着,她脸上的笑意却像锋利的刀子一般,径直地捅进了赵悠霖的胸口,他有些无力地张了张嘴巴,却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出,的确,他们赵王府同太子府之间的纠葛,正因为自己! 如果不因为自己贪慕女色,一心想要给那琼姨娘出口气的话,现在又怎么会…… 一想到被腰斩了的赵炎扬,赵悠霖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有两块大石头正在紧紧地挤着他的头,令他疼痛难忍……他像在赌场上输红了眼的人一般,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理智,他不想要承认她的对的,他不想要! 就在赵悠霖即将完全失去理智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用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赵冰夷脸色冷白,几乎从牙缝当中,一字一句地把话给挤了出来,“太子妃对我赵王府有什么不满,现在我三弟也已经付出了代价,还望太子妃不要做的太过分——” 现在在宫里,如果赵悠霖被她激怒了心思,动手要对她做出什么伤害的话,到时候,他的下场不会比赵炎扬好多少!帝君现在也正暴怒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一个三弟,绝不能再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二弟也白白丢了性命! “赵公子,我先前就已经的再清楚不过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我就不能不用我的法子来反击了。赵王府同太子府本就没什么必须要斗个你死我活的缘由,若你们肯就此罢手,我们也绝不会再做多余的事情。” 纪芙茵的话刚一完,赵悠霖就像疯了一样,低声笑了起来,他笑到脸都变了形,那近乎疯癫的笑,在此刻听起来格外狰狞,“太子妃啊太子妃,你知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人想要了你的命!?” 赵冰夷脸色一沉,用力扯住他的手臂想要将他拖走,但他却像扎根在原处了一样,一双眼睛死死地瞪住了纪芙茵,“不用我们动手,你也不会活的那么舒坦,你最好清楚——” 赵悠霖的话还没有完,赵冰夷目光一凛,手掌重重击在他的后脖颈处,赵悠霖顿时两眼一翻白,晕死了过去。 “惊扰到了太子妃,着实抱歉。”赵冰夷铁青着脸,勉强冲她作了个揖,将赵悠霖抗在肩上,步伐有些僵硬地大步离开了…… 赵炎扬被处以腰斩后不久,宫中便传来了赵王妃身体大好,帝君决意要将之前因为赵王妃身体不适而延后的宴席重新举办。 当这消息传到太子府的时候,还多加上了一句,何皇后要求在他们在出席的时候,必须带上孙妙琼,给了前来送信的人几两赏银,芙茵又打发了落微去琼玉院把这消息通知给孙妙琼。 孙妙琼盼星星盼月亮,等得就这一天,一听到这消息,竟然高兴到连讽刺落微几句的事情都给忘记了,兴高采烈地忙着挑选起了第二天要穿戴的衣裳首饰。等到第二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妖娆无比的同纪芙茵一起坐上了入宫的马车。 宴席安排在了晚上,因此入宫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宫里面却早已经张灯结彩了起来,按照固定的席位入了席,纪芙茵的视线忍不住向自己左右旁的赵王妃看去,这自打她入宫以来,第一次穿戴整齐,出现在公开场合。 一看到赵王妃如今的状态,纪芙茵就忍不住在心里皱了皱眉头,她听的赵王妃现在已经大好了,可如今这么看来,赵王妃顶多就只恢复了神智,根本就不像大好了的样子。 第422章 失控的烟火 虽赵王妃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都极尽奢华之物,可不管身上穿戴的如何华贵,都遮挡不住她那一脸病容,在厚重的脂粉下,赵王妃的脸色仍旧透出一抹蜡黄,一双眼睛像肿了的桃子,看来赵炎扬的死给她的打击很大。 儿子刚刚被腰斩没多久,戴罪之身,甚至连找个地方好好将其安葬都不能做到,赵王妃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如何能不心如刀绞?可就算失去儿子的凄苦还挂在脸上,她却仍旧要在这个场合当中笑脸迎人。 在这个帝君以接风洗尘为名义的宴席上,她不能表达出一丝丝对一已经死去的儿子的疼惜与怨忿,只能堆了满脸的笑意,做出十二分诚恳的姿态,来感谢那个杀了自己儿子的人,赐予自己和夫君的这一场盛宴。 看到赵王妃那已经瘦削到,连镯子都要挂不住了的手腕,和那强颜欢笑的脸,纪芙茵的心中就又一声叹息。 就在这时,她听到旁边一人道:“帝君对赵王爷赵王妃果真给足了面子的,都已经入宫这么久了,见赵王妃稍有起色,帝君就马上下令安排了这一场盛宴,听等一下还有不少的稀世珍宝要赏给他们呢,这可真天大的荣耀,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听罢,纪芙茵只扯了扯嘴角,轻轻一笑,这哪里什么荣耀,这分明就帝君对赵王府的警告——先前才因为赵炎扬的事情,帝君现在怎么可能还会发自真心地想要对赵王府表达出另眼相看的意思? 这就只警告,帝君的警告,他在用这样一场盛宴,和等一下会出现的稀世珍宝,来警告赵王府的人,他可以几句话之间,就令人将赵炎扬腰斩,同样也可以在一念之间,又将无上的荣耀恩宠加在他们的身上—— 至于要选择哪一种,而反抗他的后果什么,现在都已经摆在眼前了,赵王府就再怎么厉害,在帝君面前也只臣子的身份,帝君要的,就对方百分之百的臣服,而非拉拢合作。 这一场宴席的确花费了不少心思,光那一百零八名舞姬所跳的舞蹈,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眼球了。只期间,纪芙茵却注意到,赵王妃曾有几次都泪盈于睫,脸上却还在强撑着笑意,只有在垂下视线的时候,眼底才会流露出那一抹浓重的悲伤…… 一曲舞毕,何皇后笑道:“这支舞,本宫的干女儿静娴公主所编排,不知道赵王妃看的否满意?” “回禀皇后娘娘,这舞的确不凡,臣妾刚才看的都入迷了。”赵王妃有些虚弱地笑着回应道,“皇后娘娘着实费心了。” “这到不用本宫费心什么,这次安排这些的人,都本宫的琼儿所做的。这舞只用来暖场的,还有另外的惊喜,不知道赵王妃,会不会喜欢。”何皇后一边着,一边拍了拍手,即刻,便有一阵骨碌碌的闷响从四面八方传来。 所有的人都好奇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地方,却发现许多口模样怪异的大炮,别人给推到了众人围坐着的中间,见状,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狐疑的神情,炮火只会出现在战场上,今天宴席,喜事,怎么会有如此煞风景的东西存在? 太后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淡漠了下去,看了一眼何皇后,语调压得低低的,“皇后,这什么?今天个欢庆的日子,你怎么弄了这些煞风景的东西来?” “回禀太后娘娘,这并不炮火。”何皇后笑着道,同时又看向群臣,抬高了声响,“诸位不必惊慌,这并不战场上用的炮火,而改造之后,专门用来放烟花的东西。” 就在何皇后正解释着的时候,那些炮火已经在场地中间堆积了起来,排成了一朵花的模样,每一口炮火的后面,都站了一个手持火把的人,炮口无一例外朝向天空。 看到他们已经布置妥当,何皇后冲着最外层为首的那人微微颌首,那人心领神会,高举火把,在空中做了一个手势,即刻将火把点燃了引线——在引线烧到尽头的时候,一团火球猛然冲上天空,发出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伴随着那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一朵硕大的牡丹花在空中华丽的绽放开来,照亮了整片夜空,所有的人都看呆了,即刻便爆发出一阵惊叹声,烟花不难见,可像这么独特,这么夸张,这么令人震撼的烟花,却从来都没有人见过的。 等那一朵硕大的牡丹在空中渐渐散去之后,围在第二层的人立即一齐将手里的火把点燃了引线,当空中的牡丹彻底消失之后,又有十几个火团冲上了天空,几乎在同一刹那,在夜空当中迸裂开来,开出了整片天空的花团锦簇。 这一幕瑰丽的场景,就连赵王妃都真的看呆了,这漫天的华丽烟火,似乎能够在暂时驱赶走她的丧子之痛,不只赵王妃,就连帝君,太后,这在座的所有人,也都被这一场烟火的盛宴将注意力给尽数吸走了,除了一个人—— 何皇后看着那已经被烟火给吸引走注意力的人们,唇角挑起一丝冷笑,同坐在下面的孙妙琼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等到这些烟火炮围成的花瓣,绽放到最后一层的时候……也就纪芙茵的死期到了! 在安排这场烟火的时候,孙妙琼早就在其中,面对着纪芙茵的那尊烟火炮上神不知鬼不觉的动了手脚,等到那一台烟火炮被点燃的时候,它就会出现意外,原本朝向天空的炮筒,会在瞬间倒下,水平地对准纪芙茵,然后射出一团火球—— 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根本就不会有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注意到炮筒出了意外倒下,就算有人注意到了,点燃引线再到喷出烟火,时间也只短短一瞬,就算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到时候,那一团火球撞击到她的身上,就算侥幸不死,她的脸,她的头发,身体也都会被烧出狰狞的伤疤,变得人不人,鬼不鬼…… 孙妙琼拈起旁边的酒杯,很自在地喝了一口,她的思绪已经开始忍不住有些飘飘然了起来,她等这一天,已经等的有些太久了,眼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一刻就要发生,她真的恨不得当即就丢了酒杯,大笑出来。 那漫天的鲜花渐渐散去之后,又有一团新的图案在空中炸开,福禄寿三星报喜的吉利图案……在众人的惊叹声当中,眼看着就要到了最后一层,孙妙琼眼底的笑意已经开始有些忍耐不住了。 终于,轮到了最后一层,站在烟火炮身后的人,在众人期待的目光当中,同时点燃了烟火炮的引线,就在引线燃烧发出嗤嗤的火花声响时,其中一尊原本朝向天空的烟火炮,却在瞬间倒了下来,炮口直直地指向了宾客的某处—— 在一团尖叫声当中,孙妙琼的脑袋在一瞬间僵住了,那烟火炮的炮筒,怎么会指向她的!?它不应该对准纪芙茵么!?怎么会面对着自己的一尊烟火炮倒了下来!? 这发生的一瞬,实在太短,短到孙妙琼脸上喜悦的神色还来不及退去,眼中就已经溢满了惊恐,她想要起身逃走,可就在她刚有了这个念头的时候,在那一片尖叫声当中,烟火炮已经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响! 在那一瞬间,身体已经软了的孙妙琼,便察觉到一团火焰对着自己迎面扑来,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度,便将自己重重地撞出了几米开外,仰面躺在地板上,她的耳旁还在嗡嗡作响,身体最先察觉到的,却一阵阵的麻木…… 从脸,到手臂,再到胸口,麻木到让她察觉不到自己否还有意识,耳旁的嗡鸣声也让她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响,孙妙琼的眼睛麻木地望着天空,看着那些一脸惊慌冲到自己身旁来的人,脑中却一片混沌…… 自己这死了吗?为什么感觉不到痛楚,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她麻木地撑着眼皮,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看似关切,眼底却夹杂了一丝冷笑的脸,映入了她的视线当中,孙妙琼身子一颤,猛然醒了过来,先前已经不见了的痛感与听觉,也在这一瞬间冲了回来。 “琼姨娘你还好吧?忍耐一下,我已经让人去请太医来了。|”纪芙茵蹲在她的身边,看似关切地道,“你先不要乱动,我看你的伤势,可严重的很呢。”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躺在这里的人,明明就应该纪芙茵,为什么会自己!?孙妙琼狠狠咬牙,那火烧火燎的痛楚遍布了她的全身,令她已经血肉模糊的脸看起来更加狰狞了。 这撕心裂肺的痛楚,令她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可当她一张开嘴,发出来的却只有沙哑到令人听不出她讲了什么的怪异声音。 第423章 应劫 好好的喜庆日子,竟然出现了这样的惨剧,向来迷信的太后脸上,顿时变得难看了起来。如果不孙妙琼还有一个皇后养女的身份在,现在她早就让人把她给拖出去,让她自生自灭了。 听有人在宴席上受了伤,太医急匆匆地背着药箱赶了过来,看到地上的孙妙琼时,太医顿时有些愣住了,他已经认不出这人谁了,她的上半身,就像被什么可怕的东西啃过了一层表皮一样,原本美艳的一张脸,现在就只剩下了血肉模糊。 “这人……?”太医忍不住,下意识地问出了这三个字。 旁边的婢女让自己的视线尽量不要看向面目狰狞的孙妙琼,颤声道:“回禀大人,这太子府上的琼姨娘,方才烟火炮发生了意外,有一尊对准了琼姨娘,焰火就在她的身上炸开了……” 怪不得会这么严重,一想到这伤口到底怎么来的,太医的身上都禁不住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快,快把她就近抬到房间里头去,烧伤耽误不得,若拖延的久了,伤口一旦感染,麻烦可就大了!” 翠环一听,顿时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同其他的婢女一起,用力将已经昏死过去了的孙妙琼抬了起来,就近抬到了一位和嫔娘娘的寝宫里头。 “太医,琼姨娘的性命没有大碍吧?”纪芙茵问道。 那太医对着纪芙茵恭敬地做了个揖,“回禀太子妃,琼姨娘的伤口看起来严重,但都只皮外伤,伤及不到性命的,只……看那伤口的程度,琼姨娘的脸往后……怕要……” 之后的话不必再多什么,纪芙茵也能听明白,孙妙琼这一次侥幸大难不死,可她引以为傲的那张脸,往后怕要毁掉了,她点点头,同太医道:“保住性命才最最要紧的事情,至于其他的,就请大人尽力而为了。” 太医闻言,多少松了口气,冲纪芙茵又行了一礼,之后便急急忙忙地向和嫔的寝宫赶去了。 原本气氛极其热闹的一场宴席,就因为这场插曲,在瞬间冷凝了下来,所有的人都看出了太后脸上的不悦,刚才还带给人无限乐趣的烟火炮,现在堆放在中间,却成为另一个无比刺眼的存在。 何皇后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所有的事情明明早就已经布置妥当了的,现在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太后冷着脸,沉声道:“哗众取宠,设计什么烟火炮,现在好端端的宴席染了血,皇后,这就你的好女儿做的安排。” “太后娘娘……”何皇后当真委屈到了极点,今天出事的人若纪芙茵,她这斥责还算值得忍上一忍,可现在……“这,臣妾也不知道会发生如此可怕的事情,而且之前在演练的时候,所有的烟火炮都好好的,现在怎么会出意外了呢!?” “这话应当哀家来问你!”太后有些动了怒,“亏得这次伤的就只个太子府里头的姨娘,这伤的若哀家,若帝君呢?!自己办事不力,还来跟哀家争论!” “臣妾不敢……!”何皇后连忙下跪认错,帝君显然也有些恼火这件事,以往在太后斥责何皇后的时候,帝君多少都会进行阻拦,然而这一次,帝君却只微微凝了眉,冷眼坐在一旁。 太后不开口,何皇后就不敢站起来,帝君也没有要给她一个台阶下的意思,何皇后当真煎熬到了极点,越煎熬,心里就越把孙妙琼给骂了无数遍,那当真个不争气的玩意,自己都已经给了她这么大的便利,可她竟然还能把霉头引到了自己身上! 看够了何皇后尴尬的好戏,纪芙茵才缓步出席,满脸笑意地同太后道:“太后娘娘,您着实不需要埋怨皇后娘娘,今天的这场意外,这天意,喜事呀!” 太后眉峰一挑,“太子妃,你胡言乱语什么!?” “皇祖母,芙茵并不胡言乱语,这次的意外,当真喜事。”顾含谦也站了出来,一脸轻松的神情,“皇祖母可还记得,先前那位法师在成仙之前,给皇祖母留下的预言?” “预言当中提到,孙儿在不久之后,必定会有一场大劫难,事关生死,而琼姨娘,恰好就能给孙儿挡了那灾难的女子,皇祖母应该还没有忘记吧?今天这场意外,发生的实在巧妙,孙儿的位置,同琼姨娘的位置又十分接近的。” “也就,今天那炮筒倒下之后,原本对着的人,极有可能就孙儿啊!可现在,被烟火击伤的人却琼姨娘,孙儿和太子妃身上都连一丝火星都没有溅到,这不天意,又什么?琼姨娘这应了那大师的预言,为孙儿挡下了这一劫啊!” 太后听着顾含谦的话,脸上的神色渐渐由难看的铁青,转变成了一脸的喜色,啊,她先前怎么就忘了呢,孙妙琼这场意外,给她的皇孙挡了劫了呀! 这一想,太后还禁不住真有些后怕,顾含谦就坐在孙妙琼另一侧,如果今天,那烟火炮的炮筒再有分毫的偏差,那现在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人,可就她的孙儿了! 这么一琢磨,太后登时喜笑颜开了起来,“好,好,法师果真不凡人,准,这实在太准了,传令下去,琼姨娘替太子应劫有功,奖赏绸缎两匹,金钗一对!” 眼看着太后的情绪恢复了,所有的人也都松了一口气,琼姨娘到底会怎么样,跟他们都没有关系,太后的情绪可关键,太后和帝君的情绪若有了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到时候跟着倒霉的,还他们这些大臣。 太后的情绪一恢复,宴席上的气氛也就跟着恢复了,等到宴席散了的时候,都已经夜深了,孙妙琼在涂抹完药膏之后,就被人给送回了太子府,上半身缠的像个粽子一样的孙妙琼,心里头又窝火又惊恐。 “翠环,我到底怎么样了?!我的脸为什么这么痒!?”孙妙琼的一双手倒完好无损,触摸到脸上厚厚的纱布,孙妙琼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像要哭出来一样。 “小姐不能碰!”翠环惊叫一声,连忙阻止她的动作,“太医,这时候如果乱动的话,将来可要留疤的!小姐也千万别哭,眼泪也会让伤口恶化的!” 翠环的话让孙妙琼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你,如果我不碰,不哭,我的脸上就不会留疤了吗!?” 孙妙琼眼中迸射出的疯狂的暗光,翠环有些心惊胆战,她不敢告诉孙妙琼实情,事实上,太医告诉她的,不管他用多么珍贵的药材,都没有挽回孙妙琼的这张脸了,最后的区别,也只能留下的疤痕严重与否的区别了。 看到翠环不回答自己,孙妙琼即刻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告诉我!” “,!”翠环被她给吓得哭了起来,“不,不会留疤的,小姐的脸不会留疤的,一切都还会像以前一样,小姐的脸不会有问题的!” “不会有问题的……不会有问题的……”孙妙琼像中邪了一样喃喃自语着,“我脸上的纱布什么时候可以拆开?什么时候!” “半,半个月以后……”翠环战战兢兢地道,“太医,半个月以后,小姐脸上的纱布就可以拆掉了。” 孙妙琼摩挲着脸上的纱布,眼神有些空洞,“那就好,那就好……” 半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眼看着就到了孙苗情拆纱布的日子,由于为太子挡灾有功,太后破例从宫中派遣了太医来为她拆开纱布,看看还有没有需要后续治疗的。纪芙茵身为太子府的主母,自然也要陪同着太医,一起去到了琼玉院。 “你来做什么?”这阵子收到太后不少的赏赐,孙妙琼还以为自己在太后心目当中的地位又回升了上去,再看到纪芙茵的时候,就难免有些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琼姨娘今天要拆纱布,我这个太子府的主母,当然要一同在场的。”纪芙茵像丝毫都不在意她话语当中的冒犯之意,对太医点点头,“大人,还请您来为琼姨娘检查一下,看伤口不已经恢复完全了。” “。”太医毕恭毕敬地应了,从最上端扯开纱布一角,渐渐地,将那缠绕在她脸上的所有的纱布,以及脖颈上的纱布也拆开了,至于身上的,就得留到等一下,让她的婢女来做了。 纱布在太医的手中被卷成了一团,很快,孙妙琼就觉得脸上那一层厚厚的壳渐渐地脱离了自己的身体,许久不曾接触过新鲜空气的肌肤,在此刻舒坦的几乎要颤抖起来。 “回禀太子妃,琼姨娘的伤口已经彻底恢复了,往后也不需要什么其他的治疗了。”太医将纱布丢弃之后,道。 “有劳大人了,落玉,送大人离开。” 第424章 大业的不速之客 “。”落玉强忍住恶心,急急忙忙地转过了身,孙妙琼的脸,现在看见了就让人觉得恶心,现在能早点离开,心里就多舒坦一些。 “翠环,镜子呢,把我的镜子拿过来。”孙妙琼往桌上扫了一眼,这阵子没怎么注意过,今天一看才发现,往常放着镜子的地方,竟然已经空了。 “小姐,您要不要先喝口茶……”翠环觉得后背起了一身的冷汗,现在的她,连同孙妙琼对视都有些不敢,现在的孙妙琼,哪里还像以往那个美貌无双的美人,现在的她……眉毛都已经烧了个干净,脸上的肉坑坑洼洼,粉一块白一块,睫毛也都不见了踪影…… 烟火在炸开的时候,还有无数无法清理的碎屑插在了她的皮肤当中,让她那本来就被火给烧的,像狰狞的肉瘤一样的脸上,多了无数坑坑洼洼的黑点,看起来不但丑陋,而且还恶心到了极点,就像一只被人给剥去了皮的癞蛤蟆。 “喝什么茶?”孙妙琼瞪了她一眼,“镜子,去吧镜子给我拿来!” 翠环不敢动,急的眼泪都已经开始在眼里打起了转转,现在孙妙琼这幅鬼样子,她要把镜子拿出来,她一定会崩溃了的! 看到翠环的反应,孙妙琼的脸僵了一下,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迟疑地举起手,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脸,当她的手指在那坑坑洼洼,又遍布沙砾黑点的肌肤上掠过时,她的身体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我的脸不恢复了吗!?我的脸不恢复了吗!?你这个贱婢,我让你去给我找镜子,镜子呢!?” “琼姨娘不要如此大动肝火,前阵子你也用不到镜子,也许翠环放的忘记了地方也不定,青梅,你去帮翠环找找。”纪芙茵微笑着吩咐道。 青梅应了一声,立即走到梳妆的桌子前面,拉开抽屉,铜镜就放倒在里面,青梅二话不就把铜镜取了出来,交到了翠环手里,“去吧,你主子吩咐你呢。” 现在已经不能找借口了,翠环颤抖着,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当铜镜递到孙妙琼手中的时候,她的眼睛在瞬间瞪大了,紧接着,她发狂地扬起手,将铜镜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这不我,这不我——!|” “这不你又谁呢?”纪芙茵捡起铜镜,捧到孙妙琼的眼前,脸上的微笑沉着而淡定,不夹杂一丝讥讽,可这淡然的神情,在此刻对于孙妙琼来,就已经最大的讥讽了! “怎么了?琼姨娘,你为什么不看镜子,之前你不很爱照镜子的吗?怎么现在,你这么想要躲避着它呢?”纪芙茵冷冷道,“你看啊,看个清楚,怎么,难道你觉得,现在的样子很可怕,很不像你,对吗?” “滚!你给我滚开,给我滚啊!”孙妙琼已经抓狂了,她最引以为傲的,就她的美貌,可现在,她连最后可以引以为傲,可以胜过纪芙茵的东西都没有了! “琼姨娘,你还好好看看吧,这张脸,往后可要伴随你一生了,就算你再怎么厌恶,再怎么抵触,往后你也就都这样一副模样了。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倒觉得顺眼了许多,这外表,跟你的内心才相衬的所在。” “给我滚!”孙妙琼疯狂地夺过了纪芙茵手中的铜镜,用力地掷到了一旁,“给我滚!我不想要看到你!” “这怎么行呢,你就算再不想要看到我,也得再暂时忍耐一下,我这次来,可代替太后,来给你送太后赏赐给你的物品的,在没有完成太后交代的事情之前,我可不能离开的。” 纪芙茵摊开手,示意青梅将东西放在眼前的桌子上,青梅每往桌子上放一样,她都跟着解一样,“这湖西楼的胭脂,颜色既不浓艳,又不会过于寡淡,这远方部落,进献给太后的螺子黛,这个嘛,则琼姨娘你以往最爱用的凝香阁的香粉……” 在孙妙琼颤抖的视线注视当中,纪芙茵不急不慢地将那些东西的来由一一讲解了个遍,最后,又温柔地看向孙妙琼,“太后娘娘果然体贴你的,知道你向来最爱打扮,最重外貌,就送了这些个胭脂水粉来,琼姨娘,你可要好好谢恩啊。” 谢恩……谢恩!现在她的容貌已经尽毁了,送这些东西来,无疑就在她还在滴血的心头上狠狠地又刺上了一刀! “你,你——”颤抖着指着纪芙茵,孙妙琼只觉得自己的胸口像被堵上了万钧重的石头,一口气没提上来,两眼一翻白,竟直直地晕倒了过去…… 离开了琼玉院,落微感慨道:“太子妃真大胆,自己买了东西假装太后赏赐的,竟然也不怕被人给传出去,我看太后的脾气可不像有多好……” “你声音小点,就没别人能把这事给传出去啦。”青梅道,“那琼姨娘也活该,她要不一门心思地盼着我们小姐出事,又在背地里动手脚的话,现在哪会落的这个下场,根本就她自己咎由自取。” 两个人正着,走在前头的纪芙茵忽然停下了脚步,那二人有些狐疑地向前一看,却见到一名身着青衣的太监正弓着腰,快步向这边走来。 “公公这么着急,可宫里有什么事情?”纪芙茵问道。 “回禀太子妃,奴才奉命,来请太子妃入宫一趟的,宫里头来了贵客,皇后娘娘吩咐让太子妃入宫作陪。” “贵客?什么人?”纪芙茵有些疑惑了,最近可没有听,有什么要紧的皇亲国戚会来到都城,如果贵客的话,宫里的迎接肯定也会有些排场的,可事先就连她这个太子妃都不知情,来的会什么贵客? 那公公回答道:“这奴才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吩咐奴才来的时候,就只贵客到了,请太子妃尽快入宫。”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劳烦公公了。” 打发走了那太监,青梅狐疑道:“小姐,您这入宫的贵客,会什么人啊?” “到底贵客,还不速之客,现在还不一定呢。”纪芙茵眉心紧了紧,早上太后还刚刚吩咐太医来到太子府,压根就没提起过会有什么贵客来的事情,这会儿就太医拆了个纱布的功夫,就有贵客到了,这贵客还用不速之客来称呼比较恰当。 将身上的穿戴重新整理了一番,纪芙茵带着落微同青梅两个人进了宫,在去到栖凤宫的路上,偶尔经过了一处园子,里头的花正开的熙熙攘攘,鹅黄粉白,一丛又一丛,在这些花儿当中,有一名打扮略有些与众不同的少女,正神采奕奕地站在当中。 少女身着一袭红裳,华美的红袍周边用银线绣上了精美的图案,脚上蹬了一双银色的靴子,少女的样貌并不十分美艳,但却有种不出的飒爽之姿,但这份睥睨天下的气质,就令她的容貌接连提升了好几个档次,任凭谁看见了,都会由衷地赞叹一声。 像那种娇滴滴的美人,大街上总不难遇到的,可像这样贵气逼人,神态灵动傲然的美人,这却还纪芙茵看到的第一个。 走得近了才发现,那少女衣裳上头,用银线绣着的,双龙戏珠的图案,一个女子,竟然会用双龙戏珠的花样缝制在衣服上头,而且看她的样子,在这里待的时间也不短了,竟然都没有因为这僭越的服侍而被帝君问罪,其身份可见一斑。 纪芙茵微笑着走上前去,开口道:“难不成,这就今天皇后娘娘让我前来接待的贵客?” 那少女听见她的声音,傲然地转过头来,神态带了几分不屑地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几眼,声音冷傲道:“你什么人,也配跟我讲话?” “大胆!”落微上前一步,做出护主的架势,“见到我们太子妃竟敢如此无礼!还不快向太子妃赔罪?!” 那少女哼了一声,就算在听到纪芙茵的身份之后,也丝毫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太子妃算个什么东西,让我赔罪,她也配?倒你们,打扰了我看花的兴致,要么给我下跪赔罪,要么,就自己动手,挖掉你们的眼珠子!” 落微护主心切,正待要上前教训她的时候,却被纪芙茵给拦下了,这少女那一身的贵气不装出来的,那双龙戏珠的绣图,也暗示了她的身份必定不凡,在还没有搞清楚对方谁之前,就先与她起了冲突,这实在不明智的。 “配不配,总也要让我先知道姑娘的身份才。姑娘一句话都不曾,我又怎么知道你谁呢?” 那少女冷冷地斜睨了她一眼,冷笑一声,“先同我下跪赔礼道歉了再。”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不管这少女谁,现在她这么做,都未免太过跋扈了一些。 第425章 昭明长公主 顾含谦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花园当中的,同他一起来的,竟然还有三皇子赵广征与十一皇子赵念安。 这倒有些蹊跷了,这几个人,尤其赵广征与赵念安,因为之前结下的梁子,两个人平时见了都恨不得互相不搭理,今天竟然可以像没事人一样的在一起,难道,也因为眼前这傲然的女子? “正想着等下引荐你们两个认识,原来你们两个已经见到了。”顾含谦走到纪芙茵身旁,道,“芙茵,这位就昭明的长公主了,长公主,这位便我的爱妃。” 原来这就昭明的长公主孔采芸,纪芙茵禁不住微微有些吃惊,昭明同大业的战事即将一触即发,在这时候,昭明的长公主怎么会突然来到大业?不过,这身份倒也能解释得了她身上那双龙戏珠的图案了。 这位长公主,乃昭明皇后唯一的爱女,也昭明帝君最为心疼的女儿,自小就分外娇纵她,凡她想要得到的,就算要费劲千辛万苦,也会为她找了来,昭明帝君对她的偏爱,甚至还纵容允许她,可以将皇子都不得随便拿来用的龙纹作为衣裳的纹路装饰。 从小在这样娇纵的环境当中长大,也就不难解释,她那一身傲然的贵气,与毫不掩饰的咄咄逼人从何而来了。 纪芙茵笑了笑,“原来这就长公主,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比我想象当中的公主,更要多几分华贵之气呢。” 这恭维的话,听在孔采芸耳里,却并没有换到她的几分客气,反而更加不屑的深深凝视了一眼纪芙茵,眉梢高高挑起,看向顾含谦,“太子,当时你因为这个女人而拒绝与昭明婚事的时候,我还以为这会多么难得的一个女子,现在看来……” 着,孔采芸就轻笑一声,“太子你的选择,可当真让我理解不透啊。我还以为太子的眼光会多么的不同凡响,现在看来,竟然要比那些庸俗之人,还要平庸。” 话间,孔采芸对于纪芙茵的鄙夷之情丝毫不加遮掩,赵念安站在她身后,对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一脸的厌恶。 顾含谦却只轻轻一笑,和颜悦色道:“正因为如此,像我这种平庸之人,实在配不上长公主的,长公主若想要觅得一位良人,还要从我的皇兄弟当中寻觅比较好。” 孔采芸一言不发,晶亮的眸子忽然转了转,刚才还一脸高傲的脸上,忽然就有了几分笑意,她上前来,看向纪芙茵,“你们大业的皇宫,里头的景致还真不错,太子妃可否愿意带我去四处瞧瞧?” “自然愿意的。”纪芙茵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想要去哪里,只管出来,我都会带着公主前去参观一二。” 见身后的三个男人也要跟上来,孔采芸一扬手,朗声道:“你们三个就不必跟来了,人太多的话,赏玩起来未免会让人觉得烦躁。” 帝君早早就有吩咐,一定不能得罪了这位昭明长公主,她既然不喜欢,那他们就不能跟上去,也只能应了,看着纪芙茵同她越走越远。 待到她们走出一段距离,赵念安拉长脸,“四皇兄,这昭明长公主未免也有点太不把我们大业放在眼里了吧?我看她对四皇嫂可敌意不少,就让她们两个这么离开了,四皇兄你就放心么?” 顾含谦为为颌首,“这毕竟在大业皇宫,公主她就算再怎么嚣张跋扈,应该也不至于做的太出格。” 就算孔采芸真的打算做出什么,他也不怕,在知道对方来到宫中,并指名要纪芙茵作陪的第一时间,他就已经安排了身边技艺最为精湛的五名暗卫躲在暗处,贴身保护着她,以备不测了。 赵广征却像对他们两个人的谈话没什么兴趣,自己径直离开了,在转过身的一刹那, 他对着暗地地一处轻轻做了个手势,即刻,就看到那边的枝叶微微一动,赵广征的心里这才踏实了下来。 不管太子不真的放心,身经百战的他,可从那长公主的身上嗅到了一丝不小的血腥味,一个女子的身上,竟然会有这这么浓重的血腥气息,可见绝非善类。就在刚刚,他示意自己的人跟了上去,这样,他的心里才会踏实不少。 走在湖边,孔采芸停下脚步,“你知道这次我来大业为了什么吗?” “公主这次来,应该为了挑选一个合心的夫婿吧。”纪芙茵道,除了太子,赵广征和赵念安,都皇子里面既没有正妃,又比较能够拿得出手来的,一个公主到访,不让公主相陪,而让皇子,想也知道在变相让公主挑选合心的夫婿。 “你的对,但也不对。”孔采芸微笑道,看向纪芙茵的眼神当中,不自觉的就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我自从与太子相见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了他我的人,至于你,你配不上他,我这次来,要得到你们大业的太子。” 纪芙茵神态自若,“太子能够得到公主如此青睐,也前世修来的福分,只公主金枝玉叶,去到太子府做一名妾室,恐怕不会甘愿的。” “看来你还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你离开太子,他应该我的。”孔采芸冷笑。 “公主的话,芙茵这就有些听不懂了,太子一个人,而且还身份极为尊贵的人,又不一件没有灵魂的死物,怎么能像公主所的一样,给谁就给谁呢?” “不要跟我玩这些扯嘴皮子的功夫,你的伶牙俐齿,我早早就见识过了,只在我的面前,你最好还收起你的那点小聪明来,它们在我的眼前,根本就没有用。” 这话倒令纪芙茵有些纳闷了,早早就见识过……听她的话,竟像之前就见到过自己一眼,可从前,不管哪一次昭明前来拜访大业,都不曾见到过有公主跟着来。 看她面露迷惑神情,孔采芸得意一笑,“太子妃,你应该还记得,上一次来到你们大业的使臣吧?我当时可还跟你交谈过呢,都贵人多忘事,你不算什么贵人,竟然也这么容易忘事。” “你那个使臣?”得知真相,纪芙茵倒真的有些错愕了,她当时只觉得那大胡子的使臣看起来有些怪异,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竟然个女子,而且还昭明的长公主。 “不错。当时我一直很好奇,你们大业那丢失在民间许久,后来又被找回的太子究竟什么样的,于就央求父皇,让他允许我来。本来以为会一个举止粗鄙,根本上不得台面的笑话,没想到,却会让我看到一个一表人才的男子。” 孔采芸继续道:“他的谈吐举止,丝毫不输给我们昭明的任何一个贵族男子,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够配得上我的身份。所以,他必须只能我的。” 她的话简直就像从小被宠坏了的女孩子,在要求得到一只普通的珠钗一样,纪芙茵当下便觉得有些好笑,“公主虽然一心认定了,可太子如今已经有了我这个太子妃,公主想要得到他,怕不可能的了,除非公主可以愿意纡尊降贵,来当一个姨娘。” 孔采芸微微挑了眉梢,唇角泛起一丝冷意,“又或者,让你这块挡路的石头彻底消失。” 看到她眼底泛出的一丝杀意,落微目光一凛,下意识地拔剑挡在了纪芙茵的面前,没想到,孔采芸竟然咯咯地笑了起来,“你这婢女还真胆小,我不过就开句玩笑罢了,竟然就这么着急地拦过来。” “我太子妃,本公主现在可你们大业的贵客,在皇宫里面,你就让你的婢女对本公主拔剑相向,这要传到了你们帝君的耳中,你认为他会如何处罚你这个不懂礼数的婢女?”着,孔采芸看向落微的目光当中透出了一丝阴冷笑意。 “落微,退下。”纪芙茵低喝一声,“往后没有我的吩咐,对任何人都不许拔剑相向!你如今冒犯了长公主,还不快快道歉!” 落微有些不甘地把剑收了回去,退回到原来的位置,双手抱拳,“奴婢鲁莽,一心只记得护卫太子妃,冲撞到了公主,还请公主原谅。” “我就算想要对你动手,也不会在这里。这人看似没人,就算我杀了你都不会有人知道似的,可实际上,在暗处跟着太子妃你的人,怕有不少的吧。”孔采芸微微一笑,“可,只不过就因为我一句玩笑,这丫头就敢对我拔剑——” “这若在昭明,只怕这丫头现在就没有命站在这里了。”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脸上却露出一个和气的笑来,“这丫头新跟着我的,以往没怎么进到过皇宫,规矩不太懂,只知道一心护着我,有了公主的这次训斥,往后她应该就记下了。” 第426章 赵绿萝的邀请 “这不听话的奴才呢,就像不听话的马儿一样,不管你对它多好,可如果不能给它一点切实的教训,它还不会记得住的,太子妃看起来宅心仁厚,不忍心责罚下人,今儿让我碰巧遇到了,那就让本公主来帮你,教训一下这些个不听话的下人吧。” 话间,孔采芸已经走到了落微的面前,一双威仪的眸子紧紧地盯住对方的脸,冷声道:“抬起头来。” 落微不解这何意,有些狐疑地抬起了头,不料,却当即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耳光。落微虽然个做奴婢的,可不管从前,还在进到太子府之后,还从来都没有被人给这样打过,而且还折辱意味如此浓重的打脸—— 青梅也有些慌了,下意识地看向纪芙茵,纪芙茵的脸色也微微沉了下来,当着自己的面,就教训了自己的人,这分明就不把自己给放在眼里,这耳光看似搭在落微的脸上, 实则抽的却她纪芙茵的脸! 孔采芸第二巴掌还要落下,芙茵抬手,冷不防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脸上笑意却分毫不减,“公主金枝玉叶,不要伤到了自己的手。” 孔采芸冷哼一声,甩开芙茵,“本公主要教训一个下人,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管了?太子妃如果心疼的话,那不妨由你来替她受过啊。” 纪芙茵脸上的笑意渐渐冷凝,“如果我拒绝呢?” 孔采芸神色一寒,目光阴冷地扫向了湖中的池水,语调却压得极低,“我想,每年在宫里头,应该都有不少人,因为失足落水而溺死的吧?” 芙茵失笑,“我实在不认为,公主有那个能耐,能在我的人面前把推倒湖里面去。” “别以为只有你的身后跟着暗卫。”孔采芸眯起眼睛笑的时候,瞳孔当中总让人觉得会有一丝阴冷寒光闪烁,“你以为皇宫的那些护卫,可以阻拦得了我的暗卫?” “我不管公主你究竟有多少本事,但还得要提醒公主一句,这在大业,不昭明,公主最好不要做的太过分,否则的话……”纪芙茵眉峰轻轻一挑,“现在大业和昭明可势同水火,倘若在现在把公主你扣留下来当作人质……相信昭明,也不敢对大业怎样。” 孔采芸轻笑一声,饱满樱唇勾勒出一个十足的刻薄笑意,“你太想当然了,现在昭明同大业的国境相交处,已有百万大军压阵,一旦我的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就会立刻传信给边境的将领,你们大业现在……一时间想要凑齐作战的人手,恐怕都有些为难吧?” “所以我劝太子妃你,最好别那么自以为,我既然敢来,就自然有不怕的理由,你们大业的帝君都不敢想要扣留我当人质,你想出来的法子,最好还省省吧。”孔采芸把玩着手上挂着的金钏,斜着眼睛,挑衅似的看向她。 “不在谁的地盘上,就一定要听谁的,昭明现如今的国力,已经不需要把大业放在眼里了。” 纪芙茵同她凝视了半晌,“那公主究竟想要怎样?” “怎样?”孔采芸侧了侧下巴,神态很有几分娇俏可爱,“怎么我刚才没有过吗?只要我在大业找到了自己合心的夫婿,从此两国就可保百年秦晋之好,绝不发动任何战事。这样的话,我们两国就谁也没有损失了。” “这个法子本来十分完美,非常可行的,可惜偏偏就有你这样一个不识相的人,偏要挡了本公主的路。那要怎么解决才呢?我想……恐怕就只有让你去死了吧?”贴近纪芙茵站立的地方,孔采芸从口中吐出的话就像笼罩了一层薄薄的寒气。 但随即,孔采芸的脸上又换上了另外一副高贵端庄的笑,看向了纪芙茵的身后,“五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听他们,你和大业太子妃在宫里走动,我就来找你了。” 纪芙茵也顺着孔采芸的视线看了过去,心下微微一动,她喊他五哥,也就……眼前的这位男子,就昭明的五皇子,孔翼冉了吧。这孔翼冉也昭明皇宫当中大有来头的人,他只一个地位极低的嫔妃所生,可近年来,势头却明显有将太子压倒过去的趋势。 等走得近了,纪芙茵也看清了这孔翼冉的长相,登时在心中暗叹一声,好一个俊美男子!先前她总以为,这大业的几个皇子,就已经算男子当中长相拔尖儿的了,直到今天见到了这孔翼冉,才明白什么叫做一山还有一山高。 、这孔翼冉的面容,同孔采芸有几分相似,可却要比孔采芸精致许多,可这孔翼冉给人的感觉,却让人有种莫名的疏离感,哪怕他在对着你微笑,也会让人觉得有种怪异的阴冷。 孔采芸会来到大业,尚且可以解释为被娇宠惯了的公主,一时固执胡闹,可孔翼冉也跟着来了,这却令纪芙茵心里有些纳罕了,昭明现如今也几个皇子明争暗斗正火热的时候,孔翼冉在这紧要关头,却跑来了大业,到底为的什么呢……? 倘若来的只有孔采芸一个,事情多少还好办一些,可孔翼冉也一起来,这事情可就有些棘手了。 “五皇子。”纪芙茵不卑不亢地微笑着,同孔翼冉打过了招呼,对方也只浅浅低头,回应了自己,随即便看向了孔采芸。 像在回应他的视线一样,孔采芸轻快地走了过来,难得的露出了撒娇的一面,挽住了孔翼冉的手臂,“五哥你现在不在跟大业帝君商议事情么,怎么跑来找我了?” “我怕你在皇宫里面乱走迷了路,走到什么不该走的地方去。”孔翼冉阴冷的脸上,此刻露出来的却无比温柔的神情。 孔采芸娇嗔的一跺脚,此先那些傲然冷峻的神情,此刻都统统远离了她的身体,现在她的样子,就像一个最最普通的,正在对着自己信赖的兄长撒娇的小女儿神态了,“五哥你就会取笑我,我什么时候会迷路过?” “好,不会,五哥自己担心,这总行了吧?” 听到这话,孔采芸那嘟着的嘴才算放了下来,“五哥,你和大业的帝君都什么了?” 孔翼冉扫了一眼纪芙茵,又耐心地哄着孔采芸,“都没什么好玩的事,你听了怕要觉得无聊的。” “不管,我就要听!”孔采芸不依不饶,硬要听到孔翼冉同大业的帝君了什么,“我让你跟帝君的事情,你了没有?他同不同意拿太子来换我们退兵?” 这倒看的纪芙茵有些愣住了,先前孔采芸跟自己交谈的时候,可没这么小女儿姿态,怎么一眨眼的功夫,方才那个高高在上,傲视众人的昭明长公主,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现在她的样子,倒更符合她起初给她的感觉了。 被孔采芸缠的没辙,孔翼冉只能对纪芙茵点点头,轻描淡写地丢下几句告辞的话,之后就带着孔采芸走远了,丝毫不顾及纪芙茵这个太子妃不有所不悦。 纪芙茵在一旁看着,心下却忍不住有些狐疑了起来,早先的确听,这位昭明长公主同皇兄弟之间的感情都很不错,尤其几位哥哥,对其更加宠爱万分,只……孔采芸同父同母的哥哥太子,也就孔翼冉当今最大的敌手,要在暗处拼个你死我活的人。 孔采芸身为太子的妹妹,竟然同孔翼冉的感情如此深厚,看起来,不管她对他撒娇依赖的神情,还他对她宠溺娇纵的目光,都不像装出来的,这倒很有几分耐人寻味了…… 按照这位长公主的脾气,难道不该跟这个与自己哥哥争夺皇位的五哥,斗个你死我活才正常么,可看这两人,感情竟要比许多同母所生的兄妹感情都要好。 最令人感到狐疑的,最先提出要同大业作战的人,也孔翼冉,堂堂皇子,总不可能真的为了一个公主的一句话,就同意用她要求的方式来跟对方作为交换才,可看他刚才的样子,竟然真的会为孔采芸做出这种事来…… 这对兄妹,来到大业究竟要来做什么了?纪芙茵的眉心紧紧地拧了起来,难道,昭明还在计划着什么,她根本就连一丝丝端倪都看不出的阴谋? 正想着,在不远处一个小宫婢正快步走了过来,看看四下无人,对纪芙茵迅速行了一礼,“启禀太子妃,我们贺萝郡主让奴婢来请太子妃前去一叙,有要紧的事情要找太子妃。” 赵绿萝有要紧的事情找自己?纪芙茵的眼底划过一抹狐疑,今天的事情可真多…… 跟在那小宫婢的身后,纪芙茵来到了赵绿萝暂时在宫中安置的地方,因为赵炎扬被腰斩一事,赵绿萝很伤心难过了一阵子,神情看起来也还恹恹的。 第427章 赵绿萝的挑拨 “郡主的脸色怎么不太好?”进到房间当中,坐下来,纪芙茵看着赵绿萝的脸,关切道,“不有什么地方不舒坦?” 赵绿萝哀哀一笑,“劳烦太子妃挂念,我只因为三哥的事情,这两天有些寝食难安罢了,也难为太子妃还肯应我的邀,三哥他糊涂,就因为逞一时之气,竟然就对太子妃你作出了那种不该做的事情,虽三哥已经死了,可我还应该替他赔个不的。” 着,赵绿萝就要跪下来,纪芙茵连忙伸手将她搀扶了起来,“贺萝郡主不必自责,这件事,我实在不想要闹大,可宫里有宫里的规矩,这件事不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赵三公子的事情,你不怨恨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原本就三哥的错,我们怎么能怨恨太子妃呢?”赵绿萝眨了眨泛红的双眼,“我钥匙真的怨恨太子妃,也就不会让人把太子妃给请来了。” 看到赵绿萝脸上那十二分恳切的表情,纪芙茵不得不感慨,这赵绿萝的演技可真的一等一的逼真,她赵王府的人,当天虽然没有看到赵炎扬到底怎么伤了自己的,可赵冰夷一定会告诉他们,赵炎扬真正的死因。 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法当中,赵绿萝断断没有理由不相信自己的哥哥,而对自己的法深信不疑,现在的找家人心里,恐怕杀了自己,要把自己抽筋扒皮的心都有,她怎么可能还会像现在这样,如此淡定地邀请自己过来,还一副与自己很亲密的模样? 纪芙茵做出一副感动的样子来,“郡主能这么想,我的心里就踏实许多了,不知道郡主今天急着找我来,为了……?” “这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不过我觉得,太子妃自己也可能已经知道了。”赵绿萝做出一副很为难,不想要,却又不得不的样子来,“今天一早,昭明长公主和昭明五皇子突然进宫的事情,你都已经知道了吧?” 见纪芙茵点头,赵绿萝又继续道,“那他们来的目的什么,你……也应该知道吧?” 纪芙茵佯作糊涂,摇头道:“这……我可不知道,昭明五皇子来,应该就代替昭明,来同大业商谈什么,这些政事,我向来不参与也不知晓的,郡主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太子妃有所不知,昭明这次的野心,当真大的很!”赵绿萝的脸上做出一副忿忿的神情来,“他们实在无耻至极,你大概不知道,他们对大业提出了什么样的条件吧?那长公主,竟然无耻到要夺走你的太子妃之位!” “这些话郡主从哪里听到的,实在无稽之谈,大爷从开国以来,和亲的皇子不没有,但绝不会太子,太子正妃,绝不能大业之外的女子,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哪里换就能换了的。”纪芙茵笑道。 “可倘若,太子可以有两个正妃呢?”赵绿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纪芙茵的脸色,很有些艰难地吐出了这句话,“太子妃,帝君的态度,像有些松动了。” “哦?”纪芙茵惊讶道,“帝君什么态度,你如何知道的?” 赵绿萝掩了嘴,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才悄声道:“帝君同五皇子商议的时候,父皇也在场的,所以我才会知道,帝君的意思……大业如今如果真的要同昭明作战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根本就没有半分的胜算,硬要打起来也只白白折损,倒不如……” “倒不如暂且就答应了他们,至于其他的事情,就等到来日方长,以后再想法子处理,但现在,为了大业的国运,还暂时把他们的条件应允下来的好。”赵绿萝道,“所以帝君动了这个心思的,而且……应该已经决定了。” “当真!?”纪芙茵做出收到了几大震惊的样子,但随即也只能一声轻叹,“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也就没什么法子了,帝君的意思,又岂我一个人能更改的?如果帝君真的作出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也就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接受了。” 赵绿萝愣怔了一下,她设想的纪芙茵在听到这些话之后的反应,可不应该这个样子的,她甚至都有法子轻而易举的就逼得帝君把自己三哥给腰斩了,现在只面对一个区区敌国公主,怎么就这么顺其自然,半点都不反抗了呢? “那太子妃你不就……往后就要忍受着和那个盛气凌人的长公主,共侍一夫的境遇了吗?” “也没办法,谁让帝君这么决定了呢,我当然不愿意的,可我又能有什么法子呢?”纪芙茵叹息一声,“到底,我这个太子妃当的,哪里有面上那么风光?还不帝君几句话就能决定了我命运么?” “太子妃你可不要这么早就灰心丧气,我找你来,就打算要告诉你,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赵绿萝连忙道,“你若真的就这么逆来顺受了,那才真的毫无办法了呢,可现在,这件事还没有到彻底没有办法了的时候!” 纪芙茵苦笑,“你都,帝君的态度都已经动摇了,我还能怎么样?难不成要哭哭啼啼,以死相逼?” 赵绿萝点头,“没错,太子妃若不想要那个长公主进到太子府,就一定要对这件事抵触到底!帝君的态度,现在只动摇,而不明确,而且……我听父王,帝君虽然动摇了,可却很在意你的态度。” “如果因为要求太子必须娶另一正妃,而导致你这个太子妃极力反对,甚至做出什么傻事,从而令百姓当中传出对皇家不利的言论来,这帝君无论如何都不会执意安排这件事的,所以……” 思索了片刻,纪芙茵才恍然大悟,“所以,你的意思让我去告诉帝君,我宁死都不会同意这件事?” “对,倘若这样的话,帝君就必须要顾及到,这件事如果闹开会影响到皇家声誉的问题了,你的反抗越激烈,帝君就越不敢轻易让那昭明公主进太子府。”赵绿萝信誓旦旦道,“倘若还不行,太子妃不妨试试假死。” 着,赵绿萝就从袖中小心地掏出一只锦盒,里头装了一粒药丸,“这药我和二哥以前觉得好玩,从宫外找来的,吃下它之后,人就会出现跟服下砒霜一样的效果,会吐血,晕厥,但却并不会死。” 将那药丸推到纪芙茵的眼前,赵绿萝脸上带了十二分的诚恳,“到时候,太子妃你就装作不同意,因而服毒,险些丢了命,这么一闹,帝君就觉得不会再让那长公主做什么太子正妃了。” “真的这样?”纪芙茵面带感激地将那药丸收了起来,眼圈甚至都有些红了,“那我可就多谢郡主了,在这世界上,有几个女子愿意跟别人一同分享自己丈夫的呢?如果这次郡主帮我的计划可以成功,我一定会对郡主感激不尽的!” 赵绿萝诚惶诚恐道:“太子妃不必感激绿萝,绿萝也女子,自然明白,丈夫同别人的分享会一件多么令人心如刀绞的事情,所以才会想要拉太子妃一把的。” 在到丈夫与别人分享一件多么心如刀绞的事情时,赵绿萝脸上的嫉妒忿恨,丝毫不像假装出来的,她神色的细微变化都落在了纪芙茵眼中,纪芙茵当即心下便微微生出了一丝狐疑…… 等离开了赵绿萝的住处,回到了太子府当中,纪芙茵让落微拿着赵绿萝给自己的药丸,去找了大夫看看里头究竟什么,等到落微之后,大夫查看的结果,与她事先猜测的***不离十,那颗药丸根本就货真价实的砒霜。 如果她真的按照赵绿萝之前的,把这药给服用了下去,到时候,自己恐怕刚吞下去不久,就会一命呜呼了。 让落微把那药丸丢到了厨房的火堆里头,纪芙茵却有些想不明白了,赵绿萝不一个蠢人,也不像赵炎扬那么冲动,就算要为了赵炎扬报酬,她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才对,毕竟赵王府一家现在还都在宫里,她没必要为了报仇,让所有人都冒着危险。 “如果我死了……”纪芙茵喃喃自语着,一旁的落玉却结结实实地打了个激灵,慌忙扑了过来,“小姐哎,你这在胡八道什么呀?什么如果你死了,这话可不吉利,可不能乱的呀!” “你别紧张。”纪芙茵笑了笑,“我只在想,现在如果我死了,什么人会因为我的死,而获得最大的好处呢?” “这还用问么。”青梅有些不解地眨了眨眼睛,“好些人可都怨恨着小姐呢,远的不,就咱们太子府后面院子里头那个,现在心里肯定就巴不得让小姐去死呢,还有赵王爷一家,对了,还有那个昭明长公主,小姐要没了,她不就可以更加顺理成章得到太子了么?” 第428章 珠胎暗结的秘密 赵王府的人,的确恨不得让她马上去死,可为了顾全大局,现在他们就算再怎么痛恨,也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孙妙琼也的确盼着自己死,可她同赵绿萝之间,交情并没有深到可以让她为了她,去冒险想法子让自己服毒。 至于孔采芸,她就更加跟赵绿萝扯不上干系了,孔采芸如果想要让自己死,有的比这更好的法子。 那赵绿萝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就只为了她三哥报仇?这道理可实在有些站不住脚。就在纪芙茵正有些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眼前忽然闪过了赵绿萝那有些哀怨的目光。 绿萝也女子,自然明白,丈夫同别人的分享会一件多么令人心如刀绞的事情……在这句话的时候,赵绿萝就像被人抢走了丈夫的怨妇一般,难道……?纪芙茵眉心微微拧起,吩咐道:“让人备轿,我现在就要回去纪府一趟。” 带着丫鬟回到了纪府,纪芙茵先去探望过了老夫人和夫人,随即,便以莫欺挂念莫离了为由,让人将莫离找了来,趁着四下无人的时候,同莫离叮嘱了几句,之间莫离点点头,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房门之外。 过了不多久,莫离就回来了,衣服上头还带着一点可疑的暗红印记,像溅上的血,纪芙茵盯着那血,狐疑地问道:“这……血?” “不什么大问题,你要尽快得到答案,那我就只能用最迅速的法子,不过你放心,那人只受了点伤,性命倒无虞的。”莫离用指头揩了揩那血迹,发现擦不掉,也就干脆不去管他了,接下来开口第一句,即刻就令纪芙茵有些震惊了。 “那贺萝郡主,现在已经怀有身孕了。” “她怀有身孕了!?”纪芙茵愕然,那孩子不用也知道,一定赵洛之的,“可,她怀孕了不想法子让帝君同意她同赵洛之之间的婚事,给我下毒做什么?” 莫离点点头,“我也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所以我就找到了赵洛之身边的一名近侍,用了点别的法子,让他交代了一点事情,然后你猜我知道了什么?赵洛之在暗处笼络昭明长公主已经不一天两天了,而且……” “他似乎还有打算央求帝君,让他同昭明长公主成亲。”莫离耸肩,“至于帝君怎么考虑的,据我所知,他现在还在摇摆不定,一时间还拿不出什么主意,到底答应长公主与太子,还答应六皇子的请求。” 这一下,纪芙茵恍然大悟了,难怪,怪不得赵绿萝在提到丈夫被人分享的时候,会那么哀怨的表情,自己刚刚怀有身孕,孩子的父亲非但没有着手准备婚事,反而还忙着求娶另外的女人,也难怪赵绿萝会铤而走险,自己来为自己谋一条生路。 莫离的话绝对不会骗她的,帝君现在还在摇摆不定,也就,帝君的心里已经准备好了要同昭明长公主联姻的事情,可目前,却还在二选一当中徘徊,人选不顾含谦,就赵洛之。 如果帝君选定了的人赵洛之的话,那么就凭长公主的身份,将来赵绿萝就算运气好,同样也能进得了三皇子府,身份也就只能一个妾室了。但如果帝君选定的人顾含谦,那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赵绿萝之前跟自己过的那些话,根本就不在帮自己,而在促进自己的死亡。 倘若自己真的在这个时候,去到帝君面前大吵大嚷,还以死相逼,帝君必定就会对自己从此冷眼看待,更加不会为了自己而拒绝长公主,搞不好还会因为自己丢了皇家颜面,而赐自己一死。 若自己运气好,帝君没有因为自己的吵吵嚷嚷而动怒,可自己如果要按照赵绿萝先前交给自己的,把那所谓的假死药丸吞下的话,自己就十有***不会不会被救过来了。 到时候,自己已经尸体一具,太子也就没有了太子妃,帝君就更加不能拒绝长公主的要求了——只要自己可以消失,那么孔采芸就一定会得到太子,赵绿萝也就不必担心,赵洛之会将她弃于不顾了。 纪芙茵轻笑一声,看起来这算盘像打的不错,可赵绿萝未免也有点太低估她的防备之心了,她的三哥前不久还因为自己而死,现在对方主动送上来的药丸和计策,她怎么可能真的就听信了去? “之后的事情要怎么办?”莫离将在一旁眼巴巴看着的莫欺拎到自己膝盖上,“那赵绿萝不像这么轻易就会放弃了的,你要不要……?” “这次不用我出手,她也不会安稳太久的。”纪芙茵微微一笑,淡淡道,“因为还不确定的事情,她就上赶着要来给我投毒了……现在赵绿萝的心里头,长公主就她最大的敌人,她平时虽然个沉得住气的,但现在就未必了。” 赵绿萝现在已经怀有了身孕,孩子一天大过一天的,如果不赶紧让赵洛之把婚事给定下来的话,等到她怀孕的消息一旦暴露出来,到时候她就会连累整个赵王府成为众人口中的笑柄。 人在焦虑的时候,就难免会犯错,难免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赵绿萝也不会例外,女人的嫉妒心都最可怕的,她只要敢对孔采芸做出什么对其不利的事情来,依对方的性子,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对她致以狠狠的反击—— 至于自己么,纪芙茵端起一旁的茶水,悠悠然地喝了一口,暂时还不要趟这趟浑水的好,暂时就保持着坐山观虎斗的状态,这两头老虎,最后不管谁先把谁给咬死了,起码对于自己来,都利大于弊的。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过了两天,宫中忙着连番设宴找到孔翼冉和孔采芸二人,孔采芸也就暂时没什么闲心思来向纪芙茵挑衅,可就在这几天当中,有关于昭明长公主的流言,却在都城的大街小巷当中,被人们流传的沸沸扬扬了起来。 流言这种东西,这世间最具有穿透力的事物,起先只在街头巷尾,由百姓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可很快,这些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就传到了诸位官员的耳中,而后在一次晚宴,孔采芸就因为这些流言,险些丢尽了脸。 在晚宴上,众人一拍和乐融融并主尽欢,可就在昭明五皇子,闲谈似的同帝君起,有意要让长公主与大业皇子联姻一事时,先前还一派欢声笑语的大殿之上,忽然就有些安静了起来。 帝君正在纳罕的时候,有一位向来以敢敢当的言官猛地站了起来,言辞恳切,“臣斗胆启禀帝君,这桩婚事,帝君万万不能答应的啊!” 帝君脸色顿时有些不悦,现在得罪了孔翼冉和孔采芸,无疑就等于让两国已经如履薄冰的关系更加恶劣,可言官开口劝谏,不管什么时候,身为帝君都不能拒绝,“爱卿此话怎讲?” “我大业,向来以礼为尊,而昭明长公主,为人太过豪迈不羁,实在不我大业皇子娶妻首选,更何况,现在在民间,有关于长公主的流言蜚语,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名声堪虞,望帝君三思啊!” 孔翼冉的脸色在瞬间就沉了下来,“一派胡言!什么人竟敢在背后捏造这些不实传闻,污蔑我皇妹?!帝君,这就你们大业的待客之道么!?我皇妹清清白白,出身尊贵,来到你们大业,竟被传的如此不堪!” 孔采芸的脸上划过一丝冷意,随即却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来,“五皇兄先不要急着问责,本公主倒很好奇,我在你们大业的国境之内,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流言蜚语传出?这位大人,不妨大大方方地出来。” 重要的已经了,至于无关紧要,又可能会脸色本来就不佳了的帝君更加难看的那些话,最好还不要的好,于,言官就对着孔采芸行了一礼,“传言有些太过不堪入耳,臣不敢讲,惟恐污了公主的耳朵。” “没关系,大人尽管出来就。”孔采芸大方一笑,“本公主恕你无罪,相信你们的帝君也会看在本公主的面子上,不会为难你的,大人,请讲。” 见状,那言官知道自己推辞也推辞不掉的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道:“传闻,公主一个极其放荡,不守妇道之人,水性杨花的名声已经在昭明传了开来,并且……并且还,公主与五皇子之间存在不伦关系,甚至还……” “当真好大的胆子!”孔翼冉的一双眼睛像喷火似的瞪着那言官,猛然抬脚一踢,眼前的案几就飞了出去,径直重重撞在了那言官身上,那言官文人,身体本就孱弱,被这么一踢,顿时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两眼直翻白。 第429章 暧昧的兄妹 “帝君,我皇妹清清白白,名声却在你们大业如此受辱!你们大业,究竟有没有要同我们昭明友好之意?!”孔翼冉的脸上,已经被怒火给燃满了,当下竟一手指向那言官,“我要把这条胡言乱语的舌头割下来,让它向我皇妹赔礼道歉!” 帝君的脸色也已经难看到了极点,像这样的话,就算发生在身份一般的女子身上, 也莫大的羞辱,更何况,现在这些流言蜚语所指的对象,还昭明的长公主! 孔翼冉的反应,纪芙茵看在眼里,和自己关系最为亲密的皇妹受到了这样的侮辱,身为兄长会怒发冲冠也不奇怪,可……她把孔翼冉的反应看的清清楚楚,他方才的神色当中,愤怒的确占了绝大多数的,可在这愤怒当中,似乎还…… 还夹杂了一丝欲盖弥彰的心虚。 孔采芸水性杨花这件事,可信度的确不打,昭明不同于那些蛮夷小国,也很讲究礼数的一个国家,像这样的国家当中,最为尊贵的长公主,不会做出如此***的事情来的,就算真的会做出来,自然也会有人帮忙把这消息给压得死死的,不会令其传出。 再会想到先前,孔翼冉看向孔采芸时,那宠溺的目光,以及在听到别人污蔑她时,所做出来的反应……纪芙茵的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些,他的所作所为,似乎有些超过兄长的身份了……难道……? 孔翼冉对孔采芸的袒护,与其像兄长,倒不如……更像一个男人,在袒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如果只兄妹的话,这两个人的关系未免也太过暧昧了一些,又或者,孔翼冉,对于孔采芸的态度太过暧昧了一些,这也就能解释了,为什么孔采芸性子上来了跑到了大业来,他竟然也能放下了皇子之间的争斗,不管不顾的跟来了。 倘若不这两个人的身份兄妹的关系,她搞不好还真的会发自内心地感慨一句,孔翼冉个不可多得的痴情男子。 孔采芸快步走上前去,拉住了还在气愤不已的孔翼冉,“五皇兄不必生气,皇兄倘若跟这些人一般见识的话,未免有**份,更何况,这些事本来就连捕风捉影都算不上,更不用可信度究竟有几分了。” “本来就虚假的,以讹传讹的事情,五皇兄何必要跟这些传闻一般见识呢?流言蜚语这些东西,过不了多久就会自动随风消散,我究竟不那种水性杨花之人,等到时日长久了,自然可见人心。” 罢,孔采芸又冲帝君行了一礼,“五皇兄同我向来关系亲近,实在听不得那些污蔑我的胡言乱语,一时冲动,才会伤到了这位大人,还望帝君不要怪罪。” 孔采芸这一番话过后,这满殿的文武百官,瞬间对其改变了先前的看法,一个如此识大体又落落大方懂得尽退的公主,怎么会传闻中那水性杨花,淫荡成性,又同自己***的女子呢? 于,上一刻大家都在沉浸在对孔采芸有关流言蜚语的津津乐道中,这一刻就都已经对孔采芸表露出了赞许——除了赵绿萝。 此刻,就连帝君都对孔采芸一改先前的看法,认为她并没有传闻中那么刁蛮,完全就一个明事理的高贵公主,看到这一幕的转变,赵绿萝的心里,恨得牙根都在发痒了,她花了不少心思将流言传出去,为的可不让孔采芸像现在这样出尽风头! 孔采芸在帝君的眼中越受到重视,她就越觉得有种隐隐的不安,赵绿萝咬紧了唇角,开始在心里盘算了起来,接下来,自己还能够用什么法子,来让孔采芸的名声一败涂地! 沉浸在忿恨当中的赵绿萝,丝毫都没有意识到,就在回去自己位子的时候,孔采芸的视线向她的方向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 待到宴席散后,坐在马车当中,顾含谦开口道:“你,公主她会不会察觉到,把这些流言散步出去的人就贺萝郡主?” 懒懒地放下帘子,隔断了外面的冷风,纪芙茵淡淡道:“***不离十知道的,就算之前不知道,现在她也该知道了。连我们都能猜到谁做的,她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孔采芸不个好惹的角色,赵绿萝这次太过心急,以至于在彻底摸清对方的实力之前,就急着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想必再过不久,他们又可以有热闹看了,不知道孔采芸究竟会怎么对付赵绿萝。 很快,马车就回到了太子府,搀扶着纪芙茵下了车,管家正在敞开的大门外侧迎着,二人刚一踏进王府大门,一个披红带绿的人影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落玉走在纪芙茵身后,最先看到了那人,随即一声尖叫,险些晕倒过去,“鬼啊——!” 青梅也让她这一声尖叫喊得身上麻嗖嗖的,胸口噗通乱跳了半晌,定睛一看,“落玉你慌什么,什么鬼,这琼姨娘!”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人不别人,正孙妙琼,她那一张已经彻底毁容了的脸上,用香粉涂抹上了厚厚的一层,眉毛与眼睫毛都已经不见了,鲜红的一张嘴还有两腮,都被她用胭脂涂抹的像要滴血一般。 她痴傻地笑着,嘴角每一扯,脸上的粉都会扑簌簌掉落一层,恶心又可怖,她翘着兰花指的手,举着一块帕子,半遮半掩地挡在自己面前,含情脉脉,“太子殿下,妾身美吗?” 孙妙琼裸露在身体外面的地方,如今就只剩下了一双手完好无损的,在灯笼的光照之下,她那一双手就像用象牙雕刻而成,莹白纤长,粉嫩的指甲散发着薄薄的萤光,就只一双手,却仍旧让人觉得它美到了极致。 可此时此刻,她的手越美,就越将她的脸衬托的无比狰狞,她却还一副陶醉在其中的样子,喃喃自语着,“太子殿下,我不很美,不?” 从她身后的地方,翠环和一名临时调过去看守已经疯癫了的孙妙琼的姑姑,两个人从远处快速地跑了过来,翠环的眼泪都冲了出来,“小姐,小姐咱们回去吧!” 那姑姑见孙妙琼竟然真的找到了太子,顿时吓三魂丢了七魄,慌忙请罪道:“奴婢,奴婢有错,奴婢没能看牢琼姨娘,让她从琼玉院里头跑了出来,奴婢的错!” “知道错了就好,以后把院门锁好,别再放她出来。|”纪芙茵淡淡道,“落微,去帮忙把人送回去。” “,太子妃。”落微大步上前,抓紧孙妙琼的衣领,像提一只小鸡仔一样,拎着她就大步向琼玉院走去了。 孙妙琼如今的样子,倘若被从前见过她的人看见了,必定要哀叹一声,倍觉可怜的,可纪芙茵却只觉得她咎由自取,她原本可以有一个极好的前程,可她偏偏不知足,硬要来抢那不属于她的东西,会落得这个下场,除了自己,她怕谁也怪不了的了…… 这一回,赵绿萝给孔采芸使了一回绊子,纪芙茵断定孔采芸必定会加以报复,可她却没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的这么快。 两天之后,一封请帖一大早就被人送来了太子府,看过请帖上的落款之后,纪芙茵当即就明白,这一回,赵绿萝十有***要倒霉了。 孔采芸以回请的名义,在宫中安排了一场宴席,用的自己从昭明带来的厨子,昭明同大业之间,饮食相差甚远,让昭明的厨子,来那排一场有昭明风味特色的宴席,也不失为一个勾起人兴趣的好法子。 这次的宴席还同前几次一样,用的帝君的明哲殿,文武百官协同家眷,也都被邀请了个遍。赵王爷一家自然也在被邀请的人员当中,而且位置还在十分扎眼的地方。 落座之后,赵绿萝的心情看起来像不错,大概从赵洛之处得到了什么承诺之类,神色一改先前的萎靡颓丧,看起来整张脸上都透着一抹喜色,同先前有些浮肿苍白的脸相比较,如今的脸色可谓白里透红,一看心情就十分不错的。 宴席开始,孔采芸站起身,笑道:“我们兄妹这次来到大业,承蒙帝君盛情招待,为表感激,我安排了自己的厨子,为诸位准备了各色昭明佳肴,若有人觉得口味不合,也请多多包涵了。” 出使大业的王孙公子有不少,可像这么有心的,回礼回的如此有特色的,这可算凤毛麟角的了,有了这次的安排,众人对于这位昭明长公主的好感度顿时又上升了一个层次。 再然后,帝君与何皇后两个人便举杯,了些宴席开始时要讲的话,之后与在场众人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过后,宴席就算开始了。 席间,何皇后的视线落到了赵绿萝的身上,笑道:“郡主这阵子可吃了什么好的滋补品?本宫瞧着,郡主的脸色可越来越好看了。” 第430章 郡主做奴 赵绿萝抿唇轻笑,“也没什么,就最近时常会吩咐婢女煲一些滋补养颜的汤水,皇后娘娘如果喜欢,赶明儿臣女就让人给娘娘也送来。” “起这滋补的汤水,今天在这宴席上就有一道,那可我们昭明皇宫当中众人,都极喜爱的一道汤水,今天我也吩咐厨子做了,如果皇后娘娘尝过之后,觉得味道还不错,那我就让厨子留下来,以后也好让皇后娘娘经常可以喝到此汤。” 孔采芸的话,显然哄的何皇后很开心,她笑着看向孔采芸,“公主都快要留下了,厨子自然也要留下的,公主这次可想推都推不成呢。” 何皇后的话压低了声音出来的,别的人听不到,可赵绿萝却听得清清楚楚,有些怜悯地扫了纪芙茵一眼,似乎已经认定了,孔采芸会挑选的夫婿人选,必定太子顾含谦。 看到赵绿萝那胸有成竹的眼神,纪芙茵就忍不住有些想笑,有些明明不怎么聪明的人,却一定要自以为,端出一副自己聪明到了不得的样子来,实在让人贻笑大方。更何况,别看她现在如此得意,今天这场宴席,保不齐不等到结束,她就该哭了…… 在一曲古筝独奏过后,一行婢女端着托盘,款款地走了进来,每人手中都端着一只托盘,上头放了一只小小的汤盅,约莫有少女掌心大小。婢女将那些汤盅放到了每人的面前,解开盖子,顿时一缕幽香充斥满了整个大殿。 这香气很特殊,就连平时吃惯了珍馐美味的这些达官贵人们,也都觉得腹内馋虫大动,在品尝了一口那汤之后,更连连赞不绝口。 “莫非,这就公主所的那道滋补的汤品?”何皇后的脸上藏不住的惊喜,“这味道,实在十分的惊艳。” “不只味道惊艳,如果坚持每天都喝这样一汤盅的话,等到日子久了,皮肤就会变得格外通透,效果更加惊艳呢。”孔采芸笑着舀了一口汤,看向赵绿萝,笑吟吟问道,“郡主怎么不喝,难道觉得这汤不合口味?” “公主误会了,我只觉得这汤,味道实在太过鲜美,都有些舍不得喝了。” “不过就一盏汤,郡主如果喜欢,以后我再让厨子多给你做就了。”罢,孔采育就微笑着看向她,像在等待她喝下去之后,对汤的评价。 被人用这样的视线盯着,赵绿萝不得已,只能舀了一勺汤,凑到嘴边却有些迟疑,这汤别人都在鲜美的不得了,可为什么,她却总觉得,能够嗅到这汤里面有股子若隐若现的……血腥味? 这血腥味几乎迎面扑来的,别鲜美了,简直都有些令人作呕,可旁人都赞不绝口,自己要拒绝喝这汤,未免就有些显得装腔作势了,赵绿萝忍着恶心,硬着头皮,将那汤送入了口中,勉强做出一副享受的表情来。 看到赵绿萝这神情,纪芙茵在心中暗暗为其感慨了一把,这汤她也已经喝过了,味道的确鲜美至极,也用藏在指缝当中的银针试探过了,并没有搀杂任何不该搀杂的东西,赵绿萝的神情之所以会变得如此怪异,像喝不下的样子…… 恐怕只有她的汤里,被人给加了什么东西吧。 如果赵绿萝聪明,就该在刚才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寻个借口不喝这汤,可她却没有那么聪明,又或者,太高估了自己的聪明,认为孔采芸不会察觉到先前将谣言散步出去的人她。 勉强喝了半盏汤,赵绿萝就有些无论如何都喝不下了,用帕子擦了擦嘴,胃里一阵阵的泛起了恶心。突然,就在这时,赵绿萝擦嘴的动作突然停顿住了,脸色忽然变得格外古怪了起来…… 肚子怎么会突然疼了起来!?她的手悄悄地按在小腹处,额角上渐渐渗出了冷汗,她昨天还私自溜出宫,偷偷找了大夫来给自己诊脉,自己腹内的胎儿一切安好,不会有任何问题,那现在怎么会…… 她的肚子,从起先一点点的隐隐作痛,逐渐开始转变成为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烈抽痛,就算她再怎么咬牙忍耐,那剧烈的疼痛都已经遮掩不住了,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上滚落,煞白了的嘴唇颤抖着,一张布满汗珠的脸上,已经因为疼痛而变成了纸一样的惨白。 就在此时,恰好一曲结束,换上另外一群舞姬的时候,就在这声音完全空白的时候,赵绿萝那隐忍不住的呻吟就便的分外清晰。 她颤抖着身子,强忍着腹部的坠痛,打算起身向帝君皇后请示告退,可不料身上已经没有了力气,刚一起身,就将眼前的案几给撞倒在地,汤汤水水泼洒了一地……赵绿萝呻吟着倒在了地上。 “绿萝!?”赵冰夷见状,连忙走上前,“绿萝!?太医!快找太医来!” 赵悠霖沉了脸,“什么人这么大胆,竟敢和贺萝郡主的饭菜里面下毒!?” “赵二公子你先别急,依我看,郡主的样子不像中毒,倒像吃错了什么东西。”孔翼冉站起身,凝眉道,“而且今天所有的东西,都我皇妹一手安排的,皇妹她又怎么可能给郡主下毒?” 纪芙茵眉心微微一紧,声音细微,“她的命怕要保不住了。” “你,公主给她下了毒?”顾含谦侧过视线,问道。 “不会毒,但十有***催产疑惑堕胎的药。”纪芙茵嘴唇翁动,轻声道,“郡主同皇子珠胎暗结,但这一项,就足够把她送上黄泉了。” 正着,太医便急匆匆地赶来了大殿当中,赵冰夷蹲坐在地上,将赵绿萝抱在怀里,看到太医来,连忙挪了挪身子,好让太医方便诊治,他刚一挪动,就听到有人惊呼了一声, “血!怎么有好多血!” 赵冰夷下意识地低头一看,脑中顿时嗡鸣一响,嫣红的鲜血已经打湿了赵绿萝的身下,在地上透出长长一道淋漓血迹,他同赵悠霖极迅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顿时两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看到如此多的鲜血,太医连忙扣住她的脉搏,试探了片刻,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愕的神情,见状,何皇后催促道:“郡主究竟怎么了?” “回禀皇后娘娘,郡主她……小产了!”太医头都不敢抬,很勉强才从口中挤出了这样一句,还没有成亲就小产,身份还郡主,这可算的上大业的一桩丑闻啊! 太医的话一出口,顿时举座皆惊,这赵王府最近可真事态不断,先小儿子赵炎扬对太子妃口出狂言又拔剑相向,被帝君给判了腰斩之刑,现在又唯一的女儿没有成亲就小产了。 把赵王爷一家请入都城,为的一同面对国难,可不让他们来帮自己把脸给丢进了的,帝君的脸色当即便黑成一团,赵炎扬同自己后宫的妃子不干不净,现在又赵绿萝,这赵家的人,简直就不把自己这个帝君放在眼里! “此事就交由母后您来处置,朕今天有些不适,实在不想再看这些糟心事了!”罢,帝君便拂袖而去,在场的人都为赵王府给捏了一把汗,太后向来最重利益规矩,把这件事的处置权全权交给太后,无疑等于把赵绿萝给推上了死路。 赵王妃由于身体不适,并没有出席,赵王爷在脸色红红白白转了一圈之后,上前猛地扑过去,对住瘫软在赵冰夷怀里的女儿就狠狠一巴掌,声音都气的变了调,“你这个不孝女!这孽种的父亲谁!?” “父王!”赵悠霖慌忙拦在赵王面前,“父王,妹妹现在已经晕死过去了,不能再打了啊!” “不能?!我今天就要活活打死她,我早就该打死她了,也省的她当着这文武百官的面,把咱们王府的脸给丢的一干二净!”赵王爷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一把甩开赵悠霖,对住赵绿萝又要踹下去,却被太后一声断喝给制止了。 “此事要如何处置,自有哀家来决断,哀家尚未发话,赵王就在这喊打喊杀,还嫌这儿不够热闹吗!?”太后猛地起身,头上的九尾凤钗的摆尾,随着震动了起来,“贺萝郡主,淫荡不端,丢我皇家颜面!” “传哀家旨意,即日起,除去赵绿萝君主身份,贬为奴籍,罚做辛者库做浣衣奴!倘若有人打算为其求情,无论何人,一并受罚!”太后僵冷的脸稍稍缓和三分,看向孔采芸,“长公主,今天的宴席就到此为止吧。” 孔采芸微微颌首,“一起都凭太后安排。” “太后娘娘,臣有话要!”赵悠霖噗通一声在地上跪了下来,对上太后那森冷的视线,颤声道,“臣并不要为谁求情,只有句话,臣不得不!绿萝纵然品行不端,可若只有她剃头挑子一头热,也不会发生这种污糟之事!” 第431章 说服赵绿萝 太后方才显然也被气糊涂了,听赵悠霖这么一,神色也微微凝重了起来,没错,赵绿萝固然做出了***之事,可跟她一起做出这种丢尽皇家颜面之事的人又谁呢? 赵绿萝堂堂郡主,宫里的侍卫必定入不得眼的,而且,也没几个侍卫会有那么大的胆子,太后的神色变得难看了起来,这么一想,能够做出这件事来的……最有可能的人,也就她的几个皇孙了! 赵绿萝再怎么丢脸,毕竟也同皇家隔了一层,可这件事如果真的牵扯到了宫中的皇子……太后心思微微一沉,随即暗下决定,暂时什么也要先把这件事给压下去才成,“哀家懂你的意思,这件事,哀家谁也不会轻饶,定然会查出一个结果来。” 罢,太后微微沉吟,“今天,哀家就会着手调查这件事。现在,都散了吧。太子妃,哀家的头有些痛,你来给哀家捏一捏。” 纪芙茵知道,太后这有事要吩咐自己来做了,当即便恭顺地应了声,快步走到太后身边,搀扶了她,向太后的静安宫走去。 一路上,太后都沉默无话,纪芙茵也只当什么都没有发生,直到回到了静安宫里头,太后坐下来,缓缓闭上了眼睛,纪芙茵见状,立即绕到太后的身后,轻轻按压着她头上的穴位,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听到太后缓缓开口道:“你,那个男人会谁?” 纪芙茵当然听得明白,太后在问她,和赵绿萝苟且的男人会谁,她虽然知道赵洛之,可现在,却不这么直白的出来的好时机,于,她淡淡道:“这种事,就连最赵王府的其他人都不知道,臣妾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太后又一阵静默无言,半晌,才重新又开口道:“这种事,查出来和查不出来,最后丢脸的都咱们皇家。哀家不想要过多的耽搁时间在这些事情上头了,今儿傍晚的时候,你替哀家去看看那赵绿萝吧。” 纪芙茵手下的动作微微一停顿,随即便明白了过来太后的意思,“太后想让她快些,还慢些?” “快些吧,这日子越拖下去一天,哀家就多头痛一天。哀家年纪大了,这种事实在受累不得,就只能劳烦你了。”着,太后轻轻拍了拍纪芙茵的手,“至于赵王府那边,哀家自然会对他们有个交代的。” 纪芙茵柔声道:“,太后娘娘。” 太后不打算彻查,一来,的确为了包庇自己的皇孙,二来,像这样的风流韵事,就算查的清楚了又能怎样,左右做这件事的不太子,其他的皇子,只要没有牵扯到企图篡权夺位,都算不上什么罪名,查了也白费力气。 纪芙茵答应的乖巧,神态当中却划过了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神色……只与郡主行苟且之事,的确不足以将赵洛之推入绝境,但这件事,却不失为一个绝佳的引子…… 在宫中待到傍晚,眼看着天际已经被夕阳染成了橙红,纪芙茵离开了太后的静安宫,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去到了辛者库。 辛者库在宫中极其偏僻的一处地方,没有来到过这里的人,不会想到,在宫中还会有这样一处污糟凌乱的地方,在这里,能感受到的就只漫无天日的绝望与痛苦呻吟,在这里的都犯了错的下人,在这里的人,都吃着猪狗都不吃的东西,做着最肮脏的活计。 宫中所有的脏活粗活,全都由辛者库的人来做的,已经被贬为奴籍的赵绿萝,在这里的身份,就浣衣奴当中的一员,洗的也不主子娘娘们的衣衫被褥,而丫鬟太监们的东西,丫鬟们的倒好,至于太监们…… 很多太监因为净身的缘故,在某些方面都会存在着同样的难言之隐,他们用来缠在私处的兜裆部,简直可以称为全天下最恶心的东西,以往高高在上的赵绿萝,在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周围正摆满了这些污秽的东西。 等到纪芙茵到达辛者库的时候,赵绿萝正尖叫不止,在挤满了人与正准备分类待洗的房间里头,所有的人都神情麻木地做着自己手中的活儿,没有人顾得上搭理她,只有距离她最近的人,偶尔才会抬起麻木的视线,厌恶地扫视她一眼。 辛者库的负责姑姑,满脸谄媚的笑意,把纪芙茵迎进了房间,转过脸又一副刻薄神情,“赵绿萝在什么地方?!” 她尖锐的声音吵得纪芙茵有些头痛,她摆了摆手,“我有话要单独对她,这些人,都劳烦姑姑,先把他们带出去吧。” 负责姑姑堆了满脸的笑,“不劳烦,不劳烦,你们几个,听到没有!还不快点滚出来!你,还有你,都给我快一点,别耽误了太子妃的要事!” 等到房间里面的人走干净之后,纪芙茵走到尖叫不止,躺在一堆破布的赵绿萝身边,冷冷地看着她,“你再这样继续尖叫下去,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太子妃,太子妃!”赵绿萝看到她,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太子妃救我,求你救救我,我怎么会到这个地方来的,这到底怎么了!?父王呢?大哥二哥在哪里?我怎么会在这个地方!” “对了,我的……”赵绿萝脸色一白,伸手探向自己的腹部,低头的时候到自己衣裳上沾到的那些血迹,顿时眼前一黑,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 纪芙茵轻叹一声,“别哭了,你的孩子还在,你只流了不少血,但这孩子福大命大, 竟然保了下来。” 听到她这么,身后跟着青梅脸上划过了一丝不解,先前她可听太医清清楚楚地,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被引产了下来,这会儿小姐怎么又孩子保住了? “你们都……我的孩子……你们……”赵绿萝已经乱成一团的脑子,根本理顺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当她终于回想起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过去,又流血不止的时候,脸色瞬间铁青一片。 “现在,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你尚未成亲,就已经和别的男人珠胎暗结了。”纪芙茵缓缓道,“太后为此大为震怒,削去了你的郡主身份,还将你贬做了奴婢,送来了辛者库。” 为奴!?她堂堂金枝玉叶的郡主,变成了辛者库的奴隶?!赵绿萝张大了嘴巴,脸上的神情就像遭遇了五雷轰顶一般,半晌,她才颤抖着嘴唇,抓住纪芙茵的衣袖,“有没有,有没有什么人,来为我哀求过?有没有人替我求过太后?!” “如果你的人六皇子的话,他自始至终都没有为你过一句话。”纪芙茵弯下腰来,视线与她苍白的脸颊放平。 赵绿萝像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一个颤栗,愣怔地看着他,“你,你怎么,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的,吗?因为太后已经知道了。”纪芙茵怜悯地看了她一眼,凝视着她满希冀的目光,缓缓道,“他没有为你开脱一句,他的你趁着他酒后勾引了他,还……不只你,就连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他也同样不会承认的。” 最后一句话,就像一柄钝刀,直直地砍在了赵绿萝的心上,随即又满脸愤怒地看向纪芙茵,“不可能!他不这种人,他早早就允诺过我,他一定会对我负责,只钟情于我一个!他的不会骗我的!” 纪芙茵叹口气,“绿萝,如果他不骗你的,那为什么直到现在,他都没有去向太后求情过,都没有来探望你一眼?他皇子,想要从辛者库当中放出一个奴婢,对他来根本就不什么难事,你还想要欺瞒自己多久?” 看到赵绿萝的脸变得有如死灰,纪芙茵又出了对她而言,打击最大的一句话,“而且,他好像……想要向太后娘娘请求,撮合他和照明长公主。” 赵绿萝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了,“你撒谎!” “你别这么激动,我也不知道这到底不真的,毕竟我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而已,在看到我之后,六皇子就没有再继续了。”纪芙茵摇摇头,“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本来就让人看不清,道不明的,只可惜,可惜了你肚子里面的孩子……” 赵绿萝的神情猛地一震,捂在肚子上面的双手有些发抖,太后没有让她死,可却让她来坐了浣衣奴,每天都要蹲在地上,吃力地用刺骨的冷水,洗着一件又一件的衣裳,只能吃宫婢太监的剩饭,只能睡在这些散发着腥臭味道的脏布上…… 人都有求胜**,就算在这种环境当中,她也还可以忍耐着活下去,可……可她的孩子呢?!日日夜夜忍受着这种辛苦劳累,她的孩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第432章 绿萝反目 “绿萝。”纪芙茵蹲下来,目光温柔,话语当中带了几分惋惜,“你本来应该高贵的郡主,你的孩子,将来也会有一个大好的前程。成为一名污糟不堪的浣衣奴,孩子一出生就被划分为奴籍,这本来都不应该发生的。” 她的话令赵绿萝毛骨悚然,她最下贱的浣衣奴,她的孩子,一出生当然也就最最下贱的奴隶了! “太子妃,太子妃你帮帮我,我求你帮帮我!”赵绿萝打着寒噤,双手死死地扯住纪芙茵,她的心里还存了一丝侥幸,她认为,既然纪芙茵今天回来探望她,那就必定对她曾经害过她的事情毫不知情,这样的话,自己哀求不定还可以让她给自己谋取一条生路! “你帮过我,我当然不会不管你,鸟兽尚且都有报恩之心,更何况我还一个活生生的人呢?要没有你的话,昭明长公主现在不定就已经要进到太子府当中了,你的恩情,我会记住,可……” 纪芙茵面露为难神情,“我想要帮你,可办法却只有唯一的一个,而且……你对六皇子一往情深,我也女人,我可以了解你的心情,所以你未必会舍得。” “一往情深?!”赵绿萝仰起头,像想笑的模样,一双眼睛却被眼泪给撑的通红,“哈哈,哈哈哈……一往情深……我以前对他一往情深,可我的痴情换来了什么?!他不顾我也就算了,连我们的孩子竟然也要……” 等到赵绿萝的眼睛连一滴眼泪也流不出的时候,她脸上那种近乎疯癫的笑容也渐渐沉寂了下去,一双暗红的眼眸当中一片颓然,“你吧,只要可以保下我的孩子,只要可以让我回到从前郡主的地位。” 用这样一个薄情寡幸的男人,来换取她们母子的两条性命,不值得,实在不值得……赵绿萝只用了大哭一场的时间,就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因此,现在的她更牢牢地抓紧纪芙茵,只有她,才能够拯救自己的唯一方法了! “既然这样,那你就要听我的,如果你自己有什么别的想法,那到时候,可别怨我救不了你。”纪芙茵沉声,同她细细叮嘱了几句,赵绿萝的目光一颤,“这样……当真可行?” 纪芙茵敛了目光,“行不行在于你,不在于我,你对我有恩,我也一定会报答,但你对我的恩情,实在不足以让我豁出性命来报答你,我能做的,就只在暗地里帮你一帮,至于其他的,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赵绿萝的脸上红白交织,眼神闪烁不定,像在心里盘算着什么,最终,在迟疑与恐惧的面前,还对于赵洛之的失望与痛恨占了上风。她用力点头,视线当中孤注一掷的坚决,“好,那就求太子妃帮我这一次!” 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纪芙茵的眼底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清冷浅笑,赵绿萝现在虽然已经被这突然发生的事情给弄乱了头脑,可她毕竟一个相当有心机的人,如果自己从一开始就表现出,自己就算拼尽全力也会来帮她,那她必定会起疑心。 可如果像这样,做出一副,自己很为难,只为了报恩,才能适当帮她一些的样子来,她反倒不会有任何怀疑了。 辛者库的姑姑在看到纪芙茵走出来的时候,脸上堆满了笑意,可在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赵绿萝时,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了些变化,“太子妃,您这……?” “这人我要带走。”纪芙茵道,“姑姑这里还有不少的人手,暂时少了这一个,应当也没有什么吧?” “瞧您的,太子妃想要的人,别一个,就算十个八个,奴婢都得赶紧给太子妃送了去,但这人……”那姑姑很为难地笑了笑,“她可太后娘娘亲自吩咐送来的,奴婢不敢。”| 纪芙茵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现在就太后娘娘让我把人带过去,现在不就连太后传召一个宫婢,也得拟一份懿旨,敲锣打鼓的送来,才能让姑姑你同意?” 那姑姑的后背即刻冒出了一身冷汗,赶紧陪笑道:“奴婢多嘴,奴婢多嘴!” 纪芙茵看也不看一眼那姑姑,领着赵绿萝,大步走了出去。 此刻,宫中已经点燃了无数明灯,静安宫当中更被明亮的烛火映照地有如白昼,太后正捧着一本佛经,细细地品读着里面的内容,正当她为了其中一句的内容绞尽脑汁而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见到唐姑姑从外面快步走了进来。 “太后娘娘,太子妃有要事要见您。” 刚才才让她去秘密处决了赵绿萝,怎么现在就有要事要来找自己?看来毕竟年纪太轻,像这种事情做起来还不能够得心应手啊。太后搁下佛经,点点头,“让她进来吧。” 闻言,唐姑姑立即走了出去,不多会儿,就见到纪芙茵从外头快步走了进来,行了一礼,随即便向往常那样站在了太后的右手边,可太后此刻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她的身上,而阴冷地注视着一进门之后,就跪在那里的那个人。 看到太后面色阴冷,一言不发,纪芙茵轻声道:“太后娘娘,臣妾原本要按照您的吩咐,送罪妇赵氏上路的,可她自己有冤屈的,还一定要见到太后娘娘。” 太后的唇角紧紧地抿了起来,目光斜斜地看向纪芙茵,“什么冤屈一定要见到哀家才可以的?而且,有什么冤屈,现在重要吗?” 太后的话语不轻不重,可却不难让人听出她话语里头的责备之意,纪芙茵微微一附身,“如果其他的冤屈,不重要的,可这件事,着实事关重大,臣妾不敢擅自顶多,只能交由太后娘娘处置。” 听她这么,太后眉心紧了紧,将信将疑,又带了几分厌恶地看向赵绿萝,“你有什么冤屈,非要见到哀家才能解决?” “回禀太后娘娘,奴婢一人冤屈事小,大业若因此而沦陷亡国,可就事大了!”赵绿萝的身体有些微微发抖起来,可一想到纪芙茵今天告诉自己的话,咬咬牙,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事情来。 “荒谬!”太后震怒,抬手一扬,上好的细瓷茶盏瞬间被摔成了碎片,紧抿在一起的唇因为愤怒而颤抖着,“大业如何会沦陷亡国!唐姑姑,给她掌嘴!” “太后娘娘,臣妾看她话间底气十足,不定当真知道些什么,就算太后娘娘动了怒,等到她把话完再惩罚也不迟。”纪芙茵同太后道。 “奴婢的没有错,如果太后娘娘还有帝君,仍被蒙在鼓里的话,不出三月,大业必定亡国!”赵绿萝抬起头,目光犀利地看向太后,“太后娘娘难道就不好奇,昭明的长公主,为什么会突然来到大业吗?” “你都知道些什么?统统都出来,告诉哀家。”太后阴沉了脸,抬手制止了唐姑姑那即将打下去的一巴掌。 赵绿萝的心提了起来,接下来的话,事关她的生死,她绝不能,绝不能在此刻,露出半分怯意! “奴婢可以告诉太后娘娘,但这件事,奴婢不能白。奴婢要太后娘娘答应,在奴婢出这件事之后,可以恢复奴婢的郡主身份,过往之事也都既往不咎,否则的话——奴婢一定会把这个秘密带到坟墓当中去,在地下等着看大业沦亡的那一天!” 太后的眉梢抽动了一下,视线凝视着跪在不远处,正同自己对视着的扎绿萝身上,半晌,久的赵绿萝都已经快要撑不住露出怯意的时候,却听到太后缓缓开口道:“你想要来跟哀家做一笔交易了?” “这笔交易,哀家也不不能跟你做,但哀家必须知道,你所知道的那个秘密,究竟不值得哀家来跟你做这笔交易。” 赵绿萝心头一松,后背渗出的冷汗已经将自己最里面的衣裳给湿透了,但太后这么,无疑就等于同意了,要跟她来做这笔交易了。 “太后娘娘有没有想过,就算昭明现在已经有能力侵吞掉整个大业,但应该也不至于狂妄如此才对?两国交战,就算实力相差再悬殊,赢得一方,也要损伤极大的元气,。” “更何况,如果只为了扩展版图,昭明大可以选择与其毗邻的永安国,永安物资丰饶,可国力却要比大业弱上许多,同大业比起来,永安无疑一个更好的选择,可昭明却认准了大业,这一点,太后娘娘就没有想到过可疑之处么?” 赵绿萝在袖中攥紧了拳头,按照纪芙茵先前教给她的,一字一句地道,“那时因为昭明清楚,虽然大业的国力同自己相比较不会弱上太多,可,如果他们来对大业进攻的话,一定会只赢不输,值得为此搏命一战!” 第433章 赵洛之的死期 “而昭明,之所以敢这么肯定,因为……在皇宫当中,有可以与他们内外呼应的人,一旦昭明开始攻打大业,在这里面的人,也会起兵造反,与昭明里应外合,将大业打一个措手不及!” 太后目光一凛,“你的可真的?像这种事,可容不得你信口开河的!” “不信口开河,等一下太后娘娘派人搜过之后就知道了,奴婢知道证据,也知道同昭明里应外合的人谁!”赵绿萝咬了牙,眼圈红成一团,出的话,就像从牙缝当中硬生生挤出来的一般,“如果不他对奴婢太过心狠手辣,奴婢也不会把这些出来了!” “你……六皇子?”太后沉了视线,面色已经有些冷凝了。 “不错!与奴婢珠胎暗结的人,正六皇子!如果不因为这层关系,奴婢也就不能时常悄悄进到六皇子府,也就不会偶然察觉到他的秘密了!”赵绿萝的字字句句都落地铿锵有声,“六皇子他,同昭明五皇子之间私下早有约定——” “六皇子他早就已经允诺过昭明五皇子了,等五皇子回到昭明,领兵攻打大业时,接到信报的他,就会偷偷挪用三皇子手中的五万精兵,同昭明五皇子里应外合,而昭明五皇子也答应了他,一旦事成——” “在攻破都城之日,便诛杀帝君,逼其让位给六皇子之时!”赵绿萝的太快,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深吸一口气,继续道,“这场势在必行的战争,根本就五皇子同六皇子之间的一场交易——” “交易?”太后已经铁青了脸,“若自己的国家都亡了,他就算夺到了帝位又有什用?!” “这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给太后而已,这的确一场交易,五皇子帮六皇子夺位之后,要的不侵吞整个大业,而临近昭明的四座城池。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奴婢也不懂。” 太后的脸上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才目光审视地打量着赵绿萝,“你的话,哀家怎么知道不你为了自保,而胡乱编出来的借口呢?” “奴婢可以证明!”赵绿萝抬头,“昭明五皇子,同六皇子之间的协商,早就被写了下来,按上了双方的印记,被收在了六皇子府的其中一处暗格下面,太后娘娘若怀疑奴婢,大可以派人去查看一番,那份文书,就藏在府里西南角的假山之下!” 所有的话都已经完,赵绿萝噤了声,一言不发,等待着太后最后的决定,太后的脸色仍旧有些变幻莫测,良久,她将视线看向了一旁的纪芙茵,“此事……你认为呢?” “真假,臣妾也看不出的,但为了以防万一,太后娘娘不妨现在就让人去六皇子府里面搜一搜。若假的,这件事就这么算了,若真的……此事要如何处置,就由不得臣妾决断了。”纪芙茵轻声道。 太后点点头,即刻就吩咐了下去,不多会儿,立即就有太后的人冲进了六皇子府当中,赵洛之根本就还来不及反应,就别人从假山的下面,找到了那份印有他和昭明五皇子印章的文书。 再然后,赵洛之同那份文书立即就被秘密的带到了宫中,在听到有人来报,从六皇子的府中搜到了文书之后,太后就立即将帝君也请到了静安宫。 进到静安宫,看到跪在房门处的赵绿萝,赵洛之的目光就狠狠一颤,脸色有一瞬间变得极其难看了起来,她怎么还活着,怎么会在太后的静安宫里面!?向来把礼节看的比命都重要的太后,怎么还会让她活到现在!? 而且,太后的人进到府里之后,就直冲府里的一处假山,带走了的东西又什么!?他可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藏在那里了。 那份文书被摆在了案几上,早早就两名太监已经等在了那里,两人站在那份文书的一左一右,一人核对上头赵洛之的印记,另一人则核对昭明五皇子的印记。 “父皇,皇祖母,这么晚了突然宣召儿臣入宫,所为何事?”赵洛之做出一副懵懂地样子,在他自行砍掉这条手臂之后,帝君对他向来都格外宽容网开一面的,可今天,在听到他这么问之后,帝君却只深深的,探寻地看了他一眼。 赵洛之心知不妙,就在这时,那两名太监也停止了核对,上头的两个印记,的的确确都真的,做不得假。 “什么真的假的,父皇,你们找儿臣来,难道要坚定什么东西的真假?” 帝君的脸色阴沉的就像此刻外面的天空,“你还有脸在朕的面前欺哄朕?!你以往做错的那些事,朕一次次的都选择了原谅你,可你呢!?你这个儿子,就用这些来回报朕的吗!?你竟然,要同敌国的人,一起商议如何把朕逼死,好把这龙椅的位子让给你!” “父皇何出此言?!”赵洛之诚惶诚恐地跪了下来,眼眸当中已经有了隐忍的泪光,“父皇,先前儿臣被人污蔑栽赃一事,父皇总没有忘记吧?!为了证明清白,儿臣已经自断了一条手臂,难道现在,要让儿臣连这一条仅剩的手臂也交出去,才能让父皇安心吗?!” 帝君的脸色微微一顿,跪在眼前的人,身形已经同之前相比清瘦了不少,左边的袖子空荡荡的,平白增添了几分萧瑟,如此凄清可怜的人,毕竟自己的儿子,因此,帝君的脸上出现了那么一瞬间的犹豫。、 但这犹豫,也就仅仅只一瞬间,下一瞬间,帝君已经抓起那份文书,用力地掷到了赵洛之的面前,“那这,你又要作何解释?” 赵洛之面色惶惑,捡起那份文书,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后背已然被冷汗给浸透……这上面写着的,竟然就自己先前同昭明五皇子私下做好的决议!可,他们两个也只口头上的协议,并没有写下来,眼前的这份文书又怎么一回事!? 看着,一滴冷汗就从赵洛之的额头上滚落了下来,等到昭明与大业开战,有自己做内应,昭明必定会以势不可挡的势头一路击破到都城,可就算如此,现在就把大业给整个接手,对于孔翼冉来,却并不一件划算的事情。 多了如此大的一片疆土,对于昭明来件好事,可对于孔翼冉来,却面上看起来风光无限,实际上却有着无数后患的事情。战败的国家,在三年之内,必定会接连出现各种灾害,一个处置不当,甚至会连累到昭明原先的国土子民。 但若假装苦战一番,最后只赢得了四座城池,对于孔翼冉来,事情就好办得多了,既可以为自己在争夺皇位一事上增添几分筹码,将来在治理起来,也不会出现手足无措的情况。 所以,赵洛之根本就不担心,在昭明攻破大业防线之后,孔翼冉会反悔,因为反悔对他来不一个明智的决定,所以,关于这一点,两个人都口头承诺,并没有实际上的立字为据,可眼前的这张纸—— 这上面竟然把他同孔翼冉之间,在暗处所做的决定,一五一十地写了下来!不只如此,上面竟然还像模像样地盖上了自己的印记,至于孔翼冉的那份印记不真的他不清楚,可他自己的那份印记,他却看的清清楚楚,那绝非作假! “污蔑,这污蔑!”赵洛之攥紧手中的文书,脸上的表情诚恳到了极点,“父皇若不相信儿臣,儿臣当即以死明志都未尝不可!可这件事,父皇不觉得,根本就有人在暗处,想要陷害儿臣吗!?” “上一次,在儿臣的府中搜出那张武器库的地图时,太子妃在场的,现在从儿臣的府中搜出这份文书来的时候,太子妃依然在场,这些事,却并不太子妃的分内之事,可为什么……父皇当真不觉得,这实在有些太过巧合了吗?!” “六皇子的意思在,我伪造了这份文书,之后又藏在六皇子府当中,就为了冤枉你么?”纪芙茵轻轻笑了起来,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幼稚的孩童,“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现在谁不知道,六皇子你已经失了势?” “如果硬要,我担心太子地位不稳,所以才会在暗中想法子,除掉他的对手,那我最先应该下手的人也不会你,而三皇子才对。更何况,这上头不管你,还五皇子的印记,都明摆着的。” “印章,对于你们来,应当最最重要的东西,理应派专人看管,我又怎么可能拿得到你们两个人的印章?就算有人怀疑,我不在六皇子府安插了自己的人,可昭明五皇子的身边,我可一个人都没有办法安插的。” 第434章 孔翼冉的秘密 “谁知道太子妃你究竟在想什么?也许,你本来就要借着我的手,除掉三皇兄也不定!” 纪芙茵轻轻叹息一声,看向帝君,“六皇子你对我苦苦相逼也枉然,此事最后的处决权还在于帝君,非公道,帝君自然会分辨一个清楚的。” 非公道,在帝君的心里,凡要谋权篡位的,不管什么身份,就统统都该杀!如果对于自己的儿子,心里尚且还能存有一丝不忍,可之前的几次,却已经把他对于赵洛之的“不忍”,给磨了个一干二净。 帝君沉着脸,凝视着赵洛之,一开口,话语当中的森森寒气,就令一旁的人禁不住汗毛直竖了起来|——“你,就这么觊觎朕的皇位?” 赵洛之眉梢微微一耸动,“父皇,这个误会,儿臣……” “住口!”帝君双目圆睁,咆哮了一声,“朕不想要再听你的花言巧语!你一次次的忤逆,朕对你的容忍已经不会再有了!在一个皇子之外,朕把你当作一个儿子,一次次容忍你,可你呢!?你可有把朕看作你的父皇,你的父亲?!” 在赵洛之煞白了的脸色当中,帝君用力拂袖,“来人,即刻将六皇子凌迟处死!对外只管宣称,朕的六皇子突发重病,不治身亡!” “父皇,父皇!儿臣冤枉,儿臣冤枉啊!”赵洛之顿觉天灵盖上像有块沉甸甸的大石头压了下来,凌迟?!如此残忍的死法,帝君看来当真愤怒到了极点,可他的夺位大计还没有实现,他如何能死在这里!? 一旁早有侍卫冲上来,堵住他的嘴,将他拖了出去,没了一条胳膊的赵洛之,自然挣扎不得,双目通红,喉间瞬间涌上来一股酸苦味道,在最后关头,他对着等在外头,自己的近侍使了个眼色,对方一愣,随即转身,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向着某处溜去了…… 帝君要秘密处决,自然一切就都要准备妥当,在行刑之前,仍旧要按照规矩,为其净身沐浴,让他保持一个皇子的尊严上路。而在这过程当中,赵洛之强行令自己沉住心思,静静等待孔翼冉的人到来。 他已经让自己的人去向孔翼冉求救了,只要对方的死士一到,解决掉这些守卫,把自己从地牢当中救出根本不成问题,现在,自己只需要耐心等待便可。 此刻,孔翼冉暂住的宫内,却一片寂静,先打发走了赵洛之派来的人,孔翼冉便陷入了纠结当中,大业的皇子还有不少,觊觎皇位的也不赵洛之一个,但就目前来,赵洛之的确最容易受到自己操控的一个。 若同自己合作的人,换成了其他的皇子,未必会像赵洛之一样,什么条件都肯答应,不定,还会有一个显赫的母家,背景强盛了,等到自己帮忙夺到帝位之后,不定什么时候,又会反咬自己一口。 所以这人,还得救,孔翼冉眉心微微一沉,“来人,派五名死士——” 他的话刚到一半,立即就顿住了,随即有些抵触地看着眼前那人,“虽这里大业的皇宫,可太子妃进到客人的房间当中时,总要通报一声,才不算无礼吧。” 纪芙茵微微一笑,丝毫不介意他话语里面对自己的斥责,“五殿下刚才要派死士去什么地方?如果要去劫狱救六皇子的话,那还大可不必了。” 孔翼冉脸色一变,“太子妃在什么,我听不懂,只现在时辰已经不早了,太子妃来到我这里,未免有些不合礼数,太子妃请回吧。” 像完全听不懂他的逐客之意一般,纪芙茵竟又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五殿下若今天把人给救出来了,我相信五殿下一定会有法子,让你们先前的约定得以顺利进行,可若那样的话,六皇子会得到他最想要的皇位,而你——” “五殿下,你却要失去你最最在意的东西了。” “哦?”孔翼冉向门外看了一眼,他的侍从应该在外面才对,为什么现在还没有人进来,这女人虽然贵为太子妃,但也应该不至于,会在皇宫当中对他的人大开杀戒才。 细长的眼睛挑起了一丝笑意,孔翼冉看着她,“太子妃与我相识不过几日光景,如何能知道,我最最在意的东西什么?” 纪芙茵抬手,自己倒了杯茶,笑意清浅,“昭明皇位虽然被人争夺不停,但继承皇位在五殿下心中的重要程度,也只能屈居第二,五殿下最在意的东西——不,或许应该最在意的人,恐怕除了长公主之外,就再没有别的人了吧?” 话音未落,孔翼冉的脸色已经大变,声音当中已经带了一丝凶狠的意味,“来人,送客!” “五殿下还省省力气吧,你的那些侍卫,现在正在好梦酣眠呢,等到我完了,离开了,自然就会让他们醒过来的。” 孔翼冉面色阴晴不定,忽然,他的眼眸当中就带了几点星星寒光,“太子妃来,究竟所为何事?” “好心,来跟你做一笔交易,做交易,为的都自己的利益,只要能够得到最大的利益,五殿下也不会在意,究竟跟谁做这样一笔交易,不?” “而且,跟我合作,会让你得到比和六皇子合作更多的东西。这样的话,五殿下应该就不会拒绝了吧?”纪芙茵道,“坚持攻打大业的人,在昭明的皇子当中,就只有五殿下你一个,若此事进行顺利,五殿下必定会成为昭明未来的帝君。可——” 孔翼冉挑眉看向她,等待着她可后面的话。 “如果跟五殿下合作的六皇子,那么大业在成为战败国之后,对于昭明的要求,自然必须有求必应,而长公主又昭明帝君与皇后最为疼爱的女儿,只想要从战败国当中带走一个皇子做驸马,他们绝不可能不答应。” “而长公主心有所属的人谁,想必五殿下也清楚,试想一下,被五殿下悉心爱慕照顾了多年的长公主,从今往后,就要在五殿下的眼皮底下,同自己心仪的男子终日鸾凤和鸣,和和美美,而五殿下还必须要看在公主的面上,对那男子关怀备至——” “不用我多加形容,五殿下只需要稍加设想,就不难意识到,等到那时候,五殿下你这个帝君会做的多难受。可,如果你转而同我合作的话,其他一切都不变,只将你计划当中的六皇子,换成了太子,那这一切,就都会不同了。” “有何不同?到那时,她还带一名驸马回去……”话到这,孔翼冉面色一僵,自己顺着她的话,下意识地了出来,这就等于落实了她的猜测,承认了自己心里,对于孔采芸这个妹妹,究竟一种怎么样的龌龊感情! “不一样,只要带回去的不太子,不管谁,公主都不会如此上心,到那时,五殿下再在暗中对那驸马……到时候,公主还五殿下一个人的,而对于一个没有感情的驸马,公主想必也不会深究他的死因。” “这样的下场,同刚才我的相比较,选择哪一个对于五殿下来才最合心意的,五殿下应该不难做出决定吧?” 罢,纪芙茵站起身,“我很希望,可以看到五殿下你做出一个正确的选择,想必长公主也这么想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孔翼冉面色微微一动。 “怎么,难道五殿下没有意识到,五殿下,同太子的样貌有几分相似的吗?”纪芙茵微微惊愕道,“若不因为太子和五殿下的样貌有几分相似,长公主也就不会对太子一见钟情了。” 端详着他的脸色,纪芙茵错愕,“难道五殿下……真的不知道?” “看来,我多言了,别人家的私事,怎么也轮不到我来多的。五殿下,告辞。”赶在他发问之前,纪芙茵就已经离开了。 等纪芙茵离开之后,孔翼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的复杂了起来,眉心紧紧地拧在一处,良久,终于一言不发,回到了内室。 “太子妃跟她那些干什么?”离开之后,落微不解地问道。 “五殿下个痴情的,原先我也只有八分肯定,现在则有十分肯定了,他这么多年,心中所属的人,就长公主。”纪芙茵淡淡道,“现在已经大军压境的危急时刻了,若再不能想出什么办法,让这五皇子身败名裂,倒霉的可就大业了。” 以一己之力,以及大业现在明显薄弱的国力,来阻挡孔翼冉早就有所准备的大军,无异于痴人梦,但好在,在昭明,支持攻打大业的人,就只有孔翼冉一派,其余的皇子都反对的。 因此,想要阻拦这一场战争,最直接的法子,就除掉五皇子,让他不明不白死在大业固然不可行,但,她却可以让他在大业身败名裂,从此失去昭明所有的支持! 第435章 黄泉鸳鸯 地牢当中,暗无天日,只有幽暗的烛火在墙上摇曳着,凌迟用的架子就靠在墙角,赵洛之坐在栅栏后面,一双眼睛微微凹陷,近看便不难察觉,在他的瞳孔当中,已经有了无数细小的血丝。 现在已经什么时辰了,他不能确定,但他却可以断定,从他被人从静安宫带走,直到现在,最少半个时辰也该有了,可为什么……孔翼冉的人还没有来?! 就在他的心已经开始浮躁起来的时候,地牢的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有人逆着光,走了进来,赵绿萝一身绸缎华服,满头珠翠,只时间毕竟紧急,脸上还没有来得及涂抹脂粉,在这昏黄的烛光下看,有种不出的单薄意味。 看到她的这一身打扮,赵洛之登时就明白了什么,“你背叛了我么,绿萝?” “不上背叛,我只不得不为了自己打算。而且,真要背叛的话,也六殿下你背叛在先。”赵绿萝的语调虽轻柔,但话语当中却有着一种难以抑制地忿恨,“如果不你,为了笼络昭明长公主,弃我们母子与不顾,我怎么会跟你对立到这个地步!” “绿萝,我实在没有想到,你竟然会被别人的花言巧语所骗!”赵洛之心痛不已,目光复杂地看向赵绿萝,眼神中仍然有着无尽的柔情蜜意,“你以为我不打算救你吗?怎么可能!你还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你们母子出事!?” 赵绿萝冷漠地看着他,“那你倒看,你打算怎么拯救我们母子两个的?你的心里,看到的全昭明长公主,哪里还有我们母子的一星半点的地位?!” “你让我跟你解释,绿萝,你去把钥匙拿来,放我出去,我会带你们母子离开的,我原本就打算,等到今晚没人注意到的时候,偷偷带你从宫中离开的,绿萝,我答应过的, 我会照顾你们母子两个,我的誓言,我从来都不敢忘记过啊绿萝!” 赵洛之的深情款款,就像恨不得当即就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给对方看一样,“我的心里,就只有你啊绿萝,快,趁着现在放我出来,我们这就离开,离开都城远远的,从此再也不回来,过着我们自由自在的日子!” “收起你的誓言来吧。”赵绿萝的脸上带着一抹凄楚,“我瞎了眼,竟然看不出,在你的心中就只有帝位才最重要的,赵洛之,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我今天来,就想再看看你,看看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才能这么的心狠手辣!” “绿萝,绿萝!”看她在怨恨地看了自己一眼之后转身离去,赵洛之苦苦哀求无果,表情顿时变得狂躁而狰狞了起来,“赵绿萝!你以为陷害我,你就能继续做你高高在上的郡主?!我们两个到底谁会先踏上黄泉路还不一定呢!” 赵绿萝的脚步停顿一下,回首漠然地扫视一眼,之后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地牢,她出卖情报有功,太后都已经恢复了她的郡主身份,太后身份尊贵,一言九鼎,绝不可能有出尔反尔的时候,她怎么会死在这个负心人的前头呢? 为大业作出了这样的贡献,她非但不会死,反而还会遭受到嘉奖才。一走出地牢,赵绿萝就看到了眼前的人,随即点点头,打了声招呼,“良姑姑。” “郡主。”良姑姑简单行了一礼,“皇后娘娘,有要事,请郡主去一趟栖凤宫,不得延误半刻。” “什么事这么着急?”赵绿萝问道。 “郡主去了就知道了。”良姑姑提着灯笼,向那条通向栖凤宫的小路上做了个请的姿势。 看来,这要褒奖自己了,赵绿萝的心里顿时就一阵忍不住的心花怒放,自己这次可算对大业有功,会给自己多么特殊的奖赏都不为过。 次日一早,刚刚醒来的纪芙茵,就一连接到了两份讣告,一份由六皇子府送来的,六皇子昨天半夜,突发重病,浑身长满脓包,呼吸困难,还来不及去请太医就毙了命,至于另一份,则由宫中送来的,赵绿萝于昨夜不幸溺水身亡。 被人发现的时候,赵绿萝的尸体已经在湖水里面泡过了一夜,尸体都有些肿胀的模样了,原本清秀的一张脸,此刻也变得臃肿不堪,只她的身上却穿戴地极为奢华,脸上也细细地涂抹过了脂粉,可惜已经被水给浸泡的乱七八糟了。 赵绿萝的死,看起来像失足落水,可实际上,纪芙茵心里却清楚的很,这一定太后做的。赵绿萝勾结皇子,珠胎暗结,已经有错在先,之后又用情报来威胁太后,让其恢复自己的郡主身份,太后如何能忍受得了? 再者,昨天她言之凿凿,又真的从她所供出来的地方,搜出了赵洛之同孔翼冉勾结的证据,事关国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她却知情不报,非要等到自己遇到险境了,才把它出来当作交换的筹码—— 在太后的眼里,知情不报者,和犯了错的那人,罪过同样的大,甚至还要更大。就连赵洛之,这一次都难逃一死,更何况她只区区一个郡主? 这件事太后与帝君虽然清楚,这二人真正的死因什么,但考虑到颜面的问题,还下令,让那二人的葬礼规格按照皇子、郡主的等级来,也风风光光地办了一场。 至于纪芙茵,则在当日就被传召进了宫中,遵从太后的指示,去安抚刚刚经历了丧女之痛的赵王妃。 接连经历了儿子女儿的死亡,赵王爷的一张脸上,早早的就露出了这个年纪不该有的疲态,赵王妃更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两鬓斑白,脸上写满了凄苦,原本就病怏怏的身体,现在更连床榻都下不了了。 对着这样一个已经类似于活死人的赵王妃,安抚的话了也白,纪芙茵只按照太后的叮嘱,柔声安抚了她几句,就见赵王妃就又咳成了一团。 从赵王妃那离开后不久,就在快要出宫门的时候,却见到有一人正倚墙而立,看到自己的时候,便微微抬了眼眸,向这边看了过来。 “五殿下。”纪芙茵微笑着同他打了招呼,“五殿下闲来无事,想要在宫中四处走走么?” 孔翼冉看了看四周,在这一处很僻静,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什么。“先前,我左思右想,也许太子妃你的对的,反正最后的结果都一样的,那我不如挑选一个,对我来好处更加多的人来合作。” 纪芙茵笑了起来,“五殿下能够这么想,那真再好不过了,但,不知道五殿下的诚意有多少?” 孔翼冉冷哼一声,“我的诚意,今天一早难道没有送到太子府?” 放弃了赵洛之,就等于同意了纪芙茵先前的提议,孔翼冉看着她,“至于之后具体的安排事宜,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到太子府,同太子商议一二。” “这有些不妥,五殿下客人,现在又刚刚发生了六皇子的事情,五殿下若有耐心,就再等上一两天,我自然会跟太子一起来找五殿下你的。”纪芙茵看着他,道,“欲速则不达,成功已经我们的囊中之物了,五殿下不需要这么心急。” 孔翼冉的眉心紧了紧,“这次我借着芸儿的名义,来到大业的,父皇与母后派来接她的亲信这两天就该到了,太子妃还要抓紧时间才好。” 辞别了孔翼冉,回到太子府当中,过了不多会儿,顾含谦也从宫中赶了回来,屏退了其他的奴仆过后,他沉声道:“芙茵,你的果然不错,之前我们伪造的那份文书,果然令父皇也对三皇兄起了疑心。” “父皇他开始觉得,让三皇兄的手中执掌兵权,实在有些令人不安,今天,父皇就已经把三皇兄手中所有的兵权都收了回来,三皇兄的底牌,已经被父皇给掏空了。再然后,咱们就该去拜见一下昭明的五皇子了。” “已经接到消息了吗?”纪芙茵神色一振,“什么时候?” “就在这两三天了,具体的消息,还没有送来,不过,我们也该早早做好准备了。”顾含谦冲她微微一笑,眼底有一份狡黠划过。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又过了两日,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顾含谦接到了消息,昭明前来接回孔采芸的人,今晚就要进到都城了,等到达的时候,恰好会在半夜时分。 接收到消息的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这也就……他们的机会来了。昭明与大业之间,究竟能不能避免了这一场战役,就要看今天这一晚了。 赶在太阳就要落下的时候,顾含谦二人进到了皇宫当中,一同带去的,还有不少下午时候,她吩咐青梅和落玉做出来的糕点。糕点被做成了极为可爱的样式,对外只道府里新来一名厨子擅做糕点,拿些进宫来分给众人。 第436章 昭明重臣 进了宫,这些东西自然先送到了太后与帝君的宫中,太后见了这些东西,十分喜爱,也觉得应当六宫一同分享,这糕点挨个送下去,自然也就少不了孔翼冉同孔采芸二人。 孔翼冉同孔采芸在宫中暂住的同一处地方,只不过一人住在东偏殿,一人住在西偏殿,等进了他们暂住的桂琼宫,纪芙茵冲顾含谦点点头,二人一人捧了一只食盒,分头进了东西两偏殿。 由于一早,孔翼冉就吩咐过,若有太子或太子妃前来求见,不必通传,低调引进俩就,守门的那人在见到她之后,也就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就让她进到了房间当中。 看到她,孔翼冉眉心一紧,“太子呢?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来?” 将食盒随意放在桌上,纪芙茵坐了下来,“他去给长公主送糕点了,虽借口,面子上的事情也一定要做足,长公主向来厌恶我,你也清楚的,所以我就先来了你这里。” 看孔翼冉脸色有些沉下来,纪芙茵笑道:“五殿下不必担心,只送盒点心,很快就会过来的。” 完这句话,不等孔翼冉再问什么,顾含谦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冲他淡淡一笑,“五皇子。” “太子殿下。”看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孔采芸的房间,孔翼冉的脸色才缓和了不少,“时间紧迫,多余的话我们也还不要了,昭明的人马上就要到了,原来六皇子的手中,有十万精兵可以帮我里应外合,太子殿下自己的诚意十足,不知道跟那十万精兵比起来……?” “十万精兵我没有的,别十万,就连五万都没有。”顾含谦很坦然地道,“想要指望我起兵帮你,那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孔翼冉神色一僵,半晌,才有腾腾怒意从他的眼中升了起来,他冷笑一声,“太子殿下这什么意思?我倒不明白了。” “五皇子不要误会,我打算跟你合作的诚意十足的,只我用的方式,却不可能像六弟一样。六弟的事情,已经让父皇起了戒心,现在别我,大业所有的皇子手中,也都没有几个执掌兵权的。不管换成哪一个,都没法继续用跟六弟一样的法子的。” “那你的意思……?”孔翼冉凝视着顾含谦的眼睛,阴鸷的眸子就像一只阴冷噬血的秃鹫,一旦从他口中得到的不自己想要的答案,那么下一秒…… “我虽然不能提供给你任何的兵力,但我却可以提供给你,比十万大军更好的法子。”顾含谦微微一笑,“攻打大业的时候,五皇子想必也希望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吧?我可以提供给你大业的布阵图,从边境到都城,有了布阵图,可要比增加十万精兵更好。” 孔翼冉神色一振,“当真?” “绝无虚言。”顾含谦正色道,“想必五皇子也意识到了,现在觊觎皇位的人,没了一个六皇子,还有其他的不知道多少皇子,我这么做,也只希望五皇子可以话算话,帮我稳稳地登上大业帝位。” “这自然的,到时候,也希望太子殿下可以遵从我们的约定,将那四座城池让给昭明,否则的话——” “五皇子多虑了,这件双赢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会反悔?” “那地图呢?”孔翼冉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如果真的能够得到大业的布阵图,到时候,他们就可以像一支利箭,穿透层层薄纸一样,迅疾而猛烈地攻下大业都城了! “今晚寅时两刻,五皇子记得为我的人留道门。”顾含谦沉声道,“把东西光明正大带进来,风险着实太大。” 孔翼冉丝毫也不怀疑,当即便点头应道:“好,既然这样,那我就等待太子殿下送来的好消息了。” 离开了桂琼宫,在回去的路上,纪芙茵问道:“长公主那边,如何了?” “一点怀疑都没有。”顾含谦微笑道,“明天一早,想必宫里会热闹的很了。” 纪芙茵淡淡一笑,手掌却禁不住攥紧了顾含谦的掌心,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里面,多了一丝的不确定,“你……如果这次,我们失败了,弄巧成拙了,会不会给大业引来更大的灾难?” 顾含谦反手,牢牢地攥紧她的掌心,轻描淡写的话语当中,却有着一种让人无法怀疑的坚定力量,“放心好了,绝对不会有那种万一发生的。” 完,他又凝视着她的眼睛,弯弯的眼眸当中,尽让人安心的笑意,“你信不过我,难道还信不过沅神医的蛊虫?” 纪芙茵笑了笑,把自己的脑袋抵在他的肩膀上,有些依恋地蹭了蹭,从最初的纪妃茵与大夫人,再到后来他的身份被迫揭穿,她也不得已陷入重重宫斗,最后,再到了现在,邻国虎视眈眈…… 这一路走过来,她再也想不到还可能会有什么更严峻的事情发生了,跨过了这道坎,往后的日子就只剩太平安乐,若跨不过……下场就只有一个死字可写。 似乎察觉到了她心里的惊恐,他揽住她的肩膀,用力地抱紧了她,喃喃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却有着一种难以言明的穿刺力度,“就算功亏一篑,能死在一起也不算太亏。更何况,我也绝不可能会让我们走上绝路,天大地大,带你逃到何处都家。” 时间渐渐流逝,当亥时与子时交替的时分到来之时,一辆华贵的马车正渐渐逼近大业的宫门。在马车上头,端坐了一名白发老者,面容苍苍,脸色却红润康健,看起来精神十足。 “去看看,不快要到大业皇宫了。”老者一开口,也底气十足,声若洪钟。 “。”一旁的侍从掀开帘子,到外头看了看,问了几句,回来之后恭敬道,“回禀太傅,马车的确快要到达宫中了。” 周太傅缓缓颌首,他这次来,奉了昭明帝后二人之命,前来把私自来到大业的长公主接回去的,这位周太傅,在朝廷当中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为人又严谨无比,更宫中皇子公主们的老师,因此哪怕再如何嚣张的公主皇子,见了他也要矮上三分。 “都已经这个时辰了,等下进了宫,我们先去拜见帝君,等到明天一早,再去接长公主与五皇子。”周太傅吩咐道,“预备给大业帝君的礼品,你再去查看一番,不得有半点纰漏。” 那随从应了声,随即就跳下了马车,去到了后面的马车上,查看里面的东西不万无一失,周太傅则又靠在马车的软垫上,微微阖上了眼睛。 这次来大业,越靠近皇宫,他就越觉得自己胸口有一团怒火压抑不住,长公主也算他亲眼看着长大的,虽性子娇纵了些,为人也难免有些生于帝王之家的心狠手辣,但却从来不一个荒淫无度的女子! 可他这一路走来,在渐渐靠近都城的路上,却听到了不少有关于这位昭明长公主的传言,这位长公主,水性杨花,***无耻,在昭明不但没有王孙贵族敢求娶,而且还同自己的兄长***,着实个不要脸到了极点的女子。 这些传言令周太傅勃然大怒,只却又不能随意拿着大业的老百姓撒气,以他的身份,更不能下车同那些人一一辩白个清楚,于这一肚子怒火就只能压在心里,等到进了皇宫,再同大业的帝君好好理论一番! 等到子时一刻,在确认了身份之后,周太傅的马车缓缓行进了皇宫当中,得到消息的帝君也已经换好了龙袍,端坐龙椅之上,等待着对方的拜见,但没料到,周太傅在进来之后,依礼对他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之后,脸色却阴沉到了极点。 “帝君在上,老臣有件事,不知道当问不当问。”话一完,不等帝君开口,周太傅就板着脸,继续了下去,“我昭明长公主,为人品行如何,在昭明上下有目共睹,为什么来到你们大业之后,就要承受这样多无端的羞辱?!” 帝君一怔,眉心微微拧了起来,原以为那些流言蜚语,在最初过后就会慢慢的消散,但不知道为什么,有关于昭明长公主***无度的流言蜚语,却每次都在即将落入尘埃的时候,又能再一次的卷入重来,而且还一次比一次的夸张,一次比一次的香艳。 这样的流言蜚语,简直就像有什么人在做幕后推手,刻意让这些流言传出来一般,现如今的版本,可连那长公主,如何同自己的兄长***的细节,都一一添油加醋地,越发香艳地形容了出来,也难怪周太傅会气成这个样子。 虽周太傅现在的态度,已经有些僭越了,可那也因为极度的气愤,而且这件事,到底也大业理亏,因此,帝君的心中虽然有些不悦,一时之间,却也根本没有什么办法来反驳。 第437章 不堪入目的一幕 周太傅在昭明做惯了受人尊敬的太傅,一时间脾气上来了,竟然也忘记了自己在大业,而不在昭明,对着大业的帝君就痛斥了个酣畅淋漓,直到身旁的侍从轻声提醒,这才注意到帝君的脸色已经难看到犹如锅底灰一般了。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无礼的周太傅,脸上微微露出一丝尴尬,轻咳一声,“帝君,老臣无礼了,老臣只一时间想到自己疼爱的学生,竟然在大业被人编排捏造出了这种污名,心里就有些忍不住的气愤而已。” 帝君铁青的脸色半点缓和都没有,只看着周太傅,“太傅的心情朕可以理解,只这些流言蜚语,究竟不从进到我大业才流传而出的,还有待商榷,太傅年纪大了,情绪还不要这么激动的好。” “周太傅年事已高,一路又长途跋涉,想必现在已经劳累不堪了,先安排周太傅去歇息,明天一早,就带周太傅去迎接昭明长公主和五皇子吧。” 勉强压住心头怒气,帝君冷冷拂袖而去,周太傅也自知理亏,装着糊涂同帝君行了礼,之后就按照公公们的指引,去到了暂时安身的地方居住。 就在周太傅去到暂时歇息的地方安顿下来之后,时辰已经到了夜色最为浓重的寅时三刻,在桂琼宫当中,这里面的寂静,似乎要比其他的宫殿当中更加浓重,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不难发现,在此处的当值的人,全部都已经沉沉地依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孔翼冉躺在床上,一双眼睛却在夜色当中睁开着,发出一抹薄薄的幽光,他炸了眨眼睛,起身下床,眉心微微紧了起来,之前好了会在这个时候把东西送来,应该不会撒谎才对…… 走到门前,他动作轻缓地打开了房门,在房门打开的一刹那,一个人影顺势扑了进来,莹白的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那一张娇俏的脸,看起来似乎要比白天的时候更加柔媚了几分,在看到这张脸的时候,孔翼冉下意识地伸手,把她接到了怀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芸儿?你怎么……” 闯进来的长公主孔采芸,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亵衣,一头墨黑的乌发披散在身后,**着的双足,散发出幽幽的莹白玉色,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着月亮的光辉……她看着他,笑得迷离,莲藕似的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冲他眨了眨眼睛。 而后,在孔翼冉的话都还没有完的时候,她的两片唇已经贴了上去,那么柔软,那么甜蜜,在瞬间就把他的理智给击飞到彻底崩裂,他的手也从一开始地向外推,情不自禁地变成了拥抱的姿势。 “我……好想你……”孔采芸的乌发绕在他的指间,牢牢缠绕住的,却他的神思与理智,从那两片饱满红润的唇间吐出的细微声响,已经足够令他在瞬间放下一切,缴械投降了。 对于孔采芸这个皇妹,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眼里除了她之外,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的女人了,他渴望她,想要真正拥有她,可碍于两个人的身份,却只能长久压抑着,以一个兄长的身份,默默的关怀保护着她。 可今天——他日思夜想的孔采芸,竟然主动地扑到了她的怀里,举手投足之间,眉眼环视之间,都只一个单纯的女人,而不要跟他恪守礼仪的皇妹! 这诱惑来如此之大,如此之猛烈,令他根本就手足无措来不及阻挡,又或者在潜意识当中,他根本也就没有想到过也阻拦—— 她的身上,发间,此时此刻都散发着一股幽幽地暗香,他颤抖着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那来自她身体的馨香,令他已经身陷意乱情迷当中。他的眼里,就只剩下了孔采芸,什么布阵图,什么夺位大计,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 终于,他还抱起她,在她缠绵粘腻的目光当中,一步步走向了床榻…… 次日,清晨。得知昭明官员到此,需要一同进宫送别的纪芙茵二人,便来到了太后的静安宫,在一通礼仪寒暄之后,为表示对周太傅的尊重,顾含谦提议,由他来亲自引领周太傅去的五皇子与长公主暂住的桂琼宫。 一行人到达桂琼宫的时候,天色尚早,只当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一见到周太傅,孔采芸的贴身宫婢脸色顿时一僵,随即才反应过来,依次行了礼。 “长公主和五皇子呢?”周太傅一边着,一边向东偏殿敞开着的门看去。 谁知,一听到他这句再正常不过的问话,那宫婢顿时身子一抖,跪了下来,声音颤颤巍巍,“回禀太傅,公主她,公主她……不见了!” 周太傅也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纪芙茵却眉心一紧,“什么叫公主不见了,你们不全都贴身伺候着的么?好端端的,又在宫里,公主怎么会不见了!?” “回禀太子妃……”那宫婢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奴婢也不知情,昨儿奴婢也不知怎么了……睡的各位沉,今天一早醒过来,就发现公主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这四处你们可都找过了?”顾含谦沉声问道。 那宫婢像被吓愣了,听到顾含谦这么问,这才有些回过神来,“还,还没有,奴婢只把这偏殿里头找遍了,其他的地方还没有找……” 顾含谦笑了笑,“也许公主早起觉得烦闷,就打算四处走走也不定,五皇子那里你们看过了没?公主和五皇子兄妹之间的感情,向来都极亲切的,现在不定在五皇子那里。” 周太傅刚才一听到她公主不见了的时候,整个人险些背过气去,一听顾含谦这么, 脸色才缓和了不少,连声附和着,“太子的对,咱们先去五殿下那里瞧瞧。” 孔翼冉的房间当中,房门虚掩着的,他素来不喜欢在房间里面有仆从伺候守夜,所以房间里面也就没什么其他人的在,在周太傅的示意下,那宫婢走了进去,看到床上的人之后,却发出一声尖叫,跪倒在地,一张脸变得纸一样惨白,浑身瑟瑟发抖。 像被宫婢的这声尖叫给吵到了,床上的人在被子当中发出一声不悦的呻吟,略带疲惫地坐起身,一双眼睛当中残存着一抹春色,凌乱的头发和不着寸缕的身体,都很明显地昭示着,这里昨夜刚刚发生过什么。 “公、公主!?”周太傅的一张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昭明长公主不发一言就跑来了大业不,还在大业的皇宫当中和男子行了这种苟且之事,偏偏还让大业的太子和太子妃撞了个正着,这简直就把昭明的脸都给丢尽了! “周太傅?!”看到床前的人时,孔采芸的神色也猛地一变,飞速地抓起被子把自己**的身体遮挡了个严严实实,“你怎么会在这里!?” 不等周太傅回答,孔采芸又看到了和周太傅站在一起,眉心紧皱的顾含谦,面色顿时一震,“太、太子……?你不、不……?” 孔采芸就像被雷电击中了一般,茫然地垂下视线,颤抖着手,拉开了一旁的被子,五皇子孔翼冉的那张脸便赫然裸露在了外面——!孔采芸顿时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呼吸也变得急促了起来,一张美艳的脸上,此刻铁青一片! 这怎么可能,昨天跟她一夜**的人,怎么可能会自己的五皇兄!?昨晚的人,明明就该大业的太子才对啊! 在孔翼冉的脸露出来的时候,周太傅再也撑不住了,就只觉得一股闷气直冲头顶,眼前一片空白,身子晃了晃,几乎要跌倒在地——昨天晚上,他还因为长公主和五皇子之间的流言蜚语,义正言辞地斥责了大业的帝君,慷慨陈词,毫不留情,可现在—— 眼见为实,他自己亲眼看到的这一幕,总不可能会假的,这**裸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之间会什么关系,一目了然!周太傅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给用力狠甩了几个耳光一般。 孔翼冉昨夜显然太过**,以至于到现在,才昏昏沉沉的醒了过来,一醒来之后,下意识地把旁边的人搂在了怀里,含笑的一张脸上,竟一片柔情蜜意。 但他的柔情蜜意却扑了个空,孔采芸惨白着脸,用力推开他的手,“五皇兄!” 这一句五皇兄,令孔翼冉一下子清醒了过来,眼前温热的身体,还有那萦绕在自己身旁的香气,都证明了昨晚的一切都不梦,可……孔采芸那惊惧害怕的眼神,令他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老臣的错,都老臣的错啊!”周太傅已经有些气糊涂了,“都老臣没能尽心尽力教导长公主和五殿下啊,都老臣的错!” 第438章 丑闻的代价 “周大人,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大人还不要太过激动的好,这件事要如何处理,大人您看……”纪芙茵拦下了周太傅的不停自责,轻声询问道。 周太傅的脸色已经难看到像阴沟水渠里面的污水一般了,出了这种事,当然先要顾及着遮丑了!否则的话,还能怎么样! 可孔采芸却偏偏不这么想,低调处置在她的世界当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的词语,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孔采芸满脸不敢置信,愤恨地看向顾含谦,声音尖锐,几乎要把屋顶给撕破——“你!?你陷害我的!” “长公主话可要有凭有据才好,太子昨夜一步都没有出过太子府,你他害你,他要如何害你?”纪芙茵面色沉着道。 “昨天,明明就你,在给我送茶点的时候,亲口告诉我,你早就厌倦了这个女人,你想要跟我在一起!”孔采芸的眼睛瞪的鲜血都要流出了一般,“你晚上会来找我,你——” 她明明就记得,昨天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顾含谦进到了她的房间当中,对着她不停的招手,让她跟着他过去,然后,她才会来到了另外一处房间,她记得自己欢爱一场的人也顾含谦,可现在——怎么就变成了自己的五皇兄! 孔翼冉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向顾含谦的瞳仁当中隐含着无尽的怨恨,他不怕身败名裂,也不怕从此都不能登上高位,昨晚的事情,他不后悔!可,可现在,她竟然,她把自己误以为成了顾含谦! “长公主!”周太傅颤声道,“皇后娘娘对公主日思夜想,公主还快些收拾好,随老臣一同回去昭明吧!” 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先回去昭明,先离开这里才好,万一昭明兄妹***的事情,在大业的皇宫当中被认定,再流传了出去,昭明可丢不起这个脸! 孔翼冉虽然心中不忿,但还要比孔采芸冷静的多,当即一把抓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再闹下去,一切都等先回去昭明再。孔采芸也在瞬间明白了过来,把那一口恶气暂且试着压下,可就在这时候,外头却突然一阵喧嚣—— 先帝君双眉紧拧地从外头走了进来,再后面则跟着太后与皇后,所有周太傅此刻最不想要见到的人都聚齐在了这里。 “朕听长公主失踪了,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在宫里失踪,周太傅不要着急,朕已经派人在宫中各处仔细搜寻了——”一脸凝重走进来的帝君,在看到床上还来不及整理的那两个人时,顿时吃了一惊,“周太傅,这……” 走在后头的太后也看到了这一幕,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在宫中,而且还在大业的宫中,这对兄妹竟然就无耻至此! “周太傅,我们大业的皇宫,可不专门给你们昭明的皇室子女一夜风流所用的!”太后当即就冷了脸,“我们大业,最讲究礼仪,你们这么做,当真一丁点都不把我们大业放在眼里!” 周太傅脸上的霜色顿时又加重了一层,太后这动了怒,看到一旁帝君的脸色,显然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件事的本质同大业虽没有什么关系,可发生这件事的地点,却在大业的皇宫当中——毕竟折辱了大业的皇室尊严啊! 周太傅心知肚明,这件事,如果不能给大业一个交代,到时候麻烦事只会层出不穷,当即也只能自认倒霉,舍出这张老脸,命令已经快要吓晕过去的宫婢服侍他们把衣裳穿好,他则先同帝君他们回避片刻。 同顾含谦交换了一个眼神,纪芙茵的眼底露出一丝浅笑,在他们进到桂琼宫的时候,就已经有她提早安排好的人,去向帝君和太后通报了,只昭明长公主在桂琼宫里面失踪了,帝君和太后自然就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一刻钟后,桂琼宫的偏殿当中,帝君同太后端坐上位,面色阴晴不定,孔翼冉同孔采芸二人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孔翼冉理了理衣襟,脸上布满阴翳,眼神斜斜地看着顾含谦,对着帝君一拱手,“帝君,此事,我和皇妹在你们大业遭到了小人陷害,大业不应该给我们兄妹二人一个交代!” “陷害?”太后冷冷一笑,“五殿下,我们大业和昭明向来都井水不犯河水,何来陷害一?更何况,谁要陷害你,陷害了你又有什么好处?” “好处什么,这个还让太后娘娘亲自来问一下吧!我也很想知道,太子殿下如此处心积虑的要构陷我和皇妹,究竟为什么!”孔翼冉薄唇轻抿,阴恻恻又带着十二分怀恨地看向顾含谦,“他先欺骗了我皇妹,后来又来欺骗了我!” “与其来纠察我一个外人,倒不如好好看看你们大业的太子,他为了夺位,甚至不惜来跟我做交易,用你们的布阵图和帝君的性命,来换取我的帮助,要不这样,我怎么会半夜起身,去看门前的人谁!” “五殿下现在心思烦乱,我们可以理解,但五殿下如此胡言乱语,可就污人清白了,太子什么时候欺骗过你们,你们这么信誓旦旦的,总也要拿出证据来才好。”纪芙茵道,“毕竟,我们看到的可……” 孔采芸用力拂袖,一张脸都气到变了形,“就他,我昨夜看的清清楚楚,他把我带到了五皇兄的床上——” “长公主,昨夜太子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桂琼宫里面?”纪芙茵摇摇头,“五殿下的话更无稽之谈,太子就皇位的继承者,不需要跟任何人做交易,至于用什么布阵图来交换,根本就无稽之谈。” 孔翼冉脸色一沉,又要开口,却见顾含谦微微一抬手,神态平和地开口道:“五殿下不必多什么了,这件事,究竟你们的情不自禁,还鬼使神差,都已经发生了,看到的人也不止我们几个。” “相信这件事对于昭明来,也会令皇族蒙羞至极的一件事,最好的解决方式,就将它在扩散开来之前,将它压下去,压成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这样一来,五殿下也和长公主也就不必面临昭明帝后二人的严惩,只当这件事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顾含谦话锋一转,“这件事就算传了出去,对于我大业也没有丝毫影响。所以,若五殿下想要让这件事从此销声匿迹的话,多少也要请五殿下付出一些代价。五殿下的大军已经在边境上了,暂且就先让他们回去一段日子,五殿下你看如何?” 原来他们打的竟然这种算盘!孔翼冉紧抿唇角,眉心之间的皱褶层层叠叠,能够攻占大业,这对于他来可最为紧要,能够帮助他登上皇位的一张王牌,如果就这么放弃…… 冷笑一声,孔翼冉沉声道:“若我拒绝呢?” “就这样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回到昭明,你仍然还你的五皇子,仍旧有追逐帝位的权利,没有人会知晓你和长公主之间的不伦事实,但你若拒绝……”顾含谦有些遗憾地摇摇头,“周大人就最好的人证。” “一个侵犯了自己皇妹的皇子,下场会什么,五殿下不会不知情。”纪芙茵轻轻笑了笑,“到那时,五殿下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位周太傅,在昭明出了名的耿直,之前更联合群臣,硬将强抢民女的昭明二皇子给参了一本,条条罪证都给翻了出来,最终导致二皇子被罚,监禁了足足三个月。更不用,这一次发生的事情,还宫中极其无法容忍的***了。 孔翼冉攥紧拳头,一口闷气梗在喉咙,吞不出也咽不下,***的皇子下场会什么,他当然清楚!尤其自己的身份……孔采芸或许会被皇后一力保下,可自己……恐怕就只有被宫刑的下场了! “五殿下考虑的如何了?” 孔翼冉唇角斜斜挑起,眼神当中射出一抹寒光,吐出的每个字都有如冰霜,“你们,想要利用这来威胁我,做梦!我所带来的大军已经在边境等待了,只要我一个信号,他们就会立刻攻破大业的防线——” “回到昭明夺帝……?那也不难,自古便胜者为王败者寇,等到我的人攻下你们大业之后,我有的兵力回去昭明篡位,这一点,就不劳太子挂念了。” 孔采芸怔怔地,“篡位,五皇兄你在什么!?” “若五殿下这么想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杀了你!至于你的死因,我们会好好的隐瞒,又或者,我大业人才济济,其中也不乏易容高手,就算把你们全都杀了,再找人易容成你们的模样,也轻而易举。”纪芙茵冷笑道。 “五殿下若不信的话,大可以亲自尝试一下。不过我还想要劝五皇子不要这么冲动才,白白的死掉,可不会有任何好处的!” 第439章 大军进攻 周太傅也颤抖着站起来,五皇子的人的确已经驻扎在边境,只这一场战争若真的打起来,到时候白白会有损失的,可不只大业,昭明也会耗尽元气,这难得繁盛起来的国力,恐怕就又要回到民不聊生,饥荒遍地的时候了。 “五殿下,老臣认为殿下此举不妥,五殿下还应当……” “周太傅,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多嘴!”孔翼冉狞笑着,脸上的神情尽豁出去了的疯狂,“还有你们,最好也别幻想,可以杀了我来阻挡这场战争——” “在来到大业之前我就已经布下了后招,只要收不到我的消息,我的大军,就会沿途杀光每一个遇到的平民百姓!如果你们不怕大业的子民白白死去的话,那你们就放心杀了我——” 孔采芸的神色一点点的变了,在惊骇当中,还夹杂了了一丝陌生,“五皇兄,我们,我们不……你不帮我求和来的吗?!” “芸儿,这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从来都视而不见。可我却不能像你一样,可以完完全全的放下,我放不下。”孔翼冉侧过视线,目光当中有种难以言明的痛苦,“你要我帮你,得到另一个男人,我怎么能做的到!?” “可现在,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你,还昭明的皇位,我统统都要得到手!你惧怕流言蜚语,那没关系,我可以替你一力承担,但你,从此也都不要再想有什么驸马了!你我的,你也只能我的!” 这近乎疯狂的剖白,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骇不已,尤其重礼的太后,现在的脸上出现的神情,有种不出的恶心厌恶,唇角用力一抿,站起身冷了脸,“哀家身体有些不适,你们昭明这些龌龊事,还回去自己的地方交涉的好,不要带乱了我们大业!” 帝君的脸色也青白阵阵,他看向孔翼冉的视线里头,有惊骇,有讶异,同时也有着一丝遮掩不住的鄙夷,他也一个即将要将皇位传承下去的帝君,他可以把这位子传给一个仁爱百姓的皇儿,一个深谋远虑的皇儿,又或者一个杀伐果决的皇儿,唯独—— 唯独不可能传给像孔翼冉这样,只为了一个女人——,而且还自己皇妹的女人,就想要篡权夺位的儿子! 瞥了一眼顾含谦,帝君站起身,“太子,这件事,朕就交给你全权处置,朕也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帝君这话倒也不算在推脱,随着年纪渐渐加深,他的身体也的确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的他,已经有意向来慢慢培养太子处理问题的能力了。 带着何皇后,帝君离开了桂琼宫。 叹息一声,纪芙茵看着孔翼冉,“五皇子何必呢,闹得这么僵之后,对你来又有什么好处呢?就算现在积压在边境的大军,现在会听从你的命令,但,倘若照明帝后知道了你的所作所为,只要帝君一声令下,你的身边就连一个人都没有了。” “战事一旦开始,大业的消息可以平安传到昭明皇宫的几率会有多大?”孔翼冉讥讽地笑了笑,“等到这里的消息传过去,我的大军已经可以攻破大业都城了!等到再把大业兵力夺到手,谁还在乎昭明帝后的命令!?” 孔采芸的神色一愣,随即变了颜色,不敢置信地盯着他,眼眸深处已经有了一丝深深的惊惧,“五皇兄,你要篡位么!?” “长公主该不会第一天才清楚他的想法吧?”纪芙茵缓声道,“如果不为了篡位,他一个皇子,事先为什么要处心积虑,把那么多的兵权想法子握在手中呢?” “篡位有什么不好?”自己内心上面最后一层的遮掩面纱已经被彻底挑开,孔翼冉也就彻底丢了要继续遮掩下去的念头,“等到夺得皇位,我就让你改名换姓,封你为后,从此六宫专宠,只要你想要的,我都会夺来给你!” 疯狂已经令他的眼眸变得有些暗红了,对这个五皇兄,孔采芸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惧怕,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从喉咙里面挤出来的声音,连自己都想不到的微弱,“五皇兄,你我的皇兄,你——” “皇兄又怎么样?只要知道你我关系的人,不会把这个秘密出去,天下人又有谁知道!?”孔翼冉微微一笑,斜挑的唇角当中,却蕴含了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凉气,他挑衅似的扫了一眼顾含谦,“现在我有些累了,我打算歇息片刻,你们还请自便吧。” 孔翼冉前脚刚走出去,周太傅立刻就晕倒了过去,昨天还红光满面的一张脸,今天就已经变成了蜡黄的模样,他万万也想不到,平时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五皇子,竟然会存了篡位的念头! “去给周太傅请太医,暂且找个地方给周大人安置下来,暂时看来,周大人目前也不不能回去昭明了。”纪芙茵看向孔采芸,对方的脸色现在已经完全处于惊骇与茫然的状态当中,眼下什么,对方怕都不会听进去的。 跟一旁的宫婢使了个颜色,纪芙茵道:“还不快搀扶你们公主回去休息。长公主,其他的事情,都等你精神稍稍恢复了再谈吧。” 早就已经吓到瘫软了的宫婢,听到纪芙茵的吩咐,这才动作有些僵硬地过来,搀扶住了孔采芸,将这二人安顿好之后,二人在厅中坐了下来,互相对视一眼,纪芙茵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目前为止,总算没有出什么太大的纰漏。” “再然后的问题,应该也不大,只要辛苦你了。”顾含谦微微蹙眉,“只我却没有想到,五皇子他竟然真的会对自己的皇妹有着那种不伦之情。” “听起来像无稽之谈,不过……”纪芙茵笑了笑,“这对我们来,可帮了一个大忙。” 要没有这一点可以加以利用,她也真不知道要想出什么法子来对付孔翼冉,可话又回来,这件事的起因也还在于这一点,如果不太过纵容孔采芸,孔翼冉又怎么会选择了这样一条看起来艰难许多的道路来走? 周太傅这次受到的刺激显然不小,服用过太医给开的安神顺气汤之后,在唉声叹气了半天之后,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就睡了足足一天一夜,就在周太傅醒来的两三个时辰前,却有一封密信,被快马加鞭地送来了宫中。 密信用专门训练了用来传递战训所用的鹰隼传来的,速度极快,这信被送来的第一时间,顾含谦就得知了此信当中的内容——昭明的大军,与昨夜开始,突然对大业的边防发动了进攻,且气势锐不可当,大有不杀光每一个大业将领决不罢休的架势。 只战争爆发的第一天,从这密信当中所汇报的形式看来,就已经隐隐有了颓败的念头,照这样下去,大业会全军覆灭只迟早的事情。 “怎么会这样?”纪芙茵双眉拧紧,“我们已经派人紧盯着五皇子了,他根本就没有可能把信发出,昭明的人怎么会突然发起进攻?” 顾含谦略一沉吟,蹙眉道:“就因为他没有发出任何信号。” 纪芙茵一怔,随即微微一惊,她回想起了孔翼冉的话,一旦接收不到他的信,昭明的大军就会自动认为他在大业的皇宫当中遇了难……他想要让这一场战争开始,根本就不需要发出什么信号,他只需要待在大业的皇宫当中,什么都不做就可以了! 落微恨恨咬牙,“太子妃,干脆就让奴婢去把那五皇子暗杀了怎样?奴婢看那周太傅和长公主,都不像支持他篡位的样子,就算杀了他,他们应该也不会怎么样才对!” “不可。”纪芙茵摇摇头,“就算他们两个不计较,人不明不白死在我们大业的宫中也不假,到时候昭明帝后会计较,皇子无端死亡不小事,原本昭明和大业并没有什么非开战不可的理由,这样一来,反倒就会有了。” “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要眼睁睁地看着昭明的人攻进大业么……?”落微神色有些黯然,“那到时候,大业会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我们自有法子。”纪芙茵道,“只这件事的解决方法,还在周太傅与长公主的身上。能不能让他们配合,这才最最关键的。” 顾含谦捏着那密信,沉声道:“据这上头所,边防的兵力,最多也只能再撑个五天左右了。” “五天左右,足够了。”纪芙茵弹了弹自己的衣襟,神色沉静,“走吧,落微,我们去一趟琼玉宫,探望一下长公主。” 琼玉宫内,所有的侍从脸上都带着一丝尴尬,当听到纪芙茵,让他们暂且回避的时候,一个个的脸上都不约而同的露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第440章 最后的猖狂 唯独留下的一个宫婢,孔采芸来到大业时,陪同她一起来的贴身宫婢,这宫婢红着眼圈,将她引到东偏殿的房门口,含泪低声道:“太子妃有话要就快些吧,别等到五殿下来了。” 这话的倒有些蹊跷,纪芙茵走进偏殿当中,顿时皱了皱眉,只不到两天的光景,这房间里头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出的颓败荒凉之感,门窗各处都紧闭着的,孔采芸坐在椅子上,神情麻木,眼神放空,连有人进来了都没有听到。 “长公主。”纪芙茵轻轻唤了一声。 孔采芸听到这一声,猛地转过头来,眼神当中也有了一丝生气,只那丝生气,却被怨恨所带动的,她的脸上,冰霜又凝结了几层,就那么阴冷地盯着纪芙茵的眼睛,一动也不动。 “长公主休息的可好?”纪芙茵只当没有看到她眼中的怨恨,道。 “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设计我?”孔采芸一开口,吐出来的话都带着一缕森森寒气。 纪芙茵摇摇头,拣了把椅子坐下来,“没有人设计你的,长公主。” “没有人?那前天去到我房间当中,跟我了那些话的人谁!?如果不你们太子,我怎么会……”孔采芸忿恨地咬着牙,攥紧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去,可她的愤怒,换来的却只纪芙茵的茫然。 “长公主,我无意为谁辩驳,只那天,太子进到你的房间之后,马上就出来了,他没有时间,也不可能跟你讲那么多柔情蜜意的话。” “你撒谎!” 纪芙茵长叹一声,“长公主出了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就不怀疑一下,平时跟公主走的最近,也最有机会下手的呢?先前我可听,在昭明有种药物,可以迷了人的心智,令其出现幻觉……” 孔采芸神色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甚至还有些隐隐作呕的恶心之感,从她的口中出来的话,都在不经意当中夹杂了一种扭曲的感觉——“五皇兄……?” “先前我只觉得五殿下对你的态度有点不同于寻常的兄妹,但没想到,竟然真的……”纪芙茵看着她的眼睛,平和道,“先前五殿下过的话,你自己也听到了,这总不会有假才。” 孔采芸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就像在瞬间被什么人抽走了体内的鲜血一般,她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却哇的一声,俯下身,难受的干呕了几声——她想不到,她想不到对自己疼爱有加的五皇兄会做出这种事,更加想不到,他会—— “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孔采芸猛地站起身,却脸色一白,晃了晃险些扑倒在地,幸好一双手紧紧地抓住桌沿,这才避免了出丑,只口中仍然喃喃道:“我要杀了他,我一定要让父皇母后杀了他!” 纪芙茵摇摇头,看向她的时候,脸上带了一丝怜悯的神情,“可惜,等公主再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恐怕……不会活着的人了。” “什么意思!?”孔采芸脸上的神情一僵,“父皇和母后怎么了!?” “现在暂且还没什么,可,等再过些日子,可就不一定了。”纪芙茵缓声道,“你认为,五殿下会放过任何知晓你们身份,又有可能阻扰你们的人吗?等到大业被攻破之后,再然后,五殿下就会领兵回到昭明,逼你的父皇退位。” “到那时,若五殿下心里还有一丝骨肉亲情,最好的可能,会将他们永远的囚禁起来,但最有可能的还……五殿下会杀光皇室的人,一个隐患也不留,包括你的母后,与你真正的兄长,太子。” 听到纪芙茵的话,孔采芸的脸上渐渐被惊恐所侵占了,那一双透亮的眼眸此刻竟然也变得浑浊了起来,“这不可能……你一定骗我……父皇,母后……这不可能……” 对上她的眼睛,纪芙茵开口道:“若以前,公主不信也就罢了,可现在,在自己遮掩了这么多年的秘密被揭开之后,五殿下看来不会收手的了,从那天开始到现在,五殿下如何对你的,联想一下将来他会如何对待你的父皇母后……公主应该不难想到吧?” 纪芙茵的话,令孔采芸打了个寒噤,一丝凉气从她的心底窜了上来,这两天,她在这里过的简直就生不如死的日子!孔翼冉几乎时时刻刻都要病态地缠在她的身边,就算他的所作所为已经快要将她逼疯,可他却总会更加疯狂地告诉她,这因为他的爱! 她的手下意识地隔着衣服,抚摸起了自己的身体,那里面已经淤青累累了,他积压了那么多年的感情,当爆发出来之后,根本就病态而扭曲的!只不到两天的时间,她就已经被折磨的犹如地狱了! 一个已经病态了的人,将来会如何对待她的父皇母后……孔采芸只稍稍设想了一下,就觉得遍体生寒,牙齿都开始不自觉的打起了冷战,“父皇,母后……怎么办,怎么办!?” “其实,到解决的法子倒也不难,只要在昭明彻底攻破大业的防线,与五殿下接头之前,就让昭明帝君下令,让大军撤退,这样一来,五殿下的手中就没什么其他的筹码饿了。只不知道,公主的心里不还残存着对五殿下的手足之情,不肯与大业合作。” “手足之情!?”孔采芸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丝咬牙切齿的痛恨,“在我心里,五皇兄已经死了,现在的那人,根本就一个扭曲的疯子!吧,你们要怎么做,就算要杀了他,我也一定不会反对半句!” 纪芙茵摇摇头,“在这种时候,杀了五殿下最不明智之举。公主帝后的掌上明珠,如果能让他们知道,五殿下对公主做了这样人神共愤的事情,他们就必定不会再袒护五殿下半分了,到那时,自然会有人替你杀了五殿下出气,只……” “只这样一来,帝后就会知道公主你的遭遇了,就算回到昭明,将来的婚事恐怕也……” 孔采芸冷笑一声,眼神当中不出的坚定,“只要可以让个扭曲的疯子不得好死,我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婚事算什么,就算要豁出我这条命,我都想要让他碎尸万段!” “如果只将这消息,送到昭明的皇宫当中,帝君未必会相信。先前我还在思量,没有一个铁定的证据,要如何服昭明的帝后,现在,有了公主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纪芙茵对着落微点点头,“落微,手脚麻利了些,别弄痛了公主。” “,奴婢记下了。”落微一点头,缓缓地拔出了手中的软剑,对准了孔采芸,“公主殿下,奴婢得罪了——” 只见一道雪亮的光影掠过,孔采芸闷哼一声,一道鲜血溅在了地上…… 擦拭好地上的血迹,纪芙茵同落微离开了房间,就在落微将房门关好之后,却见到孔翼冉迎面走来,脸上还带着一丝阴冷的笑意。现在的孔翼冉,给人的感觉就像在一座寒潭当中沉睡了多年的石头,只远远的看上一眼,都会让人觉得寒气四溢。 “太子妃来探望芸儿?” “之前看长公主身体似乎有些不适,身为大业的太子妃,来探望一下自然有必要的。”纪芙茵淡淡道,“公主的身体倒不像抱恙的人,只精神看起来却不怎么样,五殿下若真的关心她,这个时候还不要去烦扰她的好。” “烦扰?”孔翼冉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眉梢冷冷上挑,“我最疼惜她的人,怎么会让她觉得烦扰!?真要觉得烦扰,也只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太子妃还请回吧。” “现在边境的战事应该已经开始了,太子妃不去忙着安抚一下焦头烂额的太子, 反而跑到这宫里面四处乱窜,可实在有些对不起你这个太子妃的身份啊。” 孔翼冉冷冷一笑,“哦,我差点忘了,再过不了多久,你可就要成为亡国奴当中的一员了,到那时候,可就真算不上什么高贵的太子妃了。” “大胆!在大业宫中,竟然对太子妃不敬!”落微登时便恼了,当即便要拔剑,却被纪芙茵给微微一抬手拦下了。 纪芙茵的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五殿下,待人和气,永远都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的最好方式,我如果你,在一切都还没有成为我的囊中之物以前,我不会这么嚣张。” “那也因为你没有这个嚣张的本钱!”孔翼冉轻蔑地扫了她一眼,径直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 纪芙茵也不恼,只笑了笑,摇摇头,带着落微离开了桂琼宫。 孔翼冉推开偏殿房门的时候,一只茶碗立即飞了出来,他一侧身,那茶碗便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随即里面便响起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第441章 战事反转 “给我滚!我不想看见你!” 孔翼冉顿住脚步,“芸儿,我。” “我当然知道你,可我最不想要见到的人就你——给我滚,马上滚!否则……你要不走,我现在就死在这里!”孔采芸的尖叫声令人似乎不怀疑她现在有多歇斯底里。 就在这时,孔采芸的宫婢从房间当中打开门,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如雨下,“五殿下,奴婢求您先回去吧,公主现在的情绪不稳定,您可别逼得她真的做了傻事呀!” 房间里头所有的窗户都紧闭着的,就算白天看起来,也阴冷一片,在靠窗的一侧阴影下,隐约可见孔采芸面对着自己,手中抓着一柄雪亮的刀子,紧紧地抵在自己的喉咙处,由于逆光的缘故,他看不清她的神情。 孔翼冉的眉心紧紧地皱了起来,妥协似的后退了一步,“好,好,芸儿,我先不进去,等你什么时候想要看到我了,我再进来。” 等孔翼冉走后,宫婢迅速地将房门反锁上了,回到房间当中,看到窗下的人影,忽然鼻子一酸,又一阵涕泪交加,“公主,公主您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当日,太子府。 一只类似于扁平了许多的食盒模样的扁平匣子,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外面被封的严严实实,放在桌上。 纪芙茵拿着它,亲手交给了站在一旁的莫离,郑重道:“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我们的命运,大业的国运,就全交到你的手上了。” 掂了掂那木匣,莫离点点头,神态自若,“小丫头,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晚上半步,你们只需要留在这里等消息就好。,” “莫护卫一个人当真可行?这一趟路程,还需要经过正在爆发战事的边境,当真不需要我拨几千精兵护卫给你?”顾含谦还有些不放心,问道,结果却被莫离给一口回绝了。 将那木匣贴身放好,莫离冲着那二人点点头,“我去了。” 罢,莫离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仁安院的庭院当中,看着窗外开的热热闹闹的一池莲花,顾含谦轻声道:“那些送去给昭明帝后看了,他们……” “如果只有周太傅亲手书信的密信,他们还有可能不会相信,但在这里面,还有着至关重要的证据,帝后二人不会怀疑的。剩下的,我们现在也只能祈祷,在昭明帝君的命令传来之前,大业可以抵挡得住昭明的进攻。” 纪芙茵一边着,脸上禁不住露出了一丝紧张的神情,其他的都人力可为,但这件事,就只能顺应天意了…… 就在此刻,却见到晴枫脸色有些难看的从外面快步进来,“禀报太子,边境已经快要被攻破了!” 二人脸色齐齐一变,如果要等到莫离把信息送到照明,昭明帝君的圣旨正式颁布下来,最少也得三天的时间,现在边境就快要被攻破了,如何还能撑下三天的时间!? “怎么会这样?先前不,还能再撑个五日左右吗?”顾含谦目光一凛。 清风一抱拳,迅速地讲了起来,这几天,昭明日***进,士气无比激昂,而大业的人从一开始就有些萎靡不振,甚至在军中传出了不少,大业已经准别好投向与昭明,他们不过就投降之前的炮灰,左右都要输掉的罢了。 这样的言论在军中被传的喧嚣尘上,极大的影响到了将士的士气,这谁败的速度也就一天比一天加紧了。 “如果按照这个样子,最后能撑多久?”纪芙茵问道。 “两天极限了。”晴枫面色难看道,“属下看那来传消息的人,这两天,不定都……” 在两军作战的时候,实力的悬殊,有时候并不决定输赢最关键的一点,这最最关键的一点,往往两军的士气,气势如虹的那一方,有时候就算实力要相对差上那么一截,可因为众人都士气大涨,所以便会有一种锐不可当的力量。 同样的,如果一支军队,早早的就没了士气,下场一般来,就只剩下被人屠戮殆尽这一条路可走了。 两军交战,如何逆反局势……纪芙茵看着顾含谦,只见对方将前方将领送来的信甩到一旁,沉声道:“备马!” “两匹。”纪芙茵开口道,在他要拒绝之前,摇头制止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而且,我们两个一起去,效果也会更好。” “不可以,我不能让你做这么危险的事情!”顾含谦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她的要求。 “你就这么没有信心吗?”纪芙茵眉心一紧,凝视着他的眼睛,“之前谁过,一定会倾尽全力保护我,不会让我遇到半点危险?你自己出的话,难道自己都没有信心吗?如果你一定要一个人去,那也可以,但我后脚马上就会自己跟去。” 他了解她,知道她出的话,就一定可以做得到,让她自己一起去,路上若遇到了什么危急的情况,自己多少也能保护一下她,可她如果真的自己一个人跟去了……不得已,他只能轻叹一声,“好,可有一点,你可以跟我同去,但到了之后,必须什么都要听我的。” “好。”纪芙茵的脸上,这才露出了三分笑意,冲着一旁的晴枫迅速点点头,“快去,备马。” 太子府的马,自然万里挑一的良驹,就算在血统纯正的千里马当中,也最最顶尖的血统,骑上这种马,一日行千里都根本不在话下,好在,她的马术还过得去,又有顾含谦的马在前头引路,她只需要抓紧缰绳,伏低身子就可以了。 大业与昭明的边境交接处,一片黄沙漫天的荒凉之地,在这里寸草不生,白天极热,夜晚又极其寒冷,每一天,空气当中的黄沙都像波浪一般,在空气当中不断地翻涌,扰乱着人的视线,原本就极为困苦的战争,在这里变得更加困苦不堪。 这几日,几乎所有人都麻木了一般,对于昭明的进攻,也只能麻木的抵抗,眼看着防线一天天的撤退,所有人的心中都意识到了一点,距离边防被攻破的日子不远了。在这一片大漠黄沙当中,大业的将士,又死伤一片,昭明大军的欢呼声分外刺耳。 然而,就在大业的将士,别逼到连连后退之时,一道银白像一支利箭,迅疾地冲进了两军交锋之处,手起刀落,一颗人头便滚在了地上——那昭明这次负责领兵作战的一名副将。这事情发生的太快,周遭的双方竟齐刷刷停下了厮杀,呆愣愣地看了过来。 那身穿银色短袍之人,骑在马上,头颅高高扬起,手中的长剑,将那副将的人头举过了头顶,在看到这人样貌的一刹那,大业的将士当中顿时爆发出了一阵欢呼声——“太子!太子殿下!” “诸位将领,昭明犯我大业国土,狼子野心可见一斑,身为大业太子,身为大业将领兵士,我们每个人都该为了守卫我大业疆土浴血奋战!此次,太子妃也与我一同前来,在后方负责对将士们的补给——” “这一次,若不能将昭明匪贼击退,我们夫妻二人,谁都不会先将士们后退一步,誓与将士们共存亡!” 众位将士从最初的呆滞当中纷纷回过了神来,太子与太子妃都到了边境战场,誓要与大家共存亡,这就表示——大业没有放弃他们!大业也不会对昭明投向!将士们本就一群热血男儿,此刻全都一扫先前的颓丧,热血沸腾了起来—— “杀光匪贼——绝不后退!”领兵的副将目眦欲裂,端起手中长刀,高呼着带领着身后的兵将冲了上去—— 只短短一刻,先前还任凭昭明步步紧逼的大业兵将,此刻竟一个个脱胎换骨,眼神晶亮,迎合着副将那句决不后退,奋勇无比地冲了上去—— 在同昭明对战的几天当中,大业竟头一次将进攻的敌军给击退了回去!尽管双方的力量仍然悬殊甚远,尽管他们不能做到就此追上前去,将昭明给打个落花流水,但今天这样的胜利,已经足以让大业军中士气大振了。 等在兵营当中,为一个受伤了的将士包扎好伤口,纪芙茵起身出了帐篷,在看到眼前的人毫发无伤的回来之后,脸色才瞬间放松了许多,微笑着迎上前去,“如何?” “很好。”顾含谦将手中的长剑递给了一旁的人,示意她跟着自己回到帐篷当中,才压低声音道,“将士们士气大增,今天已经将昭明的人给逼退了一些。只……” “实力毕竟相差太大,就算所有的人都能保证像现在这样气势如虹,最久,也就只能撑到五六日左右,如果倒昭明帝君的圣旨还不能传到,那我们也就只能——” “绝不可能有那种情况存在。”纪芙茵上前,握紧了他的手,“五天的时间,足够了。” 第442章 生死一线 预料的五天,在血肉横飞的厮杀当中,转瞬即逝,势力悬殊毕竟有差别,尽管这次大业用于反击,也令昭明亏损了不少将士,可是撑到第五天的傍晚,大业的大军,已经不剩多少了…… 这一晚,若是还等不来昭明帝君的圣旨一张,他们所有人要么弃甲投降奔逃,要么就战到全部牺牲! 顾含谦一马当先,驰骋在将士们的前方,目光凛然,手起刀落之间,尽是倒下的一具具尸体,鲜血染红了他的战袍,打湿了战马的马鬃,可还是有那么多,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大军涌来。 只凭一人之力,带领着现在实力已经薄弱到不能再薄弱的军队,就算是他有天神之力,也只会是回天乏术,今晚,要么战死,要么投降,除非……可以等到昭明的圣旨! 眼看着大业死伤无数,前方激烈的战况,令在后方养伤的人也按捺不住了,不断有伤势并不算太严重的人,红着眼,抄起兵器,呐喊着向前冲去——远远地站在高处,看着远方那翻涌的沙浪,纪芙茵面色沉静,掌心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五天了,已经整整五天了,莫离不会出什么事才对,难道说,是昭明的帝后,没有像是他们预料的一样打算插手这件事? 突然,芙茵的视线一颤,若不是指甲死死地抵住了自己的掌心,她恐怕就要忍不住尖叫出来了,在远方,那漫天黄沙当中,其中的一抹银白,忽然溅出了一团血花,那嫣红的鲜血渐渐侵占了那银白的战袍——那不是敌人的鲜血,而是他自己的! 她不能叫,不能哭,若是自己尖叫痛苦,流露出哪怕是一分的惊慌,也会导致军心大乱,现在还没有到最后一刻,她不能哭,不能就这样放弃! 她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唇角,那疼痛令她变得清醒了许多,她只能闭上眼睛,祈祷着,可以在最后那一刻到来之前,会有奇迹发生! 然而,大业的将士们却渐渐抵挡不住了,眼看着防线就要被冲破,昭明人马上就要冲过来了!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在纪芙茵颤抖着睁开眼睛的一刹那,一声马儿的嘶鸣在这场混乱当中听起来分外清晰——有一匹枣红马飞快地冲入了两军交战处,手中高举着一份明黄的圣旨——“宣帝君旨意,昭明立即停战,不得再侵犯大业国土半寸!” 纪芙茵身子晃了晃,只是这短短的一刻钟,她全身上下,竟然都已经被冷汗给湿透了,她挪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腿,不顾一切地跑到前方,跪坐在地上,一张脸都已经变得煞白,“你……” 看到他胸口的那一团血花,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心里究竟有多恐惧,直到他对自己伸出手,露出一个疲惫,却让人安心的笑容,“只是伤到了肩膀,我没事。” 一旁的将领已经飞快地找了军医来,其他的将士还沉浸在昭明退兵的欢庆当中,可在那些已经撤退的昭明大军之中,却有两人骑着马,逆着方向,哒哒地一路奔向了这边,下了马,又恭恭敬敬地对着顾含谦他们行了一礼。 这二人的模样,领头的那人看起来应当是一名公公,跟着他的人,应该是随从来保他的,那公公做了个揖,道:“这位将军,不知可否跟老奴去向一处地方?有件事,需得拜托将军。” “什么将军,这是我们大业的太子!”一旁的将领是个粗人,也不懂文绉绉的那一套。 “哦?”那公公又看向了正搀扶着他的纪芙茵,“是老奴有眼不识泰山,那这位应该就是太子妃了吧?那正好,太子妃,还请您跟老奴来一趟。” “大胆!我们太子妃,岂是你们想请就能请的?!”那将领立即拔出了刀,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着万一听到对方是想要让太子妃去做人质的话,就一刀结果了他! “将军误会,误会。”那公公知道对方是会错意了,“当真只是请,绝无其他的目的。” “郭将军。”纪芙茵站起身,脸上的神情一扫先前的惊惶,一派沉着安然,对着郭将军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好生照看太子,我就跟着这位公公去一趟。” “太子妃,万一……” “不会有那么多万一。”纪芙茵握了握顾含谦的手,微微一笑,“等我回来,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顾含谦点点头,眼里却有着万般的不舍与挂念,最终却又不得不松开了手。昭明若是想要继续攻打,远比扣留一个太子妃能够得到的好处多,所以她这次去,那太监应该没有在撒谎,当真是有什么急事需要见她。 待到过了半个时辰,纪芙茵果真回来了,一同跟在身后的,还有一顶看起来简陋到了极点的青木小轿,以及二十余名随从,个个都穿着公公与侍卫的衣裳。 “这是……?”郭将军看着那小轿,脸上露出了狐疑的神情。 “里面的人,是我先前派去照明的人,在求见帝君的时候受了伤,现在正在养伤当中,他伤的厉害,喉咙不能发出声音,也绝不能吹到一丝丝的风。因此只能让他暂时躺在轿子里面了。”纪芙茵又扫了一眼身后的二十余人,“这些,都是周太傅在宫中用惯了的下人。” “他们这次来,是来接长公主和五皇子回昭明的,因此,也会跟我们一起随军回去。”纪芙茵问道,“让将士们休息一晚,等到明天一早就启程,帝君还在宫中等待着消息,我们务必要尽快赶回去。” “是,太子妃,那这轿子里头的人……用不用末将让军医时刻侯着?”郭将军问道。 “不必了,身上的伤口刚刚包扎好,等回到宫里再让太医给换一次药就可以了。”纪芙茵高声道,“现在已经不需要作战了,大家都去休息着吧,明天一早即刻启程!” 回程的路上,众人的心情都很是轻快,步伐也快了许多,回宫的时间也就比原先预定地要早了一两天。 得知昭明退了兵,帝君龙颜大悦,对于太子与太子妃更是大加赞扬,不止赏赐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更是安心,将五十万兵权交到了太子的手中。 从帝君那离开,二人却并没有着急回到太子府,先去到了周太傅那一趟,随即便连同那二十余人,一起去到琼玉宫。 琼玉宫内,孔翼冉正在悠然地品着茶,见到他们进来,眉梢高高挑起,一脸邪气,“太子怎么受了伤?你们现在来,难不成是因为快要被我昭明大军攻打到都城了,所以来求我退兵了么?” “五殿下误会了,昭明大军已经接到帝君圣旨退兵了,这次我们来,是要请你回去昭明的。”纪芙茵微笑道,“你们,还不快请五殿下动身?” 跟在身后进来的五人,立即齐刷刷拔出了藏在衣摆下的兵器,面色寒冷如霜地对准了孔翼冉。 孔翼冉脸色一凝,随即冷笑道:“花言巧语,也能骗得了我?父皇不会让我的人退兵,你们最好不要妄想抓了我做人质就能够怎样,若是我在大业当中丢了性命,哪怕是伤到了一丝毫毛,昭明也不会放过你们大业!” “是吗!?”就在孔翼冉话音刚落之时,一声蕴含着满腔怒气的女声,就从门外传了进来,听到这声音,孔翼冉的面色一僵。 在一名宫婢的搀扶下,有一位身穿绛红色裙装,头戴九尾凤钗的华贵女子从门外走了进来,两弯柳叶细眉透着一股凌厉,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正透着一抹浓浓的怒意,在看到孔翼冉的时候,一丝忿恨的寒光从眼中明显划过。 “这就是本宫的懿旨!伤害了本宫的女儿,你还想要平平安安的回到昭明?!你不要再妄想了!” “母,母后6?!”孔翼冉的脸色在瞬间沉了下去,皇后怎么会来到这里,事先,怎么会没有人通知他,皇后已经赶来了,来到大业的路上! 昭明皇后只有一子一女,对长公主孔采芸更是比自己的眼睛都要珍惜,若是有谁伤害到了自己的女儿,即便是拼上她的性命,她也要不管不顾地来为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的! 就在此刻,孔采芸凄厉的声音也从房门外传了进来,那一声嚎哭当中包含了多少委屈心酸,只需要听到这一声哭泣,就不难让人知道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头发散乱,噗通一声就跪在了皇后的脚下,“母后要为女儿做主啊……!|” 在看到孔采芸的时候,周太傅又险些晕过去,孔翼冉也是一惊,下意识的就要上前,却被皇后带来的五名暗卫给挡在了后方,“芸儿,你怎么了,你的脸怎么了!?” “你问我怎么了?当真问的好,这难道不是你亲自动手剥下的吗?!”孔采芸的眼底流露出一丝疯狂的神情,猛然抬起头,顿时将众人吓了一跳——她的右边脸上,在连接着耳朵的地方,大约有幼童巴掌大小的一块皮被人硬生生的扯下—— 而连接着那处的右耳,也像是被什么给割了下来,只有一个血迹早已干涸的血洞空荡荡的在那儿。 第443章 秘密处决 “是你,你这个疯子,你说你迷恋我的一切,你要慢慢割下我身上所有的一切来把玩收藏,这难道,不都是你做的吗!?”孔采芸圆睁着眼睛,一张娇俏的脸,此刻变得狰狞不堪,由于伤口没有得到救治,此刻都已经变得灰白肿胀。 孔翼冉呆住了,这些天,孔采芸一直都以自尽为由,不让自己踏入东偏殿一步,自己也就不知道,她的脸竟然变成了这样! “芸儿不要怕,母后来了,母后会替你把这个疯子碎尸万段,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了!”皇后死死的咬牙,一双眼睛已经变得通红,看不出究竟是因为气愤,还是因为悲痛,早先在宫中,收到那盛着自己女儿耳朵的木盒时,她就已经心痛到不能呼吸了,现在—— 现在伤害了女儿的仇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还能按捺的住!在看到那个金瞳的男人送来给自己的周太傅的密信时,她只以为是刻意伪造,但是在看到那只小巧的耳朵时,她就在瞬间感受到了怒火滔天! 孔采芸的右耳,比别人多生了一块圆润的耳珠,在那耳珠后面,又长了三颗红痣,这不是伪造就可以伪造的出的,她是她的母亲,她认得出来女儿身上的每一处特征! 强行侵犯了自己的女儿,又对她作出了这样残忍的事情,作为一个母亲,她绝不可能饶过伤害她的人!因此,在将宫中的事情草草安排好之后,她就借口养病不见任何人,悄悄出了宫,带领着自己的亲信来到了大业,她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 “给本宫杀了他,不要太快,本宫要看他慢慢的死!” “谁敢!”孔翼冉冷喝一声,阴恻恻地环视着众人,视线最终停在了皇后的身上,“我是皇子,就算你是皇后,也没有私自处决了我的权利!若是父皇知道了,他是不会饶过你的!” “你也不要妄想可以瞒天过海,一旦我死了,我的暗卫也会想法子回到宫中,让父皇知道我死因,到时候,你这个皇后一样要来给我陪葬!” “你说的,是你带来的那三十二名暗卫么?”皇后冷笑一声,“你很快就可以看到他们了,不相信的话,用不用本宫现在就让人把他们的人头抬进来给你看上一看?” 孔翼冉的唇角猛地一抽搐,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暗卫,会知道的人……必定是一一个跟他们交过手,还把人头数了个清楚的! 暗红的眼珠斜斜一转,孔翼冉盯紧了顾含谦,“就算是,大业的人也还是不会让我死在这里的!昭明的皇子,在大业的宫中丢了性命,到时候,父皇必定不会放过大业!” 皇后的唇角挑起一个讥讽的笑,“谁说你是死在大业了?本宫惦记女儿,不远万里来接你们兄妹回宫,可是在回宫的路上,五皇子却不幸身染重病,暴亡途中。你是病死的,跟大业有什么关系?” “本宫说你是病死的,就没有人敢质疑你不是,除非你的尸体可以重新活过来,去向你的父皇哭求,说你是被本宫杀了的……否则,你就只能是被当成病死的。”皇后冷冷道,“而且,你染上的怪病还可能传染,途中已经让你的人死了个干净,只剩下了周太傅。” “事情,是不是像本宫说的这样,周太傅?” 周太傅早就已经对这五皇子寒了心,当即也只能长叹一声,重重地点了点头,“是,老臣可以为皇后娘娘作证,五殿下的确是在回宫的途中,染上了怪病,还传染了所有伺候他的近侍,主仆无一幸免。” 孔翼冉的唇角开始禁不住哆嗦了起来,他的手强撑在桌面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现在摇摇欲坠的身体保持站立,才能令他现在排山倒海的恐惧减少几分! 然而,在电光火石之间,孔翼冉一下子回过神来,他不能死,只要留着自己这条命,早晚都可以东山再起,可要是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这里,那他真的就…… 咬咬牙,他将自己的耻辱之心用力丢弃,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涕泪交加,双膝并行,跪立到了皇后的脚下,“母后,母后,儿臣错了,儿臣知道错了!是儿臣伤害了皇妹,儿臣罪大恶极!” 在皇后恶心厌恶的神情当中。孔翼冉哭的分外真诚,“儿臣是真心知道错了,儿臣愿意跟母后回去接受宫刑,儿臣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求母后不要给儿臣一个痛快,儿臣是想要弥补的啊!” 皇后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抬脚踹在他的肩膀上,将他一脚踹开,“本宫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一个痛快了?!死的方式,可不只是有痛痛快快的一种,你是如何对待本宫爱女的, 本宫当然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给本宫,把他身上的皮,一点点的割下来,谁若是敢多挖了一块肉,让他早早的死了,本宫定将严惩不贷!”狠厉地道完这句话,皇后竭力令自己的情绪平复几分,看向顾含谦同纪芙茵,“本宫暂且借你们这桂琼宫一用,还望行个方便。” “昭明同大业自古就是友好往来的国家,既然是友邻的要求,我们哪有拒绝只由呢?”纪芙茵微笑道,“让他们去内室,皇后娘娘就在外面喝杯茶歇息一下吧。” “不,本宫要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死,否则不够解本宫的心头之恨!”说罢,皇后就昂首走进了内室当中,冷眼看着她的人,将薄薄的刀锋,刺入了孔翼冉的皮肤,将他的皮肉,一寸寸的剥离…… 孔翼冉的口中被塞了东西,这剧痛令他忍不住痛呼失声,但这尖叫声却丝毫也传不出去,一片片的皮肉从他的身上削下,最后就连他的脸皮,头皮,都被尽数削了下来,像是红彤彤的一尾鱼,在偌大的木盆当中痛苦狰狞地打着滚。 皇后冷笑着,一扬手,早就有人将先前准备好的,浸了醋的浓盐水抬了过来,对准木盆当中的人便兜头浇了下去——在一阵痛苦的嘶吼声过后,那尾赤红的鱼无力地蠕动了几下,垂下了头……整间内室当中,都散发着一股酸臭的血腥气息。 “将尸体抬出来,包在毯子里头,回去之后,就说是五皇子染了怪病,身体渐渐腐烂而死。”皇后站起身,扶了扶头上的金钗,面色冷静如初,“本宫这次秘密前来,也不能在大业多加叨扰,就先告辞了,这次的事情,本宫会记下你们这一个人情。” “皇后娘娘客气了。”纪芙茵微微一笑,“如果皇后娘娘能有法子,让昭明与大业百年之内永不开战,那就是对我们最好的谢礼了。” 那仇恨的狰狞神情从脸上退去之后,皇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端庄,面色平和道:“这次攻打大业,只是一次意外,对于你我两国来说,好在伤亡都还不算太过惨重。太子妃也请放心,就算是为了我昭明,本宫也会极力劝诫帝君的。” “而且,太子妃也不必太过担忧,原本在昭明,就只有已经病死了的五皇子极力要求攻打大业,其余的人本就不支持。这次回去之后,在半月之内,本宫必定会着人将两国永不开战的盟书送来。” “那就多谢皇后娘娘了。”纪芙茵微微附身,对其施了一礼。 昭明与大业的这场战役,就这样销声匿迹了下去。 两年过后,大业七十九年,深冬,帝君驾崩,太子登基成为新帝,在坐上龙椅的第一天,新帝就做出了令大臣们惊讶万分的举动——新帝遣散了六宫,唯独只留皇后纪芙茵一人在身边陪伴。 对此大臣们极力反对,可帝君的态度却坚决如初,丝毫也不动摇。先前大臣们的奏折还会一封接一封地送到新帝的面前,后来也渐渐地停了下来,帝君心意坚决,没有人能够更改了半分。 这一日,又到了深夜,栖凤宫内,纪芙茵靠在窗旁,手中捧着暖炉,望着外面的漫天大雪,思绪一时间百感交集,她重活了一世,最终又回到了这栖凤宫,可是这一世却又变得完全不同…… “主子,怎么奴婢一个没看好,您又到窗边站着了。”青梅怀着抱着眼睛大大的小皇子走了过来,嗔怪道,“您就是不为自己身体考虑,也总要想想您肚子里的那个小公主吧?” “是公主就好了。”纪芙茵关上窗,唇边漾起一丝恬淡安逸的微笑,肚子已经有了明显的凸起,点了点自己儿子的脑袋,“万一再是个像君毅一样的小皇子,本宫可就真要别吵到头大了。” “吵了好,朕的儿子再吵也是不惹人厌的。”顾含谦笑着从外面走进来,接过了青梅手中的小皇子,“君毅,父皇说的对不对?” 被抱在怀中的小君毅,眨了眨眼睛,竟然吐了他一脸口水,顾含谦狼狈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无奈地盯着他,作势要打,手掌落到最后,却变成了指头,在他的小鼻尖上轻轻一刮,眼中有着无限的柔情。 炉火温热了整个房间,看着眼前这一幕,纪芙茵唇畔的笑意禁不住越来越深,这一世,总算没有白活,她要的一生一世,她要的白首不离,她要的真心相待,在她遇到这个男人的时候,就都已经,真正的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