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身试爱》 第1章 累觉不爱 隔壁一直传来马桶漏水的声音,像患了前列腺炎的中年男人一般滴答不净。钟艾坐在马桶盖上,脚已经有点麻了。 那滴答声漫长得好像她的一生,琐碎得如同每一个记不起来的日子。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神的。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纸巾,柔软、苍白、干爽,散发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轻轻骂了一声“靠”,钟艾站起身来,愤愤地按下冲水按钮,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整个世界好安静。在她躲进厕所的这半个小时里,没有半个人进出。世界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水从白皙细长的指间流走,在接踵而至的毫无意义的时间里,发呆已经成了钟艾的习惯。镜子里那个女子,皮肤仍然像德化瓷一样洁白细腻,散发着羊脂玉一般的光泽,但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中却空无一物。 她觉得自己已经过早地苍老了。 衣兜里的手机响了,两条短信同时跳了出来。 “哭出来了吗?”好友闻蕾一副担心的语气。 “你丫没被熏死吧?”好基友卢奕还是一副欠扁的神情。 钟艾给他俩同时回过去:“哭不出来,算了,放弃了。” 闻蕾又发过来问:“已经一个星期了,你不要紧吧?” 钟艾发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过去。卢奕发过来说:“我看你应该去找心理医生了。让闻蕾托报社的关系给你挂个专家号吧。” 钟艾拿着手机,看着两位好友的短信又发了一小会呆,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回过去说:“你们俩商量着办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已经绝症了。” 钟艾把手机揣回兜里,然后平静地走出洗手间。今天不是闭馆日,但四楼古籍馆一向门可罗雀。近年来国内掀起古玩热,顺带着博物馆也热了起来,不管懂的不懂的都爱来附庸一番——但热闹也仅限于一二楼的青铜馆、瓷器馆和书画展馆。 一楼历代雕像馆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幅展板。四五个穿着藏青色馆服的讲解员小姑娘正站在展板前围观。钟艾好奇地走过去,只见展板上写着:“创联董事长许淖云先生向本馆捐赠龙门石窟观音像”。 捐赠文物在江海市博物馆是常有的事,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展板上印着的那个男子——三十出头的年纪,英挺的五官,儒雅的笑容,眼中含着淡淡的冷漠。钟艾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撞了一下。 “好帅。”她不由自主地说。 “馆助也觉得他长得帅吗!”讲解员小云笑眯眯地挽起钟艾的手,把脸靠在她肩膀上亲密地说。 “从来没听馆助说过哪个男的帅,你说他帅,他就是真的帅了!”另一个笑起来有酒窝的讲解员说。 钟艾看着照片上那个男人,又仔细端详了一会,似乎是想确定自己的直觉判断。他长得确实好看,眼睛那么深邃,鼻梁又直又挺,不过光凭着好皮相,是得不到她的称赞的。钟艾一向对美男有偏见,认为帅而浅薄的男人,比起那种不帅而浅薄的男人更不可原谅。 但照片上这个男人不一样,他帅得有内容。嘴角含着的笑温和而傲慢,眼神淡然却又坚定。钟艾淡淡地重复了一遍:“还不错吧,是挺帅的。” 小云说:“这么成功的男人,还长得这么帅,一定很多女人追吧?这种男的也只能用来远观,做他的女朋友肯定会伤心死的。” 钟艾淡淡地说:“长得不帅的男人就不会出轨了吗?” 她这句话一说出口,那几个讲解员立即将探询的目光投射到她脸上。钟艾自知失言,微微一笑说:“上班时间,你们都在这站着,不用去接待吗?” 那几个年轻的讲解员一听这话,立即作鸟兽散,纷纷回到各自岗位上。 钟艾低头叹了一口气,心又痛了一下。 一周前,她当街撞见自己的男友搂着小三湿吻。当时她只是微笑地站在原地,足足欣赏了半分钟。那个臭男人看到她,竟然一点也不惊讶。他淡定,她也更淡定,连一句“分手吧”都没说,转身就融入了茫茫人海。 三天后,他给她打来了电话,在电话里,他们云淡风轻地友好协商,一致决定分手。不知是不是她的平静伤了他的自尊心,挂电话之前,他问她:“其实她无论哪方面都不如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心吗?” 钟艾笑着说:“你是准备最后再拉兄弟一把?说吧。” 他说:“钟艾,你太高高在上了。跟你在一起这一年,我从来没有感觉过你爱我,不论我对你好还是不好,你好像总是那么淡定。我心想要是我劈腿了,你总该生气吧,结果还是没有。我受够了揣测你的心思,也不想再在你的高傲下仰人鼻息了,我只想像一个正常男人那样和女人谈恋爱。钟艾,你怎么会是这样?我很好奇,这个世上会不会有一个男人能把你剖开,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心?” 钟艾这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她顾全面子好聚好散,临了却被背叛她的人如此恶毒地侮辱。她依稀记得,当初他说过今生今世最爱的人就是她。 她生气,气得发狂,气得想像只疯狗一样冲过去撕咬那个男人;她心痛,痛得要死,每天晚上躺在**,他的话就在她脑中一遍遍地循环播放。 然而她却哭不出来。她用尽全力也哭不出来。她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失恋了,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不管心有多痛,她再也哭不出来了。 好友闻蕾担心她患上抑郁症,今天给她下了最后通牒,命令她必须哭出来。她躲进厕所酝酿了半天,把自己迄今为止的人生悲剧都过了一遍,连小时候被狗追得走投无路跳进烂泥塘的事都想起来了,竟然还是一点情绪都找不到。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演员,尽心尽力地演着一出人生悲剧。而泪水属于观众,悲剧演员是从来不会在自己的戏里流泪的。 失恋一周以来,钟艾的失眠愈演愈烈,已经发展成头痛了。她狠狠地揉了揉太阳穴,深深吸了一口气——故纸堆和死人物件散发出的陈腐气息,一点也没有让她振奋起来。 手机又响了一下,钟艾掏出来一看,是闻蕾发过来的:“周三下午两点,市人民医院心理科,帮你挂了最好的专家。记得准时。” 钟艾绝望地叹了一口气,仰头又发了一小会呆,然后无力地回过去说:“好。” 第2章 爱无能患者 椅子坚硬的靠背膈得钟艾的后背生疼,她觉得是时候结束这次谈话了。 “医生,我知道了。我回去之后会好好调试的。”她摆出了一副小学生的谦虚姿态,低眉顺眼地说。 那位中年专家听她这么说,便从兜里掏出笔来,开始低头写病历,一边写还一边叮嘱说:“失恋对人最大的打击是自信心的挫折。你要对自己有信心,这不是你的错,不要把过错都揽到自己头上,那只会徒增你的心理负担。请个假和朋友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就会好了。” 钟艾看他低头刷刷地写病历,小心翼翼试探着问:“医生,你能给我开点安眠药吗?我最近实在失眠得厉害。” 那位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好像有点失望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给你开三天的安眠药。” 钟艾得寸进尺地问:“能不能开七天的?” 医生有点生气了:“你是不是不想好了?你这病是心理性的,你得自己调试,安眠药吃多了会得抑郁症!” 钟艾不说话了。 钟艾领了处方出来,好友闻蕾一见到她走出来,立即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怎么样?有帮助吗?” 钟艾晃了晃手中薄薄的处方纸说:“帮助太大了,终于弄到安眠药了!” 闻蕾瞪了她一样,又耐着性子问:“就没有找到什么心理上的病根?” 钟艾似笑非笑地说:“你找的这位专家可真是敬业,就我失恋这点事,他把我爸妈的婚姻状况刨问了三四遍。他们学心理的是不是都这样啊,但凡遇到什么事都能扯上童年阴影,早知道当初我也去念心理学,治不死人还能收钱!” 闻蕾绝望地看着她说:“看来今天不对你用猛药,你是不会醒悟的了。” 钟艾装作怕怕的样子笑着说:“你想干什么?” 闻蕾一边恨恨地按着手机号码,一边说:“我现在就把卢奕叫出来,给你开批斗大会!” ………… 火锅咕咕冒着泡,隔着一大片雾蒙蒙的热气,闻蕾严肃地看着钟殷,用审讯犯人的语气问:“你回忆一下,你最后一次因为失恋而哭是什么时候?” 钟艾一边用筷子搅动锅里的菜,一边努力回想,自己最后一次哭是什么时候? 许多模糊的面孔在她眼前晃,但她的脑中却是一片空茫,只好摇摇头说:“记不太清了。” 闻蕾和卢奕相视一眼,她叹了一口气说:“如果我没有记错,张默雷走的那次你是哭得最惨的。后来再失恋,好像就不怎么哭了。” 张默雷,这个名字听起来已经很陌生了,却仍是那种牵着魂的惊心。钟艾苦笑说:“那么久的事情,谁还记得?这个人我都快忘了。” “不久,才五年而已。”卢奕淡淡地说,“那次你闹得好夸张,一口气喝了一整瓶二锅头,然后要去跳天桥,后来我和闻蕾还叫了救护车把你送进医院急救。你那时候真有热血。” “你的意思是说我现在很冷血?”钟艾不满地挑起了秀气的眉毛。 闻蕾问:“你还记不记得,跟张默雷分手之后,你谈过几个?” 钟艾想了想,说:“五六个吧,记不清了。" 闻蕾说:“谈过几个你都不知道,可见你有多冷血了。钟艾,其实自从和张默雷分手之后,你再也没爱过什么人吧?” 钟艾被她逗乐了,说:“闻蕾,我发现你比心理医生还无稽,说得我好像贞洁烈妇一样,可惜,从一而终不是我的风格。” 闻蕾说:“其实你前男友说的话虽然伤人,但不是没有道理。他说他感觉不到你爱他,那你就是不爱他。你不仅不爱他,你也不爱其他任何人。有个问题我早就发现了,只是不敢说——钟艾,你是个爱无能。” 钟殷愣了一下,手上的筷子也停止了搅动。“你说什么?爱无能?”她的心痛了一下。 “对,爱无能。”闻蕾点点头说,“你没法真正爱上别人。可能是因为你潜意识里害怕再受伤害,所以不敢去爱;也有可能是你没有遇到像张默雷那样能打动你的人,你不屑于去爱。” 钟艾真的有些生气了,即使是最好的朋友,这种直指灵魂的审判也是她无法接受的,她反驳道:“真可笑!我承认,或许后来的恋爱没有初恋那么铭心刻骨,可是我也快乐过,也会心痛,这难道不是爱吗?” 闻蕾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可是,你再也没有像那样哭过,难道不是吗?” 三个人陷入了沉默,话题就这么戛然而止了。 从火锅店出来,钟艾茫然地往博物馆走。街上来往的人看上去都是那么鲜活,只有她跟个活死人似的,脑门上盖着“爱无能”的红戳。 她怎么就被宣判精神残疾了呢?她很想随便拉住一个人问问:“我失恋了,我哭不出来,我是不是有病?” 懵懵懂懂地回到馆里,一楼雕像馆门口,一群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搬动一尊大半人高的观音像。 钟艾走过去问:“这就是创联那位许总捐赠的观音像?” 一个工作人员回答说:“是啊。过两天就要举行仪式了,我们得先把会场布置好。” 钟艾点了点头。回到办公室,她找出展览部关于这次捐赠仪式的方案来看,上面还附着捐赠者的资料—— 许淖云,创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创始人、董事长。本科毕业于江海科技大学计算机系,获理学学士学位。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计算机工程学院硕士,北京大学emba工商管理硕士。26岁创办创联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经过六年奋斗,创联已成长为中国互联网的十强企业,资产总值达67亿元。 钟艾看着那一连串金光闪闪的头衔,突然对许淖云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好感。她承认,男人是需要光环映衬的,金钱和权力是男人魅力最大的来源,正如虚荣是女人的天性一样。 翻到最后一页,竟然又是许淖云的照片。她看着那个男人儒雅的笑,细细端详了一会,然后轻轻合上资料,把它摆在自己案头。 她从那些叽叽喳喳的女人们口中得知,许淖云其实是一个房地产老总的私生子,他从小跟着母亲长大。半年前,他母亲因病去世了。这尊佛像是他母亲最重要的一件遗物,不知道为什么,他却决定捐赠出来。要知道,当初他老爸从海外购回这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可是花了300万美元的高价。 但这些都不是钟艾关心的重点。她像一个精神病人仰望阳光世界的正常人一样仰望他,心里默默想着:这样无坚不摧的男人,是不是就能牢牢掌控自己的感情,而不必像她这种凡夫俗子一样被背叛、被歧视?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强者。 第3章 初次邂逅 去了一趟医院,钟艾的失眠和头痛没给看好,倒染上了流感。一连几天,她严重鼻塞流涕打喷嚏,喉咙也肿得不像话。本来应该请假在家里休息,可是一闲下来她就发慌,宁愿去馆里上班。 这两天,钟艾一直忙着张罗龙门石窟观音像捐赠仪式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掺和这事让她感觉挺带劲的。 捐赠仪式定于周五下午举行。当天中午吃完饭,钟艾跑到雕像馆去,打算最后查看一次。 白色的散射灯光下,一尊尊白色石像默然静立。中国古代人物造像题材很狭窄,大部分是佛像。诸佛、菩萨、尊者,或拈花微笑,或盘膝禅定,或金刚怒目……在这个完美的哲学世界里,钟艾的脚步总是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了。 在那尊安放妥当的龙门观音像前,站着一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他背影清瘦独立,两脚微微分开,双手交握于前,正凝视着那尊观音像。观音像的影子恰好延伸到他的脚边,似是某种默契的安慰。钟艾突然想起“茕茕孑立,形影相吊”这句诗来。 她的心跳没来由地加快了,下意识地从馆服口袋里摸出口罩戴上,然后朝那个背影走了过去。 “龙门石窟观音石像大多分布在万佛洞外。根据考证,这尊观音石像应该也是万佛洞外诸观音像中的一尊。”钟艾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许淖云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着钟艾,目光是冷澈的,随即嘴角又勾出一个温和的笑,问道:“你是讲解员?” 钟艾戴着口罩,点头说:“是的。中午这个时候我们一般不提供讲解服务,您是想自己看看,还是听讲解?” 许淖云淡淡笑着说:“这尊佛像我看了十几年了,从来没有看懂过。你给我介绍介绍吧。” 在他的记忆里,在每个带着露水气息的早晨,他母亲总是默默地跪坐在这尊观音像前,一遍遍默念他听不懂的经文。她的美丽就像是供奉于佛前的莲花,在岁月的流逝中一点点消磨,却得到了形式之外的升华。他不懂这佛像,如同他不懂自己的母亲。一个女人面对不公的命运,为什么能够如此安之若素、甚至甘之如饴。直到他失去母亲,他也从来没有读懂过她的感情。 钟艾看到这个男人眼中淡淡流露的悲伤,她暗暗清了清喉咙,试图用轻声细语掩饰沙哑难听的声音:“鸦片战争之后的百年时间里,中国积贫积弱,龙门石窟有不少佛像都被本国和外国的文物贩子盗取。这尊观音像应该算是龙门石窟97000多尊佛像中罕见的精品。我们根据石像背面开凿的痕迹比对,认为它应该是从万佛洞外一个石窟中凿下来的。石窟内留有记载:‘许州仪凤寺比丘尼智真敬造观世音菩萨一区,大唐永隆二年五月八日成。’算起来,这尊观音石像距今已经有1300多年了。” “比丘尼?这石像是尼姑造的的吗?”许淖云微微有些惊讶。 钟艾笑着点点头,明亮的眼睛弯成了很好看的新月形:“是的,是尼姑造的。是不是很奇妙?1300年前一个女人的寂寞,安慰了1300年后另外一个女人。” 许淖云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严丝合缝的镇定,但他显然被触动了。钟艾觉得自己说得似乎有点多,可她一点也不慌张,她很擅长这种试探,她想知道这个貌似强大的男人,在内心被触动的时候有什么反应。 钟艾淡淡一笑,继续说:“你看这尊观音像,她左手拈着杨柳枝,示意播洒甘露、泽被生灵,右手自然下伸,指端下垂,手掌向外,这种手印在佛教里有个专门的名字,叫做‘与愿印’,表示菩萨能给与众生愿望满足。” 不知道那个日日在佛前祷告的女人,这一生求的又是什么心愿呢?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思考着同一个问题。 许淖云突然开口说:“我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钟艾笑着说:“我懂的少,未必能帮上你,不过你可以说说看。” 许淖云问:“佛法到底是教人无情,还是教人有情?菩萨到底是无情的,还是有情的?” 钟艾微微一笑,说:“你问的这个问题很深啊……”她知道,其实他想问的是,他母亲这一生笃信佛教,究竟是在努力爱,还是努力不爱。 许淖云淡淡地打量着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女人。她穿着一身宽大的藏青色馆服,完全掩盖了身体的曲线,可是从那空空荡荡的程度来看,她似乎很娇小。她的大半张脸被口罩蒙着,只露出一双好看的眼睛,因为感冒,她的声音带着重重的鼻音,可是她的眼神却是那么清明。 钟艾把目光投向那尊永恒静立的石像,慢慢平静地说:“佛说,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放不下。其中,后面四苦都与情有关。佛教认为,人要脱离苦海,必须戒除贪嗔痴三毒,也就是说,你必须了解你的存在只是短暂的一瞬、你的感情也是虚妄的,看到这层本质,不再痴心妄想、念念不忘,不再沉浸于自己的幻觉而痛苦得不能自拔,这样才能得到解脱。从这个角度说,佛是教人忘情、忘我的。” 许淖云听了这番话,若有所思地说:“是这样吗?也就是说,学佛是教人无情的?”可是为什么在母亲漫长的一生中,她始终那么无怨无悔地爱着那个男人,她的爱虔诚得就像一个教徒一样? 钟艾看到了他眼中的迷惑,又摇摇头说:“佛也不是教人无情。他知道你们这些芸芸众生忘不了情,就派菩萨来帮助你们,满足你们的愿望,跟你们结善缘,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教给你们宇宙的真理。宇宙的真理是什么?就是生生不息、循环不止,这个法则是无情的。但是佛希望众生能从循环中得到解脱,这不但是有情,而且是大爱。其实,小爱之中蕴含着大爱,佛祖乔达摩悉达多就是因为爱他的父母兄弟、爱他的子民,不忍心看他们受苦,才最初萌发了大慈悲心。” 许淖云说:“你说的话跟新闻联播似的,我听不明白。” 钟艾扑哧一笑,说:“那我这么说吧。你知道吗,在佛教里,菩萨有另外一个名称,叫做‘觉有情’。觉,是觉悟;有情,是指有情众生,就是我们这些不能忘情的凡人。菩萨就是‘让有情众生觉悟的人’。可是我觉得这个‘觉有情’有另外一重解释,那就是‘觉悟之后依然有情’。就好像你爱一个女人,一开始你只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后来看腻了觉得她也不过是一副好皮相,可是你又发现,她有别的内涵,比如她的经验填补了你生命的空白,又或者她有跟你一样的孤独。你觉悟到她不过是一个凡人,可是超越这层觉悟之后,你反而更深地爱她,这也属于‘觉有情’的一种吧。” 许淖云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惊奇,他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女人——她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仅凭着这尊观音像,她就能看透他母亲的一生?又怎么会仅仅看了他一眼,就看穿了他? 钟艾已经忘了听众的反应,她在自己叙述中感到了平静的、永恒的孤独:“我觉得,信奉这尊观音像的人,一定也体悟了佛法的真意,她知道爱是虚妄的,可是她依然爱着,她用她的爱宽恕和安慰愧对她的人,同时也宽恕安慰了自己。” 一个女人要怎样持之以恒地修炼,才能使自己的柔弱的心承载起人生的大悲大苦?为什么仅是一次失败的初恋,她就被彻底击垮了?这一刻,她突然领悟到,闻蕾说得没错,自己就是一个爱无能。她自私、她胆怯、她无能,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本领。 道理她懂,可是她却无力去践行。 钟艾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你母亲是一个真正的圣女。”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许淖云在佛像前呆立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忘了问她叫什么名字,甚至连她的真面目都没见到。 下午的捐赠仪式正式举行时,钟艾故意站得远远的。越过层层人群,她看到许淖云站在众人的注目中、站在重重光环的包围中,表情却很落寞。 他是人生的华宴上独醒的人。他的痛苦和迷惘只有他自己知道。 钟艾再次确认,他确实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男人,痛苦和迷茫使他的帅达到了完美的境界。 第4章 卓尔不群 啪的一声,一叠报告被重重摔在桌上,“你们这个团队是干什么吃的!”许淖云愤怒地吼道。 站在桌子前的两个技术研发组长不由得把脖子一缩,垂首站着不敢接话。分管公司技术研发的副总郭浩原本坐在椅子上,此时也不由得站起来打圆场说:“许总,平台的升级换代是个大工程,他们团队那几个程序员已经加班加点在干了,再给他们一点时间吧!” “我没有给他们时间吗!”许淖云继续怒吼道,“升级时间表是年初就定下来的,不是偶发决定,你们有一整年的时间去按计划推进平台升级,不要死到临头才来跟我说没有时间!” 郭浩转头看了看那两位e讯团队的技术骨干,他觉得他们挺无辜的,但此时老板正在气头上,他也不敢说话了。 许淖云一边用指节狠狠地敲着桌子,一边吼道:“现在不是我不给你们时间,而是对手不给我们时间!‘快信’下个月5号就会上5.0,哪怕只比快信晚升级一天,我们的升级也会变得毫无意义!” 近两年来,创联主要的投入都放在移动互联网领域,其最重要的产品是移动通信平台e讯,而e讯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快信”。移动互联网发展日新月异,一步落后就会被对手甩远。身为技术副总,郭浩非常清楚其中的利害。他默默地从桌上拾起散乱的报告书,沉声说:“许总,我们明白了。从今天起我会亲自督阵,一定赶在本月内把新功能拿出来。” 许淖云凌厉的目光把那两个缩着头的技术骨干扫了一遍,冷冷地说:“这个月之内必须把东西拿出来!不然你们两个就给我卷铺盖走人!” 这两个技术骨干都是公司创立的元老,可是他们也最清楚许淖云的脾气,他炒人从来六亲不认。郭浩拽了拽那两个缩头乌龟,他们唯唯诺诺地表了一番决心,然后便挪着小步退了出去。 许淖云靠在椅子上怒气未消,总裁助理孙露微笑着走了进来:“许总,许远航半个小时前打电话过来问你在不在,我说你在开会,他请你开完会给他回个电话。” 许淖云的父亲许远航是绿城房地产集团的董事长,但他从小跟父亲关系就很淡漠。身为总裁,孙露很清楚许淖云的好恶和脾气,所以在卓云面前向来都是对许远航直呼其名,绝不说“你父亲”。 许淖云揉了揉太阳穴,没好气地说:“他打电话过来干嘛?” 孙露笑着说:“大概是在报纸上看到消息,知道你把那尊观音像捐给博物馆了。对了,我查了一下,最近有一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在苏富比拍出了1300万美元,品相还没有你捐出去的那尊好,许远航该不会是心疼了吧?” 孙露知道许淖云厌恶父亲,所以故意投其所好揶揄许远航。果然,许淖云冷笑道:“怎么?他难道还想收回去?” 孙露笑着不接话,反问道:“你给不给他回电话?还是我跟他说,你开完会直接出去了?” 许淖云想了想,说:“算了,我还是给他回一个吧,看看那个老家伙究竟想怎么样。” 孙露含笑转身出去,轻轻替他掩上门。许淖云沉思了一会,拨通了那个他厌恶至极的电话号码。 电话刚拨通,那头就接起来了。一个苍老沉郁的声音说:“淖云,你最近很忙吗?为什么每次打电话你总是在开会?” 许淖云没接话,冷冷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许远航沉默了几秒钟,然后干脆地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把那尊观音像捐出去。” 许淖云冷笑了一下,淡淡地说:“我是观音像的合法继承人,我有完全的处置权,不需要向你通报吧?” 许远航已经习惯了这个儿子的冒犯,要是他哪天平心静气地跟他这个老爸说话,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许远航平静地说:“那是我送给你妈的,现在她走了,那观音像就是我对她最重要的纪念。我以为你至少应该给我这个老人留个念想。” 每次许远航表达对母亲的感情,许淖云都会厌恶至极。他不耐烦地说:“你又不是她丈夫,凭什么要给你留个念想。你应该念想的人都在你自己家里,别人家就不劳您费心了!”说完这句话,他就想挂电话。 “淖云!”许远航的脾气也有点上来了,“你妈已经不在了,我够伤心的了!你要恨我到什么时候?!” 许淖云恨得咬牙切齿,他本想直接挂断电话,但想到许远航心脏不好,还是强压着怒火说:“那尊观音像你如果想看,可以去博物馆看。我看博物馆的人比我和你都懂那尊观音像,放在那比摆在家里沾灰要好。” 许远航知道事情已经无可转圜,再争执下去也毫无意义,儿子虽然没有歉意,但这次毕竟还是压着火没跟自己吵。他就算再心疼,也只能作罢。 两人悻悻地挂了电话,许淖云的烦躁又增加了几分。他想起那尊观音像,决定什么时候有空了一定要回去看看——不仅是去看母亲的石像,他也想再遇到上次那个讲解员女孩。 她看上去应该只有二十来岁年纪,却有着跟年纪、身份不相称的淡定和高傲。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么特别的女孩。 她说他母亲是一个“真正的圣女”,这个词他从来没有想到过。可是一从她嘴里说出来,他就觉得这个词准确地概括了母亲的一生。 那天她的话给了他很大震动,也从来没有从一个女人的话里得到那么大的安慰。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其实博物馆的讲解员并不多,只要他稍微费点心思,就一定能找到她。可是他又有点担心,他怕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发现她只不过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而那天她说的话也不过是一时蒙对了。 许淖云是不相信奇迹的。所有的人都是凡夫俗子,他自己也不过是比较努力的凡夫俗子而已。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母亲是不同凡响的,她是出尘脱俗的。 晚上9点,许淖云到e讯开发团队去巡视了一下,看到程序员们都在加班写程序,他过问了一下进程,然后回到自己办公室。总裁助理孙露已经下班了,总裁办外面坐着秘书钱晴。 路过钱晴办公桌时,许淖云温和地说:“我这没什么事了,你下班回家吧。”说完他便径自走进办公室,坐下来浏览当天的财经新闻。 过了几分钟,钱晴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她把那杯咖啡轻轻放在台面上,然后柔声细语地说:“许总,您辛苦了,喝杯咖啡吧。” 钱晴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瓷白的皮肤跟洋娃娃似的,说起话来声音有点嗲,她的整个存在对男人来说就是致命的**力。可是许淖云当初把她从行政部调过来当秘书,主要是因为她的咖啡冲得好。 闻到咖啡的香味,许淖云不禁微微一笑,从桌上把咖啡杯端了起来。谁知他刚拿起那个杯子,杯子的手把就断了,滚烫的咖啡洒了一桌,把他的手也烫了一下。 钱晴花容失色,赶紧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根手绢,跑过来帮许淖云擦手。她弯腰擦拭的时候,许淖云才发现她今天穿着一条低胸的裙子,一低头,两个洁白的半球就快跳出来了。 她一边擦一边小声说着对不起,睫毛上沾满了晶莹的露珠,一副我见犹怜的样子。许淖云冷冷地看着她,把手抽了回来。 女秘书仰起脸来梨花带雨地说:“许总,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您没事吧?” 许淖云拿起桌上那个空杯子观摩了一会,冷冷地说:“你在这个杯子上动了手脚吧?把手本来就是断的,用胶水临时粘了一下?” 钱晴的脸突然刷白了。许淖云冷笑道:“我的手没什么,但是你知道我的原则,我对办公室有洁癖。” 钱晴如闻晴天霹雳,娇嫩的嘴唇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来。她知道许淖云的“洁癖”——绝对不许在办公室里搞男女关系。这一点,她当上总裁秘书的时候,孙露就已经明确告诉她了。以前有好几任女秘书想色、诱许淖云,结局都是被他扫地出门。 只是,钱晴以为自己跟她们不一样。只要她稍微露个眼神,男人没有不拜倒在她脚下的,她不相信许淖云能丝毫无动于衷。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洋娃娃的大眼睛里滚落,娇嫩的鼻头和嘴唇更红了,那双柔软的小手抓着许淖云的手,她哽咽着哀求道:“许总,对不起,我做了傻事……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许淖云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说:“你回去吧。” 女秘书一愣,也跟着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许淖云此刻看上去好像挺平静,他只是叫自己回去,这是否意味着明天还可以照常上班? 她低着头走出去,转身正要合上门的时候,许淖云又说了一句:“明天记得把辞职报告交给孙露。” 女秘书哇的一声哭了,幽幽咽咽的饮泣声拖了一条走廊。许淖云看着自己被烫红的手,不耐烦地想:这世上难道就没几个智商正常的女人吗?难道她们都不带脑子的?漂亮女人到处都有,自己用得着背着乱搞女下属的恶名在办公室里找女人吗? 他所认识的女人不是太笨就是太聪明,智商和情商匹配的就没几个。恩琪算一个,孙露或许也算一个,再有……博物馆那个女孩……想起那个女孩戴着口罩的滑稽样子,还有她那双清明冷澈的眼睛,许淖云不禁微微一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再遇见戴口罩的她。 许淖云苦笑着摇摇头,他决定只把那次当成一个奇遇,而不要去寻求答案。一旦真相揭穿,很有可能只是失望而已。 第5章 向山走去 捐赠仪式已经过去半个月,钟艾的感冒也早好了,许淖云却再也没有来看过那尊观音像。 钟艾每天在各种琐碎事务中忙得晕头转向,但她心里知道,自己一直都在暗暗地等许淖云。她确信自己那天的话在他心里产生了反应,可是对于他来说,这毕竟只是一次萍水相逢,没有多少人会把偶遇认真当回事。所以,她最好也赶紧回归庸常生活,正视并着手治理自己的精神残疾。 上午忙疯了,各部门的琐事全都汇集到钟艾这里来了。钟艾索性躲到四楼古籍馆里去,那些人找不到她,就会自己拿主意或者直接去问馆长。 快到午饭时间了,钟艾从古籍馆溜出来,准备上外面去吃个面。正在等电梯,文物保护部的部长李克诚远远地看到她,便朝她奔了过来,钟艾想躲已经来不及了。 “小钟!你上哪去了,我去你办公室也找不到你!”李克诚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钟艾对他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用一贯的淡然语气说:“李部,我刚才就在古籍馆里啊——您找我什么事?” 李克诚冲到她跟前,气还没喘匀,就不由分说地拽着她的袖管把她拖走,嘴里絮絮叨叨地说:“出大事了,出大事了!这回你要替我想想办法,我是真没主意了!” 钟艾被他拽着,一股烦躁的情绪涌上心头。像以往一样,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那股莫名的烦躁压下去,不疾不徐地说:“李部,看把您给急的,我自己会走。”说完便温柔而坚决地把手挣脱了。 这个李克诚算是江海博物馆的老前辈了,做了二十几年的文物修复,经过手的国宝重器数不胜数,但愣是没培养出淡定的性格来,遇事总是咋咋呼呼的。钟艾想,上亿的国宝在他手里,他抖都不抖一下,此刻的慌张没准是装出来的。 李克诚一脸着急上火,把钟艾扭到配楼的古籍修复室去。这间古老的工作室永远散发着浓重的霉味。穿过无数细小的尘屑,钟艾跟着他来到一张大工作台前,上面摆满了一堆故纸,从那些发黄的黄麻纸、清晰的手刻板印刷来看,这应该是清中期民间印刷本。 李克诚小心翼翼地拎起一张纸,如丧考妣地说:“小钟啊,你看看、你看看!现在这些学生也太不靠谱啦!” 钟艾仔细地查看那堆发黄的书页,发现书页上除了老霉斑和虫蛀的小洞之外,还多了几个新鲜的大洞,从那些啃啮不齐的边缘来看,应该是老鼠咬的。钟艾一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她还是装傻问道:“李部,这是怎么搞的?” 李克诚痛心疾首地说:“这个月清理古籍,发现这几册《戴晓治家格言》长霉了,我赶紧让他们拿出来做干洗。昨天几个学生在这里做了一整天,到了晚上他们肚子饿了,顺手蒸了几个馒头来吃。吃完也不收拾,晚上拍拍屁股就走了。谁知道修复室闹了耗子,半夜里把他们剩下的馒头全吃了还不饱,这不,把书也给啃了。” 这也太瞎了吧!钟艾不耐烦地想。 所谓给书做“干洗”,就是用晾凉的软馒头渣在纸面上轻轻揉搓,把因潮湿产生的霉斑和其他灰尘细屑吸走,这在古籍修复中是最常用的办法。可是把用来干洗的馒头当做宵夜,这就太无稽了,显然只有脑残才能干得出来。 李克诚还在絮絮叨叨自言自语。一会说年初他就让管理处采取措施防止鼠患,可是管理处以没有预算为由不予理会;一会又说那几个学生都是郭老介绍来的,骂也骂不得;文物被毁,要是被馆长知道了,不知该由谁来承担责任,云云。 钟艾知道他的重点在最后几句话里。按说古籍被老鼠咬了,跟她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李克诚非把她拖过来出主意,无非是希望能瞒就瞒,瞒不了了,自己在馆长面前也能替他多担待着些。 摸准了李克诚的心思,钟艾笑眯眯地宽慰他说:“李部,《戴晓治家格言》也就是三级文物,平时也不展出。这旧书旧画放久了,难免会被虫咬、被老鼠啃。那几个学生也是没有经验,修复古籍是门手艺,要学手艺总得废几件不是?谁也不能一上来就是大师啊!馆长他老人家这阵子忙着呢,依我看,这几册书咱们清理清理,完了还是把它放回库里去。”她的意思就是小事化了,等事情过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册书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老鼠咬的,自然也就没有人需要负责任。 李克诚如奉纶音,点头如捣蒜,立即表示照办。末了还没忘了加上一句:“小钟啊,真不好意思,都知道这阵子你失恋了心情不好,馆长也让我们少拿这些小事去烦你,可是谁叫你是馆助呢,这馆里没你真转不了。你看,我束手无策的事,到了你那三下五除二就给理顺了,还是你行啊!” 钟艾恨恨地挤出一个笑,那个老不死的馆长,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失恋似的,逢人就四处散播。这李克诚也是个没心没肺的,自己帮了他的忙,到了还被他损一通! 钟艾怀着满腔愤恨走出古籍修复室,回自己办公室的路上又遇到了展览部的赵晋。钟艾心里哀嚎一声,但还是笑脸相迎地打招呼:“赵博士,去陕西博物馆交换的那批瓷器该换回来了吧?” 赵晋嗯嗯啊啊了半天,啥事也没说。钟艾想走,但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只好耐着性子等。 犹豫了半晌,赵晋才好像突然想起来似的,从裤兜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票,做贼似的说:“小艾,民俗展览馆那边新换来了一批云南的东西,我记得你说过喜欢少数民族图腾,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看看吧?” 钟艾心想,这傻博士暗恋自己三年了,中间她换了三个男友,就是从来没有考虑过他,没想到他到现在还不死心。本来这份痴情也足够令人感动的了,如果他掏两张电影票出来,没准自己还会赏脸跟他去,但这呆子竟然请她去逛展览馆?!难道天天泡在博物馆里还没看够吗! “赵博,我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自己馆里的事都摆不平,哪有空去看民俗馆?下次吧!”钟艾甜甜地笑着说,“对了,交换去陕博的东西,你可得尽快给我一个详细的单子,回头我要报给馆长的。” 说完,钟艾便巧笑倩兮地走了。可怜的赵博士手里捏着那两张皱巴巴的票,灰头土脸的样子活像跑了媳妇似的。 钟艾回到办公室,正要拿上钱包出去吃饭,馆长盛怀石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小钟啊,准备去吃饭哪?” 钟艾甜甜笑道:“是啊,馆长您吃过了吗?要不我请您吃面去?” 馆长摆了摆手说:“你师母最近迷上了打卤面,我都连着吃了一个星期了,一看到面我就烦。中午我就随便在食堂打点饭吃吧。” 钟艾笑盈盈地看着馆长,等着他下指示,但这位老人家只是搓着手东张西望,好像没什么正事。钟艾问:“馆长,您是不是有什么指示?” 馆长恍然大悟似的,嗯嗯啊啊了一阵,说:“小钟啊,我刚才碰到赵晋了,听说你又回绝他了?他看上去很伤心啊!” 这是哪跟哪啊!钟艾支支吾吾地说:“就是去民俗馆那事吗?我也不是回绝他,这不是最近太忙了吗……” 馆长说:“有啥好忙的,你这个年纪要多考虑考虑个人问题啊!赵晋是不太会说花言巧语,可是他实在啊。本来吧,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我们这些老不死的不应该瞎掺和,可是我看你找来找去也没有什么靠谱的,赵晋又在那单着……” 钟艾一个头登时变作两个大,又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去辩驳,只能站在那干瞪眼。馆长见她这副样子,摆摆手说:“算啦算啦,你就当我没说过吧。不过啊,我总觉得找个研究历史的同行也好啊,干我们这行就是要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啊……” 钟艾目送馆长摇头晃脑地走出去,心里的烦躁到达了顶点。她是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可是她受不了这种死气沉沉、无爱无望的生活,每天呼吸着死物散发出的气息,跟这馆里动辄上千年的文物比起来,她的生命只是短暂的一瞬,更让她觉得生命的虚妄。 再不疯,就来不及了。她急切地想给自己行将就木的生命点一把火。 目光扫过凌乱的办公桌面,桌角最上面摆着观音像捐赠仪式的方案报告。钟艾轻轻翻到报告最后一页,看着上面许淖云的照片。 那天在雕像馆里偶遇,她就觉得他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这个男人专注、自负,同时又冷漠、迷茫。他的迷茫也是不同寻常的,因为他能问出许多人穷尽一生也想不到的问题——佛法到底是教人无情,还是教人有情? 想起那天他在自己的步步试探紧逼下,先是故作平静掩饰惊讶,最后终于目瞪口呆,钟艾就忍不住偷偷笑出来。她很想知道,在她的当头棒喝下,他回去究竟悟了没有。 这个男人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他是那种代表未来的人,而她则是一身过去式;他成功富有,她不名一文,可是对于人生,他却未必比她看得更透。如果她到这个男人身边去,他们会产生什么化学反应? 钟艾看着那个男人儒雅冷漠的笑容,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若你呼唤那山,而山不来,那你便向它走去。”钟艾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她立即拿出手机给闻蕾打了一个电话。 “闻蕾,你们报社关系多,替我查一个人。”她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竟然有点微微发抖,心脏也因为激动而狂跳。 “查谁?”闻蕾听上去有点摸不着头脑。 “创联的老总——许淖云。”钟艾欢快地笑了起来。 第6章 渴望奇迹 每个周五的晚上,是“三贱客”固定聚会的时间。今天晚上,钟艾两袖清风,闻蕾飞掉了男友,好基友卢奕也难得孤家寡人,三个人找了一家西班牙餐厅,吃了一顿莫名其妙的饭,然后就着啤酒瞎扯淡。 当年三贱客的结识极富喜剧色彩。钟艾、闻蕾和卢奕就读于同一所大学,钟艾是历史系,闻蕾是新闻系,卢奕是劳动人事学院的。本来三个人风马牛不相及,大三那年学校食堂涨价,有人在学校黑板报上贴了一封檄文,号召全校学生站出来抵制,学校bbs上群情激奋,学生们纷纷表示要去食堂门口抗议。 约好集体抗议的那天,食堂门口出现了三个举着抗议口号的人,就是卢奕、闻蕾和钟艾。校方迅速把他们当做带头闹事的抓了起来,三个人写了整整两天的检讨书。事后三个人一对词,才发现那封檄文不是他们之中任何一个人写的,他们却因为冲锋在前当了烈士。 三个人一边喝啤酒,一边忆当年。在一阵大笑后,卢奕端着啤酒杯感叹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梦想变成了想法、想法变成念头,念头变成了**。人不风流枉少年啊!” 钟艾轻轻啜了一口杯中金黄色的**,笑着说:“所以,我决定趁着青春还没死透,最后疯狂一次。” 闻蕾有点担心地问:“你真的想辞职去创联当总裁秘书?” 钟艾笑着说:“当然是真的。我本来以为要从行政开始干起,没想到他们正好空出一个总裁秘书的职位,我一下就就近目标了,真是天时地利人和。” 闻蕾说:“我搞不明白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想换个环境,还是换个男朋友?”三天前,钟艾突然打电话来让她查一查许淖云的家庭状况、有没有女朋友,闻蕾就觉得这事很蹊跷了。 钟艾捧着酒杯嘿嘿一笑说:“就是想去感受一下现代企业的时尚气息,顺便……劫个色。” 闻蕾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劫色?你打算把许淖云扑倒?这个玩得也太大了吧!” 钟艾笑而不语,卢奕说:“我看这是个不错的思路。爱无能扑倒男神,没准是个以毒攻毒的好办法。钟艾,衷心祝愿你在**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钟艾严肃地说:“你才**,你们全家都**。姐玩的是形而上的高级引诱,走的是高智商角力路线,要的是情、色兼收。没准,情到了,色也可以不要。” 闻蕾认真地看着钟艾说:“你能不能认认真真、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喜欢上许淖云、想认真和他谈一场恋爱呢,还是只想玩玩?” 钟艾认真地回应道:“闻蕾,你相信我,这次对于我来说,真是一件特别严肃认真的事,我就是严肃认真地想疯一把。我觉得他是一个很特别的人,用你们的话来说,他是一个男神,我是一个diao丝女。我想试试看,如果我竭尽所能,能不能征服他。” 闻蕾忧心忡忡地说:“我觉得你的想法太疯狂了。人家许淖云坐拥67亿的大公司,这种大神是只适合用来仰望的,那么多女人围着他转……” 钟艾问:“你不是说他没结婚、没有女朋友吗?” 闻蕾说:“我收到的情报是这样。可是你想,许淖云高智商、高情商、高帅富,不知道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往他**钻,这种没有固定女友的才可怕呢。没准你到了他身边,发现上流社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到时候毁三观是小,我怕你受不了沉重打击、心灵扭曲……” 钟艾噗嗤一笑说:“我和他,还不知道谁的心灵更扭曲呢。你放心吧,我连心都没有,何来伤心?” 闻蕾无奈地摇摇头。她知道,钟艾的性格看似温和,可是一旦拿定主意就是个死倔,任谁也说服不了她。 卢奕在旁边一直默默听着,此时开口道:“客观地来说,以你们俩的条件,配什么样的男人都不过分。当然,闻蕾是找到真命天子了,幸福是头等大事。钟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疯玩一次也没什么。别把大神想得那么玄乎,你们的小宇宙一旦爆发,分分钟撂倒男神。钟艾,我支持你!” 钟艾举起酒杯,笑眯眯地和卢奕碰了一下杯,说:“你支持我可得有点实际行动才行。许淖云在博物馆见过我,我不能用真实身份去应聘,不然一下就穿帮了,你得给我弄套假简历、假证书。” 卢奕爽快地说:“没问题。好歹我也是hr,专业人士作案才牛逼呢!” 两个人兴冲冲地举起酒杯,然后看着闻蕾,闻蕾无可奈何,只好跟他们碰了一下杯表示支持。 三个人又聊了一些近况。闻蕾和男朋友宁创谈了好几年,最近两家父母见了面,商定明年开春就择日结婚;卢奕最近厌烦了酒吧艳遇,想认认真真找个人安定下来。 钟艾感叹说:“真好。你有真爱,他有纯爱,作为一个爱无能的伤残人士,我只能给自己整点**了。” 闻蕾狠狠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啐道:“让你不踏踏实实谈恋爱,净走这些邪路!” 钟艾落寞地说:“真爱谁不想有,可遇不可求啊,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走运?”想起那段年代久远不可考的初恋,她心中莫名怅惘。 闻蕾沉默了一会,轻声说:“其实男人和女人真不是同类,女人实际上是和自己的想象在谈恋爱,而现实永远是贫乏的。就好像你给的是诗歌,他还给你一日三餐,不过能有一日三餐也不错的,至少有个稳定可预期的回应。女人真正的情人,是想象,关于爱情的想象。某个具体的男人,不过是激发这些想象的触媒。他爱不爱你,其实是个伪命题,因为他反正给不了你期望的那种爱。” 这一番话让钟艾又陷入了沉默。过了半晌,她苦笑说:“说的真悲观。我知道这是你们幸福界人士编出的善意谎言,你是为了告诉我,其实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卢奕说:“我倒觉得闻蕾这番话是肺腑之言。其实生活就是这样,你当不了神仙,就过日子呗。人最痛苦的事只有三个字——不甘心。” 想当年,三贱客还是很有热血的。如今,闻蕾成了《江海日报》财经版的记者,在循环往复的找题挖料中几乎丧失了所有的新闻理想;卢奕在某跨国企业做hr(人力资源),每天面对的是枯燥的薪酬福利报表;钟艾更不用说,谈了五六次恋爱均以失败告终。 卢奕叹了一口气,说:“还记得当年我们最喜欢的那首诗吗?冯至的。” 我们准备着深深地领受/那些意想不到的奇迹/在漫长的岁月里忽然有/彗星的出现,狂风乍起…… 三个人在心里默念着年少时共同痴迷的诗,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钟艾心想,是时候给她枯木一般无望、昆虫一样短暂的生命来一次奇迹了。 第7章 面试重逢 在投了简历一周之后,钟艾不出所料地接到了创联的面试通知。挂了电话,她开心地跳了起来,然后立即发短信约闻蕾陪她去买面试穿的衣服。 下班之后两人一块吃饭逛街,钟艾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像个淘气的孩子一般纯真狡黠。闻蕾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这种笑了,她嗔怪道:“不就是一个小秘书的职位吗,薪水不低,地位不高。你可想好了,你跳过去,现在的一切积累就灰飞烟灭了。” 钟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说:“等我混不下去了,大不了回来求馆长收留,掉两滴眼泪就好了,我们馆长心软着呢。”她把手上的衣服往自己身上一比,问:“这件怎么样?” 闻蕾看了看她手里的衣服,是一套中规中矩的套裙,只是加了一条别致的腰带。她笑说:“这么保守?我以为你走的是色|诱路线。” 钟艾淡淡一笑,说:“秘书这种低级职位,总裁未必会亲自面试,不用着急,稳妥一点的好。”试穿之后,钟艾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如今的她或许已经蜕去初出校园时那种青葱,但博物馆的工作仍让她单纯如昨。只是这单纯一日日寂寞下去,终究要变成一张发黄的白纸。她希望自己在老之前尽情燃烧一次。 “就这件吧。”朱唇微启,她对着镜子里那个窈窕的身影不无寂寞地说。 三天后,钟艾走进了创联总部大厦。跟她一起参加面试的还有另外两个女孩,她排在最后一个。钟艾留心注意了那两个女孩面试时间的长短,第一个进去十五分钟就出来了,第二个更短,不到十分钟。看来面试官对她们不是很满意,她在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走进面试室,钟艾发现许淖云果然没有来。最中间坐着的是人力资源部的经理,他旁边那个漂亮女孩据称是总裁助理。钟艾马上意识到,最后拍板的或许是那个名叫孙露的女孩。如果自己面试成功,将来就要和这个一脸冷傲的女孩共事了。 一开始,hr经理问了钟艾几个常规问题,比如学历、工作经历、为什么要跳槽去创联、对自己的职业有什么规划。这些问题钟艾早有准备,自然对答如流。好友卢奕替她伪造了一整套外企总裁行政秘书的工作经历,使得她在硬件软件上都无可挑剔。 hr经理问完之后,转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孙露,似乎是问她还有没有别的问题。无疑,在今天面试的三个人中,钟艾的表现是最好的。 孙露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在原公司的人际关系怎么样?” 这是一个挺难回答的问题。做老总的秘书,少不了招人妒忌,有时也要代替老总出面做一些得罪人的事。钟艾略略一想,简明扼要地说:“我觉得评判人际关系好和不好的标准,是是否有利于开展工作。从这个标准来说,我的人际关系挺好的。”言下之意,她并不需要和群众称兄道弟、打成一片,只要人际关系没有阻碍她工作就行了。 hr经理听到这个答案,不禁点了点头。孙露仍是面无表情,继续问:“你原来的老板对你的评价是什么?” “尽职尽责,反应机敏,权衡得当。”钟艾不假思索地说。 孙露淡淡一笑,说:“那他失去你这样一个好帮手,会不会觉得很遗憾?你对他是不是心存不满,所以才想跳槽?” 钟艾觉得眼前这个女孩有点故意刁难自己,她的提问都带着隐隐的挑衅。钟艾慢条斯理的说:“我先前已经说过,我想跳槽是出于对行业趋势的判断。未来几十年一定是移动互联网的时代,我想加入一个面向未来的行业。” “可是你从事的只是一个传统的行政秘书的职位。”孙露淡淡地说,“这个职位的性质,与你之前那个完全一样。” 钟艾笑了起来,说:“招商银行行长马蔚华原来只是招商局局长的司机。在我看来,首先是跟对的老板,其次是进对的行业,再次才是找对的职位。” hr经理又用力点了点头。孙露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脸色更冷了。她说:“我们没有其他问题了,你可以回去等通知。” 从面试室里出来,钟艾有些后悔。显然,孙露是一个很强势的人,她想找的是一个温和、听话的工作搭档,而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过于桀骜不驯。钟艾后悔自己一时意气,没有藏住锋芒,这次面试多半是失败了。 许淖云对于她来说,终究只是天边的一朵浮云。 怀着淡淡的遗憾,钟艾正准备收拾东西走人。忽然一个身影匆匆经过她身边,推开门走进了面试室。 钟艾突然反应过来,刚才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个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许淖云。果然,里面传来孙露的声音:“许总,您怎么来了?” “面试结束了?”许淖云问。 孙露说:“是的,没想到您会来,刚刚结束了。”hr经理补充说:“她们还在外面,没走。” 许淖云马上不容置疑地说:“把她们都叫进来,我要亲自面试。” 钟艾的心狂跳起来。hr经理走了出来,对三个女孩说:“我们许总要亲自面试你们,你们再进来一下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另外两个女孩看来有些猝不及防的慌张,这反倒使钟艾镇定了下来。她第一个走了进去。 办公桌后,许淖云坐到了正中间,正在低头翻着三个人的简历,然后他抬起头来,冷冷的目光把三个人扫了一遍。钟艾微笑看着那英俊的脸孔,丝毫没有回避。 许淖云把目光挪到钟艾脸上的时候,微微愣了愣,然后又一脸严肃地说:“今天辛苦大家来面试,抱歉我迟到了。我只有两个简单的问题,不会占用大家太多时间。” 鸦雀无声,大家都紧张地看着许淖云。他淡淡地问:“第一个问题:下水井盖为什么是圆形的?” 另外两个面试的女孩互相看了一眼,就连hr经理看起来也是一头雾水,他们显然搞不明白这算什么问题。钟艾等了一会,看其他面试者没有回答,她便答道:“圆形的任一直径相等,只有做成圆形的,井盖不论以何种角度倾斜都掉不进下水道。” 许淖云的目光在这个文静淡定的女孩脸上停留了三五秒,然后直接对她发问:“第二个问题:如果一个我不想见的客户上门来找我,非要在总裁办公室外等,而我这时候又不得不出门,你会怎么做?” 这样的情况钟艾在工作中遇到不少,她微微一笑说:“这个简单,我会假装给您打电话,然后请他到会议室去等,好言好语哄着,然后您就可以出门办事,过一阵子我跟他说您中途被别的事情耽搁了,请他先回去。” 许淖云细细地打量了一下这个女孩。她穿着一条过膝的筒裙,白皙的皮肤,五官单挑出来看都不算特别出众,组合在一起却很耐看,细细的眉眼如柳丝般温秀。他略略想了想,然后转过头去孙露说:“好了,我问完了。孙露,你替我送一送三位。” 在创联大楼下,四个人互道再见。钟艾走在人群里,仰面迎着冰冷的北风。男人冷冷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惊诧、一丝欣赏,那一刻她的心竟然突突地跳了起来。她开心地笑了。 她要到他身边去。她敢打赌,这将是一次有趣的旅程。 总裁办公室内,许淖云把钟艾的简历挑了出来递给孙露说:“通知她尽快来上班。” 孙露顺从地接过简历,但她心里的烦乱却分明在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女孩。她小心翼翼地问:“许总,您不是说不过来面试吗?怎么……” 许淖云说:“我想明白了。秘书这个职位虽然只是泡泡咖啡、接接电话,无关紧要。可它就像每天要用的牙刷一样,如果用得不顺手,每天都会给你找点不痛快。我不想隔三差五地换秘书了,这次我一定要找一个真正聪明的。” 他想起那张淡淡的笑脸,总觉得好像见过她似的,又想不起来是在哪。 这个女孩笑容很温和,可是眼神不知为何却有点冷——正是他要找的那种人。许淖云暗暗想:“希望这个新秘书足够聪明。” 第8章 初入虎穴 谢谢蜗牛de壳子、水的深度、秋风竹、康素爱萝的pk票!谢谢萌娘的评价票!! 为昆明恐怖袭击中的死难者默哀~ ———————————————————————————————————— 钟艾挤在沙丁鱼罐头似的车厢里动弹不得,头顶的空气很稀薄,她的心跳也加快了。这种自然的生理反应似乎并非因为周遭的肌肤相、亲、呼吸相闻,而是因为她一点点靠近了创联的总部大楼。 上周面试后,她当天就接到了hr经理亲自打过来的电话。对方希望她尽快过去上班,她很快向馆长提交了辞职信。厚道的老馆长初闻这个消息,愣是被打击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钟艾只好安慰他说,自己只是想出去看一看、闯一闯,很有可能最后还得回博物馆安身。 其实钟艾是真心喜欢研究历史,老馆长对于她来说也是如师如父。社会是一片无情无义的汪洋大海,能寻得一片温情脉脉的港湾应当惜福——钟艾暗暗自嘲,其实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知福也好,自虐也好,总之她是走上这条华山道了。前路虽然扑朔迷离,好在目标足够诱人——这么久以来,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她心跳的人。 像这样神形兼备的美男子当真是稀有物种,再怎么样也要睡|上一次,才算不虚此行吧? 挤在沙丁鱼夹缝中的钟艾,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扬了起来。 上午八点,钟艾走进创联大厦。创联的打卡时间是九点,但总裁许淖云每天都是八点半就到公司。孙露特意叫钟艾提前一点来,好交代她一些工作上的注意事项。 钟艾走进电梯,半分钟后,电梯在顶层停下。这一层是总裁和副总裁的办公室,还有一间董事会议室。总裁办公室自然是所有办公室中面积最大的一间,外面还套着一间秘书办公室。任何人要见总裁,都得先经过秘书。孙露是总裁助理,是经理一级的,而钟艾这个总裁秘书是主管级。这么说来,孙露其实是钟殷的直接领导。 走进总裁办公室,钟艾看到孙露已经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后了。她笑着走过去说:“lucy,早上好,你来得真早。我没让你久等吧?” 上次面试一役,钟艾已经看出孙露的强势和防备,她就像许淖云身边一条忠心耿耿的猎犬。钟艾告诫自己,今后一定要夹起尾巴、藏住锋芒,不然自己还没靠近猎物,就要被驱逐出门了。 虽然钟艾觉得自己的笑容已经足够谄媚,但孙露完全不吃这一套。她冷冷地说:“我等的是许总,不是你。” 钟艾心里暗道,是啊是啊,你等的是那朵遥不可及的浮云,瞎子都看得出来。她笑着卖乖道:“对不起啊,我以后尽量来早一点,跟你一起等。lucy,我刚到公司,很多业务都不熟悉,希望你多教教我。今后请多关照哦!” 孙露冷冷一笑,没有接话。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拿起一叠报纸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钟艾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孙露一边把那些报纸按照一定的次序叠放在许淖云的办公桌上,一边吩咐说:“许总每天上午到办公室都要先浏览这几份报纸。如果当天有关于创联的报道,你要把那一页抽出来放在最前面。还有,许总也很关心竞争对手快信的消息,如果有他们的报道,你也要单独抽出来。” 钟艾一边听,一边用力点头。对于她来说,处理这类简单信息占不了多少脑子,她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孙露的穿着上—— 今天孙露穿着一件白色真丝衬衣,外面套着一件薄薄的黑色毛织开衫,下身的裙子刚刚及膝,宽松的剪裁掩盖了她挺翘的臀型。她明明长相甜美、身材火辣,却把自己掩藏在这身中规中矩的打扮里,就连脸上的淡妆看上去都是小心翼翼、不动声色的。显然,她是用整个灵魂在扮演总裁助理的角色。她这样恪尽职守地委屈自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她实在是太爱许淖云了。 孙露不知道钟艾在短短数秒之内就对她有了全面透彻的评估,她仍在事无巨细地交代着服务事项。放好报纸之后,孙露领着钟艾走进茶水间,用一台看上去很复杂的咖啡机冲了一杯咖啡,整个办公室顿时充盈着咖啡浓郁的香气。 闻到这熟悉的气味,孙露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语气也温柔了许多:“许总没有什么特别嗜好,就是喜欢喝咖啡。我们这里有上百种咖啡豆,都是他去国外出差时买回来的。这些咖啡机也是他自己搬过来的,种类太多了,我都闹不太明白。” 钟艾有些惊奇地看着孙露,此刻她脸上的笑容分明盛满了幸福。 孙露继续自言自语似的说:“他每天要喝三杯咖啡,上班前一杯,午后一杯,晚上加班还要喝一杯。他自己每天都加班,但是不让我天天陪着。以后我们俩要轮流加班,我不在的时候,你负责给许总冲咖啡。” 孙露嘴角那抹浅浅的幸福,让钟艾觉得有些好笑——不就是为男人冲杯咖啡吗,至于如此满足?她心中自嘲:“好吧,我是爱无能,圣女的世界我永远不懂。” 女孩嘴角的浅笑如黎明前最后一抹海浪,慢慢无声地退了下去。她凝视着杯中的白色泡沫,不禁发呆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醒悟到自己的新下属正用复杂的眼神盯着自己。孙露立即面无表情地把那杯咖啡倒进水池,钟艾问:“刚泡好的咖啡为什么倒了?” 孙露肃然道:“许总对咖啡的温度很讲究。你得在他进办公室的那一分钟泡好放到他办公桌上,早一分钟不行,晚一分钟也不行!”钟艾在心里吐了吐舌头,暗道:“得,有钱人的通病——矫情!” 短短十几分钟内,钟艾已经把许淖云腹诽了好几遍,眼前这个超级保姆似的总裁助理也让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在交代完所有的工作后,孙露把一本厚厚的电话本放在钟艾的办公桌上,对她说:“其实你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帮许总转接电话。这个本子里是公司所有工作人员的办公分机。创联是一家互联网企业,我们的管理模式也是扁平化的。许总经常会要求你把电话转接给某个基层员工,所以,你最好把这个电话本都背下来。” 钟艾吃惊地看着桌上的电话本,那个本子有a4纸那么大、半个拳头厚,里面至少有上千个电话。她不确定地问:“你是说,要把这里面所有的电话都背下来?” “不止这本。”孙露又拿出一本电话薄拍在桌上,“还有这本,这是我们上下游关联公司和主要客户的电话。” 钟艾顿时觉得有点晕菜。看到她为难的表情,孙露似乎很满意。她甜甜笑道:“你不用太着急,许总会给你时间适应的。上一个秘书花了半年时间,才把这两本电话薄背下来,你这么聪明,应该很快就会上手的。” 钟艾瞪着眼前的电话薄没有接话。孙露从自己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递给钟艾,笑着说:“以后我们俩就是朝夕相对的工作伙伴了,这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希望你喜欢。” 钟艾没想到孙露竟然会费心思给自己准备礼物,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她柔声说:“这怎么好意思呢,我初来乍到,应该我给你准备礼物才对……” 孙露甜甜笑道:“别客气,应该的,打开来看看吧。” 钟艾一边低头掩饰自己的不安,一边打开那个礼物盒。里面是一个相框,相框里镶着一个陌生女孩的照片。那女孩长得很美,笑得又很甜,好像夏天成熟的樱桃一般。钟艾怀疑孙露是不是拿错礼物了,她抬起头问:“这……这是谁?” 孙露笑着说:“这是上一任总裁秘书,她叫钱晴。许总把她开了,所以才空出了你现在这个职位。” 钟艾的脸不由得挂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问:“你想说什么?” 孙露直视着她说:“许总有一个铁律,决不允许在他的办公室里掺和男女关系。如果发现女下属有逾矩行为,立即辞退。所以,希望你牢牢记住这个女孩的教训,打好这份工。” 钟艾不甘示弱地看着孙露,眼神因为冷而彻底平静下来。 孙露淡淡一笑,问道:“其实在三个面试者中,你的能力并不出众,你知道许总为什么选择你吗?” 钟艾微笑着准备洗耳恭听。孙露说:“因为你在她们中间是长得最平庸的一个。许总说像你这样的比较省心。” 钟艾笑着说:“原来如此。” 孙露不无感叹地说:“表面上看,我们离他是最近的,实际上却是离他最远的。所以,如果你有什么念想,我建议你换个地方想。”说完,她便施施然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钟艾看着手中的相框和照片上那个美丽的女孩。她不禁自嘲:本以为找了一条捷径,没想到却走上了弯路。不过她始终是个不信邪的人,她坚信只要找对了方法,绝对距离的优势总能替代相对距离的劣势。 钟艾把相框随手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咚的一声让孙露抬起头看着她。她淡淡一笑,对自己的“上司”,语带双关地说:“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逝者已矣,来者可追,你说是不是?” 孙露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随后便把目光收回到电脑屏幕上。钟艾在自己的椅子上轻轻坐下。 她到底还是藏不住锋芒。藏不住就藏不住吧,她也没心思一直演“二皮脸”。她到这来的目的不是应付孙露,而是征服男神。 不把许淖云勾到手,怎么对得起自己忍辱负重?怎么对得起帮她造假简历的死党基友?怎么对得起无辜受伤的老馆长? 钟艾打开电脑,心中豪情万丈地立下誓言:同志们,你们就等着看我如何载誉而归吧! 第9章 勤能补拙 谢谢曾经的笑容的pk票票~~~ —————————————————————— 钟艾刚在自己座位上坐稳,一阵脚步声从门口传来。孙露从座位上站起来,钟艾反应过来,也跟着起立。 许淖云快步走了进来。孙露熟络又不失尊敬地说:“许总早!”钟艾微笑看着自己的新老板,却没有说话。 许淖云的目光从钟艾脸上略过,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语气是那种带着生分的稳重:“你过来了。” 钟艾注意到他今天穿着针织毛衣内衬深色格子衬衫,最外面套着一件黑色中长款的呢子大衣。完全是it男的典型穿着,却全无拖沓之感,一副天桥男模的范。她再次为自己的眼光而沾沾自喜,开心地说:“许总早。上次面试没有自我介绍,我叫钟艾。” 女孩文静的脸上突然绽放出阳光灿烂的笑容,倒让许淖云有些错愕——她干嘛这么高兴? 许淖云嗯了一声,便径自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孙露拿着记着今日行程的本子跟着他走了进去。 钟艾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开心得快要哼歌了。以往,她从来没有主动追求过别人,没想到接近一个人的过程是这么快乐。这种点滴的成就感,前进途中偶然的雀跃,着实让人心花怒放、幸福感飙升。 上午上班,钟艾无所事事,便翻看桌上的电话本——这么厚,真的要背下来? 孙露时不时用眼光瞟着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懵懂的新下属。她长得还行,但如果把她跟前任秘书钱晴摆在一起,她还差钱晴两条街。可是这个钟艾却让孙露感到浑身不舒服,甚至嗅到了一丝隐隐的威胁。 看见钟艾低头呆呆地默念着那些电话号码,孙露微微一笑——或许是自己多虑了,她也不过是个有点小聪明、不自量力的花痴小女人而已。 钟艾看了一会电话簿,便觉得头晕了。她打开电脑,在网上浏览有关创联的新闻。这些新闻中鲜有关于许淖云的报道,闻蕾说,许淖云从不接受媒体专访,为人很低调。 正看得专注时,桌上的办公电话突然响了。钟艾看了孙露一眼,孙露示意她接。钟艾便把电话提了起来。 “替我找陆廉泉。”电话那头,许淖云匆匆扔下这句话,然后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钟艾悄悄问孙露:“陆廉泉是谁?” 孙露说:“e讯团队的研发组长。” 钟艾便手忙脚乱地去翻公司通讯录,找来找去也没看到“e讯团队”这个部门。她只好又问:“e讯团队隶属哪个部门?” 孙露抬头瞟了她一眼,正要说话,里面传来许淖云不耐烦的声音:“怎么还没接通?” 孙露赶紧说:“在移动研发二部。”钟艾急忙翻查目录,终于找到了那个“陆廉泉”的号码,噼里啪啦地拨了过去。对方接通电话刚喂了一声,钟艾这才发现她根本不会转接内线电话。孙露从自己座位上走过来,凶巴巴地替她按了转接键,那个电话才总算接通了。 “你连电话也不会用?以前是怎么做秘书的?!”孙露瞪着杏眼说。 钟艾自知露了马脚,迅速编了个谎:“这个电话跟我以前公司的电话型号不一样,我下次就知道了。lucy,刚才谢谢你哦!”孙露不客气地留给钟艾一个蔑视。 许淖云打完电话,把钟艾叫了进去,面无表情地问:“你在干什么?” 钟艾只好道歉:“对不起许总,我对新的办公电话不太熟悉。” 许淖云不动声色地问:“哦,那需要我再招个人来教你吗?” 钟艾低着头说:“对不起许总,我尽快适应。” 没想到上班第一天竟然被一台电话给难倒了,看来女秘书也不是那么容易冒充的。回到座位上,钟艾在网上搜索了电话说明书,了解每个按键的用途,才总算过了接电话这一关。 到了六点,孙露准时拿起皮包准备下班,今天晚上轮到钟艾陪许淖云加班。孙露临走之前叮嘱钟艾,让她记得在9点时给许淖云冲杯咖啡。 过了下班时间,整栋窗帘大厦的人都走空了,只有六楼移动研发部和顶楼总裁办公室亮着灯。办公室只剩下钟艾和许淖云两个人,钟艾心里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以前遇到这种独处时机,那些被开除的女秘书都是怎么引诱许淖云的? 虽然下定决心要扑倒男神,可钟艾其实一点勾引男人的实战经验也没有。以前的男友给她的评价是“人淡如菊”,这种话换个角度理解,就是说她一点魅力也没有。 不知不觉到了9点,钟艾想起孙露临走前的叮嘱,便到茶水间去给许淖云冲咖啡。她实在是不会摆弄那些复杂的虹吸壶,便用全自动咖啡机给许淖云冲了一杯咖啡端进去。 把咖啡杯放在放在许淖云桌上时,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样。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他。透过羽睫,她的目光温柔地看向他。咫尺之间的对视,却仿佛穿过层层柳丝的遥望一般,思念是若有似无的,伤感是转瞬即逝的。 许淖云没有去细读女孩的目光,他只是对杯中那黑色的**产生了怀疑。他端起杯子来品了一口,差点吐了出来——这咖啡的味道和女孩奇怪的微笑一样严重可疑、不明就里。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亲自面试就挑选了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女秘书。 许淖云皱了皱眉,轻轻把杯子放下,目光挪回到电脑屏幕上。他还算有风度,不想在她第一天上班的时候就开骂,只是淡淡地说:“谢谢,你出去吧。” 钟艾分明在许淖云眼中读到了失望。她迅速明确了今后工作重点:搞定那两本电话簿和那堆该死的咖啡豆。 “堂堂江海博物馆馆长助理,沦落到做替小开冲咖啡这种低端服务业。馆长要是知道了,肯定又要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了。”钟艾自嘲地想。 晚上十点,许淖云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的新秘书正把脸埋在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里,秀气的眉毛微微蹙着,手上似乎在输入什么东西。 许淖云没有说再见,钟艾似乎也没有注意到他走了,仍在勤勤恳恳地往excel表格里输入电话号码。 她才不会遵照孙露的指示,真的去背那两厚本电话簿。在电脑时代还完全依赖人脑,等于让自己退回原始社会。输完电话好吗,钟艾试着用快速检索功能查找,发现仍要用将近半分钟时间,她又试着调整表单的结构、进一步压缩查找时间。 正干得热火朝天,一个男声突然在她头顶问:“许总走了吗?” 钟艾抬起头,看到是一个长相很敦厚的男人,正微笑看着自己。 钟艾认得他,知道他是分管技术的副总郭浩。她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许总已经走了。我是新来的秘书,我叫钟艾。” 郭浩笑着问:“老总都走了,你这么晚了还不下班?” 钟艾觉得这个副总格外和气,瞬间对他产生了好感。她答道:“郭总,我正在弄电话簿呢。” “电话簿?”郭浩问,“为什么要弄这个?” 钟艾说:“许总经常把电话打给基层员工,我们转接时查找得慢了就会被骂,我想如果用电脑来查就会快很多吧。” 郭浩笑着说:“许总不好伺候吧?” “没有的事,许总人挺好的。”钟艾突然想起什么,对郭浩说:“郭总,我刚才在琢磨一件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在表格上输入一个员工的名字,立即就能查找到这个人的电话?” 郭浩说:“这个简单,我帮你装个新的表格工具就行了。”钟艾开心地跳起来说:“太好了!您可帮了我大忙!”郭浩笑了笑没说话,自己坐到电脑前,帮钟艾捣鼓起表格来。 看着郭浩认真地替自己摆弄电脑,钟艾心里忽然一热。没想到这个副总一点架子也没有,为人又这么热心。她又到茶水间去冲了两杯咖啡端出来,一杯递给郭浩,一杯自己喝。 郭浩喝了一口,说:“很香。”钟艾笑着说:“我不会泡咖啡,我平时只喝茶。许总对我泡的咖啡好像很不满意,您觉得难喝吗?”郭浩说:“我觉得很好喝啊!”钟艾又甜甜地笑了。 第一天上班,钟艾就加班到晚上12点多。今后的几天,只要一有空,钟艾就抓紧时间整理电话簿。得到的成果是,到了周五她就可以彻底告别了那两本笨重的电话簿,而且每转接一个电话只需要几秒钟。 孙露奇怪地看着钟艾,不明白她为什么短短一周就解决了电话簿的问题。不等她发问,钟艾笑说:“以前的秘书真的都死记硬背?她们都不会用电子表格吗?” 孙露觉得这个新秘书跟以前那些确实不太一样。 第10章 秩序破坏者 “哇塞,创联的总部真是高大上啊!跟你们那个破烂博物馆相比真是天壤之别!”卢奕一边用手轻轻抚摸走廊上一尊现代陶艺装饰品,一边用夸张的语气说。 钟艾笑着说:“这里每一件东西都大有来头呢!你别给碰坏了,赔不起的。” 卢奕挑眉道:“有什么来头?” 钟艾便学着那天孙露的语气说:“我们公司的室内设计是美国顶级设计大师petermarino的作品。喏,这尊陶艺是他在设计过程中得到灵感、亲手制作的,世上仅此一件,无价之宝哦!” 卢奕鼻子一哼说:“就这个?淘宝同款250块,你信不?” 钟艾被自己的演技逗得笑弯了腰,捂着肚子说:“你说25块我也信!” 今天是周六,趁着办公室没人,钟艾一大早就把卢奕这个骨灰级小资从**挖了起来,把他拽到公司来教自己冲咖啡。她记得一句很过时的话:征服一个男人要从征服他的胃开始。 想当年,为了讨好张默雷,她曾经苦心钻研菜谱,练就了一手绝世烹调技艺,可是也没把人留住。 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想起了这种发了霉的往事。钟艾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恼人的思绪甩开。 走进茶水间的那一刻,卢奕忍不住哇的一声叫了出来。眼前这个茶水间比他家的客厅还要大。两边的橱架上摆满了各种装咖啡豆的铁罐、锡罐,桌上则摆着十几部各式各样的咖啡机。卢奕自诩咖啡达人,但限于财力,许多咖啡豆他也只在书上见过。 一路看去,卢奕几乎要被那些琳琅满目的咖啡罐闪瞎了双目。突然,一个貌不惊人的小铁罐吸引了他。他冲过去如获至宝地捧起来说:“蓝山!你老板居然有真正的蓝山咖啡豆!” 钟艾说:“这个是不是最好的?” “当然!”卢奕像看白痴一样看着钟艾。 钟艾淡淡一笑:“那你就从这个开始教我吧。” 大概是因为能喝到真正的蓝山咖啡,卢奕一下来了精神。他抱着咖啡豆绕着那些复杂的咖啡机转了一圈,然后从中挑了一台虹吸式咖啡机。卢奕说:“好马配好鞍。这种顶级的咖啡豆,就一定要用最专业的方式来冲。” 钟艾看着卢奕用那台化学仪器似的咖啡壶,小心翼翼地萃取纯黑的咖啡液,他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做科学实验一样严肃。钟艾一边观察卢奕手里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一边用笔记录下整个冲泡过程,还不停地发问,比如搅动咖啡粉时有什么讲究、咖啡最佳饮用温度是多少。 忙活了半个小时,两个人终于坐下来悠闲地享用咖啡。卢奕一边品着咖啡,一边大谈如何通过控制水温去配合不同烘焙程度的咖啡豆,钟艾边听边记,随后又试着亲手泡了几次,总算捣鼓出来一杯能得到卢奕认可的。 卢奕问:“你不是来扑倒许淖云的吗?干嘛大费周章学泡咖啡,直接把他摁倒不就行了?” 钟艾淡淡地说:“他最反感办公室恋情,以前因为这个炒了好几个秘书。” 卢奕问:“那你岂不是误入歧途了?” 钟艾笑着说:“没关系吧,这也是乐趣所在。你们男人喜欢直奔主题,女人不管怎么样总要追求点情调。所谓‘情、色’,没有情,色就无味了,生吞下去也没意思。” 卢奕嘲笑道:“我看你这从零开始、小心酝酿,敢情是要培养真爱吧!” 钟艾摇摇头说:“像许淖云这样的男人一点也不适合真爱。你可以喜欢他,但是千万别认真,他很难为一个人长久停留。我觉得最适合是做情人,腻了,挥一挥衣袖就走的那种。” 卢奕嗤之以鼻:“你以为自己是男人?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女人能做到这么潇洒。” 钟艾大概是又想起了什么,有些落寞地说:“难道走是男人的特权吗?”她注意到好友脸上关切探求的表情,又故作轻松地笑道:“都说路过最好的风景,有谁说过一定要住在最好的风景里?” 爱情是一个牢笼,不管多华丽甜蜜,时间一久退了漆,笼子的本色就会**裸地展现出来。不是你占有我就是我占有你,最初的温情脉脉变成肉搏式的死缠烂打,想想就觉得累。她宁愿不断地出走,最好永远两不相欠。 她幽幽念起,或许这就是自己沦为“爱无能”的原因吧…… ……………… 周一上午八点半,许淖云准时走进办公室,秘书已经把当天的报纸摆在他的桌上了。跟以往不同的是,今天摆在最上面的竟然是一份《人民日报》,而他看得最多的《财经时报》竟然被压在最下面。 “钟艾!”许淖云不满地喊了一声,穿着黑色套裙的女秘书微笑着走了进来,若无其事地问:“许总,有什么事?” “这是怎么回事?!”许淖云把那份《人民日报》摔在桌子上,质问这个越来越不靠谱的女秘书。 钟艾丝毫不以为意,她从桌上拾起散乱的报纸,笑着说:“您说要按照新闻的重要程度来排报纸,我就把当天最重要的消息放在最上面了啊!” 看她一派天真憨傻,许淖云愈发不耐烦了:“《人民日报》?能有什么重要消息?中央领导会见外宾吗?!” 钟艾指着经济版一条消息说:“许总,今天《人民日报》有条独家消息,说证监会在一次会议上部署开展设立创业板的前期调研。虽然创业板已经嚷了很久,可这是中央层面第一次正面确认。我们公司不是正在酝酿上市吗,这条消息对公司应该很重要啊!” 许淖云愣了愣,立即从钟艾手里抢过报纸去看。果然,在经济版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刊发了一条不到一千字的消息,里面提到了创业板,还提到证监会计划重启ipo(新股发行)。 看到许淖云认真读起了报纸,钟艾走到茶水间把自己刚泡好的咖啡给他端进来。许淖云无意间端起杯子,刚抿了一口,就发现今天的咖啡跟以往不一样。 “这是你泡的?”他抬起头看着她,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钟艾开心地笑了,点点头说:“是啊!” 许淖云不知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尴尬,他把杯子放下,板着脸说:“你出去做事吧。” 钟艾笑着点点头,像个小孩子一样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她又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许淖云说:“许总,我在想,以后您想喝什么口味的咖啡不妨直说,我会尽量按照您的要求去做。供求信息对称,我才能服务得更好,您说是吗?” 许淖云吃惊地看着她,身为总裁的他第一次被秘书提要求,却又是这么体贴合理的要求,他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女秘书接收到他的讯息,好像更开心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她的细鞋跟上好像装着小弹簧似的一派欢脱。 许淖云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见鬼了。女秘书不顾他的阅读习惯,按照自己的想法把报纸乱排一气还振振有词,仔细一看,这种排法好像挺有道理;更奇怪的是,今天她冲的咖啡怎么跟上周有天壤之别,甚至比以前钱晴冲的还要好?而最令人怀疑的,还是她那天真得意的笑,好像一切早有预谋似的…… 他一开始觉得她远低于预期,突然之间发现对方不仅达到了预期、还超过了预期,这么说他究竟是看走了眼、还是没看走眼,还是终究看走了眼呢?他有点弄不明白了。 这个办公室里的一切向来都是井井有条,就连空气分子都是按照许淖云的意志来排列的。可是今天的气氛好像有点不一样,究竟哪里不一样,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好在工作很忙,一转眼,许淖云就把这小小的异样抛诸脑后了。 第11章 送礼清单 进入创联半个月以来,钟艾的工作就是每天按时给许淖云泡咖啡,为他转接各种电话。时间久了,钟艾就明白了,所谓的总裁秘书不过是一个光鲜的勤杂工。 钟艾真正了解许淖云,是从圣诞节开始的。 圣诞节的前一周,许淖云有天破天荒地把钟艾叫进办公室,给了她一个摆报纸和冲咖啡之外的工作——帮他送礼物。 钟艾接过那张薄薄的单子,上面全是女人的名字。钟艾当然不会天真地认为这些都是公司的女客户,她淡淡一笑,问:“许总,您只给了我名字和地址,没说送什么礼物啊?” 许淖云淡淡地说:“送什么你看着办,价钱两三万之间的就行了。反正女人喜欢的东西不就是那些,名牌包、丝巾、首饰什么的。你买好之后,赶在圣诞节前照着上面的地址替我送过去。”他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信用卡扔给钟艾:“这张卡没有密码,你拿去刷吧。” 钟艾淡淡一笑,拿着卡走了出去。回到座位上,钟艾数了数单子上的名字,一共有四个人: 林恩琪,工作单位是江海爱乐乐团; 李沁蕊,瑞思投资银行华东区上市辅导部经理; 姚依晨,天鼎娱乐公司,看来应该是个演员; 杜应怜,蓝光公关公司高级客户经理。 钟艾看着手里的单子,不禁笑了起来。四个女人,都能凑一桌麻将了。虽然她早就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不过头一次窥见成功男人的红颜部队,还是让她有些微微的酸楚。 孙露走过来瞟了一眼钟艾桌上的单子,淡淡地说:“时间过得真快,又到了要送礼物的时候了?” 钟艾问:“都是许总的女朋友?” 孙露淡淡一笑,反问道:“你说呢?” 钟艾笑了,故意激将道:“没想到我们许总还挺风流的。” 孙露果然立即站到了许淖云一边,辩驳说:“不过是些红颜知己。许总的心思都在公司,只是逢场作戏吃吃饭而已。” 钟艾小声揶揄说:“就吃吃饭?原来许总那么纯情啊?” 孙露脸色不太好看,冷冷地说:“做秘书的第一条,就是不要探听老板的**。你难道不知道吗?” 钟艾装乖说:“lucy,你说得对,我以后会注意的。”孙露冷冷地瞟了钟艾一眼,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 钟艾现在明白了,她要追求的就是这样一个男人,他如同坐在云端的神祗,播撒着博爱的阳光,一派和谐欢乐的正能量。而她的世界却是阴云不散,她爱是为了一个人,不爱也是为了一个人。 钟艾并没有觉得自己高贵,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如果可以选择,她希望自己是个男人;如果她是男人,也一定要做许淖云这样的男人,主宰命运、主宰感情、主宰一切。 这天下班之后,钟艾下班以后就到西武百货去大采购。在lv的专卖店,她让店员把所有价位在两万到三万之间的女士包拿出来,然后豪情万丈乱指了四个,让售货员给包起来。售货员以为她是人傻钱多的阔太,看她的眼神之中满含着羡慕嫉妒恨。 她突然领悟了为什么男人不择手段也要追求成功,而女人为什么把自己摆在案板上任人鱼肉。虚荣,实在是人类前进的原始动力。 钟艾提着大包小包坐上出租车,琳琅满目的精美礼盒占满了她身旁的那个空座位。她摇下车窗,看着挂满彩灯的树往后退,把一个流光溢彩的世界抛在身后。 当年张默雷为了争取教授的推荐去美国留学,背着她偷偷追求教授的女儿。等他们已经决定双双出国时,她才知道实情。当时她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崩塌了,在她的眼中,再也没有什么是真实的。现在回想起来,当年的自己真是幼稚可笑。像张默雷这样的人,才是这个世界的主流,只要有机会,几乎所有人都会做出像他一样的选择。 只是她被抛在了原地。她仍是为了一个人而爱,也为了一个人而不爱。 传闻张默雷出国之后混得相当好,他在哥大经济学院读书的时候是留学生中的大牛,毕业之后进了全球最有名的投资银行,现在已经是一个什么高管了。她从来不去打听他后来的情况,但两家是世交,再怎么漠不关心,总有关于他的消息飘入她耳中。 她是他人生中第一颗弃子,而她却因为他,把自己过往的人生整个遗弃了。 第二天,钟艾向许淖云递交了她的购买清单,上面有每一份礼物的价钱。 许淖云正在忙着手头的事,他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 汇报完后,钟艾拿出一叠打印好祝词的贺卡放在办公桌上,说:“许总,我帮您准备了圣诞贺卡,您有空的时候在上面签个名吧。” 许淖云拿着那一叠精美的小贺卡陷入了沉默。过了好一会,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钟艾好像从许淖云的沉默中感受到了某种答案。她一边弯下腰把那些小贺卡收起来,一边抱歉地说:“许总,对不起,是我多事了。我这两天就把东西送出去。” 钟艾从许淖云的眼中看出来了,她认为自己确实多此一举。男人不愿意在一段关系里充分扮演好角色,只是因为他们随时准备离开。 她为那些女人们感到寒心。 她记得当年自己失恋后闹着跳桥,是卢奕一把把她拉回来,在她脸上重重地摔了一巴掌。当时卢奕是这么说的:“男人爱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男人如果不爱你,你为他去死,他都觉得你多余!” 就是从那天起,钟艾决定永远也不做“多余”的女人。 —————————————— pk快掉下去了,弹尽粮绝中,捧个场吧,众人拾柴火焰高,谢谢哈…… 第12章 淖云的红颜知己们(一) 为了帮许淖云送礼物,钟艾特意请了半天假,孙露很痛快地答应了,反正公司有她没她差别不大。 钟艾开着自己的小飞度,后座上塞了四个lv包包满江海转悠,忽然找着了点倒卖a货的感觉。 第一个拜访的是杜应怜,她是蓝光公关公司的高级客户经理。孙露嘴上说不许八卦,可吃午饭的时候还是有意无意地透露说,蓝光公关公司曾经代理过创联的公关业务,杜应怜就是这样跟许淖云认识的。 “许总跟她就是有空了吃个饭,君子之交淡如水。”孙露鄙夷地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钟艾心里想,原来得不到男人青眼的女人,同样得不到同类的尊重,女人从来不吝于对自己的同类报以最大的恶意。 钟艾把车开到蓝光公司楼下,然后打电话让杜应怜下来拿东西。过了五分钟,一个穿着宝蓝色prada套装的女人优雅地走了出来。她无疑是个美女,她最好的淡妆是那一脸矜持的骄傲。 钟艾也不自觉地调动起浑身的气质,迎上去说:“是杜小姐吗?” 杜应怜微笑点了点头,钟艾客客气气地说:“圣诞节快到了,许总特意给您准备了礼物。他本来是要亲自送来的,可是最近公司太忙了,他让我一定转达他的歉意。这是他亲自挑选的,希望你喜欢。” 杜应怜淡淡一笑,说:“这番话你自己编的吧?” 钟艾愣了愣,她没想到对方如此直率,只好笑着说:“没有,许总真是太忙了,我说的是真的。” “我知道他忙,全世界都知道。”杜应怜从钟艾手里接过那个包,看了一眼,冷笑说:“他该不会忘了,我天天背的就是这个款吧?” 钟艾愣住了。她真没想到自己买的包会和杜应怜的撞款,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杜应怜无奈地摇摇头说:“算了,这也不是他的错,反正东西也不是他选的。” 被当场拆穿,钟艾也装不下去了,她只好诚心道歉说:“这确实是我工作的疏忽,请您见谅,但是许总的心意是真的。” 杜应怜无奈苦笑说:“假作真时真亦假,就当他是真的吧。”钟艾觉得很尴尬,只好快速与她告别、开车逃逸。 坐在车里,钟艾一边尴尬脸红,一边又埋怨杜应怜:这个女人情商显然不高,这种情形下拆穿别人,不仅驳了别人的面子,自己的尊严也荡然无存。在钟艾看来,就算输得再惨,自尊总还是要的,否则就真没底线了。孙露瞧不上这个杜应怜,看来是有原因的。 或许,杜应怜也只是个可悲的清高女子而已。钟艾想着想着,不禁摇头叹气。 接下来轮到给李沁蕊送礼,她是瑞思投资银行华东区上市辅导部经理。听孙露说,这个李沁蕊是个官二代,她老爹是某国有银行江海分行的行长。这姑娘从伦敦政治经济学院毕业后,直接进了全球最大的投行瑞思。李沁蕊喜欢许淖云,但许淖云对她一直保持安全距离。虽然他很讨厌高傲做作的李沁蕊,但碍于李家对江海银行界的影响力,他也只能小心地应付这个官小姐。 钟艾给李沁蕊打电话,李沁蕊说在公司附近一个高级会所等她。钟艾开车拐了好几圈,才终于找到那个隐身在闹市里的隐秘会所。 李沁蕊坐在花园里悠闲地喝着下午茶,钟艾提着lv包走进去,李沁蕊看见了,优雅地朝她招了招小手。 两人相对坐下,李沁蕊轻轻拿起茶壶,一边往钟艾的骨瓷茶杯里注入红茶,一边用特有的海归腔说:“他们这里的茶是nuwaraeliya,其实也一般,胜在口味比较清淡,最适宜调淡奶。钟小姐你知道nuwaraeliya在哪里吗?” 钟艾摇了摇头,李沁蕊说:“我从英国大学毕业的时候,我们几个伦敦政经学院的同学一起去nuwaraeliya旅游。我一去就爱上了那里,那里的女孩子就像那里的茶一样,淡淡的。我实在是太喜欢nuwaraeliya,后来就买了一个小茶庄。那个茶庄虽然小,可是也有近百年的历史的,它是家族式的。每年采茶的时候,我都会过去看看,小住几天。钟小姐你要是有兴趣,明年可以跟我一起去。” 钟艾淡淡一笑:“谢谢,我不太懂外国红茶。”她心想,装,你给我往死里装! 李沁蕊捧着茶杯,微笑打量钟艾,英国淑女范演得十分入戏。本来她长得也还算漂亮,可惜那个大鹰钩鼻露了凶相。有钱女孩们都有个共同的迷信,认为皮肤决定了女人的等级,为了标榜她们出身高贵,就在护肤上拼命砸钱。李沁蕊也不例外,皮肤白白嫩嫩、吹弹可破。但凡别人看不到她的时候,她脸上一定敷着鱼子面膜。 钟艾不想听她普及锡兰红茶知识,便直奔主题,把带来的包双上奉上。李沁蕊看了一眼那个lv包,微微一笑说:“我一看就知道这个包是钟小姐你选的,淖云知道我不喜欢这种暴发户牌子。” 钟艾顿时有些恼了。她按捺住自己的脾气,嘴硬说:“这是许总的一片心意,请您笑纳。” 李沁蕊淡淡一笑,接过包随手放在地上,说:“钟小姐,我蛮喜欢你的,你比淖云上一个秘书handsome,你是有气质的那种漂亮。不过你的时尚品味真的应该加强一下,不然真是愧对你长得这么美了。” 钟艾不耐烦了。她挤出一个微笑:“李小姐,我还得回去上班,恐怕要先走,谢谢您的款待。” 李沁蕊悠闲地啜了一口茶,说:“ok,今天麻烦钟小姐你跑一趟。拜托你替我转告淖云,你跟他说,我要他认认真真给我挑选礼物,他知道我喜欢什么。” 钟艾点了点头,说不清是答应替她转告,或者只是告别致意。 刚离开会所,钟艾长长地出了一口恶气。她在心里骂道:“这个李沁蕊真是个‘李多心’,许淖云才不管你喜欢什么。只能送你四个字——您多虑了!” 第13章 淖云的红颜知己们(二) ——————————谢谢书友麦孜的pk票票!!!—————————————— 如果说李沁蕊是极品,那完全是在侮辱姚依晨。 钟艾还在路上开着车,姚依晨就叫助理小羽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催。“告诉她,她要是不准时到,东西我就不要了,看淖云到时候不炒了她!” 下午四点,钟艾赶到万达广场的时候,姚依晨刚赶完一个通告。听孙露说,姚依晨今年在一部都市连续剧中出演了女三号,这部连续剧在几大卫视上有不错的收视率,也带旺了她的人气。虽然现在她还只能为减肥药、泡脚片这些不入流的产品站站台,但在她的自我评估中,自己俨然已经是一线大牌了。 “你总算来了!”姚依晨一见面就劈头盖脸的,好像钟艾是她家佣人一样。 钟艾忍住怒气,笑着说:“对不起,路上有点堵,让您久等了。”她心想,早来晚来,这包又不是冰淇淋,难道还能在路上化了? 姚依晨颐指气使地问:“我的东西呢?” 钟艾赶紧双手奉上:“在这里,希望你喜欢。” 看到lv的防潮袋,姚依晨的眼睛闪了一下。她开心地打开袋子,笑容却像股市一样瞬间崩盘。 “怎么是这个?”姚依晨好像很不满,“我还以为是lv限量版的熊猫袋,我跟淖云说过想要那个的!” “淖云”可没跟我说过你想要什么,钟艾心想。跑了一下午,她有点累了,再也耐不住性子:“许总最近忙着产品升级的事,大概是忘了。接下来还有元旦节、春节、元宵节、情人节,他还有很多机会将功补过。” 姚依晨看出钟艾的不耐烦,她任性地把包包推回给钟艾说:“这种大路货,只有打肿脸充胖子的小白领才喜欢,你自己留着吧!” 钟艾闻言火起来了,说:“不管怎么样,这是许总的心意,我送到了。祝您节日快乐!”说完,她转身就走。 钟艾刚走到商场门口,姚依晨的助理小羽追了出来。她把那个包退回给钟艾说:“依晨说这个包质量有问题,麻烦您拿去换一下。” 钟艾惊讶地说:“怎么可能有问题,这可是lv!” 小羽一脸尴尬和抱歉。钟艾把包包从袋子里拿出来,看到袋子上多了几条新划痕——显然,这是姚依晨用钥匙硬刮出来的。 崭新的包被虐成这样,肯定是没法退了。钟艾又不能跟许淖云告状,说不准许淖云反而会责怪她没有把事情办好。钟艾看着那个包沉默了好半天,最后只得长叹一口气,说:“今天是我没把好事办好,说话也有点急,希望姚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回去想办法转达,让许总给姚小姐送个真正喜欢的礼物。” 小羽听她这么说,顿时松了一口气,轻声劝慰说:“依晨是有点任性,你别往心里去,反正这也就是份工作,我们都是打工的。” 钟艾勉强挤出一个苦笑,手里拎着那个破包,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从姚依晨那里出来,钟艾整理了好一会心情,然后开车到江海爱乐乐团去。 孙露点评了三个人,唯独没有对林恩琪做出评价,这一点已经说明了一切。 钟艾提着包走进乐团,问了好几个人,才知道林恩琪正在四楼的一间琴房里练琴。钟艾哼哧哼哧爬上四楼,静谧的走廊里回荡着大提琴沉静忧郁的乐音。她慢慢走过去,午后的阳光穿过窗户照在西边的地板上,窗前正对着一株法国梧桐。在如此深的冬天,它轻轻摇晃着干枯的树枝,像是某种凭吊。 窗前的那个女子,她的背影看上去清瘦单薄,她紧抱着怀中的大提琴,脸贴着琴弦,仿佛是在爱人的掌中倾诉。她上身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下身穿一条驼色毛呢长裙,黑发松松地挽做一个发髻,露出了天鹅一般优雅的后颈。 钟艾站在门口,静静地听完一曲。直到琴音完全消逝在半空飞舞的灰尘中,她才轻声说:“原来《g弦上的咏叹调》用大提琴来演奏竟然这么好听。” 林恩琪回过头惊讶地看着钟艾,随即又温柔地笑了:“你是钟小姐?” 钟艾朝她走过去说:“你好,初次见面,我是许总的秘书钟艾。刚才在门外听你拉琴,不知道会不会很失礼?” 林恩琪笑着说:“怎么会?你太客气了。” 钟艾挺喜欢眼前这个温柔大方的女子,她走到她身边那张椅子上坐下,好奇地问:“这首曲子原来是用小提琴演奏的,你自己改编成大提琴曲?” 林恩琪摇摇头说:“其实曲谱是一样的,谈不上改编。” 她虽然温柔,却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客气。钟艾想跟她聊,却觉得聊不上来,只好说:“我替许总把礼物带过来,希望你喜欢。还有,这是许总亲手写的贺卡,托我转交给你。” 临走之前,许淖云突然把一张写好的贺卡交给钟艾,托她递给林恩琪。卡片被封在信封里,钟艾不知道他在里面写了什么。不管怎么样,这个举动足以说明,林恩琪对他来说是意义比较特殊的一个人。 林恩琪接过礼物,微微一笑说:“谢谢你大老远送来,也替我谢谢淖云。” 钟艾笑说:“等我走了,你可以自己打电话谢他。” 林恩琪又摇头说:“我这段时间忙着准备新年公演,没怎么跟他联系,我想,他也一定很忙吧?” “你们有新年公演?许总一定会亲自来听吧?”钟艾问。 “应该吧。”林恩琪淡淡笑着。 钟艾无话可说了,只好站起来说:“如果有机会,我也想来看你表演。” 林恩琪也跟着站起来说:“你喜欢的话,到时候我送你两张票,你可以跟男朋友一起来。” “我没有男朋友。”钟艾干脆地说。 一下午,钟艾见识了四个女子,她突然有种被抽空了的感觉。 钟艾从兜里掏出手机,给好友闻蕾发了一个短信:“不行了,一下午被各路奇葩雷得外焦里嫩的,三观尽失了,赶紧发功给我补点正能量!” 过了一会,闻蕾发过来一副图片——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套着一枚闪亮的钻戒。 “我和宁创在试钻戒呢。^-^”显然,闻蕾此刻甜蜜得满溢了。 钟艾觉得很绝望。那个正常人的幸福世界近在咫尺,她可望不可即。她仿佛进入了一个平行空间,只能永远与幸福保持等距离。在这个绝望的空间里,只有一群像她一样的疯子。 孤独的疯子。 回到公司,孙露假装淡定地试探道:“怎么样?东西都送出去了吧?” 钟艾很想抱怨,可是吃不准这番话到了孙露那里会引起什么连锁反应。她只好打落牙往肚子里吞,笑着说:“还好,挺顺利的,我还担心今天送不完呢。” 孙露没有从钟艾这里得到想要的答案,淡淡一笑走了。 趁着孙露去送文件,钟艾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 “许总对不起,都怪我事前没有做足功课,姚小姐好像对我挑选的礼物有点失望……”钟艾尽量委婉地说。 许淖云正忙着看报表,只是“哦”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钟艾只好硬着头皮说:“她助理说,之前她好像说过,喜欢一款限量版的。” 许淖云说:“她已经跟我说了。你把东西弄坏了?” 姚依晨果然恶人先告状了,钟艾瞪着眼睛不说话。 许淖云抬起头,淡淡地说:“给她买。搞定这件事。不要再拿这种小事来烦我。” 她是你的女人好吗!钟艾很生气。她心想,我是秘书又不是保姆,更不是你那些红颜知己的佣人!你当我寒窗苦读就是为了帮你端茶递水、伺候小蜜的? 如果有一天,她能让这个男人拜倒在自己脚下,她一定会让他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第14章 第一次亲密接触 圣诞节都过了,送礼物那件事的手尾还没搞定。姚依晨要的限量版熊猫包,是lv集团2009年与日本艺术家村上隆合作特别推出的,一上市就抢购一空,现在二手的都已经炒到天价了。钟艾求卢奕帮她打听哪里能买到,卢奕发动了一些在欧洲的朋友求购,但一时没有下文,钟艾也就暂时放下了。 这段时间,钟艾每天都在大楼里跑来跑去送文件,公司上上下下混了个脸熟,男女同事都喜欢她。女同事觉得这个新的总裁秘书说话干脆利落,比整天没事发嗲、老拿不定主意的钱晴强多了;男同事认为她满面笑容,又温柔又得体,比冷若冰霜的孙露态度好一万倍,就连几个副总裁对她评价也很高。 这些评价自然都飘进了孙露的耳朵里。孙露一方面觉得钟艾不过是个跑腿打杂的,在公司和许淖云心中的地位无法与自己相比,另一方面又免不了吃醋,时不时给钟艾出出难题、穿穿小鞋。 这天上午,创联的总裁副总裁开会,许淖云对e讯团队没有按时拿出升级非常不满,在会上大发雷霆,郭浩说一定能在月底前完成升级,他才稍微消了气。可是到了下午,许淖云突然把孙露叫了进去,让她到e讯团队去传达一个指令——这个月停发e讯团队的奖金。孙露从总裁办公室里出来,顺手就把这个活派给了钟艾。 代替老总去宣读停发奖金的命令,显然是一个得罪人的活。钟艾却不推也不不避,含着笑就飘出去了。大半个小时之后,钟艾又笑着飘了回来。孙露问:“事情办好了吗?”钟艾甜甜笑道:“嗯,好了。”孙露觉得这姑娘有点二,被人卖了还这么高兴,也没怎么管她。 晚上又轮到钟艾值夜班。许淖云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悄没声的不知道在干什么,钟艾也乐得清闲,自己偷偷看纪录片《故宫》。到了晚上九点,她按照惯例泡了一杯咖啡,然后轻轻敲响了许淖云的门。 “进来。”门里传出许淖云的声音。 钟艾推门进去,却没见到人。办公室没开灯,一片漆黑,壁挂的50寸彩电倒是开着。钟艾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地上坐着一个人——许淖云正盘膝坐在地板上,手里拿着游戏机遥控器。 钟艾吓了一跳,轻声问:“许总,您在干嘛?” 许淖云头也不抬地说:“打游戏。” 钟艾在他身边蹲下,把咖啡轻轻放在他身边,自己也跪坐下来。“超级玛丽?你喜欢玩这个?” 许淖云皱了皱眉,说:“我不是在玩,我是在做用户体验。” 钟艾偏过头去看着他,此刻他把衬衣的扣子解开了两颗,袖子也撸了起来,头发乱糟糟的,平时冷漠的眼睛现在看上去有些着急,根本就是一个沉迷游戏的失足少年。钟艾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说:“许总,我以为只有女孩子才喜欢玩小游戏。” 许淖云这把没过关,他把遥控器放下,端起地上的咖啡杯说:“游戏又不分男女,你没看到每次开员工大会,我们的程序猿都在玩愤怒小鸟吗?” 钟艾笑了笑,又问道:“你说做用户体验是怎么回事?” 她不说“您”而直呼“你”,许淖云觉得这样的对话有点奇怪。他说:“我在想能不能在e讯上搭载这种小游戏,好友之间可以按照积分排名,应该会有很多人喜欢玩吧?” 钟艾被他逗笑了,没想到平时一脸冷酷的许淖云也有孩子气的一面。她一边笑一边点头道:“嗯,一定会很火的。” 她笑得如此肆无忌惮,让许淖云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真的很可笑。他拉下脸问:“有什么可笑的?”钟艾努力收敛笑容,摇着头说:“一点也不可笑,这个主意真的挺好的。许总,你是个天才!” 许淖云也不知道她那句是真的、那句是假的,只觉得被一个小秘书如此揶揄,总归有些不爽,可是又不好生气。 钟艾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裙子说:“许总,我出去了,您有什么事再叫我。”刚走出几步,她又回过头说:“我觉得如果是放在e讯平台里做,可能俄罗斯方块和打飞机比较好,因为这两个游戏比较简单。” 许淖云低头想了想,突然对她说:“你会玩超级坦克吗?”钟艾开心地说:“会啊!”许淖云往旁边挪了挪,递给她一个遥控器,命令似地说:“一起玩。” 钟艾拼命忍住笑,从他手里接过遥控器,她今天穿着筒裙,只能像日本人一样跪坐在地上,她稍稍侧过头去微笑着问:“怎么玩?” 就算长得再普通的女孩,也一定有她令人惊艳的一面。许淖云想,这个女孩最美的一面大概就像现在这样——背挺得直直的,侧面呈现出优美的弧度,给人一种既矜持又温柔的感觉。她的侧脸很温秀,眼睛在电视屏幕荧光的映衬下散发着迷人的光彩。许淖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她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像这样温柔娴静的女孩,一定有一个感情稳固的男友,而且通常她们会很早就结婚。许淖云好像突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直到钟艾又问了一遍:“怎么玩?联机还是比赛?” 许淖云回过神来,淡淡地说:“联机吧。” 两个人并肩坐在地上玩游戏,钟艾不擅长,她操控坦克左闪右避,身体还随着手上的动作左摇右摆,几次撞到许淖云身上。许淖云忍不住笑了,说:“你也太差了吧!” 钟艾耍赖说:“我是女的,我不会玩很正常。我这架也快死了,赶紧给我匀一架新的。” 她今天说话真是没大没小的,许淖云也没放在心上,真的从自己名下划了一辆新坦克给她。钟艾刚蹦跶了两分钟,那辆新坦克又快死了,许淖云只好再给她一辆。如此反复几次,许淖云不干了,抱怨说:“你哪凉快哪呆着去,真是个拖后腿的!”钟艾就把坦克开到许淖云后面去躲着,笑嘻嘻地说:“这里最凉快。” 许淖云被她这么干扰,手里的坦克很快也报销了。钟艾那辆坦克的“血”还是满的,她继续往前冲,最后竟然打了通关。这是她第一次游戏打通关,开心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得意的说:“怎么样?还是我笑到最后了吧?” 许淖云刚才一直在旁边默默看着,看她如此得意忘形,没好气地说:“要不是我在你前面挡子弹,你早就阵亡了,嘚瑟什么?” 钟艾笑嘻嘻地说:“‘夫舌之存也,岂非以其柔?齿之亡也,岂非以其刚?’这个道理两千多年前老子已经说得很明白透彻了,牙齿虽然坚固,却没有柔软的舌头长命。许总,难道您没有听说过吗?” 许淖云看她摇头晃脑、咬文嚼字的,又好气又好笑地说:“没有牙齿在前面挡着,看你不长一嘴口腔溃疡!” 钟艾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赞赏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啊!为什么那时候孔子没想到这样反驳呢?许总,要是你生在春秋时期,说不定也会成为一个大圣人呢!” 许淖云被她这样直率地夸奖,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意思。他假装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又自言自语似的说:“明天要跟郭浩说一下,看看下次e讯升级能不能把小游戏功能加进去。” 钟艾趁机说:“今天下午我去e讯团队,他们全在发疯似的写程序。陆廉泉说这周内一定把升级拿出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正当钟艾发愁要怎么打破冷场时,许淖云突然问:“再打一次?” 钟艾忍不住笑了出来,点点头说:“好啊!” 她真没想到,自己和许淖云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竟然是坐在地上打坦克…… ………… 第二天早上,孙露刚一上班,就被许淖云叫了过去。许淖云对她说,考虑到e讯团队任务重、压力大,只要他们本周内把升级产品拿出来,本月奖金照发。孙露不知道老板为什么突然改了主意,转身出来又对钟艾说:“你去跟陆廉泉他们说一声,奖金不用扣了。” 钟艾笑道:“不用去了,我昨天没有跟他们说要扣发奖金的事。” 孙露大吃一惊,责问道:“为什么没有说?你不是说事情都办好了吗?” 钟艾说:“许总当时在气头上说气话,我想他或许很快就会转变主意。我到e讯团队去看,发现他们都挺拼命的,我觉得这个节骨眼上不给他们加油、反而打击士气,实在是不合适。反正陆廉泉说这周内把产品拿出来,只要顺利升级,老板没理由不发奖金啊!” 孙露生气地说:“你这是越俎代庖!许总的指令你凭什么不执行?!” 钟艾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没有说不执行。要是过两天许总还不改变主意,我再去说也不迟,反正也还没到发奖金的时候。” 孙露一时气结,却又挑不出钟艾什么错处,她确实摸准了许淖云的心思。她只好愤恨地扔下一句话:“以后不许再像这样按照自己的理解执行老板的指令,你只是一个秘书!”说完,便气鼓鼓地走了。 钟艾看着孙露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 第15章 先苦后甘 过了元旦节,有一天许淖云突然问钟艾为什么还没有买到姚依晨要的包,钟艾刚想解释,许淖云又摆手表示不听,只叫她“快搞定”。 钟艾不得不直面姚依晨不达目的永不罢休的现实。她打电话给卢奕,打听那个包的下落。碰巧卢奕也有好消息了,说他一个朋友在法国某时尚论坛发帖求购“熊猫包”,有人回复了,据说有个九成新的。 钟艾跟姚依晨的助理小羽反馈了这个情况,问她介不介意二手包,姚依晨很快回复说——她要。 于是,一个装饰着中国国宝、却跟中国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的二手lv包,搭乘国际航班飞越近万公里,来到中国的经济首都、暴发户密度最高的江海市。 钟艾上午签收了国际邮包,下午就跟许淖云请假去送东西,她实在是不想隔三差五地被姚依晨骚扰了。 姚依晨拿到熊猫包很高兴,立即在小羽面前炫耀了一番,还不忘打电话给许淖云:“淖云,谢谢你。礼物我收到了,幸好这次路上没有出问题……嗯嗯,我不吵你了,晚上见面好不好?我等你电话哦!” 姚依晨的声音甜得发腻,态度软乎得好像随时准备融化似的。钟艾想不通像许淖云这种高智商高情商的男人,怎么会喜欢这种智商和情商都需要同情的女孩。他们之间能聊些什么?难道他只要享受漂亮女人崇拜的目光就饱了? 姚依晨挂了电话,态度立马转变成面对阶级敌人的冷若冰霜:“钟小姐,谢谢你,你可以走了。你站在这里挡光,我都看不到东西了。” 钟艾很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她笑着说:“姚小姐你最近一定是太操劳了,眼睛里都有血丝,怪不得眼神不好。我先走了,你注意休息哦!” 姚依晨咬牙切齿看着钟艾,正要破口大骂,钟艾的手机忽然响了,是许淖云打过来的。钟艾挥了挥小手和姚依晨告别,然后走出来接电话。 许淖云问:“你回来路上能不能替我去买本书?” 没想到他竟然要买书,钟艾问:“买什么书?” 许淖云说:“台湾历史学家谭德刚的《民国回忆录》在大陆公开出版了,他现在正在购书中心签售,你帮我去买一本吧。” 钟艾是学历史出身的,没想到许淖云也会对历史感兴趣,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笑问道:“许总,您喜欢看谭德刚的书吗?”她刚想说“我家里有台湾原版可以送给你”,没想到许淖云紧接着她的话说:“买好之后联系一下李沁蕊,给她送过去。”说完这句话,他就把电话挂了。 钟艾好像一头撞在了钉子上,自尊心受到了若有似无的伤害。上次跟许淖云坐在地上打游戏,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小情愫,愣是被他给掐灭了。难道跟这男的只能走纯、肉、欲路线吗? 钟艾生着闷气,开车赶到购书中心。她刚走进签售现场,正好听到主持人说:“谭老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活动,今天的签售活动到此为止。没有签上的书友,我们表示非常遗憾和抱歉。” 钟艾一听就着急了,她向身边的书店工作人员打听谭老下一场活动在哪举行,工作人员说,谭老要接受《江海日报》记者的专访。钟艾立即摸出手机给闻蕾打电话。 闻蕾正在开会,刚悄悄“喂”了一声,钟艾就急不可耐地说:“许淖云要给他的红颜知己送谭德刚的签名书,我到了购书中心,谭老已经走了。听说是去接受你们记者的专访,你能不能帮我弄到他的签名?” 闻蕾压低声音说:“专访谭老的是文体新闻部的主任,他是我领导,我不好开口啊!” 钟艾不管三七二十一,嚷道:“我不管,反正你得帮我弄到他签名的新书!” 闻蕾没好气地说:“钟艾,我严重警告你,你正在从出卖**堕落到出卖灵魂,为那个许淖云至于吗?” 钟艾说:“我想卖还没卖出去呢!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啊,我的百年大计就靠你了,同志!”话音刚落,闻蕾气鼓鼓地摁断了电话。 钟艾把车开到江海日报社楼下,然后停在大院里等闻蕾。一个小时之后,闻蕾下楼来了,一见面就说:“钟艾,你的节操呢?你的自尊呢?你那萌萌的小傲气呢?你把它们都给活埋了吗?” 钟艾注意到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笑嘻嘻地说:“埋在窗台的花盆里,来年还会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书拿到了?” 闻蕾把那个纸袋拍在钟艾胸口上,恶狠狠地说:“你知道我为了弄这个签名卖了多少老脸吗?回头你要请我吃十顿饭!” 钟艾耍赖道:“回头我送你十张面膜,帮你把脸给找回来。我还赶着有事,周五聚啊!” 闻蕾看着那辆红色的小飞度绝尘而去,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李沁蕊选的见面地点仍然在那个私人会所,她把英国人喝下午茶的习惯贯彻得十分彻底而坚决。把书拿进去之前,钟艾瞟了一眼,谭德刚是她的偶像之一,这本签名书她自己也很想要,却不得不忍痛割爱。 李沁蕊一边喝着锡兰红茶,一边悠闲地翻看散发着油墨香的新书。翻到扉页时,钟艾看到谭老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亲笔签名,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傻——她应该把这本收归囊中,再另外买一本新的,模仿谭老的字迹签上去送给李沁蕊,反正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钟艾坐着无聊,正要开口告辞,李沁蕊的手机响了,她只好等她把电话打完。听语气,像是某个客户打电话来询问审计事务的进展,说着说着,李沁蕊说:“你等等,我拿笔记一下。”然后她开始低头翻找笔和纸,翻了半天,她只找出来一管口红。 钟艾见状,连忙从自己包里翻出纸笔,正要递给李沁蕊,抬头却发现她已经用口红在新书的扉页上记下电话号码,记完之后,她又哗的一声把有谭老签名的扉页从书上撕了下来。 钟艾目瞪口呆地枕着李沁蕊完成这一连串的动作,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耳光。李沁蕊奇怪地看着表情异样的钟艾,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她微微一笑说:“哎呀,我刚才忘记了这上面有签名,真对不起。” 钟艾瞪着那片破烂的扉页一言不发。她那种无法掩饰的不满,倒让李沁蕊笑了出来:“钟小姐,这不过是本书而已。说实话,我对什么民国史一点也不感兴趣。只不过,你知道,在男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品位是很有必要的——当然,如果是淖云亲自把书拿给我就更好了。我可不是虚荣,这是策略。身为女人,而且是聪明的女人,你能理解的,是不是?” 钟艾无奈地笑了笑,说:“嗯,我懂。李小姐,我还要回去打卡下班,先走了,您慢用。”说完,她便起身优雅地离开。 卢奕说得对,她从一开始就跑题了;闻蕾说得也对,她这是在自我践踏。 正生着气,手机又响了,还是许淖云。 “你还没回来吧?能不能再买点东西?就用我给你的那张卡。” 钟艾努力掩饰自己的不满,闷声问:“许总,要买什么?” 许淖云说:“就买你自己喜欢的吧。” “那这次要送给谁?” “不送给谁,你拿回来就行了。” 挂了电话,钟艾眼睛看天发了半晌呆。这次又是要送给谁呢,他叫她买自己喜欢的,肯定还是送给女人吧…… “公鸡!”钟艾把满腔愤恨迁怒到许淖云身上,心中那点可怜的小情愫早已灰飞烟灭。这个公鸡般的男人到底还要给她带来多少麻烦? 为了调节心情,钟艾决定真的满足一把自己的购物欲。她把车开到一家台湾汝窑瓷器店,叫店员把她垂涎了很久的一套晓芳窑茶具包起来,毫不犹豫地刷了卡。台湾有好几个复兴古瓷的名窑,其中最有名的是晓芳窑,晓芳窑最有名的又是仿宋汝窑瓷,这套茶具就完美地再现了那种“雨过天晴云**”的釉色——宋皇室最喜欢的颜色。 钟艾默默看着店员打包瓷器,心里不无惋惜地想:她买下它,却不能真的拥有它。不知道这陶瓷器又要送给哪个不懂得欣赏它的人…… 钟艾捧着锦盒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把那套瓷器放在他的办公桌上说:“许总,我把东西买回来了,是一套汝窑茶具,需要我帮您送出去吗?” 许淖云放下手里的工作,抬起头看着她,语气换成了那种“好老板”式的温和:“不用送出去,这个是送给你的。” “送给我?!”钟艾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许淖云站起来,用平视的眼光看着她说:“嗯,我记得今天应该是你的生日吧。抱歉我没有时间去挑选礼物,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让你自己去买,明年我会尽量改正过来。” 钟艾看着许淖云,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反应。脸却一点一点地红了,心跳声清晰可闻。 许淖云说:“你来了一个月,我一直也没有跟你好好谈谈。钟艾,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秘书,应该说这几年我没有遇到比你更聪明的秘书。我听说,公司的员工对你的评价也很好。你现在来的时间还短,在公司的积累不多。只要你安心在创联工作,以后一定会有更好的发展。” 钟艾瞪大眼睛看着许淖云,眼下正在进行的是一次组织谈话,但钟艾脑中翻滚的却是毫不相关的东西——他竟然记得她的生日?他竟然要给她送礼物? 许淖云就是这种男人,他把工作伙伴看得比红颜知己重得多。他记得自己秘书的生日,但女朋友的生日却需要秘书提醒;送给女友的贺卡,他签个名都懒得,却打算亲自挑选秘书的生日礼物。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孙露愿意别无所求地给他当“保姆”。他对女人无情无义,但对作为同事的女人却重情重义。 钟艾释然地笑了,温柔地说:“许总,你想不想喝杯茶?”…… 净手、备茶、烧水、温具……钟艾不擅长泡咖啡,泡茶却是驾轻就熟。滚烫的茶水从盖碗的缝隙流出,瞬间注满两个茶盏,淡淡的鹅黄色茶汤恰似三月初萌芽的柳叶。 “这是雀舌,武夷山的岩茶,属于绿茶。我去年到武夷山出差,认识了当地一个茶厂的老板,当时聊得挺好,他答应每年给我寄茶叶。这个雀舌,新茶的时候特别香,现在放了一年,香味稍微淡了一点,但岩茶先苦后甘的特色更突出了。”钟艾一边冲泡,一边轻言细语地解释。 “我不懂品茶。”许淖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实在是不知道喝茶跟喝水有什么区别。 “我以前也不懂咖啡。”钟艾微笑着说。 她的眼睛又弯成了那种很好看的新月形。许淖云觉得很放松,他总算不用换秘书了。 第16章 暗箭难防 自从上次许淖云送了生日礼物,钟艾觉得在创联的日子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了,渐渐有了“奔头”。 那个男人不管是西装革履,还是夹克t恤,总是一副帅得掉渣的海报范。钟艾对他的欣赏与日俱增,就像欣赏橱窗里的奢侈品一样。 这就是所谓的“男色”吧。男人对女色的欣赏,可以只关乎下、半身;而女人由于下、半身功能不强,她们对于男色的欣赏,是由表及里、由外而内、由形而上转至形而下的。钟艾对自己解释说,这就是为什么她明明不爱他,但不妨碍她仍然会出现心跳、眩晕、手心出汗等正常生理反应。 元旦节已过,情人节尚有时日,许淖云那些红颜知己们也消停了一段时间。钟艾刚喘了口气,一月底的一天,许淖云又给了钟艾一个“跑外勤”的机会——去给姚依晨送生日礼物。 原来,姚依晨生日这天,她的粉丝团为她办了一个生日会。姚依晨希望许淖云作为男友到场,但许淖云显然没有这个打算。他又给了钟艾一张卡,让她买个礼物,并替自己出面送给姚依晨。 大概出于对自己不愿现身的补偿,许淖云这次给的预算很宽松——五十万元。拿到那张信用卡时,钟艾承认自己心理失衡了。她自诩是有头脑有内涵有尊严的现代女性,但工作至今一直租住着老城区的单间;姚依晨虽然愚蠢、浅薄、无知,但人家一份生日礼物的价钱就相当于钟艾三年的工资。 所以说,这个社会,爱不如卖,卖不如卖个好价钱。 尽管百般不愿、千般腹诽,为了体现自己的工作能力,钟艾一边骂自己犯贱,一边煞费苦心地准备生日礼物。 她订制了一个水晶玻璃做的三层蛋糕,剩下的钱全部用来买tiffany珠宝,把它们当做“蛋糕”上的装饰,一层层地摆满了“蛋糕”。当50万的水晶珠宝蛋糕摆在她面前时,钟艾觉得自己的价值观确实受到了某种程度上的冲击。 姚依晨生日那天,因为要代表许淖云去送礼,钟艾特地穿上了自己压箱底的小礼服。 出门之前,她特地让许淖云看看他出资准备的生日礼物。他对那个那个水晶蛋糕只是瞟了一眼,倒是她今天这身打扮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淡淡笑道:“钟艾,你今天穿这么漂亮不怕抢了依晨的风头?” 钟艾听了很高兴,开玩笑说:“许总,要是有经纪人看上我,说不定我就不回来了。” 许淖云愣了一下,淡淡地说:“你不会的。” 钟艾笑着说:“您看,连经纪人都看不上我,我怎么会抢了姚小姐风头?” 许淖云说:“像你这种有头脑的女孩,不用去做艺人,你也做不来。” 钟艾看着他,慢慢露出她真正的微笑——那种平静的、了然的微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今天他给了她一个很好的理由。 钟艾从公司借了辆奔驰,让司机送她过去。她捧着那个大礼盒走进去的时候,小羽正在会场门口等她。钟艾叫她从向酒店借了一台送菜的推车,铺上桌布,再用鲜花装饰,然后把那个水晶蛋糕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摆在最中间。 小羽看到那个水晶蛋糕,笑眯眯地说:“钟小姐,你真会办事!依晨看到这份礼物一定会开心死的!” 钟艾笑了笑,说:“给谁50万的预算,保管都能把事情做得很漂亮。” 生日歌响起的时候,会场的灯光霎然灭了,钟艾推着那个推车走向姚依晨。之前主持人已经预告说会有一份神秘的礼物来到现场,所以当钟艾出现的时候,场内的粉丝一片尖叫,她们一边惊讶于水晶蛋糕的奢华,一边急切地打听:“那个女孩是谁?长得好漂亮!” 钟艾走到姚依晨面前,真诚地说:“姚小姐,祝你生日快乐!” 在灯光的投射下,每一件珠宝的每一个切割面都折射出耀眼的光芒,一个充满了金钱能量的强大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了。不论是多贪婪的虚荣心,此刻也会被填满。姚依晨激动得热泪盈眶,两只白皙的小手捂着嘴,声音也哽咽了:“谢谢!谢谢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 钟艾笑而不语。 做到这一步,钟艾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可以功成身退了。她正准备隐身到灯光之外的黑暗里,姚依晨却突然拉住她对众人说:“向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钟小姐,她今天是代表一个对我来说很特别的人来参加我的生日会。”她又转过头笑眯眯地对钟艾说:“钟小姐,我有个请求,想请你待会为我上台切蛋糕。” 钟艾当然不相信姚依晨是真心实意感谢自己,她想推诿,但粉丝们热烈地鼓掌,姚依晨又紧抓着她的手不放,用她那双无邪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 钟艾只好说:“那我就代表许总为您切蛋糕吧。” 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闪光灯中,钟艾跟着姚依晨走上台,她象征性地从蛋糕上切下一块,然后双手递给姚依晨。姚依晨接过蛋糕,又甜甜地说:“大家请钟小姐替我们开香槟,好不好?” 钟艾看到现场有新闻记者,她皱了皱眉,小声说:“姚小姐,我觉得戏再演就过了。” 姚依晨说:“演戏是我的专业,这戏过不过,我比较有发言权对不对?” 钟艾不好在众人面前驳姚依晨的面子,只好来到一堆摞得像金字塔似的水晶杯前,优雅地打开香槟,然后从最顶上一个杯子开始,把杯子都注满金色的**。 她突然觉得今天自己就像一个服务员,甚至连服务员都不如,她就是一个小丑,别人叫她演什么、她就演什么。 倒完香槟,钟艾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耐心,她淡淡地对姚依晨说:“再次祝您生日快乐!接下来的时间交还给您吧!”说完,她转身就想走。 钟艾刚转身迈开步子,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她今天穿着高跟鞋,本来走路就有点不习惯,这一下使得身体失去了重心,直接倒在了香槟杯上。在一片尖叫声中,那座金色的金字塔瞬间崩塌了,酒洒了钟艾一身。 第17章 清理门户 钟艾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她重重地摔在地上,把整桌香槟都撞翻了,指尖传来锋利的痛感,低头一看,手指被碎玻璃割破了,腿上也有割伤。 姚依晨蹲下来急切地问:“钟小姐,你没事吧?” 钟艾看着那张写满担心的小脸,脑中回忆起刚才那一幕,无疑,是姚依晨伸脚绊倒了自己。但是桌子挡住了台下观众的视线,他们一定以为是她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哎呀,你的手指流血了!”姚依晨惊叫道,低头从自己裙子的下摆四下一片布条,替钟艾包扎上,然后又跪下去脱掉她的高跟鞋说:“你这双鞋太高了,怪不得会崴脚。” 此时的姚依晨看上去是那么完美,她美丽、单纯、善良,为了帮受伤的人包扎甚至当场撕破价值不菲的礼服。钟艾冷笑道:“你的演技真的很好。” 姚依晨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担心地说:“你的脚崴伤了吗?能不能站起来?我扶你到后面去。” “不用了,我自己会走。”钟艾甩开姚依晨的手,狼狈地站了起来,她的裙子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头发也被香槟酒打湿了。 姚依晨佯装担心地跟到后台,手里还提着钟艾的高跟鞋。一离开众人的视线,她立即恢复了本来面目,把鞋子往地上随手一扔,说:“钟小姐,很感谢你今天替淖云来送礼物,这是我对你前两次出言不逊的回礼。” 钟艾冷眼看着姚依晨,说:“姚小姐,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玩笑可能会要了我的命?” 姚依晨冷笑着晃过来,盯着钟艾说:“你只不过是一个秘书,凭什么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女秘书挤破脑袋都想爬上老板的床。也不回去照照镜子,你这种丑女还是到大街上随便找个两条腿会走路的男人嫁了吧!” 钟艾紧紧抿着唇不说话。姚依晨以为她被自己镇住了,继续得意地说:“别想着回去告状,你摔倒是你自己的事。待会你一走,我会给淖云打个电话表扬你一番。嗯,鉴于你立下这么大的功劳,你在我生日会上冒冒失失砸场子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说,淖云会不会认为我善解人意、宽容大度呢?” 钟艾瞥了她一眼,然后弯腰下去捡起鞋子穿上,默默地走了出去。她能想象,姚依晨在她背后怎样得意又恶毒地笑着。 司机财哥正在酒店外等钟艾,看到她一身湿漉漉地出来,财哥吓了一跳,问:“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钟艾淡淡一笑,说:“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碰倒了酒杯。”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要去医院?”财哥问。 钟艾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财哥,麻烦你先送我回家吧。” 坐在车里,钟艾认真地反思自己。她一遍遍自问:钟艾啊钟艾,你是不是犯贱犯上瘾了? 她不会改变既定目标,因为她不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但在此之前,她首先要做的是清理门户。她没有兴趣跟别人共用一个男人。至少他跟她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里,他必须只属于她一个人。 会叫的狗不咬人,会咬人的狗不叫。姚依晨,你永远不知道你惹了谁。孔夫子说:“以直报怨。”你给我多少,我一定会公平地还给你多少。 钟艾回到家里换下脏衣服,正在犹豫还要不要回公司上班,老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许淖云的声音听上去有点难以察觉的担心:“听说你受伤了?严重吗?” 钟艾淡淡一笑,总算他还良心未泯,也不枉自己跋山涉水地追他。“我没事,就是手被割了一个小口子,留了几滴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冷然问道:“你摔倒是不是跟依晨有关?” 钟艾连忙说:“没有的事!许总,你怎么会这么想?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的。” 许淖云说:“不是就好。你真的不用去医院吗?” 钟艾没想到自己受的一点小伤,他竟然还挺上心的,她心里的怨愤也软下来了,柔声说:“我真的没什么事,不用去医院。许总,我今天接下来的时间可以请假吗?” 许淖云说:“当然,你不用过来了。好好照顾自己。”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钟艾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内心一半是火焰、一半是海水。熊熊燃烧着的是愤怒,而男人的关心又让她冷静下来。 她一早就知道了,像许淖云这样的男人身边一定是不清静的。可是她想走进他,就像走进一间安静的房间。她得把那些不受欢迎的客人先请出去。 她走进浴室洗了一个澡,然后慢悠悠地准备晚餐。一边摘着青菜,她心里一边掂量着许淖云那几个红颜知己的斤两。 杜应怜,她为人清高,自尊心又极其**。许淖云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她比他更冷淡,这两个人能热乎起来才见鬼了。他之所以不跟她断,其实只是因为绅士风度,不愿意主动提分手。杜应怜自己应该也感觉到了,以她那种孤高冷傲的性格,即使没有外力作用,两个人的关系也气数将尽了。 李沁蕊,处处自作聪明,处处丑态毕现。许淖云本来就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只是不便得罪她。对付李沁蕊,只要用对的方法切断银行那根羁绊,许淖云一定乐得清闲。 姚依晨,智商太低,收拾她并不难,难就难在不能让许淖云看出来,否则自己就别想瞒混下去了。 林恩琪,这个女子平淡如水。古人说,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说的大概就是她这种女子。这样的女人,才是无坚不摧的。听孙露说,许淖云和林恩琪学生时代就认识了,关系当然不一般。但从那天林恩琪的反应来看,她对许淖云感情似乎也不甚热络。不知是情到浓时情转薄,还是不满他红颜太多、工作太忙。总之,这个人可以先放下,反正她也没有来骚扰自己。 钟艾在心里排定了顺序。遵循先易后难的原则,她决定先“解放”杜应怜。像这样的清高女子,应该找一个真心实意对她的人,她现在纯属一叶障目,拨开那片叶子,眼前还有一个广阔的世界。 至于怎么让她走人嘛……只能是攻心为上。她要利用的,就是杜应怜的“清高”。 拿定了主意,钟艾把摘好的菜全扔进洗菜盆里。她看着自己的白皙的手指泡在清水里,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了一般。一个女子从她的躯体里抽离出来了,看着另外一个女子乱的头发、宽松的衣服、瘦弱的身体,还有那满脑子龌龊的主意——她怎么会是这样?孤独就这么扭曲一个人的灵魂吗? 然而怀疑只有一瞬间。水从盆里漫出来的时候,她猛地回过神来,赶紧关掉水龙头。 于是,她又回归为一个俗人,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姚依晨,走着瞧。 第18章 解放应怜 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钟艾刚准备“清理门户”,机会很快就来了。 创联的公关业务一向是由杜应怜所在的蓝光公关公司代理,而杜应怜则担任跟创联对接的高级客户经理。据说杜应怜就是因为拿下了创联的单子才升高级经理的,今年她有可能被升职为江海分公司副总,跟她竞争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经理。 对杜应怜来说,保住并扩大创联的公关业务,是她这次升职的关键。 2月初,创联要对公关业务进行重新招标。这次杜应怜代表的蓝光有了新竞争者——国际公关公司奥美。 评标会前,杜应怜就打电话来,表示要请许淖云吃饭,许淖云自然很有风度地表示由他做东,定位子的事顺理成章地交给了钟艾。 钟艾笑着答应了,回头出来就把这件事委婉地透露给了孙露。 “许总晚上要跟杜应怜吃饭?”孙露淡淡地问。 钟艾说:“是啊。对了,lucy,订这种饭局是不是有什么讲究?” 孙露瞪着钟艾说:“什么‘什么讲究’?” 钟艾一脸懵懂地说:“是要订环境好点的,还是订私密点的,还是订五星级酒店的……” 孙露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艾又无辜又着急地说:“你知道的呀……要我怎么说呢……谁都知道杜应怜这个时候提出吃饭是什么目的。反正,我以前的老板不会在评标之前跟服务商吃饭。我觉得,许总应该也知道杜应怜的目的,可是他还是答应吃饭,你说……” “你想多了。”孙露冷冷地说,“公关这种支持性业务,都是交给叶总去决定,许总是不过问的。” 钟艾如释重负地说:“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就怕饭店订不好,不能‘服务到位’呢!” 钟艾打电话去订位子,她用余光瞟了瞟孙露,发现她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陷入了沉思。一个小时以后,孙露交给钟艾一个会议通知,让她通知各部门去准备会议材料。 这是一个下午五点召开的经理以上级别的例会。钟艾注意到今天例会的议程很多,有好几项是孙露临时加的。照这个议程,开完会至少七点,而饭局的时间是六点半。看来孙露是不打算让许淖云出去吃饭了。 钟艾偷偷坏笑了几声,然后不动声色地拿着议程到各部门去通知。每到一个部门,她都反复强调,说许淖云对这项工作很重视,让他们把材料准备得尽量充分,汇报的时候讲得尽量详细。钟艾估摸着,这样一来,会议就会进行到晚上8点。 例会正如钟艾估计的那样,陷入了漫长的节奏。她注意到,过了六点,许淖云的手机响了几次,都被他按掉了。钟艾走过去小声问:“许总,要不要我跟杜小姐解释一下?” 许淖云点了点头没说话,继续认真听下属汇报。钟艾就走出去给杜应怜打电话:“杜小姐,真不好意思,许总现在还在开会,可能要晚点到。”杜应怜淡淡地说:“没事,我等他。” 到了七点,会议还在继续,各部门今天卯足了劲讲新一年几项计划推进的情况,许淖云似乎也听得很认真。钟艾又主动给杜应怜打去电话说:“杜小姐,您再等一下,会还在开。” 会议进行期间,钟艾进进出出地打了好几次电话,孙露都有点不耐烦了,钟艾对她翻了翻白眼,又指了指手机,表示自己也很无奈。给孙露的感觉是,杜应怜一直打电话过来催许淖云去吃饭。 快八点的时候,钟艾又走出去了,这次孙露跟了出来。钟艾故意反反复复地解释,说许淖云还在开会,他已经让各部门汇报得快一点,但他们就是啰嗦个不停,她个人表示很抱歉,请她再等等,云云。杜应怜显然已经不耐烦了,但她强忍住表示愿意再等等。 钟艾假装挂了电话,实际上却没挂掉。不出她所料,孙露果然在她背后发飙了:“不就是个饭局吗,你都进进出出多少回了?你说你烦不烦?会议记录你还怎么做?难道要我帮你记?” 钟艾委屈地说:“我也没办法嘛!人家那边一直干等着……” 孙露毫不客气地说:“你为什么不直接说许总现在不方便跟她吃饭?!” 钟艾说:“这个……不太好吧……” 孙露说:“有什么不好的?” 钟艾说:“她是许总的女朋友,我可不敢得罪。” 孙露冷笑道:“许总女朋友?你什么时候听许总说她是女朋友?许总什么时候说过姚依晨、李沁蕊她们是女朋友?” 钟艾说:“这种事不需要许总亲口说出来确认吧……” 孙露不耐烦地说:“她要是再打电话来催,你就直接跟她说,饭局取消了!真是的,谁都知道女公关是干嘛的,也不用做得这么下作!” 孙露愤愤转身走进会议室,钟艾低头一看,手机还在通话状态。她也不着急,等着对方挂断。沉默了数秒后,那个电话终于断了,钟艾如释重负,走进去跟许淖云说饭局取消了。 第二天,钟艾给杜应怜打电话:“杜小姐,真不好意思,昨天是我没把事情办好,要是早点跟你说饭局取消,你也不至于白等那么久,希望你不要因为我工作不到位而生许总的气。” 杜应怜说:“钟艾,你不用这么客气。我想,以后我应该不会麻烦到许总了。” 钟艾连忙说:“杜小姐,你千万别这么说。” 杜应怜说:“钟艾,我知道你是一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女孩。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许淖云到底有几个女人?” 钟艾为难地说:“这……杜小姐,你知道我们做秘书的不能议论老板的私事。” 电话那头无奈地轻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钟艾想了想,突然认真地说:“杜小姐,我看了蓝光和奥美的公关投标书。从我的角度来看,你们继续拿下创联的公关业务是十拿九稳的事。像你这么聪明能干的人,其实凭实力就能赢。而且,我觉得,你是一个值得别人好好对你的人。”她略略一顿,轻声说:“男人好不好,关键看他对你好不好。” 杜应怜又沉默了一会,淡淡地说:“你的意思我明白,我知道该怎么做。不论如何,今后在工作上还请你多关照。” 钟艾笑了:“我是小秘书,你马上就要当副总了,应该你关照我才对。杜总,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开口就好了。” 愉快地挂了电话,钟艾心想,她这也算做了一件好事,虽然手段不太正当。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当初有人早点让她知道张默雷的真面目,她一定会感激他一辈子。 不出钟艾所料。杜应怜的蓝光公司拿下了创联新一年的公关代理业务,她和许淖云也断了。标志就是许淖云的情节人礼物单里,没有再出现杜应怜的名字。 第19章 机不可失 姚依晨的电话最近打得有点频繁。 上午,许淖云正在跟一个重要的战略投资伙伴开会,姚依晨打了三个电话过来,他统统按掉了。打到第四个,许淖云朝钟艾使了个眼色。钟艾走过去,他给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来电信息。钟艾会意,走出办公室给姚依晨打了一个电话,问她找许淖云有什么事。 姚依晨听到是钟艾,立即用女王的口吻说:“让淖云开完会给我回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开完会,钟艾把这句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许淖云。许淖云冷冷地瞟了一眼钟艾,不屑地说:“她以为她是谁?” 钟艾微微一笑,没有接话,回头给姚依晨的助理小羽打了一个电话,说许淖云开完会了。刚过了一分钟,许淖云的手机就响了。 钟艾在外间竖着耳朵听,许淖云不耐烦的声音飘了出来:“不是说过上班时间不要给我打电话吗?……不知道,也许吧……等我有空了再说好吗?……行了,我挂了。” 孙露注意到钟艾的样子,在内部网上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你的耳朵装了天线吧?能不能少听点老板的私事?” 钟艾回过去说:“老板的私事也在我的工作范畴之内。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让秘书打理女朋友关系的老板呢。” “因为她们都不是真正的女朋友。” 钟艾语重心长地说:“不论真爱还是**,反正是有爱;甭管女友还是炮友,好过‘只是朋友’。” “你应该去当段子手,当秘书真是屈了您的才。” 两个人正在对话框里唇枪舌剑,许淖云走出来对钟艾说:“晚上帮我在文华酒店订一张两人台。”钟艾笑眯眯地说“好”,许淖云刚转身,她就飞了一个媚眼给孙露。孙露低头工作,表示情绪稳定。 上次用杜应怜来小试牛刀之后,钟艾突然发现自己似乎有厚黑学方面的潜质,如果认真钻研,没准能读到博士。今天姚依晨自己送上门来,不给她送个大大的回礼,就实在是太对不住自己了。 钟艾想了想,便通过对话框试探孙露:“姚依晨最近为什么老是粘着许总?” 孙露那边略微犹豫了一会,打过来说:“她好像准备上一部新连续剧,想让我们公司投资。” 钟艾问:“我们公司投资跟她上戏有什么关系?” 孙露说:“她想做女主角,如果许总给新戏投资,就能替她拿下那个角色。” 钟艾问:“那许总打算投资吗?” 孙露迟疑了一会,又打过来说:“我怎么知道。我觉得你好像比较了解老板的心思呢。” 看来她对上次传达许淖云指令的那件事仍然心怀芥蒂。钟艾笑了笑,打过去说:“lucy,我对老板没你用心,真的。” 跟孙露扯完皮,钟艾理了理思路。姚依晨一定是想借今晚的饭局公关许淖云,让他给自己的新戏投资。她犹豫了一下,给好友闻蕾发了条短信:“你在报社,应该认识跑娱乐的记者吧?” 闻蕾很快回复过来:“认识啊,怎么了?” 钟艾打过去:“给你报个料。关于女星姚依晨的。” 闻蕾问:“演《碧城》那个?怎么了?” “她今晚跟某富商秘密约会。怎么样?这个能报吗?” “‘某富商’是谁?” 钟艾嘿嘿一笑,手指飞快地打过去:“就是许淖云。” 过了一会,闻蕾直接打电话过来了:“钟艾,你到底想干嘛?” 钟艾揣着手机躲进楼梯间,把上次被姚依晨当众绊倒自己的事告诉了闻蕾,然后严正地说:“蕾蕾,这次属于阶级仇恨,你必须得帮我。再说,姚依晨不跟许淖云分手,就没我什么事了。” 闻蕾说:“问题是一旦他们的关系被报纸曝光,许淖云就不得不承认姚依晨是他的女朋友,那样你不是更达不到目的?” 钟艾说:“山人自有妙计。反正你把消息放出去,后面就看我的了。” “……好吧。”闻蕾无可奈何地答应下来。她觉得自己最好的朋友最近越来越不可理喻了。 钟艾把晚上姚依晨和许淖云约会的时间地点发给闻蕾。 ………… 晚上7点,许淖云独自开车到文华酒店。侍者把他领到桌子旁,姚依晨已经到了。她今天穿着一条白色的裙子,脸上挂着他认为最好看的那种笑。 许淖云心中不耐烦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还不等他开口,姚依晨就鼓着小嘴说:“淖云,对不起嘛,你今天是不是生我的气了?以后我保证不在上班时间打你电话了,好不好?” 对着如此美丽的一张脸,许淖云似乎也找不到生气的理由了。他喝了一口柠檬水,淡淡地说:“我最近工作很忙,白天几乎都在见客户和开会,你打来电话我也没法接。” 姚依晨把小粉拳放在自己的香腮旁,故作可爱地说:“好了,我记住了,你不生气了哦?” 许淖云笑了笑,说:“我从来不在吃饭的时候生气。” 柔和的灯光下,女孩的樱唇噙着温柔甜美的笑容,光和影把她的脸衬托得像老电影里的传统美人。许淖云心里从来很明确,他喜欢她只有两点,一是长得漂亮,二是听话不添乱。做女人——尤其是做一个男人喜欢的女人——其实很简单,只要做到这两点就足够了。学识、见地、个性这些东西对于女人而言,往往只是徒增麻烦的累赘。 一只穿着丝袜的小脚突然在他的脚踝上摩挲起来。眼前柔美的画面瞬间崩塌,变成了一本低俗小说。许淖云不露声色地又喝了一口水,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鄙夷。 情商低了点。他在心里第n次给姚依晨下了这样的评估。 前菜上来以后,姚依晨的话题很自然地从甜言蜜语转到了自己最近的工作上。 “淖云,我真的好喜欢这个角色。如果我能演这个角色,这辈子都死而无憾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姚依晨的大眼睛里甚至闪烁着泪光,仿佛为了理想随时准备赴死的圣女贞德一般。 “喜欢就去争取。”许淖云专心切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淖云。”她握住他的手,楚楚可怜地说:“你明白这部戏对我有多重要吗?” “嗯,我明白。”许淖云微笑看着她。 “那你会支持我吗?” “我什么时候不支持你?”他的笑容凝结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两人的谈话正在云里雾里地进行着,姚依晨的助理小羽突然走了进来,轻声说:“门口有记者。” ———————————————— 推荐朋友秋风竹的《碧城》,虐恋情深; 推荐忆秋霜的《惑君》,新鲜**完本。 第20章 以牙还牙 小羽说:“我刚才出去才发现有记者。他们好像在那里蹲了很久,你们俩分头进来的照片肯定被拍到了。现在他们就守在门口等你们一块出去。” 许淖云扔下手里的刀叉,背向后一靠,冷冷地看着姚依晨:“怎么会有记者?” 姚依晨不明就里地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许淖云冷冷地盯着她,评估她此刻脸上的错愕究竟是真是假。 他们的关系不能曝光,这是他一早就明确的。姚依晨有点慌,急忙解释说:“淖云,你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出去。那些记者的鼻子比狗还灵,天知道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许淖云扔下餐巾,站起来说:“算了,依晨,我看今天先这样吧。我们分头走。” 助理急忙拦住他说:“现在不能出去。前门后门全是记者,要不大堂经理拦着,刚才他们都准备冲进来了。” 许淖云啧了一声,没想到竟然这么麻烦。他想了想,拨通了秘书的手机:“钟艾,你在哪?” 电话那头传来钟艾懵懵懂懂的声音:“许总,我在家里,您有什么事?” 许淖云说:“你是不是说过你有朋友在报社?” 钟艾说:“是啊,怎么了?” 许淖云说:“我在酒店吃饭。有记者。” “有多少记者?” “好像有七八个。” 钟艾迟疑了一会,冷静地说:“许总,七八个记者就是七八家媒体,靠一个人是摆不平的。” 许淖云有些懊恼,但他知道这不是钟艾的职责范围,只好说:“这样,那算了,你休息吧。” 他刚要挂电话,钟艾急忙说:“许总,我家离文华酒店不远,我现在赶过来。” 许淖云皱了皱眉:“你过来能做什么?” 钟艾说:“反正我有办法。你记得千万别出餐厅,一出去肯定会被记者逮个正着。” 许淖云挂了电话,心烦意乱地坐下来,一言不发。 姚依晨小心翼翼地问:“淖云,现在怎么办?”其实她一点也不慌,心中甚至暗暗希望通过媒体曝光自己和许淖云的关系,逼他承认自己的女友地位。 许淖云不耐烦地说:“不知道,我秘书说有办法。她正在赶过来。” “钟小姐吗?”姚依晨吃了一惊。 许淖云嗯了一声,就再也不说话了。 过了二十分钟,钟艾还没到。许淖云站起来,淡淡地说:“算了,我自己先出去。你们一个小时后走吧。” 许淖云刚一转身,就看到钟艾火急火燎地走了进来。 “你来了。我正要出去。”他淡淡地说,“我和依晨一前一后出去,记者也拍不到什么。我们走吧。” 钟艾拉住他说:“不行。记者拍到你们俩分头出去的照片,还是会登报的。” “那你说怎么办?”许淖云有点恼了,语气也不由得急躁起来。 钟艾调皮地笑了笑,对姚依晨说:“姚小姐,麻烦您跟我去一下洗手间。” 五分钟后,钟艾单独走了出来,在桌子旁款款落座。她身上的衣服换成了姚依晨的白色裙子,发型也梳成姚依晨的样式,就连鞋和包都换过来了。 许淖云有点明白了:“你是想待会跟我一起出去?” 钟艾笑着点点头,说:“嗯。老总跟秘书吃个工作晚餐,这不算什么绯闻吧?” 许淖云笑了起来:“你还挺机灵的。” 钟艾吐了吐舌头,说:“那也得靠您慧眼识珠雇用我啊。” 许淖云收起笑,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钟艾看了一眼他盘子里的菜,说:“许总,您的牛排都没动。吃完了再走吧?” 许淖云淡淡地说:“我没胃口了。” “可是我还没吃晚饭呢。”钟艾可怜巴巴地说,“刚才饿着肚子跑过来,胃都有点疼了。您能真的请我吃顿饭吗?” 许淖云看着钟艾,这个秘书给他的感觉有点捉摸不定。她时而稳重可靠,时而撒娇卖萌,时而聪明狡黠,时而天真憨傻,搞不清哪一个才是真实的她。许淖云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你辛苦了,我请你吃饭。” 钟艾开心地笑了,眼睛变成两弯新月。许淖云不自觉地打量起她来。 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和穿在姚依晨身上完全是两种感觉。姚依晨是甜美性感,而她则是含蓄温柔。她的肩头有着圆润柔美的曲线,锁骨也很漂亮。清纯的白色衣裙衬着她淡淡的眉眼,让人联想到西湖畔杨柳依依。 钟艾一边优雅地切着牛排,一边想象着姚依晨被困在洗手间里的情形。进退不得,困兽犹斗,一定很有趣。她不紧不慢地吃完饭,然后微笑道:“谢谢许总的款待,我们出去吧。” 两人一同走出酒店门口,记者像洪水般一拥而上,闪光灯瞬间炸开了锅。 钟艾假装被吓了一跳,惊叫道:“你们干什么呀?!” 记者们看清了这个女子的长相,全愣住了:“你不是姚依晨?”“姚依晨上哪去了?” 钟艾问:“姚依晨是谁?” “女演员姚依晨啊!”一个男记者说:“我们听说姚依晨和许淖云在这里幽会。” 另一个人指着许淖云说:“他是创联的许淖云,没错啊!” 钟艾啪的一声打下那个人的手,说:“我是许总的秘书,我们只是在这里进行工作晚餐。请你们不要造谣,否则我们公司将会追究你们的法律责任!” 记者们面面相觑。服务生把许淖云的车开了过来,钟艾对许淖云毕恭毕敬地说:“许总,您先上车吧!” 许淖云黑着脸坐进车里,钟艾负责开车。等到再也看不到那些记者了,钟艾便笑出声来。 “许总,怎么样?我的演技还行吧?”钟艾终于得瑟了一回。 许淖云淡淡地问:“依晨怎么办?” 钟艾说:“记者见扑了空,很快就会散的。等他们都走了,姚小姐就可以出来了。您放心吧。” 许淖云看着钟艾。他回想起第一天面试她时提的那个关于下水井盖的问题,那是ibm公司的选拔精英用的面试题,她不假思索地就回答出来了,当时就有点出乎他的意料。他现在才知道,她的聪明绝不仅于此。 “你真聪明。”他看着她柔美的侧脸,淡淡地说。 钟艾微微一笑,叹气说:“许总,聪明对于女人来说是个贬义词。” 许淖云说:“我觉得不是。” 钟艾不禁又开始想象姚依晨被困在厕所里的窘境,特别是当她发现那条裙子的肩带只是用线临时缝起来、走两步就会断开,不知道她要怎么走出洗手间? 钟艾忍不住笑了出来。 ———————————————— 谢谢书友魏倩盼的打赏和评价票! 谢谢九月、萌娘、霜霜、风解我等书友的推荐票,谢谢jijiayouhao很用心的书评! 跪地打滚求推荐求收藏~~~!!! 第21章 博物院之夜(一) 银色的宝马750静静驶过夜晚的城市,一道道光影从眼前划过,仿佛行驶在时间的树林里。 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他们只是临时上车的乘客,彼此之间并不相识。 车窗关着,空调无声地吹送着冷风。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开车,钟艾一定会把车窗打开,因为窗外就是温暖的春夜。 不过,像现在这样也不错。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很英俊,又很安静。一个懂得在适当的时候沉默的男人,才是最有味道的。 许淖云一路上话很少,他好像是累了,可眼神始终是清醒的。 车从诗书路那排古榕树荫下穿过时,许淖云突然开口了:“去博物馆看看。” 钟艾被吓了一跳,差点踩了刹车:“博物馆?许总,为什么突然要去博物馆?” 许淖云说:“我有东西在那,想去看看。” 原来他是想回去看他母亲的佛像。钟艾说:“可是,这个时间博物馆应该关门了吧?” 许淖云意味深长地看着钟艾,淡淡地说:“你这么有能耐,一定能想到办法让我进去吧?” 钟艾抱怨说:“许总,我也不是万能的啊,我又不认识博物馆的人。” 许淖云不容置疑地说:“去博物馆,想办法让我进去。” 钟艾心里无奈地了一口气,拐了一个弯,往博物馆开去。 车子在江海博物馆的前广场停稳,钟艾对许淖云说:“许总,我先下去跟保安沟通一下,看能不能破例让您进去。您先在车上休息,沟通好了我给您电话。” 许淖云嗯了一声,钟艾冲他微微一笑,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即使是在夜晚,那栋恢弘的花岗岩建筑也是钟艾最熟悉的。江海博物馆的形状像一个巨大的玉琮,中间的主体建筑是圆形的,四周是正方形裙楼,寓意“天圆地方”。下午五点,博物馆就关门了,晚上只有负责安保的人员。 钟艾熟门熟路地找到保安室,轻轻敲了敲窗户。今晚值班的是保安队长老梁,他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立即打开门迎出来:“馆助,你怎么来了?” “老梁,我已经不是馆助了。”钟艾有点遗憾,“馆里最近怎么样?” 老梁说:“馆里还是老样子,不冷不热的。对了馆助,这么晚了你到这来干嘛?” 钟艾说:“我有个朋友从美国回来,刚才跟他吃完饭,他突然说想参观博物馆,巩固一下对祖国的记忆。他明天就要坐飞机回去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不好拒绝他,只好厚着脸皮来求你了。老梁,能不能通融一下?” 老梁有点生气地说:“嗐!瞧您这话说得,您这是在臊我、还是骂我啊!馆助你一句话,我能不开门吗!” 钟艾说:“那就麻烦你了,另外,把一楼和二楼那几个馆的灯都打开吧。我们大概要逛上一会。” 老梁答应下来,立即用对讲机通知留在馆里的巡馆人员把灯打开。钟艾突然想起来,压低声音对老梁说:“对了,我今晚回来的事,替我保密啊。” 老梁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钟艾看事情搞定了,就给许淖云打电话,约好在博物馆门口等他。 看到许淖云穿过重重夜幕远远地走过来,钟艾突然想起初识他的那一天。那一天,最终令她动心的,不是他的好皮相,不是他的地位财富,而是他的孤独。 在公司,他从未显露出那天的迷茫和孤独。绝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固执、果断、坚决的人,只有在这里,当他独自面对自己的的时候,才会流露出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一面。 钟艾替他打开门,像以往接待贵宾一样,恭敬地说:“欢迎您来到江海博物馆。” 仍然是一楼的雕像馆,仍然是诸佛、菩萨、尊者的世界。许淖云慢慢踱到那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前,停下了脚步。 钟艾在他身后轻声问:“许总,这尊观音像是您的?” 许淖云说:“是我妈的。” “您母亲信佛吗?” “嗯。” 两人似乎无话可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隔了半晌,许淖云沉声说:“其实我对捐出这尊观音像一直很犹豫。我很怀疑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可是上次我在这里遇到一个人,我才确定自己做对了。” 钟艾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她努力掩饰自己的心跳,轻声问:“是什么人?” 许淖云转过身直视着她的眼睛,慢慢地说:“是一个管理员。” 钟艾的心狂跳起来。他为什么这样看着她?难道他已经认出她来了?她暗暗吸了一口气,笑着问:“女的吗?长得漂不漂亮?” 许淖云想起那天的情形,不由得笑了起来,说:“我不知道她长什么样。那天她感冒了,戴着一个大口罩,声音也很难听。” 看来他没认出自己,钟艾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问:“那个管理员有什么特别之处?为什么你遇到她,就觉得自己捐出佛像是对的?” 许淖云说:“那天我随口问了她一个问题,结果她啰啰嗦嗦地说了很多。不过,她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让我好像明白了一些事。” 钟艾微笑看着他,问:“明白了什么?” 许淖云淡淡地说:“只是‘好像’明白了,其实还是没搞懂。钟艾,既然你这么聪明,我也想问问你——你懂得佛法吗?” 钟艾微微一愣,言不由衷地说:“不,我不懂。” “那作为女人,你能不能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为什么女人会用一生去爱一个人,即使那个人曾经背叛过她?” 钟艾怔住了,脑中突然翻滚出许多似乎早已遗忘的事。 高考之前,张默雷父亲因为车祸突然去世,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第三天的夜里,她大半夜从家里偷溜出去,拿着一根激光笔对着他的窗户猛晃。他打开窗看着她,他们一个人在楼上、一个人在楼下,就那么傻乎乎地对望着,他没哭,她代替他却哭了一晚上; 去学校报到的那一天,他扛着大包小包替她排队注册,一个排在她身后的男生跟她搭讪,只不过多说了几句话,他就很不客气地对人家说:“别费劲了,她是我的女朋友。” 大二暑假,她拽着他去看《午夜凶铃》,看完之后她吓坏了,碰巧父母要回老家去看望生病的叔公,她一个人在家,怕得不敢睡觉。半夜家里的电话铃突然响了,她吓得蒙在被子里大哭起来,后来才知道是他打过来的。就是在那天晚上,他偷偷溜到她家,他们第一次玉帛相见,他说过,等她一毕业就结婚。 上了大四,他突然说想放弃保研,考gre去美国留学。他好像忘了自己曾经答应过她毕业后就结婚的事。她也没说什么,还说了一堆鼓励他的话。他准备时间太短了,考得不怎么样,被好几家大学拒了,她为了帮他找工作,像傻子一样天天在网上替他投简历。直到有一天,他对她说,他要走了,和别的女孩一起…… “你在想什么?” 钟艾从回忆中惊醒,发现许淖云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自己。她别过头,冷冷地说:“我不知道。我才不会一直爱一个人。” ———————————— 谢谢各位打赏留言投票亲的支持~ 继续打滚求收藏推荐!!! 第22章 博物馆之夜(二) 许淖云看着钟艾,他的眼光有点迷惑,有点戏谑,有点了然的感觉。钟艾涨红了脸,辩白说:“我……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有人背叛我,我一定不会原谅他。” “你失恋了?”许淖云直截了当地问。 钟艾的脸更红了,嘴硬道:“我没有。这跟失恋无关。” “因为失恋才换工作的?”许淖云抓住钟艾的破绽,一意问到底:“该不会是办公室恋情吧?” 钟艾被他激怒了,反击道:“许总,我的原则跟你一样,不吃窝边草。” 许淖云笑了起来:“这么说我们都是兔子。” 钟艾分明看到他眼中冷冷的嘲笑,她别过脸去不说话,脑中翻滚的心事,加上被人看穿的羞辱,让她的呼吸变得有点急促。 聪明的女人总是容易让男人产生攻击欲。许淖云没想到,这个看似聪明绝顶、无懈可击的女孩,竟然这么容易受伤。他心一软,柔声说:“对不起,我不应该问你这些。” 钟艾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被羞辱的愤怒渐渐平复后,剩下的是静悄悄的伤感。四周鸦雀无声,只有数千年的雕像默立,无论佛法的世界多么完美,都无法安慰她一分一毫。 钟艾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许总,我觉得这里有点冷,我到车上去等你好吗?” 许淖云怀着歉意说好,然后脱下自己身上的西服披在钟艾身上:“你出去吧,我一个人看看。” 钟艾温柔地笑了,转身走了出去。走到门口,她突然又想起点什么,就向保安队长老梁借了一个讲解机。她回到雕像馆,把一个讲解机交给许淖云说:“许总,这个讲解机可以自动讲解,您慢慢看。”然后给他介绍了一下使用方法。 离开雕像馆,钟艾没有回到车上,而是去了视频监控中心。值班人员见到她,热情得不得了,两个人聊了一会,钟艾就打发他去楼下自动贩卖机买杯咖啡。 那个值班人员一走,钟艾就把视频监控主屏幕调为能拍到许淖云的17号摄像头。他已经离开了那尊龙门观音像,正在观赏一尊山西出土的雕版。石板右端,一男一女赤|身|裸|体正在**,而左端则刻着正在讲经的释迦牟尼佛。 许淖云在这个雕版前停留了很久,从他迷惑的表情看,似乎是看不懂上面所刻的佛教故事。钟艾笑了,把音频调到讲解频道,然后对着画面说:“云冈石窟楞严经雕版,南梁时期雕成。这幅雕版讲的是《楞严经》上的一个故事:有一天,佛祖正在城里给王公贵族们说法,他的弟弟阿难在另外一个城市游玩,认识了一个叫做‘摩登伽’的美丽女子。那个女子看到阿难长得英俊,就主动**他。阿难也很喜欢摩登伽女,他眼看就要破戒,佛祖隔空感知这件事,立即派出菩萨去解救阿难。” 许淖云看到那副雕版,正在纳闷佛教雕像的尺度怎么那么大,讲解机突然就响了。他看到雕像前放着一个感应器,以为是讲解机接收到感应信号后自动播放讲解词,心想:现在博物馆的设备还挺先进的。 没想到讲解机突然问:“你觉不觉得佛祖是多管闲事?” 许淖云吓了一跳,回头四处寻找,却没看到半个人影。他把讲解机从头上摘下来,惊恐地盯着它看。 钟艾坐在监控室里咯咯笑了起来,心里解气地想:谁叫你刚才逼问我,我钟艾有个优点,就是从来不记仇——有仇基本当场就报了。 许淖云犹豫了好半天,才又慢慢戴上耳机。钟艾收起笑,甜甜地说:“许总,好久不见了。欢迎您再度光临我馆。” 许淖云看到讲解机上有麦克风,便对着麦克风说话。钟艾急忙打开麦克风的对讲功能,从监视器的音频设备中传来他的声音:“你是上次那个……” 钟艾笑着说:“嗯。是我。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等我?为什么?” “我想问你后来回去悟了没有。” “悟了什么?” “佛法究竟是教人有情还是无情?” 许淖云愣了愣,随即故作镇定地说:“你不是说‘觉有情’吗,觉悟之后依然有情。” 他还记得自己的话,她赞许地点点头说:“嗯,那你悟了吗?” 许淖云觉得这样的对话很奇怪,他有些生硬地说:“小姐,你不觉得你有点好为人师吗?悟了又怎么样?不悟又怎么样?” 钟艾笑了笑,说:“哦,对不起,我不说话了。请您慢慢参观。” 耳机里传来沙沙的两声,随之是一片死寂。她好像关闭了频道,决意不出声了。许淖云在原地站了片刻,又试探性地问:“你还在那里吗?” 没有回应。 他又问:“你到底在哪里?” 还是没有回应。 他真的生气了,对着麦克风大声说:“你到底还在不在?你知不知道你这种行为非常不礼貌?躲在一个地方偷窥别人的举动,突然说话捉弄别人,然后又说走就走,你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耳机里终于传来她甜美的声音:“许总,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今晚轮到我值班,我看到您来了,就忍不住想跟您说说话。请您原谅我的无礼。” 一听到她的声音,许淖云的气就消了。他问:“你在哪?” “我在视频监控室。” “你能下来吗?” “不能,我不能擅离职守。” “一分钟也不行吗?” “……许总。”钟艾叹了一口气说,“你看到我会失望的。” “为什么?” “因为我肯定不是你想象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象的?” “男人的想象都是一样的,但凡有点才气的女子,都应该长得漂亮,否则就是一个天大的遗憾。你们心里不都是这么想的吗?——‘真可惜,这女孩这么聪明,长得却不行,她还不如笨点呢,那样更讨人喜欢。’” 许淖云承认,她说的是实话。他站在原地,让想见她的念头平复下去,然后平静地说:“那你就这样给我讲解吗?” 女孩温柔地说:“嗯,如果你不嫌我烦的话。” 他很喜欢听她说话。自从上次在博物馆里听君一席话后,他就一直想再找她聊聊。虽然看不到她的人,可是这次能听到她真实的声音,他明确地知道——他很开心。 第23章 博物馆之夜(三) 女孩问:“雕像馆你参观完了吗?” 许淖云环顾四周,突然觉得只有一个人的雕像馆有些诡异,他说:“我参观完了。” “那就到隔壁青铜器馆去吧,我们馆的青铜器展很有名,有好几件国宝。” 许淖云听话地走出雕像馆,往青铜馆走去。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一个女孩高高在上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却看不到她。她仿佛是一个云端的女神,正在直接对他的心说话。 走进青铜馆,许淖云被那迎面而来的巨大影壁震撼了。六米多高的影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铜镜。铜镜背面各式各样的花纹,仿佛无数孤独的人生在此凝结成一个群像、一个沉默的集体。 “你喜欢这面‘铜镜墙’吗?”讲解机里突然传出女孩的声音。 “……很震撼。”许淖云说。 “这是我的主意。”女孩得意地说。 “是你想出来的?” “嗯。我们馆收了很多铜镜,大部分是三级文物,价值不大,长期摆在库房里生锈。后来我想了出了这个主意,把铜镜组成一面墙,放在青铜馆入口的地方。一开始他们说这样太女性化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吗?”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 “我念了李白的《秋浦歌》给他们听——‘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不知明镜里,何处得秋霜’。揽镜自伤,何分男女?各有各的孤独罢了。”女孩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嗯。你说得对。我刚才就挺受震动的。”许淖云细细拿着那些铜镜,每一面铜镜都曾经过人手摩挲,在漫长的岁月里磨灭了纹饰印记。斯人已逝,唯留铜镜。他想听懂它们的诉说,然而只有无言的喟叹,哀悼着时光的无情和生命的卑微。 “你从上面右边数起,第五排第六面铜镜。” 许淖云伸出手指头去数,第五排第六面铜镜,是一面不大的铜镜。背后刻着一些花纹几行短短的文字。 “有什么特别吗?那面铜镜?”许淖云问。 女孩说:“这是一面罕见的透光镜(注),他们不识货,把它当成普通铜镜挂在这里。我不想点破——许总,你也别说出去哦,当成是我们俩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好吗?” 许淖云觉得今晚自己的心情好像有点不同,以往他似乎很少对女人这么有耐心,他配合她轻声说:“好。” 女孩轻轻笑了,又说:“我喜欢那背后的诗。” “我看不到。” “我念给你听——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许淖云皱皱眉,坦白说:“听不懂。” 女孩笑了:“我解释给你听呀。一个女子站在深秋的庭院里,仰头看着桐树。满树繁花虽好,但很快就要凋零了。她祈祷冬天永远不要来,这样梧桐树就能常年结出果实。‘梧子解千年’是一语双关,谐音‘吾子结千年’,意思是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哦,这样。”许淖云有点意兴索然,他对诗词中的情情爱爱不感兴趣。 她注意到他的冷淡,叹道:“你说女人多可笑,几千年来一点进化也没有。她们永远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我爱你,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这个女子甚至把她的愿望刻在自己的铜镜上。可惜,男人只看得到铜镜的正面,他只从镜子里看到女人的笑脸,哪里有心去读笑脸背后卑微的愿望。许总,我说得对不对?” 许淖云想了想,说:“你说得对,女人太可怜了。我现在真有点庆幸我是男人。” 女孩笑了起来:“你光庆幸不够啊。你得学会怜悯,你以后能不能对女人好点?” 许淖云无情地说:“我不可能对所有人好。” 她叹气道:“你说得对。对所有人有情,就是对所有人都无情。许总,我刚才问你悟了没有,其实是想问你,你有没有遇到一个让你觉悟之后依然爱她的女孩?” 许淖云觉得这个要求也太高了。他所遇见的那些女孩,他无非是觉得她们漂亮、可爱,是生活必要的点缀,但他跟她们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交流。因为她们诉求总是太容易满足,只要给她们买礼物、陪她们吃饭、间或说些虚伪的甜言蜜语,彼此之间的关系就能经营得非常好,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投入多余的感情。 许淖云说:“我觉得你想得有点多。我们能不谈这个吗?” 女孩说:“嗯。好,你往里面走,我带你看看我们的镇馆之宝。” 许淖云往里走,迎面一个大玻璃柜里,放着一个手掌那么大的青铜酒杯。 “这是鸮尊。是商晚期一个王后的墓里出土的。这个王后叫妇好,她非常厉害,经常替丈夫率军南征北战,还打了许多大胜仗。这个酒杯就是他丈夫送给她的,你看一个女人用这么大的杯子喝酒,就知道她有多豪爽了……” 许淖云看着那个做工粗糙的青铜酒杯,那上面还结着绿色的铜锈。“这个东西是国宝?” “嗯,就是啊,价值连城。”女孩咯咯笑着说,“古往今来,丈夫送给妻子的礼物里,就属这个最贵了。” 许淖云跟着淡淡地笑了。他突然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 “你要送我礼物?”女孩有些惊讶地问。 “也许,你说说看。” “许总,你想追求我吗?” “我觉得是你在引诱我。”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女孩说。 “什么问题?” “一个长得很漂亮但是浅薄的女孩,和一个长得不漂亮但是有内涵的女孩,你会选择哪一个?” 许淖云微笑道:“你属于哪一个?” “后一个。”女孩说。 许淖云犹豫了一会,他不想撒谎骗她,于是坦白道:“以我现在的条件,我想我可以选择一个才貌兼备的。” 女孩不说话了。许淖云有些于心不忍的感觉,他轻声问:“你失望了吗?” 女孩开口说:“没有。我觉得你也算不错的了,至少你没说‘选胸大的那个’。” 许淖云头一次大笑起来。他问:“如果是作为朋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就当做是我谢谢你替我照看那尊观音像。”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很想亲眼见到她,跟她有直接的交集。 女孩沉默了一会,认真地说:“没有。如果说有什么愿望的话,我希望时光能够倒流。” “如果时光倒流,你想干什么?”许淖云饶有兴趣地问。 “……我想告诉三年前的自己:别犹豫了,赶紧买房吧!” 许淖云又被她逗笑了。 女孩还在对着一堆青铜器娓娓道来,许淖云的目光已经被吸引到另外一个东西上。他看到墙上挂着一幅逃生地图,上面标明了博物馆的结构。看来监控室就在青铜馆的楼上,有一条通道可以过去。 他瞄了一眼监控摄像头,故意缩进一个拍摄不到的死角,然后走出青铜馆,往监控室跑去。 她太自以为是了。她以为自己可以在空中俯瞰他,以为她能掌握他的一举一动、甚至看清他的心,他一定要看看她长什么样,反过来她吓一跳。 从青铜馆到监控室,许淖云只用了三分钟时间。站在那扇虚掩的门前,他稍稍整理了呼吸,然后一把将门推开。 几十台监控电视前坐着一个穿保安制服的年轻人,他正捧着泡面在吃。许淖云推门进来那一刻,恰好看到面从他惊讶的嘴里滑出来。 “你、你是干什么的?!”保安吓了一跳,大喊道。 许淖云把整个监控室环顾了一遍,没有地方可以藏人。他问:“刚才那个女孩呢?” “哪个女孩?”保安不明就里。 “你们馆里的工作人员啊。她刚才还跟我说话来着。” “这里没有别人,只有我。”保安不爽地嚷嚷道,“你到底是谁啊?这么晚了在这干什么!不说话我报警了啊!” 许淖云瞟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他竟然扑了一个空。她狡猾得就像兔子一样,而他则是永远后知后觉的猎人。 许淖云失望地走出博物馆。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天圆地方的灰白建筑。或许她说的是实话,她长得不漂亮,她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普通女孩。可是在他的想象中,她却有着最飘渺出尘的形象。 有没有一个女人让他觉悟之后依然爱她?那个人会是恩琪吗? 许淖云无奈地往停车场走去。女秘书看到他,立即从车里出来,她体贴地把西服披在他身上,柔声说:“许总,我们走吧?” 此刻,她细长的眉眼流露出淡淡的关怀和难以察觉的温柔。许淖云说:“嗯,走吧。” 那个女孩究竟是谁?他该去找她吗?找到她又能怎么样? 他不会去找她。他直觉,见到她的那一刻,就是对彼此最大的伤害。 (注:透光镜是中国古代制作的具有特殊效果的被称为“魔镜”的铜镜。之所以称为之透光镜,是因为当光线照射在镜面时,镜背的花纹会映现在镜面对面的墙上。据有关专家研究,认为这种铜镜在铸造过程中,镜背的花纹图案凹凸处由于厚薄不同,经凝固收缩而产生铸造应力,铸造后经研磨又产生压应力,因而形成物理性质上的弹性形变。当研磨到一定程度时,这种弹性形变迭加地发生作用而使镜面与镜背花纹之间产生相应的曲率,从而导致出现这种透光效果。) 第24章 海天盛筵 钟艾拖着疲惫的双腿走进房间,整个人扑倒在**,累得再也不想动了。 手机铃声突然在耳边炸响。她闭着眼睛摸出手机,放在耳边刚喂了一声,里面就传出一连串叫骂:“你这个死三八!今天这出戏是你想出来对不对?!你这个贱货!竟然在衣服上做手脚,害得我在厕所里呆了一个钟头!你给我走着瞧!看我不整死你……” “姚小姐,我手机快没电了。”钟艾懒懒地说了一句,然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今天只差一点,她就被许淖云抓住了。幸好,她早一分钟看出了他的计谋,及时溜走了。 他就这么想见“她”吗?即使“她”明确告诉他,自己长得不漂亮?他会真心喜欢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 钟艾从**爬起来,站到穿衣镜前。 镜中那个女子眼神充满了抗拒,同时又好奇地打量着另一个自己。秀气的葱管鼻,薄薄的嘴唇,总让人误以为她是江南女子。少女时代的她,眼睛似乎更大更水灵一些,不知不觉间,眼角被岁月拉长了,有了些媚眼如丝的感觉。钟艾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二十几年的岁月就此止步了。 她小时候的心愿,就是想成为这样一个女子——安安静静的,笑起来的时候,有让时光静止的魔力。她以为自己最美的时候,他一定会陪在她身边,可是却没有。她的美,仿佛墙角的一个白瓷美人觚,随着时光流逝,愈发的白、愈发的冷。 不管怎么样,她还算漂亮。许淖云想要才貌兼备的女子,有一天,她会让他会注意到自己,同时也会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东西他都能得到。 这是她的傲气,也是她对男人的报复。 …………………… 周五对于许淖云来说无疑是工作日,可是对于许多人来说已经是休息日了。 下午两点,高业地产的小开罗思宇就打电话来,说晚上在他的别墅里有个party,让他一定出席。罗思宇是个典型的败家子,在老爸的地产公司里挂个闲职吃空饷。他对女人的品位也极其单调,只喜欢那种十五六岁的嫩模。按说这样的人,许淖云是不屑结交的,不过两人缘分实在是太长,从小学到高中一直是同班同学,就算再怎么冷感,都培养出无法忽视的交情来了。 许淖云说不去,罗思宇就不肯放电话,他没办法,只好答应准时出席。 刚到下班时间,罗思宇就打电话来催了,许淖云开完了管理层会议,把一份资料交给钟艾,让她当晚就整理出来,自己则匆匆下楼开车去赴约。 钟艾看着许淖云匆匆离去的背影,心里猜想着今晚他不知道翻了谁的牌子,心里一阵冷笑,然后回到电脑旁整理文件。 罗思宇的别墅在江海市和吴中市交界的郊区,许淖云赶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这栋占地几十亩的别墅形同一座行宫,门前花园停满了各式豪车。跟那些玛莎拉蒂、保时捷比起来,许淖云的宝马就跟奥拓一样吊丝。 别墅门前守着两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许淖云走进去的时候,他们还拦了一下。碰巧罗思宇走了出来,他一看见许淖云就说:“唉呀!哥们!好久不见了!”连拖带拽地把他拉了进去。 走进别墅,许淖云看到客厅里坐满了男人女人,后面的花园泳池也是各色男女。许淖云问罗思宇:“今天是你生日?” 罗思宇咧开嘴一笑:“没有。老头子中风,没人管我了,就叫上几个朋友来玩一玩。” 老爸中风住院,这个败家子却跟过节似的。许淖云皱了皱眉,一股鄙夷之情油然而生,想着找个什么借口提前开溜。 碰巧手机响了,许淖云看是钟艾打过来的,便接了。钟艾说,那份资料已经按照他的要求整理出来,问他什么时候要看、怎么给他。许淖云立即当着罗思宇的面说:“好,你开车替我送过来吧,我拿回家看。对了,我待会喝了酒不能开车,你替我开车吧。”挂了电话,他对罗思宇说:“公司有点重要事,我坐一会就走,待会我秘书会来接我。” 罗思宇拽着许淖云的胳膊说:“走什么走!房间我都替你准备好了,我跟你说,今晚我安排了特别精彩的节目,待会开始之后,保证你不想走了。” 虽然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节目”,但许淖云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碰巧一个认识的it界同行走过来跟许淖云打招呼,聊着聊着,他便暂时留下了。 晚上八点,后花园的泳池边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音乐。满屋子的女人前一秒钟还穿得严丝合缝、举止优雅,不知怎么搞的,突然同一时间宽衣解带,脱得只剩下三点式。男人们震惊之余,突然陷入了疯狂的亢奋。 罗思宇左右开弓,两手各揽一个美女跳进泳池里。一男二女在众目睽睽之下鸳鸯戏水,他还亲手脱去了两个女模特的内衣,红色的比基尼漂浮在泳池里,把一池春水调成一杯特大的色、情鸡尾酒。 不知在谁的带领下,泳池边玩起了“俄罗斯轮盘”,一群嫩模围成一个圈,男人们则围成外圈,游戏开始,嫩模们顺时针转,男人逆时针转,主持人喊停,面对面的男女就可以接吻互摸。 场面突然失控,让许淖云觉得很尴尬。刚才还跟他一本正经讨论当前经济形势的那个it精英,现在已经开始当众脱衣服了。许淖云想找个清净点的地方躲着,等钟艾来接他。刚走到楼梯边,一个女孩扑上来紧紧抱住他,嘴里醉醺醺地说:“帅哥哥,你好帅哦,想不想玩点特别的?我很厉害的哦,而且……我不收你的钱。” 许淖云把那个女孩从自己身上拉开,瞟了一眼她稚嫩的胸部,问:“你几岁?” 女孩笑嘻嘻地说:“十五,怎么样?想不想玩?人家还很嫩哦……” 许淖云一把推开她,劈头盖脸地吼道:“滚回家里去!!” 女孩被推得连连后退几步,又被他这么一吼,吓得抖了一个激灵,震惊之余,她鄙夷地扔下一句“神经病”,转头就走了。 许淖云跑上二楼,想找个安静房间呆着。推开书房的门,赫然看到一男一女躺在地板上,已经脱得一丝不挂了。他吓了一跳,赶紧关上门出来,心里暗暗后悔今天不该答应罗思宇那个二百五来参加这种群|p大会。 许淖云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已经九点了,不知道钟艾到底什么时候才到。 (注:一种瓶颈细长、曲线柔美的盛酒器) 第25章 男人的三大迷思 钟艾从市区打的赶到许淖云说的那个地址,一路上越走越荒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正当她怀疑的士司机走错路的时候,一栋白宫似的别墅出现在一片黑魆魆的农田之中。 看来这里就是许淖云说的别墅了。钟艾让司机把车开进院子,付了一百多块车钱,心里抱怨许淖云大晚上让她跑这么远,也不知道的士费能不能报销。 一打开车门,便听到喧闹的的士高音乐和男女的嬉笑声。钟艾皱了皱眉,也不知道里面在搞什么party。她生性不喜欢吵闹,长这么大一次迪厅也没有去过。 钟艾夹着文件正准备进门,门口那两个穿黑衣的彪形大汉把她拦了下来,恶狠狠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钟艾举了举自己手里的文件,说:“我是秘书,来送文件的。” 那两个大汉好像明白了,但还是凶巴巴地说:“已经开始很久了,怎么现在才来!进去吧!”说完便把大门打开。 钟艾心想:我什么时候来关你什么事?你又不是我老板。 后花园好像在举行什么活动,大厅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钟艾拿出手机,想给许淖云打个电话,手机刚拨通,一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男人手里拿着一瓶啤酒,看来已经喝高了。钟艾下意识地往旁边让了让,以免他走路不稳撞到自己。 男人却径直往她身上撞过来,钟艾吓了一跳,想把对方推开,一双手却紧紧抱住她的腰。 “你是扮什么的?”男人口中浓烈的酒气喷在钟艾脸上,他**笑着说:“女秘书?扮得挺像的嘛!” 钟艾今天穿着白衬衣搭黑色筒裙,这本来就是女秘书的典型穿着。她生气地说:“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男人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话,一手搂着她的腰,另外一只手抓着钟艾细瘦的手腕,醉醺醺地说:“你的演技真好,嗯——腰好细啊……” “放开我!”钟艾生气地嚷道,她想把手从男人手里挣脱出来,可那男的喝了酒之后全是蛮劲,她的手腕快断了还是无法挣脱。 男人抓着钟艾的手把她往后推,一直抵到沙发的靠背上,她的背被撞得生疼,禁不住啊的一声尖叫起来。 “放开我!救命啊!”钟艾又怒又怕,她拼命尖叫,可是偌大的别墅似乎没有一个人听到她的声音。后面的花园里,的士高音乐震耳欲聋,**如同一盆沸腾的脏水。从未有过的屈辱让钟艾哭了出来。 男人紧紧抱着她,嘴在她身上乱亲。钟艾拼命挣扎,却无法把这个男人推开。 “你在干什么!”一股力量把男人从钟艾身上扯开,许淖云突然出现,一拳砸在那个男人的右眼上。 男人大叫着后退,他捂着受伤的眼睛,吼道:“我草!**有病啊!老子在爽,怎么了!这些绿茶婊不就是来卖的吗!” “什么绿茶婊,她是我的……!”许淖云想说“秘书”,又担心越描越黑,即使证明了钟艾确实是自己的秘书,一旦传出去,别人还是会误会他乱搞女下属。 许淖云把话吞了回去,回头看看钟艾,轻声问:“你没事吧?” 一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好像恨不得把他撕碎了。白衬衣的扣子被撕开了两颗,露出洁白的胸部。 钟艾注意到许淖云的目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衫不整,赶紧低头扣扣子。许淖云把西服披在她身上,拉着她的手,柔声说:“我们走吧。” “别走!”那个被揍的男人冲了上来,许淖云把钟艾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地说:“我知道你的身份。” 男人愣住了,拳头悬在空中。 许淖云说:“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如果不想传出去,最好赶紧回家,免得被老婆发现。” 男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软了下来。 许淖云看了钟艾一眼,拉着她的手往外走。 许淖云看钟艾惊魂未定,自己虽然喝了点酒,但脑子很清醒,就决定自己开车。一路上,钟艾缩在副驾驶座上一言不发。她把脸埋在头发里,许淖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哭。 “对不起。”过了很久,他抱歉地说。他今天做错了两件事,第一是不该来参加这个聚会,第二是不该让她过来。 女孩不说话。沉默良久,她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两个字:“……恶心!” 许淖云觉得她这句话分明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本来应该解释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做,可是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又让他开不了口。 “你说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又问了一次。 “恶心。”这次她的回答冷静得多,似乎这只是对事实的客观陈述。 “你是说我恶心?还是说今晚的事?”许淖云问。 “您说呢?”她冷冷地反问道。 “你觉得恶心?”许淖云有点被激怒了。 钟艾埋着头不说话。 许淖云冷笑说:“依我看,这不过是人类社会诞生以来就有的正常现象。钱与色的交易,不论是在圣人的上古之国,还是在核心价值观统领的当下,不论是在民工群体中间,还是在上流社会,时时处处都在发生。这不过是一种资源和另一种资源的交换,只要它是等价的,是符合契约精神的,它就可以说是道德的。你甚至可以把它理解为人类社会前进的动力之一,雌性为了更多社会资源依附于更强大的雄性,雄性为了获取**权而努力奋斗——就连圣人都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是动力,交换是手段,没有这两条腿,人类就不会直立行走了。” “把**等同于**,那是动物世界,不是人类社会。”钟艾冷冷地说。她跟一个动物争辩什么呢? “人类社会脱离了动物世界的基本法则了吗?我倒没看出来。”许淖云笑着说,“为了到达权力的顶峰不择手段地厮杀,甚至不惜抛弃自己最爱的人,然而就像这样的无耻小人,只要他有钱有权,女人不也趋之若鹜吗?爱情的本质,对男人而言只是权力和**,对女人而言则是金钱和依附关系。” 那句“不惜抛弃自己最爱的人”瞬间击中了钟艾,她好像被他看穿了一般,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个聪明的女孩,常常在不知不觉间激起许淖云的攻击欲;然而每次在击败她之后,他又开始后悔,因为她分明是一个外强中干、不堪一击的弱女子。许淖云很后悔,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对她说这种话? 越往市区开,两旁的灯火渐渐辉煌起来。钟艾转过头去看迅速后退的灯光,视线模糊起来。 许淖云看着她落寞的背影,心里更不好受了。 “你说得对。”她突然又说话了,声音悲伤而冰冷:“人类从来没有脱离动物的本性,剥开温情脉脉的情爱,一切都是丑陋的**。” “钟艾……”许淖云想说抱歉,可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 钟艾把头靠在座椅上,微笑道:“可是,我以前以为只有女人才会看不穿、为情所困,后来才知道,其实男人也会犯傻的。” “……你想说什么?”许淖云问。 钟艾深深吸了口气,说:“许多男人明知道女人的目的,可是他们总是选择性地相信爱情,自欺欺人并不只是女人的专利。我觉得许多男人,特别是成功男人都有三大迷思。第一,她是爱我的才,不是爱我的钱;第二,虽然她是爱钱,可是她更爱我;第三……” “什么?” “第三,征服女人的阴!@道,就能征服女人的心。”她直视着他,嘴角冷漠的微笑很凄婉,“你敢说,你没有以为那是爱情?” 不知道为什么,许淖云突然有点脊背发凉。他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对号入座,自己是否犯过这样的傻——那些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他曾经想过她们是真的爱他吗? 钟艾又把脸别过去看夜景,直到车在公司楼下停稳,她再也没有说话。 在她打开车门出去之前,许淖云终于开口了:“钟艾,对不起。今晚让你经历这样的事,我刚才还说了那样的话。” 钟艾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顺从:“没事,许总。我刚才也防卫过度了,您别把我胡说的话放在心上。” “……钟艾,我什么也没做,不然我也不会叫你来接我。”他还是解释了,话一说出口,他就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 她笑了起来,点头说:“嗯,我知道。许总,今晚的事我们都忘了吧,好不好?” 许淖云配合地点了点头。钟艾突然想起来,从脚边拿出那个文件袋递给他说:“这是给您带的文件。”说完,她便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许淖云坐在车里发了好一会呆,女秘书冷到冰点的微笑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平时那么乖巧温柔的一个人,被逼到了绝境竟然如此犀利。就是他把她伤得太深了,还是她在压力下暴露了真实面目? 许淖云想来想去,总觉得这实在不算个事。他发动车子,慢慢地开了起来。 —————————————— 谢谢jijiayouhao、九月、怒涛、霜霜、风解我、萌娘等各位书友的推荐票和留言鼓励。感谢霜霜的pk票,昨天又害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第26章 没心没肺 创联开发的移动通信工具e讯在国内大获成功,在东南亚华人用户中推广也很快。为了推广东南亚市场,许淖云定下行程,准备四月中旬到泰国去会晤当地官员,为e讯在当地发展铺平道路。 意外的是,这次出国,许淖云让钟艾作为随行秘书,孙露却被留在了江海。 许淖云的这个决定,让孙露连着一个星期没有和钟艾说话。本应由孙露负责的许多文稿起草工作,她也统统扔给钟艾,以至于临行前的晚上,钟艾还加班写材料一直熬到十二点才下班。 许淖云和钟艾周三上午飞赴曼谷,同行的还有分管技术的副总裁郭浩,以及e讯研发团队的负责人陆廉泉。一到曼谷,他们就马不停蹄地拜会泰国通信部、商务部以及驻泰国大使馆,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到了周五,该拜见的人总算都见过了,却又到了该回国的时候。 郭浩很体贴,他知道钟艾是第一次到泰国,便向许淖云建议,允许钟艾改签机票,在泰国多玩两天,过了周末再回去。 许淖云想了想,说:“如果郭总和emma(艾玛,钟艾的英文名)都有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普吉岛度周末。” 听到这个消息,钟艾小小的雀跃了一下,随即又想到:许淖云不可能无缘无故地提出去普吉岛。她拿出手机偷偷刷了一下微|博,果然,姚依晨发了好几张她在普吉岛的照片,她正在那里替某时尚杂志拍封面。 看着那姑娘白痴的笑脸,钟艾的好心情全没了。 周六一大早,许淖云、钟艾和郭浩就打飞的去普吉岛。他们下榻在一个海边的原生态酒店,每个套房就是一座单独的小木屋。 钟艾房间的窗户正对着一片白色的沙滩。一放下行李,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出去拥抱海滩。 海水极蓝、极清澈,一条小船漂在海面上,远远看去好像是悬浮在空中。透过海水,能看到海底幼白的细沙和各种小贝壳,钟艾小心翼翼地卷起裙子,伸手去捡海里的红贝壳。 “钟艾。” 钟艾回头去看,许淖云站在沙滩上,他的衣袖和裤脚都挽起来了,脚上全是白白的细沙。 她笑了,把手里的红贝壳抛给他,许淖云一把接住,摊在手心里看了看,问:“有什么特别?” 钟艾说:“特别好看。” 她笑起来的样子很天真,一点也不像平时那个滴水不漏的女秘书。自从上次在别墅发生那件事后,许淖云一直觉得自己好像欠了她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次出国,他特意把她带上,他给自己的理由是希望能弥合上下级关系。 许淖云把红贝壳随手塞进裤兜里,说:“我和郭浩准备出海去钓鱼,你去不去?” 钟艾正在犹豫,姚依晨从一片椰子林后面走了出来。她亲密地从后面抱住许淖云,嗲嗲地唤了一声:“淖云……” 当着女秘书的面做出这种亲密举动,许淖云觉得很尴尬,他把姚依晨的手拉开,钟艾则转过脸去假装没看到。 “钟小姐,跟我们一起去钓鱼嘛,会很好玩的!”姚依晨天真无邪地笑着,光看她的笑脸,根本想象不到她心中藏着那么多龌龊。 钟艾不太想去,但许淖云又说了一句“钟艾,走吧”,不知怎么的,她就屈服了。 许淖云借了一辆游艇,他亲自驾驶,郭浩则准备钓具和鱼饵。钟艾看郭浩摆弄那架复杂的鱼竿,问他海钓有什么不同,两个人的谈话渐渐进入了深奥的技术层面。姚依晨那点可怜的智商处理不了这类复杂信息,她便悻悻地走开,去粘许淖云。 钟艾跟郭浩接触得多了,知道他是个老实人、口风很紧,便半开玩笑地问他:“郭总,为什么你们这些‘总’都喜欢女明星?” 郭浩笑了笑:“你说的是许总,不是我。” “你不喜欢?” “不喜欢。” “为什么?” “太直接。” 钟艾笑了,说:“可是这样的固定搭配是很多的——一个有钱、高智商的优质男士,配上一个华丽丽的二百五花瓶,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是为了智商扶贫吗?” 郭浩想了想,说:“钟艾,我知道你一定觉得男人只喜欢花瓶美女很浅薄,但是你要知道一天到晚动脑子很累。有时候男人想找一个不费脑子的女人,对她好,她就笑,男人也会跟着满足。我这么说,你很难接受吧?” 钟艾笑着说:“您说得对,我很受教。我今后要向姚小姐多多学习怎么让男人少动脑子。” 郭浩说:“不过,你也知道,不走男人脑子的事情,同样也不走心。所以,像你这种能让男人费脑子的女孩,得到真爱的几率比较高。” 钟艾惊奇地看着郭浩,这个技术副总裁平时跟个闷蛋似的,一派老实巴交的样子,没想到心里门儿清。 钟艾笑了笑,说:“真爱搁我身上也是浪费。” 这下轮到郭浩吃惊了,他看着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钟艾说:“郭总,你知道,一天到晚动心也是很累的。喜欢一个人有两种方式,你可以掏心掏肺,也可以没心没肺。给他一个笑,他就跟着满足,女人也就省事了。我这么说,你很难接受吧?” 郭浩哑然失笑,摇头笑着说:“你这就叫睚眦必报。” —————————————— 感谢书友魏倩盼的评价票票和打赏。 第27章 碧海情深 游艇停在海中央,许淖云和郭浩站在船舷边,用很大的海钓竿钓鱼。钟艾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无聊,便躲到船尾的阴凉处发呆。过了一会,姚依晨也走了过来。 她一上船,就换了一件红色的比基尼,36d巨胸赫然在目,头上戴着一顶硕大的遮阳帽,有点虚张声势的做作。 直觉告诉钟艾,自己最好离这个女人远一点。她站起来说:“我到里面去喝杯水。” “看见我就想走?”姚依晨阴阳怪气地说,“钟小姐,你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钟艾很有礼貌地微笑说:“依晨小姐,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姚依晨笑着走过来,盯着钟艾说:“钟小姐,你今天这条裙子很漂亮,是在哪买的?” 今天的姚依晨看上去有点咄咄逼人,钟艾步子往后挪了挪,说:“我忘记了,很久之前买的。” “是吗?是什么料子的?看上去质量不错哦。”姚依晨讪笑着步步逼近。 钟艾不想当着许淖云的面和姚依晨起冲突,她说:“这里太晒了,我先进去。” “别走!”姚依晨一把抓住钟艾的裙子,绞在手里用力一撕,钟艾的雪纺裙被撕开了一道口子,肩带从洁白的肩头滑下来。钟艾急忙捂住胸口,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姚依晨说:“呵呵,原来钟小姐你每一条裙子肩带都是坏的,是随时准备去勾引男人吗?” 钟艾鄙夷地说:“我才没你那么无聊。” 啪的一声在钟艾耳边炸响,随之而来的是脸上火辣辣的屈辱,她捂着脸颊愤恨地瞪着姚依晨,正要诘问她为什么打人,姚依晨却用力把她往后一推,钟艾撞到船舷上,背上被撞得生疼。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野蛮,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动手。钟艾还在犹豫要不要喊,姚依晨冲上来用力把她向后推。 钟艾吓了一大跳,姚依晨分明是杀人的眼神。她霎时脑子一片空白,向后仰着的身体突然失去重心翻了下去,一段从未经历过的自由落体运动后,钟艾整个人栽到海里。 背拍在海面上的那一下,好像整个人从高处摔在地板上。苦涩的海水瞬间灌入她的口鼻、呛进肺里,刀割一样疼。钟艾用力扑腾了几下,越挣扎越往下坠,脖子好像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扼住,令她几近窒息。 救命!钟艾在脑中拼命呼救,喉咙却发不出一个字。她掉到海里这么大的声响,许淖云他们应该听到了,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 钟艾趁着最后一丝清醒,命令自己冷静下来,她用尽力气向下踩水,总算止住了下坠的趋势。她并不擅长游泳,平时在游泳池里顶多只能游二十米,此刻手脚本能地打水,身体艰难上浮。就在她觉得自己意识即将昏厥过去的时候,头顶出现了阳光。 钟艾用最后一点力气突破水面,恍惚间睁开眼睛,她看到许淖云已经跳进了海里,却是往另一个方向游去。不知为什么,姚依晨也掉进了海里,正在拼命向许淖云呼救。 不知是海水太冷,还是她用力过猛,右脚突然出现了抽筋的情况。她还没来得及发出最后一声呼救,人又沉了下去…… 死之前看到的竟然是这么狗血的剧情,钟艾觉得自己的心真的好痛…………………… 她是被疼醒的。 一股气息突然冲进气管,让她觉得自己的心肺疼得快爆炸了,随之而来的是恶心的感觉,海水顺着她的食道汹涌而出,所过之处都是火辣辣的疼。 天空很蓝、很亮。钟艾微微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是许淖云的脸。 “你总算醒过来了!”许淖云松了一口气,然后把手放在她心口上检查她的心跳。 他的手掌很温暖,钟艾觉得自己像一个初生的婴儿一样无助,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样?”郭浩在一边着急地问。 “心跳和呼吸还算正常。”许淖云伏在她耳边柔声说,“船上有医疗仪器,我抱你进去检查一下好吗?” 钟艾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许淖云便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回到船舱里,许淖云和郭浩两个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盖上被子,许淖云又冲进驾驶室,把心率监控器拿出来,一头贴在她胸口,小小的液晶屏上出现了她心跳的数字。 真奇妙,他竟然能看得到她的心跳了。那天在博物馆里,他知不知道,她远远看着他,也是这样心跳?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她为什么要来找他? 钟艾闭上眼睛,热热的眼泪流了下来。 明明是她先掉进海里,明明她快死了,他却选择先救姚依晨。她知道自己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可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让她无法接受。 曾经她也想过去死的。如果她死了,张默雷一定会很后悔,他会从美国赶回来看她,迎接他的只有冷冰冰的尸体和灵堂上她微笑的照片。她和他的一切,以她死亡的代价,将得到永生。 可是那时候她没有去死,从此便一直痛苦着、麻木着,像一粒无意识的微尘一样悬浮在天地间。不论她如何自尊、自强,她到底什么也不是。 许淖云看到清冷的泪水从女孩的眼角滑下来,一种陌生的心痛让他不知所措。这个聪明绝顶、滴水不漏的女孩,好像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就会受伤。就像此刻,她刚从死亡线上拉回来,她不怕、也不问,只会闭上眼睛默默流自己的泪。 许淖云在她耳边柔声安慰说:“你的心跳基本正常,等船靠岸了,我们先送你去医院。刚才吓死我们了,我和郭浩听到响声跑过去,海面上只看到依晨在呼救,我当时都不知道你也落水了,幸好郭浩在岸上看到你浮出来一小会——你不会游泳?” 钟艾没有说话,许淖云又问:“依晨说你当时在船尾捡掉下去的帽子,不小心滑了下去,还把她也拉下水,是这样吗?” 真是一个好故事。钟艾不想解释,轻声说:“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许淖云和郭浩互相看了一眼,郭浩说:“那你休息吧,我们现在就把船开回去。” 许淖云替钟艾盖好被子,然后坐在旁边一言不发地守着,郭浩则走进驾驶室开船。 过了一会,姚依晨也走了进来。她又变回了乖乖女的样子,轻声讨好地问:“淖云,钟小姐没事了吧?” 许淖云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刚才真的是吓死我了,她突然掉下去,我想拉她都来不及,还被她给带了下去……” “出去。”许淖云说。 姚依晨自知没趣,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 谢谢魏倩盼书友的打赏,今天周末,双更! 第28章 黎明前的沙堡 回到岸边,救护车已经在码头等着了,许淖云和郭浩都跟上车,一路跟着到医院。 医生给钟艾做了身体检查,说她心跳正常,便给她吸氧输液。钟艾真的累了,躺在病**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输氧管和输液管都已经拔了。又一次,她在这个绝望的世上活了下来。 “你醒了?”黑暗的病房里,一个男人突然问。 钟艾微微起身,发现许淖云竟然在病房里坐着。她惊讶地问:“许总,你一直在这吗?” 许淖云走到床头,轻声说:“嗯。你这觉睡得很长,我真有点担心你醒不来。” 钟艾微微一笑,问:“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许淖云说,他的眼睛看上去很疲惫,衬衣也皱巴巴的。 钟艾问:“您怎么不回去休息?” “你这样,我敢走吗?”许淖云叹气说,“我以后再也不带女人出海了。”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 “你饿不饿?”许淖云问,“我给你留了点吃的,可惜都冷了。” “我不饿。”钟艾从**坐起来。大概是担心影响她睡觉,病房里只开了一盏小台灯,灯光被调得很暗。钟艾扭过头去看窗外,发现这是一座海滨医院,夜风吹动洁白的窗帘,听得到浅浅的海浪声。 钟艾发了一小会呆,转头对许淖云说:“许总,我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 许淖云抬手看了看表,说:“好吧。床头有吃的,你如果饿了就吃点,我明天上午再过来。” 钟艾目送许淖云出去,然后轻手轻脚地下床穿鞋,躲过打瞌睡的护士,悄悄溜出医院。 不出所料,医院外面就是沙滩。钟艾踢掉鞋,光脚踩在沙滩上,慢慢朝海边走去。 海浪轻轻吻着她的脚趾,冷意一层层漫上来。空旷的海、空旷的夜,一切虚空亲密地包围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本来就是属于孤独的。海面变成了一幅无边的黑色丝绸,在月光下散发着柔静的光泽。仿佛踩着这荡漾的水波,就能走到彼岸去。 钟艾轻轻往前迈了一小步。 “钟艾!”背后有人叫她。 钟艾回过头去,发现许淖云正朝自己快步走过来。 “许总,您怎么还没回去?”钟艾问。 许淖云说:“我刚要开车走,远远看见你出来了,我……” “你担心我自杀?”钟艾笑着问。 许淖云没说话,眼中的忧虑却替他回答了。 钟艾咯咯笑了起来,这真的很好笑。当年她被伤得那么惨都没跳下去,今天这点小风浪,就能让她寻死觅活? 许淖云等她笑够了,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掉到海里去?” 钟艾云淡风轻地说:“就是像姚小姐说的那样,她的帽子被风吹走了,我恰好站在船舷边,想替她抓住,没想到不小心掉了下去。” 许淖云说:“她说是帽子掉在海面上,你伸手去够——你们说的不一样。” 钟艾点点头说:“是啊。帽子飞出去,然后掉在海面上,我跳起来想够,没够上,又弯腰想去捡,然后就翻出去了。” 许淖云盯着钟艾的脸看了半天,她也无辜地看着他。 “好吧。”许淖云无奈地说,“这么晚了你下来干什么?” “我只想下来看看,江海没有这样的海——许总,您回去休息吧,我不会做傻事的。” 许淖云在沙滩上坐下来,静静看着眼前黑暗的海面。钟艾见他没有去意,只好坐下来陪他。 许淖云从西服兜里掏出一根烟点燃,淡淡地问:“钟艾,我觉得你最近情绪有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原来他想谈心。钟艾微微一笑,说:“没有啊!许总,您想多了。是不是我工作不周到?我以后会注意的。” 许淖云说:“你做得很好。我说的不是这个……上次我在博物馆问过你——你是不是失恋了才跳槽的?” 我失恋了又怎么样,难道你也想当心理医生吗?钟艾虽然不屑,但他如此关心自己,还是让她有些温暖。她轻声说:“失恋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跟跳槽没关系。” “多久以前?” “大学的时候。” “大学?那么久?”许淖云看着钟艾。 钟艾点点头,说:“很不可思议对不对?” 许淖云问:“是怎么回事?” 钟艾犹豫了很久,最后叹了口气说:“其实很简单。男朋友为了拿到教授的推荐信出国留学,背着我跟教授的女儿谈恋爱。临走前才告诉我,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许淖云冷笑道:“要拿到教授的推荐信才能出国?你就为了这种没出息的男人到现在还放不下?”他自己当年可是拿到全奖出了国。(全奖=全额奖学金) 钟艾笑道:“许总,他现在混得应该不比你差,当年只是因为在出国和留下来之间摇摆不定,准备考试的时间太短,所以gre没考好。” “这么牛?读什么学校?说不定我认识。”许淖云打小自负,听到别人比自己强,就不由得暗暗较上劲。 他今天是怎么了,好像很有聊天的兴致。钟艾摇摇头说:“许总,我们能不谈这个吗?你看,我也没有跟你聊依晨小姐、恩琪小姐她们啊。”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问:“你不困了吗?” “不困了。”钟艾说。 他想了想,把手上的西服往沙滩上一扔,然后跪在地上用两只手拢沙子。 “你在干什么?”钟艾有点摸不着头脑。 “白天我就发现了,这里的沙子质地很细,适合堆沙堡。”许淖云抬头看了钟艾一眼,“你不睡觉就来帮我。” 他偶尔就会用这种很酷的表情,说很傻的话、干很傻的事。钟艾噗嗤一笑,蹲下去跟他一起玩起沙子来。 许淖云有那种天生追求卓越的性格,就连垒个沙堡,他也是专业的水平。他先在沙滩上夯实“地基”,然后把湿沙和干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起来。他说,干湿适宜的沙子才能既保持稳固,又易于塑造建筑造型。 他似乎很有建筑天分,一座宏大的沙堡在他手中一点点成型。他那样成竹在胸、专注其中,钟艾不禁怀疑,他憋着想做这事一定憋了一整天,却只能等到夜深人静没人看着的时候才能做——就像上次他偷偷躲在办公室打游戏一样。 这个看似冷漠的男人心里,住着一个童心未泯的小男孩。 钟艾一边给许淖云打下手,一边偷看他。 他长得真帅。所谓“男色”,应该就像这样——他是石质的,坚硬如石,温润如玉。所以古人才会说:“彼君子兮,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男人皱着眉头,专注地雕琢着手底的建筑。钟艾饶有兴致蹲在一边看,看着看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 白天的事,她还是原谅他了。这么平静的夜,这么宁静的海,有什么事情不能原谅呢?原谅归原谅,她的眼睛却渐渐湿了。 许淖云完全没有注意到钟艾的异样,他专心致志地构筑着自己的杰作。花了一个小时,他竟然在海边搭起了一大片城堡。 星空下,一片白色城堡静静耸立在沙滩上,像是绝望过后平地拔起的一个奇迹。钟艾轻声说:“真壮观。你太厉害了,我好喜欢这个城堡。” 许淖云淡淡一笑,拍了拍手上的白沙,却没有说话。 钟艾又想了想,说:“还差一个居民。”她跑到沙滩上,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只小螃蟹。她把小螃蟹放进沙堡里,它一下钻了进去,再也找不着了。 天将明了,许淖云见钟艾的心情已经平复,便抱怨说:“困死了。” 钟艾笑着说:“快回去休息吧。” “嗯,你也回去再睡一觉,今天下午我们就要坐飞机回去了。”许淖云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淡语气。 钟艾摇摇头说:“我想游一会泳。” “游泳?”许淖云又吓了一跳,“你刚溺水,还敢游泳?” 钟艾笑道:“就是因为溺过水,才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淹不死,没什么好怕的。” “……需要我看着你吗?”许淖云问。 “您不能看!”钟艾咯咯笑了起来,说:“——我喜欢裸泳。” 许淖云努力分辨她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她却一直微笑看着他,似乎在耐心等他回避。他无奈,只好说:“你自己小心点。”说完便转身走了。 上车之前,许淖云都没有回头。发动汽车后,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黎明前的海滩上,女孩果然脱去了身上的衣服,勇敢而坚定地一步步走向冰冷的大海。她的身体看上去是那么纤细,仿佛这个辽阔的世界随时能把她吞噬。可她又是那么倔强,就是要做黑暗里唯一一点虚弱的白。 启明星照亮最后的黑夜,白色的沙堡在涨潮的海水中一点点的溃散,那只小蟛蜞蟹一定趁着海水回到了真正的家。 许淖云笑了笑,她还是说谎了——明明没有裸泳。 第29章 兔死狐悲 钟艾虽然差点送了命,可她相信姚依晨不是真的想杀她,她只是太蠢了,蠢得预估不到问题的严重性。 从泰国回来,钟艾决定与姚依晨速战速决。她不想有一天真的被这个女人玩死。 钟艾编写了一则报料,到路边的复印店随便找了一台传真机发给江海都市报社。报料的内容是,姚依晨为了上位,与某著名导演有染。报料写得很简单,但又提供了一些必要的细节;看上去真实可信,却又需要记者去调查核实。 她敢肯定,像姚依晨这样的二线女明星不可能洁身自好。为了上位,她总免不了要做点牺牲。尽管钟艾不知道姚依晨是不是真的跟导演有染,但这则报料会吸引记者去跟踪偷拍姚依晨。只要记者去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来。 事情进展得比钟艾想象的要快得多。报料传过去一周后,江海都市报娱乐版就刊登消息:女星姚依晨与某电视公司制片人酒店开房。 早晨读报的时候,钟艾故意把这页报纸抽了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是不忍心,还是歉疚。总之,她突然很希望许淖云不要看到这则消息。 孙露在网上看到那则报道,急急忙忙把屏幕转过来给钟艾看。钟艾苦笑着摇摇头,一句话也没说,孙露也沉默地坐下。 一整天,许淖云脸色似乎很正常。他在办公桌后批文件、约谈话、看新闻,过得富有**而且充实。晚上9点,钟艾特意调了一杯蓝山咖啡端给许淖云。 许淖云喝了一口,突然觉出味来,笑着问:“干嘛?想安慰我吗?” 钟艾用温柔的微笑掩饰自己的尴尬,轻声问:“好喝吗?” 许淖云把杯子放下,冷冷地说:“钟艾,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钟艾愣住了,脸上的微笑随之无声地滑落。她苍白地辩解说:“许总,我没有那个意思。” 许淖云说:“我让你帮忙打理我的私事,但并没有要你关心我的私事。” 钟艾觉得很尴尬,她低头沉默了一会,轻声说:“我知道。”说完便想转身出去,许淖云却又叫住了她。 他从座位上站起来,踌躇了一会,略带犹豫地说:“我不知道你和依晨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不过,带来那么大麻烦的女人,我本来也下决心要撇清了。我之前还担心不好甩掉,现在有了这个理由,很轻松地断了,对我也是好事。” 像这样啰啰嗦嗦地解释,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只是钟艾上次掉进海里差点发生意外,与姚依晨也有关系。当时姚依晨只字不提钟艾落水的事,不论是有心还是无意,都是不可原谅的。许淖云觉得,让朝夕相对的工作伙伴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还是有必要的。况且,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欠她一个道歉。 钟艾听了这番话不禁笑了。她偏着头调皮地问:“许总,要说麻烦,我不也挺麻烦的吗,你为什么不跟我撇清呢?” 许淖云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淡淡地说:“你不一样。女人不难找,好秘书可遇不可求。” 钟艾微微一笑,略带伤感地说:“许总,谢谢您的赏识。不过,您不觉得刚才您这番话到底还是有些无情吗?女人再虚荣、再不好,她也是个人,不是器物……” 说扔就扔,总是会伤心的——这句话钟艾没有说出口。她知道自己此时说这样的话很伪善,只是,看到他如此云淡风轻的摒弃一个曾经陪伴过他的女人,总免不了兔死狐悲。 许淖云没有想到钟艾会这样反驳自己,作为下属,她实在有点与众不同。更何况,他原本以为她讨厌姚依晨;自己与姚依晨撇清,她不是应该感到快意吗?怎么反倒同情起对方来了。 她脑袋里装的东西随便掏出一样来,常常会吓他一跳。许淖云虽然有些气闷,但也不想再跟她深入探讨男女感情问题,保不齐她又会抛出什么“男人三大迷思”的谬论出来,让自己钻进牛角尖半天出不来。 男人和女人的爱情观本来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实在没有辩论的必要。 “算了,没事你先下班吧。”他淡淡地说。 钟艾微微一笑,转身走了出去。 ……………… 周四下午,许淖云接到了父亲许远航的电话。父子俩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说话了,在这个世界上,许淖云最想忽略的事情,就是自己是许远航的儿子。可是这个老家伙总是时不时跳出来提醒他——有些事情是无法选择的,比如老爸。 “淖云,我看到关于你们公司的报道,e讯现在发展得很好,你干得不错。”许远航平淡的语气中暗含着骄傲。 许淖云却冷冰冰地问:“你有什么事?” 许远航似乎对儿子的冷淡不以为意,他沉声说:“哦,没什么。我们很久没有见面了,明天下午我想到你公司来坐坐,咱们俩聊聊。” “我明天下午要出去一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许淖云不冷不热地说。 “没关系,我等你。”许远航很干脆地挂了电话。 这老家伙凭什么自作主张?他不过是一个靠岳父的背景关系炒卖地皮起家的开发商,他懂it么?他懂移动互联网吗?他懂云技术吗?他能跟自己聊什么?许淖云越想越生气,便把孙露叫了进来:“明天下午许远航要来公司,我不见他,你打发他走。” 孙露温柔一笑,当做答应了。走出许淖云的办公室,她瞟了一眼钟艾——她正在埋头修改一份发给媒体的通稿。 孙露脑筋动了动,走过去对钟艾说:“钟艾,明天下午有个重要的人要来我们公司,但许总和我要出去一趟,你能不能先接待他?许总和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钟艾抬起头问:“是什么人?” 孙露淡淡一笑,说:“是许总的父亲,绿城地产的董事长许远航。” 钟艾吃了一惊。她早就听说许淖云是一个房地产企业老总的私生子,没想到传闻是真的,更没想到他父亲竟然是国内房地产的大鳄——绿城地产的董事长许远航。 钟艾从座位上站起来,慎重地说:“这么大的腕,我担心自己应付不好,毕竟我之前跟他一点接触也没有。lucy,你不能留下来跟我一起接待吗?” 孙露笑了笑,说:“没事。他在房地产界是大腕,但对it不是很了解。再说了,自家的老太爷来串串门,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多带他在我们公司逛逛,给他参观一些好玩的好看的,我和许总很快就会回来。” 钟艾又推脱了一阵,实在是推不了,才无可奈何地答应了。孙露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嘴角得意地扬了起来。 第30章 许老爷子 孙露反复叮嘱钟艾要“好好接待”许远航,让一向淡定的钟艾也不由得紧张起来。从早上起,她就在准备各项接待事宜,还到e讯团队去了好几趟,让陆廉泉他们把正在研发的几项新功能调试好。 许淖云中午就走了,走之前一句话也没有交代,似乎对父亲要来的事毫不挂心。钟艾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尽心尽力做好接待的准备工作。 下午两点半,许远航准时来到创联总部大楼楼下,钟艾一早就在那候着了。和钟艾简单地打过招呼后,他没有让秘书随行,径自走进大楼。 这位老人家看上去有六十岁了,他有那种老一辈企业家的典型气质——干脆利落、说一不二,几秒钟的接触中,钟艾已经感受到他那种强大的气场,不由得肃然起敬。 一踏进电梯,许远航便问:“淖云不在公司?” 钟艾抱歉地说:“许总下午有事出去,他说会尽快赶回来。” 许远航很干脆地转了一个话题:“你打算带我去看什么?” 他走起路大步流星,说话也绝不拖泥带水,钟艾对这位国内地产界巨擘颇有好感,笑着问:“您了解现在的移动互联网吗?有没有用过我们公司的产品?” 许远航说:“我手机里安装了e讯,很好用。” “有没有用它来打过游戏?试过用它来购物、订机票吗?”钟艾调皮地问。 “可以在上面买东西吗?”许远航很吃惊。 电梯在e讯研发团队所在的9楼停下,钟艾开心地笑了:“当然可以。我带您去看点好玩的,您一定会不虚此行的。” 整整两个小时,在钟艾的带领下,许远航把创联的几个研发团队都参观了一遍。做惯了博物馆导游的钟艾,讲解生动活泼、深入浅出,许远航也童心大动,在她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用手机买机票、视频通话甚至炒股。 “真不错!”许远航一边用手机买票,一边赞许地说:“淖云这小子干得不错,怪不得现在的年轻人这么喜欢玩e讯!” 钟艾眯眯笑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瞟了瞟墙上的挂钟。都四点半了,许淖云还没回来,她给孙露发的几条短信也石沉大海。眼看整个公司都逛完了,钟艾的口水也说干了,接下来就只剩下冷场了。 许远航敏锐地感觉到钟艾的尴尬和不安,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宽宏地说:“小钟,该看的都看过了,你带我到淖云办公室去等他吧。” 钟艾立即笑着应了,带着许远航乘电梯直接上到顶楼。 许远航慢慢踱进总裁办公室,他的目光慢慢地把办公室里的陈设扫了一遍。 “淖云平时就是在这里工作……”他既像是发问,又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钟艾奇怪地问道:“您以前没有来过这间办公室吗?” 许远航淡淡一笑,没有说话。钟艾心中的疑问更深了。按常理说,儿子的事业做得这么大,他这个当老爸的不可能一次也没来过吧? 许远航在办公室里走了一圈,突然问:“淖云平时是怎么工作的?” 钟艾说:“许总每天比普通员工要提早半小时上班,他一来就先看当天的报纸,然后按照惯例要去几个研发团队走一圈,9点半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批各种文件,跟客户、合作机构开会,或是听取部门汇报。每天下班之后,他会自己上网浏览欧美股市,读有关硅谷的英文报道,以及斯坦福、伯克利、卡耐基梅隆这些大学的学报,晚上9点左右,他会再去研发团队跟程序员坐一会,9点半左右下班。” 许远航专注地听着钟艾的叙述,似乎在自己脑中描绘着儿子的一天。他突然问:“淖云工作这么忙,他有女朋友吗?” 钟艾愣住了。作为父亲,他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不过想想也不奇怪,现在年轻人谈恋爱,不到谈婚论嫁的阶段,一般都会暂时瞒着父母。她笑着说:“我只是小秘书,无权过问老板的私生活。不过,像许总那样的条件,天底下什么样的女孩不是任他挑?您不会担心他找不到对象吧?” 许远航微微一笑说:“我是担心他挑花眼了。”笑过之后,他又沉声说:“选择太多未必是好事,好的也未必就是对的。他现在不一定懂。” 钟艾隐隐感觉到这对父子之间有隔膜,可是眼前这位老父亲是真的很关心自己的儿子。钟艾或许不懂男女之爱,可父母亲情却总是轻易地打动她。 钟艾柔声说:“您既然关心未来儿媳妇的着落,可以跟他谈谈啊!” 许远航笑着摇摇头:“谈不了。” 老人家看上去似乎有点伤感,钟艾及时转移话题,指着墙上50寸的大彩电问:“您知道这台电视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许远航瞟了一眼,问:“用来看新闻,或者是开远程会议?” 钟艾笑眯眯地摇头,从柜子里拿出一台游戏手柄,说:“用来打游戏的!” 许远航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子现在还打游戏?” 钟艾说:“许总说他不是打游戏,而是做用户体验。对了,他把小游戏都搬到e讯平台上去了。” 许远航抚摸着那个光滑的游戏手柄,淡淡一笑道:“他的第一台游戏机,还是我买给他的。” 钟艾察言观色,发现许远航似乎对儿子每天的日常工作生活很感兴趣,参观完办公室,她又带许远航去茶水间,向他展示了许淖云那些珍藏的咖啡豆。 钟艾一点点地讲过去,从咖啡豆的产地、来历,讲到它们的口感、最佳冲泡方法。其实,她所展示的是许淖云的兴趣、生活和他走过的路。 介绍完后,钟艾问老爷子:“您想喝咖啡吗?我可以为您冲一杯。” 许远航说:“我不喝咖啡,我只喝茶。” 钟艾笑了起来,说:“我也不喝咖啡。我刚来的时候,这些咖啡豆对我来说就像外星异形一样。可是没办法,许总好这口,我只好把自己逼成了一个咖啡专家。您稍等等,我有好茶叶,给您泡一壶。” 钟艾从柜子里拿出茶叶和茶具。许远航确实懂茶。他一看到那套汝窑茶具就认了出来:“这是台湾汝窑?” 钟艾如遇知己一般,用力点头说:“是啊!这是台湾晓芳窑出品,很漂亮对不对?您看这釉色,雨过天青云**,宁静致远啊……” 许远航把那个天青色莲花茶盏放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叹道:“漂亮,比真的宋官窑还漂亮。” 钟艾笑着说:“这套茶具是许总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许远航很慈祥地笑了。 净手、备茶、烫杯……整个过程中,许远航一言不发地看着。茶汤既成,袅袅白烟中,观茶者和备茶者的心都静了下来。 许远航轻轻端起茶杯,只需在鼻下一闻便知:“雀舌,好茶。” 茶逢知己,钟艾高兴极了,大方地说:“老爷子您要是喜欢,这盒茶叶请您带回去,就当是我这个晚辈的见面礼。” 第31章 无能为力 “老爷子”这个称呼一说出口,钟艾便有些后悔,忐忑地观察着许远航脸上的表情。 许远航似乎挺受用,笑着说:“谢谢你,我失礼了。今天来也没有给准备见面礼。这样吧,回头我让人送点今年新摘的龙井给你。” 钟艾见他收下了自己的茶叶,心里松了一大口气。许远航是国内地产界巨子,他随意说一句话,就会对市场行情产生极大影响。没想到这么威严的一个人,相处下来却一点架子也没有。 清末名臣左宗棠有一副名联,一直被钟艾奉若圭介:“发上等愿,结中等缘,享下等福;择高处立,就平处坐,向宽处行。”她觉得,许远航是真正达到了这层境界的人。 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品茶,一边闲闲地聊着。许远航问创联有没有上市的打算,钟艾回答说,董事会一直在计划上市,目前还是比较倾向在国内a股上市。 许远航略一思忖,问:“为什么要在国内上市?” 钟艾笑着说:“这是决策层几经讨论敲定的。大概是考虑到对国内的上市规则比较熟悉,另外,在国内上市程序简单一点、时间快一点,董事会认为现在是创联发展的关键机遇期,时间是最大的成本,越快上市越好。” 许远航想了想,慢慢地说:“我年轻的时候创业,当时只是帮某个学校建一栋宿舍楼,可是从那栋楼起,我就决心一定要创办一家百年企业。做任何事,如果没有长远做下去的决心,是不可能取得真正的成功的。互联网是一个无国界的行业,创联要想取得真正的成功,就必须以成为世界级的互联网企业为目标。在国内上市虽然快,可是无法使创联登上世界舞台。如果我是淖云,我宁可麻烦一点、慢一点,也一定会让创联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钟艾微微一愣,说:“董事会也曾经考虑到美国上市,可是一来美国上市的门槛更高、时间更慢,二来竞争也更激烈。有人提出,创联是不是先在国内试试水,等实力更强一点的时候,再去美股厮杀。” 许远航淡淡一笑道:“如果你想成为最优秀的人,就要站到最优秀的人中间去。” 钟艾若有所思地看着老人家,认真地体味着他话中的深意。 许远航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站起来说:“今天就聊到这吧,我走了。时机好的时候,请你把我的话转告给淖云。” 钟艾跟着站起来说:“您不等许总回来了?” 许远航无奈地笑了:“我看是等不到他了。”他瞄了一眼钟艾的办公桌,发现上面摆着毛笔,便问:“你练字?” 钟艾笑着说:“有时候晚上陪许总加班,随手练练。” 许远航想了想说:“这样,我来一趟也没见到淖云,给儿子留句话吧。” 钟艾一听老爷子要题字,立即肃然起敬。她调了墨、润了笔、铺了纸,然后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许远航沉吟一阵,提笔挥毫写下:“志之所趋,无远勿届。”苍凉遒劲,笔力颇深。 钟艾把许远航到楼下,然后挥手目送他,直到那辆黑色奥迪消失在滚滚车流当中。回到办公室,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许远航留下的八个大字,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那幅字摆到许淖云的桌上。 临近下班,许淖云和孙露才回到办公室。他看到桌上留下的那幅大字,立即把钟艾叫了进去。 “这是怎么回事?!”许淖云指着桌上的条幅问。 钟艾看出他脸色不对,又不知道是为什么,只好轻声解释说:“下午您父亲过来了,我带他在公司参观,他走之前说给您留句话,就是这个。” 许淖云抱着手冷冷地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是念理科的,古文造诣实在是不怎么样。钟艾耐心解释说:“这写的是‘志之所趋,无远勿届’,意思是说,只要立下宏大的志向,没有到不了的远方。老爷子说,他认为创联应该立志成为一家国际性的互联网企业。”然后,她便把下午许远航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给许淖云听。 “你把我们公司的上市计划告诉他了?”许淖云的表情更冷了。 钟艾摸不着头脑,心里却有不好的预感,她轻声说:“只是大概聊了一下。您父亲说,创联不应该急于求成,去美国上市有助于提高公司的全球知名度……” “混账!你把我们公司的机密泄露给外人!”许淖云砰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不可遏地吼着。 钟艾被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许淖云,讷讷地说:“老爷子怎么成了外人?” “什么老爷子?!你神经病啊!”许淖云看起来好像气疯了,“他在创联占有一股吗?他给创联投资过一毛钱吗?创联是我的公司,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从读书到参加工作,钟艾一直是好学生、好员工,向来是备受师长和上级的喜爱。以前在博物馆,老馆长待她就像自己女儿一样,处处照顾提携,就算做错事,馆长也从来不说一句重话。今天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被老板骂,而且还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 许淖云继续怒吼着:“你泄露我们公司的商业机密,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严重的错误?!我给了你这样的权力吗?我付钱让你去宣扬我们的上市计划了吗?!你是白痴还是脑子被门挤了?!” 钟艾低着头,拳头攥得紧紧的,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的愤怒冲口而出。许淖云见她一言不发,吼道:“还在这站着干什么?!出去!” 钟艾愤愤地转身离开。回到办公桌前,她看到孙露正在淡定地敲电脑,心里突然领悟了一件事—— 原来这是孙露设的一个局。她明知道许淖云和父亲不睦,却有意隐瞒关键信息误导自己,甚至反复强调要“好好接待”许远航。 钟艾不明就里地钻进了孙露挖的陷阱,许淖云憎恨父亲,却迁怒于她。这顿骂实在是挨得太冤了。 教训不能白买。钟艾没有跟孙露计较,反正来日方长。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交代了一声让孙露今晚值班,然后挎上包走了。 直到走出创联大楼,钟艾才允许眼泪从自己眼眶中掉下来。泪水是懦弱的、不理性的、毫无价值的,可是此刻她就是无法阻止自己如此无能。 钟艾委屈地想:她为什么如此讨全世界的厌,姚依晨讨厌她,孙露讨厌她,现在就连许淖云也讨厌她。她就是无能为力,无法让别人对她好一点。 自从那个她最爱的人离开之后,全世界都抛弃了她。那些阳光下的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32章 黑白双姝 自从那天发飙开骂之后,许淖云没有再因为许远航的事责难钟艾,钟艾也不与任何人做计较。事情似乎就这么平息下来。 这段时间,创联董事会一直围绕上市问题不停地开会、讨论。或许是因为赌气,涉及研究上市事宜的会议,钟艾能不听就不听,孙露乐得全盘接管机密会议纪要。 许淖云也感觉到钟艾的异样,可是也没说什么。他心里承认,自己那天的话是说得重了点,可是他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就向一个小秘书道歉。她要是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就不用干这行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上市的事渐渐有了眉目。5月中旬,许淖云突然想和华大证券联合举行一个酒会,酒会的筹办就交给了孙露和钟艾去负责。 听孙露说,这场酒会就是创联上市的前奏。董事会已经初步决定在国内a股上市,并选择华大证券作为创联的上市辅导机构。 上市辅导是上市前重要的准备工作,主要是由投资银行或证券公司对企业的会计制度、决策制度和信息披露制度进行培训和规范。好的证券公司,能对拟上市企业的资产、会计项目进行优化,使其以最佳的状态上市。可以说,公司上市后股票能卖多少钱、融到多少资金,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负责上市辅导的证券公司的本事。 听说,许淖云之所以选择华大证券来为创联进行上市辅导,是因为华大证券曾经多次帮助国内互联网企业上市,操作经验丰富,而且他们与证监会及国内的银行、券商都有良好的关系。 还有一个隐秘的传言,最近在创联的下层员工之间悄悄流传着:华大证券上市辅导部高级经理李沁蕊倒追许淖云好几年了,传说李沁蕊那个当行长的父亲最近要调任中国证监会。他放言,只要许淖云和李沁蕊早日确定关系,创联的上市一定是一路绿灯。 以钟艾对许淖云的了解,他那样自负自傲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卖身求财。不过,他选择华大证券,或多或少是因为自己与李沁蕊的关系,以及李家在国内银行证券业内的影响力。谁都知道,在中国,关系就是生产力。许淖云就算再清高,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在5月6日举行的创联华大联合酒会上,许淖云自然是男主角,而李沁蕊则成了当仁不让的女主角。 酒会在文华东方酒店举行。当李沁蕊挽着许淖云的手款款走进宴会厅时,钟艾仿佛听到一地心碎的声音。钟艾不知道其中包不包括自己。 钟艾不动声色地瞟了身旁的孙露一眼,她怔怔地看着西装革履的许淖云,眼中有无限凄凉。 在享受完众人的注目礼后,李沁蕊挽着许淖云朝钟艾和孙露走来,仿佛是炫耀自己的战利品一般。孙露难过得几乎要别过脸去了,钟艾却一脸天真、拍着小手说:“许总、李小姐,你们今天真是郎才女貌,好般配啊!” 许淖云不动声色地瞄了钟艾一眼,钟艾也是面不改色,心里想:小样,上次你骂我的仇还没报呢,今天先挖个小坑给你跳,以后再慢慢算账。 李沁蕊打量着许淖云的两个美女秘书,她们今天一个白裙,一个黑裙。钟艾像月下百合一样清纯娇柔,孙露则像黑天鹅一样神秘高贵。李沁蕊觉得自己好像被抢了风头,讪笑道:“我和淖云哪有钟小姐和孙小姐站在一起般配,你们俩简直就是……黑白双煞。”说完,她又咯咯笑了起来,找补说:“我是开玩笑的,你们千万别生气啊!” 孙露的脸登时拉了下来,许淖云也厌恶地皱起了眉,钟艾嘴角含笑,权当做是在看戏,心里暗暗敲着戏鼓:汤钵钵、菜钵钵、汤钵钵、菜钵钵、汤汤菜…… “她们不是黑白双煞,而是黑白双姝。”郭浩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许淖云身后,笑着说:“孙露、钟艾,刚才好多人跑过来跟我打听你们俩的消息,我跟他们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你们俩应该优先给本公司的程序员。” 钟艾噗嗤一笑,问:“那岂不是有好多人要从华大证券跳槽来创联做程序员?——当然啦,他们都是冲着lucy来的。” 孙露听了这话,羞涩地抿起嘴笑了,情绪似乎有所好转。几个人又寒暄了一阵,酒会便进入了正式环节。许淖云和李沁蕊分别代表创联和华大致开场白,然后郭浩宣布酒会开始。 自助餐桌上摆满了各式精致的海鲜、冷盘、点心,可是钟艾根本没有时间吃东西。她一直在忙着跟酒店对接,一会催促他们上菜,一会儿让他们加酒,忙得晕头转向。8点钟,酒会进入舞会环节,男男女女忙着互相勾搭去了,钟艾才停下来歇口气。 远远的,许淖云和一些证券公司高管站在自助餐桌的另一头,正拿着香槟酒杯聊天。音乐已经响起来了,灯光也调暗了,他却似乎没有邀请身边的李沁蕊共舞的意思。孙露站在另一头,一群西装男围绕着她,她的目光却时不时瞟向许淖云和李沁蕊那边。 我本将心向明月,你不爱我我自虐。钟艾摇了摇头,把杯子里的香槟酒一饮而尽。忙活了一晚上,她早就口渴了。 “哟,一口闷,你受刺激了?”郭浩朝她走过来,在她身边站定。 “就是受刺激了。”钟艾笑着说。 郭浩淡淡一笑:“又怎么了?说来听听。” 钟艾悠悠叹了一口气,佯装落寞地说:“一个是众星拱月,一个是独占风月,我夹在中间,却只落得个举杯邀明月,能不受刺激吗?” 郭浩看了看两头,知道她说的是孙露和李沁蕊,笑道:“你是今晚最好看的姑娘,有什么好郁闷的?” 钟艾偏过头去看着他,揶揄道:“瞧您这话说得多不真诚啊。从目前的市场行情来看,显然群众们认为lucy和沁蕊比我好看。” 郭浩摇摇头说:“李沁蕊只有鞋子比你好看,孙露嘛……她委屈得太久,都不自然了。” 钟艾仔细看着郭浩,他长得貌不惊人,天生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看似木讷不善言辞,可他嘴里蹦出来的话,却时不时让她大吃一惊。 这个人平时不动声色,却把一切看得透透的。钟艾苦笑着说:“郭总,老实人精明起来可真吓人。” 郭浩淡淡一笑,朝钟艾伸出手说:“你别在这举杯邀明月了,赏个脸跟我跳个舞吧。” 钟艾瞪大眼睛看着他:“你会跳舞?” 郭浩笑着说:“大学扫盲舞会谁没参加过?别告诉我你不会。” 钟艾看着这个敦厚平和的男子,笑眯眯地把手放在他手中,甜甜地说:“郭总,那我就赏脸跟您传个绯闻吧!” 第33章 花园演讲 乐曲是温柔婉转的《玫瑰人生》,钟艾在郭浩的引领下翩然起舞。裙角飞扬,时而轻吻她的小腿,一种轻微的**从皮肤上传来,仿佛春夜里的猫轻叩窗扉。在飞扬的舞步间,她暂时放下了伪装,自由地笑着转着。 郭浩第一次见识到她的这一面。原来真实的她竟然这么美。她在他的手中,就像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像绕在指间的韧如丝,像奔跑在夏日原野上的清风。 郭浩不知道,在场边聊天的许淖云,此时也有同样的惊讶,不知不觉忘记了话题。 在钟艾看来,交际舞的有趣,在于两个不熟悉的人之间距离骤然缩短。在这个猝不及防的距离里,男人会暴露出很多精心掩饰的缺点:有的人眼睛乱瞟,说明他不自信;有的人说起话来滔滔不绝,说明他过于自我;有的人口臭,说明他刷牙不认真…… 像郭浩这样,眼神专注、举止得体、进退有度的,简直就是完人。虽然他长得不帅,可是一支舞的时间,钟艾就得出了结论——他是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她心里甚至暗暗在想:要不要拐个弯,顺溜一个老公带回去? 郭浩看着钟艾,沉声笑道:“眼睛滴溜溜地转,在想什么呢?” 钟艾问:“郭总,你有女朋友吗?” 郭浩说:“没有。” “为什么?” “因为没有遇到自己真正喜欢的。” “你真有节操。”钟艾撇了撇嘴。 郭浩哑然失笑:“你在夸我?为什么看上去那么不屑呢?” 钟艾生气地说:“好男人什么的最让人讨厌了。” “为什么?”郭浩好笑地问。 “因为都不是我的。”钟艾真的有点伤心了。 郭浩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脚下的步子也有点乱了。 等他止住了笑,钟艾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这是一个悲剧,不是笑话。” 郭浩含笑看着她,说:“你上次说,真爱搁你身上也是浪费。我想告诉你,连真爱都不要的女人才是无敌的。” 钟艾愣了愣,偏着头看着郭浩,嘴角慢慢浮现出笑意:“郭总,你这算是告白吗?” 郭浩笑而不语。恰好乐曲停了,他把她送回场边,从侍者手中拿了两杯香槟酒,两人轻轻一碰杯,然后默契地一饮而尽。 钟艾跳了一会舞,觉得有点热,便用手扇风。郭浩体贴地说:“这里是有点闷,我们出去走走吧。”钟艾笑着点头答应,郭浩从桌上拿起两个空酒杯,又提上一瓶酒,然后与钟艾并肩走出去。 良夜如水。临近初夏,花园里高大的白兰花吐出了最初的花苞,阵阵凉风拂面,伴着若有似无的馨香沁入心脾,让钟艾觉得格外轻松惬意。 月光铺在通往花园深处的石径上,钟艾一边喝着起泡酒,一边回想刚才郭浩说的话:连真爱都不要的女人,才是无敌的。她真的有那么强大吗?想着想着,她的头有点晕了,脚步也有点飘飘然。 “郭总,你刚才是不是表白啊?”钟艾皱着眉头问,“我能不能嫁入豪门,就看你一句话了!” 他要是说真的,就嫁给他算了,让许淖云见鬼去。 郭浩笑着摇摇头:“钟艾,你喝多了。” 钟艾失望极了,突然感觉气不顺,忍不住当着郭浩的面打了一个长长的嗝。 郭浩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 钟艾懊恼地坐在石凳上,瞪着眼前黑魆魆的花丛发呆。郭浩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夜风一阵阵拂面而过,眩晕感过去之后,钟艾微微清醒了些。她意识到,像她这种感情不能自理的弱者,千万不能跟别人谈论感情话题。她总是过于轻易地被挑动情绪,然后一时冲动说出一些自取其辱的话来。就好像刚才逼问郭浩,又比如上次在海滩边,她向许淖云承认自己失恋。 钟艾深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换一个话题。“郭总,我们公司真的决定在国内上市了吗?” 郭浩点点头:“基本上定了吧。” 钟艾想起上次许远航说的话,问:“董事会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去美国上市?” 郭浩笑着说:“听说你上次因为提议去美国上市,被许总骂了一顿,怎么还记着这茬?” 钟艾摇头说:“不是我建议的,我只是转述。” 郭浩思忖了一阵,说:“究竟是在国内上市、还是去美国上市,我和淖云犹豫了很久。我们也知道,去美国上市能让创联站上全球舞台,可是你知道,现实的利益摆在那里。” “什么利益?”钟艾问。 郭浩说:“在国内上市,既能依托国内市场,又能享受政策便利。更重要的是,选择华大证券做上市辅导,其实就是选择了李家这个后台。我们通过华大证券,卖给李沁蕊和她父亲一个天大的面子,今后创联无论是增发股票还是向银行贷款,都会享受到很大的便利。如果去美国,创联就享受不到这种关系带来的资源倾斜。” 钟艾听他说完,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 郭浩不明就里地问:“你笑什么?” 钟艾冷笑道:“我笑你们这些留美硕士、博士,喝了那么多年洋墨水,还是断不了封建的余毒。” 郭浩愣住了:“你是什么意思?” 钟艾站起来说:“你们整天口口声声说互联网是自由世界,说网络的胜利是吊丝的胜利,说e讯的理念就是打破一切话语特权,可实际上呢?当一个自由的世界摆在你们面前时,你们却害怕了,宁愿躲进特权的怀抱,吮吸病态体制的毒奶。扎克伯格创办facebook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找个有权有钱的岳父给自己撑腰?真正成功的互联网企业,都是通过在暴风雨中搏杀出来的,你们还没出发,就想着给自己找块瓦片遮头。很遗憾,你们所谓的关系保护不了你,因为你们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郭浩目瞪口呆地看着钟艾,完全没想到这番慷慨激昂的话会从一个小女人的嘴里说出来。难道是马丁·路德·金灵魂附体了?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钟艾嘿嘿一笑,挥了挥小手,扔下呆呆的郭浩,转身向宴会厅走回去。 回到酒会之中,钟艾觉得肚子饿瘪了,便随意从自助餐桌上捡了几样东西来吃。 “刚才去哪了?” 钟艾回头一看,原来是许淖云,他皱眉头的样子也很帅。钟艾微微一笑,说:“许总,我去花园里坐了一会。” “和郭浩?”他淡淡地说,“你们俩好像聊得挺开心啊,我跟郭浩认识那么多年,第一次发现他竟然会跳舞。” 钟艾微笑道:“我一开始也不敢相信呢。” 许淖云看着钟艾,沉默了一会,他淡淡地说:“钟艾,我说过,我反对办公室恋情——这个原则不仅限于总裁办公室。” 钟艾发自内心地冷笑,语气却是极乖巧的:“许总,您放心吧,我绝对不会爱上创联任何一个同事。” 许淖云不置一词。他扫了一眼她手里的盘子,语气温和下来:“你辛苦了,肚子饿的话,去酒店的餐厅吃点热的。”说完,他便转身回到他的高层朋友圈里。 钟艾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冷冷地说:我不会爱上今天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你在内。 第34章 声东击西 第34章声东击西 星期一上班,钟艾刚停好车走出来,郭浩从后面叫住了她。 她婷婷站着,看郭浩朝她跑过来,一点也没有了那晚在花园里慷慨陈词的犀利和激烈。 郭浩看到钟艾脸上文静的笑,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他走到她面前,平和地说:“你那晚说的话,我回去想了很久,我觉得你说得有道理。与公司长远利益相比,任何眼前利益都是蝇头小利。我会试着说服许总,我们应该去美国上市。” 钟艾高兴地笑了,甜甜地说:“郭总,你是个圣人。” 郭浩看着她栀子花般的笑脸,摇头叹道:“你呀,就是太聪明了……” 钟艾收住笑,略带伤感地问:“如果我笨一点,是不是就会更讨人喜欢?” 郭浩淡淡一笑,说:“你现在就很讨人喜欢。” “骗人的。”钟艾撅起了嘴。 郭浩看着她一副娇憨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女孩实在是太多变、太难以琢磨了,不知道以后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搞得掂她。 进了电梯,郭浩和钟艾就不再说话了,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各自的办公室。 让钟艾惊讶的是,孙露今天来得特别早。“嗨,lucy,你今天怎么这么早来?” 孙露正在低头整理文件,她瞟了钟艾一眼,淡淡地说:“许总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说李沁蕊上午要来我们公司,让我把一些资料先整理出来,我七点就到了。” 钟艾走过去关切地问:“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帮忙整理的?” 孙露把手头的一张文件汇编表格递给钟艾,说:“把过去三年公司财务半年报和年报整理出来,然后打印——记住,有些关键信息要遮蔽。” 钟艾点了点头,拿着单子坐到电脑前,孙露把打包文件通过网络传给她。 看着钟艾低头认真整理资料,孙露淡淡一笑,问:“周五的酒会你和郭总那一支舞真是技惊四座啊,好多人猜测咱们郭总是不是好事近了。” 钟艾抬起头来看着她,莞尔一笑道:“郭总人真的很好,不过我配不上他。你别瞎猜了。” “你真的……?”孙露的目光在钟艾脸上逐行扫描。 钟艾羞涩地笑了笑,没说话。 孙露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她以为钟艾是冲着许淖云来的,没想到她中途拐了个弯,奔着老实巴交的郭浩去了。这女孩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全公司的女员工都暗恋许淖云,郭浩虽然也是年轻有为,但在许淖云的光环下一直是无人问津。舞会上,郭浩和钟艾跳的那支舞,让大家看到了郭浩的另外一面。听说许多女员工都暗自后悔,这么多年来怎么就没注意到郭浩这个钻石王老五,一不小心被新来的总裁秘书抢占了先机。 钟艾低头整理枯燥的表格,嘴角却含着浅浅的笑,那一脸藏不住的幸福,让孙露迷惑又失落——她这么快就找到自己的幸福了,自己呢? ………… 上午9点,李沁蕊和许淖云一同走进办公室,李沁蕊那一脸的春风得意,仿佛许淖云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路过茶水间,许淖云朝钟艾扔下一句:“钟艾,倒两杯咖啡进来。” 钟艾应了声好,然后倒上两杯咖啡,端进总裁办公室。 李沁蕊从钟艾手里接过咖啡,嗲嗲地说:“早上能喝到这么香的咖啡,让我想起了在法国遇到你的时候。淖云,我们今年再去巴黎好不好?” 李沁蕊那一口台湾海归腔让钟艾想吐,她忙不迭退出来,正好碰上孙露抱着一大叠资料走进总裁办公室。钟艾朝她做了一个鬼脸,孙露面无表情的,看上去心情也不怎么样。 孙露把资料放在桌上,分发给许淖云和李沁蕊,自己则搬过一张椅子,准备坐下来做记录。李沁蕊瞥了一眼孙露,对许淖云笑道:“淖云,我们接下来要谈的事是核心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许淖云抬起头看了看李沁蕊,然后对孙露说:“孙露,你先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孙露怔怔地看着许淖云。创联创办六年,她当他的总裁助理当了六年,这公司对于她而言有什么秘密?以前无论什么级别的机密会议,即便有的副总裁不能参加,也一定有她在场。 孙露委屈地站了起来,轻声说:“那……许总,我先出去了。” 一整个上午,许淖云和李沁蕊关在办公室里秘密商谈。钟艾和孙露坐在外间,时不时能听到李沁蕊做作的笑声。孙露的心情很差,一上午没有说话。 钟艾想,她现在应该认清形势了,谁才是自己最大的威胁。 李沁蕊和许淖云终于谈完了事,春风满面地走出来。许淖云急着想去研发团队看看,便让钟艾帮他送李沁蕊。 许淖云都走了,李沁蕊似乎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她慢慢踱到茶水间,然后开始参观那满柜子的咖啡豆。 “我说哪来那么浓的咖啡味,原来这里全是咖啡!”李沁蕊笑着说。 钟艾跟在她身后,笑着说:“许总唯一的嗜好就是咖啡。” “唯一的嗜好?”李沁蕊咯咯咯笑了起来,“这个嗜好好可爱。” 钟艾又有点反胃了。 李沁蕊从架子上拿下一个很精致的小咖啡罐,上面有一只猫的浮雕图案。她问:“这是什么咖啡?” 钟艾笑着说:“鲁瓦克咖啡,原产印度尼西亚,香味很浓郁。许总所有珍藏的咖啡里,这是最珍贵的品种之一。他自己都没喝过。” 李沁蕊一听,欣喜地说:“怎么我随手一拿,就拿了一罐最珍贵的?” 钟艾笑道:“李小姐您见过的好东西多了,普通的东西都入不了你的眼。看似随手一拿,其实还是有筛选的呢,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物归其主吧。” 李沁蕊回头看了钟艾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钟小姐,你说得这咖啡非我莫属似的。那我要是拿回去,淖云会不会生气?” 钟艾笑着说:“您就是把这里的咖啡豆都拿走,许总也不会生气的。” 说得好像他们俩是一家人似的。 李沁蕊心花怒放,开心地说:“那我拿回去了,回头淖云骂我,我就说是你让我拿的。” 钟艾很无语,心想您一个二十好几的人,就别学小萝莉卖萌了。 那罐所谓的“鲁瓦克咖啡”,就是著名的猫屎咖啡。是印度尼西亚岛上的狸猫吞下咖啡豆、再拉出来,从而得到的风味独特的咖啡豆。这种咖啡贵则贵矣,许多人都接受不了,就连许淖云买回来也只是摆着,自己从来不喝。 看着李沁蕊喜滋滋地把那罐咖啡豆装进自己包里,钟艾欣慰地笑了。她把李沁蕊送到楼下,一直笑着送她走,脸都快笑抽筋了。 ———————————————————— 感谢曾经的笑容cuna1214的打赏!谢谢九月、霜霜、风解我、鹪鹩等好友的推荐票!谢谢jijiayouhao、碧海明月1、343164985等书友的评论!茹初倍受鼓舞~~ 那个……看书的各位麻烦收藏一下哈~~谢谢! 第35章 借刀杀人 钟艾送走了李沁蕊回到办公室,迎接她的是孙露的臭脸。孙露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没发现你这么会拍马屁,什么‘贵族的品位’,你说这话自己不想吐吗?” 钟艾笑着说:“lucy,我只是个打工的,拍一拍老板娘的马屁不算过分吧?” “什么老板娘?”孙露的脸好像瞬间结霜了。 钟艾说:“lucy,你不知道吗?我们公司之所以选择让华大证券来做上市辅导,就是因为李沁蕊啊!她爸李劲松很快就要调到证监会去了,有了这么强大的老丈人,今后咱们公司那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是老板娘不太好伺候……” “那些下层员工不明就里,道听途说也就罢了;你身为秘书,这些话是你能乱说的吗?!”孙露摆出上司的架子严厉地质问道。 钟艾淡淡一笑:“我可不是听下层员工说的。” 孙露怔住了:“那是谁说的。” 钟艾耸耸肩,说:“反正我不是乱说的。” 孙露沉默了。她很容易就联想到,钟艾一定是听郭浩说的。别人也许会胡说,但郭浩是许淖云在留学时就认识的好友,又是他的创业伙伴,他说的事情一定是真的。 难道,对于她来说,这就是最后了吗?她在他身边六年,一直尽心尽力地扮演着总裁助理的角色,不敢有丝毫逾矩,也不敢奢望他会用不同的眼光看自己。她不敢想结局,但结局终于还是要来。 她今后该怎么办? 钟艾看着一脸阴云的孙露,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 晚上9点,孙露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许淖云正在读伯克利大学的it学报。 孙露把杯子放下,却没有出去的意思。许淖云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问:“怎么了?” 孙露站在他面前,犹豫了半天,不知从哪里说起,只得勉强挤出一个笑,问道:“许总,今天跟李小姐谈得顺利吗?” “挺顺利的啊,怎么了?”许淖云随口答道 孙露又犹豫了一会,问:“华大证券为我们公司做上市辅导,已经决定了吗?” 许淖云说:“几个董事基本已经达成一致,就等下周董事会决定了。” 孙露想了想,干脆在许淖云面前坐下来,直截了当地问:“许总,我想问您,您决定让华大证券来给我们做上市辅导,其中李沁蕊和她爸的因素占了几成?” 许淖云想了想,说:“五成吧。怎么了?” 孙露问:“您真的打算和李沁蕊结婚?” 许淖云淡淡一笑:“怎么可能?!” 孙露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一些,又着急地说:“可是公司员工都在传说,李沁蕊的父亲希望你们早点确定关系。这次公司请华大证券来做上市辅导,会不会给他们一个错误的暗示,认为您已经认可了和李沁蕊的关系?” 许淖云往后一靠,冷眼打量着孙露:“我发现最近你和钟艾好像都很喜欢关心我的私事。” 孙露微微一怔,一颗心仿佛碎了,低头嗫嚅道:“对不起,许总,我今天说得太多了。”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用平和的语气说:“孙露,我们共事那么多年了,我从来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你知道的。没错,选择华大证券来做上市辅导,可能是会给李沁蕊一个错误的暗示。但如果这种暗示有利于公司在关键时期的发展,我觉得错了就错了。我相信自己还是能控制好的。” 孙露问:“您是想打擦边球?” 许淖云淡淡一笑:“我什么也没想,我只想让创联顺利上市融资。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传怎么传,反正我又不吃亏。” 孙露问:“许总,如果不靠李家,不行吗?” 许淖云说:“你别忘了,当初建创联总部大楼,我们是向李沁蕊他爸的江海商业银行贷到了款。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形成利益共同体。既然已经欠了他们人情,索性再多欠一点。只要创联足够强大,许多现在看来是问题的事,将来都不是问题。” 他说得已经很清楚了。他明知道李家开出的创联顺利上市的条件,是让他明确自己和李沁蕊的关系,可是他故意模棱两可,等公司上市了,创联足够强大了,无论是李劲松还是李沁蕊,都不可能再要挟他、撼动他。 孙露叹了一口气。许淖云把自己真实的意图毫无保留的告诉她,让她很感动;但他的计划又让她觉得很心酸。 孙露说:“许总,既然我今天已经说多了,就斗胆再多说一些。您下了一步险棋,如果一切照您的计划进行,当然是最好的。可是李劲松和李沁蕊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会让您全身而退吗?” 许淖云淡淡地看着孙露,手里把玩着咖啡杯一言不发。 孙露鼓起勇气继续说:“我觉得以创联今天的实力,其实您已经不必要再去冒这个险。创联的创新能力,在国内互联网企业里已经是数一数二的,这一点谁都看得出来。我们是一家凭实力吃饭的公司,即使不依靠特权关系,也可以活得很好。我记得您当年从美国回来创业的时候曾经说过,要建立一家伟大的互联网公司,去改变当下的社会生态,可是今天为什么要回到老路上?创联是一家面向未来的公司,我觉得玩弄权术这类事,不应该在创联发生。我甚至在想,我们为什么不抛弃权术、关系、人情这些坛坛罐罐,去美国上市,那里有更健全的市场环境,有更广阔的天地……” “够了。”许淖云打断了孙露,“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孙露愣住了,许淖云用从未有过的冷漠眼神看着她。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轻声说:“对不起,许总,我说的太过了。” 离开总裁办公室,两滴冰冷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下来。 六年来,她一直谨言慎行,绝不行差踏错半步。她何尝不知道今天自己说的这番话会惹他讨厌,何尝不知道干涉他与李沁蕊的关系,会暴露她自己的私心?可是她不能不这么做,因为她已经被逼入了绝境。 实际上,自从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陷入了绝境。她明知道他绝对不会爱她,可还是选择留在他身边。她每一天都好像踩在通往花塔的刀山上,活得幸福而绝望,曾经她真的想咬牙逼自己离开,却从来没有成功过。 也许,真的让李沁蕊得到他,她也就可以死心了。这是最好的结局…… —————————————————— 谢谢水的深度、书友140320125146328的打赏~~今天到下周,本书上pk榜频道封推,请大家多多捧场、收藏!! 第36章 旁敲侧击 孙露连着请了半个月假,说是要出去旅游。听说自打创联创办以来,这位工作狂助理就从来没有请过一天年假,所以她这回请假休息让许多人觉得很意外。 钟艾真的没想到,自己随意地挑拨一下竟然起到这么大的效果。她猜测,孙露走之前一定跟许淖云谈过,而许淖云没有给她满意的答复。她实在是心碎了,才选择休假逃避。 孙露会去找许淖云谈,是钟艾预料到的。孙露就算再隐忍,到了绝境也会奋力反击。在这场围绕许淖云的竞争中,她才是陷得最深的一个,也是最输不起的一个。 孙露不在的这段时间,钟艾全部接管了她的工作,因此也有机会深入参与创联筹备上市的事。但是她从来只执行许淖云的命令,绝不发表任何意见。 酒会过去一周之后,有一天趁着许淖云不在,郭浩把钟艾叫进自己的办公室。 钟艾刚走进办公室,郭浩就把门关上了。钟艾笑着说:“郭总,你又不娶我,干嘛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绯闻传得漫山遍野,我真要嫁不出去了!” 郭浩笑着说:“行了行了,算我欠你的,你要是真的嫁不出去,我肯定会负责任的——不过我想应该是没这个可能。” 钟艾哀叹道:“唉,我哪得罪你了,每次遇到你总要受一次沉重打击。” 郭浩笑道:“我叫你过来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钟艾问:“什么好消息?” 郭浩淡淡一笑:“关于上市的事,我跟淖云谈过了。他答应再认真考虑一下。” “这也算好消息?我还以为你要向我求婚呢。”钟艾笑着说:“公司在哪上市,关我什么事?” 郭浩笑着说:“别给我装傻。你要是真的不关心这事,干嘛撺掇孙露去劝说淖云?” 这件事他竟然都看出来了,真是不可小觑。钟艾纯纯地笑着,不发一语。 郭浩说:“孙露那天跟淖云谈过之后就请假了,淖云心里也不好受。我看他有所动摇,就顺势把我的想法也跟他说了。他同意再认真考虑考虑。对了,你知道我是怎么跟他说的吗?” 钟艾笑着摇摇头,继续装哑巴。 郭浩笑道:“我把你那天在酒店花园里跟我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跟他说了一遍。他被我说得一愣愣的——钟艾,你如果生在革命年代,一定是一个鼓动家!” 钟艾装傻到底:“我那天喝醉了,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郭总,亏你还把我那些胡言乱语当真。” 郭浩无奈地摇了摇头,坐下来说:“好吧。本来有件事还想征求你的意见来着,既然你是真糊涂,我就不说了。” 钟艾笑着说:“郭总,为老板分忧是我的本分。您要是真有什么想不开的,不妨跟我倾诉一下啊,虽然我不一定出得了主意,至少也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而且,我口风很紧哦!” 郭浩心里骂了一声,自己怎么就跟这么一个阴险狡诈的女人掺和到一块了。事情都进展到这步了,她却一意装傻到底,让自己和孙露在前面冲锋陷阵。 郭浩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沉声说:“我虽然说动了淖云重新考虑上市的事,可是目前权衡各项利弊,显然还是在国内上市比较占便宜,而且得罪李沁蕊和她老爸的代价太大,我想淖云还是会再三掂量的。如果真的要说服他改去美国上市,我们得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论据出来——哦,我又说错了,是我,不是‘我们’,你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钟艾淡淡一笑,说:“您说的这个问题确实太难了,您想我一个小文秘,能懂得这些吗?说实话,我连a股和b股都分不清楚。” 郭浩瞪着钟艾,有些着恼地说:“你就是打算袖手旁观到底是吧?” 钟艾起身,轻飘飘地说:“唉呀,我文化程度不够高,郭总您提的这个问题我真帮不上忙。我回去做表格去了。” 郭浩在心里又骂了一声。 路过郭浩办公室那排大书柜,钟艾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问郭浩:“郭总,我好几次来你的办公室,看到书架上有这本书,一直很想借回去看看。您能借给我吗?” 郭浩走过去一看,原来她拿的书是《大数据》。“哦,这本书啊,最近很火的,你拿回去看吧。” 钟艾说:“听说现在几乎所有的政府官员和企业高管都要看这本书。基于海量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能使管理者的决策更加精确科学,是吗?” 郭浩说:“是啊。以前我们学理科的都瞧不起搞管理学的,认为管理学不过是门经验主义伪科学。有了大数据工具,决策就有了事实和数据的支持,让管理学成为一门真正的科学。” 钟艾微微一笑,说:“那这本书我一定要好好读——哦,对了,您刚才问我什么来着?怎么说服许总去美国上市?” 郭浩愣住了,他愕然看着眼前这个巧笑倩兮的女秘书,脑中一阵电光火石。 “对啊!我们可以分析中国互联网企业在国内和美国上市的后续发展,用数据和事实说话,从而说服淖云!”郭浩突然叫了起来。 钟艾笑着摆摆手说:“您又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理科男和文科女果然不是一个频道的,我走了。” 郭浩眼睁睁看着钟艾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差点想冲上去把她抱起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聪明的女人?! 郭浩抱着手臂站在办公室里想了很久,然后回到办公桌前拨通了孙露的手机。 “喂,孙露,你现在在哪?” “郭总,我在西藏,怎么了?” “你赶紧回来吧,公司需要你。” “郭总,怎么了,公司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到了说服许总去美国上市的办法,但是我需要你的帮助。我记得,你大学是学统计的吧?” “是啊!” “这就对了,快回来帮我做一份分析报告!” “什么分析报告?” 郭浩已经想好报告的标题了:“创联上市路在何方?——基于大数据分析得出的结论!” —————————————— 感谢书友捧腹的打赏! 求推荐求收藏! 第37章 暗度陈仓 许淖云眉头紧皱,正在认真地看手里那本厚厚的报告。 郭浩和孙露坐在许淖云的对面,两个人偶尔互看一眼,一言不发。偌大的总裁办公室,只有空调扇叶轻轻转动的声音。 许淖云终于翻到报告的最后一页,他叹了一口气,把报告扔在桌上,抬起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亲密战友,淡淡地问:“你们俩写这份报告用了多久?” 郭浩说:“这是孙露用了一周时间,不眠不休写出来的。” 许淖云两手交握在胸前,平静地说:“这是我看过的写得最好的报告。” 先前忐忑紧张到极点的孙露,一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立即放松下来,嘴角也噙住了笑,许淖云却又说:“但是,你们俩背着我密谋这事这么久,够可以的啊!” 郭浩笑着说:“我们也是想看看调查结果再说话。如果数据支持在国内上市,我们就不会把这份报告拿来给你看了。问题是,根据以往的上市企业研究,创联去美国上市会取得更大的成功。” 许淖云问:“你们有没有想过,现在抛弃华大证券,会有什么后果?” 孙露和郭浩相视一眼,郭浩说:“李沁蕊她爸可能会拒绝我们发中期债券的申请。” 许淖云说:“没错。这笔债券总共募集5亿元,能够让我们完成上市前的并购。如果拿不到这笔钱,并购就泡汤了,那样一来创联上市的估值将大大缩水。所以,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孙露鼓起勇气说:“许总,我认为,以创联目前的架构上市,我们依然能获得不错的估值。但更重要的是,去美国上市的前景确实更广阔,5亿元现在看起来是个大数目,可是跟我们预期募集的500亿元比起来,只是蝇头小利啊!” “更重要的是,我们从此就会获得自由,不用再看银行和风投的脸色。”郭浩补充道。他想起了那天在花园里,钟艾扔下的那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许淖云看着桌上那份报告,沉默了许久,最后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声:“我再考虑一下,你们出去吧。” 郭浩和孙露起身出去,两人正要带上门,许淖云又说:“我不喜欢别人背着我做计划。如果你们在做什么事,我希望知道过程。” 郭浩和孙露点头说好,许淖云便把椅子转过去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城市…… ………… 一整天,许淖云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钟艾好几次进去送文件,发现他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窗外的风景。 晚上九点,钟艾端着咖啡再次进去,发现办公室灯没开,电视机却亮着。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地上——果然,许淖云又坐在那里打游戏。 她把咖啡放在他身边,然后像上次一样跪坐在他身边,笑着问:“我可以玩吗?” 自从上次骂了她,她对他一直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今天倒突然温柔起来了。许淖云把另外一个游戏手柄递给她,两个人便默契地打起坦克游戏来。 过了很久,许淖云突然问道:“孙露和郭浩的报告,你参与了吗?” “什么报告?”钟艾急于解救自己的手里的坦克,好像根本没听明白他的问题。 许淖云淡淡地说:“他们弄了一份大数据报告,证明去美国上市更好——你真的不知道?” “什么是大数据?”她的心思似乎全在游戏上,根本没空搭理他。 许淖云看到她手里的坦克快死了,无奈之下只好给她拨过去一辆新的。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天许远航还说了什么?” 钟艾换了一辆新坦克,登时又蹦跶起来,横冲直撞的,嘴里敷衍地说:“他说‘淖云这小子干得不错’。” 许淖云啧了一声,不耐烦地说:“我是问,关于上市,他还说了什么?” 钟艾笑着说:“哦,他说等明前的龙井上市了,叫秘书给我送点。老爷子人不错啊!” 许淖云怒了,一把夺过钟艾手里的游戏手柄,瞪着她说:“你涨志气了是吧?!”这个小秘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敢逗他玩了,真是蹬鼻子上脸了! 钟艾错愕地看着许淖云,随即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微笑:“许总,创联不是你开的吗?你管别人怎么说呢,自己认为对的事就去做。有的事,想的比做的容易;有的事,做起来就没那么难了。” 许淖云看着她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啧了一声,把手柄还给了她。 “你懂什么!”他闷闷地说。 钟艾微笑看着他说:“我是不懂,您懂就行了。” 许淖云沉声说:“去美国上市要聘请国际投行做上市辅导和主承销商,财务咨询也要请国际的,中介费起码要花上亿。” 钟艾调皮地说:“许总,咱有钱,就当打赏他们的。” “上市后投行还要分红,他们就是一群吸血鬼。” “到时候咱胳膊更粗了,就当被蚊子咬了一口。” “美股没有跌停板,赶上股灾会跌死你。” “只要能涨回来就行了。” 许淖云嗤之以鼻:“你说涨就涨啊!” 钟艾扑哧一笑:“a股是2000点到永远,躺着不动也没意思啊。” 许淖云想了一会,叹气说:“去美国吧。” 钟艾点点头:“嗯,发洋财去。” 许淖云说:“早就烦国内这些傻缺银行和黑心券商了。” 钟艾帮腔道:“可不是吗。” 许淖云突然抬起头看着钟艾问:“你真的没参与这件事?” “什么事?”钟艾又绕了回来,然后咯咯咯笑了。 办公室里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屏幕的荧光映着她白皙的脸庞,就像那天在海滩边的情形,她在他身边看他垒沙堡,文静乖巧得像一只小猫。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那天他把她从海里救出来的时候,她的呼吸已经停了。他手忙脚乱地给她做人工呼吸,才把她救回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吻过她。 许淖云不自然地干咳了两声,淡然道:“你可以下班了,回去吧。” 钟艾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发麻的双腿,然后喜滋滋地收拾包袱回家去。 走在春风沉醉的江海街头,钟艾的脚步格外轻快。创联决定赴美上市,就必须另择辅导机构,只要许淖云摆脱了对华大证券和江海商业银行的依赖,他和李沁蕊的关系自然也就断了。说实话,她之前也没想到自己能办成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酒会上郭浩误打误撞地跑来邀请她跳舞,从而把一颗重要的棋子送到她手上。 她觉得自己离许淖云似乎只有一步之遥了。在她心里,她还是对这个外表冷酷、内心孩子气的男人充满了好奇。她像一只夏夜里出发的猫,悄悄地来到他身边,只等他最沉默最温柔的时候,轻轻蜷进他怀里。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他会觉得惊讶吗? 钟艾仰起头呼吸着湿润的夜,万籁春风在她的心头悄然滋长。 —————————————————— 谢谢魏倩盼书友的打赏,您每次打赏为毛不留言呢,难道是传说中的活雷锋?作者这厢拜谢了! 求收藏啊各位亲,介意我打个滚吗? 第38章 合纵连横 早上上班的路上,趁着在路口等红灯,钟艾给许老爷子发了一条短信:“老爷子,您的真知灼见我已向许总转达。许总经慎重考虑,已基本敲定去美国上市。” 很快,许远航回了短信过来:“好姑娘。” 钟艾又想了想,发过去说:“代价巨大,请您继续关心创联。” 许远航发了一个“好”字过来。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钟艾笑了笑,把手机轻轻扔回包里。 钟艾在地下停车场刚停好车,郭浩从后面赶了上来。 “小艾,早。”郭浩笑眯眯地说。 钟艾打趣说:“郭总早。自从你拒绝我之后,真是越来越帅了。” 郭浩无奈地摇摇头:“自从你利用我之后,真是越来越没正形了。” 两人相视一笑。钟艾问:“早上的董事会,该表决去哪里上市了吧?” 郭浩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是啊!终于要决定了。” 钟艾仰起脸看着他,嘴角的微笑噙满了骄傲。 郭浩看她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故意打击她说:“孙露因为那份报告,被提拔为总监级别,你却什么也没得到。谁叫你一直躲在后面,你倒是想避免风险,可论功行赏也没你的份了!” 地下车库的电梯开了。钟艾潇洒地挥挥小手,抛下一句:“我是女雷锋,深藏功与名。”然后站进电梯里。 郭浩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也跟着她走进电梯。 ……………… 董事会会议召开之前,许淖云接到了李沁蕊打来的电话。她在电话那头咄咄逼人地问:“淖云,你们上午召开的董事会,是不是准备表决是否去美国上市?” 许淖云淡淡地说:“我们是表决创联的融资目标。” 李沁蕊听出这不过是外交辞令,恶狠狠地威胁道:“淖云,你知道我爸的脾气。就算我能原谅你,凡是戏弄他的人,他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许淖云不觉冷笑起来,轻描淡写地回应道:“沁蕊,创联是一家股份制公司,我一个人说话不算,董事会才是公司的最高决策机构。不能因为一个集体决策,就认为是我戏弄你和伯父吧?” 李沁蕊还想争吵,钟艾已经抱着一大堆资料敲响了办公室的门,提醒他会议时间到了。许淖云说:“我要去开会了,回头再谈。”说完便轻轻挂断了电话。 许淖云朝钟艾走过来,顺手接过她递上来的文件,匆匆瞟了一眼,又下定决心似的合上,抬脚往董事会议室走去。 钟艾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眼中荡漾着笑意。许淖云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莫名地问:“你干嘛这么高兴?” 钟艾嘻嘻一笑,说:“许总,您今天真有范儿。” 许淖云很不习惯这种当面**裸的夸奖,只好佯装生气掩盖尴尬:“你的意思是说我平时很挫吗?” 钟艾笑道:“我可没这么说。既然您主动承认,那就姑且算是吧。” 许淖云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不知为什么,跟这个偶尔没大没小的秘书在一起,感觉要比共事六年的孙露更轻松。 大概是她的态度。从她对他满不在乎的态度来看,她似乎不会喜欢他。有时候女人的爱慕对于他而言是个沉重的负担,比如孙露对他的感情。 走到会议室门口,许淖云收住思绪,回头对钟艾说:“你记得做好会议记录,回头要发内部公告。出了差错我就炒了你。” 钟艾吐了吐舌头:“瞧好吧您。” ……………… 许淖云在公司的股份确实不足50%,可是加上郭浩的股份就超过了60%,两人在董事会里拥有绝对的话语权。经过董事会投票,创联毫无悬念地决定去美国纳斯达克上市。 同样毫无悬念的,江海商业银行拒绝给创联发放中期债券。接到银行正式文书的那一刻,许淖云和郭浩这两个永远穿同一条裤子的人相视一笑,许淖云只说,要找个好的国际投行,好好优化创联的资产结构,从而让创联取得更高的估值。 然而许淖云还是低估了李沁蕊和她那个老奸巨猾的父亲。几天之后,许淖云接到了另外一份银行文书:创联向另外一家国有银行申请的5亿贷款被拒了。这笔贷款已经走到了最后一步,就连贷款合同都签了,现在银行却以国家严格控制贷款、银行贷款额度不足,而拒绝放款。 5亿元贷款不是一个小数目,这笔钱是用来建设创联的云计算中心的。郭浩他们已经向国外厂商下了订单购买超级计算机,连订金都付了,如果到期不能付款,不但订金打水漂,创联还得支付巨额违约金。而如果建不成云计算中心,e讯的下一步升级就泡汤了。 许淖云和郭浩紧急联系了所有银行,寻找贷款的可能,结果却没有一家银行愿意给创联贷款。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是李沁蕊和她老爸李劲松在背后捣的鬼。他们一定是跟江海所有的银行都通了气,叫他们不要贷款给创联。 正当许淖云和郭浩愁眉不展的时候,许远航以绿城房地产集团公司董事会的名义发来正式公函,表示愿意以10亿元的高价购买创联仅仅5%的股份,而且收购股份之后,绿城不派人参加创联董事会,绿城作为股东的权力由许淖云全权代表。 这显然是老爸给儿子白送了10亿。世上没有这种只花钱买单、不出席宴会的好事,也只有对自己儿子才会如此。有了这10亿,创联不仅可以建云计算中心,还能完成上市前的一系列并购。 尽管如此,许淖云还是感觉像吞了个苍蝇似的。他头一次主动给许远航打电话,对面一接通,他就毫不客气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许远航沉吟了一阵,不紧不慢地说:“绿城看好创联未来的发展,希望通过入股的方式,开拓多种经营。” “那为什么不派人参加董事会?” “因为绿城内部没有特别懂移动互联网的人,从外面招人我也不信任,所以全权委托自己的儿子来代表。” “自己的儿子”这五个字在许淖云听来极其刺耳。他冷冷地说:“这种不清楚真实意图的入股我不能接受。” 许远航沉声说:“淖云,生意的事能感情用事吗?你怎么这么不经事?” 许淖云厌恶地说:“我就是感情用事,我没法像你那样无情无义。” 许远航沉默了。从来能让他心痛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许淖云,一个是他妈妈。他忍着心脏的不适,语重心长地说:“淖云,搞it我不如你,可是商场的事你不如我。在感情上,你恨我我可以理解;可是在生意上,你没有理由拒绝我。你得罪了李劲松,这个时候除了我之外,不会有人愿意向你伸出援手。如果没有这10亿,创联的上市计划就会成为泡影,甚至连e讯的平台升级都完成不了。互联网竞争瞬息万变,胜败只在旦夕之间,如果e讯真的不能升级,你们离倒闭也只有两个月时间。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已经给创联其他董事打了电话,他们都同意绿城入股,包括郭浩在内。所以,你反对也没用。” 许淖云气得咬牙切齿,可是他知道许远航说的是实情。他烦不可耐地挂断了电话。 两天后举行的董事会上,董事们果然通过了绿城集团入股的决定。最后,许淖云不得不在协议书上签字。 签字仪式举行的那天,许远航再次来到创联总部。他看到跟在许淖云身后的钟艾,目光只是短暂地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就是那一秒,让钟艾觉得老爷子对自己还是挺欣赏的。他们俩心照不宣,正是她那条“请继续关心创联”的短信,让老爷子知道了创联的窘境,才促成了绿城此番入股。 那一整天,许淖云的表情看上去都很复杂。 绿城入股创联的签字仪式举行之后两天,许远航托秘书给钟艾私下送了一盒茶叶过来。茶叶并不金贵,金贵的是许远航亲手写的卡片: “以茶相交,味淡香远;以文相交,宁静致远;以知相交,无届为远。” 老爷子的词好、字好、境界好、风度更好,年轻的时候一定是迷倒万千少女。钟艾笑着收下礼物,许远航的秘书又补充了一句:“老许总说,钟小姐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家里坐坐,他随时欢迎。” 这倒有点出乎钟艾的意料。登堂入室算是怎么回事?就算他想让自己当儿子身边的卧底,未免也太高调了。 钟艾笑了笑,没有正面回应。 第39章 阴谋败露 决定赴美上市之后,创联从无序的忙乱回归了有序的忙碌。钟艾每天仍忙于各种文件的收发起草,日子过得充实而健忘。 孙露在决定赴美上市的关键战役中立下汗马功劳,从经理级被提拔到总监级,在钟艾面前更有上司的威严了。钟艾虽然偶有不爽,但思之人之常情,也没跟她计较,每次不过一笑了之。孙露让她让重做,她就重做;让她照办,她就照办。 五月初,许淖云硕士阶段的导师、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史密斯教授要到江海科技大学做讲座。成行之前,史密斯教授给许淖云打了个电话,想顺道来看看自己的得意门生。许淖云很高兴,约好亲自去机场接他。 史密斯教授临行那天,许淖云突然接到电话,公司订购的超级计算机在江海港因为一些手续问题被海关扣押了。他不得不亲自去海关协调解决问题,去机场接恩师的事就交给了孙露,而孙露又顺手转嫁给钟艾。 说实话,钟艾最近已经有点怕了孙露给自己转交的任务。孙露经常不动声色地给她埋设一些地雷,让她防不胜防。比如上次叫她通知各部门开会,明明会议是两点半开始,孙露却让她通知各部门两点三十五分开会。许淖云到了会议室,发现半个人影也没有,便怪罪钟艾通知错了。 还有一次,孙露把一份自己修改过的新闻通稿发给钟艾,让她传给公关公司。这稿子钟艾只是代为转发,她看了一遍,发现没有错别字,就把稿子发出去了,后来越想越不放心,又重新核定了一次数据,才发现稿子里有一个重要数据有误,等她打电话去追回稿子的时候,公关公司已经把通稿发出去了,她只好麻烦公关公司一家家媒体地打电话通知重新发稿。尽管如此,还是有一家都市报把错误的稿子登了出去,第二天许淖云追问稿子是谁发的,钟艾只好咬牙承认是自己发的稿,许淖云便又把她批了一顿。 所以,当孙露把史密斯教授的航班信息轻轻放在她桌上时,钟艾皱着眉头说:“lucy,我大概是要来那个了,肚子有点不舒服,晚上想早点回家休息,能不能麻烦你亲自去接一下教授?” 孙露公事公办地说:“我们的超级计算机被海关扣着,我要和许总去江海港海关协调放行,今天肯定要忙一晚上。你去机场接一下教授,直接把他送回酒店,自己就可以回家了。” 钟艾推脱了好几次,愣是推不掉这个活。无奈之下,她只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史密斯教授的航班是海航的3847号航班,按照飞行计划,是晚上8点15分落地。下了班,钟艾便开着公司的奔驰直奔江海国际机场。她赶到机场时,时间是7点15分,等了一个半小时,却不见3847号航班的踪影。钟艾向地勤一打听,才知道3847航班起飞之前就改到江海市的另外一个机场洪桥机场降落,还有半小时就该落地了。 钟艾一听便着急了,江海国际机场距离洪桥机场有30公里,以这时候江海市的交通状况,开车过去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孙露应该知道航班改到洪桥降落的事,却通知她到江海国际机场接人,这分明又是一个坑。普通小事出点纰漏,许淖云不过骂几声;但若是接不到他的老师,许淖云肯定会大发雷霆,说不定直接把她给炒掉。 钟艾开车在市区狂飙,终于在四十分钟后赶到了洪桥机场。她估摸着加上教授走出机场和等行李的时间,自己应该是恰好赶上。 可是走进到站厅,钟艾还是没找到那趟航班。打听之后才知道,3847号航班起飞时间延误了,预计降落时间要延迟到半夜三点。 大概是因为没吃晚饭,路上又跑得太急,钟艾的肚子突然疼了起来。她想去机场的快餐店买点吃的,走着走着,身下突然涌出一股暖流。她绝望地哀叹一声,自己真的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月事了。 吃不下饭,钟艾捂着隐隐作痛的小腹,坐在冰冷的铁椅子上,头顶的空调冷风直吹。下腹绵绵如抽丝般的疼痛,像无边无际的炼狱;她冷得绝望,额上却沁出了冷汗。这一刻,她真的很痛恨自己是女人。 一个地勤人员看到她面色不对,端来一杯热水递给钟艾,劝她先回去。钟艾喝了热水,心想自己大概是很难撑不下去了,便给孙露打电话,打通了很多次,孙露就是不接;她又打许淖云的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 钟艾也犹豫是不是该先回家去。但她又担心史密斯教授到了机场找不到接待的人会手足无措。再加上她很讨厌失信于人,答应下来的事就一定要做到,掂量来掂量去,她还是抱着肚子一直在机场坐到半夜三点。 3847号航班的乘客终于走出到站厅,钟艾忍着下腹的疼痛,举着接机的牌子望眼欲穿地等着。可直到最后一位乘客拖着行李走出机场,她始终没有看到传说中的史密斯教授。 钟艾跑到服务处去询问,一查才知道,史密斯教授根本没有上3847号航班。白白等了一晚上,钟艾已经筋疲力尽,她只好拖着早已麻木的双腿开车回家。 晚上只睡了两个小时,早上闹钟响起的时候,钟艾依旧要爬起床,咬着牙去上班,准备迎接许淖云的臭骂。 钟艾照例八点准时到办公室,可是过了上班时间,许淖云竟然一直没有出现,就连孙露也没有来。直到上午十点,孙露才姗姗来迟。 钟艾一见了她就说:“lucy,昨天我在机场等到半夜三点,却没有接到史密斯教授。不知为什么,他好像没有上飞机。我没有他的电话,你能不能问问美国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孙露淡淡地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对钟艾白等一晚上的事,她似乎毫不在意,也没有要打电话询问的意思。 钟艾按捺着心中的不悦,又平和地问道:“许总今天为什么没有来?我还想着要向他负荆请罪呢。” 孙露这才抬起头来看了钟艾一眼,淡淡地说:“史密斯教授昨晚就到了。许总跟教授聊了一个通宵,上午大概要补个觉才过来。” “什么?!”钟艾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教授昨晚就到了?为什么你不跟我说?” 孙露不耐烦地说:“他自己发错了航班信息,明明是3841号航班,却发成了3847号。他的飞机是在吴中机场降落的,昨晚下了飞机就自己直奔江海了。我也是昨晚才知道。” 钟艾再也压抑不住心头的一团怒火,质问道:“你昨晚就知道他到了,为什么不通知我?你知不知道我在机场坐大半夜有多难受?” 孙露说:“我怎么知道你会在那等那么晚。我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会想到情况有变,自己会回去呢。” 熊熊怒火轰的一声在钟艾脑中爆炸了,她紧紧攥着拳头说:“lucy,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信义?我昨天忍着痛经等了大半夜,是因为我答应了你要把人接到。你的信义呢?你给我提供错误的信息也就罢了,明明人都已经到了,你却连打个电话通知我都做不到,你这么做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 孙露看着钟艾,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激烈的反应。以往不论如何,她总是把自己真实的目的和想法隐藏着淡定的微笑下,绝不显露一点蛛丝马迹。 孙露笑了,轻蔑地说:“谢谢你告诉我什么叫做信义。原来,利用我打击挤走杜应怜,再挑拨郭浩去游说许总赴美上市、继而挤走李沁蕊,这就是你所谓的信义。” 钟艾愣住了,这些事孙露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难道是郭浩告诉她的? 孙露见钟艾不说话,便继续冷笑道:“我记得你面试的时候说过,你想加入一个面向未来的行业,原来,你所说的‘未来’,就是一步步挤走自己的情敌——钟艾,你可真够厉害的。为了接近许总,你不仅利用我,还利用了郭浩。我一度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郭浩呢!” 既然她已经看出来了,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了。钟艾微微一笑,说:“lucy,你就算做不到以德报怨,也不能以怨报德吧?如果不是我想出大数据的办法,你能说服许总抛弃华大去美国上市吗?你能把李沁蕊从他身边赶走吗?你能升职做总监吗?昨天你故意给我错误信息,还不接我电话,害我白等一宿,难道这就是你知恩图报的方式?” “够干脆!”孙露冷笑说:“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或许从结果来说我应该感谢你,可是你的手段我实在是不齿。告诉你,这个办公室一向很干净,我绝对容不下心怀鬼胎的人!” 钟艾咯咯咯笑了起来,她偏着头天真地问:“lucy,难道喜欢许淖云就是心怀鬼胎?全世界只有你是正当的?这个办公室就干净到只容得下你纯纯的单恋?” 她终于撕破脸皮露出了真面目。孙露看着这个笑得纯真自然的女孩,心里突然有点不寒而栗。她虚张声势地说:“趁许总还没发现你的真面目,希望你主动辞职,不然,后果会很难看!” 钟艾笑了笑,在自己座位上坐下,一边继续整理她的文件报告,一边好整以暇地说:“lucy,我是喜欢许淖云,但是我没勇气表白,如果你愿意替我转告,我会很感激你的。” 眼前这个女孩又恢复了那种铜墙铁壁般的冷静淡然。孙露想,如果不是郭浩说漏了嘴,她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会觉察她的真实意图。 她太危险了。孙露告诉自己,绝对不能让她留在许淖云身边,绝对不能再让她靠近他一步。 ———————————————————————— 感谢捧腹、魏倩盼、康素爱萝书友的打赏!感谢给我留言评论和投推荐票的343164985、jijiayouhao、九月、霜霜等各位亲。乃们的鼓励和支持对我有着非常的意义。 第40章 包藏祸心 下班回家的路上,钟艾接到了好基友卢奕的电话。好久没有听到卢奕的声音,她一接电话就开心地骂道:“最近干什么去了?几次周末聚会也不来,我还以为你在哪家酒店精尽人亡了” “我最近很洁身自好好不好!”卢奕说,“最近正在搞校园招聘,快累死了!” 钟艾笑道:“别把你的魔爪伸向女大学生啊,纯妹子是要负责任的。” 卢奕冷道:“我的事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还是多担心担心自己吧。要不是我替你把风,你今天说不定就被炒了。” 钟艾心里咯噔一下:“你是什么意思?” 卢奕说:“今天下午你们公司那个总裁助理孙露打电话到我们公司人力资源部来核实你的身份和资料,幸好是我接的电话。” 孙露竟然打电话去核实她的身份?难道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钟艾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卢奕接到孙露的电话真是万幸。之前卢奕帮钟艾伪造的身份,恰恰是卢奕公司的总裁秘书,如果事情一旦穿帮,卢奕和钟艾就会被双双炒鱿鱼。 钟艾稳了稳心神,冷静地问:“她问了什么?” 卢奕说:“她说想补充了解一下你在我们公司的资历,问得特别特别细,连你在我们公司有没有男朋友都问了。幸好我对你够了解,不然好多问题都不一定能答得上来。你在创联是不是出了什么纰漏,怎么这么快就被人怀疑了?” 钟艾不愿在电话里多说,便应付道:“情况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我会搞定的。她如果再打电话来,你千万帮我兜着。” 卢奕爽快地答应了,两人约好周五碰面,便挂了电话。钟艾把车停在路边寻思了半天,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哪露出了马脚,为什么孙露竟然想去核实她的身份。这也太危险了,她必须想办法速战速决。 到目前为止,她已经顺利解决了杜应怜、姚依晨和李沁蕊,原以为只剩下一个不冷不热的林恩琪,可以慢慢想办法解决,没想到却漏算了孙露这一卦。 钟艾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对付孙露的办法。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没想到接近许淖云的道路竟然如此曲折。总有一天,她在他身上花的心思,一定要让他还回来。 她慢慢启动车子,汇入晚上七点归家的车流。 ……………… 阴谋败露之后,钟艾原以为孙露会密集地为自己量身定做小鞋,没想到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孙露一直很消停。她越是平静,钟艾就越是悬着一颗心。孙露就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 确定要赴美上市之后,创联高层就开始积极物色国际投行来为创联做上市辅导和主承销商。除此之外,e讯的升级和云计算中心的建设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e讯的迅猛发展引起了不少国际风投的注意。6月,国际最著名的风投公司黑石基金有意给创联投资一笔风险资金,公司上下对这笔资金非常看重。黑石基金是风向性的基金,它的一笔风险投资,往往能带动数十倍的风投资金跟进。而且凡是黑石看中的创新项目,一定是最具国际竞争力的。如果能得到黑石的肯定,对创联在美国上市也大有助益。 所以,当许淖云让孙露和钟艾两个人来负责做介绍e讯产品的ppt(演示文稿)时,两个人都心中一凛。接下来的一周,孙露几乎把所有手头的工作都放下来,一心一意地准备ppt。 与黑石基金的会议定于周一上午在四季酒店的西餐厅举行。地方是黑石定的,许淖云花大价钱把整个西餐厅包了下来,以确保整个会议过程不被打扰。上午从公司出发前,孙露把装有ppt的移动硬盘郑重地交给钟艾,吩咐她把ppt文件拷到笔记本电脑里。 在拷贝ppt时,钟艾脑中闪出一个念头:这次孙露应该不会出什么花招吧?与黑石的会谈事关创联的前途,她如果是真的爱许淖云,就不应该在这件事上使绊子。 钟艾基于理性认为可能性不大,她看到文件已经被拷贝进d盘,便关上电脑、放进随身准备的包里。 许淖云、郭浩、孙露和钟艾提前一小时就到了四季酒店西餐厅。两个男人看上去气定神闲,谈笑风生地聊着黑石基金最近的几单收购。孙露没有说话,目光看着窗外悠远的蓝天,钟艾不知为何总有些坐立难安,便把手提电脑又拿出来检查。 许淖云看到钟艾把电脑打开了,一边喝茶一边问:“怎么了?” 钟艾说:“许总,我再检查一下ppt。” 许淖云淡淡一笑,似乎对钟艾的紧张兮兮不以为然。钟艾没有理会他,她打开d盘的新建文件夹,赫然看到里面空空荡荡的,不见了那个ppt文件的踪影。 钟艾的头轰的一声爆炸了,她刷新了一次文件夹,还是没有。 许淖云看钟艾脸色不对,冷冷地问:“怎么了?” 钟艾看着他,懵懵懂懂地说:“……ppt文件不见了……我明明把它拷进来了……” 许淖云立即抢过电脑:“你把文件放在哪个目录下?” “d盘。”钟艾的心头爬上浓浓的阴影,她瞟了一眼孙露,孙露也是一脸震惊。 “没有。”许淖沉着脸说,他又把几个盘里的文件夹都检查了一遍,“全都没有。” “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孙露愤怒的吼道,“临走前我不是让你把文件考进电脑吗?怎么这么一点小事你都办不好?!” 钟艾咬着唇看着孙露,她强压着心头怒火,尽量平和地问:“lucy,那个装有ppt的移动硬盘你带过来了吗?” 孙露怒气冲冲地说:“我以为你把文件都拷到电脑里了,就没有把移动硬盘拿过来,谁知道你竟然这么靠不住!” 钟艾直视着孙露,一字一顿地说:“你再找找包里。”她想再给她一个机会弥补这个过错。 孙露低头翻找了一下自己的包,然后打开来给许淖云和钟艾看。 “没有。”她坦然地说。 钟艾快气疯了。但此刻她只能站起来,对许淖云说:“许总,我现在开车回办公室去那移动硬盘,你们尽量拖着黑石的人。” 还没等许淖云和郭浩反应过来,钟艾已经冲出了西餐厅。 ———————————————— 谢谢书友140320125146328的pk票,可惜本人4月不参加pk了哈,没有及时声明非常抱歉!再表感谢!! 请书友们不吝收藏,您的支持能帮助我更好地完成这部作品,谢谢! 第41章 随机应变 事后回想起来,钟艾认为自己当时的举动太不理性,她即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去拿移动硬盘,也很有可能赶不上。可当时的她完全出离愤怒了,无法冷静下来思考为什么拷贝好的ppt文件会不翼而飞。 钟艾低着头冲进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手伸了进来把门挡住了。 是许淖云。他一脸阴郁地瞪着钟艾,然后抬脚跨了进来。 钟艾错愕地看着他,问:“许总,您要去哪?” “回去拿东西。”许淖云冷冷地说,“我不习惯把自己命运的决定权放在别人手里。” 他现在一定恨死她了。钟艾瞪着电梯的数字不说话,她努力平抑剧烈起伏的胸口,牙关咬得紧紧的。 “你哭了?”许淖云突然问。 钟艾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许淖云指了指眼角,淡淡地说:“你哭了。” 钟艾抬手去摸自己的眼角,竟然真的有泪花,原来怒极也会有泪的。她尴尬地别过头去擦眼泪,许淖云却对着她的后脑勺说:“现实的人生不相信眼泪。” 钟艾的心突然猛烈撞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绵绵的心痛。她低着头,勉强用干渴的嗓子说:“我也从来不相信眼泪。” 电梯终于在一楼停住,门刚打开,一群等在电梯外的人走了进来。远远的,有几个人朝电梯跑过来,其中两个还是老外。许淖云低声骂道:“靠,是黑石的人,他们也提前来了。” 这下怎么办?!在电梯里跟会见方撞个正着,该怎么跟人家解释?还怎么回去拿硬盘? 钟艾瞟向许淖云,他正把随身的包举起来,大概是想挡住自己的脸溜出去。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踮起脚尖搂住他的脖子,把脸贴了上去。 许淖云被钟艾这个举动吓了一跳,正要推开她,钟艾却搂着他转了半圈、靠在电梯的按键上,一手用包挡住两人的脸,一只手摸到他背后的按键,手指从上到下划了一溜。 许淖云这才反应过来,他理解了她的意图,然后把她搂进自己怀里,两个人低着头走出电梯,恰好与黑石的那帮人擦身而过。 听到电梯门在背后关上,许淖云松了一口气,钟艾却拉着他的手往前奔。许淖云低吼道:“你要去哪?我们现在要换一部电梯上去,没有ppt,我们还可以用说的,总比失约好!” 钟艾说:“我有办法赶得上!你听我的!” 听她的?这个小秘书捅了这么大篓子,竟然还好意思说“听她的”!许淖云正要甩开手开骂,钟艾却毫不犹豫地把他拖到酒店前台,从自己包里摸出身份证,啪的一声拍在台子上,对服务员说:“给我们开一间房。要低楼层的!” 许淖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钟艾,她的脸却白得跟瓷娃娃似的,一丁点羞涩的迹象也没有。大堂服务员看了他们俩一眼,然后低头默默地开房卡。钟艾看她慢手慢脚的,不耐烦地催促道:“快点!没看我们正着急吗!” 许淖云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开房这种事情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可是大白天被女人拖着去开房还是第一次,而这个恬不知耻的女人竟然还说“正着急”。 钟艾几乎是从服务员手里抢过了房卡,然后又拖着许淖云往电梯跑。许淖云这辈子从未如此狼狈,心里有气又不好出,只好低吼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艾说:“西餐厅在69楼,我刚才把所有的楼层都按遍了,他们上去起码要五六分钟。我们要趁这个机会制造点混乱,把他们从酒店里赶出来,这样会面的时间就能往后延,我们才好回去拿东西啊!” 许淖云问:“你要怎么制造混乱?” 钟艾回头狡黠地笑了:“纵火。” 许淖云本来觉得自己快疯了,可是此刻看到她眼眸中寒星一闪,突然冷静下来。他不确定地问:“你想搞假火灾把他们赶下来?” 这么快就能跟上她的思路,他果然很聪明,钟艾满意地点点头。他们来到十楼的一个房间,钟艾打开门冲了进去,果然,卧室的天花板上有一个烟雾感应器。她拿起桌上的报纸随手撕下几页,回头对许淖云命令似的说:“把打火机拿出来!” 许淖云哑然失笑,从自己西服的内兜里掏出打火机递给她,钟艾脱了鞋站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够高。 许淖云也跟着脱了鞋爬上床,他单膝跪在**,对钟艾说:“你站我腿上,我抱着你。” 那句“我抱着你”让钟艾从鸡血状态中清醒过来,她突然意识到,他们俩现在是在一个房间里、一张大**,脸不由得慢慢地红了。 许淖云觉得很好笑,这个节骨眼上她竟然羞涩了。这个女孩的头脑那么灵敏,羞耻心却很迟钝。 “你该不会现在才想起来要脸吧?”他忍住笑淡淡地说,“时间紧迫,快点。” 钟艾咬了咬牙,晃晃悠悠地站到许淖云的腿上,他的手扶着她的腰,让她感觉有点异样。可是这会子实在是顾不上这些,钟艾用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点燃报纸,然后伸到烟雾感应器下方,没过一会,那个感应器闪出红光,水突然喷了出来,与此同时,外面警铃声大作。 钟艾冷不防被水喷了一脸,啊地尖叫一声,从高处摔了下来,许淖云想扶住她,却被她带着一起倒在了**。等钟艾反应过来的时候,许淖云正压在她身上,她的目光正好落在他的黑眸中。 此刻许淖云的眼神没有了平时的冷漠高傲,呼吸相接,他们一时之间好像都懵了,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他变得有点迷惑,看着她跳动的睫毛轻声问:“你总是这么聪明吗?” 他的声音微微鼓动着她的耳膜,让她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更要命的是,他的嘴唇似乎有向她靠近的趋势。钟艾吓了一跳,想起身爬起来,却迎面撞上了他的鼻子。 两人龇牙咧嘴地捂着鼻子,在嗞嗞乱喷的水雾中大眼瞪小眼。钟艾想起刚才在电梯里自己那股舍身扑倒的劲头,身体不由得往后一缩,心虚地说:“许总,那个……您别误会,我完全是出于工作需要。” 工作需要?许淖云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堂而皇之为了“工作需要”开房的女人。他看着她湿漉漉的头发,目光又不经意地瞟到她白衬衣下露出的内衣花纹,自嘲地摇摇头说:“我们还是快出去吧,免得待会在楼下又跟黑石的人撞个正着。” 钟艾心虚地点点头,然后从爬下床,穿上鞋子。外面走廊上已经乱作一团,不少衣衫不整的男女从房间里逃出来,慌不择路地往外跑。钟艾看着那些狼狈逃窜的男男女女,心里不禁想:这个时间在酒店里开房的,多半都是狗男女。她又看了看许淖云和自己,突然意识到他们才是这里最像狗男女的一对,突然羞愧得无地自容。 第42章 扳回一城 走出四季酒店,许淖云招手拦了一辆的士,然后和钟艾一起钻了进去。 许淖云松了一口气。酒店的火警响了,全体顾客都要撤出酒店等消防员到达现场排查火情。酒店至少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彻底排除火灾隐患,那时候他们肯定已经拿到装有ppt文件的移动硬盘回到酒店了。 坐在车里,钟艾一边用纸巾擦拭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把身体转过去逃避许淖云若有似无的目光。 钟艾啊钟艾,也太逊了吧。你不就是想跟他发展情人关系吗,怎么事到临头却缩回去了? ——如果刚才她不躲开,他真的会吻她吗?会不会是她会错意了? 钟艾不得不承认,在开房这件事上,自己的表现明显很不成熟。 “别擦了。”许淖云突然开口说。 钟艾吓了一跳,回头疑惑地看着他,他伸手去抚摸她的头发,又让她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 许淖云从她头发上揪下来一小团纸屑:“你头发上全是这些。”钟艾看着那团白色纸屑,乱糟糟轻飘飘的,一如她此刻狼狈不堪的心情,她低头拍着头发,想把纸屑从自己头发上拍下来,实际是把脸埋在瀑布似的黑发里,掩盖红得发烫的脸颊。 “我也是出于工作需要,你别误会。”许淖云又恢复了冷漠的腔调。 钟艾微微一愣,随即又继续拍头上的纸屑,嘴里嗫嚅道:“嗯,我知道。” 的士在路上狂奔。钟艾命令自己从胡思乱想中冷静下来,认真评估当前的形势。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是亲手把那个ppt文件拷进电脑里了,它在d盘里安安静静躺着的样子,总不可能是她的幻觉吧?而孙露从来没有碰过那台笔记本,她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ppt文件从电脑里消失的呢? 钟艾看着窗外的行人匆匆向后退,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惊叫道:“原来是这样!” 许淖云吃了一惊,问:“怎么了?你又想到了什么?” 钟艾抓着他的手臂说:“那个ppt文件一定就在电脑里!我们快回去!” 许淖云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钟艾打断道:“现在没时间了,回头我再跟您解释。司机,我们要掉头回四季酒店!” ……………… 许淖云和钟艾打的赶回四季酒店的时候,真好看到酒店经理宣布排除火灾隐患,客人们正在往酒店里走。他们看到了郭浩和孙露,便挤到他们身边。 郭浩看到许淖云回来了,欣喜地说:“你们刚走,火警就响了,黑石那几个人好像被关在电梯里,刚刚消防员才把他们放出来。怎么样?拿到移动硬盘了?” 许淖云沉着脸说:“没有。” “啊?那怎么办?”孙露着急地问。 许淖云和钟艾相视一眼,钟艾说:“ppt就在电脑里,没必要回去拿硬盘。”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走进电梯回到西餐厅,不一会儿,黑石基金那四个人也走了进来。双方一见面,互相倒了倒苦水,诉说刚才那场混乱带来的窘境。许淖云说他自己也被自动消防系统喷了一身水,很巧妙地解释了自己和钟艾为何一头狼狈。 大概是因为有了这样的患难之交,双方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在愉快的开场白后,会面转入正题。钟艾打开随身电脑,修改了一下文件夹设置,那个一度消失的ppt文件重新出现在d盘里。 许淖云转过电脑,以ppt为讲稿侃侃而谈。会谈进行得很顺利,结束的时候,黑石基金那个高级合伙人几乎已经确定了:他们要给创联投资。 合上电脑,许淖云意味深长地看了钟艾一眼,嘴角含着淡淡的笑。钟艾也轻松地对他笑了笑。这个微妙的默契,自然没有逃过孙露的眼睛。 …………………… 今天无疑是孙露迄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黑暗的一天。回到创联,许淖云让钟艾把今天会见时双方谈话的要点整理出来,又回头对孙露说:“lucy,你跟我进来一下。” 孙露瞟了一眼正在埋头整理材料的钟艾,在裙子上蹭了蹭手汗,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跟着许淖云走进总裁办公室。 许淖云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坐到办公椅上。看到孙露拘谨地站着,他淡然道:“站着干什么?坐吧。” 孙露不安地坐了下来。 看着她深深埋着的脸,许淖云突然有点于心不忍。她给他做了六年助理,在他面前从未如此心虚逃避,虽然他从未给过她不切实际的幻想,可是这个女孩似乎一直无法切断对自己的感情。如果不是狠不下心,他或许应该早点让她另谋职业。 “孙露。”许淖云叹气似的说,他的语气很平和,孙露却被吓得猛然抬起头来。 ——他要炒了她吗?她心里清楚,为了挤走钟艾,自己的确做了很过分的事,甚至差点影响整个公司的前途。而且,这个举动彻底暴露了她的私心。于公于私,她实在是想不出什么理由许淖云还会留着她。 “孙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许淖云淡然的语气完全像是在跟一个陌生人说话,“你把ppt的文件属性改成隐藏,然后让钟艾拷到自己的电脑里,她只要一关机,那个文件就自动消失了。钟艾后来想到这一点,把电脑文件夹设置改为‘显示隐藏文件’,那个被隐藏的ppt才又重新出现。你明明知道这次会谈对于创联来说很重要,却宁可冒着公司利益受损的风险,也要陷害排挤钟艾,我真没想到,我以为你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定会以公司的利益为重。” ——果然,他什么都知道了。孙露自嘲地想,他为什么会认为她是那种一切以公司为重的人?这六年来,她分明不过是一切以他为重。 许淖云身体向后靠,双手抱在胸前淡淡地说:“孙露,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担心什么?难道钟艾给了你威胁吗?她到公司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而你从创联创办的时候就在了;她只是主管级,而你是总监。你觉得我会分不清孰轻孰重?” ——孰轻孰重?如果她自己真是那么重要,为什么他对她从没有像对钟艾那样轻松地谈笑?委屈的泪水沁出眼角,孙露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情绪在他面前崩溃。 许淖云看着这个紧张得浑身微微颤抖的女孩,叹了一口气:“算了。” 孙露一怔。他说“算了”,每次他炒人的时候总是这么说——算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孙露的眼中滚下来,他怎么能这么绝情?她爱他爱了那么久,为他隐忍了那么多年,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难道一点也不会怜惜一个女孩的真心和付出? 许淖云皱了皱眉,低头从抽屉里翻出一包纸巾递给孙露说:“你哭什么啊,我说什么了你就哭?” “……你说,‘算了’……”孙露哽咽道。 许淖云啧了一声,说:“我说算了,今天的事情过去了,幸好结果是好的。只是,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这样为难钟艾。现在是创联发展最关键的时候,我需要整个团队团结一致。” 孙露愣住了,她怔怔地看着许淖云。 许淖云淡淡地说:“行了,我这儿翻页了,希望你也翻过去。明天上班,我想看到以往的孙露。” 孙露从座位上站起来,含着泪向许淖云点点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他没有炒她,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不论对任何人,他都从未如此宽宏大量。但另一方面,他显然又故意忽视了她的感情,她对他的执念,他不仅毫不回应,甚至是故意视若无睹。 钟艾还在低头整理她的材料。孙露低头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然后背上包匆匆离开。 ———————————————— 谢谢风解我和魏倩盼的打赏,谢谢盼盼的评价票!! 放假努力码字中…… 第43章 苦口婆心 晚上9点,钟艾拖着疲惫的双腿离开办公室,下到停车场,她刚要开车,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叫住了她。 钟艾回头一看,竟然是孙露,她竟然在停车场等她。 钟艾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孙露。 孙露说:“钟艾,今天我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 钟艾知道孙露没有那么简单就悔悟,于是不说话,等着她的下文。果然,孙露继续说:“今天我确实做错了,可是我并不后悔。钟艾,你不配留在许总身边。” 钟艾笑了:“为什么我不配?” 孙露说:“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那天是不是故意激怒我,让我对着电话说出杜应怜的坏话,从而逼她离开许总?” 钟艾微微一笑,干脆地说:“是。” 孙露的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又问:“那天你在茶水间里对李沁蕊说的话,是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好让我跟许总建议去美国上市?” 钟艾点点头,说:“是。” “你是不是故意放出和郭总的绯闻,好迷惑……” “你不用说了,你猜的都对。” “你好阴险!”孙露拼尽全力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过奖了。”钟艾淡淡一笑。 孙露秀眉紧皱:“所以,我说你不配留在许总身边!你根本不了解他,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冷漠,但心里却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而且……而且他在很多事情上很单纯。像你这种精于算计、把人心玩弄于鼓掌之间的人,如果他真的喜欢你,你也只会给他带去伤害!” 钟艾笑道:“是吗?lucy,其实我也是一个很单纯的人。” “你单纯?”孙露轻蔑地笑了,“那这个世界上还有复杂的人吗?” 钟艾淡淡地说:“围绕在许淖云身边的人,包括你在内,都是有所求的。有的人想要他的钱,有的人想要他的心,而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跟他睡,睡腻了我就走。我既不想借他的高枝炫耀自己,也不想独占他使他从此失去自由。我来到他身边,只是因为我欣赏他、喜欢他,我想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像所有萍水相逢的匆匆过客一样,我走的时候既不会带走他任何东西。人有所求才会有伤害,我绝不从他那里索取任何东西,我又怎么会伤害他?难道我不比你们单纯得多?” 孙露没有想到钟艾竟然如此直率,一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不知如何回应。钟艾反客为主,向她走过去淡淡笑道:“lucy,你在他身边六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一直无视你的感情?” 孙露咬着唇不说话,对于这个步步逼近的女孩,她感到有点不寒而栗。 钟艾看出她的胆怯,柔声说:“你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真相,总有一天必须有一个人来告诉你真相。如果男人不爱你,你为他做得越多,他越是感觉负累。男人的心从来都是不可以被感动的。你的爱对于许淖云来说只是一个不情不愿的负担。或许他会感激你为他做的一切,可是在骨子里,他会认为你很多余。” 这是她的经验之谈,是她用一段惨痛的经历换来的教训。钟艾怜悯地看着孙露,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以为单恋很高尚?你以为无怨无悔地爱着一个人,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我要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爱情必须是两个人的付出、两颗心的相互滋养,像你这种从未得到过回应的感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与其说你是爱他,不如说你是爱着自己的执念。你从未见过他的真心,如何谈爱他?女人的心是易消耗品,这种单方面的付出总有一天会耗竭你的心,让你失去再爱任何人的能力。孙露,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当你想出那个隐藏文件的办法时,你难道不扭曲吗?” 孙露呆呆地看着钟艾,似乎在她的当头棒喝下灵魂出窍了。钟艾摇摇头,轻声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她转身离开,刚走出去几步,又回头对孙露说:“对了,他今天差点吻了我。所以,不论你如何阻止,都为时已晚了。” 她说最后那句话,是为了让孙露知难而退。事情进展到这步,不是孙露走,就是她自己走。 钟艾走向自己的小飞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启动车子前,她又瞟了孙露一眼,她还在那里呆呆地站着。 钟艾心想,或许有一天,你会感谢我。 ……………… 周五晚上,浦江边的一个小酒吧,三贱客又碰面了。 几杯啤酒过后,话题从各自的工作渐渐转入了感情,最后又聚焦到钟艾的扑倒行动上。钟艾头有点晕,双手捧着酒杯愤愤不平地说:“她说我阴险,拜托!谁比较阴险啊!我可从来没有陷害过别人。我承认我是耍了点小计谋,可是杜应怜自由了,姚依晨托绯闻的福更红了,李沁蕊除了一段一厢情愿的单恋什么也没有失去,人家还是那么有钱、还有大把的备胎可挑。我不过就是想找个情人嘛,我碍着谁了?” 闻蕾和卢奕无奈地相视一眼,卢奕陪笑道:“是、是,您说得对。您是当代活雷锋,点燃自己照亮别人。” 钟艾撅着嘴把头一扬:“我本来就是女雷锋,怎么着?” 闻蕾蹙眉说:“当初我就劝你别乱来,跟那些败絮其中的上流社会瞎掺和什么。你没人追吗,你单位不给你升职吗?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学人家玩什么心机,就算你赢了,有意思吗?” 钟艾被闻蕾这么一训,气得眼圈都红了:“蕾蕾,一直都是我在被各路红颜欺负好不好?你到底站在哪一边啊?你还是我姐们吗?!” 卢奕拍了拍闻蕾,又拍了拍钟艾,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都别生气,咱们这民主生活会不就是要发扬批评与自我批评的好作风吗!” 钟艾说:“滚!你一个党外人士有什么资格参加我党的民主生活会?一边凉快去!” 卢奕笑着说:“好好,我一边凉快去。话说回来,那天孙露给我打电话,我觉得她是一个挺温柔的女孩啊,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彪悍吗?” “她温柔?!”钟艾把脚一翘,“你没看我都被她挤成三寸金莲了啊!” “那你打算怎么跟她死磕?你总不能当着保姆的面勾引人家孩子吧?”卢奕笑嘻嘻地说。 钟艾又闷闷地喝了一口酒,说:“她现在就是一叶障目,钻进死牛角尖了。许淖云要是会喜欢她,早就没别人什么事了,都六年了,抗战都快胜利了。我怀疑吧,她就是谈过的恋爱太少了,感情缺乏自控能力,如果能让她爱上别人就好了。” 闻蕾和卢奕又相互打了一个眼色,闻蕾说:“给情敌介绍男朋友?你还真想当女雷锋啊?” 钟艾摇摇头说:“不是真的给她介绍男朋友,而是要让她看到这个世界上除了许淖云之外,还有大把好男人,让她重燃爱上别人的希望。只要她能力恢复了就行,不一定要真的谈一场恋爱。” 卢奕嘿嘿一笑,道:“以我十几年丰富的恋爱经验,孙露这种认死理的女孩真是不好搞掂。你不找个貌比潘安、文胜曹植、魅力不可一世的美男子,这场子没法收拾。” 钟艾死命点头说:“嗯,你说得对,我上哪物色这么一个极品呢?”她转着手中的酒杯,突然抬起头两眼放光地瞪着卢奕:“你不就貌比潘安吗?你不就魅力不可一世吗!卢奕,敢情你是上天派来拯救我,哦不对,拯救孙露的啊!” 卢奕往后一缩,骂道:“靠,怎么说着说着揽我身上来了!我对这种贞洁烈妇一向束手无策,你还是找别人吧!” 钟艾笑嘻嘻地说:“你刚才不还说孙露在电话里挺温柔的吗?说不定她就是你的菜呢!再说了,你就当做一回好事,拯救泥足深陷的美少女,你作孽做了那么多年,出来混早就该还了,不然会遭报应的!” “呸呸呸!”卢奕大声说,“你把我想成什么无耻**了,我可都是以双方自愿为基础的……” “管你自愿不自愿!这个艰巨的任务我还就指靠你了!”钟艾从包里摸出手机,翻出孙露的照片说:“告诉你,孙露可是我们公司的头号美女,人家是北大毕业的,就凭你的斤两,你还未必能搞的定呢!” “有多漂亮?哥看重的是内在美!”卢奕骂骂咧咧地接过钟艾的手机,“我给你说,哥阅女千遍自动忽略……” 他突然不说话了,愣愣地看着手机上那张精致的笑脸。“……她就是孙露?” 钟艾笑着说:“正是。高僧,这位女施主就靠你去搭救了!” —————————————————— 谢谢魏倩盼的打赏!谢谢九月、涛怒及各位的推荐票! 第44章 制造邂逅 钟艾求了卢奕整整一个星期,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到了周四,卢奕终于松口了。 “说吧,你想让我怎么做?”卢奕无奈地说。 钟艾笑道:“这方面你才是专家啊,不用我教吧?我这把资料传给你。” 她通过电脑把整理好的情报传给卢奕,其中包括孙露的教育背景、爱好、生活习惯等等。其中还不忘注明:孙露是个工作狂,她周末的时间几乎都宅在家里看书,只有周六上午喜欢带着电脑到家附近的星巴克去上网。所以,如果想邂逅她,最好的时机是周六上午,在星巴克或者通往星巴克的路上。 卢奕默默地接收了文件,什么话也没说。钟艾送了一大口气,觉得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 ……………… 周六上午十点,向以往任何一个周末一样,孙露抱着她的airbook到星巴克去上网。六年来,她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周末对于别的同龄女孩来说是甜蜜的,而对于她来说却是无力的空虚。 所以,每个周六上午,她会带上电脑到星巴克去上网。虽然家里也能上网,但是坐在一群陌生人中间,似乎能让她感觉不那么孤独。在咖啡店里,经常会有男人过来找她搭讪,她通常会客气地跟别人聊上几句,多则十分钟,少则两句话,然后又把目光挪回自己的电脑上。 六年了,有时候孤独让她觉得窒息,有时候孤独又是她最依恋的空气。她承认,自己的性格已经变得有点扭曲了。 五月底的江海已经有点热了。孙露穿着轻薄的雪纺衬衣搭配素色长裙,脚上穿着平底单鞋,心无所念地往那家熟悉的咖啡店走去。路过街角的时候,她看到几个穿着志愿者红背心的人正在向路人发放传单。孙露对做善事没什么兴趣,更讨厌传单,便想绕过去。 “小姐,我们正在为受虐儿童举行义卖活动,买一个小盆栽就能帮助到那些可怜的孩子,你想过来看看吗?”一个阳光帅气的男人把一张传单递到她面前。 “对不起,我……”孙露本能地逃避着。 “你看,这是我们的志愿者做的盆栽,是不是很可爱?”男人把一个装在白色素陶的宝石花盆栽递给她,那株可爱的宝石花旁边还有一个微型的龙猫,甚至还有龙猫标志性的黑雨伞。 孙露最喜欢的卡通形象就是龙猫,她办公室用的杯子、相框都是龙猫造型的。看到这个可爱的小盆栽,她忍不住笑了:“这个是你做的?” 男人笑着说:“这个是我们的小志愿者做的,对了,他们都在后面,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他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帅,孙露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就这两眼让她迟疑起来。一个女志愿者走了过来,亲热地挽着孙露的手臂说:“小姐,过来看看嘛,如果你不喜欢盆栽,我们还有唇膏哦,纯天然的,也是我们跟孩子们一起做的。” 孙露不知不觉地就被绑架了,女志愿者挽着她的手,男人则抱着一沓宣传资料跟着她们。街角的后面是一条小巷,开着几家生意很清淡的奶茶店、服装店。一家奶茶店今天打出了“义卖”的旗号,店面也腾了出来,摆满了各式手工小盆栽。一群孩子正叽叽喳喳地围着顾客,向他们热情地介绍自己的作品。 “阿姨、阿姨,这个是我做的哦,是不是很漂亮?”一个眼睛大大的男孩朝孙露凑过来,“你买我这个好不好?” 孙露蹲下来,笑着问孩子:“如果我买你这个盆栽,我有什么好处?” 她以为孩子会说“我亲你一下”之类的话,没想到孩子认真地说:“你买这个盆栽的钱,我们会捐给那些可怜的弟弟妹妹,大家都会感谢你的。” 孙露有些动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传单。上面介绍了几个受虐儿童的经历,有的孩子被父亲的后妻长期虐待、遍体鳞伤,有的是被酗酒的父亲长期毒打。她抬起头看着那个男志愿者:“如果我买了盆栽,你们真的会把钱捐给这些孩子?” 男人笑了:“下周末我们会把义卖所得善款拿去捐赠给这些孩子,如果你不信,可以跟我们一起去。” 孙露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卖盆栽的小男孩,笑着说:“好吧,我要买十个。” 小男孩欢呼起来,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到卖盆栽的摊位前,嚷着说:“这个阿姨要买十个!我卖出去十个!” 肉呼呼的小手传递过来的温暖,让孙露的心好像融化了一般,一种久违的融融暖意包围着她,让她的笑容格外温柔。 那个男志愿者看着她,突然问:“如果你今天没什么事,想不想跟我们的孩子一起做盆栽?这些盆栽都是用来义卖的,做得越多,可以帮助越多人。” 孙露想了想,轻轻点头道:“好啊。” 男人朝她伸出手,爽朗地笑道:“那好,我们就是同事了。我叫卢奕,你叫什么名字?” “孙露。”她大方地伸手过去跟他握了一下。 整个上午,孙露都泡在奶茶店里跟志愿者和小孩们一起做盆栽。她的白色雪纺衬衣上沾满了黑色的泥土,指甲里也黑黑的,可是却从来没有如此充实快乐。 卢奕整个上午几乎一直在外面散发传单,只是间或带着几个人到后面来买东西。她每次抬头不经意地看到他,总是觉得这个男人给她一种很亲切的感觉。有几次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淡淡一笑。 中午的时候,义卖告一段落,卢奕也结束了他的揽客工作,回到后面来招呼大家吃午饭。 “你的衬衣全弄脏了。”他朝她走过来,递给她一包湿纸巾。 孙露接过湿纸巾,开心地说:“没关系,反正能洗干净。” “你好像挺喜欢做小盆栽?”卢奕笑着问。 孙露说:“主要是和孩子们在一起挺开心的。” 外面的志愿者在发放午餐盒饭。卢奕跟孙露一起走出来,他在她身边小声说:“其实……不是每个孩子都那么幸福开心。” 孙露问:“你是说那些受虐待的孩子吗?” 卢奕点点头:“是啊。我们这个志愿者小组从去年开始接手关爱受虐儿童的项目。说实话,做这个项目我心理负担挺重的。每次想起那些孩子的经历,我就对这个世界感到很绝望,因为他们身上每一条伤痕,都展示着人性最黑暗的一面。” 孙露闻言,不由得停下步子,整个人沉默下来。 卢奕看到她这个表情,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你别忘心里去,世上大部分还是好人,就像我们这些志愿者,大家放弃自己的休息时间,都是在尽力做一些挽回的事。” 孙露想了想,下定决心似的问:“你们是不是每周末都组织活动?我能参加吗?” 卢奕惊讶地看着她,然后笑着说:“当然可以,太好了!我是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待会你填一份资料给我,回去我帮你向义工联申请一个志愿者号,以后你就是我们一份子了!” 孙露开心地笑了,问:“那我可以吃你们的工作盒饭了?” 卢奕笑着说:“本来就准备了你的份!” 五月底的午后,槐树的浓荫中传来第一声夏日蝉鸣,孙露觉得自己的生活很久没有如此阳光灿烂了。 ———————————— 谢谢九月、涛怒、风解我的推荐票! 第45章 欲擒故纵 又一个周六,孙露带着自己精心制作的小盆栽,按照约好的时间来到地铁站,卢奕和其他志愿者同事们约在那里集中,他们今天要一起去看望一位住院的受虐儿童、6岁的小书雅。 孙露今天穿了一条藕色的长裙,她注意到,卢奕见她远远地走过来时眼睛似乎闪了一下,她有些羞涩地跟几位志愿者打了招呼,对卢奕的态度却是淡淡的。 大家坐地铁去医院,一进车厢,人就三三两两地走散了。孙露和卢奕站在一起,她转过头去看着车厢里的电视广告。她心里知道,自己不说话的时候总是给人冷若冰霜的感觉,公司很多人私下里因此不喜欢她,可是她实在是找不到什么话题可以跟他说。 卢奕说:“你今天穿这条裙子很漂亮。” 孙露转过头来微微一笑,轻声说:“谢谢。”然后又转头过去继续看广告。 “你有男朋友吗?”他突然问道。 孙露吓了一跳,错愕地看着他,讷讷地说:“没有。” 卢奕笑了笑,没再说话,他们就这样沉默地站了一路。孙露觉得,他好像理解了她想沉默的意愿。 到了站,志愿者们再次会合。卢奕把大家叫到一起,介绍了一下小书雅的情况。书雅今年六岁,两年前她父母离异,父亲跟一个年仅十八岁的女孩同居,那个女孩经常打她,父亲却视若无睹,发展到后来,女孩开始用各种残忍的手段折磨她,最后生生割去了她的左耳。邻居发现之后报了警,那个女孩现在已经被刑事拘留。 孙露听得心里一惊一跳的,没想到世上竟然有这么残忍的女人和冷血的父亲。卢奕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安慰说:“书雅的妈妈现在从外地回来了,她现在也悔悟了,对书雅很好。这孩子现在挺开朗的,待会见到她,你就把她当成普通孩子,别表现出格外同情的样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和,神情却很严肃,孙露急忙点了点头。 书雅的病房在儿童住院部的三楼。走进那间粉红色的病房,一眼就能认出书雅的床,因为她的床头摆满了各种礼物,都是热心人士送来的。书雅坐在**,她的妈妈正在给她念故事书。一见到卢奕他们走进来,书雅的脸上立即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书雅。”卢奕笑着说,“今天我们有一位新阿姨过来看你哦,她还亲手做了礼物给你。” 孙露反应过来,立即走道书雅身边,把自己做的小盆栽捧给书雅:“这是我做的仙人球盆栽,希望你像它一样坚强。” 书雅看着那盆毛茸茸的小仙人球,有些发愣,然后慢慢露出笑容,乖巧地轻声说:“谢谢阿姨。” 孙露突然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她有什么权利要求一个受伤的小女孩坚强?她受了那么重的伤,有害怕和哭泣的权利。孙露的目光不经意地瞟到她左耳上包裹的厚厚纱布,心中一痛,书雅注意到她的目光,再次对她笑了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书雅的笑,让孙露觉得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无力。她在工作上一直自诩能力出众,可是离开了办公室,她几乎没有一件事情能办得好,无论是感情还是生活。她的朋友越来越少,现在她就连安慰一个6岁女孩都办不到。 孙露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无用,她僵在当场,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卢奕走过来,捧起书雅手中的仙人球说:“书雅,你看这个仙人球是不是很可爱?这里还有两个小耳朵,很像小熊对不对?” 书雅看了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文静地点了点头。 “这个刺不扎手的,你敢不敢摸一摸?”卢奕温柔地问。 书雅羞涩地摇了摇头。卢奕微微一笑,拿起她的小手说:“别怕。”然后握着她的手慢慢伸向仙人球。 手指头接触到那些黄色嫩刺的时候,书雅好像触了电一般,猛地挣开卢奕的手往回缩。等她回过神来,突然笑着说:“真的不扎手!”又轻轻伸出手指去抚摸那仙人球:“真的好像小熊!” 孙露没想到卢奕这么会哄孩子。这年头,像他这么年轻又长得这么帅的男子,通常都是被女人宠坏了的自私鬼,很少能见到真正懂得关心别人的。 一个上午,卢奕一直在陪书雅聊天,花招百出的他把小女孩逗得笑个不停。告别的时候,书雅伤感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再来看我?” 卢奕说:“我们下周再来,好不好?下次我给你带我做的礼物。” 书雅难过又欣慰地点了点头。 离开病房,孙露开玩笑说:“你真会哄女孩子开心,我看书雅要爱上你了。” 卢奕一本正经地说:“如果她大上十岁,我也会爱上她的。对这种文静乖巧的女孩,男人是没有抵抗力的。” 没想到他这么直接,孙露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吃味——上午在地铁里,他干嘛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看来这人还真是个花花公子。 众人结束了早上的探视任务,便在医院门前解散。孙露跟其他人告过别,自己往地铁站走去。走出去一段路,她突然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自己,回头一看,卢奕果然在她后面五米处跟着。 “干嘛跟着我?”孙露有些不高兴了。 卢奕微微一笑:“我也是往这里走啊。” “那……你刚才告别的时候干嘛不跟我说?” “我看你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以为你不想理我。” 孙露愣住了。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道多少人对她是这种感觉,他却是唯一坦率说出来的人。 卢奕走过来,问:“上午干嘛一直不说话?我一个人讲得口水都快干了。” 孙露难过地说:“我不会哄孩子,我一开口就说错话了。” 卢奕摇摇头:“可是有时候沉默比说错话更伤人啊。” 孙露沮丧到了极点,不耐烦地说:“我不适合做这个!与其这样,我还是不要再继续伤害别人了!” 卢奕的嘴唇紧紧抿着,沉默地看着孙露。孙露看着他,突然转身往地铁站快步走去。 不知为什么,她今天觉得特别特别委屈。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当她第一次鼓起勇气迈出步子准备重新融入这个世界时,却发现自己跟世界是那么格格不入。 一阵脚步声在她身后响起,她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拉住,孙露错愕地回头看着卢奕,他生气地说:“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人!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出现给了别人希望,然后你们不负责任地走了,会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更大的绝望?!你如果真的不想来了,最好永远也不要再出现!” 说完,他生气地扔下孙露,快步往前走去。 孙露站在周六人流如织的江海街头,委屈的泪水禁不住汹涌而出。 ———————————————— 谢cuna1214的打赏,谢谢各位九月、涛怒及各位的推荐票 第46章 爱的救赎 这段时间,孙露似乎一直在忙着别的什么事,无关紧要的工作统统扔给了钟艾。就连以往她最珍视的陪许淖云加班的机会,她也接连请假放弃了,钟艾已经连着熬了四天的夜班了。 钟艾心里猜测是不是卢奕那头起了作用,又不敢相信竟然如此立竿见影,终究忍不住偷偷给卢奕打了一个电话:“你跟孙露发展得怎么样了?她最近好像老是在忙着别的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哦。”卢奕淡淡地说,“我们这周末要搞一个儿童聚会,把正在跟进的几个孩子聚在一起玩,孙露正在帮着我筹备。” “儿童聚会?”钟艾诧异地问,“你上次不是说她要退出了吗?” “她后来又给我打电话道歉了,说希望继续留下来工作。” 道歉?高高在上的孙露竟然会道歉?钟艾打趣说:“有一套哦,竟然能让冰山女王低头,你果然不负情圣的威名啊!” 出乎钟艾的意料,卢奕的态度有些冷淡:“这不是一件好笑的事。” 钟艾对卢奕的冷淡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她猜测,他对于志愿者工作非常认真,所以不容别人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便感叹说:“当年我们仨一起加入志愿者协会,没想到你一直坚持到现在。” 卢奕轻轻嗤了一声,说:“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说罢便草草挂了电话。 她的这位好基友看似玩世不恭,但对于他在乎的事却极其认真。钟艾不知道,她让卢奕去引诱孙露到底是对是错…… ……………… “孩子们,接下来我们的舞会就要开始了。你们可以随意两个人组成一组,待会孙露姐姐开始弹钢琴的时候,大家就跳起来,想怎么跳就怎么跳!”卢奕招呼道。 儿童聚会周六如期举行,活动场地是位于市中心的一家私立幼儿园的操场,卢奕和孙露跑了很多家幼儿园、磨破了嘴皮子才终于借到场地。志愿者们用短短一天的时间,就把这里布置成了一个小城堡。卢奕不仅把正在帮扶的几个受虐儿童请来,还请了许多志愿者家庭的正常孩子,他想通过这种方式让那些可怜的孩子摆脱心理阴影、回到正常人的生活中来。 孩子们站在操场中央羞涩地面面相觑,不知道该邀请谁跳舞。卢奕给其他志愿者打了一个眼色,他们便走进场中帮着孩子们两两配对。然后,孙露弹起《洋娃娃和小熊跳舞》的欢快旋律,孩子们便开始拘谨地跳起舞来。 孙露刚弹完第一遍,卢奕一屁股在她旁边坐下,说:“你弹得太拘谨了,我来。” “这还拘谨?”孙露觉得自己好像永远也跟不上他的跳跃性思维。 卢奕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然后接到音箱上,一连串电音从音箱中飙了出来,——竟然是《江南style》!满场的孩子一下疯了起来,开始乱蹦乱跳。 快乐像病毒一样迅速扩散,那些起初羞涩不安的受虐儿童看到同龄人尽情地笑着蹦着,自己也开始慢慢地跳了起来。到了最后,场面几乎失控了,孩子们撞在一起、倒在地上、笑得满地打滚。 孙露站在场边看着那些天真无邪的孩子,放肆地笑弯了腰。笑着笑着,眼角却沁出了泪水。 一张洁白的纸巾突然伸到她面前,她抬起头一看,卢奕正关切地看着她。不知为什么,一股汹涌的情愫突然涌了上来,却从眼眶喷薄而出,她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无法抑制地流出泪来…… 活动结束后,志愿者们三三两两地结对,把孩子们送回家。卢奕和孙露负责送书雅回医院。一切结束后,他们又一起往地铁站走。 站在地铁站口前,孙露突然不想进去。今天她经历了太多感动,她很想找个人倾诉,即使很多事情说不出口,她也希望有人能陪她度过这一天剩下的时光。 她不想一个人关在房里咀嚼自己的心。 卢奕看出了她的犹豫,笑着说:“我请你去喝一杯吧?” 说是“喝一杯”,实际上他们只是买了几罐啤酒,来到江边靠着栏杆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你在什么公司上班?”孙露问。 卢奕撒了谎:“我公司很小,说出来你都不知道,还是不说了吧。”实际上他所在的公司是赫赫有名的世界500强,而且他很年轻就当上了招聘主管。卢奕反问道:“像你这种条件,应该很多人追,为什么没有男朋友?” 孙露看着眼前的江景,一言不发。 卢奕顺着她的眼光望去,浦江对面金融区的摩天大楼在夜晚魏然耸立,辉煌的灯光照彻夜空,一江光影晃晃荡荡,有如一个熊熊燃烧的梦境。他随意地说道:“女人不能太执着,执着伤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孙露心里微微一怔,他怎么好像看穿了一切似的。 卢奕淡淡一笑,说:“你这种为情所伤的样子,像极了我的一个朋友。当年她被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甩了,她喝多了闹着要去跳天桥。后来我给了她一巴掌,我跟她说:‘男人如果爱你,可以为你做任何事;男人如果不爱你,你为他去死,他都觉得你多余。’后来她就再也不寻死觅活的了。” 孙露扑哧一笑,她想起钟艾对自己说的话,随即又忧伤地说:“有时候我也很希望有谁能狠狠给我一巴掌,把我打醒。” 卢奕摇摇头,苦笑道:“我当年那一巴掌有点以毒攻毒的味道,可是好像矫枉过正了。她后来虽然不寻死了,却被直接打成了爱无能。我觉得她变成这个样子,自己也是有责任的,所以她每次她要我替她做的事,不论是多过分的要求,我都无法拒绝。” 孙露笑道:“说得这么可怜,你是不是喜欢她?” “我们只是最最单纯的朋友。”卢奕仰天叹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内疚。我不知道用什么方式告诉她,其实当年我说的话是错的。” 他看了看身边的女孩,她一无所知的眼睛如同冷澈的寒潭,如果有一天她知道真相,她会受到多深的伤害? 卢奕慢慢地说:“男人确实是铁石心肠,可是他不爱你,不代表他不珍视你。他离开你,或许有他不得已的苦衷;他无视你,也许是因为他觉得他不够爱你,而你值得更多的爱。所以,不要恨他无情,他只是无能为力,可是却默默地希望你能够明白。” 无边无际地心痛弥漫开来,过去六年无法言说的绝望如潮水般不可抑制地泛滥,孙露看着眼前这个男子,他眼中的伤感是那么痛彻,好像他真的能明白她一样。她苦苦压抑的痛苦此刻冲口而出,声音却是那么苦涩和委屈:“可是,他都不让我说,为什么他连说的权利都不给我……” 时间太漫长了,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一步步地走过来。沿途中似乎有许多细微的快乐,比如许淖云赞许的笑容,他作为老板的关心和体贴,他给她送过的生日礼物……可是为什么,每当她回首往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一直在一条毫无光亮的路上孤独跋涉? “那你就去跟他说吧,不需要他的允许。”卢奕平和地说,“其实你从来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允许。说完之后,就当成对他的告别,然后开始走自己的路。” “我说不出来……”她把脸埋在自己的手里,“为什么我这么没用……我也不知道一个人该怎么走……” 卢奕看着这个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的女人,伸手把她轻轻拥住:“如果你愿意,我想做你的代理男朋友。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值得别人对你更好……” —————————————————— 早上写下这个章节名突然有点感慨。这本书就是一个关于爱的救赎的故事,我们这个时代有的人很孤独,有的人很无力,不是每一个钟艾都能遇到许淖云,也不是每一个孙露都能有卢奕,可是依然期盼有这样的童话。 谢谢各位亲一路支持! 第47章 代理男友 快下班的时候,孙露接到了卢奕的短信:“你今天什么时候下班?我过来接你。” 孙露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埋头签文件的许淖云,回过去说:“我今天要加夜班,会很晚,你不用等我了。” 卢奕很快回过来:“我下班就到你们公司对面的咖啡店等你。” 孙露看着那条短信发呆。这一周来,卢奕一直尽心尽力扮演着“代理男友”的角色。他那种无微不至的体贴关心,让她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可是他却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这样的话。 “孙露!”许淖云有些奇怪地看着孙露,“你在想什么?” 孙露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许淖云,然后从他桌上拾起签好字的文件仓惶出去,和刚好走进办公室的钟艾擦肩而过、差点撞在一起。 许淖云看到钟艾进来,轻声问:“孙露最近怎么了?好像老是心不在焉的,上次那事她还没过去吗?” 钟艾也注意到孙露最近的异样。她时不时会发一个很长很长的呆,有时很伤感,有时又看起来心情不错——完全是一副陷入情网的样子。 钟艾几次想给卢奕打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可是不知为什么,最近卢奕对她总是不冷不热、敷衍了事。 “你说……我要不要跟她谈谈?”许淖云试探性地问。 “谈什么?”钟艾懵懂地问。 “谈谈……我也不知道谈什么。”许淖云很无奈。 钟艾微微一笑,说:“我觉得您不用刻意去谈,说不定……说不定lucy只是谈恋爱了。” “恋爱?”许淖云吃了一惊,“真的吗?她真的恋爱了?” 钟艾看他那副得救的样子就好笑,揶揄道:“我怎么知道?要不许总您给妇联打个电话,让她们来关心过问一下吧。” 许淖云瞪了她一眼,又摆出架子说:“没事你出去吧。” 钟艾吐了吐舌头,转身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她对面的那张办公桌上,孙露又陷入了沉思,她到底在想什么呢?卢奕这家伙究竟在搞什么鬼?钟艾一头雾水,无奈地摇了摇头。 ……………… 晚上九点,许淖云刚从研发团队巡视回来,孙露就捧着一杯泡好的咖啡跟着他走进办公室。 还没等许淖云开口,她就迫不及待地问:“许总,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可以先下班吗?家里有点事……” 她第一次开口要求提前下班,许淖云微微吃了一惊,立即痛快地说:“嗯,你先回去吧!” 看着孙露迫不及待地挽上包冲出办公室,许淖云几乎可以肯定,一定是有什么人在等她?难道真的像钟艾说的那样,她恋爱了? 许淖云轻轻啜了一口咖啡,哭得让他差点吐出来。她刚才冲咖啡的时候也一定在走神。 许淖云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 孙露挎着包冲出电梯,往公司斜对面那家咖啡馆跑去。已经九点了,他该不会真的在那里等她吧? 走进咖啡馆之前,孙露停下来整理了一下呼吸,然后紧张地推开门走了进去。她站在大堂扫了一圈,没有看到卢奕的身影——难道他已经回去了?孙露怀着失望往里走,赫然看到卢奕正坐在最里面的一个座位上,就着昏黄的灯光看书。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了,慢慢地朝他走过去,柔声说:“你这样看书,眼睛会坏掉的。” 卢奕抬起头看着她,半晌,他才露出微笑:“早就已经坏掉了,我现在看你完全是朦的,跟仙女一样。” 孙露扑哧一笑,也不知道他那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你在看什么书?” “《情人》。我觉得里面那个女主角有点像你。” “我可没那么开放。”孙露不满地说,又好奇地问:“哪里像我?” “里面说:‘那时候你还年轻,人人都说你很美……’”卢奕一本正经地说,“‘可是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孙露把一包咖啡糖扔到他脸上,卢奕竟然躲也不躲,那小纸包正好拍在他脑门上,孙露又急了:“你干嘛不躲?” 卢奕笑着说:“一包糖要是能把我砸死,我就给你找快豆腐,咱俩殉情去。” 孙露又好气又好笑,嗔道:“你就贫嘴吧!我走了!”说罢便站起来往外走。 卢奕急急忙忙合上书本跟上,孙露佯装生气,可是一等他赶上来,又关切地问:“你吃过饭了吗?” 卢奕说:“在咖啡店吃了点东西。对了,我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孙露有点害羞。 卢奕故意卖了个关子:“先上车再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两个人开着车往海边走,越走越荒凉。孙露每次问“去哪”,卢奕总是说“马上就到”。 这一“马上”,就走了半个小时。到了海边,卢奕从车尾箱拿出一个白色的搭帐篷,然后在沙滩上支了起来。 孙露看他的架势,以为是要露营,便有点紧张起来:“你要干什么?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卢奕钻进帐篷,探出头来说:“快进来,我请你看星星。” 这段沙滩虽然荒凉,可是每隔十几米就有人在海边喝啤酒或是坐着吹风,孙露想,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大喊几声还是会有人出现的吧,看着卢奕一脸无辜的表情,她咬了咬牙,便蹲下来跟着钻进去。 卢奕不知从哪捣鼓出来一台星座投影仪,帐篷顶上变成了一片浩瀚星空,他自己率先躺倒,然后拍着旁边的空位对孙露没心没肺地说:“躺下来!躺下来!” 孙露忍不住给了他一脚。 卢奕嗷的一声惨叫,从地上滚了起来,缩到角落呆着,孙露这才堂而皇之地坐了下来。 孙露看着那个星空投影仪说:“这就是你说的看星星?” 卢奕笑嘻嘻地说:“怎么样?牛x吧?虽然咱治不了pm2.5,可是一样可以回归童年——淘宝同款只要26块。” 孙露看着帐篷顶上近在咫尺的“星星”,觉得有点眩晕,便躺下来看。卢奕爬到她身边躺下,得瑟地问:“怎么样?有没有看大片的赶脚?” 孙露看着头顶的星空、听着外面的海浪声,一时没有说话。卢奕指着一片“夜空”说:“你看,我的星座在那里。” “那是什么座?” “双子座。” “怪不得你那么分裂。您抽空得去安定医院看看了。” “谢谢夸奖——你的星座在那里,处女座。” 孙露诧异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处女座?” 卢奕嘿嘿一笑:“出了名的难搞嘛!” 这一次,他脸上挨了一巴掌,孙露淡淡一笑:“有蚊子。” 一时间,帐篷里传出噼里啪啦的“打蚊子”的声音。两个人打累了,又躺下来看星星。卢奕大概是喝了咖啡特别亢奋,开始背总理的《仰望星空》,那种抑扬顿挫、慷慨陈词的朗诵腔让孙露笑得肚子都疼了。 幽幽星光下,女孩侧身躺着,她温柔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甚至能从她眸中看到自己虚伪的影子。卢奕沉声说:“你知道吗?我们生活得很虚伪。你眼中的我、我眼中的你,都是那么虚伪。其实我们不需要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好,因为生活本来就是粗粝的。” 孙露看着这个突然变得很认真的人,不知为什么跟着伤感起来。她在他面前好像总是特别容易被触动。 他突然从地上跳起来,拉起她破门而出,外面,肮脏的海滩上扔满了白日留下的垃圾,黑乎乎的海水散发着浓腥的臭味,头顶的天空阴云密布,看不到一颗星星。卢奕说:“你看,这就是世界的本来面目,没有星空,没有幻想,什么也没有。孙露,有时候如果有一天,你看到我丑陋的真心,我也看到你丑陋的真心,你说我们会相爱吗?” 孙露茫然地看着卢奕,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卢奕看上去有点失望,他放下她的手,转身开始拆帐篷。 她心里骤然空了,眼泪止不住涌了上来,对着他的背影说:“可是我希望你别走。” 他愣住了,转身看着她,然后冲过来抱着她,在她含泪的嘴角轻轻一吻。 在没有星星的阴沉夜空下,一切秩序都荒芜了,宛如沙砾随风而逝。 …………………… 半夜,手机短促地响了两声,钟艾从枕边摸过手机一看,是卢奕发过来的短信:“或许,我们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钟艾看了看手机,现在是半夜两点,她发过去问:“你在哪?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卢奕又回过来说:“人永远无法控制的是自己的心。所以,别玩弄你的心,否则最后输的一定是自己。” 钟艾坐起来,给卢奕回拨过去,他却没有接电话。她披头散发坐在**,彻底地失眠了。 第48章 两厢情愿 下班之后,孙露准时来到公司对面的咖啡店,卢奕通常会在那里看书等她。 孙露跑进咖啡馆,他仍坐在最靠里的位置,手里捧着一本书。她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半晌,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他的目光落在书页上,看上去却是在发呆。 孙露轻轻咳了一声,问:“在发什么呆呢?” 卢奕这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着她,笑着说:“在想你呢。我们去吃饭吧。” 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自从那天他在海边吻了她,他们就好像成了真正的情侣,可是两个人之间谁也没有说过“爱”这个字。他不问,她也不问,这好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个默契。 可是今天的卢奕看起来有点奇怪,好像太过容易沉默了。孙露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能说出来吗?我不太擅长猜别人的心思。” 卢奕停下脚步,沉默地看着她,然后沉声说:“其实我有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孙露心里涌起很不好的预感。 “我……我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他看着她的眼睛说。 “为什么?”孙露觉得好像突然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卢奕叹了一口气,说:“我很早以前就想去云南支教,最近终于下定决心了。” “为什么?”疑惑、愤怒和不解从她口中说出来,却是泫然欲泣的语气。 “也是因为你。”卢奕认真地说,“我不知道怎么定义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也不知道你忘记那个人没有。我想,或许我应该离开一段时间让你冷静一下,一年之后我回来,如果你那时选择我的话,我们就正式在一起吧。” “……你要去云南什么地方?” “曲靖下面一个彝族小山村的希望小学。” “……如果到时候我还是没有想好呢?” “那你不用来找我,我也不会来找你,我们就用这种方式告别吧。” 一辆辆汽车拖曳着长长的光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带走了六月的奥热气息。生命中的每一个季节、每一个熟识的人就这样消失不见了。 她静静看着他,他也静静看着她。 终于,他转身离去,没有说一句“再见”。 …………… 周五的聚会上,卢奕突然宣布他要辞职去云南支教的消息。 “什么?!你要去云南支教?”钟艾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你不是马上就要升hr总监了吗,这个时候去支教,一切就泡汤了!” 卢奕苦笑摇摇头说:“我如果不走,一切就没法收拾了。” 钟艾轻声问:“是因为我吗?” 卢奕看了她一眼,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装作满不在乎的语气说:“你就想。” “……那,是因为孙露?”钟艾问。 卢奕沉默了半晌,点点头说:“是。我觉得不能再骗她,否则,她发现真相的时候,会受很大的伤害。如果她不爱我,我现在消失算是有礼有节地退出;如果……如果她爱我,我以这种方式自我放逐,也算是一种赎罪吧,希望她能原谅我。” 钟艾说:“卢奕……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卢奕笑着说:“你别想太多,我一点也不怪你,而且这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说实话,我还要感谢你让我认识了她。” 闻蕾问:“你真的爱上她了?” 卢奕叹了一口气:“也许是吧。” 闻蕾和钟艾又相视一眼,钟艾明显感觉到,闻蕾的眼神中有谴责的意思。 “如果我放弃呢?我去跟孙露解释,明天就去。”钟艾说,“我放弃许卓云,你别走了。” 卢奕摇摇头说:“不,你大胆地往前走,我要你一直往前走。” 钟艾看着卢奕,不知该说什么。她开始怀疑,自己的整个行动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如果要维持这个错误,势必会引发更多的错误。 卢奕认真地说:“钟艾,我跟你说过,人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玩弄感情的人,最终会引火**。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你为什么要去许淖云身边,你想清楚后果了吗,你能为后果负责任吗?” 钟艾呆呆地看着卢奕,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一晚,三贱客在一起喝了很多酒。钟艾喝多了就开始哭,她说卢奕这么做还是为了她,他完全可以出卖她去向孙露表白,却选择了牺牲自己求得原谅。她一边哭一边捶着他,问为什么自己无论什么要求他都要答应。卢奕只好无奈地承认,他心里最爱的是她。两个人抱在一起,钟艾说,如果孙露拒绝了他,她就嫁给他,她会给他做很多很多满汉全席…… 卢奕走后,孙露上班时一直心不在焉。一周之后,她突然向许淖云提出辞职,辞职的理由是——她要去云南支教。 仿佛没有任何留恋,那个从创联成立起就一直在这里工作的总裁助理,突然之间就走了,带走了属于她的一切。 钟艾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办公桌,突然怅然若失。孙露去了云南,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卢奕,她应该为自己的好友、为孙露感到高兴,为什么心里却和那张办公桌一样空荡? 许淖云走了出来,跟钟艾并肩站着,两人就看着那张办公桌发呆。 “看来你说对了,孙露是真的恋爱了。”他沉声说。 钟艾轻轻嗯了一声。心想,他一定没闹明白,那个好像永远爱他不可自拔的女人怎么突然之间就想通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连周杰伦都知道,真爱就像龙卷风,来得很快的。”她解释说。 许淖云抱着手看着她:“你呢?你不会真爱一来就辞职吧?” 钟艾扑哧一笑,说:“许总,就算我的真爱来了,到时候你可以感情留人、事业留人啊!” 许淖云说:“好吧,我现在就给你升职,先升你当总裁助理,经理级。明天就跟人力资源部说。” 钟艾做出一副领旨谢恩的样子:“谢谢许总。” 许淖云今天算是无心加班了,他决定找郭浩喝酒去。离开办公室时,他发现钟艾还在看着孙露的办工作发呆。 “你不走?”他问。 她轻轻摇了摇头。 许淖云觉得女人真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捉摸的生物。他以为她和孙露不合,没想到孙露这一走,最失落的人好像是她。 许淖云走出办公室,又折回来说:“希望你的真爱不要跑到云南那么远的地方去,最好就在江海。” 钟艾被他气笑了,说:“最好不出这间公司,好吧?” “那又不行。我说过,反对办公室恋情。”许淖云一本正经地说。 她真是拿这个孩子气的男人没办法。 想象着孙露和卢奕在阳光灿烂的彩云之南重逢的场景,钟艾感动地笑了。 第49章 忌日扫墓 上午8点28分,钟艾走进茶水间,用蒸汽咖啡壶为许淖云泡一杯蓝山咖啡。今天是她当总裁助理的第一天,她觉得应该小小地庆祝一下。 8点半,许淖云准时走进办公室。以江海市早高峰这种交通状况,他究竟是怎么做到像德国人一样严谨的,钟艾一直认为这是一个奇迹。 他身上有很多东西,在等着她去了解和发现。 许淖云走进办公室坐下,一杯蓝山咖啡准时出现在他的桌上,他微微一笑,今天她升了助理,这杯咖啡算是答谢吗?想起远走云南的孙露,许淖云觉得有些遗憾,可是钟艾的出现填补了这种遗憾。 他甚至暗自庆幸,幸好当时自己慧眼识珠聘了她。 这本来是六月里难得风清气朗的一天,可是许淖云心里一直想着一件事。他的目光落在桌面的台历上,难得地发了一会呆,然后抬头对钟艾说:“能替我办件事吗?” 钟艾点点头,乖巧地说:“好。什么事?” “替我去买束白花,中午,我要去看一个人。”许淖云眼中流露出少有的伤感。 钟艾记得,她第一次在博物馆里见到他时,他就是这样的落寞伤感。她会了意,点了点头,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钟艾帮许淖云订了一束白玫瑰,她心中隐隐觉得,许淖云对母亲的感情除了母子之情,还包含着一种对于女性的依恋。果然,许淖云看到那束花,淡淡一笑说:“很漂亮。” 不知是不是因为那束花,许淖云竟然让钟艾陪他一同去墓园。钟艾猜得没错,今天果然是许淖云母亲的忌日。中午吃过饭,两人就驱车到市郊的恒福墓园,这片墓园位处青山环抱之中,山下还有一个小湖泊,应该算得上是一个风水宝地。墓园中种着高大的银杏树,这个季节,那些翠绿的扇形叶片在风中摇摆着,抖落了一地的金色阳光。 许淖云亲自捧着花在前面走着,钟艾则慢慢地跟在后面。她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发现自己从未了解他。他有时很冷漠,有时又很孩子气;他身上没有一般富家子弟的纨绔气息,而是以白手起家为荣;他对待女人那么冷酷,可是对朋友、对同事又那么默默关怀。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才会使他变成今天的他? 两个人一前一后拾级而上,然后来到一座普普通通的墓前。墓碑上有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钟艾看了一眼,心蓦地一动,又跟着痛了起来。 她真美,笑得又是那么恬静淡然,仿佛世间一切幸福都为她所有,而她也深深地感恩。可是钟艾知道,她终生爱着的那个男人,始终是别人的丈夫。 许淖云凝视着墓碑上的照片,半晌,他微微躬下身,想把那束花放在地上。钟艾突然说:“等一下。” 她从自己包里拿出还没来得及喝的矿泉水,打湿了自己的手帕,开始擦拭那块蒙尘的墓碑。又虔诚地拔去墓碑前生出的野草,用草叶当扫帚把墓前墓后打扫了一遍。做完这一切,她站起来对许淖云说:“可以了。” 许淖云看着她,淡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感激。钟艾脸微微一红,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许淖云郑重地把那束花放在墓碑前,他看上去真的很难过。钟艾不想看到他眼圈发红的样子,便转过头去假装看风景。 山下的那一泓静水映着澄澈的蓝天,明镜似的反着光。山鸟在不知名的林间啾啾鸣着,清风拂面,带来了野花的香气。 她正想告诉他,这是一个好地方,坐山望水,取的是龙吸水的格局,却听到许淖云在她背后说道:“以前有个人说,我母亲是个真正的圣女。” 钟艾愣了一下,这不是他们初次邂逅时,她对他说的话吗?他竟然一直字字句句记在心里?她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轻轻嗯了一声。 “可是在我心里一直有句话没有对她说。”他沉声说。他背对着她,他们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听着一样的风声和鸟鸣,却看不见彼此脸上的表情,这样的姿态似乎更容易说出心里话。 钟艾轻声问:“什么话?” 许淖云犹豫了一会,沉声说:“其实我一直想说,妈,别原谅任何一个背叛你的人,一个也别原谅。” 仿佛一道小小的闪电划过心里的黑夜,钟艾呆呆站着,那沉实的声音宛如荆棘爬过她的背,留下了微微的刺痛。 “钟艾,你不是说过,你的前男友背着你跟教授的女儿谈恋爱吗?我真是搞不明白,你们女人为什么会对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人念念不忘。难道爱人比恨人更容易吗?为什么你们就不能干脆一点去恨呢?” 钟艾不太明白个中缘由,但看来他是把她跟自己母亲的际遇联系在一起了。她淡淡地说:“我当然恨。” 他似乎笑了,说:“这么说你还算是个明白人。” “你是说,你母亲很糊涂?”她鼓起勇气问。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她不应该这么委屈自己。” 钟艾转过身来走到他身边,看着他说:“其实,你母亲是个大智若愚的人。爱是念念不忘,恨也是念念不忘。与其如此,不如放过自己坦然去爱,像我这样选择去恨的人,才是执迷不悟。所以,你母亲才是一个真正的圣女,而我只是一个凡夫俗子。” 许淖云看着钟艾,叹了口气说:“你说起这些歪理来总是一套套的,我干嘛跟你说这些。” 钟艾笑着说:“或许,你觉得我可怜吧。” “没有的事。”他笃定地说。虽然他始终摸不准她的性格,但他敢肯定,她绝不是那种自怨自艾的人,相反,她应该是那种纵使死有余辜也绝不后悔、不需要别人同情的刚烈女子。 两个人正并肩站着,静静凝视着墓碑上恒久的微笑,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淖云。” 许淖云和钟艾回头一看,不远处的石级上正立着一个老人,他虚弱地微微喘着气,花白的头发在风中翻飞。 是许远航。看到他,钟艾微微吃了一惊,不是因为他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而是因为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苍老的一面。 --------------------- 谢谢麦孜的打赏!周末在外旅游还要更新,写网文就是特么一条不归路啊! 第50章 父子不睦 许远航的额上沁出点点汗珠,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以往一丝不乱的黑发,变成了风中染霜的蒿草。 钟艾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老爷子。”许淖云却皱紧了眉头。 许远航微微喘着气,迈着沉重的步子朝他们走来:“淖云,我在山下看到你的车,就知道你来了。” 钟艾很想问候老爷子,可是当着许淖云的面,她又不敢表现得过于熟络,只好看着他淡淡笑着。 “你来干什么?”许淖云冷冷地问。 许远航微微一愣,沉痛地说:“我来看看你妈妈,难道我不能来吗?” “你没有资格来。”或许是由于悲愤,许淖云今天的态度比以往更加冷漠:“她一生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对不起她的人!” “淖云……”许远航尴尬地看了钟艾一眼,钟艾低下头,默默地挪到远处一棵银杏树下看风景。 远远的,许远航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钟艾的耳朵:“淖云,我和你妈妈不是你理解的那样,我们的感情已经超越了婚姻契约,你妈妈始终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 许淖云愤怒地说:“你对待自己最爱的人的方式,就是背叛她、背叛对她的承诺,让她顶着世人的冷眼和唾骂过一生,让她一辈子得不到一个应有的名分?!” “淖云!”许远航的声音也不由得变高了:“我给了你妈妈今生今世最深的爱,这些不是一张契约可以衡量的,这一点你妈妈也理解。你现在还年轻,人的感情太复杂,你还看不透……” “我懒得看!”许淖云吼道:“我不想再看见你!你没有资格来这里,回家陪你的官太太和官儿子去!我们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 许淖云突然暴怒,把站在树下的钟艾吓了一跳,她回头去看那对父子,之间许淖云一甩手,怒气冲冲地朝她这边走来,许远航则捂着心口,虚弱地倚着墓碑站在原地。 “我们走!”许淖云对着钟艾发号施令,她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往那个虚弱的老人走去。 钟艾走到徐远航身边,关切地问:“老爷子,你是不是心脏不舒服?身上有没有带药?” 许远航没有说话,牙关紧紧咬着,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口袋。钟艾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打开来倒出几颗药,许远航用颤巍巍的手指抓起两颗就往自己的嘴里塞。 钟艾从地上拾起水瓶,给许远航喂了水,又搀扶他坐下,用手在他背后顺气。她回头去找许淖云,却发现他已经自顾自地下山了。 钟艾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一老一少坐在地上看着山下的风景,久久没有说话。过了半晌,许远航终于缓过劲来了,沉声说:“我最爱的儿子,却最恨我。” 钟艾说:“爱之深,恨之切。老爷子,你懂的,以后他也会懂的。” 许远航又沉默了一会,叹气说:“希望如此吧。” 钟艾看着他淡淡一笑,掏出一张纸巾为他擦去额头上的汗珠。 许远航说:“上次你说通淖云去美国上市,我没有好好当面谢你。这孩子脾气倔,我担心我跟你走得近了,他反而会埋怨你。” 钟艾笑着说:“我才不在乎呢。” 许远航也笑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钟艾看时间不早了,便问道:“老爷子,你感觉怎么样?能站起来吗?” 许远航深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说:“你扶我站起来吧。” 钟艾扶着老爷子慢慢站起来,又搀着他一级一级地沿着石阶往下走。 钟艾问:“老爷子,您老心脏不好干嘛一个人爬山,为什么不让秘书陪你上来?” 许远航叹道:“我在山下看到淖云的车,原本以为可以借这个机会跟儿子好好谈谈,没想到变成这样子。” 钟艾笑着问:“他脾气那么倔,是不是像你?” “呵呵,有点吧。”许远航摇摇头,无奈地说。 快到山下的时候,许远航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看着钟艾说:“姑娘,你既然能说通淖云去美国上市,说明你确实不一般。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帮什么忙?您说吧。”钟艾微笑着问。 “如果有机会,你能替我这个快进棺材的老头子说说情吗,我想在死之前儿子能原谅我。” 他这话说得悲切,语气却是不卑不亢的。钟艾觉得有些莫名,如此重任他为什么会寄望在她这个小助理的身上,她只好笑着说:“老爷子,即使外人不说,总有一天他会明白父子亲情是切割不断的,否则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笨蛋。” 许远航苦笑,没有再说话。钟艾搀扶着他走到山下,他的秘书正在那里等他,两人道了别,许远航便上车扬尘而去。 钟艾往停车场走去,意外的是,许卓云的车竟然还停在那里没有走。她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了进去,许淖云问:“他没事吧?” 钟艾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他有冠心病。” “……他没事吧?”许淖云又问了一次。 钟艾侧身面对他坐着,严肃地说:“许总,我爸也有冠心病,这样的老人家是不能气的,他一受刺激就可能永远醒不过来了,而你会后悔一辈子。您以后能不这样吗?” 许淖云的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眼睛凝视前方狠狠地皱起了眉头。 钟艾叹了一口气,说:“老爷子吃了药,又休息了一会,基本上没事了。他秘书说回去路上就先到医院去检查一下。如果您还想知道后续情况,或许晚上可以打个电话问问。” 许淖云沉默了半晌,慢慢发动了汽车。 钟艾看着那片青山越来越远,似乎那墓碑上的永恒微笑也远去了。她念着那个女人的际遇,脑中却回想着许淖云的话—— “背叛你的人,一个也不要原谅。” 是的,她绝不原谅。她绝不委屈自己,去爱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她绝不要做圣女,用自己的痛苦成全别人的幸福。她希望他过得不好,过得很糟糕,过着世上最痛苦的日子。 “就像你一样?”她心里一个声音突然如此问道。 钟艾瞟了瞟身边的许淖云,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她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我过得很好。” —————————————————— 周末去了贵州旅游,想死的节奏。离开这段时间,谢谢秋风竹尽心尽力履行副版主职务,做得比我这个版主强多了。书友们有想当副版主的还可以通过群跟我报名(我们的群名“无毒不上司”,敲门砖“李牧寒”)。 谢谢九月、涛怒等书友一如既往的投推荐票,还有其他书友投了票,可素乃们不留名,我不知道谁是雷锋,在此就一并谢过了。 推荐碧海明月的书《等到童话爱情》,在文学网哟~~ 第51章 博物馆三遇 车子进入江海市区之前,许淖云都没有和钟艾说一句话。快到市中心时,他突然对她说:“我想去一个地方,你自己打的回去可以吗?” 钟艾问:“您要去哪?下午不是还有一个会议吗?” “不想开了,你帮我通知他们推迟吧。”他不容置疑地说。 钟艾问:“您想去哪?要不要我陪您去?” 许淖云说:“我想去博物馆。” 他又要去博物馆?钟艾说:“可是今天下午博物馆闭馆。” 许淖云瞟了她一眼:“你好像对博物馆挺熟的?连他们什么时候闭馆都知道。” 发现自己一不小心漏了马脚,钟艾佯装镇定地说:“全国的博物馆、展览馆、美术馆都是周二下午闭馆,我知道一点也不奇怪啊。” 许淖云淡淡一笑,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再陪我去一次吧。对了,上次你是怎么说通保安的?” 钟艾说:“我说您是文物捐赠者。” 两人驱车到了博物馆,钟艾照例先下车去跟保安打招呼。保安队长老梁看到她,又是一阵热情地寒暄,然后痛快地开门放行。 许淖云以为钟艾会跟他一同进去,没想到钟艾却说她不喜欢博物馆的气味,坚持在外面等他,他只好一个人独自进去。 钟艾看许淖云走远了,自己也溜到一楼员工更衣室。那个属于她的衣柜竟然还留着,看来馆长还等着她回去。她用钥匙开了锁,从里面拿出自己的馆服换上,又戴上大口罩。 讲解员小云恰好走进来,看到钟艾,她吓了一跳:“馆助!您怎么回来了?你又回来上班了?” 钟艾赶紧摆手说:“没有没有。我就是想咱们馆了,溜回来看看。” 小云高兴地说:“大家都在开会呢,我感冒了回来拿点药吃,你要不要待会去见见馆长?” 钟艾又急忙说:“不用不用,馆长恨死我了。我就是回来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小云说:“馆长哪里恨你了,他整天念叨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没想到馆长还想着自己,钟艾心里一暖,说:“我下次专门再找个时间回来看看馆长和大家,今天大家都忙着开会、清点文物,就不耽误大家工作了。”又叮嘱说:“对了,我回来的事你可替我暂时保密啊,不然馆长他老人家又要伤感了。” 小云点了点头,钟艾便带上口罩出去了。 一楼的雕像馆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时间让一切化为尘埃,然而凝立不动的雕像却历经数千年的风霜,如果说,有什么能从历史中留存,那一定是永恒的沉默。 穿过那些沉默的佛教雕像,钟艾慢慢往前走,果然,许淖云就站在那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前。一如初次见他时那样茕茕孑立。 “许总,您又来了。”她看着他的背影说道,声音是她自己也感到陌生的甜。 许淖云转过身来看着她,嘴唇一动,却淡淡地说:“应该轮到我说,‘你又来了’。” 她的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轻声问:“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不用上班吗?” 许淖云犹豫了一下,诚实地说:“请假过来的,今天是我妈的忌日。” 她仰起脸看着他,眼中有浅淡的温柔:“请节哀。” 许淖云看着女孩的眼睛,苦笑道:“今天怎么还戴着口罩,难道你又感冒了?” “我上次就说过了,我不想让你失望。”她有些难过地说。 她的眼睛挺漂亮的,不知口罩下有着怎样的五官。许淖云说:“为什么这么在意我的看法?你喜欢我?” 女孩轻轻一笑,没有再说话。等了很久,他一直沉默着,她只好主动问:“你现在还是很难过吗?” 许淖云说:“不是难过,而是遗憾和屈辱。有时候屈辱是个好东西,它会鞭策你一直向前走。” “屈辱?”她很诧异。 许淖云看着那尊雕像,没有再说话。 她与他并肩立着,他们似乎有沉默的默契。然后她对他说:“其实,我们不算真的认识,不如你跟我说说你的事,反正我们只是陌生人。” 他看着她,眼中蕴含着许多难以觉知的意味,然后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她带他在大厅中间一张长凳上坐下,许淖云开始讲那个刻意回避主语的故事。 “小的时候,身边只有我妈。那时候经常问她,爸在哪里,为什么他很久才回一次家?她总是说,你爸在外地上班,他工作很忙,不能经常回家,可是只要他一有空,就会赶回来看你,因为你是他最疼的儿子。 那时候很崇拜他,认为他很有本事,因为别人家还在看国产黑白电视的时候,我们家已经看上进口的大彩电了。而且每次他回来,总会给我带很多礼物。直到有一天,放学回家的路上,两个男孩堵住了我,他们说我妈不要脸勾引别人丈夫,说我是小野种。回家问了我妈,她什么也没说,可是那时候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们说的是真的。 那时候很难接受,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耻辱的出身。整整一个月没有跟我妈说一句话,他更是一辈子也不想见到,不想跟任何人做朋友,怕被别人知道自己的出身。我妈一直都没有怪我,后来我才知道,其实当年他们已经有婚约,而且我妈那时候已经有了,正在准备领证结婚的时候,他却认识了一个局长的女儿,当时他手里有个工程推不下去,为了这个,就背叛了我妈。 就是这种无耻的人,我妈竟然也原谅他。这尊观音像就是他送给我妈的,每次我妈对着这尊像默念佛经时,我心里总是在对她说:‘妈,争点气吧!为什么活得这么委屈,背叛你的人一个也不要原谅。’”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妈不委曲求全,就没有你了。”她柔声说,“她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 许淖云摇摇头,说:“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我宁愿没有自己就好了。可是后来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不是怎样?” “她不单是为了我。”许淖云的牙关不由得咬紧了,“她就是爱他。” 第52章 缘悭一面 钟艾看着许淖云,淡淡地说:“她爱他,你干嘛这么生气?” 许淖云回过神来,伤感地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她笑了,叹道:“女人毕生所争的不就是一个爱自己的男人吗?你妈不争是争,争到了,怎么能说是‘不争’呢?” 许淖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你们还能有点骨气吗?” 钟艾叹道:“太有了,所以惨败了。” 她不禁想起张默雷出国前的那个晚上。 那天晚上,她拿着求职信息去找他,他们最后一次在学校的操场跑道上散步。那天晚上他一直沉默着,她以为他心情不好,就默默陪他一圈一圈地走,直到她两腿发酸、再也走不动了,他才停下来、看着她,慢慢的说:“我要出国了。”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她呆呆看着他没有说话。 “对不起,小草,我们分手吧。”他无比清醒地说。 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蓄积起全身的勇气,问了一句:“为什么?” “你知道刘院长的女儿吧,刘姒。” 她茫然地点了点头。 “她……她一直陪着我,在准备考gre的那段时间。她真的很好,刘院长说,希望我陪她一起出国,他会给我写推荐信、联系教授……对不起,小草,我没有拒绝。” 他看上去是那么清醒,那么沉静,仿佛这只是一个合情合理的决定。 他们从小在一个院子里长大。在她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天天围着他喊“小雷哥哥”;小学时,他是他们那个年级的大队长,她是她们年级的大队长,两人最喜欢在大队会议上抬杠;她上初一的时候,他已经初三了,他创造了全校建校以来的最高分,而她三年豆蔻时光都用在读书上,一心一意要打破他的记录;上了高中,她的物理化学渐渐跟不上了,一次物理考了60分,自尊心强的她抱着被子哭,父母去找张默雷来给她辅导,暑假里,风扇呼呼吹着,她埋头认认真真地做题,一抬头,却发现他正盯着她看,她就在那一瞬间开了情窦,满脸涨得通红,他却镇重其事地吻了她…… 她二十岁以前的生命里,处处都有他的身影。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曾无数次抱着被子想着他,感谢上天赐给她一个能够陪伴她一生的人。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那样理性平静地跟她说分手。她整个人完全被摧毁了,却剩下了一颗金刚钻似的自尊心。她当时看着他不发一语,转身平静地离开。回到宿舍,她抱着被子哭了三天三夜,却始终没有说过一句求他留下来的话。 她后来才明白,坚强的女人是最容易成为弃子的。如果当时她哭着求他,他会留下来吗? ……“你怎么了?”许淖云打断了钟艾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微笑着问:“你到现在还是很恨你爸?” “他不是我爸。”许淖云冷冷地说。 她淡淡一笑,指着那尊观音像问:“上次我跟你说过,这尊观音像的手印叫‘与愿印’,能满足众生愿望的意思。你觉得你母亲这一生在佛前求的是什么呢?” 许淖云摇了摇头。 “你觉得她求的是男人吗?是一个丈夫吗?” 许淖云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她叹了一口气:“第一次见到你、跟你介绍这尊观音像时,我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你母亲她终生所求的,不过是内心的平静而已。” “平静?”许淖云诧异地问。 她自言自语似的说:“你以为她不恨吗?不痛苦吗?可是她知道,她越痛,只是说明她越爱他。她受着爱和恨两重煎熬,到最后,她只想获得平静。”她看着他问:“许总,你把这尊观音像捐出来,是因为它是你爸送给你妈的,你恨你爸,所以也不想见到这尊像;可是它又是你母亲最重要的遗物,看到它,就想起了自己的母亲,所以你才时不时回来看它,对不对?” 许淖云看着女孩清冽的眼睛一言不发。 她继续说:“你母亲对你父亲的感情,就好像你对这尊观音像一样,既爱他又恨他。她受着两重感情的煎熬,后来她发现,宽恕别人其实就是宽恕自己。只要这样,她才能获得真正的平静。 许总,我希望你像你母亲一样,原谅你父亲。允许自己不去恨一个人,其实是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智慧的。孔夫子说,圣人之道,忠恕而已矣。忠于自己、宽恕别人,不论人心世事如何变幻,你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你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一向是忠于自己的,可是你要学会宽恕别人,这样你会更豁达、更快乐。” 许淖云久久地看着她,终于说:“对不起,我的人生信条就是‘一个也不原谅’。” 她叹了一口气:“那你就是不原谅自己,你妈看到你这样一定很痛心。” 他又沉默了很久,突然话锋一转说:“我觉得你刚才好像在说自己的事一样。我猜得对不对?” 她惨然一笑:“或许你猜对了吧。” 感觉有点像佛教中的设问,在他机缘巧合的引导下,她突然也想通了许多事。 念念不忘,未必会有回响;一朝放下,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一道闪电刺穿了她心中的阴霾,新鲜的空气扑入五脏六腑。 “原来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 “是怎么样?”许淖云有点摸不着头脑了。 “没什么,谢谢你!”她甜甜地笑了。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突然很想伸出手把她的口罩摘下来,看看那张灿烂的笑脸。 “既然是谢我,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他对女孩说话的时候,从未如此温柔。 她愣住了,笑容在她眼中凝结,慢慢变成了戒备。她身体向后一缩:“不行,你会失望的。” “我不会。”他坚定地说着,朝她慢慢伸出手。 她从未想到,一向冷漠的他,竟然会有如此温柔的眼神。她的心突突跳着,瞪大眼睛看着他慢慢靠近。 他真的这么想看她?他真的不在乎她的长相,下定决心要她?看到她真面目的那一刻,他会如何反应?他是会欣然接受她,还是愤而离去? 温暖而坚硬的手指已经触到她的耳畔,她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她噌的一下从凳子上跳起来,转身飞也似的逃走了。 许淖云被女孩的举动吓了一跳,愕然看着她从视线中逃走,心好像被抽成了真空。 第53章 众里寻她 钟艾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许总,已经九点半了,您还不回去休息吗?” 许淖云回过神来,看了看手表,抱歉地说:“我刚才在想事情,耽误你下班了,你早点回去吧。” 钟艾微微一笑,柔声说:“那我先走了,许总,您也早点回去吧,明天还要跟黑石基金开会呢。” 许淖云点了点头,没再说话,钟艾便转身收拾东西下班。 上次在博物馆差点被他摘下口罩,现在钟艾看到许淖云总是有种异样的感觉。有时候觉得气紧胸闷,有时候又很伤感。她不知道,那天要是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让局势明朗起来,现在的她会不会更潇洒。 见钟艾背着包走了,许淖云从办公椅上站起来,转身看着窗外的城市夜景。刚才那半个小时,他一直在想着博物馆那个戴口罩的女孩,当时她为什么要跑,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 虽然他们只见过三次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有一种彼此之间已经非常熟悉的感觉。他那天跟她说的话,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埋藏在心里二十多年的屈辱和痛苦,即使是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郭浩,他也从未谈及,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竟自然而然地就和盘托出。 她是他见过的女孩中最善解人意、最聪明温柔的。每次看着她的眼睛、听到她的声音,他总是不知不觉地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现在她成了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他却连她是谁、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这太不公平了。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真正认识她,他们不应该永远是陌生人! 许淖云下定决心,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匆匆下楼开车。 一路上,他开得很急,一栋栋灯火通明的建筑物在车窗外迅速后退。今天是周三,他记得上次他晚上去博物馆也是周三,说不定今晚她就在博物馆值班! 半小时后,许淖云把车停在博物馆前广场的停车场,然后匆匆跑向大门。晚上博物馆不开放,他管不了那么多,用力地拍着玻璃门。 拍门声惊动了保安,一个年轻的保安走过来,戒备地说:“现在不开放,你想干什么?” 许淖云说:“我是来找人的。” “找什么人?” “一个女孩,是你们博物馆的,她应该今天晚上值班。” 保安闻言更戒备了:“我们馆晚上只有保安在,没有女人。” “怎么可能?”许淖云辩驳说,“上上个月,也是周三,我晚上来参观过。当时她就在视频监控室值班!我们还说过话!” “博物馆晚上从来就没有女人值班。”保安还算耐心,问道,“她叫什么名字?” 许淖云一愣,尴尬地说:“……我不知道。” “连名字都不知道?那你为什么找她?!”保安一脸狐疑,他的手按住了腰带上的警棍,“你快走吧,再不走不就报警了!” 许淖云想了想,从钱包里掏出自己的身份证说:“我是创联的许淖云,你们博物馆一楼的那尊龙门石窟观音像就是我捐的,我能不能进去看看?” 保安隔着玻璃门仔细看了那张身份证,又看了看许淖云,恍然大悟似的说:“怪不得看你眼熟,我想起来了,你来过我们博物馆。” 许淖云说:“是的,今年3月份我来参加国捐赠仪式。” 保安憨憨地笑道:“你的照片在我们馆里摆了半个月,活动结束后好多女馆员抢那幅大照片。” 许淖云无暇管那些风月,直截了当地问:“我能进去看看吗?” 保安摇摇头说:“这个时间不开放,除非有我们领导的批准,否则谁都不能进来。如果让你进来,我会受处分的,你明天再来吧!” 许淖云急了:“我是文物捐赠者,难道不能进去看看自己的东西吗?” 保安说:“我们馆不止有你的东西,还有很多国宝,丢了哪一样我都会被判刑的。您就别为难我了,明天再来吧。” 许淖云觉得很沮丧,不知道以前钟艾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轻而易举地就被放行了,他却找不到“穿墙术”。他无可奈何地转身离开。 ……………… 第二天,许淖云从一摞名片里找到江海博物馆馆长盛怀石的手机号码。他给馆长打了一个电话,请他帮忙查到当天晚上接待他的那位女管理员。 在解释自己的奇遇时,许淖云再轻描淡写也不免尴尬。不知盛馆长会不会认为他很荒唐,把他当成那种乱泡女人的纨绔子弟,竟然还要这个老人家帮忙找女人。 如芒在背地说完自己的请求,电话那头的盛馆长宽厚地说:“好,我帮你找找。照常理来说,我们馆晚上应该没有女馆员值班。您知道的,我们馆那么多国宝重器,晚上发生危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所以尽量不安排女馆员晚上留守。但是也不排除有人晚上留下来加班,我先帮您问问。” 许淖云再三表示感谢,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花这么大的力气去找她,找到之后又能怎么样,正式地追求她吗?他并不确定自己一定会爱她。 可是,要他一直假装不认识她、假装这个人在世界上不存在,他实在是做不到。 ……………… 两天后,盛馆长给许淖云打来电话:“许总,你要我帮你找的人我找了,我问了那天晚上值班的保安,他们也查了值班记录,那天晚上确实没有女馆员在馆里。我想,您会不会是记错了,或者是把男人的声音听成了女人的?” 许淖云说:“那不可能,那天晚上之前我见过她,之后也见过她。我敢肯定,那天晚上就是她在跟我说话。” 盛馆长似乎无言以对,沉默过后,他沉声说:“那这样,您没事多来我们馆里逛逛,说不定你们还能再遇上。您知道,我也只能做到这步了,我也不能跑去挨个问我们馆里的女馆员,你是不是戴口罩了……” 许淖云被盛馆长那种一本正经的孩子气臊得不行,又毫无办法,只好表示感谢然后匆匆挂断电话。 那天晚上值班的人里没有女人?难道他真的见着鬼了?可是他们曾经两次面对面交谈过,她的声音和笑容那么真切…… 不知为什么,许淖云突然有种感觉——或许他再也遇不见她了。 第54章 牵线搭桥 卢奕去了云南,周五的“三贱客”聚会变成了闻蕾和钟艾两个人的恳谈会。 钟艾平时觉着自己还是心智挺成熟的一个大龄女青年,可不知道为什么,跟闻蕾在一起时,她总是一不留神就成了无知少女和被批判对象,没有了卢奕从旁插科打诨,这种情况尤其明显。 闻蕾怎么就一不小心从闺蜜变成诤友了呢?钟艾觉得自己真是交友不慎。 于是,钟艾决定主动出击,把话题火力集中在闻蕾身上。她笑嘻嘻地问:“蕾蕾,你的婚礼准备的怎么样了?咱们什么时候去试婚纱?” 闻蕾说:“别提了。最近根本没时间去管婚礼的事。” “怎么了?”钟艾眨巴着眼睛问。 闻蕾愁眉苦脸地说:“我们报纸开了一个ceo访谈的栏目,这期轮到我负责了。本来想约太平洋银行行长做专访,结果被无情地鄙视了,下周三就要交稿,我到处约不到人,想死的心都有了。” “别死别死,我还想跟你白头偕老呢。”钟艾狡黠地笑着,“蕾蕾,你眼前就有一个总裁助理,你怎么就没想到利用我一下?” 闻蕾看着钟艾,突然恍然大悟:“对啊!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她又转念一想:“不过许淖云从来不接受记者采访,你能说动他接受我的采访吗?” 钟艾微微一笑,假装高深地说:“我尽力,周一给你答复。” ………… 周一下午,钟艾给闻蕾打去电话:“蕾蕾,许总同意接受采访了,专访时间定在明天上午十点,你看行吗?” “真的?!你竟然真的说动许淖云了?”闻蕾兴奋地大叫起来,“小艾你太棒了!看来你对他的影响力不一般啊,我觉得你应该离成功扑倒不远了!” 钟艾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跟他说,你们江海日报是党报,我们需要在体制内媒体中间交一个朋友。” 闻蕾开心地说:“不管怎么样,你真是太厉害了!谢谢!” 钟艾难得从闻蕾那里听到溢美之词,心里也不禁飘飘然,但还是谦虚地说:“一般一般,全国第三。”她又补充说:“不过,许淖云说他只能给你半小时,如果内容不够,你可以去找郭浩副总,他说郭浩说的就等于他说的。” “郭浩?”闻蕾听起来有点失望,“他是技术副总吧,我想知道的是你们公司上市融资的事,他能答得上来吗?” 钟艾笑着说:“郭浩这个人看起来老实巴交,其实心里门儿清。他也就是懒得自己打头阵,不然单飞创业说不定早就已经超越许淖云了。你放心吧,他那里很有料,而且他比许淖云好说话。” 闻蕾对许淖云的敷衍有点不满,但这毕竟是一次难得的独家专访,此前许淖云从来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自己能捞到这个机会已经万幸了。她转念一想,笑着说:“亲爱的,谢谢你了。那麻烦你帮我跟郭总也说一声吧,我下午就把采访提纲传给你。” 钟艾挂断了电话,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总裁助理总算是找到了一点成就感。 ………… “许总,创联为什么选择在美国上市,而不选择国内?”闻蕾一边埋头刷刷记着笔记,一边柔声问。 “这是我们公司董事会的一致决定。”许淖云抱着手淡淡地说。 闻蕾抬起头来看着许淖云,等着他的下文。他也淡淡地看着她,然后轻描淡写地补充说:“就这样。” “那你们会选择哪家国际投行来做主承销商?” “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决定。”许淖云抱着手说,“所以我暂时不能回答这个问题。” 闻蕾不死心,继续逼问道:“业内传说可能是摩通,这个传言是真的吗?” 许淖云耸了耸肩:“对不起,无可奉告。” 闻蕾气得想摔笔了,可是她还是很有礼貌地笑着说:“许总,您比外交官的嘴巴还严。” “哦,谢谢夸奖,这么说我可以考虑转行。”他漠然道。 闻蕾正要继续逼问许淖云,他却抬手看了看自己的表:“啊,时间到了。很抱歉,我要出去办点事,接下来请我们郭总来回答你的问题吧,钟艾会安排好的。” 说完,他自顾自地站来起来,不由分说的伸出手,一副赶人的架势。 闻蕾觉得好笑,这么大的公司,这么强势的一个人,见了媒体却好像老鼠遇见猫似的紧张。她无可奈何,只好站起来握了他悬空的手,笑着说:“好的,谢谢您抽出时间接受我的专访。” 许淖云问:“你跟钟艾是大学同学?” 闻蕾点了点头:“是啊。” 许淖云淡淡地“哦”了一声,闻蕾以为他没话说了,正要转身出去,他突然又说:“她居然有朋友,真不简单——当然,你更不简单。” “许总,你都能有朋友,我为什么不能有?”钟艾看时间到了,正要走进来提醒他们,却恰好听到许淖云在背后埋汰自己,于是忍不住反唇相讥。 许淖云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对闻蕾说:“你一定比她更聪明,否则你会恨死她。” 闻蕾没想到专访一结束,许淖云脱离了那层职务身份为人还挺随和的,心里也就不那么怪他了。她微笑说:“小艾比我聪明,她就是有的时候思维跳跃太快,容易跑偏。” “哦,怪不得,我说她怎么那么分裂呢,一会一个样。”许淖云轻松地笑了。 钟艾干咳两声,提醒说:“你们可以停止对我的批判了,郭总还在那边等着呢。” 闻蕾再次与许淖云握手告别,然后在钟艾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怎么样?有收获吗?”钟艾问。 闻蕾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念道:“‘无可奉告,还没定,就这样,嗯,啊,呃’……我怎么写专访稿啊!” 钟艾噗嗤笑了,说:“这家伙脑门上写着‘生人勿近’,对媒体更是这样。” “怎么办啊!我的稿子写不出来了!”闻蕾抱怨道。 钟艾笑着说:“没事没事,你放心吧,郭浩会给你料的,他很好说话。” 两个人并肩走进郭浩的办公室,郭浩正在整理他的大书柜,看到钟艾和闻蕾走进来,他愣了愣,随即笑容满面地说:“是闻记者吗?” 他朝闻蕾伸出手,闻蕾微笑着大大方方地握了,只觉得这个男人的手很有力。 “小艾说,你是她的朋友,如果我不好好接待你,她就在我的咖啡里加盐。”郭浩开着钟艾的玩笑,眼睛却始终看着闻蕾。 说话的时候会看着别人的眼睛,至少说明他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的人;加上他的笑容很随和、给人的感觉很真诚,闻蕾瞬间对他产生了好感。 钟艾看气氛挺好的,就提醒说:“郭总,如果您现在方便,我建议这就开始专访吧。” 郭浩点了点头,然后请闻蕾在沙发上坐下,亲自给她倒了茶水。闻蕾有些惶恐,回头瞟了一眼钟艾,钟艾对她挤挤眼,示意她放松,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第55章 不知所起 已经是中午12点了,闻蕾和郭浩还在谈。钟艾有些放心不下,便走进去看看他们聊得怎么样。 站在办公室门口,钟艾看到郭浩正在侃侃而谈。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眼睛专注地看着正在低头记笔记的闻蕾。 这个男人专注而温和的样子真是帅呆了。一个真正帅的男人,并不是帅在皮相,而是帅在那股气。钟艾心中暗自懊悔,自己就是一见许淖云误终身,要是先认识郭浩,说不定早就苦海脱身了。 郭浩说着说着,突然看到钟艾站在门口,便笑道:“小艾来了,时间到了吗?” 钟艾笑着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要不我待会再来?” 郭浩回过头笑着问闻蕾:“闻记者,我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还有问题吗?” 闻蕾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笔记,笑道:“郭总,我们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今天真谢谢您!” 郭浩说:“不客气,回头你在小艾面前替我美言几句,让她别给我穿小鞋,那样我也该谢谢你。” 闻蕾不好意思地笑了,慢慢站起身来,抚了抚坐皱了裙子,然后主动伸出手去说:“郭总,谢谢您!” 郭浩愣了一下,随即也伸出手去,微笑着跟她握了一下。他把闻蕾送出办公室,站在电梯前,突然一时兴起地说:“反正已经到中午了,不如我请你们吃饭吧,如果闻记者还有什么问题,待会可以继续问。” 闻蕾看了看郭浩,又看了看钟艾,看样子很想去,但最终还是遗憾地说:“我们部门今天中午要开周会,主任不在,我要主持会议。” 钟艾对郭浩解释说:“闻蕾是她们部门的主任助理。” 郭浩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同时看闻蕾的目光更加饱含赞许了。 电梯来了,钟艾和闻蕾与郭浩挥手作别,然后踏了进去。 电梯门一关上,钟艾就笑眯眯地问:“怎么样,郭浩说的东西够不够你报道?” 闻蕾高兴地说:“嗯,写一个版足够了。他人真的很好,虽然不能说的东西还是没说,但是给了我很多可以写的。” 钟艾亲昵地挽起闺蜜的手说:“我就说吧。我们郭总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要不是你已经有了宁创,我就把他介绍给你,百分之百是人间极品好老公。” 闻蕾笑着说:“我觉得他对你不一般啊,小艾小艾的叫得那么亲,十有**是喜欢你。这种极品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钟艾笑着说:“我喜欢挑战难度,像许淖云那种难搞的人最适合我了。” 两人嘻嘻哈哈地下了楼,然后在楼下告别。 闻蕾回到报社,当天下午就把录音整理出来了,一直忙到晚上9点,才终于把稿件写好。在把稿件传给编辑部之前,她一直很犹豫要不要把稿子给郭浩看一遍。 记者都不喜欢被采访对象审稿,因为被审过的稿件往往会被磨平棱角,变得四平八稳。但是想到郭浩那么照顾自己,闻蕾总觉得应该投桃报李。尽管他没有提出审稿的要求,她决定还是主动把稿子给他看一眼。 闻蕾给郭浩打去电话:“郭总,您还没休息吧?稿子我写好了,您看一看?” 郭浩那头关切地问:“你还在报社吗?现在才忙完?” 闻蕾以为郭浩是嫌自己太慢了,便解释说:“是啊,因为稿件比较长,所以写得慢了。” “你吃晚饭了吗?”郭浩问,“该不会一直在赶稿子吧?” 闻蕾诚实地回答说:“我还没吃,刚才赶稿没顾上吃晚饭。” 郭浩说:“稿子我就不看了。我也刚下班,请你吃个夜宵吧。” 闻蕾连忙诚惶诚恐地拒绝,郭浩说:“我现在来接你。”然后便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采访对象请吃饭不是第一次,但是这么晚老总专程自己开车过来开始头一遭。闻蕾无法拒绝,只好到报社楼下去等郭浩。 刚在门口等了十五分钟,一辆银色的宝马7慢慢在闻蕾身边停下,车窗摇下,郭浩坐在车里对着她微笑。他从车里下来,殷勤地为闻蕾打开车门。在以往的生活中,闻蕾也跟高素质高层次的男士交往过,其中也不乏殷勤有礼的,可是像郭浩这样心眼实诚、让人如坐春风的并不多。 闻蕾不知不觉忘记了惶恐,很快放松下来,好像跟郭浩认识了很久似的。两人随意聊了一些事,闻蕾才知道郭浩跟自己一样是徐州人,又开始用家乡话聊天。 闻蕾以为郭浩会带自己去什么高级会所去吃饭,没想到他把车开到了淮阳路边一个小店。郭浩停了车,两人在路边找了个露天的座位。他说这家店的生煎包和锅贴饺子很好吃,豆浆也很好,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他觉得不宜大吃大喝,吃点简单清淡的对身体比较好。闻蕾更感受到郭浩为人真诚、体贴,一点架子也没有,不知不觉打开了话匣子。 “你和小艾是大学同学?”郭浩一边喝豆浆,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闻蕾说:“是啊。我们是同一级,但是不同专业。” “你是震旦大学新闻学院的?你们学院是全国大学中最好的新闻学院吧?”郭浩笑着问。 闻蕾谦虚地笑道:“我是一流专业里的二流学生。” “小艾呢?她是什么专业?”郭浩问。 “她是历史系的啊。”闻蕾毫无心机地说。 “哦。”郭浩沉默了一会,说:“原来她是历史系的……” 闻蕾突然警醒过来,钟艾去创联面试时的资料全是卢奕伪造的,说不定就连学历学位证书都是假的。自己刚才一不小心说出实话,不知道会不会被郭浩看出破绽来。 郭浩的话题一直集中在闻蕾和钟艾的大学生涯上,似乎对钟艾很感兴趣。闻蕾如芒在背,小心翼翼地应付着郭浩的提问,对眼前的美食渐渐没了胃口。 趁着郭浩去洗手间,闻蕾偷偷给钟艾打了一个电话,把刚才自己与郭浩对话的大致内容告诉了她。 “听你这么说,他好像对我的事很上心啊,难道他真的暗恋我?”钟艾觉得一头雾水。 闻蕾压低声音说:“你简历上到底填了什么专业?我说你是历史系的该不会穿帮了吧?” 钟艾说:“我记得卢奕帮我写的是行政学专业。不过郭浩应该没有看过我的简历,你不用太担心。” “万一他回头去查呢!”闻蕾说,“你赶紧把你的假简历给我手机上发一份,免得待会我又穿帮!” 钟艾笑嘻嘻地说:“如果他不在意我,根本不会去查我的简历;如果他真的暗恋我,也不会去拆穿我。你放心好了。” 闻蕾正要批驳这个不靠谱的闺蜜,郭浩回来了,她只好假装自己是在给编辑打电话,随便编了几句词,然后把电话给挂了。 一顿饭吃得提心吊胆,当郭浩终于宣布买单的时候,闻蕾松了一大口气,她向来不擅长说谎,也不知道钟艾是怎么把一个弥天大谎圆得那么好,竟然让公司老总都对她信任有加。 吃完宵夜出来,郭浩又坚持把闻蕾送到家门口。临别时,郭浩还说等稿子发出来了再找机会正式请闻蕾吃饭。闻蕾心想:快别了您,我累死了。 目送着那辆银色宝马7开远,闻蕾暗自叹了一口气:无论是郭浩还是许淖云,男人是好男人,可是开始却并非一个好开始,以谎言开始的情缘,最后无一不以悲剧作结。她既担心好友受伤,可是又希望她能汲取教训、踏上正轨。 情不止所起,一往而深。所谓“正确的开始”,或许本来就是个伪命题吧!闻蕾摇摇头,转身打开楼门。 第56章 无意识纵容 创联的稿件发出来以后,郭浩几次打电话过来想请闻蕾吃饭。闻蕾担心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给钟艾添麻烦,便一再托词拒绝。到了后来,郭浩也不怎么提吃饭的事了,只是经常打电话过来聊一聊闻蕾最近写的稿件,指出里面有什么错漏,或者有什么关键问题没有关注到,甚至还会透露一些业内信息给她。 这样“有料”的电话,作为记者的闻蕾自然是很欢迎的。有好几次,她干脆把和郭浩的通话录音,回头再整理出来。 闻蕾认为郭浩在追求钟艾,所以利用自己“曲线救国”。也不知是哪一天,她听着录音笔里那个男人温柔的声音,心突然砰砰砰跳了起来,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原来他不停打电话过来,是想追求自己。 闻蕾和未婚夫宁创很快就要结婚了。两人谈了五六年,双方父母也见过好几次面,彼此都比较满意。宁创是某航空公司的飞行员,常年在中国到欧洲的航线上飞来飞去,见面的时间少,但是感情一直很稳定。闻蕾有才有貌,宁创也是一表人才,周围的亲戚朋友都说他们俩是郎才女貌,父母更是一直盼望着抱孙子。 不得不承认,闻蕾对温和从容的郭浩颇有好感,而且很显然郭浩的经济实力比宁创强得多。但是闻蕾不可能因为一个稍有好感的人就背叛相爱五年的男友。 郭浩很谨慎,从来没有表白过,甚至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好感,这样一来闻蕾也无从拒绝他。她给自己定下一条铁律:打电话可以,不能超过半小时,见面吃饭更是绝对不行。 以闻蕾以往的经验,在这种透明的“玻璃门”面前,男人最多坚持一个月就该偃旗息鼓了,因此她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 时间一晃就到了7月,钟艾成为许淖云的“独家助理”已经一个多月了。在这一个多月时间里,不知不觉被“清理门户”的许淖云,似乎把全副身心都用在了工作上。 每次去外面开会或是出差,许淖云都会叫上钟艾随行,两人的关系已经发展到像真正的朋友那样,可以坦率地聊天,甚至互相开玩笑。但不知道为什么,这种同事关系一明朗,钟艾就再也培养不出什么aimei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好像离目标越来越远。 在这期间,钟艾甚至察觉到许淖云间或还在和女大提琴家林恩琪约会。但与以往那些红颜知己不同,许淖云从来不假手助理安排与林恩琪的约会。 一天早上,钟艾替许淖云收了一个快递件,她不经意的瞟了一眼寄出单位,发现竟然是江海爱乐乐团寄来的。钟艾立即想起来,最近江海爱乐乐团要和刚刚在法国拿了大奖的天才钢琴家龚青杰合作演出,广告贴得大街小巷遍地可见。作为美女演奏家,林恩琪还被当场乐团活招牌,广告上乐团的合影她被排在最前面。 许淖云当着钟艾的面拆开快递,从里面滑落出两张票还有一张小纸条。许淖云捡起桌上的纸条看了看,然后对钟艾说:“恩琪说,有一张演出票是给你的,她说答应过请你去看演出。” 钟艾拿起两张票一看,是最好的第10排正中间两个相邻的座位。她犹豫着问:“这个……好像不太对吧?”哪有请自己男友和别的女孩一起去听音乐会的,看来这个林恩琪也是一个内心强大到心理biantai的人。 许淖云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对?以前我也是叫上孙露跟我一起去。” 钟艾觉得好笑,他一定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去听音乐会很傻,所以才叫个人陪他一块去,殊不知这样更傻。 只是不知道以前孙露坐在他身边、陪他看女友的演出时,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心境。 钟艾满不在乎地耸耸肩说:“好吧,既然林小姐和许总盛情难却,那我也跟着去开开眼,反正好久没有听音乐会了。” * 音乐会的时间是在周六晚上8点。许淖云和钟艾约好7点半在江海音乐厅门口碰面。出门的时候,钟艾故意磨蹭了一下。以往作为助理,总是她等他;今天作为女伴,让他等一等也是应该的。 晚上7点50分,钟艾脚下蹬着一双黑色小羊皮鞋、肩上披着真丝披肩往音乐厅走去。她手上的fendi包晃啊晃,好像是去赴一个久违的约会。 许淖云在门口站了20分钟,好几次想打电话问钟艾到哪了,但终于因为想保持绅士风度而忍住了。远远地看到钟艾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他突然醒悟过来——这家伙就是故意迟到的,幸好自己没打电话催问,否则又输了。 这显然是她一次精心设计的试炼。这个女人有时候似乎会故意给他找些不痛快,就好像家猫养得久了,偶尔也把藏住的爪子露出来挠你一下,就是为了试探你对她的耐心,一认真你就输了。 这是一种近乎撒娇的态度。许淖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她平时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好像对他毫无兴趣,可是已脱离了工作,却总是让他感觉到她那种若有似无的aimei试探。 钟艾走到许淖云面前,温柔地笑道:“许总,不好意思,路上花了一些时间,我迟到了。” 她今天化的妆确实跟平常不太一样,细长的眼线突出了媚眼如丝的感觉,嘴唇是火一样的红色,衬得皮肤更白了,黑色的v领小礼服露出了优美的锁骨。许淖云无奈地笑了:“你是在衣柜前花了很多时间吧。” 钟艾调皮地吐了吐舌头,便自顾自地往音乐厅里走。许淖云像一个绅士一样跟在她身后。 许淖云自己没有意识到,钟艾却**地感觉到了。她对他的屡次冒犯,他向来都是一笑置之。这种无意识的纵容背后,隐藏着最初的aimei。 在找座位的时候,钟艾回头对着许淖云轻轻一笑,她心里清楚——只有极少数的aimei变成真正的爱情,而他们向来都缺乏必要的勇气和决心。 第57章 我喜欢你 钟艾和许淖云在十排正中间的位置坐下,他们旁边坐着一对夫妇。那位妻子已经身怀六甲,硕大的肚子让坐在她旁边的钟艾有些提心吊胆。 孕妇的丈夫一直握着她的手,眼中看得出隐隐的担心,但总的来说气质是安定沉稳的。 那个男人长得很帅,跟许淖云不相上下,钟艾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这窃窃的目光被那位年轻的妻子捕捉到了,她对着钟艾微微一笑,轻声解释说:“已经足月了。” 钟艾觉得这姑娘有点二,别人还没问呢,她就自己报上月份,大概是已经被别人问出习惯来了。 钟艾笑着说:“这么重的身子还出来听音乐会?” 孕妇认真地说:“今晚演出的是我的学生,所以一定要来听的!” 钟艾打量了她几眼,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而今晚参加演出的都是国内顶尖的乐手,她年纪轻轻怎么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学生?多半是吹牛。 孕妇看钟艾一脸狐疑,便骄傲地解释说:“钢琴家龚青杰是我的学生,他五岁的时候我就开始教他钢琴了。后来他程度高了,我才替他找了音乐学院的老师。” 钟艾又看了看旁边那位沉默的丈夫,他一直抿着唇听妻子说话,似乎不太乐意她把私事都倒豆子似的说出来,可是也没有责怪的意思,一直体贴地握着她的手。 钟艾和那位孕妇的对话引起了许淖云的注意,他朝她们这边瞟了一眼,轻声提醒说:“快开始了。” 孕妇听到这句提醒,便低头去看自己丈夫的表,兴奋地说:“还有五分钟,好激动啊!终于能听到小杰弹拉二了!”(拉赫玛尼诺夫第二钢琴协奏曲) “拉二?”钟艾诧异地说,“不是拉三吗?广告上写的是拉三。”(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比拉二难度更高) 孕妇笑嘻嘻地说:“因为我要来听,小杰临时把曲目改成拉二了。说是拉三太紧张,怕影响胎儿。”她又回头去问自己丈夫:“听说爱乐乐团因为改曲子的事情快吵起来了,他们要是知道是因为我,会不会把我拉进黑名单?” “没有那种名单。”她丈夫淡淡地说,沉实而有磁性的声音。 钟艾觉得这孕妇真是太有意思了,便不顾许淖云的白眼,跟她聊了起来。孕妇说,钢琴家龚青杰小时候患有自闭症,是她在当志愿者时发现了他的天才,便开始做他的义务老师。 钟艾真诚地说:“你真是伯乐!如果没有你,一个天才就会陨落了!” 孕妇笑眯眯地说:“多亏牧寒托关系,让小杰拜江海音乐学院的林素音教授为师,他才正式踏进艺术界呢!要说伯乐,牧寒才是真正的伯乐!” 那位叫“牧寒”的丈夫轻轻拍了拍妻子的手:“朵朵,别说话了,快开始了。” 丈夫一出声,孕妇立即正襟危坐,做出一副严肃稳重的样子来。钟艾觉得好笑:总算亲眼见识了什么叫“一物降一物”。 乐手们入场之后,偌大的音乐厅变得鸦雀无声。钟艾在弦乐组里看到了林恩琪的身影,从座次来看,她是乐团的首席大提琴。她瞟了一眼身边的许淖云,大概是那一眼看得太匆忙,她并没有从他的眼中看到什么深意,不知为何却仍免不了难过。 陪暗恋的人看女友的演出,这算什么?她钟艾这辈子什么时候如此委屈过? 富有诗意的第一乐章,在乐手们精湛的演绎中完美谢幕。最后一个乐音结束时,钟艾身边那位孕妇激动地鼓起掌来,口中还含着“bravo”(精彩),她的眼眶又红又肿,看来刚才演出过程中她一直在哭。那位可怜的丈夫好像拿妻子毫无办法,手里捏着一张皱巴巴的纸巾,担心地看着妻子喃喃劝道:“朵朵,别这么激动……小心孩子……” 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前一秒还激动拍着手的孕妇突然停了下来,愣了好半天,那异样的神情把她丈夫和钟艾都吓了一跳。丈夫紧张地问:“你怎么了?” 孕妇呆呆地回过头去说:“呃……好像……好像羊水破了……” 钟艾闻言吓得差点跳起来,那位看似沉稳的丈夫此时也愣住了。许淖云噌的一下站起来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送医院啊!” 三个人手忙脚乱地把孕妇从座位上搀起来,兵荒忙乱地拥着她走出音乐厅,钟艾都不敢回头去看那一路羊水和身后观众诧异的眼神。 一走出音乐厅,那位丈夫便拜托许淖云和钟艾先帮忙照料他的妻子,他去地下车库把车开过来。许淖云说:“我的车就停在地面,开我的车去吧!” 那位丈夫似乎想拒绝,可是看了一眼六神无主的妻子,终于决定豁出去欠个大人情。许淖云匆匆跑到十米外的露天停车位,把自己的车开了过来。 这厮今天开的是豪华版宾利!钟艾吓了一跳,那位丈夫也为难地说:“你确定开这辆车送我们去?” 许淖云毫不犹豫地说:“快上来吧!” 钟艾和那位丈夫合力把孕妇送上后座,她自己坐到了副驾驶座上。许淖云车技不错,一路上开得飞快,却又开得很稳。不到二十分钟就把孕妇送到了最近的一家三甲医院。 一下车,钟艾又帮着把孕妇送进急诊室,那位丈夫跑去办住院手续。刚办好,许淖云就赶了过来。 几个五大三粗的胖护士合力把孕妇抬到病chuang上,那位丈夫一路跟在后面赶去住院部,刚走出去几步,他又折了回来,对许淖云说:“如果我没认错,你是创联的许总吧?这是我的名片,你的车如果不想用了,我可以拿一辆新的跟你换。” 许淖云接过名片看了一眼:某某广告公司总裁李牧寒。他淡淡地说:“我不用换车,你快进去吧!” 李牧寒笑了笑,说:“谢谢!后会有期!”然后便转身去追妻子去了。 钟艾目送他们消失在走廊尽头,她从许淖云手里拿过那张名片瞧了瞧,说:“咱们公司不是打算换一家广告公司吗?可以考虑让他们来投标哦,到时让他给咱们打个大折扣。” 许淖云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说:“拿这种事做借口占别人便宜,你好意思?” 钟艾仰起脸笑眯眯地看着他。 许淖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不耐烦地问:“你想说什么?” 钟艾诚心诚意地说:“许总,我认识你这么久,你最帅的就是今天了,真的。” 刚才他开车时那种全副身心为别人考虑的认真表情,真是天底下最帅的。她相信了孙露过去跟她说过的话:他外表看上去冷漠,内心却是一个很温暖的人。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 许淖云看着钟艾,脑中一向清晰的思路变得有些不明所以,然后,他又听到她悠悠叹道:“可惜你不让我喜欢你。” 许淖云皱了皱眉,冷冷地问:“你喜欢我?” 她仰起头看着他,清澈的眼睛无惧无畏,声音也是清明温柔的:“是啊。我喜欢你。” 第58章 表白不成 许淖云彻底呆了,他看着钟艾,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钟艾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你听到了。” 许淖云沉默了半晌,终于冷冷地说:“你知道我的原则。” 钟艾直视他问道:“你要我辞职?” 许淖云抿着嘴不说话,眉头皱着。 钟艾倔强地仰头问道:“凭什么?!” ——我喜欢你,是你的荣幸;我为你工作,是你的造化。你凭什么把自己整得那么高高在上,拒绝任何一个喜欢你的女子,难道她们说出来也有罪吗?!钟艾在心里大声质问,可嘴唇却紧紧抿着,不让一个多余的字从她嘴里迸出来。 他的眉头深深皱着,对她发起的挑战似乎感到很难办。 钟艾低下头,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出医院。许淖云从后面追上来,说:“我送你回去。” 钟艾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说:“不用了,许总。演出快结束了,你该回去接林小姐了!”她扔下他,自己站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扬长而去。 许淖云看着那辆的士开走,那种灰头土脸的心情,仿佛自己才是被拒绝的那一个。她喜欢他这个事实,如果不是从她自己口中说出来,他是很难确认的。她平时那种雷厉风行的作风、公事公办的态度、冷静自持的气质,实在不像一个坠入情网的女人的表现。 即使在说出“我喜欢你”这句话时,她的态度也是那么不卑不亢,而缺少普通女子的温柔顺从。 凭什么——她仰起脸质问他时的眼神,在他脑中挥之不去。她的眼睛分明在怒吼着,她和他是平等的,他凭什么鄙视她的感情。 许淖云在路边呆立了半晌,然后慢慢走到停车场开车。他想了想,也不打算回音乐厅去接恩琪了,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解释原因,然后把车开到一家汽车保养店去洗车。 整个周末,许淖云一直在担心钟艾会不会真的辞职,现在临时让他去找助理,确实很难找到像她这么优秀的。但明知道她喜欢自己,还把她留在公司里,又违背了他一贯的原则。 纠结了两天,周一上午许淖云怀着忐忑的心情回到办公室,赫然发现钟艾已经在座位上坐着了。看到他走进来,她立即走进茶水间倒了一杯刚冲泡好的咖啡,端进来放在他的桌上。 她的表情看上去很平静,好像周五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许淖云端起咖啡默默地喝了起来,钟艾则打开记事本跟他交代了一下当日的工作日程。她交代完后,许淖云点了点头,轻轻唔了一声算是回应。 钟艾关上本子,准备转身回去。许淖云干咳一声,说:“后来那位李牧寒李总给我打了电话,他老婆生了一个男孩,母子平安。” 钟艾闻言转过身,开心地问:“真的吗?太好了!” 看她反应如常,许淖云松了一口气,说:“李总还说抽空来我们公司坐坐,到时候你安排一下,把公关部的人叫上,顺便跟他开个会。听说他在广告界是很有影响的头面人物,让他帮我们公司的总体广告策略和ai设计策划一下吧。” 钟艾点头应道:“好啊。” 许淖云又喝了一口咖啡,佯装淡定地说:“那个……我觉得你是一个很好的助理,希望你能继续安心工作。” 这下轮到钟艾哑然了,她失笑道:“许总,你以为我不经事的无知少女吗?” 喜欢不意味着爱,爱不意味着不可自拔。人的一生中要对多少人动心,哪能每一个念头都长成参天大树呢?那些悄悄滋长的情愫,有多少在风中消逝;那些曾经注视过的面孔,有多少在转身时遗忘。在经历过几段感情之后,她已经不再认真把动心当回事了。 只是,为什么她要千里迢迢来到他身边?为什么要跟随他走过这段路?这个问题连她自己也不能回答。 太多念头在脑中难以捕捉,太多的心事无法言说,钟艾低下头,默默转身出去。 许淖云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思绪也变得漫无边际。 ……………… 7月18日是林恩琪的生日。提前十天,许淖云的手机就自动发送了提醒,告诉他记得准备生日礼物。 许淖云把钟艾叫进办公室,心平气和地问:“后天下午有一场小型拍卖会,如果手头的事不多,能不能陪我去一趟?” 钟艾诧异地问:“许总,您也喜欢收藏?”跟他共事那么久,她倒没有发现他是藏友。 许淖云淡淡地说:“我不搞收藏,只是看中一件东西,想去拍回来。” 钟艾笑着点点头说:“好啊,我可以陪您去。” 过了两天,许淖云果然带着钟艾去赴一个小型拍卖会。这个拍卖会的举办机构是一家鼎鼎有名的收藏公司,只是全年规模最大的春拍已经举办过来,接下来的就只是一些零星举办的拍卖会,卖一些平时收回来的普通藏品。 在路上,许淖云告诉钟艾,他以前曾经参加过几次拍卖会,并没有认真去举牌,可拍卖公司仍然定期给他寄藏品册和拍卖会的邀请函。这次他是在藏品册上看到了一幅齐白石的画,而他有一个朋友很喜欢齐白石,他想买下来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 虽然许淖云说的是性别不明的“ta”,可钟艾还是**地意识到,他说的这位“朋友”很有可能是林恩琪。她佯装不知,只是关切地问:“齐白石的艺术生命横跨八十年,流传画作又多,很难辨别真伪。您确定那幅画是真品?” 许淖云说:“宝德行那么大的收藏公司,又有那么多鉴定专家,他们不会卖假东西吧?” 钟艾淡淡一笑,说:“那可不一定。拍卖行一年走几十亿的东西,就算水平再高,也难免会看走眼一两件。再说,现在文物市场需求量太大了,许多拍卖行对收回来的东西把关也不是那么严,半真半假的东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给卖了,这是常有的事,你别高估了拍卖行的节操。” 许淖云看了钟艾一眼,沉默了一会,他又说:“我请了一个搞收藏的方家,他待会也去。拍卖之前可以请他先帮忙看看。” 钟艾点点头说:“嗯,有内行帮忙把关就牢靠多了。” 两人没再说话,车行一路顺畅,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拍卖会现场。 ———————————— 谢谢风解我的打赏! 第59章 龙凤玉佩 许淖云停好车,带着钟艾往拍卖会的会场走去。他请的那位帮忙把关的藏家正在会场门口等他。一见到许淖云,他便亲热地赶上来握手,热情地招呼说:“许总,好久不见了!” 许淖云为他和钟艾互相介绍。本来钟艾听说许淖云带了一个藏家来,心里有些踌躇,博物馆和收藏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她常年混迹其中,江海市许多著名的藏家她都认识,她担心对方把她认出来。可是一见此人面竟然毫无印象,又观测此人动作神态油腔滑调,心里便知道多半是个不入流的小藏友,许淖云找错人了。 那个叫周有成的“藏家”热情地跟钟艾握手,弄得钟艾颇有些不自在。寒暄过后,三人便一同走进拍卖会场。 许淖云是拍卖行的白金vip客户,有提前鉴宝的特权。在签到处签到后,一位工作人员便领着他们到后面去,提前看看今天即将上拍的藏品。 在vip室,十几位客户正围着那幅齐白石的画,没有人说话,好似个个都看出了玄机却又守口如瓶。钟艾和许淖云、周有成也凑上去看。 这幅画是齐白石招牌的墨虾。白石老人生平最爱画两样东西,一是虾,一是白菜。他画虾花了几十年,不断积累探索终得大成。许淖云看中的这幅墨虾据说画于1949年前后,当时白石老人的画工已臻化境,画的又是他最擅长的虾,因此这幅画的底价达到200万,是这场拍卖会上最重头的藏品。 三个人默默地围着那幅画看了一圈,工作人员便把许淖云一行带到旁边一个单独的会客室,让他们私下商量。 周有成说:“这是真东西啊!许总,您刚才有没有看到,虾身九笔、虾腹透明,总体五段而成,几只虾子之间有疏有密、疏密得当,这是白石老人晚年的作品。他青年时期卖画求生,流出来的东西多,估价比较低;老了以后越来越爱惜笔墨,留下来的东西少,所以才值钱啊。” 钟艾一直在旁边听着,默不作声。许淖云一时没有表态,隔了半晌,他沉声问:“如果我要拍,最高出价可以出到多少?” 周有成说:“我看这幅画,500万以下都可以拍!” 许淖云又没说话。钟艾看他的神情,似乎是有意拿下。本想保持沉默的她,终究忍不住说:“许总,这幅画连5000块都不值。它是假的。” 许淖云和周有成听了这话大吃一惊。许淖云问:“你怎么知道它是假的?” 钟艾耸耸肩,淡淡地说:“从纸上看出来的。画能做旧,可是当年的造纸工艺现在却很难复制。我见过齐白石1949年前后的一幅真迹,那纸绝对不是这样的。” 钟艾长期在博物馆工作,虽然没有认真学过文物鉴定,可是见过的好东西多了,假的看一眼就能认出来。对于她来说,鉴宝并没有常人想象中的难,因为造假者总体技术水平不高,做得再好也难免有硬伤,只是欺负普通人不懂罢了。 周有成被钟艾当面批驳,心里难免不服气。他一拱手说:“刚才不开眼,请教这位高人是?” 钟艾淡淡一笑,说:“周老师别埋汰我,我就是许总的助理,没有其他身份。” 许淖云将信将疑地看着钟艾,周有成不甘示弱地说:“刚才那幅画是有郭庆林老师的题跋的,就算我会看走眼,郭老不可能看走眼吧!” 不说不知道,大水冲了龙王庙。这位郭老,钟艾认识他本尊。钟艾说:“郭老的眼力我当然不敢质疑,不过他老人家长于宋明古画的鉴定,老实说,越是近的东西,他老人家看得越不真切。题跋这种事,想必周老师也知道,宝主如果是朋友,再给个润笔费,老人家也就半推半就地从了,名人题跋是绝对不能尽信的。” 许淖云狐疑地看着钟艾:“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钟艾耸了耸肩:“我喜欢看鉴宝节目。”话音刚落,周有成就轻蔑地嗤了一声:“许总找个看鉴宝节目的来把关,自然是万无一失。我老周眼力差,当不起您这份差,告辞了!”说罢便站起来一拱手,做出要走的样子。 许淖云站起来想挽留他,钟艾却拉住他,对周有成说:“周老师,慢走不送。” 周有成憋红了脸,气得快爆炸了。钟艾对许淖云说:“许总,您要是信我,就别拍那幅画。” 许淖云想了一会,对周有成说:“周老师,不好意思,今天劳烦您跑一趟,改天我再登门道谢。” 这是下逐客令了。周有成快气死了,本以为今天好不容易搭上个小开,按照行规,行家借个眼一般能拿到几万块红包,他本以为这活很容易干,那画是铁板钉钉的真品,自己随便点两句就红包到手,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事情给搅黄了。 看许淖云没有再留他的意思,周有成只好气鼓鼓地转身走了。他一走远,许淖云就问钟艾:“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那幅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钟艾看着他的眼睛说:“假的。” 许淖云问:“收藏的水这么深,你怎么会摸得这么清楚?” 钟艾说:“我只是碰巧有个朋友也喜欢收藏,听他唠叨得多了,也就知道一些。” 许淖云看着她,眼中写满了不相信。钟艾知道,自己今天对收藏表现出过多的知识,会让他怀疑自己的身份,可是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花500万买一幅假画。 许淖云想了想,说:“连最重要的拍卖品都是假的,这上面还有真东西吗?这么说我们可以打道回府了?” 钟艾笑了:“好不容易来一趟,哪有空手而归的道理?” 许淖云退后半步,抱着手打量自己的助理:“那你建议我拍什么?” 钟艾打开手里的藏品册、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照片说:“拍这对战国龙凤玉佩吧。” “这个是真的?”许淖云从钟艾手里接过藏品册,看了看上面的照片——这是一对战国龙凤玉佩,出土于湖北,材质是蓝田青玉,底价50万。 钟艾点点头说:“刚才我在里面看过这对玉佩,应该是真的。它的材质不算特别好,所以底价不高。这几年在收藏市场上,瓷器和字画是最火的,玉器和其他杂项估价不高,可是现在也慢慢火起来了。这对玉佩年头久,以后升值的空间大,再说,它的意头也很好——您买来应该是要送给恩琪小姐的吧?” 许淖云愣住了,他没想到钟艾看穿了自己的心思,突然有点对不住她的感觉。 钟艾有意忽略许淖云面上的尴尬,淡淡地笑着说:“就拍这个吧。” 第60章 爱而不见 拍卖会开始后,众位藏家果然围绕那幅齐白石的伪画作展开激烈的竞逐,经过几十轮举牌,那幅假的《墨虾》终于被一位膀大腰圆的藏家拍走。 许淖云认识那人,知道他是江海某国企的老总,喜欢收藏古画。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许淖云居然有点同情他。可是今天如果不是有钟艾在场,当冤大头的就是他自己了。 他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女孩安静的时候特别好。 许淖云把手里的牌子交给钟艾:“你帮我拍吧。” 钟艾愣了愣,从他手里接过牌子淡淡一笑,却什么也没有说。 争夺那对龙凤玉佩的人不多,钟艾举牌只举了四回,便以88万元的价格拿下了那对玉佩。拍卖结束后,许淖云在vip室休息,她则去办手续领东西。手续全办妥之后,钟艾捧着那个装有玉佩的锦盒回到vip室,郑重其事地交给许淖云,微笑道:“龙凤呈祥,珍爱之物送给珍爱之人。这对玉佩应该两年后就能涨到300万,不过您是不会随便卖的吧?” 许淖云看着钟艾脸上淡然的微笑,不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如此豁达。 回公司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钟艾手脚麻利地赶回了下午的工作量,许淖云就放她下班了。 钟艾走后,许淖云打开桌上的锦盒。那对青玉龙凤玉佩就静静地躺在里面,造型古朴、曲线圆润,青中透着一点墨色,确实是一对珍品。 本来,他只是想买一件礼物送给恩琪,可是经过下午的这番奇遇,这对玉佩对于他而言似乎有了特殊的含义。当钟艾说出“珍爱之物送给珍爱之人”事,他突然觉得这对玉佩应该送给他真正爱的女子。 在他的生命中,究竟有没有一个他真正爱的女人?以往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他必须选择一个人作为他的终身伴侣,他会选择谁? 许淖云发了一个很长的呆,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坐在车上,旁边的副驾驶座上安放着那个装着玉佩的锦盒。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很想见见博物馆的那个女孩。这个念头一旦在脑中产生,就再也无法抹去。他下定决心似的点燃发动机,一踩油门,直奔博物馆而去。 路上开得很快,用不了二十分钟,许淖云就到了博物馆。他停好车,抱着锦盒直奔大门。 门口保安看他走过来,警觉地问:“你是干什么的?!” 许淖云走近一看,竟然又是上次那个保安。“我是许淖云,我上次来过的。” 保安仔细一看,便憨憨地笑了起来:“又是你啊!” 许淖云顾不上难堪,直截了当地说:“我还是来找人的。” 保安瞟了一眼他手里的锦盒,似乎明白了什么,笑着说:“听说你托我们馆长找人都没找到,怎么,还不死心?” 死心?是啊,许淖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死心,明明他和那个女孩之间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为什么他就是放不下她? 保安看出他的失落,便不再取笑他,而是认真地问:“听说你看到那个女孩的时候她戴着口罩,那她长多高、眼睛长什么样、声音怎么样,你总知道吧?” 许淖云醒悟过来,立即比手画脚地说:“她身高大概一米六,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声音……很好听。” 那个女孩的形象在他脑中有时很真切,有时又似乎有些虚假,带着他想象的成分。他这样渴望见她,究竟是因为他真的喜欢她,还是喜欢自己的想象? 保安问:“那……你方不方便告诉我,她跟你说过什么?” 她跟他说过的话,一字一句他都记得很清楚,可是那些话他不想对任何人说。不仅是因为羞于启齿,更是因为那些话似乎都是他的私人物品,不想被其他任何人知道。 保安一直盯着他看,许淖云踌躇了好一阵,便断断续续地把她跟他说过的话挑一些转述给保安听。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告诉他,那尊观音像是唐代一位比丘尼造的,她说那观音像的手印叫做“与愿印”,能满足众生愿望的意思,她说过,菩萨是“觉有情”,就是觉悟之后依然有情; 第二次见面的时候,她躲在视频监控室通过讲解机跟他说话,她带他参观了青铜馆,她说那面铜镜墙的主意是她出的,她说女人从古至今都是最没出息的,她们永远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跟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在一起; 第三次见面的时候,她明明感冒已经好了,却戴着口罩不愿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她说恨就是爱,与其念念不忘,不如放过自己…… 保安屏息静气地听着许淖云的叙述,突然插嘴道:“你说那面铜镜墙的主意是她出的?” 许淖云说:“她是这么说的。” 保安说:“那打听到当初是谁想出铜镜墙的主意,不就行了?” 许淖云恍然大悟,差点跳起来:“是啊!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又急忙对保安说:“你能不能现在就帮我问一下?我现在急需要见她!” 保安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说:“你等一下,我现在就帮你问问。”他拨了一个号码,等了一会,电话接通了,他立即迫不及待地问:“喂,梁队长,您知道我们馆那面铜镜墙当初是谁想出来的主意吗?……不是,上次那位许总又来了,他想打听那个女孩啊……嗯嗯,跟铜镜墙有关系……哦,是这样,那好的,我知道了,我跟他说。” 保安刚挂了电话,许淖云就问:“怎么样?知道是谁的主意了吗?” 保安摇摇头说:“知道了,原来当初是我们馆长提出要做那面铜镜墙的,当时很多人还不同意,馆长坚持要这么做,才把铜镜墙给搞出来了。那个女孩肯定是跟你吹牛,好多女人见到你们这些长得帅又有钱的就忍不住撒谎、把自己说得特别好……” 铜镜墙竟然是盛馆长的主意?这么说那个女孩骗了他?她对他说的话,究竟有几句是真的、几句是假的?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会不会只是一个美好的谎言,既是她骗他,也是他骗自己? 保安见许淖云一脸的失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看还是算了吧。如果她真的是个美女,干嘛不愿意见你?多半就是自己不自信,知道你这种条件肯定看不上她。老实说,我们馆里学历高的女研究员就没有长得好看的,长得好看的讲解员学历又不高……嗯,你肯定全都看不上。” 许淖云已经无心理会保安的自言自语,他抱着锦盒坐在博物馆门前的石阶上,迎着暗夜长风,陷入了迷茫的思绪。 ———————— 诗经《静女》,“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这里“爱”是“躲藏”的意思哈。 第61章 淖云的“答案” 许淖云坐在博物馆门前的石阶上,他打开手里的锦盒,那对龙凤玉佩静静地躺在里面。 这对龙凤玉佩似乎意味着某种承诺,他把承诺送给谁,就意味着今生今世最终的选择。 他也到了该定心的时候了。这些年来围绕在他身边的女人,他已经无法从她们身上获得什么乐趣,大部分时候只是感觉到厌烦。这半年来,由于种种原因,她们一个个离开了他,他不但不惋惜,反而整个人轻松起来。他这才知道,其实自己早就在暗暗期望如此的结果了。 他天生是解决问题的能手,经营关系让他觉得累,包括男女关系在内。他想像大多数普通人那样,投入一段稳定的感情,就好像方程式获得了唯一正解,而不用不停地代入参数求得答案。 其实,他心里对那个“答案”是有所准备的。恩琪一直是他为自己准备的“答案”。她温柔、聪慧、懂事,长得漂亮,气质高雅,出身名门……更重要的是,她和那些浅薄的女人不同,她不看重钱。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她都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选。许淖云承认自己也不能免俗。 可是,自从在博物馆遇见那个女孩之后,他才发现这个世上确实有这样一种魔法,能让一个女人轻易地走到你的心里去。虽然他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真面目,她也不知道他的过去,可是她却能一眼看透他,知道他心里最深处的想法,为他打开另外一扇门。他那么喜欢跟她交谈,甚至把自己最难以启齿的往事都告诉她,有那么几个瞬间,他竟然开始相信那些电影中呈现的爱情说不定真的存在——他过去认为电影都是用来骗女人的。 不知不觉,他竟然对她抱着那么大的期待,连他自己都感到吃惊。这个女孩把他搅得快错乱了,却始终不愿意见他,她究竟有什么权力这样做?!他许淖云什么时候为了一个女人纠结过? 或许,就像那个保安说的,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谎言,她不见他,确实是因为她并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美好,破茧而出的并不都是蝴蝶,也有可能是幺蛾子。至少,她说那面铜镜墙是自己的主意,这已经让她的诚信大打折扣了。 所谓爱情,许淖云一直认为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你永远无法确知是哪些生物化合物,刺激了精密的神经系统,产生了这种微妙的生物反应。从生物学原理上说,任何生物反应都不可能是永恒的,所以你不可能永远“爱”一个人——即使世上真的有爱。 许淖云寻求的不是“爱情”,而是一个“答案”——谁是能陪他度过一生的人,谁最适合当他孩子母亲,谁能最长的时间里不让他感到厌烦。比起追求爱情,上述这些能用理性思考、具有可衡量标准的问题更值得他去求解。 可是他仍免不了怀疑,难道唯一的答案就是恩琪吗?不能是那个女孩,甚至,不能是钟艾? 他承认,钟艾是一个很特别的女孩,曾经有那么几次,他也对她动过心——在海边一起垒沙堡的那次,当她把那只小小的螃蟹放入沙堡,那时她的侧脸就像月光下的女神一样孤独;当她拉着郭浩翩翩起舞的时候,他甚至有些妒忌,为什么她那么漂亮,他却不是第一个发现的人;为母亲上坟的那次,她拿出自己的手绢去擦拭墓碑,那时温柔的眉眼让他觉得世上大概没有更好的女孩了……可是,当她仰起头倔强地看着他时,他总觉得这个女孩太过棘手,这样狡黠善变、桀骜不驯的女孩,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一个大麻烦。 许淖云在台阶上坐了很久,最后,他不得不告诉自己这是一个无解的答案。地球上有50亿人口,其中可能跟他结婚的女性就有两亿,他遇见那个最佳答案的几率只是两亿分之一,无限接近于零。在这种条件下,他只能追求相对的最优答案。说来说去,博物馆的那个女孩只是一个虚无飘渺的存在,而钟艾又是一个有明显缺陷的人,他的最佳选择仍然只有恩琪。 可是,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遗憾?好像一旦选定了,人生就再也没有可能,无可挽回的感觉。 许淖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捧起那个锦盒从地上站了起来。 回到车上,许淖云给恩琪发了一条短信:“明天是你的生日,我在文华酒店顶楼餐厅订了一个位子,晚上七点去接你。” 没过一会儿,恩琪回了一个“好”。 许淖云看了看副驾驶座上安放着的那个锦盒,告诉自己说:“算了吧,只能这样了。” ……………… 下午六点,许淖云难得提前下班了。他匆匆走过钟艾的座位时扔下一句:“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 他都没有看她一眼,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他走得太急?钟艾目送着许淖云走出办公室,不禁可耻地委屈起来。 她知道,今天是林恩琪的生日,他一定是急着去赴约会,她替他拍回来的那对龙凤玉佩,即将成了别人的生日礼物。 这些事,是她一早就知道的。 钟艾默默地收拾好东西,关上所有的灯,然后掩门而去。 从创联大厦到家的这段路,不管走多少遍,总是让她感到孤独而陌生。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栋大厦,不属于这条街道,她也不知道今天是倒数第几次走这条路。 或许,差不多是她要离开的时候了。 第62章 落花流水 繁复的埃及水晶在头顶熠熠生辉,每一个锋利的切面折射着灯光,有隐隐的片状光影洒下来,把眼前的一切映得宛如镜中的世界。 许淖云坐在桌旁,面前又白色的桌布、盛开的鲜花,还有红酒投入杯中那诱人的声音,这是他熟悉的世界,远胜于博物馆那些陌生的文物。他的对面坐着世上最完美的女人,也是他很早就决定了的人。 waiter倒好红酒,微微一躬身说:“二位慢用。”然后优雅地转身走开。 许淖云拿起桌上的水晶玻璃杯,微微晃了晃,果香四溢,挂杯度很好,可是他突然觉得自己的举动毫无意义,便看了看林恩琪,她恰好抿了一口红酒,斯斯文文的,是书香门第的闺秀风范。 许淖云不觉舒了一口气,然后微笑说:“这酒还行吗?” “很好。”林恩琪淡淡笑着回应道。 吃前菜的时候,两人淡淡地聊了起来。许淖云详细解释了上次在音乐厅为什么中途离开——都是那位不靠谱的孕妇带来的麻烦。 “原来我们临时改曲目,是因为龚青杰想让他的启蒙老师听拉二?”林恩琪诧异地问。 许淖云说:“是的。要不是钟艾跟那位孕妇喋喋不休地聊天,我也不会知道背后的原因。” “龚青杰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林恩琪若有所思地说,“他的成长经历也算挺曲折的。” “是啊。”许淖云突然对这个话题提不起什么兴趣,因为他对古典音乐的兴趣也不大,倒是钟艾很有八卦精神,她上网查了很多龚青杰的专访,其中有一篇说到龚青杰的同门师妹就是李牧寒的养女,也就是说,李牧寒夫妇是因为一同带孩子学钢琴才相恋的。他听钟艾说起这些的时候觉得挺好玩的,可是此刻他却没有兴趣告诉恩琪,因为恩琪从不关心这些油盐酱醋。 林恩琪问:“那后来是你自己开车把他们送去医院的吗?” 许淖云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那天晚上他自己也快急死了,可是钟艾一直在他旁边轻声提醒他不用开太快,孕妇从羊水破到临盆少则七八个小时,多则一两天,他听她这么说才镇定下来。 林恩琪说:“淖云,你做了一件好事。” 许淖云淡淡地说:“这没什么,换了谁都会这么做。” “不是的。不是所有人都会这样。”林恩琪淡淡一笑,继续用刀切着盘里的烤面包片。 她好安静,似乎太安静了一点,安静得有点无聊。不知怎么搞的,许淖云突然不太习惯这样的文静典雅。他希望她能表现得更活泼一点,或者说更表现得在意一点,就像那天钟艾看着他笑,眼中盛满了得意和满足。 我认识你这么久,你今天是最帅的——她当时就那样看着他直率地说。 真是见鬼了,他今天晚上为什么一直想起钟艾。今天下午离开办公室时,他就有意回避与她对视,难道是因为潜意识里认为亏欠了她,所以导致他对整个约会产生了负罪感?要是今天下午跟她多说几句话,会不会好一点? 糊里糊涂地吃完了前菜,waiter倒上第二杯酒,正菜也上来了。许淖云突然想起自己竟然忘了送礼物,便从包里把东西拿了出来,把那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推到林恩琪面前。 “抱歉,差点忘了,这是生日礼物。”许淖云说。 林恩琪打开盒子,看到了那对青玉龙凤玉佩,她淡淡一笑轻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合上盒子,。 许淖云对她的反应感到有点失望。难道她看不出来那是一对战国古玉,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而且它还有着一定的含义——他突然醒悟过来,恩琪不是钟艾那样的行家,她看不出内中乾坤也很正常,在她眼中,或许这只不过是一对看来价值不菲的玉佩而已。 他本来应该说明一下,可那股莫名的失望让他懒得再解释,那个盒子便被林恩琪轻轻推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为什么觉得这么无聊,似乎不应该是这样的。 许淖云整理了一下心情,温柔地看着林恩琪:“恩琪,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想会不会是时候认真考虑一些事。” “什么事?”林恩琪看上去有些诧异。 许淖云踌躇了一会,委婉地说:“其实虽然我本来就认识伯父和伯母,可是好像没有正式去拜访过。” 林恩琪看着许淖云,嘴微张着,似乎一时无言以对。 “怎么了?”许淖云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一股不耐烦的情绪不知不觉爬上心头。 “淖云,你怎么突然说这个?”林恩琪问。 “怎么突然了?”许淖云问,“难道我不应该问吗?” 林恩琪淡淡一笑,无奈地摇摇头说:“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 “你怎么会这么想?”许淖云有点烦躁。 “因为你根本不爱我啊!”林恩琪笑了,仿佛是在指出一件他一直误会了的事,“我以为你自己知道呢,我以为我们快要结束了!” 这下轮到许淖云吃惊了,他看着林恩琪无言以对。 林恩琪说:“淖云,究竟是我误会了还是你误会了?你爱我吗?” 许淖云反应过来,辩白说:“我当然……” 没有答案。林恩琪摇摇头:“看来我并没有误会。淖云,你根本就不爱我。” 许淖云说:“你不觉得我们这个层次这种智商的人谈爱或不爱,显得太幼稚了吗?比起转瞬即逝的爱情,难道不是理性更长久?至少我们彼此之间都很清楚,我们是最适合在一起的。” 林恩琪说:“不,爱情不是转瞬即逝的。至少对我来说不是。我一直都很爱你,而你一直都不爱我。” 许淖云哑口无言了。他没有想到,一直以来那么冷静的恩琪,竟然是“爱他”的。他一直以为他们都是信奉理性的同类。 林恩琪凄然笑道:“我一直都在等你,可是最后竟然等来的是这样一句实话。这样也好吧,至少我可以彻底死心了。” “恩琪……”许淖云沉声说,“我当然爱你,只是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种浅薄的爱。” “我就是要浅薄的爱!”一向冷静自持的她变得有些激动起来,“没有心动、没有悸动的爱,算什么爱情?!淖云,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无情?你明明不爱我,却还要跟我在一起,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件‘合适’的工具,你知道吗!” 周围几桌的客人朝他们这边侧目,许淖云尴尬地看着林恩琪,完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是落花,谁是流水? 好吧,这章的章节名是我胡诌的,乃们将就将就吧~~ 第63章 晴天霹雳 女人的眼中闪着泪光,却依旧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冷静,淡然的目光逼视着他。 许淖云觉得很尴尬,他犹豫了半晌,不知该挑哪一句话说,最后竟然说出了最词不达意的一句“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一句道歉对于林恩琪来说是一个更沉重的打击。恩琪怔怔地看着白色桌布上模糊的影子,幽幽地问:“淖云,你真的打算这样一直下去吗?你觉得你可以不爱任何女人?” 许淖云本想说“是的”,可是话到嘴边他又不那么确信了。在来这里的前一天,他还拿着那对龙凤玉佩去博物馆找那个女孩。如果他见到了她本人,他今天还会来这里吗? 林恩琪看出了许淖云严重的犹疑,她彻底绝望了。她本想告诉自己,如果他不爱其他人,至少他对她是公平的,可是显然,他只是不爱她而已。她已经不敢再去想他心里有什么人。 恩琪拿过手边的丝绒盒子轻轻打开,那对龙凤玉佩散发着沉静的青墨色光泽。她轻声说:“真漂亮。淖云,我很想收下,可是这实在不是我的东西,还是还给你吧。” 她把那个盒子推到他面前,然后拿起自己的包站了起来。 “我们不用再见面了。”她冷冷地说。 许淖云被单独留在了原地。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有如此愚蠢。 ……………… 上午8点半,许淖云准时走进办公室,钟艾又端着一杯咖啡跟了进来。 “林小姐喜欢那对玉佩吗?”她浅笑着,一边把咖啡放在桌上,一边轻声问道。 许淖云愣了愣,生硬地把话题支开:“今天上午要见什么人?” 钟艾微微一怔,他看起来似乎脸色不太好,难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不愉快?许淖云瞪了她一眼,她醒悟过来,立即打开笔记本念当日行程。 从许淖云那里出来,钟艾心里若有所失。其实他和林恩琪怎么样跟她有什么关系?本来已经下定决心不去问,没想到一看到他竟然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 钟艾正在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手机突然跳出一条短信,是闻蕾发过来的。 “婚纱店上午打电话说,衣服已经做好了,中午能陪我去试试吗?”闺蜜甜甜的笑容宛在眼前。 钟艾心中一阵雀跃,立即回过去说:“好啊!我的伴娘服也做好了吗?” “做好了,可以一块试:)” “太好了!中午在婚纱店碰面,午饭咱就不吃了,等试了衣服再吃!”钟艾开心得傻笑起来,绝望的生活中总算有件好事。虽然她穿婚纱的日子还遥遥无期,可是能穿上美美伴娘服站在闺蜜身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吧! 中午十二点,钟艾准时赶到婚纱店,闻蕾已经坐在那里喝茶等她了。两个人一见面就拉着手又跳又叫,急急忙忙催促店员把她们的衣服拿出来。 这家婚纱店是闻蕾她们报社同事介绍的,设计师都是一批科班出身的年轻设计师,这一两年来上升很快,许多江海市的名流都开始在这里订制婚纱。闻蕾的婚纱和钟艾的伴娘服都是店里的首席设计师设计的,两人自然是满含期待。 当店员捧着白色的曳地婚纱和淡紫色的伴娘服走出来时,闻蕾和钟艾的嘴都变成了o型。 这是一款颇为复古的婚纱,长长的曳地鱼尾,剪裁十分简洁,但细节却做到了极致。银线和水晶珠结成一朵朵栩栩如生的白色山茶花,顺着裙子的曲线泼洒而下,仿佛是一幅花的瀑布。 不知为什么,钟艾忽然悲从中来,她忍着眼眶的灼热,用开朗的声音对闻蕾说:“快穿上、快穿上,闪瞎我的狗眼!” 闻蕾瞪了她一眼,然后喜滋滋地捧起婚纱走进更衣室。一位店员朝钟艾走过来,把那一袭淡紫色的伴娘服交到她手上,甜甜地说:“您也去试试看吧!” 钟艾抱着衣服走进更衣室,关上门的一瞬间,她叹了一口气。 闻蕾在隔壁听到了,轻声问:“怎么?想嫁了吧?” “才没有。”钟艾一向嘴硬,可此刻也掩饰不了落寞,“我在想,你这一结婚,以后肯定是没什么时间跟我玩了。卢奕也有了孙露,以后就剩我一个孤儿了。” “……你也赶紧找个靠谱的吧。人总是要找个伴的。”闻蕾劝道。 “是啊,为了不单着,总要找个人在你跟前凑数。就算谈不来、没感觉,好歹有个人杵在那——诶,你说,我能不能找个**?” “呸、呸,你又来了。”闻蕾说,“对了,你跟许淖云怎么样了?” “别提了,表白被拒了,人家看不上我。” “……” “用不着你同情啊,我又没爱上他,就是睡不成了有点遗憾。” “……我真是被你打败了。” 两人在更衣室里磨蹭半天,终于换好了衣服走出来。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她们都激动得捂住了嘴。 “天啊!蕾蕾!我真的想嫁人了!”钟艾的眼角泛起了泪花,这是她的真心话。 有没有一个人,能在这个孤独的世界上打救她,能让心甘情愿披上嫁衣,从此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冷傲如她,也有着平凡女子最卑微的梦想。 “天啊!你穿这件伴娘服比我的还要好看!结婚那天你要是敢站在我旁边,我就把你打出去!”闻蕾好像真的有点生气了。 那几个婚纱店的工作人员听她们俩拌嘴,忍不住吃吃地笑了起来,其中一个劝道:“两位的礼服都很好看,不过,在婚礼上最漂亮的衣服一定是婚纱,最美的一定是新娘子,新娘子的风头是谁也抢不走的。” 钟艾朝闻蕾挤了挤眼睛说:“就是,瞧你那点度量,还大报记者呢!” 两人嘻嘻哈哈地在镜子前照来照去,还拿出手机互拍。钟艾一边为闻蕾拍照,一边说:“我要把照片发给宁创,他看到自己娶了这么漂亮的媳妇,肯定会笑掉大牙。对了,他人呢?” 闻蕾说:“他昨天飞巴黎了,说是明天下午回来。” “他又去巴黎了?早知道让他帮我带个包。” “下次吧。他一个月飞好几趟呢……” 闻蕾正说着,下半截话突然戛然而止,她呆呆地看着门外那条马路,眼中充满惊愕。 钟艾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去,一个年轻的帅哥正搂着一个穿着超短热裤的长腿美女走过婚纱店的透明橱窗——那个男人正是闻蕾的未婚夫宁创。 第64章 痛彻心扉 钟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闻蕾不是说宁创去巴黎了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搂着另外一个女的? 下一秒钟,她就反应过来了。江海这么大的城市,有的人只要不联系,就永远也碰不上面,当街撞见男友劈腿这种狗血剧情发生的概率其实是很小很小的,可是为什么在她自己身上发生过一次,还会在她最好的朋友身上也发生一次? 闻蕾从震惊中惊醒过来,提着婚纱就想往外冲。钟艾急忙拉住她,轻声说:“蕾蕾,别去!别在这个时候去,听我这一次,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闻蕾痛苦地看着自己的好友,那一眼看得钟艾无比揪心。她甩开钟艾的手,提着裙子冲到大街上。 “宁创——”凄厉的女声划破街市的纷杂嘈嚷。 那对正在卿卿我我的男女转过头,笑容迅速从男人脸上滑落。闻蕾冲过去,揪着他的衣服尖声嚷道:“她是谁?!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巴黎了吗?!” 宁创的衣服被闻蕾死死揪着,匆匆赶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他们敏锐地意识到又一出现实题材狗血剧上演了,有人甚至掏出手机来拍。 “蕾蕾,你听我解释……”宁创小声说,“我们回去再说好吗?别在这闹……” “是我闹吗?!”闻蕾的声音越来越尖利,“为什么要回去说?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能光天化日之下说!” “蕾蕾,别这样,这是咱们之间的事,我现在就跟你回去,咱们好好说……”宁创虚弱地说。 那个长腿美女在一旁抱着手,好整以暇地说:“有什么好解释的,不就是劈腿了吗,你都快结婚了还敢出来玩,真是够恶心的。” “你闭嘴!这轮不到你说话!”宁创朝那女的吼道。 那美女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更大声地还以颜色:“我一张房卡拍死你!是谁他|妈腆着脸约了我一个月?今天也叫人民群众看看你这种人渣,跟你睡是我这辈子干过的最他|妈恶心的事!” 闻蕾几乎要晕过去了,宁创焦急地说:“蕾蕾,你别听她胡说,我只是……” 豆大的眼泪从闻蕾的眼眶里掉落,钟艾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她暗自庆幸自己当天幸好转身走开了,幸好,她不爱任何人。 “蕾蕾,我们回去吧。”钟艾一边替闻蕾擦眼泪,一边柔声劝说。 闻蕾已经被打击得毫无反应了,钟艾便拉着她,把她强行带走。宁创想跟过来,钟艾挡住他说:“你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让她安静一会吧。” 两人回到婚纱店换下衣服,几个店员的目光一直在窃窃私语。钟艾知道,以闻蕾那种要强的性格,这身婚纱多半是泡汤了。 钟艾打的送闻蕾回家,路上闻蕾一直在哭,她包里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钟艾替她拿出手机,发现短短十几分钟内,宁创就发了七八条短信。 “蕾蕾,请你相信,我心里真的只爱你一个人!” “对不起,是我错了,伤害了你。但我真的只是玩玩而已,一点也没有动感情!” “蕾蕾,我们在一起那么多年,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失去你!” “蕾蕾,我可能是对未来的婚姻有一点不安,所以才会犯下这种错误,许多男人婚前都会这样,这并不代表我不爱你,求求你原谅我!”…… 钟艾叹了一口气,把手机收回包里。的士在闻蕾住的小区门口停下,钟艾付了钱,扶着闻蕾上楼去。 闻蕾一进家门就扑在沙发上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她又跳起来,把家里所有有关宁创的东西找出来摔。钟艾悲哀地看着自己的闺蜜,平时那么优雅知性的一个人,遇到背叛也会迅速变成一个泼妇。 闻蕾砸累了,又坐在地板上嘤嘤地哭。钟艾走过去,低声说:“蕾蕾,别这样,你冷静一点,其实事情未必有你想的那么绝对。” 闻蕾扬起哭花的脸,愤怒地瞪着钟艾,恶狠狠地问:“你想让我原谅他?!” 钟艾说:“宁创可能是有一点婚前恐惧,许多男人确实都会这样,害怕走进婚姻之后就会失去自由,但从另一方面来说,这恰恰是是因为他对于婚姻的责任有所觉悟,我想,同样的错误他以后都不会再犯了。” 闻蕾跳起来大声喊道:“你凭什么要我原谅他?你当年原谅张默雷了吗?!” 钟艾心里一痛,依旧冷静地说:“宁创和张默雷不一样。张默雷是根本就不爱我了,或许他从来就没有爱过我;可是宁创他一直是爱你的。他只是身体背叛了你,心里还是只有你一个人。男人的身体和心是分开的,情和欲是两回事,你不要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普通人……” “真好笑!”闻蕾激动地尖叫起来,“你以为生|殖|器是一个器官,心是一个器官,好像人是携带着上下两副不相干的器官在生活!这根本就是嫖|客逻辑,可惜你又不是真的在嫖!就好像许淖云,你觉得你真的可以只睡他而不去想他?!钟艾,你太自欺欺人了!跟一个人上|**怎么可能不动感情,别跟我说什么情|||欲两分,身体背叛等同于感情背叛,身体出|轨等用于感情出|轨!除非你根本不是人,根本没有心!你们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混蛋——!” 撕心裂肺的痛斥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尖叫,那尖叫声好像一把刀扎透了钟艾。她怔怔看着闻蕾,眼泪忍不住开始打转。 她没有心,不止一个人这么说过,现在连她最好的朋友也这么说,也许她只是说出了自己一贯的真实想法。 她无意伤害任何人,可所有人都质疑她存在的意义,于是她自己也开始怀疑——钟艾,你到底还活个什么劲?你如果早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人们该有多清净、多感激? 眼泪终于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钟艾一言不发,默默地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包转身出去。离开的时候,她还没忘了为闻蕾轻轻带上门。 关上门的那一瞬间,房间里又传来闻蕾撕心裂肺的哭声。 第65章 两个转折 钟艾茫然在街上走着,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 “跟一个人上|**怎么可能不动感情,你们都是没心没肺的混蛋——”她的心痛得麻木了,脑中一遍遍回放着闻蕾的话。 这半年来,她究竟做了多少荒谬的事?她把追求许淖云当做一场游戏,可是一踏足其中,她就不受控制地陷入了感情纠葛。在这个过程中,别人伤害过她,她也伤害过别人。她为自己找到许多冠冕堂皇的理由,但是无法否认,事情的起点是她所种下的恶因。 她像一条闯入许淖云世界的鲶鱼,搅动了一池春水。形形色色女子们离去,她也在被自己搅浑的池水中迷失了方向、束手待毙。 是从什么时候起,她也开始相信身体是可以被单纯取悦的;从什么时候起,她觉得感情是可以被玩弄的?为了摆脱寂寞安慰自己,她竟然可以如此自私、糊涂、怯懦,即使她真的没有心,也不能没有廉耻和自尊,否则别人会说,她是因为张默雷才变成今天这样。 钟艾在路上茫然走着,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只是绕着闻蕾所住的小区绕圈。她呆立在街头想了想,抬脚往旁边的一个菜市场走了进去…… 闻蕾倒在沙发上哭,未婚夫的背叛让她心碎,刚才自己对好友所说的话更让她后悔不迭。她怎么会跟钟艾说出那样的话,自己又不是不知道钟艾经历过什么样的事。 门铃突然响了,闻蕾吓了一跳,她哽咽着问:“是谁?” “蕾蕾,开门。”是钟艾的声音。 闻蕾冲过去把门打开,钟艾提着满手菜站在门外,看着她淡淡笑着。闻蕾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钟艾哭诉道:“小艾,我的心好痛!我真的好痛!” 泪水浮上钟艾的眼眶,她轻声说:“我知道,你想哭就哭吧……” 一整个下午,钟艾都在厨房里忙碌着,闻蕾坐在沙发上哭,听着厨房传出笃笃笃的切菜生和渐渐芳香四溢的食物香气,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人总要吃饭做事,总要脚踏实地活着。 闻蕾强睁着一双哭得又红又肿的眼睛走进厨房,用沙哑的声音问:“你在做什么?” 钟艾一边轻轻搅动锅里的菜,一边回眸笑道:“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蟹粉狮子头,还有松鼠桂鱼。一会就有的吃了。” 闻蕾不哭了,她站到钟艾身边,默默地看钟艾做菜。 猪肉剁碎、搅打上劲、蟹粉点睛……一招一式、一板一眼,看上去都是名厨的范儿。以前钟艾跟张默雷热恋的时候,曾经约定毕业之后就马上结婚,她刚上大二就傻乎乎地跑去参加了学校的烹饪协会,后来还凭着一身精湛的厨艺混到了协会会长,可是最后男人却跑了。 “……狮子头好了吗?”闻蕾问。 钟艾笑道:“还有两分钟就好了。你这么快就饿了?” “好久没有吃你做的狮子头了,比我妈做得还好。”闻蕾的声音挺上去沙哑而委屈,但情绪却稳定下来了。 钟艾笑着说:“你先把饭盛上,马上就出锅了。” 闻蕾家里只有一个两人坐的小餐桌,钟艾却做了七八个菜,桌子都摆不下了。两人干脆把菜都摆到茶几上,席地而坐,然后开始胡吃海塞。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吃完之后,闻蕾又嚷嚷着吃撑了,钟艾下楼给她买了健胃消食片还有一大堆零食,又给她的pad里下载了几部电影,交代她晚上就吃零食看电影,谁的电话也不要接。 看到闻蕾窝**静静地看电影,钟艾才放心地离开。她抬手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了,奇怪的是,她一下午没有回去上班,许淖云竟然没有发一个短信过来问。 钟艾站在楼下想了一会,决定还是回公司去一趟。这个时候,许淖云应该还在办公室,她必须做出决定了。 ……………… 钟艾回到公司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许淖云办公室的灯果然还亮着,她走进去抱歉地说:“许总,对不起,下午我家里出了点事,发生得突然,没来得及向您请假。” 许淖云看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好像既没有责怪她的意思,也没有原谅她的意思。 这个人今天怪怪的,是被气疯了吗?钟艾心里有点犯嘀咕,但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甩手不干了,也顾不上那么多,她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许总,我出去把今天要交的文件给您整出来。”说完,她便转身出去了。 钟艾不知道,下午她在经历心理上的巨大转折时,许淖云这边也不平静,现在的他觉得自己快疯了。 下午两点半,已经到了上班时间,钟艾却迟迟不见人影,该交的几个文件也没有交上来。许淖云正要发飙打电话问她在哪,自己的手机却响了,一看,竟然是那位“收藏家”周有成打过来的。 电话刚一接通,周有成亲热谄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许总,恭喜您得宝啊!” 上次在拍卖会上不欢而散,许淖云以为周有成心有芥蒂,才过了两天他就主动打电话过来,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只好淡淡应道:“不算得宝,就是拍了一个您看不上眼的小物件。” “那可是战国玉佩啊,还是一对,这样的宝贝不出两年价钱就要翻番了!”周有成嚷嚷道。 许淖云说:“翻番也不过是一两百万,在收藏界算不上宝贝,只是自己看着顺眼就买了。” 周有成笑道:“这玉是一宝,人才才是最大的宝贝啊。上次是我走眼,没认出来您身边的高人,真是露怯了。许总,什么时候您给牵牵线,让我请您和钟小姐吃个饭,我想拜钟小姐为师啊!” 许淖云听周有成的话越说越不靠谱,他奔五十的人了,钟艾才二十来岁,哪有长辈拜晚辈为师的,多半还是对钟艾怀恨在心。许淖云淡淡地说:“周老师,上次在拍卖会上,我助理多有得罪,也怪我没管好人。找个时间我做东,让她给您倒杯茶陪个礼,您看行吗?” “要陪礼也该我陪礼啊!”周有成急了,“许总,跟您说实话吧,我虽然在收藏圈里混了几十年,可是连真正的门都没摸到。不比钟小姐,她是名师出高徒,盛老的关门弟子,江海市搞文物这一行的谁不知道啊,也就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是真心想跟钟小姐学,许总,这个忙您可一定要帮我啊!” “什么盛老的弟子?哪个盛老?”许淖云越听越糊涂了,难道钟艾原来真的是搞收藏的? 周有成说:“江海市博物馆馆长盛怀石盛老啊!许总您不知道吗?” 许淖云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 第66章 山水相逢 “你说什么?钟艾是盛馆长的学生?她认识盛馆长?”许淖云觉得某种令他震惊的真相似乎正在逼近。 周有成不明就里地说:“是啊!原来您真的不知道啊!我还以为钟小姐是您专门请来鉴宝的呢!” “她……她真的是盛馆长的学生?你有证据吗?”许淖云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周有成说:“嗐!这需要什么证据?盛怀石是江海博物馆馆长,同时也是震旦大学历史系的博导,是我们国内考古学的权威。只是这十年他忙着管理博物馆,基本上不带学生了。前年他辞了教职专心干馆长,钟小姐就是他的关门弟子。我前天也是随口跟朋友说起这件事,朋友才说我有眼不识泰山哪,连盛老整天带在身边的高徒都不认识!” 钟艾是盛馆长的学生,那她为什么要来创联工作,他记得她简历上写的大学专业是行政管理…… 周有成正要继续说拜师的事,许淖云的手机想起了提示音,提醒他有别的电话打进来了。他拿开手机一看,竟然是博物馆那个热心的保安打过来的。他的心狂跳起来,也管不了周有成拜师的愿望有多强烈,就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我有一个重要电话打过来了,我回头再给您打过去!” 大概是因为紧张,接通电话后他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那个保安先开口了:“喂,是许总吗?” 许淖云竭力使自己镇定下来:“是我。” “真的是你!你给了我真的手机号码啊!”保安天真地嚷道。 许淖云屏着气没有说话。 保安说:“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我知道是谁想出那个铜镜墙的主意了。前天晚上你走了之后,我跟我同事聊起这个事,听我们馆里一个老人说,那个铜镜墙的创意还真不是我们馆长想出来的,而是馆长助理向他提的建议。只是我们馆助太年轻,她担心自己说话没人听,就让馆长就说成是他自己的主意。这件事我们馆里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跟我聊天那个老保安员是馆长的同乡,有事没事经常一块喝酒,所以才知道这件事。对了,你说你4月18号那天晚上来参观过我们馆,我私下去问了当天晚上在监控室值班的同事,他说当天晚上确实有个女人去过监控室,就是我们馆助,只是馆助叫他保密,所以他才没有跟任何人说。” 事实的碎片一点点在许淖云脑中拼凑起来,他沉声问:“你们馆长助理叫什么名字?” “钟艾。”保安说,“钟鼓的钟,艾草的艾。可惜就算你知道是她也没有用,她早就辞职了,馆里的人都不知道她去了什么的单位。” 竟然是她! 他穷尽办法去找她,没想到她一直就在他身边! 许淖云慢慢放下电话,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愣了好半天,不自觉地在浏览器的搜索栏里敲下两个字:钟艾。 刷的一下,网页显示出十几条相关信息。 “江海博物馆馆长助理钟艾代表该馆接受热心市民捐赠文物。” “江海博物馆职称评定公示:钟艾,副研究员,副高职称。” “获奖论文:《论中国造纸术的起源》,作者:钟艾。单位:江海博物馆。职位:馆长助理(副处级)。”…… 有几个网页上,甚至还有她本人的照片,穿着一身明显宽大的藏青色馆服,对着镜头文文静静地笑着。 许淖云觉得很可笑,原来真相一直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在搜索栏上轻轻键下她的名字就行了,可是他却从未想到这样做。 看着网页上那张熟悉而陌生的笑脸,许淖云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你,原来一直是你……” 他记得,他们一月初在博物馆初次邂逅,而她是一月下旬跳槽来到创联的,这么说来,他们邂逅不久,她就悄悄尾随他而至了。究竟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对了,她说过,她喜欢他…… 许淖云的心开始剧烈地跳起来,呼吸也不再顺畅。 可是为什么要隐瞒自己的身份,堂而皇之的来找他不行吗? 围绕这个女人,他有太多疑问。许淖云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想弄明白过去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便从电脑上调出去年年底以来的每日工作日程,从中回忆与她共处的蛛丝马迹。 去年11月5日,他向江海博物馆捐赠了母亲留下来的观音像,捐赠仪式举行的那天中午,他独自一人提前到了博物馆。那天他心情很差,总觉得把观音像捐出去,好像抛弃了自己的母亲似的。她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他以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讲解员,没想到她仅凭着那尊观音像,就看穿了他母亲的一生,然后,她挥一挥衣袖就消失了,如同她来时那般无心无意…… 12月1日,她来公司面试,当天他草草结束一个会议赶去面试现场,他提的那两个问题,纯粹只是考察面试者的智商,因为他再也受不了跟不上自己节奏的秘书,结果,他把她选上了…… 12月20日,他让她去给姚依晨、林恩琪、李沁蕊和杜应怜送圣诞礼物,回想起当时的情形,他就如芒在背,她接过那张信用卡时是怎么看他的?后来他又先后几次让她去送礼,她没有一次不是把事情办得妥妥帖帖,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了,她还给姚依晨订制过一个水晶蛋糕,生日会后她却受着伤回来了…… 心神全乱了。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竟让她去给自己的红颜知己送礼物?可是那时候他完全不知道她的身份来历,犯下这样的错误也是不可避免的,要怪只能怪自己在男女关系方面不够稳重。他后来还干过什么傻事来着?对了,他把她叫到那个别墅party上,她被人当做绿茶婊**,事后她说他“恶心”,他却骂她幼稚;他跟她一同出海,她跟姚依晨同时掉进海里,他却先救了姚依晨,她则差点淹死…… 越回忆越惊心,他曾经犯下如此多错误却毫不自知,也难怪在博物馆里她就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的真面目。 许淖云看着那些工作日程,过去大半年来的点点滴滴、那些他从未觉察过的细节慢慢沁入心里。她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孩,竟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把一个关于他的故事演绎得如此动人,却不让他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 她曾经生他的气,这是一定的,可是她毕竟一直没有走,就在几天之前,她还亲口说过她喜欢他……如果当时他知道她就是那个自己找了很久的人,他会怎样回答? 许淖云一直在网上搜索有关她的信息,又在搜索的间隙发呆。他在等她回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渴望看见一个人。而她果然回来了,带着一贯的冷静和镇定,这是她最好的伪装。 他终于见到她了! 第67章 相见恨晚 许淖云静静地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门外那张助理办公桌旁坐着的女孩,她一直在埋头专心致志地赶下午落下的工作进度。她工作一直都很认真敬业,认真到他以为她真是为了事业投奔而来的。 电脑屏幕的荧光映着她那张清瘦的瓜子脸,秀气的眉毛轻轻蹙着,好像在为某份棘手的报告而发愁。她穿着那套藏青色馆服的时候,显得特别瘦小,但在公司里,她穿着套装的时候倒显得曲线玲珑;戴着口罩的时候,她的眼睛看起来特别亮、很机灵的样子,可是平时在他面前,她的眼睛看上去总有点冷,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看着她一直埋头工作,他忽然想起,忘了问她吃过晚饭没有。这样一念起,他才发现自己也没吃,却一点也不饿。 晚上9点半,钟艾把刚刚整理好的几份报告拿进办公室给许淖云签字。那份报告摆在桌上,她便文静地交握双手站着等。许淖云看着面前的文件,半晌没有要签的意思,他抬起头来看着她,她做出一副莫名的表情,无辜地朝他眨了两下眼睛。 “许总,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地方错了?”钟艾笑着问。 许淖云淡淡地说:“这句话不是该我问吗——有什么地方错了?” 钟艾愣了一下,随即主动承认错误:“许总,对不起,今天下午是我的错,我应该先打个电话向您请假的。” “你需要道歉的不只是这件事吧?”许淖云站起来说,“钟艾……” 在说出“钟艾”这两个字时,他觉得自己第一次正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原来是她,她就是那个戴口罩的狡猾女孩,那个满口佛法的女孩,那个他曾经以为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女孩。 “钟艾,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许淖云绕过巨大的办公桌,慢慢走到她面前站定,柔声问道:“为什么用这种方式来找我?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来找我?你……在博物馆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钟艾原本一头雾水,但听到“博物馆”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身体震了一下,仿佛瞬间被魇住了,瞪大眼睛看着许淖云——他知道了?! 许淖云看她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不禁有点心疼起来。他默默地转过自己的电脑给她看,上面还保留着他下午搜索她名字的记录。 钟艾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些熟悉的搜索结果,又回过头来张口结舌地看着许淖云,以往伶牙俐齿的她这会儿说不出半个字来。 许淖云说:“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一个圈?你26岁从震旦大学博士毕业进了博物馆,就已经是副高职称了。我在网上查过,江海博物馆是国内四大博物馆之一,院长助理可以是处级,但最高能到副局级。多少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达到这个高度,你年纪轻轻就占住了一个副局级的位子,为什么为了我放弃这么多?” 为了他?钟艾心想,他一定是误会了,她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自己。他以为她爱他,其实她只是想疯玩一次。可是眼下这个误会实在是无法解释。 她的眼睛不安地闪烁着,似乎想要逃避,又无法逃避,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不发一语。 他曾经那么多次看着这双眼睛,为什么就是没有把她认出来?大概是因为,在博物馆的她和在创联的她,眼睛里装的内容完全不一样。那里的她温柔而伤感,这里的她冷静而自傲,究竟哪一个是真正的她,许淖云也弄不明白。 他又朝她迈进了半步,低下头来问她:“钟艾,我还想问你,上次在西餐厅我和姚依晨被记者围堵,是不是你报的料?依晨后来被媒体曝光,跟你有关系吗?孙露辞职,你是不是也在里面推波助澜了?” 钟艾看着步步紧逼的许淖云,不由得害怕起来,步子也不自觉地往后退。 许淖云看着她,冷笑道:“你不说话,就是承认了。你竟然搞出这么多事,而我一点也不知道,这回真是失败到家了。” 他真的全都知道了,这下怎么办,他会报警吗?会追究她的法律责任吗?会打击报复吗?钟艾这辈子没干过什么坏事,劣迹一旦败露竟然有些六神无主,她的步子一点点往门口挪,口中讷讷地说:“许总,我……” 她竟然还叫他“许总”,这个听惯了的称呼此刻听起来是这么别扭。许淖云看出钟艾的害怕,突然拉住她的手说:“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么多事?” 许淖云觉得自己的语气已经够温和了、态度已经够耐心了、诱导得已经够明显了,可是那只被她握住的手一直在试图摆脱他,她的目光甚至开始搜寻出口。 许淖云更紧地擒住她细瘦的手腕,命令她正视自己:“回答我的问题。我现在只想知道……前几天你在医院说的话,还在有效期吗?” 前几天在医院说的话?钟艾在脑中懵懵懂懂地搜索起来,她当时说什么了? 对了,她说过,她喜欢他。 一刹那间,钟艾被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吓住了,她急得如芒在背、脑门冒汗、脸也涨红了。 但在许淖云看来,那似乎是她害羞的表现。他看着那双闪烁不定的眼睛,慢慢朝她欲语还休的嘴唇靠近…… 他的唇刚刚贴上她的,她才从震惊中醒过来,用力推开他,冲到自己桌上抓起包就往外跑。 许淖云追过来拉住她,有些恼怒地问:“你到底在搞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钟艾用力挣脱他的钳制,惶惶地说:“我要辞职!辞职报告就在你桌上,我……我不会再见你了,再见!” 最后一句话明显自相矛盾,但此刻也顾不上了,钟艾最后看了许淖云一眼,震惊、不解、恼怒同时出现在他脸上,她讷讷地扔下一句“对不起”,然后转身落荒而要。 有没有搞错?!这个女人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几天前她还说喜欢他,她为了他牺牲了自己的前途,背地里排挤掉他身边所有的女人,在他们终于以真实面目相见的时候,她竟然宣称永远也不见他了? 这他妈的真是他许淖云这辈子遇到的最荒谬的事! 许淖云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掀开那一叠报告,发现下面果然压着一封辞职信。 他一下坐在自己的总裁椅上,心口都有点不舒服的感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能写出最复杂的电脑程序,却怎么也想不通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一件事。 第68章 不速之客 上午8点半,许淖云顶着失眠一夜后昏昏涨涨的脑袋走进办公室,路过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却没有人殷勤地跟上来,为他端上一杯咖啡。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透过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望向外面那张办公桌,从他这个角度,总是能恰好看到她的侧脸。以往似乎很少好好看过她,仅有的那么几次,他在暗自注意她美丽的同时,总是挑剔她的不完美:他觉得她是个过于自强、过于桀骜不逊的女孩。他不记得什么时候自己曾经有过这种想法:要是她不那么好强、如果她做出的温柔模样是真的就好了。 直到昨天,他才了解到其实她本来就很温柔。她的温柔从来不是讨好男人的贡品,她就像一只猫,平时各种聪明自傲不合作,只有当你放下身段跟她平等地站在一起时,她才会安安静静地走过来,若有似无地挨在你身边,对着你的心说话。 昨天晚上钟艾那种简单直接的拒绝,让许淖云觉得这辈子从没如此失败。他后悔自己当时太急了,如果能请她坐下来,好好地告诉她,他知道了真相;告诉她,他曾经去找过她好几次;告诉她,他很高兴从一开始她就在他身边——不知道事情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而他当时竟然用那种责怪的语气逼她道歉,竟然故作聪明地告诉她自己已经看穿她的伎俩,最后,他竟然想吻她?!每次想起自己凑近她时那种轻浮急迫的登徒子作风,许淖云就忍不住恼怒地把自己的头发揉成一团乱麻。 可是,辞职信是她一早就写好了的,既不是因为她身份暴露、也不是因为他的轻|薄才辞职的,那究竟是为什么? 想起昨天她消失了一下午,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巨变,让她改变了主意。他昨天就应该先问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他能不能帮上忙,而不是自私地直奔自己的欲念。 许淖云在办公室里枯坐了一天,接近午饭时,郭浩走进他的办公室,惊讶地发现他正对着一份报告发呆。 “许总,怎么了?钟艾今天请假了?”郭浩关切地问, 许淖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昨晚钟艾提交的那份报告,他咕哝了一声:“嗯,是啊,她今天请假了。” “助理不在真不方便。”郭浩笑着说,“要不再招一个秘书吧,你本来就是一个秘书一个助理,现在只有钟艾一个人,她一请假就没人接手了。” 许淖云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他突然想起什么来,抬起头认真地看着郭浩:“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钟艾?” 郭浩在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面前愣住了,随即淡淡一笑说:“怎么可能,我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什么意思?”许淖云问。 “她太聪明了,会让男人吃亏的。”郭浩笑道,“干嘛突然问这个?” “哦。”许淖云没有回答郭浩的问题,继续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之中。 郭浩一头雾水看着许淖云,等了一会,见他没有回应,又问:“快中午了,要不要去吃饭?我最近发现一家做美式汉堡的,跟以前伯克利附近那一家味道很像。” 许淖云摇摇头:“算了,不去了,我手头还有事要处理。” 郭浩说:“这样,那我自己去吧,回头给你打包一份,午饭总是要吃的。” 许淖云随口说了句谢谢,郭浩便识趣地走了。 到了下午四点,许淖云发现自己手上还拿着同一份报告,他就再也坐不住了。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与其坐在原地神思惘然,不如干脆去找她问清楚,现在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总不至于连人都找不到吧? 许淖云让人力资源部把钟艾最初应聘时填写的资料发过来,上面有她亲手写的住址。她虽然用了假身份,但姓名、籍贯、身份证等信息都是真的,住址应该也没必要作假,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知道圆谎要付出代价、能不说的谎话尽量不说。 许淖云把那串地址抄在笔记本上,匆匆拿上车钥匙便要出门。经过茶水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进去拿上一样东西,然后跑下楼去。 钟艾登记的住址是在老城区一个房改房小区,那一带许淖云曾经去过,密如蛛网的巷弄、犬牙交错的单位大院小院,就像一个迷宫,要准确找到某一栋楼,颇费一番功夫。许淖云问了七八个老头老太太,才终于来到那栋墙皮斑驳的小楼下。 楼板已经很旧了,每踏上一步,沉重的脚步声就激起一阵空荡荡的回音。那回音鼓动着他的心脏,好像产生了某种共振,这种陌生的感觉让许淖云有点不安,好像事情不再完全受他控制了。 四楼402房,一道有点生锈的铁门,里面传来轻微的平平碰碰的声响,看来有人在家。 许淖云微微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轻轻敲响了房门。 “等一下,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门后响起,开门的同时她甜甜地问道,“不是说不过来了吗,怎么又过来了?” 门猛地拉开,她穿着一身白色棉布长裙笑盈盈地站在门后,长发松松垮垮地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未施脂粉的脸白得素净,随性而文静。只是看到他,她的笑容瞬时僵住了。 “……许总,您怎么来了?”钟艾充满戒备地问。 许淖云微微皱起眉头:“你在等人?” “我在等朋友。”钟艾淡淡地说。 “你今天没有去上班。”许淖云说。 “我已经辞职了。”她很坦然。 许淖云说:“合约里说得很清楚,辞职要至少提前一个月提出,现在还没找到接手的人,你就撂挑子不干了,这是你做事的态度吗?还有,发生了那么多事,你没有给我一句解释,你是只针对我,还是一贯做人不负责任?” 钟艾扶着门页淡淡地看着许淖云,犹豫了一会儿,她打开门叹气似的说:“进来吧。” 第69章 兴师问罪 许淖云跟着那道单薄的白色背影走进屋子,这是一间格局很老的单位房,看样子似乎是一房一厅。小小的客厅里放着一张双人沙发、一张小茶几、一个大柜子。没有电视机,却处处堆满了书——茶几上、沙发上、柜子上、地上…… “房间很乱,我好久没有收拾了。”钟艾从沙发上随手抓起一件薄毛衫披在肩上,把脑后的发髻重新挽得更整齐一些,然后拿起茶几上的杯子给许淖云倒了一杯水。 许淖云从沙发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洪业:清朝开国史》,封皮已经很旧了,翻开里面全是划线和随手笔记,看来这是她读得很认真的一本书,许淖云翻了两页,不知不觉竟然看了进去。 看着他坐在自己的沙发上读自己的书,真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以前也有别的男人在这张沙发上坐过,可是他们看到她这些浩繁的卷牒总是流露出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用他们的话说,她是女博士,属于“第三种人”,天生就是古里古怪而且理应备受歧视。 他上门来不是要兴师问罪的吗,竟然坐在那看起书来了。钟艾微微一笑,走进厨房继续做菜。烤炉的温度恰好降下来了,她打开炉门,把正在烤的鸭子翻了一个面。 鸭子重新放回烤炉,钟艾又转去和面。因为闻蕾心情不好,钟艾特地准备了一堆食材,准备给她做一顿豪华大餐,没想到闻蕾这个彪悍的女人失恋第二天就跑出去采访了。 钟艾调好了浆面,把烙饼机插上电,正准备卷起袖子烙春卷皮,许淖云走了进来。 相比客厅的狭窄杂乱,厨房倒显得宽敞洁净整齐。烤箱里传出肉类浓烈的香气,案板上整齐摆放着各种材料——黄瓜、胡萝卜、鸡蛋、豆芽、黑木耳、猪肉、大葱……全都被切成了极细的丝,整齐地码放在装饰有精致花纹的盘子里。 “你在等什么人?”许淖云的心情有点坏,不知她这么精心准备大餐,是为了什么人? “我朋友失恋了,本来想给她做顿饭安慰她一下,但她今天有事来不了。”钟艾一边甩面一边漫不经心地答道。 “哦。什么朋友?我认识吗?”许淖云知道自己问得有点多,但是他没法不在意。 “你不认识。”钟艾右手娴熟地甩着一团湿乎乎的浆面,左手试了试烙饼机的温度,似乎已经预热好了,她用浆面迅速在烙饼机上一糊,一张薄薄的面皮就做好了。她瞟了他一眼:“能帮我拿起来吗?” 许淖云愣了一下,钟艾朝那张面皮努了努嘴,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让他帮忙拿那张面皮。他犹豫了一下,伸手去烙饼机上想把面皮撕下来,没想到手刚碰到烙饼机就被烫了一下,倏地缩回手来。 钟艾冷眼看着,用左手从面皮的边缘处轻轻一揭,那张面皮就给撕了下来。她又随手一抛,把面皮不偏不倚地扔进旁边一个竹子做的小蒸屉里。 许淖云问:“你在做什么?” 钟艾继续用专业速度烙着饼皮:“做饭啊。” 许淖云又看了一会,问:“你以前学过这个?” 钟艾淡淡一笑:“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烹饪协会,你如果没吃饭,待会可以一起吃。” “……什么菜?” “北京烤鸭、春卷、丝娃娃。”钟艾又揭下一张面皮,笑着说:“春卷皮是万能的,卷上烤鸭就是烤鸭卷,卷上韭菜猪肉丝就是春卷,卷上蔬菜就是贵州的丝娃娃。” 许淖云知道自己不是来看她做饭的,可是这会气氛很好,他从没见过她在家真实的这一面,就暂时放下心里的疑惑,耐心地陪她聊起天来。 “你来应聘时登记的资料有几成是真的?”许淖云问。 “除了大学专业、工作单位和工作履历,其他都是真的啊。”钟艾说。 这女人回答得这么坦然,真是不要脸到家了。许淖云有点恨,心想怪不古人得说女子难养,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对她凶点,她就跑了;对她温和一点,她又不拿你当回事。他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还要理她,根本就是自找难受。 许淖云正在生闷气,钟艾又继续说:“我小时候最喜欢看我妈烙春卷皮,觉得好像变魔术一样。”她从烙饼机上刚刚揭下一块薄如蝉翼的面皮,迎着窗口的光亮一展,圆圆的一张春卷皮,透着乳白色的光,能看到上面一个个小小的气孔和薄厚不均的光影。 钟艾说:“你看,只要它又白又圆,谁会去在意它千疮百孔。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材料,用春卷皮一卷上,既朦胧又高冷,上得了台面、人人称羡。既有形式高度,又有内容实质,所以我说春卷皮是万能的。” 许淖云抱着手听了半天,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钟艾吐了吐舌头,调皮地说:“我是说,许总,别太较真啊。生活需要伪装,人艰不拆。” 许淖云越听越生气,她这种玩世不恭的态度,好像完全把整件事当做游戏似的。他正想着如何发作,钟艾已经把一笼春卷皮烙好了,她忙忙地关了烙饼机,熄了烤炉,又把剩下的几样材料切丝。 看着女人忙碌的背景,听着菜板上笃笃笃的声响,许淖云有点失神了。他想起小时候每晚放学回家,迎接他的也是厨房里的菜香和母亲忙碌的身影。虽然他对自己的出身深以为耻,可是母亲始终是他最爱的人。母亲走了以后,他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什么感情上的依恋了。 钟艾忙碌地摆着菜,突然注意到许淖云已经好半天没有说话了,她回头瞟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 两个人坐在餐桌旁,却没有人动筷。许淖云特意跑来,却遇上一桌不是为他准备的丰盛菜肴,他觉得事情的演变总是出乎预料,这让他有点烦躁。 “我不是来吃饭的。”他终究按捺不住,直截了当地说。 钟艾低着头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会尽量诚实地回答你。” 许淖云冷笑道:“尽量诚实?你能做到的只有这种程度吗?” 钟艾坦然看着他,没有说话。许淖云叹了一口气,问:“为什么要到创联来工作?” 钟艾说:“那天在博物馆见到你的时候,我刚刚失恋。觉得自己活得挺没劲的,对博物馆的工作也有点厌倦,想换个环境。因为对你感到很好奇,就辞职过去了。” 好奇?只是这样而已?许淖云问:“你来创联到底想干什么?” 钟艾抬起眼皱着眉头看他:“你说呢?这还用得着说出来吗?” 许淖云有点尴尬,语气也缓和下来:“那,为什么突然要辞职?” 房间里很安静,等了半天,只听到她说:“因为突然觉得很失望。” —————————————— 筒子们看完文留个推荐票哈~~谢谢~~ 第70章 谁要你道歉 许淖云的心咯噔一下:“失望?” “嗯,就是失望了。” “你是说对我失望了吗?”他开始觉得心里的烦躁不受控制了。 钟艾低头说:“不是针对你,而是对所有的事。我太无聊了,这整件事都太无聊了,这个世界、这种活法太无聊了,我不想再继续下去了。” 许淖云看着她颓废地耷拉着脑袋,一点也没有了平时那种超然世外的傲气。他沉吟了一会,不死心地问:“我是问你,对我的看法。” 钟艾抬起头来看着他,淡淡地说:“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或许你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好,或许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奇迹,或许,我一开始就错了。” “你!……”许淖云觉得好像是被人活生生地把自尊刮了下来,他怒吼道:“你真是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见过比你更荒谬的人!你擅自闯进别人的地盘,晃了一圈,把事情搞得一团糟,最后说一句不好玩了,就不玩了!你以为自己是谁,这个世界是围着你转的吗,谁给你的这个权利这么自以为是?!你说你失望了,我才是失望透顶!你最好再也不要出现,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淖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屋子的,他听到门在自己身后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感受着楼板的震动。看着那条陌生的楼道,他感到头昏脑涨,怎么会发生这种事,他怎么会遇到这样的女人! 他捏了捏拳头,快步下了楼,只想从这件平生最尴尬屈辱的事中逃离。 她说对他失望了,他究竟做什么事能让她失望?她那么自以为是、恣意妄为,他骂过她吗?她跟姚依晨和孙露闹矛盾,他不也护过她?他是有过好几个女人,可是当时他又不知道她是她;就算当时她坠海,他没有及时去救她…… 他那时候就是没有第一时间去救她。 许淖云突然停下步子,一种陌生的疼痛从心口传来。 已经结束了吗?再也来不及了?或许,从事情一开始,就已经来不及了…… ………… 钟艾对着满满一桌子菜,刚才许淖云摔门而出留下的余震似乎还在她脑中回荡着。 世上又多了一个恨她的人。她怎么就这么有本事让别人恨透她呢? 钟艾的目光不经意地扫到沙发,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纸盒。她想起来了,这个盒子是许淖云带过来的。 她突然心跳加速,慢慢走过去把盒子捧在膝头,小心翼翼地打开。 清光一转,盒子里安躺着的是她为自己挑选的那套汝窑茶具,他竟然给她带过来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猜想盒子里会不会是那对龙凤玉佩。虽然结果有点失望,但看到这套茶具,她的心也不由得震动起来。 其实她没有理由对他失望,他是一个那么好的人。她刚去了两三个月,他就记住了她的生日;那次她掉进海里,他在医院守了一整夜,他在月光下垒的那座白色沙堡,是她在这个平凡世上见过的最美的奇迹;她在宴会上被别人**,是他救了她,她后来在车上那样骂他,他也没有跟她计较;他也就是脾气有点倔,死不认错,可是从来也没有半点坏心恶意,掌管着近百亿资产的大公司,爱好却是打游戏…… 钟艾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汝窑茶具,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放,拿上钥匙关门跑下楼去。 风在耳边呼呼吹着,晚上归家的人往各自温暖的门口涌去。这个温暖的人间从来没她什么事,这半年来,她用了那么多心机、把事情搞得那么龌龊,但他是始终无知的。他特意来一趟,她却没有对他说出自己心里最应该说的话,再不说就永远来不及了。 他们不会再见面了。 远远的,钟艾在人群中看到许淖云的背影,他的身影就是在千万人中也能一眼认出来。她庆幸楼下没有停车场,他只能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不然他开车走了,就真的追不上了。 “许淖云——”她第一次直呼其名。 许淖云听到声音,回过头来,只见她朝自己跑过来,如丝黑发散在肩后。 她跑到他面前站定,弯下腰来微微喘了喘气,又抬起头来看着他,伤感地说:“对不起,我欠你一个道歉。我但愿自己能再真诚一点,可是我却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到,我不想打扰你的生活,可是却弄成这样,为什么我不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就连我自己也很恨自己,真的很对不起……” 她的眼中似乎有浅浅的泪光,额上有几滴汗珠,脸也跑得红扑扑的,一绺乱发湿湿地贴在腮旁。 “谁要你道歉啊!我需要你道歉吗!”许淖云怒吼道。 她愣住了,呆呆地看着他,口中嗫嚅着说不出的话,只能徒然沉默。 许淖云真的很生气,他觉得自己快气疯了,她殷红娇嫩的嘴唇在他脑中变成了唯一成立的意象,他突然本能地伸出手紧紧把她抱住,他不管她同不同意、高不高兴、失不失望,他现在要吻她,用男人最蛮横的方式去教训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 唇上好像着了火,唇瓣被他蹂得不像话,呼吸也被攫走了,她想张开口呼吸,他的舌头却蛮横地抵了进来。 陌生的气息让她陷入了极度的茫然,仿佛在心跳爆表之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安静。她觉得自己好像在一条船上,身体被紧紧绑在桅杆上晃晃荡荡,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慢慢驶向硕大的圆月。 男人的身体紧紧贴着她,在薄薄的夏衫下,她感觉到他的心跳。这个人是她遥想过的,是她好奇地打量过的,她来,不就是为了他来?他既然来了,她为什么要走? 她慢慢倚在他身上,仰起头承受他的怒不可遏。 她知道自己或许永远也无法再真诚起来了,可是她真的希望他能原谅她,至少不要恨她。如果能用某种方式让他明白,她只是对自己失望、对这个惨淡的世间失望,却从来没有对他失望,那么不论什么方式对于她来说都是恰当的。 许淖云没有遇到预料中的反抗,她温柔顺从地靠在他身上,好像一早就准备承受他的怒气。他其实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可是他潜意识里却清醒地知道,他需要发怒,只有凭借着怒气,他才能做出一件自己注定会后悔的事。 他拉过她的手,从柔软修长的手指上夺过钥匙,然后蛮横地拉着她往回走。 她竟然一言不发,任由他拉着,像一只迷途羔羊一样乖乖地跟在他后面。许淖云不敢回头看女人温顺的眉眼,他现在还发着怒,他告诉自己:必须这么做,一定要这么做。 —————————————— 此文是我开,此书是我栽,要打此文过,留下推荐票!么么哒!! 第71章 玉帛相见 门是许淖云打开的,再回到那间陌生而熟悉的书屋,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黄昏已经退去了,整间屋子笼罩在最初的黑暗中,窗外的天空有暗暗的蓝色,仿佛酝酿着一个秘密的开始。 女人默默地站在他身后,没有要开灯的意思,他回身把门关上,两个人便彻底沉浸在属于他们俩的黑暗之中。没有声响,只有彼此的呼吸,他在黑暗中准确摸索到她的唇,再次一下攫住了她,把她的柔弱揽在怀里。 出乎意料的甜美温柔,腰肢也是柔弱无力的,他不明白自己以往为什么故意无视她、拒绝她,似乎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无师自通,他竟然找到了卧室的房门。开门进去,发现这个房间与外面客厅的杂乱完全不同,处处都是整整齐齐的。她走到床头的五斗柜上打开了一点台灯,整个人便站在昏黄的灯光中,背后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投射到有兰草花纹的床单上。 她的长发柔柔地披在肩后,好像是黑暗水底的精灵在无声地歌唱着,呼唤他迈向深渊。他朝她走过去,手顺着她的曲线,慢慢地解去桎梏,似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力。 倒在被衾上时,他嗅到枕上淡淡的柔顺剂和阳光的味道,女人的温柔用这种方式把他俘获了,他脑中一片晕涨,只能任凭行动指引。他舍不得离开她,又要忙着解自己的衣服,一瞬间好像不再那么大权在握了,她只是躺在那里静静看着他。 肌肤相亲的感触柔软而曼妙,昏黄的光影中,她像一个朦胧而沉默的谜团等着他去解开。他已经忘了要生气,慢慢地在她的身上摸索起来,留心听着她口中的叹息,她却突然伸手把灯给关了。 黑暗再次降临,薄纱窗帘透出深蓝色天幕最后一丝幽光,把她的身体映照得如同一件洁白的瓷器。她冷得如此寂寞,他想让她柔和起来,就像那次在博物馆,她和他并肩坐在长凳上那样温柔无私,他相信那一定也是真实的她。 进去的时候,他才突然意识到,这真的是她。他从没想到事情会进展到这一步,可是又庆幸事情进展到这一步。他渐渐变得贪婪起来,在恣意的探索中攫获她的所有反应,她的每一声叹息、每一次皱眉、每一次不经意地抚摸,都构成了她秘密的全部,他太想知道她了,以至于在她**之后,他仍舍不得停下。 她温柔地抚着他的背,口中幽幽吞吐着空气,安安静静地等着。这样的温柔顺从,倒让他清醒过来:再继续下去就有点太无耻了。他抱住了她,然后让自己爆发出来。 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她在他耳边轻轻吻了一下。 许淖云感到从未有过的充实,也感到前所未有的狼狈。她披好衣服坐在乱糟糟的被单上,把柔顺的头发拨到一侧肩头,然后静静看着他。 “对不起,你不生我的气了?”钟艾轻声问道。 许淖云愣了一下,又不由得生起气来。第一,在做了这种事之后,说对不起的不应该是女人;第二,难道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获得他的原谅?! 见他不说话,钟艾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伸手把床头灯打开。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本书,这本书是她前一晚看了随手放在枕畔的,刚才混乱中书页都被压皱了。 看着她低头轻轻摩挲书页,许淖云心里的恼怒又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瞬间消散了。 他们都沉默了一会,许淖云沉声问:“接下来怎么样,我想知道你的想法。做我的女朋友吗?” 钟艾愣住了,良久,她摇了摇头说:“我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你也不会想认真跟我在一起。或许,做个简简单单的朋友是最好的。” 许淖云很失望,很愤怒,她到底是干嘛来的?他自己又是干嘛来的?做了这事之后通常说出“我们做朋友吧”这种话的不应该是男人吗?他预感到自己有一天会恨不得掐死她。 “不能。”他斩钉截铁地说。 他和她都意识到,这有点像威胁了。她要么光明正大做他的女朋友,否则他们就不会再见面。他不接受什么虚伪的“朋友关系”。 她淡淡地看着他。被那双温柔清澈的眼睛看着,许淖云又不知不觉泄气了,只好举手投降:“我还没有找到接你班的人,你能不能暂时先回来上班?” 钟艾低下头沉默了好半天,直到许淖云都快绝望了,她才说:“我要考虑一下。” 才是晚上七点。这个时间很不利,接下来无事可做,他也没有借口继续盘桓,如果再晚一点,或许他能够借着疲惫拥着她入睡,可是现在才晚上七点,新闻联播刚刚开始,很多人刚刚坐到饭桌旁吃饭,他们却已经无话可说、无事可做了。 许淖云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来,外面客厅乌漆墨黑的,一抬脚不小心就踢倒一堆书。她跟在他身后熟练地把书重新码好,然后打开灯。 骤然降临的光明,把眼前的女孩照得苍白可怜,好像魔法消失了,她又变回了凡人。只是他不经意看到她脖子上的血痕,又有点呼吸不畅。 可惜,他不能确定她是属于他的,或许他永远都不能确定。 他回头拿上自己车钥匙的时候,瞟到厨房那张餐桌上摆满的各式佳肴。菜都已经冷了,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香味和温度。 许淖云无奈地开门出去,她倚在门上目送他。出于礼貌,在这种时候他一般会和女人吻别,可是这种虚伪的“礼貌”他在她面前做不出来,她也不会允许他这样做。 “再见。”他轻声说。 “再见。”她无奈地笑了。 都道过别了,他只好抬脚往前走。她一直为他留着门,她那间书屋的光照亮了黑暗的楼道,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可是一拐角,他就看不到他了,他听到门页轻轻合上的声音。 还能再见到她吗?他真的一点预感也没有。 第72章 重启关系 第一天,她没有回来上班。 许淖云反省他前一晚的所作所为,懊恼自己一时冲动,让他和她的关系发展到如此尴尬的境地。形势看上去无可转圜,如果她不回来,便是表明了她的态度,他也不能再去找她,否则就涉及骚扰了。 他努力回想当时的情形,确定她是顺从的、是自愿的,在过程中,她对他还有微弱的回应。 看似捷径的道路最后往往被证明是一条弯路。他真的应该大大方方从正面去追求她,让彼此慢慢了解起来,循序渐进、进可攻退可守,总比现在陷入绝境要好得多。 许淖云茫然蹉跎了半日,然后逼着自己把事情放在一边。她说过要考虑一下,才刚过去一天,这样着急实在是太神经了。 第二天,许淖云走进办公室,发现外面那张办公桌还是空空如也。 他拼命挣扎了一整天,恨不得把自己的手给砍了,才忍住给她打电话的欲念。 第三天上班的路上,许淖云不知道,如果她今天还是不来,自己会不会腆着脸去找她。他昨晚好像已经想通了,她说过不再见她,同样的话他也说过,可是最后他们却发展到那一步。也就是说,之前两人说的都是屁话,根本不能算数。就算他去找她,应该也没什么,就是面子上不太过得去…… 许淖云低头走进办公室,脑子里塞满了一堆乱糟糟的思路,迎面赫然撞见钟艾正从茶水间里出来。他顿时愣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幸好,她只是看着他微笑,把第一个开口的权利让给了他。 过了好一会,许淖云才成功命令自己从这种白痴的状态中挣脱出来,他淡淡地说:“你回来了。” 钟艾说:“嗯,我今天回来上班。前两天落下的工作,我尽快赶回来。” 许淖云马马虎虎地点了点头,然后快步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坐下,啪的一声打开电脑,又拿起报纸聚精会神地看了起来。 今天她又把《人民日报》排在了最上面,圈出来的消息是央行年内第二次调高存款准备金率,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信息,但他的思路却拐了很大的弯,飘到了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居然真的回来了,太好了! ——在办公室不能牵扯男女关系,她是以助理的身份回来的,他不能碰她,否则就太没底线了。 ——即使想跟她发展下去,也必须等她辞职以后,这么说他还得物色一个新的总裁助理,真是麻烦。 ——可是万一她真的辞职了,然后消失得干干净净,那岂不是回到原点了?…… “许总,您的咖啡。”钟艾走进办公室,把一杯刚刚泡好的咖啡放在桌上。 许淖云脑子轰的一声响,僵硬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看着报。 “我这两天在家里看了一些杂书,突然有个想法,你想不想听听?”钟艾柔声问道。 “哦,什么想法?”许淖云抬起头,假装认真地倾听,脑中却印着钟艾那张素净的脸——真是个漂亮女人,在博物馆时干嘛非说自己不好看,实在是个怪人。 钟艾从文件夹里拿出一份报告放在许淖云桌上,说:“这是美国最近出的一份调查报告,主要是针对网络社交平台泄露个人**的情况,以及由此引发的骚扰、绑架等案件。” 许淖云微微一愣,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她正在谈论的话题上。 钟艾说:“网络社交平台越来越发达,很多人喜欢在e讯上发自己的生活照,其中会泄露大量个人**,这个问题越来越引发用户的不安。我在想,能不能开发一种社交工具,既能在上面分享照片,又能保护**?” 许淖云知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提议,不由得坐正了身子,沉声问:“你的想法是什么?” 钟艾说:“比如说,可以在e讯上共享照片,但是只保留十几秒钟,时间一过自动删除,系统不会保留资料,用户上传的照片其他人也无法下载。” 许淖云沉吟了一阵,突然站起来:“你的想法太好了!很值得尝试!可是我觉得不一定要在e讯上面做,或许我们可以从保护**的角度出发,开发一种全新的社交工具!你快去把郭浩叫过来!” 钟艾见许淖云认可自己的想法,喜滋滋地跑出去叫郭浩。 许淖云看着钟艾脚步轻快地跑出去,心里好像霎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不仅仅是因为获得了一个极佳的商业创意,更是因为她回来了。他觉得血气上涌,全身有些发热,这种青春期少年情窦初开的反应怎么会出现在他身上?就连他自己都感到羞愧,他转过身去看着窗外的车流,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 钟艾和郭浩并肩走进来,郭浩已经听钟艾说了大概的想法,也兴奋起来了。三个人关起门开了半天的会,最后决定由郭浩亲自组织一个研发团队,开发一个基于**需求的全新社交工具。 钟艾很高兴,一整天都在忙进忙出地赶工作进度,好像完全忘了前几天扬言辞职的事,也忘了她和他之间发生的事。 看着她在外面埋头工作,许淖云感到很踏实,同时又有一点不安——她这么若无其事,过眼云烟似的,难道对于她来说,真的全翻页了? 晚上照例加班。接近九点时,外面下起了大雨,钟艾临下班前给许淖云冲了一杯咖啡端进去。许淖云一边抿着,一边淡淡地说:“今天辛苦了。” 他还没说放她回去呢,钟艾就顺着杆往下爬:“许总,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可以下班了吗?” 许淖云看了看窗外,说:“外面雨这么大……” 钟艾笑着说:“没关系。下雨而已,又不是下刀子。” 看她这么归心似箭,许淖云也不好强留,只好点头说:“那你路上小心。” 钟艾微微一笑,收拾好东西便下楼了。 许淖云默默地目送她出去,又转头去看窗外大雨中的街道。她就不能等他一起走吗,如果她说让他送一送,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也许,在她心里,他真的变成“许总”了。 许淖云无奈地看着街景发呆,忽然看到楼下水流成河的街道上多了一把透明的雨伞。 ——是钟艾!她今天没有开车吗? 他看到她在路边站了一会,似乎是想打的士。等了一会,没有的士来,她便往前走去,看来似乎是想去坐公车。 许淖云连电脑也顾不上关,急忙拿起车钥匙,乘坐总裁专用的电梯下到他的专属车库,开了车冲出去。 希望她还没上车! 许淖云开车到楼下的公交站旁,果然看到钟艾正在孤零零地那等车。雨太大,伞遮不住,她的衣服头发全打湿了。许淖云在车里挥手,示意她上车,钟艾犹豫了一下,许淖云直接把车门打开,她只好钻了进去。 “为什么在这等车?”许淖云有些责怪地问,“你今天没开车吗?” “我的车送去修了。”钟艾乖乖地答道。 “那干嘛不让我送你回家?”许淖云真的不高兴了。 “我看你还在工作嘛。”她无辜地说。话音刚落,却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许淖云啧了一声,从自己身上脱下西服外套披在她身上,默默地开动了车子。 同志们,本书本月13日就要上架了,内牛满面。上架之后还请各位继续支持,有粉红票票的筒子留一留,届时给我投一下,不甚感激~粉红啊粉红,满眼粉粉的,情节也会甜美起来哦~~ 第73章 困兽之斗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什么话,只是间或不咸不淡地聊着工作上的事。 到了钟艾住那地方附近,许淖云说:“你们楼下那巷子太窄了,开车进去调不了头,只能停在这,我送你进去吧。” 她没有拒绝,许淖云便从她手里接过雨伞,自己先下了车,打开车门把钟艾接出来。 那把伞很小,他们只好挤在一起快步往前走。他很想把她搂在怀里,但到底还是忍住了。 到了楼下,钟艾把已经淋湿的西服从身上脱下来交给许淖云,抱歉地说:“衣服都湿了,要麻烦你拿回去干洗。” “没关系。你没受凉吧?”他温柔地说。 钟艾在他柔和的注视中一愣神,淡然笑道:“没有呀,哪有那么弱不禁风?” 她低下头找钥匙,然后回身开门。钥匙转动,她把楼门拉开一条缝,又好像想起来似的,回头说:“突然下雨,天变凉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见。” 她说明天见,他却不想说再见。他想跟她上去看看。那一夜之后,她有没有收拾那满屋子乱糟糟的书?兰草花纹的被单换了吗?她的身体有了什么不一样的反应? 她转过身去拉开门,他的目光却落在她单薄的背上。白色衬衣被打湿了,紧紧地贴在身上,显露出细细的内|衣肩带。他想起年少时在中学课堂上,第一次注意到坐在他前面那个女生的背影,那是他对于男女情|爱最初的意识。 黑发在她脑后挽成了一个松松的发髻,几绺乱发贴在白皙的玉颈上。意念在他脑中酿成了一杯凛冽的酒,他好像一个喝醉的人,理智已经昏昏沉沉了,只剩下了直觉和本能。他伸出手去从背后抱住她,坚硬而炙热的唇落在她白皙冰冷的脖颈上。 她的身体好像微微震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姿态渐渐放柔软了,危危站着似乎不足以支撑,他顺势成了她的依靠,更紧地抱住她,同时拉开门,拥着她闪进门后黑暗的楼道里。 又是那样的唇舌与呼吸的痴缠交融。她的衣服湿了,又沁湿了他的,好像两个人的体温也融在一起了。 很久没有觉得接吻是一件特别的事。许淖云没有想到,只是吻她就能让自己如此沉醉。在没有距离的黑暗里,他看不见她,脑中却不自觉地描绘出她最美的形象,仿佛那天透过讲解器传来的甜美声音,仿佛她在他耳边的叹息,还有她在昏黄的灯光中拉长的侧影…… 她怎么会这么美? 她一定是允许他的,否则怎么会如此温柔?与上次不一样,上次在他的强势下,她仿佛只是默许,这次却是真的心甘情愿,她的手环着他的脖颈,舌尖微弱地回应着他,甚至,她的指尖开始轻轻摩挲他的发尾。 轻微的痒从脑中不知哪一根微妙的神经发源,迅速演变成极度的混乱。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抚乱了她的衣服,深入其中触摸到他想象中的柔软。她哼了一声,脖子向后一仰,却没有喊停。 他仅存的理智告诉自己这样不行,欲念却像疯狂生长的野草淹没一切,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踪迹。 门外突然响起晚归人得意的哼唱,随之是钥匙转动的声音。他们吓了一跳,也不知是谁先反应过来了,两人立即牵着手沉默地往楼上去。 一语不发,连气也不敢出,好像被人撞破了秘密似的。一进门,她正要开灯,他蛮横地阻止了她,直接抱着她往门背上一抵,那扇门砰地一声关上了,把她又吓了一跳。 他疯狂又不顾一切地吻她,刚才如果不是有人打断,不知道他会不会作出那种无耻的事来。男人的潜意识里,越是无耻下|流的事就越具有原始的诱|惑力。他平时是一个很强调原则的人,可是在她面前,原则却迅速崩溃了。 她的背抵在门背上,双脚已经悬空了,整个人仿佛漂浮在空中,身体也变轻了。他的呼吸火一样灼热,肮脏的欲念传染给了她,让她跟他一起陷入疯狂。 这是他要做的事,最后变成了两个人的灾难。她依附着他,在他的横冲直撞下越来越轻、越来越无力,这一刻她真的很需要他,她揉乱了他的头发,轻轻咬着他的耳朵,报复似的把他的衣服也扯坏,总之她像一个任性生气地孩子,她就是要他,谁叫他来惹她。 身后的门被撞得咚咚响,大概是担心引起邻居主意,他把她放下来,让她转过背去。 这是每一个人都曾有过的想象。在原始莽荒的黑夜里,两个人做着困兽犹斗的挣扎,这是上帝于生物身上最精妙神奇的设计,也是自私的野兽们之间最慷慨的给予。 钟艾觉得自己大概从未如此无耻。可是她的对手,那个在她身后沉重呼吸着的男人,却是造物的恩宠。他那么聪明自信有魅力,他沉默的时候,所有的时光都会在他眼中停留,她喜欢他修长健美的形体,喜欢他带着淡淡咖啡香的气息,喜欢他的眼睛、他的嘴唇、他的手指,喜欢他为她打乱一切秩序…… 总之,这本来是男女之间最丑陋的事,可是因为这个男人,事情变得形而上了,好像不是因为欲|望,而是上帝叫他们这么做的。 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终于狼狈地结束了。他和她都感到有点难堪。钟艾匆匆理了理衣服,却发现身上的衣服湿漉漉的,本来就应该脱掉。她抱歉地说:“你先坐一会,我去洗个澡。” 许淖云坐在沙发上,陷入前所未有的尴尬。他没有开灯,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摞又一摞书——看来上次之后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只是这里书太多了,不论怎么收拾还是很乱。 浴室的门缝里透出一线微弱的光,许淖云头上身上也汗湿了,他简直难以原谅自己如此狼狈不理智,正在懊恼着,那一线光突然放大了。 钟艾身上围着浴巾,探出头来轻声问:“你要不要洗?” 许淖云愣了一下,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走去。 他的意识海又化作了一片莽莽荒原。 第74章 清晨时分 窗帘的缝隙透出一丝微明,许淖云慢慢睁开眼睛。女人背对着他侧身躺着,她的长发铺了一枕,单薄的身体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许淖云心里很充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的心跳不禁微微加速。 他凝视她的背影好一会,又侧身支起上身看她的睡脸。白皙的脸看上去很无辜,薄薄的鼻翼轻轻翕动,长睫毛也微微颤抖着。 昨晚很好,好到了极致。她似乎乐于让男人采取主动,总是又温柔又顺从,像水底的青荇一样把他牢牢缠住了。她那时甚至主动勾}引他,可是却表现得那么纯洁无辜,他跟着她进了浴室之后,她就再也不做声了,只是任凭他摆布。 许淖云看着女人的脸,晚上他看不清她,白天又不好意思盯着她看,现在正好可以仔细观察一下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妖精。 等了半天,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许淖云看了看枕边的手表,才6点,既然醒了总要做些什么吧?在女人家里过夜的男人有一项特权,就是早上可以重温鸳梦。他不仅不舍得放过这个机会,而且想借此彻底确定一件事——他现在可以理直气壮地跟她那个了。 一次是冲动,两次是意外,第三次总不好说是巧合了吧? 许淖云一边把手绕到前面轻轻抚摸,一边在她颈后露出的那片白皙细嫩的皮肤上细细吻着。 钟艾身体往前一缩,迷迷糊糊地咕哝说:“别闹,我还要睡。” “你睡你的。”他身体贴上去,手更不老实了。 “唉呀,我真的困。”她快缩到墙角了,闭着眼睛抱怨说,“每天都要加班,让我多睡会。” 许淖云笑了起来,伏在她耳边说:“谁叫你自己要来当秘书的,再说我不是给你加班费了吗?” 钟艾揉了揉眼睛,回过头来看着他,却没有说话。从她好奇的眼神来看,好像这会才发现他在这过夜了。 许淖云也看着她,他们好像初次相识的小动物,只剩下眼神交流。 当然,他还有别的沟通方式。 她一开始有些不乐意,但渐渐的也不免被撩拨起来了,鼻子里开始轻轻哼出声来。 像唱歌一样好听。她怎么会样样都那么好,样样都合乎他的心意。这既让他有点意外,又好像合情合理。他又侵入了,浑身的线条随之紧绷起来,积蓄着的力量,在她的柔软之中愈发沉重。 东方微明。在幽白的晨光中,他看见了她,轻轻皱着眉,额角沁出细细的汗,那么甜美诱人;她也看见了他,表情似乎有点生气,眼神又那么专注,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加在一起还要英俊一百倍。 仿佛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他们终于不再尴尬和羞耻………… 起床之后,钟艾给许淖云找来了新牙刷和新毛巾。许淖云真的不太习惯那个小小的洗手池,他家里任何一间浴室的盥洗台比这个要大得多。他有点不爽地随手打开镜柜,看到摆得琳琅满目的化妆品、发卡、还有各种不知道用途的小玩意,又觉得挺有趣——这些平价的东西她从哪弄来的,没有一个牌子他见过,为什么皮肤还那么好? 他刚洗漱完毕关上水喉,就听到她在隔壁厨房煎蛋的声音。他走过去靠在门边看,过了好一会才说:“要半生熟的。”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西餐厨子?” 许淖云满不在乎地一笑,走到餐桌旁坐下。 她这里到处都是书,旁边椅子上就放着一本。许淖云拿起来看,上面依然有她的划线和笔记,他又不知不觉读了进去。 满屋子煎蛋和烤面包的香气,让这个早晨充满了温馨。 钟艾把牛油西多士、煎培根、五分熟的煎蛋还有橙汁摆在桌上。许淖云抬起头瞟了一眼,问道:“有什么是你不会做的吗?” 钟艾轻轻一笑,戏谑地说:“不会做人。” 许淖云笑着说:“那倒是真的。”他把书放到一边,用刀叉吃起早餐来。 西多士两面金黄,鸡蛋也是恰好五分熟,培根虽然不是他常吃的那个西班牙牌子,但胜在火候刚好。这么好的女人,居然没有人早早地占着不放,也算是一件奇事。 吃完了早餐,许淖云说他要回自己家一趟,他总不能穿着前一天的衣服去上班。 “你自己开车去公司,没问题吧?”他问,“晚点到也行。” 钟艾低头吃着早餐翻着书,淡淡地说:“没问题啊。我会准时到的。” 她又变成这么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了,昨晚那个咬他耳朵的女人跑哪去了?许淖云心里有点轻微的不适,也淡淡地说:“那待会办公室见把。” 她没再做声,也没有起身送他的意思,许淖云只好自己拿上车钥匙走了。 看见他走了,钟艾才彻底放松下来。她推开书愣了一会神,然后拿起桌上那杯他喝剩下一半的橙汁啜了一小口,把唇贴在杯沿上又发起呆来。 懒懒地收拾完杯盘碗盏,她又转去收拾房间。昨晚留下的狼藉,如同暴雨之后的花园。她一下扑倒在**,把头埋在有他气味的被衾之间,心里想着:你来的时候,就对我好点吧;你走的时候,也干干净净地走。 将近八点,钟艾齐齐整整、精神抖擞地出门了。男人的宠幸不是她纵容自己的借口,要上班就该有个上班的样子。 今天要挤公交车去上班了,昨晚她的小飞度停在了公司。 她本来没想着要勾|引他,但是回到公司第一天,见了他那副假装正襟危坐的样子就觉得好笑得可爱。都已经裸袒相见了,还装什么君子之交?好像谁不知道谁关灯之后那点事似的。 他那副正人君子的样子,她真是越看越觉得可爱。正好晚上下起了大雨,她就故意撑把小伞让自己湿身,他果然跟过来了——真是好傻好天真。 没想到,是个好男人呢。加上又那么帅,她怎么会拒绝呢? 钟艾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微微一笑,打开手中的透明伞,融入了上班的人流。 —————————————— 童鞋们,俺下周二上架,求首订支持!这个月还有粉红票票的帮俺留几张哈~~看得high的请留下推荐票,么么哒 第75章 高尚聚会 “综上所述,摩通对创联的初步估值应该在45亿美元左右。我们也很有信心,这个估值能获得美国投资人的认可。”负责介绍的摩通投资银行中国有关负责人把ppt翻到最后一页,会议室里响起彬彬有礼的掌声。 许淖云低头看着眼前的报告书,一时没有表态。 郭浩问摩通那位负责人:“你知道瑞思投资银行对我们的估值是多少吗?” 负责人关上笔记本,淡淡地说:“那不是我关心的范围。我只关心我专业范围内的事。摩通的估值是建立在有力的调查上的,是根据我们的估值模型计算得出的结果,在过去五十年,全球还没有一家投行能超越摩通的估值能力。” 郭浩淡淡一笑,看了许淖云一眼,没有再说话。许淖云抬起头对那位拽不拉几的负责人说:“你不可能不关心瑞思的估值。” 那负责人耸了耸肩。许淖云说:“即使我不说,想必你也知道,瑞思对我们创联的估值比你们高了10亿。这对于我们来说,显然更具吸引力。” 摩通负责人耸了耸肩:“他们能保证顺利发行吗?瑞思在签约之前为了讨好客户刻意提高估值,这是业内都知道的。” 漫长的会议仍在继续。钟艾低头做着会议记录,手已经有点酸了。在埋头记录的间隙,她抬起头看着许淖云,今天的会议很重要,创联已经决定去美国上市,现在最重要的是聘请国际投行担任新股发行的主承销商。围绕创联的ipo(新股发行),两大国际投行摩通和瑞思展开了竞争,而决定最终选择哪家投行最重要的指标,就是看它们对创联的估值,估值高,未来上市股价就高,创联才能从股市上融到更多钱。 摩通投行的那帮人都穿着一水的高级西服,许淖云这个“主人”却穿得很随性。一件阿玛尼白衬衣,扣子开了两颗,衣袖也半卷着,露出结实的小臂。 今天他脸上的棱角看上去有些严峻,更像大理石雕像了。钟艾想起他在黑暗中的深邃的轮廓,心口就有点闷。 会议在下午五点半准时结束了。许淖云亲自把摩通那帮人送走,然后回到办公室。钟艾回到电脑前,就开始整理办公桌上积压着的文件。开会开了一下午,有好几件事需要许淖云马上签字同意并分发下去。 许淖云看着钟艾,在三个半小时的漫长会议中,她一直聚精会神地工作着。即使是他自己,也有间或走神的时候。特别是看到她低头时那种沉静柔美的样子,就禁不住想把灯都关上。 难道她一点也没有走神吗?晚上那么亲密无间,白天却要假装泾渭分明,她就没有感到边界模糊的时候?这么一想,许淖云觉得有些没面子,自己的自控能力还不如一个女人。 钟艾拿着文件走进办公室给许淖云签字,许淖云刷刷地签完了,然后抬起头来看着她。 “如果晚上没事,能跟我去一个聚会吗?”许淖云柔声问。 钟艾问:“是什么聚会?” 许淖云淡淡地说:“是我在读emba期间认知的几个朋友。其中好几个是银行的,关于估值的事我也想私下问问。” 钟艾心想,以往这种朋友聚会,他从来不叫她。今晚她究竟是以助理身份去,还是他想向朋友圈子暗示她是他的女友?虽然不太喜欢财富圈子的社交,但想到这也是自己工作的一部分,钟艾还是点头说:“好的,我准备一下跟您去。” 晚上7点,钟艾和许淖云并肩走进车库。因为是朋友聚会,钟艾把自己的头发放了下来,深蓝色的无袖套裙也做了一些小调整,加上了一根红色的细腰带。长发披在肩后,显出波浪式的弧度。 许淖云觉得她这样打扮很漂亮。上了车之后,他朝她靠近,在她唇上很自然地吻了一下:“你这样真好看。” 钟艾淡淡一笑,给自己扣上安全带。 男人刚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会说她好看,说她知性,说她样样都好。久了之后,他们就会说她性格别扭、冷血无情,说她没有心。 她就是没有心。 聚会地点在市中心一个会所。许淖云和钟艾进去之后,发现还有好几个人没到。先到的几个人便坐在沙发上喝酒聊天。那几个人也有带了女伴的,女人们便坐在另外一边的吧台旁聊天。 从聊天中,钟艾知道另外三个女人一个是公司白领、一个是小演员,还有一个还是在校的女研究生,她们跟那些男人认识时间都不长。钟艾一看就知道,她们多半算不上正牌女友,充其量也就是**,被男人带出来充场面的。 钟艾心想,许淖云是不是也把自己归为此类了,一颗心便冷了下来。 许淖云他们那个圈子正在聊着财经话题。没过多久,又来了两个人。两人都是证券公司的中高层管理人员。 一进门,就有人朝他们起哄道:“一个钟头前就说在这附近,到哪去了?该不会见缝插针去了吧?” “你才是针。”迟到的一个穿蓝色西服的人高深地说。 “原来真是去放鸟。”有人打趣道。 那两个迟到的人相视一笑,蓝西服一屁股坐下,拿起一杯威士忌一饮而尽:“现在的90后太生猛了,老子快被玩死了。” “靠,我们在这等你吃饭,你们丫跑去激战。快说说什么情况?” “老李他们公司上次请模特,来了两个16岁的高中生。老李他们公关部说不能用童工,就让她俩回去了。那俩孩子长得是真漂亮,老李这个没节操的就把名片给人家了。刚才在来的路上,俩孩子说离家出走没地方住,让老李给找个地方,老李就给她俩订了个酒店房间,顺便让她们欠债肉偿了。” 众人听了哈哈一笑,话题又往细节进一步发展,越来越不堪入耳。钟艾瞟了一眼许淖云,他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另外几个女人只是淡淡一笑,继续聊着上哪去买限量版的prada。 似乎没有人注意到这种话题对在座的女士是人格上的侮辱。想来也是,在这些男人的眼中,她们不过是用钱买来的宠物,有什么人格可言。钟艾再也呆不下去了,想拿起包走人,许淖云恰好走了过来。 “钟艾,你先走吧,开我的车回去。”他把车钥匙递给她。 钟艾站起来淡淡地说:“不用,我打的走。”说完便转头走了。 许淖云没有跟出来,钟艾知道,当着朋友的面去追一个助理,对于他来说是很没面子的事,而她不值得他这么做。 站在交通高峰期拥堵不堪的马路旁,钟艾连屈辱都那么无力。 ———————————————— 此书是我开,此文是我栽。要打此书过,留下推荐票~~么么哒,周末愉快! 第76章 一碗清汤面 钟艾半躺在chuang上看书,此刻许淖云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聚会上喝着酒,她难得提早回家,洗完澡之后,她便懒懒地拾起荒废了很久的书本,慢慢看起来。 正看得入神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她看了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钟艾有些生气,不想去开门。无奈那敲门声每隔几秒钟就响两下,不轻也不重,严谨得跟摩斯密码似的。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过去打开一条门缝,警觉地盯着门外那个男人。 “这么晚了过来干什么?”她淡淡地问。 “你还在生气?”他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我已经准备睡了。”钟艾面无表情地说。 许淖云皱了皱眉头,说:“我很累,请我进去一下。” 钟艾看着许淖云,许淖云也看着钟艾。最后,还是女人做了让步,打开门让他进了房。 许淖云把西服外套扔在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叹气似的说:“我肚子饿,能给我做点吃的吗?” 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钟艾忍不住冲口而出:“你当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行宫吗?什么时候想临幸就能来?” 说话可真难听,跟泼妇似的。许淖云也生气了:“你自己不愿意正式交往,非要这么不明不白的,我还以为你真的这么豁达呢。说什么临幸,你把自己当成什么了?”他本来还想往下说,到底还是忍住了。 钟艾气鼓鼓地瞪着他,要是以前的男友,她非拿东西把他砸出去不可。 许淖云看她气得满脸通红,却咬着牙不说话,也不赶他,心里的气消了一半,退让道:“我承认,今晚是我犯傻了,不应该带你去。我本来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跟你一起走而已,谁知道他们会说那些。” 他想跟她一起走。这是近乎表白的一句话了,在钟艾听来,甚至比一句听得耳朵起茧的“我爱你”更打动人心。她心里的火也渐渐熄了,只是嘴巴上还不肯退让:“都是些什么猪朋狗友啊,真是物以类聚!” 许淖云好笑地说:“你要我向你检讨交友不慎吗?这个圈子里不论男人女人,谁没有点事,要以道德洁癖去过滤朋友圈,只能一个人呆着了。” 钟艾冷冷一笑,说:“许总自己也是圈中人,用不着画地为牢,独乐乐不如与众乐乐。” 许淖云一听那冷嘲热讽的语气,心里不由得又气了起来。但转念一想,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是在为他以前那些红颜知己生气。这件事他一直想跟她解释,却几次说不出口,既然她提起来了,他再怎么也要说清楚。 “钟艾,同样的话我可能不会说第二次,你也不要逼我我说第二次。”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迄今为止,在我所有交往过的女人里,你是让我最认真的。” 钟艾愣住了。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甚至他深邃的眼神给她的心理暗示。沉默了半晌,她才轻声回应说:“谁要你认真?” 许淖云没想到她的反应竟然是这样,他失望地说:“哦,是的,我忘记了,你只是想做朋友。” 他真的很失望,她为什么会这样,似乎他抱着游戏的心理跟她在一起才是她想要的。他想站起来离开,可是不知为什么就是挪不动位置。他叹了一口气,往沙发靠背上一靠,说:“那作为朋友,你可以给我弄点东西吃吧?我是真的又累又饿。” 他这么平心静气的,她也不好死缠不放,只好顺着他的话问:“不是刚从饭局上下来吗?怎么会饿?” 许淖云揉了揉太阳穴说:“怎么可能吃得饱,一直在喝酒聊天,菜的分量又小,真不明白为什么高级会所把菜做得那么小气,以为有钱人都不用吃饭吗?” 钟艾扑哧一笑,说:“那是人家为了照顾你们的风度,狼吞虎咽的都是民工。” 许淖云也笑了:“也是,在美欧参加完宴会,回到家里也要再吃一顿的——你这到底有没有吃的?我快饿死了。” 钟艾无可奈何地走进厨房翻找了一会,拿着一把挂面出来:“只有面,行吗?” 许淖云疲惫地点了点头,说:“好,就吃面吧。” 钟艾在灶上坐了一锅清水,安安静静地煮起面来,许淖云靠在沙发上快睡着了。十几分钟后,钟艾捧着一碗清汤面出来,放在餐桌上招呼说:“家里连小葱也没有,你将就点吃吧。” 许淖云从沙发上爬起来,走到餐桌旁看了看桌上那碗面。清清亮亮的面汤上,浮着一个煎鸡蛋,旁边还配了一些榨菜丝,除此之外一点配料也没有了,这是他见过的最寒酸的面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却很温暖。 他拿起桌上的筷子,慢慢地吃了起来。面条入口柔滑,煎蛋是他喜欢的五分熟,汤底很清甜,他抬起头问钟艾:“你在汤里放了什么?” 钟艾说:“只放了酱油和盐。” “为什么汤这么好喝?有什么秘诀吗?” “没什么秘方,只是需要一点耐心。用小火煮面,需要不断把那些白色浮沫去掉,最后再添酱油,汤底就会很清了。” 许淖云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好像已经不生气了,此时此刻的她是那么好。许淖云默默地吃完了面条,趁钟艾收拾碗筷的时候,他假装自然地问:“我很累,今晚能在你这过夜吗?” 钟艾回头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你上次用过的毛巾我洗干净放在浴室柜里了,你找出来用吧。”说完又回头继续洗碗。 浴室很小,但不妨碍许淖云舒舒服服地洗了一个澡。虽然精神和身体都很疲惫,但他却有一种计谋达成后的轻松愉快。 许淖云擦干头发走出浴室,发现门背上还挂着她准备好的睡衣。他不由得笑了,换上衣服走了出来。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卧室透出一点昏黄的灯光。他推开门走进去,看到她正靠在chuang上看书。 “在看什么书?”许淖云掀开被子坐到chuang上。 “《民国回忆录》。”钟艾眼睛也不抬地说。 “书名听起来好像有点熟?”他问。 “呵呵,不就是上次某人让我买给某人的吗?还非得要作者签名,某人刚拿到书就把签名扉页当做便签纸给撕了,我当时真想扇自己耳光。”钟艾阴阳怪气地说。 许淖云淡淡一笑:“这个某人和某人究竟是谁啊?” 钟艾也笑了起来:“是啊,是哪个不长眼还不长记性的呢?” 许淖云看着钟艾,笑得云淡风轻。反正他得到了他想要的,让她嘴上逞逞痛快又怎么样? 钟艾心里却想着:小样,情商还挺高,总算对得起我没把你轰出去。 两人眼神斗争良久,许淖云到底还是累了,头往枕头上一靠,说:“睡吧!” 钟艾看他那副好整以暇的样子,心里又气又无奈,只好把书放在枕边,抬手关了灯。 ———————————————————— 昔有一碗阳春面,今有一碗清汤面。小伙伴们周一好,明天上架有望双更,小伙伴们粉红票推荐票准备好了吗?狠狠地砸过来吧!! 么么哒,周一求推荐鼓励!! 第77章 午夜的对手戏 上架撒花求首订!! ——————我是精分线———————— 本以为自己也累了,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大概是身边那个男人的存在,让她觉得有点躁动难安。 明明他没碰着她,怎么却有温度传来。钟艾搜肠刮肚地想了想,只能从中学物理课本上找到原理——人体会释放红外线,而红外线是可以隔空传导热量的。 怪不得那么热。 钟艾把被子掀开了一点。微微睁开眼睛。窗帘的缝隙透出一丝光亮,夜已深了,也没有流萤,也没有蛩声,只有深度污染的城市夜空散发着红铜色的光亮——那是一片抑郁不散的污染微粒子,学名pm2.5。 “睡不着?”枕畔那个男人轻声问道。 钟艾转过头去,却在咫尺之内撞上他的目光。他眼睛微微睁着,懒懒的样子,黑色的瞳仁闪着亮。 “你不是也没睡吗?”她反问道。 他朝她靠近,在她唇上留下一个温柔的吻,然后把她笼罩在自己的黑影下,轻声说:“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在这样的夜里,这样温柔的距离之间,她的语气也变得很温柔。 “白天在办公室,你会不会分心?”他大概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问出这种没自尊的问题,可是他又真的很想知道。 钟艾想了想,诚实地说:“会啊。白天开会的时候,看见你把衣服袖子卷起来,想抓起你的手在上面狠狠咬一口。” 他微不可闻地笑了,黑影进一步向她压下来。她碰了壁,却是温柔而情意绵绵的一面墙壁。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也会分心?”她轻声问。 许淖云拽拽地说:“没有,我工作的时候才不会分心。” 钟艾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这个臭男人,显然是挖了一个坑给她跳。 他抓住她的手。沉沉一笑道:“现在满足你的愿望,白天你就别想我了。”说完,便大方的把自己的手臂伸到她面前。 钟艾像条疯狗一样抓住他结实的小臂一口咬了下去。 “啊!”许淖云疼得叫出声来,“你还真的咬啊!” 钟艾眯起眼恨恨地笑道:“我猜的没错,一股人渣味!” 许淖云被激怒了,用力钳制住她,然后惩罚似的吻她,一直吻得她喘不过气,想用手打他、用脚踢他,却被他完全制住了。她这才醒悟过来——男人就是男人。在体力和意志上。女人是永远无法跟男人抗衡的。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气。他偶尔允许她张牙舞爪,但一旦他认真起来,她就不是他的对手。 钟艾快窒息了,鼻子里发出呜呜求救的声音。许淖云余怒未消地放开她。低吼道:“看你还横不横!” 钟艾无助地喘着气,眼角渗出一点委屈的泪水——他凭什么这样对她?!她钟艾什么时候会被别人这样威胁?! 许淖云见她不说话了,态度也软了一点,但仍然严肃地说:“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分寸?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平时不是很清楚吗,怎么背了人就是另外一副嘴脸?你今天好几次惹我生气,我都不跟你计较,但你最好弄清楚。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女人还是乖巧一点好。” 钟艾愤恨地瞪着许淖云,良久,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没门!” ——他想驯服她,让她像他以前那些女友一样。做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乖巧、懂事、永远不添乱,只是虔诚地奉上自己的美貌和温柔。他凭什么?! 许淖云觉得很棘手,对这个女人他永远都感到很棘手。她高墙上的蔷薇花,永远保持着高傲的头颅,你想把它从高处摘下来,不论用什么方式都会被扎到手。 他从来没有想过,博物馆里那个温柔的女孩竟然会有这么一面。 许淖云把手覆在钟艾的脸上,只露出她那双不屈服的眼睛。这真的是她吗?为什么戴上面具和摘下面具的她,性格竟然相差那么远,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她?她为什么会是这样? “你知道吗。”他沉声说,“我后来单独去你们博物馆找过你两次。” 钟艾愣住了,眼中的怒意也被惊讶取代。 “我找过你两次。第一次他们说博物馆晚上根本没有女人值班,怀疑我得了妄想症,就连你们馆长都对我冷嘲热讽的。第二次,那个保安说你们馆里的女孩我肯定一个也不会喜欢,可是我心里知道不是那样。”许淖云沉声道来,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跟女人都没说过这么多废话。 钟艾呆呆地看着他——他竟然去找过她?还是两次?! 她眸子里的光忽闪忽闪的,他细细地看着,柔声问:“钟艾,我们不能像在博物馆那样好好相处吗?为什么摘下口罩,你会变得这么浑身带刺?” 她眼中流露出悲伤,宛如浅浅的无边无际的涓滴河流:“很抱歉,我就是这样,这才是真的我。” 许淖云看着她的眼睛,不知不觉被那河流浸染了,他放开手,看着子夜幽光里那张素净而悲伤的脸孔,喃喃自语道:“世上只有一个钟艾。” 他噙住了她柔软的嘴唇,向着她的悲伤靠近。他觉得在她面前一切较真都是徒劳的,反正他最在意的只有一件事——他现在要她。 满城沉闷的空气郁积不散,这样炎热的夜晚,总是让人心生绝望。她不明白为什么人和人之间总要纠缠不休,大概是因为,如果不互相纠缠,就实在是太寂寞了。 她沉溺在他温热的体温中、在他激烈的宣泄中、在越来越慌不择路的感官里,仿佛得到了某种慰藉。 至少他说了,世上只有一个钟艾。 ……………… 他又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女孩坐在他身边,眼睛笑成了两弯新月,正在讲一个很遥远的故事。 “我想看看你的样子。”他打断她说。 她愣住了,随即伤感地摇摇头说:“你会失望的。” “不会。我不会失望。”他朝她伸出手,想揭开她的口罩。谁知刚碰到她的脸,她就消失了………… 许淖云慢慢睁开眼,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发蓝,宛如黎明的大海。楼下传来清洁工扫大街的声音。 他转头,看到身边那个女人,她睡着的样子甜美而安静。 他庆幸她没有真的消失。他记起自己当时的决心:他不能保证自己一定会爱她,可是他一定会对她付出最多的耐心。 ———————————————— 小伙伴们,偶终于上架鸟。有粉红票推荐票有银子打赏的都别矜持了,狠狠地砸过来吧!!!么么哒!!!爱你们!! 第78章 总统套房(一) 下午六点,下班的人群纷纷走出大楼。许淖云看了看电脑右下角的时间,站起来走到外面那张办公桌旁。 钟艾见他走了过来,立即站起来问:“许总,有什么事?” 许淖云淡淡地说:“明天就是周末了,你今天没事早点下班吧。” 他这么体贴开恩,有点出乎钟艾的预料。她今晚跟闻蕾有约,正在犹豫怎么跟他请假提早走,没想到还没开口,他就主动提了。 钟艾最擅长的事就是顺杆往下爬,她站起来说:“嗯,那谢谢许总,我先走了。” 钟艾前脚刚走,许淖云便关上电脑、拿上车钥匙,乘坐总裁电梯到车库去开车。许淖云急急忙忙开出停车场,在一片茫茫车海中看到了那辆熟悉的红色小飞度,他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直等她过了几个路口,他才低头拨电话。 钟艾正在路口等红灯,一旁的手机突然响了,低头一看,竟然又是许淖云,她接通电话问:“怎么了?” 许淖云说:“你在前面路口转弯,把车停到汇丰大厦的停车场去,我在路边等你。” 钟艾摸不着头脑,问:“为什么呀?我现在要去见朋友呢!” 许淖云问:“见什么朋友?男的还是女的?” 钟艾又好气又好笑:“是我的大学同学,就是上次采访你那个报社女记者闻蕾。干嘛啊?难道我去跟朋友聚会也要你批准吗?” 许淖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你把聚会推了吧。” 钟艾还想辩驳,恰好变绿灯了,许淖云说:“你把车停好,我在路边等你,快点,不然交警来了我会被贴条的。” 钟艾实在是没办法,总不能停车跟他理论,只好先照办,看他究竟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停好车以后。钟艾走到汇丰大厦门口,果然看到许淖云开着他那辆捷豹在路边等着——这家伙到底有几辆车?光公司就停了四五辆,据说家里还有几辆官方改装版的豪华车。 钟艾坐进车里,皱起秀眉抱怨说:“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真的跟朋友约好了,这会都快迟到了!” “不是跟你说推掉吗?”许淖云淡淡地说,“对大学同学那么死心塌地,对我这么狼心狗肺,你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钟艾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对我来说也就是一盘秀色可餐的菜吧。吃干抹净就走人了。你能跟我闺蜜比吗?好闺蜜是一辈子的。 许淖云等了一会。见她没说话,便说:“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钟艾问:“那你干嘛不早说,刚才还让我自己先走?” 许淖云说:“周末也一起下班,其他人看见不会怀疑吗?” “那你在办公室的时候也可以跟我说啊!约好分头走不就行了?” “在办公室不想谈论私事。” 这人恐怕还想保持他高贵的“办公室洁癖”呢。钟艾觉得很可笑。但她也知道他这个人打定了主意就没法转圜,只好给闻蕾发短信说晚点到。闻蕾很快回复说她还在赶稿,要她别着急。 钟艾放下心来,就开始悠闲地打量身旁的许淖云。他今天淡定的表情下好像有种难以察觉的兴奋,不知到底是在酝酿什么。 车子往市中心开去,然后在一家名车店前停下。许淖云很有风度地先下车为钟艾打开车门,伸出手把她从车里接出来。 走进那家店,率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中庭停着的几辆豪车,就连轮胎都是亮闪闪的。人格侧漏的程度瞬间达到了顶峰。钟艾仔细看了看牌子,只能承认自己孤陋寡闻,恨不得上去作个揖,问对方高名大姓。 她低声问身边那个一脸自傲的男人:“你又要买车?”许淖云没说话。销售小姐看到他们,立即迎过来笑容可掬地说:“许总。您来了。您预定的车已经帮您提到店里了。” 许淖云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牵着钟艾的手往前走。销售小姐把他们带到一辆红色的小车前,笑着说:“我们已经叫人把车从车库里开出来,两位先试试这辆展示车感受一下吧。小姐以前开过我们品牌的车吗?” 钟艾隐隐明白了什么,她扫了许淖云一眼,许淖云对销售小姐说:“我们自己看看可以吗?” 那位漂亮的销售小姐优雅地点了点头,识趣地走开了。许淖云用讲解ppt的语气说:“sp系列,法国设计,底盘技术是玛莎拉蒂的,操控感和乘坐感都很好,而且,很适合女人开。” “你想说什么?”钟艾直截了当地问。 “……别板着脸,我觉得你可以换一辆车了。”许淖云说。 “我的车好好的,干嘛要换?” “上次不是说送去修了吗?国产车修过一次安全系数就会大大降低,趁它现在还有剩余价值赶紧卖掉换一辆吧。”他说得好像很合情合理。 钟艾被气笑了:“买颗白菜换颗钻戒?许总您可真会算账。” “又没说让你买。”许淖云觉得跟女人说话从来没有这么费劲过。如果是以前的那些女友,从踏进这家店开始她们就粘在他身上了,要多温柔有多温柔,要多识相有多实相。 钟艾看着他的眼睛:“你想包养我?” 许淖云啧了一声:“干嘛说得那么难听?你现在应该说的只有两个字——谢谢。” 钟艾笑道:“好吧,谢谢,可是大可不必,我自己的车开着顺手,不想换。如果你没别的什么事,我要去见朋友了。”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 许淖云快步赶上来说:“你干嘛这么别扭?只是一件礼物,礼节性的,你觉得我伤你自尊了吗?” “没有,我就是觉得你送人礼物之前,至少应该搞清楚别人想不想要。” “钟艾!”他拉住她,有些恼怒地说,“你能像个正常点儿的女人吗——我这个要求可能都高了——你能不能给点儿正常人的反应?” 他好像生气了,没想到他对这件事还挺认真的。钟艾立在原地略略思索了一会,换了个温柔的语气说:“我真的很谢谢你这么体贴,可是我不习惯接受不对等的礼物。如果我能送你一辆豪车。那你送我的礼物我也会欣然接受,可惜我没这个实力。你的心意我接收到了,今天是周末,我们俩别为这个吵架好吗?” 许淖云没遇过这么难堪的事,可是她说得这么“诚恳”,他也只好无奈地退让半步:“好吧,这事就算了。我们去吃饭吧。” 钟艾又被气笑了:“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有约吗?!” 许淖云冷冷地看着她,仿佛是最后通牒。钟艾正想辩驳,手机突然响了,是闻蕾打过来的。她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说:“亲爱的。我感冒了。还在报社写稿。写完我就回家睡觉了,咱们改天再聚吧。” 钟艾一听,立即嘱咐她好好休息,别把命赔在工作上。 挂了电话。钟艾发现许淖云一直抱着手不依不饶地看着她。她无奈地说:“闻蕾说想回家休息,我们去吃饭吧。” 许淖云一言不发转身往外走,钟艾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她知道,他现在需要找补点自尊。 坐回车里,他一直专心开车没说话。钟艾也不知道他今天究竟是怎么了,突然要给她送名车,又非得一块吃饭。 看着窗外流动的夜景,钟艾自言自语似的说:“我第一次跟老师出去考古的时候,进了农村。经常看到无人的野地里插着一只长长的茅草。那时候就问老师,插根草干什么?老师说,这叫插标,是表示这块地可以卖。我觉得吧,男人给女人买的各种奢侈礼物。就跟插标似的,那些把logo做得巨大的奢侈品,等同于贴在女人身上的价签。旁人一看就知道,啧啧,这个值一百万,这个只值五十万。” “废话。”许淖云冷冷地说,“送礼物不一定就是贴价签,再说人本身就是有价格的,你不承认这点,你就不是理性经济人。你读到博士,我给你发保姆工资、甚至还不如保姆,你乐意吗?你这种一厢情愿的幼稚想法哪来的?” 钟艾扑哧一笑,斜眼睥睨说:“我贫穷,我清高,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许淖云从鼻子里嗤了一声,说:“你都把自己降到无赖的程度了,我还能跟你说什么呢?” 道路前方,一座形若莲花的超高层建筑在黑夜里绽放着妖冶的光芒。钟艾突发灵感,调皮地说:“你要真是钱多得没处砸,我倒是有个好提议。” “什么提议?”许淖云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指了指前面那栋建筑说:“那里,你上去过吗?” 许淖云看了一眼窗外那栋摩天大楼,一时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那是一家国际顶尖的超七星级的酒店。 她别过头来看着他天真地问:“听说顶楼是总统套房?一晚十万?还是二十万?” 许淖云别扭地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去过。” 钟艾淡淡一笑:“那我们这就去吧。” ps: 天可怜见,注意我发布的时间~~本来真的很想赶在零点前加一更的,没想到还是拖到零点后了,因为熊孩子就是不碎叫啊不碎叫! 昨天上架,唉呀妈呀,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分红票票啊!谢谢风解我、暮雪格格、yang100617、幻想自由的云、dhy925等书友的粉红票!谢谢风解我的小扇子、秋风竹同学送的小金猪,还有康素爱萝、ytmq、叮鱼鱼、我就爱乐乐等书友的打赏! 在此拜谢各位鸟~~我会继续好好写的! 第79章 总统套房(二) 电梯一直升上68层,钟艾一直看着那个不断爬升的数字,许淖云则看着她。 这是她第二次主动约他“开|房”了,虽然这样的要求男人是无法拒绝的,可许淖云总觉得有些狼狈。 他今天的计划本来是这样:先带她去提车,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趁气氛好了,再去吃饭购物,最好让她买些换洗的衣服;最后带她回家一起过周末。 许淖云已经在钟艾家里住过好几次了,他也想把她带回自己家,让她走进他的世界、看看他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事情在她的一再搅局之下,竟然演变成了这个样子。今天白天,他曾经下过决心,今天不论她给他什么挑战,他绝对不会生气。他想试试看,如果自己付出最大的耐心,能不能让她“良心发现”。 电梯发出悦耳的声响,门徐徐打开。酒店的顶楼只有一个房间,就是总统套间。这个房间的房价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如果不是钟艾提出,许淖云自己也从来没想过要住这里。 一个服务生就站在套间门口,彬彬有礼地替他们打开了门,许淖云付了小费,让服务生先回去。 站在大厅里,钟艾像误闯入奇幻世界的爱丽丝一样,她环顾了一遍大厅,又看着许淖云,突然冲他莞尔一笑:“你要带我参观吗?” “我也没来过。”许淖云第n次澄清。 一张大理石的圆桌上摆放着精心插放的鲜花,冰桶里冰着香槟酒。钟艾走过去拿起一枝玫瑰嗅了嗅,又打开香槟酒的木塞,在水晶杯里倒了两杯香槟。 “周末愉快。”她笑盈盈地把一杯香槟递给许淖云。 许淖云心想,你不气我我就会愉快,话到嘴边又忍住了,他不想破坏好气氛。 女孩的笑脸想手中的香槟一样清雅明亮。许淖云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这是你第二次约我开|房了,你是只对我这样,还是有这个特殊的爱好?” 钟艾淡淡一笑:“我是第一次,你肯定不是。” 说出这话。又有点伤感了。钟艾别过头,看到大厅里还有一台老式留声机,便走过去把唱针放在唱片上,属于上上个世纪的音乐流淌而出,伴着沙沙的沉静的声音。 她对许淖云说:“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许淖云有点尴尬地说:“我不擅长这个。”他一直觉得跳舞是一种特别娘们的行为,即使拥有多年留学欧美的社交礼仪训练,也没能改变他这个成见。 “很简单的。”她柔声说着,一边拉他在那张波斯地毯的中心站定,慢慢地引着他随着她的脚步移动。 许淖云刚迈了几步就放弃了:“不行,真别扭。”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真是世界上最帅的木桩。” 他看着她巧笑倩兮的面容。第一次注意到。她唇边竟然有浅浅的梨窝。为什么以前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慢慢俯下身,噙住她的樱唇,在甜美的触感中慢慢沉下去。 正在动情的时候,她突然推开他。指着窗外惊奇地说:“外面有个大露台!”说外便扔下他跑过去推开玻璃门,跑到露台上。 她真像个撒野的孩子。 许淖云跟了上去。钟艾脚步轻快地跑到露台边,看着脚下的城市夜景。摩天大楼有如通天光柱,一盏盏照彻夜空。在希腊神话里,人类想建造一座通天的巴别塔,天神宙斯认为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便将灾祸降临在人身上。在钟艾看来,这些摩天楼就像是巴别塔的隐喻。不论人类如何建筑奇迹,都无法到达幸福的天国。相反,他们越是努力,就越是孤独。 她把自己的想法向他娓娓倾吐,她想让他明白自己此刻的心境,可是许淖云摇摇头。怜爱地把她腮边的乱发别到耳后,沉声说:“我觉得你有时候就是想得太多,才会这么复杂多变。你知道,男人永远没有女人这么细腻,可是越是简单、越是有力。你只要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能不能成功、开不开心就行了。” 钟艾有点失望,跟他相处以来,他的忍耐让她以为或许他会懂她,但实际上他仍然和其他的男人一样,他们在女人身上只在乎两件事:一件关乎美貌,一件关乎xing。 她低着头回到房间里,室内馨香的气息如同活过来的电影。他从后面抱住她,一边吻着她的耳垂,一边用磁性的嗓音说:“你今天真漂亮。” 他说出这句话时,一种厌恶的感觉从她心底升起。同样的话,曾有几个不同的男人对她说过,用同样的姿势、同样亲密的态度。可是他们从来不关心她的孤独、她的无力、她对这世界的不妥协、她对情爱不自量力的还手。 她轻轻拉开他的手,回眸笑道:“十几万一晚的房间,是不是什么要求服务生都能实现,像海底捞一样?” 许淖云被她逗乐了,嘲笑道:“你的想象力就仅限于让服务生出去帮你买冰豆花吧?” 钟艾撑着腮帮子想了想,说:“试试看他们是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变出来。”说完便走到古董电话机旁拨了服务号,对那边颐指气使地说:“我们想下棋,替我拿一副斗兽棋过来!” 服务生诚惶诚恐地说:“小姐,我们这里没有斗兽棋,您能选择其他的棋吗?比如象棋围棋?” 钟艾凶巴巴地说:“连海底捞都会跑出去帮客人买冰豆花,你们就不能出去买一副斗兽棋回来吗?!” 服务生继续不卑不亢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们酒店暂时没有提供这样的服务……” 钟艾还想跟对方论理,许淖云把电话夺了过去,对服务生说:“你拿一副中国象棋过来吧。” 许淖云挂了电话,钟艾气鼓鼓地说:“还不如海底捞呢!” 许淖云瞪了她一眼,他看出她是存心找茬,却猜不出她为什么突然好像闹起小别扭来了,只好暂时由着她。他告诉自己,今天尽量不要动气,他想试试她,也想试试自己。 服务生送来了一幅崭新的中国象棋。许淖云摆开棋盘,对棋盘格进行了简单的重新划分,然后用中国象棋的棋子代替斗兽棋的棋子,明确了规则之后,两个人便下起棋来。 钟艾一开始兴致勃勃,谁知连下了好几盘全是输,她负气地把棋子往棋盘上一扔,抱怨说:“怎么全是你赢啊!你输一盘会掉肉吗!” 许淖云看着她娇憨的样子,忍住笑拽拽地说:“我从小学一年级开始下棋就没输过,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输,要不你教教我?” 钟艾咬牙翻眼一蹬腿,说:“不玩了!”然后站起来走到房间里,气呼呼地扑倒在**。 许淖云跟进来,躺在她身边说:“是你自己要下棋的,没有规定我一定要让你吧?” 钟艾把脸埋在柔软的床单里不说话。许淖云把她强行翻过来,戏谑地问:“输不起就想把自己憋死?” 钟艾恶狠狠地瞪着他,又做出一副要咬他的样子。许淖云躲开了,然后抓住她的手,整个人的重量压了下来。 ps: 不好意思更新晚了,明天会早点更新! 求粉红订阅推荐票票~~ 谢谢暮雪格格的打赏,爱你!! 第80章 月色已满 男人的呼吸笼罩着她的口鼻,他的身体结结实实地倾覆着她,唤起女人的依附感,仿佛这样是最好的。 女人真是一种卑微的生物,不论有一颗多高傲的心,多努力使自己自强自尊,总是摆脱不了那种与生俱来的卑微本能——她们本能地喜欢依附,喜欢被占有,喜欢有人宣告是她们的主人。 钟艾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她的唇已经张开,呼吸轻柔恬静,仿佛在等待着什么,又有什么在体内生长,可是她从来是一个不屈服的人,她不允许自己如此轻易地沦陷。 她把他推开,静静看着他的眼睛,她想知道此刻这个男人的灵魂里除了燃烧的欲念之外,还有没有一点形而上的东西。 他也看着她,眼神是冷澈的,沉声问:“怎么了?” “我今天不想做这个。”她实话实说。确实,从踏进这件套房,她就觉得很别扭。这是她自己设计的一个荒谬的游戏,可是自己却先无聊起来了。 许淖云愣了愣,他坐起身来,严峻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冷冷地问。 “什么也不想干。”钟艾漫不经心地说,“难道开|房就一定要做这个吗?” 许淖云知道,显然,他又被戏弄了。他站起来冷冷地打量着她,冷峻地说:“钟艾,你是不是很无聊?你觉得自己比所有人都聪明,所以别人理所当然被你玩弄,包括我在内?” 钟艾仰头看着他,用冷视回敬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许淖云怒了。一团火伴着被戏弄的侮辱感窜上他的头脑,他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这么容忍、耐心,可是从头到尾她只是把这当成一场游戏,而他只是这个游戏中一个必要却不重要的道具。 许淖云把积压了一整晚的怒气一股脑地宣泄出来:“钟艾,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你会单着。你总是那么自以为是,挑战男人的忍耐极限。好像这样才能证明他是真心对你。我告诉你,没有一个男人会对频繁挑战自己的女人感兴趣,这样的女人再漂亮也是一个大麻烦,男人为什么要付出物力成本、时间成本、感情成本去换一堆麻烦?你漂亮、聪明,别人有的你会有,别人没有的你也能有,可是你为什么把自己整得这么别扭,你究竟是跟人过不起,还是跟自己过不去?!” 她什么也不说,只是倔强地瞪着他。就像一个任性不服输的孩子一样。 许淖云一甩手说:“我真是受不了你!”然后转身走进浴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这个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构造!她脑子没病吧!怎么浑身上下都是性格缺陷!许淖云怒气冲冲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他今天究竟到这来干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跟这个女人纠缠不休?她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什么好? 许淖云从浴室出来之后。看到**已经空了,他走到客厅一看,发现钟艾正抱着腿在沙发上坐着发呆。看到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又怀疑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点。可是转念一想,决定还是由着她去,也该让她自己好好反省反省了。 累了一整天,许淖云躺在**不知不觉地睡着了。他以为自己睡着之后,她一定会回来,可是半夜醒来,一摸枕畔却是空的。 他光着脚走到客厅,发现跟露台相连的那扇木棂玻璃门开着,风呼啸着涌了进来。白色窗纱像风帆一样鼓了起来。再往外看去,高高的阳台栏杆上正坐着一个人。 是钟艾。她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毯子,正光脚坐在栏杆上,一双玉琢似的小脚晃啊晃,嘴里不知道哼着什么歌。 她身后就是200米的悬崖。她单薄的身体好像随时会被风吹下去,脸上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许淖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慢慢地朝她走过去,生怕自己一不小心惊吓了她,她就翻下去了。 “……钟艾,下来。”他的声音战战兢兢的,手心有点出汗了。 她注意到他,笑嘻嘻地看着他,一点没有了之前的怨忿。 “下来,钟艾。”许淖云又重复了一次,步子小心翼翼地朝她挪进。 她偏着头看着他,笑着问:“你很喜欢说教?” “没有。”他朝她伸出手,“快下来,别做傻事。” “你很喜欢教训人哪。”她笑着说,“什么女人还是乖巧一点好啦,男人不喜欢添麻烦的女人啦。许总,我问你,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喜欢我来着?” 许淖云看着她,此刻她的眼中盛满了笑意,晚风吹拂着她的长发,月光下的她好像变得轻盈飞扬了。 “你喝了酒?”他的眉头紧紧皱着。 她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刚才还不小心把一个杯子弄掉下去了,幸好没砸到人。” “……下来!”他真的怒了。 她吐了吐舌头,笑着问:“我跳下来,你接着我?” “好。”他温柔地说,然后朝她走过去伸出双臂。 钟艾往下一跳,蹦进了许淖云的怀里。他抱住她的时候,那张披在她身上的毯子滑了下去,露出光洁白皙的皮肤。 她嘻嘻一笑:“里面没穿衣服哦。” “……你神经病啊!”他劈头盖脸地骂道,“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她突然附上来,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住那张暴烈的嘴。毯子从她身上滑了下去,完美的胴|体呈现在月光下,轻轻贴着他的身子。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吻他。娇弱缠绵的唇似乎想倾诉什么,温柔地厮摩着,轻轻地吮着,像生怕他不懂似的,她紧紧地搂着他,在他耳边轻声耳语道:“别教训我啦,人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得救的。” 她的声音轻灵动听,微微地鼓动着他的耳膜,一种轻微的瘙痒让他灼热起来,手也不自觉地扶住了她娇弱的身体。 她依在他怀里。低下头慢慢地给他宽衣,嘴里喃喃自语地说:“我喜欢听你说教,可是你不要这么凶啊,能不能别吼我?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会太长……” “胡说八道!你喝醉了!” 他抓住她的手喝止了她,她却偏着头对他莞尔一笑,然后拾起地上的毯子,盖在两个人头上。 黑暗之中,他呼吸着她甜蜜的呼吸,感到温柔纤细的手指拨开他的衣服,轻轻抚过他的皮肤。她的唇再次含住他的唇。柔软如丝的身体贴了上来。 她的皮肤冰凉之中带着一点微温。慢慢摩挲过他的感官。他还是不懂她,不理解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这么复杂善变,可是又这么吸引人。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别扭的女人。”他含住她的耳垂说。 “要我。”这是她的回应。 两个人裹着同一条毯子。慢慢地倒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炽热的体温让她觉得很温暖,她像一只走累了的小猫,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接受他的爱|抚和亲昵。 穿过整座城市的夜风呼啸着经过他们的头顶,又去往无边无际的虚空。半空中月光朦胧,脚下的城市依然有车声奔忙,人们都睡了,只有他们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醒着。 他吻着她的身体,耐心地撩拨着她。让她在自己的掌中慢慢暖和起来、柔软起来,不再是一具冰冷的瓷器。而她确实也慢慢融化了,变成了一泓春水,与他相依相偎,亲密地包容着他。 被充满的美好感觉。让她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在他耳边说:“你真好。” 他心头一热,更加投入了,感受着她的柔软和沦陷,从未有过的满足。 她的温顺让他产生了更大的野心,他想在另外一个层面驯服她、占有她。他步步为营、精于算计,像一头狮子一样精确地评估着猎物下一步的反应,每当她即将到达顶峰时,他就故意停下来,让她悬在半空中上下不能。 钟艾忍受着男人残酷的折磨,她想抓住什么,却两手空空。她知道自己太弱了,防守的一方永远无法控制进攻者的节奏,可是他对她这么狠心,终究让她有点生气,她抓他挠他,可是他像块岩石一样不为所动,她只好喃喃哀求道:“不要……给我……” “究竟是不要还是给你?”他用居高临下的姿态审问道。 “给我!”她再一次登上了顶峰,这一次她再也受不了了。 他俯下来咬住她的耳垂:“叫我的名字,你还一次都没有叫过。” 她惊异地看着他,似乎不太明白他的意图,又有点难堪和羞涩,嘴唇紧紧咬着。 “叫我的名字。”他引而不发,又下了一次指令。 忙乱的感官纷至沓来,像疯狂的野草在她心中滋长,她的理智乱了,羞耻心也遗失在荒草之中。 “……淖云……”这一声呼唤,似叹息也似哀求。 “再叫一次。”他开始出发了。 “淖云、淖云、淖云……”她嘶哑地哀求说,“对我好一点……” 他终于放过了她,也放过了自己,在她柔软的臂弯中如泥石流一般倾泻而出。 在等待恢复平静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温柔地吻着她,她也顺从地回应着他。 今晚的月色已满,再也没有什么可追究的过往。 ps: 啦啦啦~~早上起来就码字了~~今天终于可以早点发了~~ 谢谢书友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起个名字吧亲!) 有人追杀我说好的双更,解释一下:这周实在是太忙太忙了,只要一有时间我就会写的,周末挑一天双更吧!表骂我啊5555 第81章 街头偶遇 今天补上架那天答应大家的双更~~ 谢谢风解我、等待逢花开、书友82746520的打赏!! 继续求粉红推荐订阅!! ———————以下正文———————— 闻蕾对着发光的电脑屏幕疯狂敲击着键盘,离截稿时间只剩下十分钟,她手上的这篇稿子还有最后一个小标题没有敲出来。 这稿子明天一定要上头版!闻蕾心里憋着一口气,手指敲击的速度更快了。 正在焦虑的顶峰,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拿过来一看,又是宁创打来的。闻蕾直接按掉了电话,埋头继续写稿子。 自从上次“未婚夫”被她当街撞破奸情之后,几乎每天都会给她打好几个电话,但她一个也没有接。离预定的婚期越来越近了,闻蕾却还没有作出决定。她既不能原谅宁创的背叛,又不想把这种丑事告诉父母,只能一味选择逃避,把自己淹没在工作里,每天累倒了直接躺下睡觉,什么也不想。 “闻蕾!你的稿子还来不来?再不交就不等了!”主任编辑从隔壁办公室冲过来吼道。 “这就传!”闻蕾大声喊道,鼠标用力点了点上传的按钮,把稿件发到内部稿库。 编辑匆匆跑回去取稿编版了,闻蕾却虚脱地靠在椅背上。 手机的信号灯一直在闪,提醒她有未接来电。闻蕾刷开手机,删除了那条未接电话的信息,然后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模式。 站起来伸了伸僵直的背,她开始慢慢收拾东西下楼。 已经是7月了,报社大院里那几株夜来香开了满枝。据说夜来香闻久了会失眠,闻蕾只是静静地在花前伫立了一会儿,让浮躁的心得到熨帖,然后慢慢踱到到停车场去开车。 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想,只希望事情能在她的放任中得到解决。 开车上路,9点钟的江海。车流依然繁忙。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开始震动,闻蕾瞟了一眼,又是宁创,她决定不去理他。 可是那手机一直震个不停,像是某种持之以恒地骚扰,让她越来越烦躁。她抓过手机,狠狠地按掉了电话,不知怎么搞的,电话好像出了一点故障。怎么按都按不掉。 后面响起一连串刺耳的喇叭声。闻蕾抬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红灯已经变成了绿灯。她急忙把手机往旁边的副驾驶座上一扔,猛地一踩油门冲了出去。 马路上车流很多,在她前面的那辆车虽然通过了红灯。可是却开得很慢。闻蕾启动的速度太快,踩刹车已经来不及了,一不小心撞了上去。 剧烈的撞击让她脑子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看到自己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前车,她自己的车头盖已经鼓起来了,不知对方的车尾损伤情况如何。 闻蕾急急忙忙解开安全带下车,仔细一看前车,便傻眼了。她撞上的竟然是一辆宾利!这车低配的都要300万,修车价肯定得花费闻蕾几个月的工资。她呆呆地愣在当场,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走了什么霉运,这辈子最惨的遭遇都集中在这个月上演。 宾利的车主从车里下来了,闻蕾茫然地瞟了他一眼,是个穿着商务衬衫的男人。她不知道他会怎么骂她、羞辱她,只能静静地等着。 “闻蕾,是你?”那男人惊讶地喊了她一声。 她抬起头,呆呆地看着那个男人,顿时愣住了——竟然是他,郭浩。 “你没事吧?”郭浩看到闻蕾一副呆呆的样子,以为她被吓坏了,关切地问道。 “郭总,怎么是你?”闻蕾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急忙道歉说,“对不起,我刚才油门踩得太急了,您没受伤吧?” 郭浩淡淡一笑,问:“你没受伤吧?是不是吓着了?” 闻蕾默默地摇了摇头,又看着那辆银色的豪车:“您的车……” 郭浩看了看车尾,淡淡地说:“哦,没事。就是掉了一点漆,改天开去4s店喷一喷就好了。” 闻蕾看了看那辆宾利,又看了看自己的小飞度。她那辆不争气的日本车车头盖全鼓起来了,而那辆宾利却豪发无损,只是蹭花了一点车漆。闻蕾突然觉得无地自容,低着头说:“修车要花多少钱,我照价赔给您,您先修着,回头把账单寄给我就行了。”说完,她便转身想上车逃离这个无比尴尬的现场。 郭浩拉住了她,柔声说:“你的车撞成这样,不知道发动机有没有损伤,还是给修理店打个电话,让他们来拖车吧。” 闻蕾犹犹豫豫地看着自己那辆破车,郭浩说:“我有个朋友开修车店,我帮你打个电话好不好?”闻蕾轻轻点了点头,郭浩便走到一边去打电话。 二人把车停靠在路边,然后站着等修理店的人。郭浩笑着说:“上次你帮我们公司写了那么好的稿子,我一直想好好感谢你。对了,你工作很忙吗?” “嗯,很忙。”闻蕾淡淡地说,突然又觉得自己的态度太冷淡了,便柔声找补道:“因为报社最近正在改版,我们经济部有了单独的新闻叠,主任布置了好几个策划,忙得根本脱不开身。” 郭浩关切地问:“看你的样子,该不会刚刚下班吧?” 闻蕾说:“是刚下班。” “每天都会这样吗?” “几乎吧,已经习惯了。”谈起工作,闻蕾觉得轻松多了,脸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郭浩问:“你是不是又没吃晚饭?” 闻蕾愣住了。她一瞬间猜透了男人的心思,是的,他曾经约过她好几次,都被她礼貌地拒绝了,没想到他还没死心。 “……嗯,还没顾得上吃呢。”她微笑着说,一种陌生的恶意在她心头悄然萌芽。 郭浩抬手看了看表,说:“我也没吃,正打算上哪找点吃的去。如果你不介意,一块去吧?” 他看着她,态度沉稳又诚恳,看不出一点轻佻的意图。闻蕾想了想,说:“好,吃什么呢?” “想不想去吃家乡菜?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做得很地道的苏北菜。”郭浩用家乡话说。 闻蕾看着窗外流动的街景,淡淡地说:“好啊。好久没吃家乡菜了。” 第82章 与时俱醉 郭浩把车开到一条宁静的胡同里,原来那是一家门脸很小的私房菜。停好了车,郭浩自己先下了车,替闻蕾开了车门,表现得极有风度。 两人走进餐厅,郭浩挑了一个安静的位置,又把点菜的权利让给闻蕾,她笑着说:“我第一次来,不熟,你点几个招牌菜吧。” 郭浩点了菜,两人便慢慢地聊了起来。闻蕾的兴致并不很高,郭浩一直掌握着谈话的主动权,他说起小时候在家乡的事,勾起了闻蕾的儿时记忆,她慢慢忘记了心里的抑郁。饭吃到一半,闻蕾突然问:“能不能喝点酒?” 郭浩愣了愣,随即宽厚地笑道:“心情不好吗?” 闻蕾笑着说:“是因为心情好才想喝点酒,好久没有喝绍兴老酒了。” 郭浩把服务员叫来,点了一瓶十年的绍兴酒,又让他们帮忙找个代驾。闻蕾捧着茶杯看着眼前这个风度翩翩、气质沉稳的男人,心里想着:他可以在街上随便找个女人出轨,而她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不能给自己找个更好的男人? 从一而终早就不时兴了。众人皆醉而我独醒,注定是最孤独的一个人。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闻蕾不太能喝酒,绍兴酒的后劲又很足。走出餐厅的时候,她的步子已经有点轻了。门口冷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一个寒噤,郭浩体贴地把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她的肩上。 代驾已经在停车场等着,可是从餐厅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路。两个人沿着清朝留下来的石板巷慢慢走着,闻蕾的脚步有点不太稳,胳膊间或撞上郭浩,他看她的眼神好像更柔和了。 “你工作这么忙,男朋友会不会很心疼?”郭浩问。 闻蕾愣了愣,低声说:“我没有男朋友。” 郭浩淡淡一笑,不再说话了。 走到停车场的这段路其实不长,他们却好像走了很久。代驾已经在车旁边等着了,郭浩替闻蕾打开车门。扶着她的手体贴地说:“小心一点。” 上了车,代驾问:“老板,去哪?” 郭浩问闻蕾:“你家住在哪?” 闻蕾愣愣地看着他,良久,她讷讷地说:“我现在还不想回去。” 这真让郭浩为难了,他不知道她给自己发送的究竟是什么讯息。对于这个女人,他确实是一见钟情。闻蕾聪明漂亮有气质,更重要的是,她有大部分女人都没有的真诚。本来他想认认真真地追求她,可是她的态度一直很矜持。和他保持着干干净净的距离。他一度以为她已经有男友了。刚才听到她亲口否认。确实让他心里狂喜 只是,才吃过第二次饭,她就说“不想回家”,这似乎不太像她。她究竟是想再到哪里坐一坐。还是…… 郭浩猜不透,便轻声问:“还想去哪儿坐一坐吗?” 闻蕾没有说话。郭浩似乎明白过来了,这种时候如果拒绝女士的好意,似乎太不近人情也缺乏风度。他对司机说:“去滨海区的颐德公馆。” 车行如梭,平滑地驶过城市无边的黑夜。闻蕾看了一会夜景,也转过头来看着郭浩。 他长得确实不帅,可是沉稳安雅的气质、体贴真诚的态度,总是让别人感到如坐春风。只是,在经历了感情的背叛之后。闻蕾也不太轻易相信男人的表面了,你永远无法知道一个男人内心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怎么了?”他并没有因为她的注视而不安,淡淡地笑问道。 “你有女朋友吗?”她直率地问。 “没有。”郭浩坦诚地答道,“一个也没有。” 闻蕾看着他浅浅地笑了,笑容一直挂在她脸上。就连她的眼睛都变得无比温柔宁静。 郭浩确实有点情不自禁。他知道这样有点冒进,可是他慢慢地朝她靠近了,原本他还有些犹豫,可是她也慢慢地朝他倚了过来,眼睛轻轻地闭上。 他吻了她。 郭浩简直不敢相信事情进行得如此顺利。他总觉得事情不太对,可是他宁愿相信这是自己的好运气。再说,他本来也很讨女人喜欢,只是这一次自己认真了,所以才会觉得很难。 她的呼吸轻柔恬静,让他不舍得放手。他本想慢慢多了解她一点,不愿意直奔主题让对方以为自己很轻佻。可是一旦浅尝,他就无法辄止了。 司机在郭浩的指引下,直接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等车停好了,郭浩便拉着闻蕾的手下车。 他竟然有种初恋的感觉,真没想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还有一个女人能给他这种感觉。 两人上了楼,郭浩打开家门,让闻蕾先进去。这是一套300多平米的四房,平时也只有郭浩一个人住,父母只是间或过来一下,他也从来不带女人回来。 闻蕾站在大厅里环顾了一遍,笑着说:“很干净,平时谁帮你收拾?” 郭浩说:“自己收拾啊。养成好习惯,收拾起来并不难。“ 她笑盈盈地看着他,说:“你真不像个单身汉。我读大学的时候曾经去理科男生宿舍去过一次,后来就再也不想去了,满屋的臭袜子。” 郭浩笑着说:“我读大学的时候也是那样,现在是漂白了。” 接下来,该怎么做?郭浩一时没有了主意,倒是闻蕾自顾自地参观起他的房间来。与客厅相连的有一间布置很雅致的书房,闻蕾走到那排大书柜前慢慢地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说:“你还喜欢看哲学书?” 郭浩走过去说:“嗯,权当做是训练逻辑思维。” 闻蕾从书架上随手抽出一本《自由哲学原理》,翻了一页,淡淡地说:“太枯燥了,我以前也想读,可是根本读不进去。” 郭浩从她手里接过书,翻了翻,说:“是笛卡尔写的,你知道他发明了微积分,我以前辅修过数学,所以对他的东西还挺感兴趣……” 闻蕾淡淡一笑,又转过头去看书架。郭浩手里拿着书,看着书架前那个如玉莲般静立的女人,突然有些语塞,现在是要干什么?他竟然有点着急起来了,这根本不像他。 “你还要喝点什么吗?我家里有波尔多的红酒。”他竟然说出了一句这么不着调的话。 闻蕾转过头去看着他,有点不齿地冷笑道:“这种事一定要喝了酒才能做吗?你觉得很可耻?” 郭浩愣住了,他有点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笑容慢慢退去了,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觉得再不吻她就来不及了,便走过去抱着她,仿佛久别重逢一般,用唇间厮摩着倾诉着自己的思念。 他把她带到自己的房间,在他熟悉的**、熟悉的气味中拥有一个对于他来说还很陌生的女人。可是他一点也不尴尬,他有信心,他们会在一起。 “闻蕾。”他皱着眉,极致的美好仿佛折磨着他的灵魂,“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很喜欢你。”他在她耳边痛苦地说。 她轻轻一笑,轻声说:“嗯,我知道。” “我以为你不会理我。”他说。 “不会的……”她模棱两可地说,口中的声音渐渐被另一种叹息取代。 “你真的很美。”他由衷地说。 “别说了……”她表情痛苦地哀求道。 她不想听,她不相信男人在chuang上的任何甜言蜜语,说什么都是徒劳的,反正身体的需求永远被他们摆在第一位。像她和钟艾这样的女子,无论赴出多么真诚的感情,也只是把自己的心喂了狗。 她要报复他。他能做的事,她为什么不能做?什么身体无关乎心,她真想仰天大笑,玩得起身体,难道玩不起心?她什么都敢玩,什么都敢…… 她扶住男人汗涔涔的背,轻声说:“再用力一点。”男人得到了她的鼓励,更加疯狂的宣泄起来。 狂风暴雨过后,他起身去冲凉,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他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跟她说,可是看着那张恬静的睡脸,他觉得满足了。 ……………… 郭浩一觉睡得很实,早上在闹钟铃声醒来,发现枕畔竟然已经没有了人。 他光着脚走出卧室,喊了几声她的名字,只有空空的回音。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张纸,他拿起来一看,上面用娟秀的笔迹写着:“修车的单子快递给我。地址:江海日报社经济新闻部,闻蕾收。” 她没有在这里过夜,就已经说明一切了,竟然还留下了这种字条。 郭浩承认自己有点心痛,他坐在沙发上,细细回想昨晚发生过的事。是哪一步出了错?是她误会了他,还是他误会了她?他还没来得及正式请求她做自己的女朋友,如果他说了,事情会不同吗? 理智告诉郭浩,她只是把他当成了一|夜|情的对象,但感情上他又不停地怀疑,或许是他太急了,她才会误会;也许她是心情不好,所以才没有留下来。 他拿起手机,给闻蕾发了一条短信:“我想见你。” 没有回音。 他又发了一条过去:“今天。” 还是没有回音。 郭浩放下电话,无奈地苦笑起来。 第83章 物色新人 谢谢春晖草堂的粉红票!谢谢书友t2840035的打赏! 周末努力屯文中! ——————————以下是正文—————————— 钟艾手里拿着一份文件,敲了敲副总裁办公室的门。 “郭总,我能进来吗?”她柔声问道。 “进来。”里面干脆地答道。 钟艾走过去,把文件放在桌上,对郭浩说:“这份文件是按照许总的要求写的,他说让您先看一下。” 郭浩瞟了一眼文件,对钟艾说:“好,你先放着吧,我看过之后还给你。” 钟艾微微一笑,转身想退出去,郭浩突然又叫住了她:“小艾……” 钟艾回头问:“怎么了?” “我有事想问你。”郭浩说。 “什么事?” “……算了,没事,你出去吧。”郭浩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把目光转到眼前的文件上。 这个男人竟然也有犹豫的时候,钟艾淡淡一笑说:“哦,好的,等您想好了再找我表白啊,我就在隔壁。” 郭浩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她一眼。 钟艾回到办公室,许淖云正在茶水间里自己泡咖啡。钟艾走过去说:“许总,怎么不叫我?我来吧。” 许淖云看着她,这个女孩白天总是很成熟懂事,一下了班就开始跟他闹别扭。不过自从在顶层套房那一夜之后,她似乎乖了很多。 “你一上午跑进跑出也没停下来过,我只好自己动手了。”许淖云给自己倒了一杯咖啡,“要不要再找个人来帮你?” “好啊。不过外聘太费事了,不如从公司内部调一个人过来吧。程序简单一点,而且知根知底的,信得过。”钟艾说。 许淖云笑着说:“是,省得又有人拿着假简历跑来应聘。” 钟艾不服气地撅了撅嘴,说:“许总,您要是对我的工作能力不满意就请直说。” “没有不满意。”许淖云淡淡笑着。端着咖啡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在公司,他们从来不讨论私事。许淖云想起晚上,本来想请她去自己家里,可是因为自己制定的“原则”,便忍住没提。 钟艾的办事效率真的很高。一个小时之后,她就把三份简历摆在许淖云的办公桌上。 许淖云看了看那些简历,问钟艾:“你倾向于哪一个?” 钟艾说:“我觉得那个甄萱挺好的。人**学本科毕业,震旦经济的研究生,去年进了咱们公司,年底考核也很优秀。” 许淖云抽出甄萱的简历看了看。照片上那个女孩非常美。他苦笑了一下。 她是一点心机也没有。还是一点也不在乎他?竟然给他物色一个这么漂亮的新秘书。 “您觉得行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今天下午就先约她谈谈。”钟艾说。 许淖云淡淡地说:“好,这事你决定吧。” 钟艾淡淡一笑,似乎对他的全权委托很满意。 笑得那么美。许淖云终于忍不住说:“晚上去我那里好吗?” 钟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办公室里说这个,她笑着说:“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下午,钟艾给甄萱打了一个电话,说想找她谈谈。甄萱诚惶诚恐地说:“那我上来找您?” “我下来找你吧。”钟艾和气地说。 甄萱在公司的公共关系部门,14楼。钟艾下了楼,走进部门大办公室,找到甄萱的座位,在隔板上敲了敲。微笑看着她。 甄萱从座位上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说:“emma。” “去你们部门会议室谈。”钟艾笑着说。 两人进了会议室,钟艾把门一关,笑着问道:“许总叫我来跟你谈。你对行政工作有没有兴趣?” “行政工作?”甄萱一脸懵懂。 钟艾笑着说:“孙露走了之后,总裁办公室一直是我一个人顶着。最近公司正在筹划上市,我实在是忙不过来了,许总说想补充一个总裁秘书。我看过你的资料,应该说在公司近几年的新人中,你是最优秀的一个。虽然你现在的职务是公共关系,不过从你的待人接物看得出来,你应该是挺适合做秘书的。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总裁办当秘书?” 甄萱对这个突然提出的要求似乎很惊讶,一时没有说话。钟艾又循循善诱说:“秘书的工作确实很琐碎,也很累,正是因为这样,才需要找个细心机敏的人。职业规划方面,我相信总裁秘书应该会比你现在这个职位的发展空间大。当然,如果你志不在此,我们也不强求,我还可以跟其他人谈……” “我去。”甄萱突然说。 钟艾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好。我跟许总汇报一下,回头就跟你们部门经理要人,你先做好准备,特别是心理准备——秘书真的很累。” 甄萱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把钟艾送到电梯口。门刚关上,钟艾脸上的笑容就垮了。 一开始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却又马上答应了,这女孩并不单纯。可是她也不需要她单纯,只要能帮着把事情做好就行了。 回到办公室,钟艾就跑去跟许淖云说:“甄萱答应了,可以通知人力资源部走程序了吗?” 许淖云头也不抬,淡淡地嗯了一声。钟艾便又跑出去给人力资源总监打电话,叫他们把调动程序搞好。 忙了一下午,钟艾终于可以坐下来了。许淖云却走过来说:“走吧。” “什么?上哪?”她一头雾水地问。 “……”许淖云瞪着钟艾,终于不耐烦的说,“回家。” 钟艾看了看时间:“才六点?为什么这么早回去?” 许淖云又瞪着她看了半晌,说:“六点是正常下班时间。” 钟艾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便开始低头收拾东西。 两人分别乘坐电梯下楼开车。出了公司,钟艾开了一段,然后照老规矩把自己的车停到汇丰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再走出来。 许淖云的车已经停在路边等她了。她钻上车,一边低头扣安全带,一边戏谑地说:“六宫粉黛无颜色,从此君王不早朝。许总,你可不要荒废朝政啊。” 许淖云不发一语看着钟艾,她眼眸低垂巧笑倩兮的样子实在让人动心。看到她衬衣的蝴蝶衣结被安全带压着,他伸出手去帮她整理,同时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这个举动好像有点超出他们关系的范畴了。钟艾有点疑惑地看着他,心里涌起陌生的暖意。 第84章 社会性占领 谢谢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的家在滨海区一个豪宅小区。这个小区的楼价是普通人无法仰望的,小区管理的完善、小区园林的奢华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钟艾以前在博物馆工作时,曾经接触过许多大富大贵的收藏家,不过一进了这个小区,她还是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花园里随意摆放的一块石头,仔细一看都大有来头。比如那种放在草花旁装饰用的黄色石头,其实是黄蜡石,这么大的块头,一块要四五万元。 钟艾嗤的一声轻笑出来,许淖云奇怪地问:“你笑什么?” 钟艾笑着说:“问世间钱是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许淖云不知道她又哪不对了,又开始说这种阴阳怪气的话。这次他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你到底笑什么?” 钟艾指着花园里那块石头说:“你知道那是什么石头、值多少钱?” 许淖云瞟了一眼,说:“不就是块石头吗?河边常见的那种吧。” “那是黄蜡石。”钟艾说,“我说这两年黄蜡石的价格怎么每年翻番呢,敢情都被有钱人抢购用来铺花园了。” “你跟钱有仇?”许淖云问。 “是钱跟我有仇。”钟艾笑嘻嘻地说。 许淖云鼻子里轻轻一哼,拉着她的手把她拖进了电梯。 一回到家,许淖云扔下一句“你随便看看吧”,就一头钻进书房里去了,他今天其实还有好几件事没处理,不知道为什么,却非要提早带她回家。 不便贸然参观别人的房间,钟艾在客厅晃了晃,又踱到厨房,顺手打开冰箱看了看。顿时傻眼了。 ——冰箱里塞满了各种食材,看上去还很新鲜,比如那块鸡肉摸上去还有点微温。 钟艾走到书房去找许淖云:“你冰箱里那些菜是什么意思?” 许淖云的眼睛都没从笔记本电脑上挪开一厘米,淡淡地说:“那是晚餐。” “晚餐?”钟艾被他气得笑了,“敢情你喜欢吃生的?” 许淖云终于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当然是你做。” “你就是为了让我做饭,才这么早下班把我拖到这来?”钟艾简直难以置信,这个男人怎么可笑到了这种程度! “我手头上还有事,你快去做吧。”他又把目光挪回到电脑屏幕上。 钟艾气坏了,都回到家里了,他还摆老总的谱。颐指气使地让她做饭。她拿他两份工资了吗? “我要算加班费!”她气鼓鼓地嚷道。 许淖云又抬起眼看她。轻松地笑着说:“现在你不跟钱有仇了?” “我是跟你有仇!”钟艾一跺脚,回到厨房乒乒乓乓地做起饭来。 许淖云处理完办公室的手尾,便到厨房去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刚走到大厅,就闻到一阵温暖的食物香气。他不由得放轻了步子。 钟艾正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埋头笃笃笃地切菜,一会又跑过去揭开沸炖盅的盖子,烤箱里还烤着东西。 她把头发挽了起来,不知从哪找出来一条围裙系在身上,脚上的高跟鞋也脱掉了,光脚踩在地板上。 他忘了给她准备拖鞋。 厨房对于许淖云来说一贯只是一个摆设,他甚至从来没有想过那里除了取放冰箱里的牛奶之外还有什么用途。直到他那天见识到钟艾那一手厨艺之后,突然想到——原来厨房还有很大的潜能可以挖掘。 白天他就叫物管配备的高级管家去替他买了菜。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菜,就叫管家一样买一点,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的。上次在她家里看她做了一桌子的菜,可是他当时心情不好根本没有动筷子,回想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遗憾。 她脑后的发髻松松散散的。手上的菜刀敲击砧板,发出频密而富有节奏的声响——对于每一个中国人而言,这是最让心灵感到愉悦的声音。 许淖云的手心有些发热,他走过去倚着门框,故作冷淡地问:“饭还没做好吗?” 钟艾回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满,一语不发回过头去继续切菜。 那笃笃笃的声音持续撞击着许淖云的心,他好像无法阻止自己感动了,走过去站到她身边默默地看。 钟艾被他一直盯着看,有些羞涩难堪,她匆匆瞥了他一眼,说:“烤排骨做好了,你要是肚子饿了可以先尝尝。” “在哪?” “烤箱里。” 许淖云走过去打开烤箱,烤盘里果然有金灿灿的烤排骨,正散发着浓烈的肉香和香料味。他想伸手从里面把烤盘拿出来,钟艾冲过来阻止他,嗔怪说:“你怎么这么缺乏生活常识啊!烤箱的温度刚刚降下来,现在烤盘还有七八十度呢!怎么能直接用手去拿?!” 她气鼓鼓地戴上隔热手套,把排骨从烤箱里拿出来,然后精心用白色的骨瓷碟摆好盘,捧给许淖云说:“尝尝吧!” 她脸上带着极少见的纯真的笑,许淖云用筷子夹起一块尝了尝,嘴硬地说:“比我妈做的还是差了点。” 钟艾瞪了他一眼:“你夸我一下会死啊!”然后把盘子塞到他手里,回头继续切菜。 许淖云放下筷子,走到钟艾身后,从后面抱住她,好像很不情愿地说:“你做的菜也很好吃。” 钟艾嗔怪地说:“起开起开,我正切着菜呢,小心刀剑无眼……” 许淖云拿过她手里的刀远远地放在另一边,然后把她身体转过来深深地吻她,他的手也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揉来揉去。 钟艾轻声说:“喂,我正在做饭呢,汤快扑出来了……” 许淖云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她的领口已经被他解开了,裙子也被拉高。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在台子上。 看到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他就特别想要她。这大概是因为,占有一个正在为自己做饭的女人,不仅是宣告对她生物性的占有,更是社会属性上的占有。这个女人不仅身体依附于他,她还要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温柔地承受他的坏脾气。 钟艾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她的眼睛要看着那锅随时会扑出来的汤,又要应付身体里那些令人羞耻的反应,更让她无地自容的是,她竟然当着他的面叫了出来。 他们还从来没有光天白日地做过这种事。以往黑夜蒙蔽了她的羞耻心,为她的放纵找到借口,可是现在天还没黑,她清清楚楚地看到男人的表情,看到他紧皱的眉头和绷紧的线条,甚至看到那最不堪入目的场景。一想到他也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些,她就难堪至极,同时又本能地兴奋不已。 人果然是一种无耻的动物,越是无耻的事,越是引诱他们去犯罪。 结束之后,他们俩都是一身薄汗。许淖云一边吻她,一边把她从台子上抱下来,怜爱地替她整理好衣服。钟艾羞涩地说:“以后不要这样了,真是的。” 这句话被许淖云理解成了“以后要这样”。他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在她耳边说:“快做饭,我肚子饿了。” 第85章 渡我,渡我 钟艾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做她的菜。许淖云则在一边不停地偷吃。 “好吃吗?”钟艾问。 许淖云说:“挺好吃的,就是确实比我妈做的还差一点。” “世界上最好的厨师也没办法超越自己的妈妈啊。”钟艾说着,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偏过头去看着他:“我一直想问……” “什么?”许淖云又吃了一块排骨。 “你是不是有点恋母?”钟艾轻声问,这话刚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果然,许淖云脸色一拉,啪的一声放下筷子直接转身走了出去。钟艾很尴尬,不知道他是不是请自己自便离去,站在原地想了想,还是继续默默做她的菜。 饭菜汤全都做好了,钟艾洗干净手,轻轻地走到书房去。许淖云正对着一台电脑,眉头紧紧皱着,手指飞快地打着键盘。 原来是在打游戏。 钟艾走过去搂着他的脖子讨好地说:“菜做好了,你不是饿了吗?” 许淖云一言不发,手里的键盘更响了。 钟艾说:“我说错话了,你别生气了,吃饭吧。” 许淖云还是不说话,他刚刚用枪把几个匪徒爆头了。 钟艾站起来无奈地看着他,半晌,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不吃的话,我把菜倒了。” 说完,她便走进厨房乒乒乓乓地弄起盘盘碗碗。许淖云憋了一会儿气,听到厨房声音不对,便走出来看,果然看到桌上一堆空盘子,他生气地大吼道:“你把菜全倒了?!” “你又不吃,不倒了干嘛?反正留着也会变坏,我帮你把垃圾扔了。”钟艾一边温顺地说着,一边低头系上垃圾袋。 “你!……”许淖云简直找不到什么词来骂她了,“你真是浪费粮食!” 钟艾噗的一声漏气了,然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许淖云一头雾水地看着她。钟艾笑得肚子痛、气也快断了,才勉力让自己停下来,打开烤箱、微波炉说:“菜都在这呢,想吃饭就收拾碗筷去。” 一个小时的时间,钟艾坐了八菜一汤。又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许淖云把菜全吃完了。吃完了他就有点后悔,因为胃撑得难受,又不知道家里有没有药如果当着她的面跑去买吗丁啉,也太丢脸了。 钟艾站起来收拾碗筷,她看许淖云酷酷地坐在椅子上不动。又嗔怪说:“我都做了饭。你就不能帮忙收拾一下东西?” 许淖云唔了一声。淡淡地说:“你收拾一下吧。”说完,他便站起身来往房间走去。 钟艾瞪着他的背影,老大不情愿地自己收拾满桌狼藉。 什么人啊!还真把她当成佣人了?!钟艾气鼓鼓的,但气归气。她还是把厨房收拾得干干净净、光洁如初才洗手作罢。 在她收拾厨房的这半个小时里,许淖云不知道又跑哪去了。钟艾走到书房,里面没人,她喊了他一声,从里面一个房间传出了他的回应:“我在这。” 钟艾循着声音走过去,一道虚掩的房门里传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她推开门,发现这是一间非常朴素雅致的房间。跟外面的装饰不同,这房间里的装饰完全是中式的。太师椅、直棂书柜、博古架、香几、禅凳……整个房间透着一股清淡悠远的香气,钟艾走过去看了看那些家具,原来都是用紫檀做的。 许淖云正在一张长书桌前翻着宣纸,钟艾问:“这个房间是……” “我妈的。”他淡淡地说着,手里还在翻看那些字幅。 钟艾走过去看。原来他正在看几幅书法作品。从幅式上看,这几幅都属于“中堂”,就是用整幅宣纸写成的作品。钟艾看许淖云翻了好几张,发现写的都是《心经》,就问到:“这是你母亲抄的经?” “嗯。”许淖云应道,他的脸上又流露出那种淡淡的伤感。 钟艾轻声问:“我能看看吗?” 许淖云把位置让了出来,钟艾一张张看过去,说:“这些应该是你妈30岁到60岁不同时期抄的《心经》吧?” 许淖云吃了一惊,问:“你怎么知道?” 钟艾莞尔一笑,说:“看纸啊。” 许淖云恍然大悟,喃喃自语说:“哦,忘了你就是干这个的。” 钟艾说:“其实,也不是全看纸。抄经这件事,不同年龄对经文有不同的感悟,写出来的笔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许淖云静静地看着她,似乎等她继续往下说。钟艾便把那张最旧的“中堂”抽出来,说:“比如这幅。即使不看纸,我也知道这是年轻时写的。笔迹工整,一丝不苟,说明抄经的人是秉着一种恭恭敬敬的态度。肃穆有余,而灵性不足。” 她又抽出中间旳一副,说:“这一幅的笔迹,看起来就圆融多了,看来是对《心经》中‘色即是空’的真谛开始有所了悟。” 许淖云嘴唇紧紧闭着,不发一语。钟艾又抽出最新的一幅,说:“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幅。在不懂佛法的人看来,这一幅字或许是最普通的。这是因为写书的人已经完全放下了书法的虚相,她不在意自己的字迹好不好看、工不工整,但是写出来的字又字字珠玑、圆融自在,已经证得佛法的真谛了。” 许淖云问:“佛法的真谛是什么?” 钟艾看着他,淡淡地说:“就是缘起性空啊。万事万物随缘而起,缘尽则空。其实从来也没有一个有,也从来没有一个空。” 许淖云实诚地说:“不懂。” 钟艾笑着说:“不懂就算了,你不用懂这个。你只要知道你母亲走的时候很幸福就够了,因为她已经大彻大悟了。” 许淖云呆呆地看着她,良久,他喃喃地喊道:“钟艾……” 他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了不同,不再仅仅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这种眼神钟艾曾经很熟悉——以前也有人这么看她。 钟艾转过脸,把那些字幅收好归拢。看到桌上有久未动过的松烟墨和笔纸,她轻声问:“我可以试着写写看吗?” 许淖云点了点头。钟艾便抬手磨起墨来,磨好之后。她便铺开纸、饱蘸笔墨,悬着手腕慢慢地写起来。 她写的是一幅条幅,只有四个字:“空心是住。” 许淖云皱了皱眉,不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钟艾笑着说:“《金刚经》里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又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人要知道万事皆空、无所依顿,不要执着不放,就是心灵最好的住所。” 许淖云看着她平静恬淡的表情。总觉得那极淡的眼神中有一种伤感。他好像有点明白她了。 其实。她骨子里是一个对人世非常非常悲观的人。这种悲观让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们都受过同样的伤害,也同样在佛教中寻求安慰。他母亲与世无争,而钟艾表面上看起来好斗,实际上却对任何事都抱着极冷淡的态度。这似乎已经成为她的一种本能,惟其如此,才能避免在失去之后受伤害。 他轻轻抚了抚她的秀发,轻声说:“别想太多了。” 他这种怜爱的举动、疑似安慰的话语,让钟艾变得有点懵懂。 ——好像他真的懂她似的。钟艾心里不免嘲笑起来,她不知道是笑他还是笑自己。 两人在许淖云母亲留下的那间禅室里静待了一晚。钟艾很久没有写字,好好练习了一回。练得累了,两人便分头去沐浴,让钟艾吃惊的是。许淖云竟然替她准备了浴巾浴袍睡衣还有第二天的换洗衣服。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许淖云会亲自操办这种琐事。 今晚发生的事,让许淖云觉得很充实。以往他把女人当成累赘,可是家里有这样一个女人,却让他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许淖云洗完澡出来,看到自己卧室的灯已经亮了。他感到莫名的欣喜。推门进去,看到女人坐在他**,穿着他准备的白色真丝睡裙,长发披在一侧肩头,正靠在床头看书。 那本书是从他母亲的房间找到的,是一本佛经。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好像在看她手里的书,其实是在看她。 她不找茬的时候,真是一个好女人。 “钟艾。”许淖云看着她,淡淡地说,“下午的事我不跟你计较了,可是以后不许再乱说话。” 钟艾别过头看着他,轻轻笑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么小气,一点幽默感都没有。那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你也可以开我的玩笑啊,我绝对不会生气。” “你有什么事可以开玩笑的?”许淖云好笑地问。 钟艾笑着说:“关于女博士的笑话不是很多么?比如,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和女博士。” 许淖云哈哈一笑说:“这么恶毒的话我说不出来。” 钟艾继续说:“还有啊,女博士通常都有怪癖,或者某种特殊技能,就好像你们科学界的geek(科学怪人,也指网络技术宅)。” 许淖云饶有兴趣地问:“那你有什么怪癖或者特殊技能?” 钟艾很努力地想,突然看到自己手中的佛经,便正坐起来,开心地说:“我会说梵语!” “这算什么怪癖?”许淖云又笑了。 钟艾说:“怎么不是怪癖?念博士那会儿,我们几个历史系和中文系的女博士之间经常飚梵语,比如说‘去吃饭吧’,我们就说‘食时,著衣持钵,入城乞食。’(此处梵语)外语系的所有博导加在一起都听不懂我们说什么,嘚瑟死了。” 许淖云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本正经地讲着关于自己的冷笑话,脸上是他从未见过的纯真娇憨,他很庆幸今天把她带回家来了。 “……不过梵语其实真的很好听,特别是用来念佛经。”钟艾笑着说。 许淖云微笑道:“念一段来听听。” 钟艾说:“以前我会用梵语背心经,好久不用,现在已经背不全了。我唱最后一句给你听?” “用唱的?” “是啊,梵呗就是用唱的。”钟艾天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唱来听听。”许淖云怜爱地看着她。 夜露微降,蛩声渐已。钟艾垂下眼眸,如佛子一般虔诚地跪坐于前,将双手轻轻放在许淖云的手上,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她真美。在这个世上,在许淖云过往的人生经验中,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像她这样,美得那么空灵纯净又傲然物外。素衣披在她身上,仿佛圣女的晚祷,垂眸祝颂,时有明月东升。 钟艾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眼前那个沉静专注的男人,轻声解释说:“这是心经的最后一句话,是佛教中最神圣的一句咒语,叫‘般若波罗蜜多咒’,意思是:‘渡我,渡我,般若的智慧啊,渡我到彼岸。’” 她看着他,心弦与那句梵呗似乎产生了玄妙的共鸣,似乎是她想对这个男人说:“渡我,救我,带我脱离苦海,远离孤独和痛苦。” 许淖云在她额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吻,柔声说:“很美。” 她第一次主动而又温顺地把头靠在他的肩头,只为了求得片刻的平静安宁。 是夜,她与他共枕而眠。钟艾说,晚上抄了佛经,清心寡欲的,就不便再行那事。许淖云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 他喜欢她这样安静恬淡的样子。 钟艾躺在陌生的**,过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闭上眼睛。刚要入睡,许淖云从身后抱住她,轻声说:“要渡你,你不是得买条船?” 她心里漏跳了一拍,回过头惊讶地看着他。 许淖云微微一笑,在她唇上留下一个轻吻,说:“找天还得去买条游轮。” 他听懂了?!他竟然听懂了她的潜台词?一种强烈的情愫涌上她的心头,仿佛经年的委屈和孤独都在这一刻纷至沓来,她搂住他的脖子,紧紧地抱着他,在他的肩头灼热了眼睛。 许淖云安慰似的吻着她的耳垂,却什么也没有说。 注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是《金刚经》第一章“法会因缘分”中的句子,说的是:到了吃饭的时间,佛祖穿好衣服、手持斋钵,到舍卫大城去乞食。乞食与布施是佛教的一种修行方式,通过乞食可与众生结善缘。 第86章 新的挑战 许淖云不知道钟艾是几点起的床。他只知道,早上七点半他醒来时,钟艾已经不见了,床头有她留下的字条:“新秘书今天第一天上班,我要提前去跟她交代一些事。早餐已经做好了,放在厨房。” 许淖云微微一笑,从**爬起来走到厨房一看,果然,她做了法式面包、煎培根、五分熟的煎蛋,还有一盘蔬菜沙拉。 家里有个贤惠的女人还是很重要的。许淖云好像明确了一条择偶标准。 钟艾八点赶到公司时,甄萱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她了。在来公司的路上,钟艾一直思考着怎么管理这个新来的下属。她以前在博物馆虽然也属于高层,但毕竟年纪太轻,馆里老人又多,恩威并用那一套在她用来不合适,她大多数时候是采取怀柔政策。 钟艾心想,总裁办公室就一个助理加一个秘书,应该用不着来官僚政治那一套,还是先帮助新人把工作接上手再说。 钟艾还没走进办公室,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咖啡味。走进茶水间一看,甄萱已经在那捣鼓起咖啡来了。看见钟艾走进来,甄萱甜甜地笑了,说:“emma,你来了,尝尝我给你泡的咖啡吧!” 给她泡的咖啡?可真会说话,这明明就是冲着许淖云的嗜好去的,她自己只喜欢喝茶。 钟艾微笑着接过咖啡,轻轻啜了一口,赞许地说:“你冲咖啡的手艺真不错,看来我终于可以卸下这个重担了。” 甄萱说:“emma,公司上上下下都知道你这几个月来太辛苦了。我能到总裁办来,多亏你提携。以后也请你多教教我,我会尽量帮你分担的!” 钟艾笑着点头说:“好啊!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上手的。我们一起努力吧。” 在许淖云来之前,钟艾给甄萱交代了一些工作事项,甄萱都用笔细细地记了下来。 早上八点半,许淖云准时走进办公室,甄萱就捧了一杯咖啡跟进去说:“许总,我是公共关系部调过来的甄萱。这是早上emma教我冲的咖啡。您试试看怎么样?” 许淖云看了看甄萱,又看了一眼钟艾,淡淡地说:“好,你先放在这吧。”甄萱把咖啡放下,偷偷吐了吐舌头,正要转身出去,许淖云把她叫住说:“以后钟艾是你的直接上级,你是向她汇报,有什么不懂的事就问她。” 甄萱乖巧地点了点头,就退出去了。钟艾拿着日程表走了进来。跟许淖云汇报他今天要开的会和要处理的公务。 许淖云一边听。一边喝着咖啡。等钟艾说完了,他沉声说:“希望你不要后悔自己的决定。” 钟艾一头雾水:“什么决定?” 许淖云眼睛瞟了瞟外面,说:“这个下属是你自己挑的,好好负责到底吧。” 钟艾明白过来了。她自负地笑道:“当然,我会负责的。” 一整天,钟艾从接电话开始,手把手地教甄萱如何处理公务。出乎钟艾的预料,甄萱对几乎交给她的所有事都很快掌握了要领,并开始主动追问钟艾还有什么事是她可以做的。 六点过后,公司除了技术团队要加班开发程序,一般的行政人员都陆续下班了。钟艾看见甄萱还在埋头工作,便走过去和蔼地笑道:“第一天上班不用这么拼命。今天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甄萱懵懵懂懂地抬起头来看着钟艾:“emma,你呢?你不走?” 钟艾说:“许总晚上喜欢加班,我要陪他加一会班。” “你每天都要加班吗?”甄萱好像替钟艾委屈起来了,“你这样太辛苦了!以后我们轮流加班吧!” 钟艾笑着说:“当然是轮流加班,不过今天你应该也累了。可以早点回去休息,把白天接手的工作理一理,不是来日方长嘛?” 甄萱坚持说:“我在这里陪你一起加班,在办公室更专注,可以把白天没做好的事再完善一下。如果许总有什么需要,我也可以帮你。emma,我早点上手,以后你就可以轻松一点了,别赶我走好不好?” 钟艾微笑看着眼前这个女孩,所谓绵里藏针、以柔克刚,说的应该就是她这种人。她很善于把自己的目的隐藏在温柔之中,别说是男人,就算是女人、就算明知道她的目的,也会如沐春风地接受吧。 钟艾淡淡一笑,说:“既然你坚持,就留下来吧。不过晚上其实也没什么事,大多数时候是干坐着。”说完,她便拿起钱包钥匙下楼觅食去了。 晚上七点,钟艾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许淖云和甄萱都不见了。钟艾猜想许淖云应该是又到创新团队去跟程序猿们“同甘共苦”去了,甄萱去了哪呢?该不会出去吃饭还没回来吧? 许淖云到创新团队去,大多数时间是看他们编程序,找几个人闲聊,有时候也会跟他们打打乒乓球。从孙露到钟艾,都认为这属于总裁的个人时间,是“男人之间的对话”,一般是由着他自己去。钟艾把白天留下的工作处理完,就打开视频网站开始煲纪录片。一直看到八点半,许淖云才回到总裁办公室,跟她一起回来的还有甄萱。 “那,许总,我明天就把您的话整理成纪要发到几个创新团队去,您看行吗?”甄萱像个小学生似的跟在许淖云身后。 许淖云点点头说:“好,你先写吧。” 甄萱得到了这个指令,好像捡到了大宝贝似的,把笔记本抱在胸前幸福地打了一个转,正好撞上钟艾异样的眼神。 甄萱立即像做错了事的小学生一样,低着头乖乖地说:“emma,刚才你出去吃饭了,许总说想去创新团队看一看,我怕他有需要,就跟过去了。幸好我跟去了,他跟创新团队布置了好几件事,我觉得还是写下来形成书面纪要比较好,这样就能督促下面落实。” 钟艾说:“我们是一家高科技创新企业,不用搞得这么官僚化吧?许总每天都会去创新团队,每天都会布置事情,如果天天都写个纪要,你觉得那些团队会不会烦呢?” 甄萱愣住了,她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emma,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了。那……纪要还写不写呢?刚才许总说‘好’……” 钟艾叹了一口气,说:“他让你写你就写吧。不过,我觉得做总裁秘书,对上固然要照顾好老总的需求,对下也应该多做纾解工作。” 甄萱难过地点了点头,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回到座位上,默默地打着她的纪要,好像快哭了似的。钟艾继续塞上耳机看纪录片,没去管她。 第87章 女人温柔 作者写文好累好辛苦!请推荐票粉红票订阅支持!! ——————————以下是正文—————————— 到了晚上9点,钟艾照例走进茶水间,给许淖云泡了一杯咖啡。刚准备端出去给许淖云,一回头,突然看到甄萱站在她身后。 “你吓了我一跳。”钟艾有些不耐地说。 “emma,这咖啡……是给许总的吗?”甄萱问。 钟艾耐着性子说:“是啊,许总每天晚上这个时候习惯再喝一杯咖啡。” “可是……现在已经是九点了,喝咖啡对身体很不好吧?” “人总要有点不良嗜好,要不然这么大的压力怎么扛得住?”钟艾有些嗤之以鼻,端着那杯咖啡走进了许淖云的办公室。 许淖云一边喝咖啡,一边看英文报导,看完后恰好是九点半。他关上电脑走出办公室,准备叫上钟艾一起下班,刚要开头,却赫然看到还有第三个人在场——那个新秘书竟然还没走。 许淖云惊出一身冷汗,心想差点忘了现在办公室多了一个人。他干咳两声,公事公办地说:“你们都辛苦了,可以下班了。” 甄萱笑着跟了上来,温柔的问道:“许总,你一定累了。要不我替您开车?” 许淖云别扭地说:“不用,我习惯自己开车。” 甄萱跟在许淖云身后进了电梯:“许总,我是担心您疲劳驾驶……” 女孩的眼中似乎都有泪光了。许淖云心一软,反过来安慰她说:“不会的,我早就习惯了。” 钟艾站在电梯口迟迟不进来,许淖云奇怪地问:“钟艾,你不进来吗?” 钟艾笑了笑,说:“我忘了还有东西没收,你们先下去吧。”说完便转身回了办公室。 她故意磨磨蹭蹭,过了十几分钟才下楼。开车上路,刚离开创联大楼一个路口。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是许淖云的。 钟艾故意无视他,继续往前开。 许淖云跟了上来,跟钟艾并排这走,冲她按了一下喇叭。钟艾瞪了他一眼,一踩油门超了他的车,许淖云又跟了上来…… 两人就这么闹着别扭把车开回了钟艾楼下。一下车,钟艾就说:“干嘛老别着我?烦死人了!” 许淖云也有点生气,说:“你又闹什么别扭?” 两个人正要拌嘴,许淖云的手机响了。他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甄萱发过来的短信:“许总。您安全到家了吗?” 许淖云回过去说:“已经到了。” 甄萱发来说:“晚安。希望您做个好梦:)” 许淖云回复:“谢谢。晚安。” 钟艾看到了短信,冷冷地说:“真够嗲的。” 许淖云把手机塞回兜里,说:“你觉得嗲,男人就吃这一套。” 钟艾轻轻嗤了一声。 许淖云说:“人是你自己选的。现在觉得受威胁了吧?谁叫你老是装大方。” “我怎么装大方了?”钟艾真的生气了,“我只是出于公心,想给公司提拔一个人才,难道我非找个歪瓜裂枣的塞到你跟前来才是对的?!” 许淖云嗤之以鼻地说:“是,你是一片公心,找个比自己还漂亮的过来,这下全公司上下都知道你是一心为公了。” 钟艾的自尊心受到了羞辱,冷冷地说:“我能力不足、有碍观瞻,许总差不多也该换个助理了吧?不如我公心到底。主动禅位?” 许淖云一听这话就火了,她竟然用走来威胁他,他一甩手说:“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懒得理你!”说完便转身想走。 钟艾瞪着他的背影,委屈得两眼灼热。许淖云刚走出去几步,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身回来蛮横地拉起钟艾的手说:“我肚子饿了,给我煮面吃!” 钟艾把他的手一甩,大声说:“我又不是你的佣人,凭什么要我24小时都围着你转?!”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许淖云怒了。 “我就是不懂事!”钟艾也寸步不让。 “我自己煮好了吧!”许淖云大吼道。 他这一吼,把钟艾的眼泪给吼下来了。许淖云没想到钟艾会哭,她这一哭,他就没了主意。钟艾气鼓鼓地拿起钥匙开门进去,许淖云跟着挤进门去。 他在黑暗的楼道里一把抱住她,哄着说:“我就是说我自己煮面吧,你这样也要哭太没天理了。” 钟艾埋着头不说话,鼻息热热的。 许淖云说:“好了,是我不好,我答应过不吼你的。” 钟艾还是不说话。 “别哭了,好吗?”他温柔地说。 “我才没有哭!”她掘强地说。 许淖云抱着她沉沉笑了两声。钟艾在他怀里,闻到他衣服上柔顺剂的味道、听到胸口的心跳、感受着他的呼吸在她头顶引来的微微发痒,心情渐渐平静下来了。 人确实是她自己找来的,第一天就为了这点小事又哭又闹,简直跟市井泼妇一样。她觉得丢脸,便推开许淖云说:“是因为你冤枉我,不是因为别的。” 许淖云笑着说:“嗯。” 钟艾尽量悄悄地吸了吸鼻子,轻声说:“上去吧。” 进了房间,钟艾刚脱下鞋,还没顾得上换衣服,就走进厨房去烧水,准备给许淖云煮面吃。 她看着一层层的白沫浮上来,耐心地用长勺一层层地撇去,只是为了得到一碗清澈的面汤。 端着煮好的面条上桌时,男人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睡着的样子让她动心,好像永远不会生气,永远都很温柔。她想在他唇上轻轻吻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走过去推了推他说:“面煮好了,快吃吧。” 许淖云醒过来,看到桌上那碗面,清澈的汤底、五成熟的煎鸡蛋,还有她为了他特意备在家里的午餐肉。他心里暖暖的,想起刚才的事,他想认真道个歉,钟艾却已经拿着换洗的衣服疲惫地走进了浴室。 许淖云慢慢地吃起那一晚味道熟悉的清汤面。同一时间,钟艾站在浴室里,看着自己那张清淡的脸,找不出一处特别有魅力的地方,甄萱确实比她漂亮。她为什么会给许淖云找这么一个秘书?是自己太傻、是职业女性可笑的专业自尊,还是她根本不在乎许淖云? 想起刚才在楼下许淖云说的话,她仍感到悲凉。女人的温柔分两种,一种像水,在男人需要的时候,她会变成他手中的一杯热茶;还有一种像蜘蛛丝,在男人不知不觉时,就会紧紧把他缚住,让他得不到半点自由。不懂得分辨的男人是可悲的,但为了这种男人自误的女人更是可悲。 她觉得,像许淖云这样的男人,迟早都会明白这一点,只是,等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在他身边…… 第88章 痛何如哉 求订阅打赏月票推荐票! —以下正文 又到了下班时间,甄萱还在埋头工作,似乎没有要下班的意思。 白天,她已经抢着做了许多工作,平时忙得不可开交的钟艾一下子闲了下来,甚至有时间上网了。到了晚上,她还在打了鸡血似的埋头苦干。 钟艾很无奈,她总不能指责自己的下属过于勤奋积极。但钟艾也知道,此时叫甄萱回家,她肯定是不从的,而自己实在是不愿意“二女侍一主”,既然她这么想陪许淖云加班,不如就给自己放个假吧。 钟艾收拾好东西,走过去对甄萱说:“今晚轮到你值班,我先回家了。” 甄萱站起来说:“好的,emma,你好好休息吧,我会跟好的。” 钟艾淡淡一笑,拎起东西转身就走了,也没跟许淖云打声招呼。 许淖云在办公室里忙完了手头的事,走出办公室想叫钟艾一起出去吃饭,却赫然看到那张熟悉的办公桌已经空了。 “许总,您有什么吩咐?”甄萱迎了上来,她笑起来就像百合花绽放一般。 许淖云问:“钟艾呢?” 甄萱笑着说:“emma说她累了,先回家休息。她说今晚让我陪您加班。” 许淖云的脸拉了下来。走了也不跟他说一声,难道她还在为昨天的事生气?明明他已经道过歉了,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别扭了! 他回到自己办公室,拿上钱包想叫郭浩一起出去吃饭,走出来的时候却看到甄萱似乎在满地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许淖云问。 “许总,我的钱包找不到了。我记得早上好像还在包里看到过,现在却不见了……”甄萱委屈地说。 许淖云想了想,说:“你钱包没了怎么吃饭?我请你吃吧。” “……那怎么好意思呢?”甄萱诚惶诚恐地说。 许淖云淡淡一笑,说:“你用不着这么客套,以后我们每天都在一起工作。还是尽快熟悉起来好。” 甄萱一听,乖巧地低头笑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谢谢许总!” 这个女孩的特长是低头,她似乎很知道自己这样的姿态是最能打动人的。钟艾也会低头,可是她每次低下那桀骜不驯的头颅,仿佛是她最绝望、最伤感的时候。 许淖云带着甄萱到附近一个西餐厅吃了一顿便饭。期间他忍不住偷偷给钟艾发了一条短信,问她是不是真的累坏了,钟艾过了很久才回复说,她在家里用电脑看电影。 甄萱一直在兴高采烈地说着她进创联工作的前前后后。她说当初在创联的校园宣讲会上听到许淖云做的演讲时,她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到创联工作。当时她本来已经准备出国了。也拿到了奖学金。可是就因为他。她放弃了那一切。 说实话,对于女孩的倾慕和崇拜,许淖云已经习惯了;尽管习惯了,但听上一千次仍然很受用。再加上钟艾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老是对他形成挑战。许淖云觉得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在女人那里找到优越感了。 她就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吗?温顺一点、谦卑一点,多能讨男人喜欢,干嘛老是把自己弄得像只刺猬似的。 许淖云看着甄萱如花般的笑靥,心里却在生钟艾的闷气。她既然那么大方,那他就好好多看看其他漂亮女人吧! 许淖云和甄萱这顿饭吃了一个半小时,买单之后已经快八点了。许淖云又到创新团队那里去坐了一会,然后就上楼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准备再看一会美国那边的新闻就回家。 他刚在自己座位上坐下,甄萱就端了一个白色的炖盅走了进来。 许淖云看着那个陌生的器具。问:“这是什么?” 甄萱笑着说:“这是炖汤。许总,您老是晚上9点喝咖啡,对身体真的很不好。我把家里的炖盅拿到公司来了,以后晚上加班可以给您炖点汤,别喝咖啡了。”她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从滚烫的炖盅里把汤舀出来,盛到一个精致的骨瓷碗里。 许淖云看着那碗凝聚着女孩柔情的汤,说不出是尴尬还是感动。他只是觉得,如果这是钟艾为他做的就好了。 下了班,甄萱又想替许淖云开车,许淖云坚决拒绝了。甄萱又楚楚可怜地说:“许总,我真的有点担心,您那么累……我回到家以后给您发个短信确认一下,您会不会嫌我烦?” 许淖云淡淡一笑,说:“你爱发就发吧,我总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烦你。” 甄萱高兴极了,又笑成了一朵娇艳的花。 许淖云心里叹了一口气。坐上车以后,他犹豫了一会,还是拐了一个弯朝钟艾家里开去。 走到那栋破烂的单位宿舍楼下,他抬头看到她的窗户还亮着灯。正好楼下有人开门,他便跟了进去。上楼敲门,过了好一会,门才打开了。钟艾的头发胡乱挽着,身上穿着睡衣,似乎是已经准备要睡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也不打个电话。”她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似乎没在怄气。 许淖云走进屋子,在沙发上坐下说:“就是临时想过来看看。唉,你什么时候换个地方住吧,这里实在是太破了,连张大点的沙发都摆不下。” 钟艾说:“我毕业以后就一直住在这,住得挺好的,干嘛要换?”她才不会为了一个男人就搬家,换房子可比换男友要麻烦多了。 许淖云刚要说她,自己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原来是甄萱打过来的电话。他看了钟艾一眼,低头接通了电话,手机里传出甄萱甜甜的声音:“许总,您到家了吗?” 许淖云淡淡地说:“已经到了。” “好的。那您早点休息吧,明天见。”甄萱的声音甜得跟蜜糖似的。 许淖云说了晚安,就想挂断电话。甄萱又突然说:“对了许总,其实……我正在看菜谱,您明天想喝什么汤?” 许淖云看了钟艾一眼,尴尬地说:“随便吧。”然后便挂了电话。 钟艾在一边把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冷笑道:“她在办公室给你炖汤?会不会太作了点?” 许淖云说:“我倒希望你也作一点。” 钟艾冷冷地盯着他看。许淖云再也受不了她这种冷淡傲慢的态度,生气地说:“钟艾,我觉得女人还是温柔一点好。你觉得男人应该无条件地迁就你、照顾你,没错,有的男人可能确实能做到,但一定不是我们这个层次的男人。对于我们这个层次的男人来说,事业是第一位的,如果在女人身上费太多心思,就会舍本逐末。像我这样对你这么耐心,其实是一个难得的例外,我希望你不要把这当成理所当然,甚至不断对我提出新的挑战,否则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不得不放弃你。在有些方面你真应该跟甄萱好好学学。她能给我炖汤,你却连碗面都好像施舍给我似的;她会想到下班之后开车很疲劳,你却只会跟我怄气别车。作也好,虚荣也好,男人是需要被满足的。就算是作为秘书,我觉得你的温柔细致也比甄萱差一大截,你能不能放下你那种高高在上的自尊,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不足,也许你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完美。” 钟艾冷眼看着许淖云,看得他越来越不耐,就在他即将发飙的时候,她淡淡地说:“许总,现在是我个人休息时间。如果您对我工作方式乃至为人处世有什么中肯的建议,也请您明天上班时间再找我谈。慢走不送!” ——她竟然赶他走?!他累了一整天,下了班也要专门过来看她一眼,她竟然赶他走?! 许淖云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侮辱。他从沙发上站起来,冷冷地看着钟艾:“你那天说的没错,像你这样的人,真该自己一个人好好呆着。你不愿意讨好别人,这不是自尊高傲,而是不成熟,你根本就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谁也救不了你。” 说完,他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砰的一声关上,钟艾站在余震的房间里,觉得自己的世界每一个立面都剧烈晃动。她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习惯失败了,可是为什么每一次还是这么痛? 第89章 明确立场 大早来领风解我姐姐的催更票罗!求月票、推荐票!金灿灿的六月马上就要到来了,手上有月票的美女们,如初在此恬不知耻地求一下月票,喜欢这本书的各位帮我留一下月票哈,谢谢!! ————————以下是正文—————————— 第二天上班,一切如常。钟艾在茶水间看到了那个电炖盅,冰箱里还有甄萱买来的新鲜菜,她无奈地笑了。 一整天,许淖云对钟艾的态度一直冷冷的,他故意要对她进行“冷处理”。女人是不能太宠的,宠过了头,她就不知道谁说了算。他对需要不断讨好的女人没有兴趣。 临近下班时间,还没等钟艾做出晚上加班的安排,甄萱就主动说:“emma,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太累了?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晚上我留下来加班。” 钟艾淡淡一笑,说:“好。那辛苦你了。”说完,她便收拾好自己的东西,轻飘飘地走了。 许淖云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发现钟艾又不见了。他心里又腾起一股气,看来她一点也没有反省,还打算跟自己怄气呢,这次他非要硬到底,不然这个女人会以为她吃定自己了,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甄萱笑盈盈地说:“许总,昨天谢谢您请我吃饭。今天我的钱包找到了,要不我回请您好吗?” 许淖云看着这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女秘书,淡淡地说:“好啊,你要请我去哪里吃?” 甄萱开心得几乎要跳起来了,兴高采烈地说:“您喜欢吃本帮菜吗?我知道有一家私房菜馆做得很好的。” 许淖云说:“好,你等我一下,我拿上车钥匙。” ……………… 钟艾开车在下班晚高峰里堵得动弹不得。她的心情很低落,薄暮中的城市雾霭沉沉,她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手机突然响了,钟艾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老馆长盛怀石打来的。钟艾看到恩师的来电。心情振奋了一些,急忙接通电话,甜甜地说:“馆长。” “小钟啊,讲电话方便吗?”盛怀石还是一贯慢条斯理的语速。 “方便啊。老师您说吧。” “我就是想问问你啊,什么时候回馆里来?” “啊?您怎么问起这个来了?” 盛怀石叹了一口气,上次许淖云跑来找那个什么“口罩女孩”,他还帮着折腾了好一阵子,后来才发现,许淖云要找的人竟然就是钟艾,而钟艾辞职就是为了去给他当秘书。盛怀石语重心长地说:“你啊。放着好好的馆长助理不做。跑去给人家当什么秘书。那个许淖云我看不适合你。早点回来上班吧。” 钟艾心里一酸,讷讷地应了一声“哦”,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盛怀石说:“馆里10月就要搞竞争上岗了。你走了之后,馆长助理的位置就空了出来。这次也要拿出来竞岗。你要是早点回来,还能参加竞争上岗,位子还是你的。要是太晚回来,位子被人家给占了,我也没有办法了。小钟,做人要脚踏实地啊!” “老师……我知道。”钟艾轻声说,“我考虑考虑。” 盛怀石说:“还有一件事。地震之后我们馆帮四川博物馆接收代管的那批文物,最近要整理出来。人家四川那边的新馆已经建好了,文物要还回去。当时是你负责接收的。别人也不清楚情况。你这段时间能不能抽空回馆里来帮忙整理一下?那边催的急,交接时间太紧了,交给别人干,我又不放心。” 钟艾想了想,说:“好。我现在就能过去。” 盛怀石很高兴:“我还没下班。我在馆里等你!” ……………… 这段时间,钟艾和许淖云之间一直很淡。白天上班,钟艾工作很认真敬业,似乎没有一点情绪。可是一到下班时间,她就收拾东西走了。 许淖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人能把工作和感情分得那么清楚。工作上耐心细致,他以为她已经不生气了,可是一到了下班时间,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许淖云喝甄萱的炖汤早就喝腻了,又不好意思让她停下来,免得被钟艾冷眼看笑话。 今天午休时间,钟艾又不见了。许淖云想给她打个电话,到底还是忍住了,他不能先服软。 郭浩走进总裁办公室,瞄了一眼钟艾的桌子,奇怪地问:“钟艾不在吗?” 许淖云问:“你是来找钟艾的?” 郭浩笑了笑,说:“我是来找你的,去吃饭吧。” 许淖云笑着问:“你请客?” 郭浩说:“当然是我请。” 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两人决定走路去。在路上,郭浩问:“你好像对新来的秘书很满意?” 许淖云听到这话有点别扭,说:“没有特别满意,也就是还过得去。为什么这么问?” 郭浩说:“有人传说你是不是对钟艾不满,想换一个助理。我看钟艾最近好像情绪也不太高,你不喜欢她?” 许淖云大吃一惊:“谁说我要换助理?!” 郭浩说:“说是有几次看到你和新秘书出去吃饭,钟艾最近很多工作也被接手了……既然没有就好,流言很快就会过去的。” 许淖云的心情彻底乱了。 下午上班,钟艾迟到了二十多分钟才到办公室。许淖云把钟艾叫进办公室:“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一下班就不见人影?是不是在忙别的什么事?” 钟艾老实说:“前几年四川地震,四川博物馆被震坏了,一大批文物转到江海博物馆来代为保管。今年他们新馆建成了,最近催着江海这边还东西,馆长说忙不过来,就让我回去帮帮忙。我会尽量两边兼顾的。” 许淖云淡淡地“哦”了一声,钟艾看他也没有别的意见,就转身出去了。 一到六点,钟艾又收拾东西走了,现在她都不用打招呼,甄萱会自动留下来加班,反正她连汤都已经炖上了。许淖云看着钟艾收拾东西默默地走,心里很不是滋味。 甄萱恰好拿着一份刚起草好的通稿走进来,许淖云瞟了两眼,就说:“你看过没问题就发吧,这种事情以后不用给我定,给钟艾就行了。” 甄萱支支吾吾地说:“最近emma下班都很早……我想,emma是不是想跳槽……” “你怎么这么说?”许淖云心里咯噔一下。 甄萱说:“我那天听到emma在楼道里打电话,她说什么‘要考虑一下’,还说要跟许总您提出……我就猜是不是她想走……” 许淖云沉吟了一会,很严肃地对甄萱说:“甄萱,你来了一段时间,我觉得你的工作很细心认真。不过,你要知道你的直系上司是钟艾,我希望你按照她要求的方式来工作。还有,我希望这个办公室所有的秩序全部回到我以前习惯的方式。” 甄萱愣愣地看着许淖云,她慢慢地理解了许淖云的意思,委屈地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许淖云知道了,他真的错了。不是观点错,而是立场错。他站错了立场,就算观点再正确、道理再有力,结果也是错的。 一个成功男人的一生,必须在几件最重要的事情做出正确的决定,考验的往往不是男人的能力,而是他对立场的判断。在职场,站错了队伍、跟错了老板,即使有天纵之才,也不过是高级炮灰;在家里,婆媳之间闹矛盾,聪明的男人一定会站在妻子那边,不挺老婆挺老妈,最后多半妻离子散。 许淖云知道自己这次就是站错了立场。在职务关系上,钟艾是他的助理,而甄萱是她的下属,她怎么挑选和管理下属,他都应该支持她;在感情关系上,钟艾是他的女友,别的女人再好再温柔,他也不能拿自己女友去比较,当钟艾对甄萱的温柔攻势表达不满的时候,他应该跟她站在一边。他错误地变相支持了甄萱,甚至默许她对钟艾的地位发出挑战,既危害了钟艾在公司的地位,也伤了她的心。 许淖云想了想,便安下心来把手头的事情迅速了结。做完之后,他关上电脑、拿上车钥匙就准备出门。甄萱看他要走,追着问:“许总,您要下班了吗?” 许淖云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嗯,下班了。” 甄萱说:“许总,您还没吃晚饭吧……” 许淖云打断她说:“我现在就是去找女朋友吃晚饭。” 女朋友?甄萱愣住了。公司上上下下都在猜测许淖云到底有没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他似乎是第一次亲口确认自己有女友这件事——他是说给她听的吗? 许淖云扔下一脸怔愣的甄萱,无情地关上了电梯门。他拨通了钟艾的手机号码,电话一接通,他就迫不及待地问:“你在哪?在博物馆吗?” 钟艾说:“是啊。怎么了?公司有事?” “没事,我想过来看看你。”许淖云的语气难得地温柔。 钟艾说:“你别过来了,这边一团乱,我没空招呼你的。” “我就是想看看你。”许淖云说。 钟艾还想劝阻他,他已经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钟艾想不明白,他是怎么了?好像突然迫不及待要见她似的。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跟他那位温柔可人的新秘书去吃饭了吗? 钟艾心酸了一小会儿,又立即强打精神,命令自己回到眼前的一地鸡毛上来。 第90章 正式交往 求推荐票、月票!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到达博物馆外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与以往不同的是,今天的博物馆却依然灯火通明。 许淖云朝那座玉琮造型的恢弘建筑走去,透过玻璃门,他看到工作人员正在里面清点打包文物。以往空旷的大堂里,摆满了各式木箱,许多穿在藏蓝色馆服的人在木箱中间穿梭,忙得不可开交。 许淖云在一群人中间找到了钟艾的身影。她又穿上了那身宽大的馆服,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摞本子正在一边对照、一边指挥。 许淖云在门外站了很久,才有人注意到他。有人跑去叫了钟艾,她回头看到他,一脸的惊讶。 “你真的来了?”钟艾让保安把玻璃门和防盗门打开一条缝,钻了出来。 明明下午才刚刚见过,许淖云却觉得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她了。他温柔地说:“嗯,不是说了想过来看看吗?” 钟艾说:“有什么好看的?你也看到了,这边乱得不行。” 许淖云看她累得满头大汗,眉头微微皱着,一脸的焦虑,便问:“你们要打包东西送到哪去?” “这些文物是四川的,明天就要空运回成都,今天必须打包好。” “你吃饭了吗?”他一边把她的乱发别到耳后,一边关切地问。 钟艾叹了一口气,说:“还没呢。” 许淖云说:“那我去给你买点吃的,你想吃什么?” 钟艾莫名其妙地盯着许淖云看了半天,好笑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淖云耐着性子又问了一次:“你想吃什么?” 钟艾想了想,说:“随便买个三文治吧。对了,我们还有好几个工作人员都没吃,能不能多买点?” “好。”许淖云答应下来,便转身去买东西了。 看着他穿过宽阔的博物馆广场,身影越来越小,钟艾心里不知是感动还是悲凉。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也不知道他的温柔什么时候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半小时之后,许淖云提着一大袋食物回来了。博物馆里加班的工作人员一片欢呼。钟艾去创联当秘书的事,在博物馆已经传开了,大家都猜测她是奔着许淖云去的。今天见到许淖云的本尊,这位高高在上的老总竟然还亲自跑去给他们买晚餐,大家都认准了他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他们的“馆花”。 众人一边拿东西吃,一边七嘴八舌地揶揄许淖云和钟艾。钟艾羞红了脸,对许淖云说:“你先回去吧,我们待会还要继续清点东西。” 许淖云说:“我到车上等你。你弄好了给我打电话。”说完,他又转身走了。 钟艾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才想起许淖云。她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车上等。便到停车场去找他。果然。偌大的停车场还停着一辆银色的宝马7。是许淖云的车。 钟艾走过去敲了敲车窗,许淖云正在车上用手机回复工作邮件,听到车窗响,他打开门问:“弄好了?” 钟艾摇摇头说:“还没有。估计得忙到半夜两三点,无论如何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东西全部清点打包好。你先回去吧,没必要在这跟着一块受累。” “钟艾。”许淖云看着穿着蓝色馆服的钟艾,他一直想知道那个女孩摘掉口罩是什么样子,如今她就站在他面前,“我很想你。” 钟艾愣了愣,心中猝不及防地涌上一股暖流,她低下头讷讷地说:“不是每天都见面吗?” 许淖云伸出手把她稳稳地搂在怀里,什么也没有说。 钟艾的脸贴在他的胸口上。听到那沉稳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委屈得想哭。趁自己还没哭出来,她轻声说:“你先回去吧,我也要回去干活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许淖云放开她。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说:“好吧。你明天上午不用来公司了,在家里好好休息一下,下午再过来吧。” 钟艾乖巧地点了点头。许淖云又问:“你明天会过来吧?” 她噗嗤一声笑了,说:“你还怕我旷工?我会去的。” 许淖云上了车,慢慢启动了车子,他抬头又看了她一眼,柔声说:“做完了就早点回家休息,路上开车要小心。” 钟艾一边朝他挥手,一边微笑着说:“我知道了。” 许淖云的车慢慢地开走了,第一次,他们分别时有依依不舍的感觉。 第二天,钟艾果然给自己放了半天假,下午两点,她才准时出现在办公室。 尽管表面上看不出任何迹象,但一切似乎正在恢复原有的秩序。就连甄萱都感觉到,许淖云对钟艾是面冷心热,对她则是面和心冷。 到了六点,甄萱还在犹豫要不要像往常一样留下来加班,许淖云就走出来了:“甄萱,你没事可以下班了。钟艾,进来一下,我有事跟你说。” 甄萱温柔地应了,不甘心地站起来收拾东西。她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钟艾优雅地走进总裁办公室,许淖云看她的目光,似乎已经掩饰不住温柔。 这两个人前两天莫名其妙地闹别扭,今天又莫名其妙地和好了。就连瞎子都看得出来,他们俩是一对。原来,他口中的“女朋友”,竟然就是她。 甄萱默默地拎起包走出办公室,站在电梯前,她不由得发了一个很长的呆。 钟艾前脚刚走进办公室,许淖云后脚就把总裁办公室的门给关了。她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问:“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许淖云从抽屉里拿出两个游戏手柄,其中一个递给钟艾:“好久没有打坦克了,陪我玩一会吧。” 钟艾看着一脸酷帅的许淖云,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就为了这个让我留下来?” 许淖云没说话,钟艾低头把高跟鞋脱了,优雅地跪坐下来,许淖云也跟着她坐了下来。 她还是不擅长打游戏。过不了多久,手上的坦克就被打光了,许淖云不断把自己的坦克让给她,却再也没有说她笨。 她感觉到他的讨好,放下游戏手柄问他:“怎么了?到底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许淖云看着她,沉声问:“我昨天在博物馆看到竞争上岗的通知,你是不是在考虑回去?” 钟艾愣了一下,低下头说:“馆长问我要不要回去,他说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许淖云很快说:“我也很需要你。” 钟艾看着他,悲伤地想:你不是已经有了新的得力住手了吗?我留与不留,反正你也不在乎。 许淖云看到她低下头,眼睛望向别处,就知道她有别的心思,他轻轻抚了抚她柔顺的秀发,沉声说:“不管你走不走,我们能不能明确一件事?” “什么事?”钟艾低着头轻声问。 许淖云说:“明确一下关系——我们正式交往吧。” 钟艾扑哧一声笑了,问:“正式的和非正式的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许淖云像讲解商业企划书一样介绍说,“正式的女朋友,你可以管着我,我在跟你交往期间,绝对不跟别的女人牵扯。还有,交往期间发现问题,要友好协商解决,不能动不动就一拍两散。即使对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也可以磨合,磨合期不设时限。” 钟艾咯咯笑了起来:“听起来好像我的权利大于义务?” 许淖云也笑了,认真地说:“本来男人就应该多承担义务,权利让女人多享受一点。” 钟艾偏着头笑着说:“你不是说我别扭、高傲、不成熟吗?干嘛要跟我签订这种不平等条约?” 许淖云深深地看着钟艾。他当然知道她桀骜、叛逆,他跟她在一起之前他就知道了。可是她确实是他心里的那个人。 许淖云拉起钟艾的手,沉声说:“在博物馆的时候,你不是说过吗?觉有情,就是觉悟之后依然有情。” 他看透了她,他知道她不完美,但他仍然想跟她在一起,这就是他的“觉有情” 钟艾愣住了,一团苦涩的东西哽在她的喉咙里。她不知道是什么奇迹发生在这个平凡的黑夜降临的时分,那个固执自我的男人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觉悟之后依然有情,这是听起来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但却是极少人能有的领悟。 她低低地垂着头,无力地跪坐在地上,两只手任由他握着。她感到星球的旋转,黑夜的行进,人世的喧哗,但是在这件黑暗的屋子里,有个男人让她想沉默地哭泣。 “好不好?”许淖云又柔声问了一次。 钟艾低着头,微不可闻地应道:“好。” 许淖云伸出手,把她搂在怀里,久违地吻了他的女人。她的嘴唇温暖柔软,嘴角似乎有咸咸的味道。那细微的苦涩瞬间击中了他,他更紧地抱住她,仿佛要将她的柔弱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去保护起来。 (那个……由于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这一章还有一部分我不能发网上,想看的进群里看,我贴在群里哈……) 第91章 海滨重逢 谢谢春晖草堂的粉红票! 谢谢书友10066848、书友140507235624548的打赏!有这么多可爱的读者真是作者最幸福的事! 求推荐票、月票! ——————以下是正文—————————— 手机里跳出今天上午第十条短信,宁创在那头似乎要疯了:“蕾蕾,我爸妈大后天就要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总要给我一个回话啊!” 一大早闻蕾就开始头疼,她勉力镇压住心头的烦躁,回复过去说:“我正在海南开会,等我后天回去再说。”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第一次回复他的短信 一年一度的亚洲博鳌论坛正在海南举行,闻蕾被作为特派记者派到海南采访。每年的这个时候,全国的财经记者都来到博鳌参加这个年度盛会。这是他们展现个人能力最富挑战性的舞台。 由于报名参会的记者太多,今年大会主办方压缩了绝大部分媒体的报名名额,闻蕾她们报社只拿到了两个记者证,摄影记者赶到海南,却进不了会场,闻蕾作为前方采写统筹人,还得想办法让摄影记者混进场内。 “我们有采访权!凭什么不让进?!你们一家报社才给两个证,这让我们怎么干活?!”脾气暴躁的摄影记者老李跟会场门口的保安磨了半个小时,对方寸步不让,老李也急了,嗓门一下子窜得老高。 “这是大会规定!我们也没办法!你有本事告到国务院去、告到总理那去!看有没有人理你!”保安油盐不进,一副国务院领导的派头,他一定以为给首长站站岗、自己也是首长了。 来往进出的嘉宾们奇怪地看着她们这一边,参会的都是全国经济产业界的领袖大佬,小记者遇到的困境在他们看来是一个轻飘飘的花絮。 闻蕾耐着性子陪着笑,轻声细语地明对保安说:“您看这样行不行?我有一个记者证,能不能先让摄影进去拍两张照片,待会儿他拍完了。出来把记者证给我,我再进去?” 保安冷冰冰地说:“不行!记者证只能本人使用,再说,你这个是文字记者证,他是摄影记者,他怎么能用这个证进去?” “你!你丫就是找抽吧!”老李气得咬牙切齿,开始撸袖子了。闻蕾急忙拉住他,一边们低声劝他下气,一边继续陪笑跟保安软磨硬泡。 “闻蕾。”一个男人突然在旁边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闻蕾转过头去一看,竟然是郭浩! 自从上次她做出这辈子最无耻的事情之后。就一直避着他。他给她发过两条短信。她没有回。他也没再纠缠她。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见这个男人,让那一夜的耻辱随着时间慢慢消逝,没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场合再次与他相遇。 闻蕾低下头,她想逃走。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 她低下头的样子看得他心痛。郭浩柔声问:“发生了什么事?” 闻蕾低着头没说话,倒是脾气急躁的摄影记者老李看到郭浩穿着一身高级西服、打着领带、皮鞋铮亮,还以为他是什么领导,便跟他诉起苦来:“领导,我们两个人只有一个记者证,想轮流进去也不让,这大会组织太差了!” 闻蕾听到老李管郭浩叫“领导”,真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她强迫自己抬起头来对老李说:“老李,不好意思。要不今天这会我先盯着,回头找同行要张照片吧。” “那我不是白来一趟?!”这老李的暴脾气又窜上来了,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闻蕾尴尬得快哭了,郭浩对老李说:“你没有记者证吗?大会办公室那边我有个朋友,我问问他能不能多给你们一个证吧。” 他转头去打电话之前看了闻蕾一眼。她低着头故意避开他的目光,他知道她有多不愿意见到他。 郭浩走到一边去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几分钟,一个工作人员就拿着红色的摄影记者证匆匆跑了过来。郭浩当着保安的面,一边接过那个记者证,一边说:“请你帮我谢谢王秘书长,我下次再当面谢他。” 那个工作人员摆摆手说:“王秘书长说您是他的老朋友,这个忙一定要帮的。”然后便转身走了。 老李嘚瑟地戴上记者证,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保安听出郭浩是个有来头的,便没有阻拦他。闻蕾低着头讷讷地说了一句“谢谢”,郭浩说:“我不用你谢。” 闻蕾愣了一下,便转身走进了会场。郭浩看着她的背影莫名地心痛。他曾经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想她,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确实成功做到了,可是一看见这个女人,他却从未有过的心痛,就像那种丢了东西再也找不回来的感觉。 闻蕾坐在最后一排的记者席上,远远地看到郭浩走了进来,径直坐在主席台上。这一场会是华东新经济领袖峰会,邀请了华东区一些顶尖创新企业的老总举行圆桌论坛,郭浩是代表创联来的,可以说是本场论坛最重量级的嘉宾之一。 整场会上,闻蕾都如坐针毡。每当郭浩发言时,听到他那沉着稳重的声音,她就想把自己的耳朵捂上,脑中却不断回想起跟他在一起的那一晚。 他究竟是怎么看她的?一个水性杨花的女记者?一个假装文艺的**? 郭浩发言的时间很长,说得也很好,他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她的影响。不知怎么搞的,闻蕾的心情渐渐地平复了下来。是的,他根本没把那一晚当回事,对于他来说,那样的艳遇一定很多,跟一个上过床的女人相逢一笑,应该是他驾轻就熟的事,甚至能处理得极有风度,就像今天这样。 她的心情稳住了,不再尴尬,而是慢慢地低头做起笔记来。她告诉自己,这么什么大不了的,她只是在庸人自扰。 会议结束之后,人群作鸟兽散,闻蕾也赶回酒店去写稿。午饭时间,她到酒店的西餐厅去吃自助餐,忽然看到江海市某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总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咖啡厅里,和一个人朋友聊天。 出发之前,部门主任就给闻蕾布置了任务,让她尽量专访到这位老总。没想到刚到博鳌的第二天,她就遇到他了。机不可失,闻蕾走过去说:“朱总,打扰一下,我是江海日报社经济部的记者,我叫闻蕾。” “哦。你有什么事吗?”那位朱总的谈兴被打断,似乎有点不高兴,但仍耐着性子端着风度问道。 “我们想约您做一个专访,这几天都可以,想问问您什么时候有时间?”闻蕾客客气气地说。 “我这几天很忙,恐怕都没有时间。”朱总彬彬有礼地拒绝了。 “朱总现在不是就有时间吗?”跟他聊天的那个男人笑着说,“闻记者也别专访了,不如就一块坐一会聊聊天吧。” 闻蕾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就心惊,她转过头一看,果然,又是郭浩,他正靠在沙发上看着她淡淡笑着。 第93章 赢得与成全 谢谢暮雪格格的粉红票!谢谢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你不是说有话跟我说吗?”闻蕾看着郭浩,平静地问道。 不管他说什么,她都已经打定主意,她不能接受他。她会告诉他,那晚只是一个意外,希望他们彼此都当做没发生过。 郭浩看上去很落寞,他把右手拿着的西服换到左手,又从左手换到右手,终于苦笑着问:“你是不是刚写完稿子?还没吃饭 吧?” 闻蕾一愣,不禁笑了起来:“你怎么总是问我吃没吃饭?” 那么成功的男人,在她面前却婆婆妈妈的。闻蕾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提电脑,突然醒悟过来:原来,他是看出她并不是 专程来找他的。她苦笑起来,轻声说:“还没吃呢。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能再给他和自己借口多相处一分钟。 郭浩沉默了一会,说:“我的房间有厨房,也有面和蔬菜,要不要煮点东西给你吃?” “不用了,就在这说吧。”闻蕾坚决地说。 郭浩愣了愣,沉声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之后他便是长久的沉默,沉默得连闻蕾都开始愧疚,好像是因为自己的无情, 才把这个无所不能的男人逼到了这一步。 郭浩叹了口气,沉声说:“能不能出去走走?我保证不会像上次那样了。” 闻蕾觉得很尴尬,可是郭浩已经先走出去了,她之后默默地跟了上去。 酒店外就是海滩。博鳌的沙滩沙质细腻,宛如幸福的黄油一般。郭浩脱了皮鞋和袜子,直接走到沙滩上。闻蕾也学着他的样 子,把高跟鞋拎在手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沙滩上。 夜晚的海宁谧而温柔。像无边的毂纹铺展开去,远远的礁石上有忽明忽灭的灯塔。闻蕾想起以前读过的诗:“夜阑风静毂纹 平。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她多想逃离痛苦的现实,找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寄托她无望的心。 沙滩上有许多细小的沙坑,那是极小极小的蟛帺蟹爬过的痕迹。郭浩在闻蕾前面走着,每走几步,他就俯身下来拾起一个小 贝壳往旁边扔。闻蕾一开始以为他是扔着好玩。后来才醒悟过来,原来是因为她光脚在沙滩上走,他担心那些碎贝壳割伤了 她的脚。 一股陌生的暖意袭上她的心头。她已经不记得了,宁创是否曾经对她这样温柔。往日的点点滴滴突然全部翻滚上来。曾经她 以为自己无欲无求地追求一份平凡朴实的爱情,她以为凭着自己的智慧和心胸能够赢得幸福,可是现实却无情地嘲弄了她。 为什么他会对她这么狠心,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来惩罚她,她一直对他那么好、那么爱…… 闻蕾突然走不动了。她停了下来,把脸转向大海的方向,迎着阵阵湿润的海风,努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闻蕾,你是不是心情不好?”郭浩恢复了他的自持。她无法从他平静的语气中听出他有多痛苦。特别是看着她哀伤的侧影 时。 闻蕾没有说话。 郭浩说:“我应该向你道歉。上次我其实能感觉到你心情不好,却还对你……” “能不能别提上次了?”闻蕾打断了他的话,她的厌恶写在脸上。 郭浩沉默了,过了很久,他才问:“能告诉我是什么原因吗?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用不着你帮。”闻蕾冷冷地说,她突然想起来白天他是怎样替她解围,忽然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故作清高的资本,只好软 下态度说:“我是心情不好,可是你帮不上忙。” 郭浩问:“是因为感情问题吗?” 闻蕾愤恨地瞪着眼前的黑夜,世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虚伪的男人!他们五一不是奔着女人的身体去,得到了一个还想要更多, 却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冠冕堂皇!她冷冷笑着说:“难道女人的烦恼只能因为感情吗?” 郭浩明显感觉到闻蕾的抗拒,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谈下去。他以为她跟钟艾不一样,钟艾给人的感觉是**猜疑的,仿佛浑身 带刺,而闻蕾却温柔无私。他没有想到,原来她也有难以接近的一面。 闻蕾在海边站了很久,眼中的苦涩已经被吹干了,只剩下一片酸楚。她没有耐心再等她说那些情话蠢话,转过头来看着他, 淡淡地说:“我累了,想回去休息,上次的事,就让它过去吧。”说完,她便转身往回走。 她的手突然被他抓住。他的眉头紧紧皱着,苦涩地说:“闻蕾,我知道你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上次的事是一个意外。我也 知道是我错了,不应该趁人之危。你不愿意看见我,我很能理解。这整件事都是一个错误,可是能不能把它当成一个开始? ” 闻蕾呆呆地看着他:“什么开始?” “我们的开始。”郭浩深深地看着她说,“有的事,一开始很美好,却未必有美好的结局;有的事,一开始错了,结果却未 必是错的。上次我本来有很多话想跟你说,却根本没有机会。如果今天不说,我永远都不会甘心的。我不知道你是否相信,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真的很喜欢你。我不想骗你,我曾经谈过几次恋爱,可是从来也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么认真。淖云说我 有完美主义倾向,我自己失望得久了,也以为是那样。可是遇到你之后,我才发现他们说得不对,好像事情很简单地就解决 了。或者说你对于我来说就是完美的。” 闻蕾看着眼前这个男人,想起了他白天坐在台上的样子,他是那么高高在上、自信满满。他当然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听到 他称赞自己“完美”,她应该感到荣幸。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她就是她,她不想做任何人的“完美女孩”。 “对不起,我一点也不完美。”闻蕾淡淡地说,“如果我完美,我就会看出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多大的幸事,然后欣然应允 。可是我不完美,我一点也看不出其中的利弊。所以我只能说,抱歉,你认错人了。” 她又转身要走。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她。而是对着她的背影说:“今天晚上我在咖啡厅里坐了一个晚上,一直在想着怎么跟 你表白。可是我始终想不出最好的方式。你大概觉得这是你听过的最愚蠢的表白,就连我自己也觉得很蠢,如果我是女人, 也会像你一样一走了之。可是你知不知道。如果我不是那么在乎你,我就能说得更好、做得更好,甚至比淖云好,比所有人都好。你背过身去的时候,永远都看不到男人的真心。” 闻蕾停住了脚步。她的脚好像被牢牢地定在了软绵绵的沙滩上。 郭浩走过来,扳着她的肩膀把她转过来,沉声说:“闻蕾,做我的女朋友吧。我会向你证明,我是认真的,没有人比我更认真。” 她猜到了他的请求,却猜不到他提出的方式。闻蕾呆呆地看着郭浩,为什么他那么几句简单的话,就让她真的相信并且感动了?是他的真诚打动了她,还是他强大的说服力让她臣服? 闻蕾摇摇头,勉强找了个借口说:“我们层级相差太远了,一点也不合适。” 郭浩问:“那你觉得什么适合我?二流女明星?还是官小姐?闻蕾,我父母也是普通人,我是全省第一名考进了大学的王牌专业,也是自己申请奖学金留学的,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得来的。我知道什么是真正适合我的,我有这个判断能力。” 闻蕾无奈地笑了:“男人看不清女人,就跟女人看不清男人一样,这和判断力无关。” 郭浩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要一个机会。蕾蕾,给我一个机会。” 闻蕾摇了摇头,又转过身往回走。 “你要我怎么做?”郭浩冲着她的背影大声说,“除了下跪,我什么都能做到!” 闻蕾再次停下了脚步。他的话钻进了她的脑中——有的事,一开始很美好,却未必有美好的结局;有的事,一开始错了,结果却未必是错的。 如果,只是如果,这确实是一个开始呢? 她转过头看着他,淡淡地说:“你能让这片大海消失吗?” 郭浩愣住了。闻蕾淡淡一笑,扔下他自己走回了酒店。 ………… 闻蕾一觉睡得很沉,清晨时分,天刚开始蒙蒙亮,她突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吵醒了。她懊恼地爬起来问:“是谁?” “是我,郭浩,快开门!”门外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闻蕾吓了一跳:“这么早,什么事?” 郭浩说:“你要我做的事,我做到了。” 闻蕾一愣,急忙披上衣服去开门。门刚打开,郭浩便挤了进来,抓着闻蕾的手把她拉到床边,哗地一声把窗帘拉开了。 他指着窗外高兴地说:“你看,大海消失了!” 闻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外看去。她的窗户正对着海滩,耳边明明还有海浪声,不知道为什么,那片大海却凭空消失了。眼前映着的是一片远山,似乎还有白色的云气从山坳间缓缓蒸腾而出。 闻蕾揉了揉眼睛,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闻蕾真的有点吓坏了。 郭浩说:“这是海市蜃楼,不过只是人造的。这次论坛上,我有一个朋友带了他们公司研发的雾幕电影设备来,我借来用了一下。不管怎么样,你说的要求我做到了,现在你能做我的女朋友了吗?” 闻蕾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他的脸上带着那种志得意满的笑。她似乎再也不忍心让他失望了。 她拉上窗帘,房间依然很暗,她黑色的眼睛望向身边的男人,嘴唇微微张开。他抱住她纤细的腰,终于吻了她,这一次他既不惊慌也没有愧疚。 她是他赢回来的。 酒店的窗帘很厚实,渐渐发白的天光难以穿透那层幕帘,只在底部的缝隙中透出一线光。被衾之间,两个人久久地缠|绵着,似乎是诉说着别后的思念。 他终于获得了解放一般,在她耳边将心底的话全都说了出来。她则温柔地抚着他的背,将脸埋在他的肩头,静静地听凭他说着爱着。 与其说是他赢得了她,不如说是她成全他。这样的男人是应该成全的。即使是错误,她也要成全他。 第94章 但愿沉醉不愿醒 谢谢123456256和幻想自由的云的粉红票!蚝嗨森~~~ 6月就要到了,厚颜无耻地求各位有月票的给茹初留一下,么么哒,在此拜谢各位了! —————————以下是正文—————————— 闻蕾在电脑前专注地写着稿子,她的身后,郭浩正半躺在沙发上捧着一本书看。那本书在他手里已经半小时没翻页了,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看着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背影。 一个小时前,最后的夕阳投入海面,仿佛壮烈牺牲般,将热烈沉醉的光染红了整片海。他叫她来看,她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可惜,那样的时刻太短暂了。随着最后一抹光消失在海平面上,她又回到桌前去工作。 郭浩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身后,像恶作剧似的轻轻扯了扯她脑后的马尾,她皱了皱眉,轻声说:“别吵。” 他沉沉地笑了:“你真的很喜欢写稿子,是不是?” 闻蕾说:“谁喜欢啊!不是为了工作吗。” 他扯了扯她的马尾辫,让她把头仰起来看着他:“这么投入,还说不喜欢?” 闻蕾笑了,负气似的说:“是啊,天知道我是有多爱这份帮人擦鞋的工作!” 他也笑了起来,在她头上轻轻一吻,说:“七点半了,你肚子不饿?” 闻蕾坐直身子继续写稿:“我还不饿,要不你先下去吃吧。” 郭浩没有说话,继续回到沙发上去看书。半个小时后,闻蕾终于伸了伸腰,叹气似的说:“终于写完了,好难写。” 郭浩走过去说:“我看看。”闻蕾想让他看看给点意见。但是又觉得不好意思:“你看了肯定觉得很幼稚。这也不能怪记者,信息不对称,我们永远也不可能比你们了解得更多……” “写得很好。”他淡淡地说。语气很客观。 闻蕾愣了愣,轻声问:“真的吗?”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小学生。郭浩笑了。说:“真的。只不过朱总他们公司其实想并购的不是东唐电器,而是狮山。他昨天没说实话。” “什么?!那我不是写错了?幸好还没上传!”闻蕾急忙把电脑转过来,用鼠标把屏幕刷的一下拉到相关段落。 郭浩笑了起来,伸手不由分说地替闻蕾按了发送按钮。闻蕾尖叫起来:“你把稿子发出去了!” 郭浩把闻蕾从座位上拉起来,搂着她说:“别写了。朱总告诉你百分之九十九的真话,在里面夹带一句谎话也没什么,你就当帮他一个忙。也帮我一个忙,我们都会感谢你的。” 闻蕾被他关在双臂组成的牢笼里动弹不得,她瞪着他问:“这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们公司从并购里也能捞到好处?” 郭浩笑了,在她撅起的小嘴上吻了一下。说:“我肚子饿了。帮我个忙,快去吃饭吧!” 闻蕾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上传的稿件,叹了一口气说:“好吧。” 郭浩在酒店的露天餐厅订了一张桌子,餐厅旁是淙淙流水的人造水池,池里远处就是海滩。凉爽的海风一阵阵吹来。把玻璃罩里的烛火吹得微微晃动。闻蕾呆呆地看着那簇昏黄的火光,心神又飘到了别处。 仿佛是日子赶着日子、风推着风,她不知道自己会去向何方,有什么样的命运和归宿。 一只温暖的手掌覆在她微凉的手上,郭浩温柔地看着她问:“怎么了?在想什么?” 闻蕾淡淡一笑。说:“明天,我就要回江海了。” 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天,可是她却有一种奇妙的安全感。好像只要他在她身边,就再也没有什么事情可惊慌,更何况,他又是那么喜欢她。 “回了江海,你不会又不理我了吧?”郭浩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回了江海她又会回到原点。 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她的意思究竟是说她不会再理他,还是说她不会回到原点,她似乎经常做这种模棱两可的回应。 郭浩还想问,服务员恰好端着红酒过来了。他熟练地给他们倒了酒,又转身离去。闻蕾轻轻举杯,跟郭浩碰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水晶杯的边沿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 她在桌上晃着酒杯,眼睛盯着那晃动的红色**,好似漫不经心地轻声问:“你住在20楼?房间能看到海吗?” 她的话撩动得郭浩的心和身体都动了动。他假装镇定地说:“能看到海。今晚去我那里吗?” 她笑着看了他一眼,仿佛看穿了他似的,然后又把目光投到红酒上。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她的笑,既是优雅的知性,又是纯真的暧昧。他又开始思念她,他这才知道,如果你真的爱一个人,即使她就坐在你的对面,你仍然会思念她。 这顿饭吃了很久。他们俩喝了半瓶红酒,离座的时候,郭浩把剩下的半瓶也带走了。 在电梯里,宾客们一个个离去,终于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闻蕾背起手仰起头看着他,像个小女孩似的笑了,她问他:“为什么带上酒?你还怕我不够醉?” 她美得不可方物。他找不到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她,他只知道自己有种窒息的感觉。 她看着他笑,闭上眼睛命令似的说:“你现在可以吻我了。” 她是他的公主,而他是童话中悲剧的木偶士兵,只能听命于她。他朝她靠近,虔诚地抱着她,吻了下去。 他走的时候忘了关窗,满屋子都是咸咸的海风的味道。她躺在微润的被衾上时感到一股寒意,幸好,很快他温暖的皮肤贴了下来。光滑的皮肤相互摩挲的触感让她觉得安心。她好像是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张温暖的床,有耳畔温柔的呼吸,虽然她知道自己总是要醒、要面对刺眼的白天,可是今晚的夜,让她把梦做得安心一点。 女人白皙细腻的皮肤、圆润光滑的曲线,像黑夜里一个温柔的谜语。他这才知道为什么最美的那种女人叫做“尤物”,她实在太美了,美得像个错误。世上的事,不是总要有所残缺吗,太完美的东西,本身就是错的。 “蕾蕾,你真好。”他在她无私的给予中竟然自卑起来,他觉得自己配不上这么完美的女人。 “你才是真的好。”她看着他说,“今晚我不想走了。” “永远都别走。”他既像是恳求,又像是命令…… ………………………… 第95章 犹豫不决 闻蕾的飞机是早上9点的,郭浩的飞机则是下午起飞。他们前后脚离开了海南。 上午11点,闻蕾乘坐的航班在江海机场降落。她拖着行李箱走出机场时,惊讶地发现宁创正在机场出口等着她,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宁创的父母。 宁创的脸上挂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好像之前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他朝她迎上来,从她手里接过行李箱,温柔地说:“爸妈也是今早的飞机。我跟他们说你今天回来,他们非要在这儿等你。” 闻蕾看到宁创,一股愤恨涌上心头,但看着两位和蔼的老人,她只能讷讷地说:“伯父、伯母,真不好意思让你们等我。” “蕾蕾,还叫伯父伯母啊?”宁创的父亲是一个老飞机工程师,为人正直宽厚,心里早就把闻蕾当成儿媳妇了。 宁创的母亲推了推老伴,嗔怪说:“人家蕾蕾都不好意思了。你急什么,再过几天就登记了。” 登记?!闻蕾惊异地看了宁创一眼,他那张英俊的脸上正带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手。 闻蕾觉得恶心,她想甩开他的手,但当着两位老人家的面,她只能忍气吞声。 宁创把父母和闻蕾接到市中心去吃饭。一顿饭闻蕾吃得如坐针毡。宁创的父母不停地幻想着将来到江海替他们带孙子的情形,宁创也轻松地开着玩笑,好像那件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吃完了饭,闻蕾迫不及待地说她要回单位去报到,晚上还要稿子要写,不能陪两位老人家了。宁创妈妈给老伴使了个眼色,宁创爸爸干咳了两声,笑着说:“蕾蕾,我们这趟来,一是来看看你们俩,二来也是想在结婚前给你送一份心意。” 心意?闻蕾愣住了。她疑惑地看着宁创,不知道他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宁创爸爸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推到闻蕾面前,说:“蕾蕾,我们家是普通人家,不算大富大贵。不过,你选择了宁创,以后就是我们家的人,我们两老不能让你嫁进来吃苦。我和宁创妈妈给你们在江海买了一套房子,这是钥匙。本来应该征求你的意见。可是宁创说想给你一个惊喜。希望你喜欢。” 闻蕾大吃一惊。她看着桌上那把钥匙,仿佛五雷轰顶。 “……我要回去上班了,伯父伯母,你们慢慢吃。”闻蕾生硬地说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拉起箱子就往外走。 宁创追了出来,拉住闻蕾说:“蕾蕾,看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的份上,看在我父母的份上,原谅我吧。我真的不能失去你。” 闻蕾看着他,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竟然如此龌龊自私:“你用老人家来要挟我,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宁创。你根本没有真正的歉意。你瞒着两位老人导演这么一出戏,有没有想过将来真相暴露了,他们会怎么看、会有多受伤?” 宁创用力握紧闻蕾的手,眼神变得有点狠:“蕾蕾,我父母为了买那套房子。把老家的房子都卖掉了,他们已经把你当成儿媳妇了。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很后悔,我发誓会用一辈子去弥补自己的错误,可是你别在这个节骨眼上一拍两散,不然结果我承受不了、你也承受不了!” 闻蕾绝望地看着他,用力挣脱他的手,扬手招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宁创回到饭店,母亲奇怪地问:“闻蕾怎么了?她好像不太高兴?” 宁创笑着说:“您突然掏一套房子出来,谁都会被吓跑。她可能是太惊喜了。” “我看不像。”父亲说,“买房这么大的事,我一早就说一定要征求闻蕾的意见。你自己把房子买了,她肯定觉得你不尊重她。” 宁创笑笑说:“白送一套房子,这还不尊重她?没有的事。回头我给她解释一下。” 两位老人相视一眼,陷入了沉默。 ……………… 闻蕾下午回到报社,跟领导汇报了此次博鳌论坛的报道情况,然后便借口身体不是早早回家。 宁创擅自做主,不但跟父母通报说他们过几天就会去登记,还自作主张买了婚房,这分明是让她骑虎难下。可是即使他不这么做,她也确实难以抉择。在她父母那边,也早已把宁创当做女婿。如果要悔婚,她不知怎么开口,如何告诉父母,她天天赞不绝口的那个男人,竟然在结婚前背叛了她。 晚上,闻蕾躲在家里用ipad看电影。她估摸着郭浩已经回到江海,却一直没有联系她,他一定是工作太忙了。这样也好,她现在也不太想见他。 十一点,闻蕾洗了澡正准备睡觉,门铃却响了。她愣了一下,心突突跳着,轻轻走到门边,透过小孔往外看。 竟然是郭浩!他怎么找到她家的?! “蕾蕾,开门,是我。”郭浩温柔地说。 闻蕾的心突突跳着,将头抵在门背上犹豫了半晌,终于还是轻轻拉开了门。 他穿着一身疲惫的西服站在她门外,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温柔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闻蕾轻声问。 郭浩没有从她脸上看到预料中的惊喜,他愣了愣,柔声说:“对不起,在酒店我看到了你的身份证,我也不是故意要偷看的,只是看了一眼就忘不掉地址了。我……我能进去吗?” 闻蕾打开门让他进来。这是郭浩第一次踏进她的世界,温馨干净的房间就好像她的心。他站在原地环顾了一周,然后回过身温柔地看着她。 闻蕾朱唇微动,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好想你。”他柔声说,并不俊美的脸却格外沉静,眼中仿佛有一个温柔的夜晚。 闻蕾的脚步不自觉地朝他挪了挪,他伸手把她抱在怀里,唇印了下来,吻像呼吸一样安静。 ……………… 又到了一个周五,钟艾想起来似乎很久没有和闻蕾见面了,便趁着上班前给她打去电话。电话刚一接通,钟艾便甜甜地抢白说:“你死哪去了?这么久不给我打电话,想绝交啊?!” 闻蕾没有像往常一样笑着嗔怪她,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疲惫:“我刚从海南出差回来,昨天才刚到的。” “晚上能一起吃饭吗?上次你不是说好久没有吃火锅了?”钟艾满含期待。 “晚上……可能没空。” “哦,也是。我看宁创的空间,好像他父母来了,还买了新房?这是怎么回事?”最近闻蕾有很多事都没跟钟艾说,弄得钟艾一头雾水,“蕾蕾,你原谅他了吗?” “……我不知道。”闻蕾叹了一口气,“小艾,我怎么跟我父母说?他们会伤心的。” 闻蕾在电话那头似乎有些哽咽了。钟艾沉默了,半晌,她轻声说:“如果他爱你,你也爱他,还是原谅他吧。人是不可能不犯错的。” “小艾,我……”闻蕾欲言又止,良久,她轻声说:“我今晚有事,我们还是改天再约吧。” 钟艾无奈地挂了电话,又呆呆地想了好一会。 “你朋友不理你,今天晚上可以陪我了吧?”许淖云不知什么时候吃完了早餐,正抱着手拽拽地靠在门上看着她。 “你偷听我打电话?!”钟艾被他吓了一跳,不满地抗议道。 “我是想提醒你该走了。”许淖云走进来拿起他的西服外套,又看了她一眼,纳闷地说:“我说,你朋友是女的吗?为什么你对她比对我好多了?” 钟艾瞪了他一眼。许淖云揉了揉她的头发:“下次试试看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算了,没准我还不习惯。” 钟艾扑哧一笑,开玩笑说:“你被虐习惯了?” 许淖云无奈地说:“磨合期的阵痛。” 钟艾偏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他知不知道,那么帅的脸上出现这种无可奈何的表情,是一种既喜感又可爱的效果?她站起来轻轻在他唇上点了点,当做是给他的奖赏。 他揽住她,更深地回应她…… “喂,不是说要上班了吗?”她抗议他的手。 “不会太久。”他固执地说。 第92章 坦诚相见 求推荐票、月票!下月有粉红票的童鞋,看着我汪汪的眼睛~~这里这里,帮我留一下…… ————————以下是正文———————— 闻蕾看到郭浩,一时愣在当场。倒是郭浩反应很正常,他对那位朱总说:“闻记者也是我的朋友,上次给我们公司写了一篇很好的报道。” 朱总闻言,淡淡一笑说:“既然是(史蒂文,郭浩英文名)的朋友,就一起坐下来聊聊吧。” 闻蕾闻言,只好坐了下来。朱总抬手叫了服务生,给闻蕾倒了一杯咖啡。郭浩看出闻蕾有些拘谨,便寒暄问道:“你也住在这家酒店吗?” 闻蕾说:“嗯。” “你们报社这次来了几个人?”郭浩问。 “三个人。” “那你这几天又有的忙了?”郭浩微笑问道。 “还好,忙但是充实。”闻蕾不自觉地把目光挪开,她实在是不习惯这么近的距离看这个男人的笑容。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朱总好奇地问。 郭浩笑着说:“闻记者是我们公司总裁助理的大学同学,我们很早就认识了。” “哦,是这样,闻小姐是什么学校毕业的?”朱总似乎忘记了刚才的厌烦和戒备。 闻蕾淡淡一笑,说:“我是震旦大学毕业的。” “啊!那我们是校友!”朱总一下子热络起来,“你是哪个系的?” “新闻系。”闻蕾笑着说。 “那说不定你的老师还是我的同学呢!陈思达,认识吗?”朱总问。 “认识啊!”闻蕾轻松地笑了起来,“他是我的新闻采写老师。” 朱总哈哈大笑说:“我是经济系的,以前跟新闻系男生住隔壁,我还跟他打过架呢。” 三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不知不觉地轻松了,闻蕾渐渐在闲谈中巧妙地加入一些问题。朱总放下了戒心,聊得很开。郭浩知道闻蕾的意图,也从中穿针引线。引导朱总多谈一些行业见解。 三人相谈甚欢,一个小时之后。朱总要去参加另外一个会议了,闻蕾正在犹豫不知该怎么提出把谈话内容整理成专访,郭浩替她开口问了:“朱总今天谈的真是字字珠玑,现在行业这么迷茫,很需要您提出真知灼见,帮助行业树立信心。不如让闻记者把谈话内容整理出来,能见报的见报。不能见报的,当做贵公司的内部资料吧。” 朱总心情很好,爽朗地说:“又给我灌**汤。我在这大言不惭,你肯定坐在那偷笑吧?算了。难得糊涂,博众一笑。闻记者如果觉得我说的话还能用,就整理一篇稿子出来吧,不过见报之前能否给我看看?” 闻蕾连忙点头说:“好的。” 朱总与郭浩和闻蕾分别握手告别,便在秘书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走了。 只剩下郭浩和闻蕾二人。闻蕾真诚地说:“郭总,今天真谢谢您,给了我很多帮助。” 她又叫他“郭总”了。郭浩淡淡一笑说:“没什么,举手之劳。” 两人似乎无话可说了,闻蕾低下头说:“我下午还有一个采访。我先走了,再见。” 郭浩说不出“再见”这两个字,他默默地看着她收拾好采访本转身离去,觉得自己快疯了。刚刚过去的这个上午和这个中午,天知道他是怎么忍受着剧烈心痛和强烈心跳的双重折磨,光是强迫自己安安稳稳地坐着,就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他脑中一直浮现着她美丽的脸庞,却要逼自己说毫不相关的话,有好几次,他差点对着她冲口而出:“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要走?你为什么不回我短信?” 他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远,她马上就要走出酒店了,他突然醒悟过来:他不能就这样错过她。 “闻蕾!”他跑过去追她,她茫然地回过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他完全没有了刚才的从容淡定,低声下气地说:“我有话想跟你说。晚上我在咖啡厅等你。” 闻蕾惊讶地看着郭浩,她完全没想到他的这一步。 郭浩见闻蕾没有回应,更放下自尊柔声说:“不管你来不来,我在这等你,我会等到最后一刻。” 闻蕾呆呆地看着这个男人,她胡乱地点了点头,转身落荒而逃………… ……………… 一整晚,闻蕾一直在笔记本电脑前埋头写稿。今天白天的收获很大,不仅听了几场高质量的论坛,还独家专访了上市公司的老总。 在整理录音的时候,闻蕾难免会听到郭浩的声音从耳机中传出来。他坐而论道的时候温和从容却暗藏机锋,常让人有种樯橹灰飞烟灭的感觉。可是一听到那个沉实的声音,闻蕾就头皮发紧,好几次她想把录音笔关上,她真的很害怕面对他。 一想到郭浩在咖啡馆里等着自己,闻蕾就惊慌不已。还好,繁重的工作没有给她时间。稿件全部整理完毕之后,已经是十一点了,这个时候咖啡馆已经打烊,郭浩恐怕也早就回去了。 他始终没有给她打过一个电话,而是默默地接受她不去见他的事实。这既是他的自尊,也是风度。闻蕾从来没有见过一个像他这样的人,那么聪明睿智,又诚恳踏实。可是她不能去见他,她大约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论他说什么,她都无法接受他。既然如此,不如就让他彻底绝望。 闻蕾把中午的专访稿件整理好之后,就打算传给朱总的秘书,可是试了好几次,稿件都无法传送。她检查了一下酒店房间的路由器,发现路由器的灯全熄了。 闻蕾给前台服务员打电话。过了一会,服务员来了。他查看了一下那个路由器,说是坏了,明天可以拿一个新的来换。 闻蕾说:“可是我现在就要传送文件,没有别的办法吗?”他答应了朱总今晚就把稿件穿过去。 服务员说:“网络技术员现在已经下班了。您如果急着要上网,可以到一楼大堂去,那里有免费的wifi信号。” 服务员走了之后,闻蕾犹豫了好半天。她既急着发邮件,又担心在楼下遇见郭浩。一直磨到十一点半,眼看着今天就要过去了,她实在是坐不住了,便抱着手提电脑下楼来。 一楼大堂已经没什么人了。闻蕾找了一张空沙发坐下来,把稿件通过邮箱发送出去,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准备回房间去,目光却不经意地扫到大堂另一侧的咖啡厅。 “他应该早就已经回去了吧?”闻蕾想,“可是万一他还在呢?万一他等不到我就不走呢?” 她踌躇了半晌,终于艰难地挪着脚步往咖啡厅走去。咖啡厅已经关灯了,几个下晚班的服务员正在往外走,闻蕾站在门口瞄了一眼,确信里面没有顾客,便转身离去。 刚走出去几步,她又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唤她:“闻蕾。” 闻蕾吓了一跳,诧异地回过头,看到郭浩正从黑魆魆的咖啡厅里走出来,他的衬衣已经坐得皱巴巴的了,手上搭着西服外套。 “……你是要来,还是要走?”他看到她的背景,有些落寞地问道。 他一点儿也没有了白天那种从容镇定、意气风发,好像落败的少年,满眼的失落和伤心。 闻蕾看着他。他帮过她那么多次,难道她连坦诚面对他都做不到吗? “抱歉,我来晚了。”她不再逃避,看着他的眼睛坦然地说。 第96章 周末约会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感谢格格送出的粉红票票! 六月求月票啰~~~争取能上个榜什么的就好了~~ ————————以下是正文———————— 周六上午,许淖云一早起来,看了财经新闻,又随便吃了些面包和牛奶,就把几件随身换洗的衣服塞进行囊。 物管配备的高级管家8点半准时来敲门,许淖云把家里的钥匙留给他,让他们把家里收拾干净、把积攒的脏衣服送去干洗,交代好之后,他就提起包出门了。 今天天气不错,他本来想开那辆黑色的保时捷出去,但一想到钟艾那种异样兼不屑的眼神,他决定还是开那辆最普通的宝马7。 他的女友是世界上最怪异、最别扭的女人。男人通常不喜欢想法太多的女人,更憎恨比自己聪明的女人。许淖云一开始也不太习惯,现在却觉得追逐她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也是一件益智活动。 她眼睛滴溜溜转动的时候,他就等着她较劲使坏;她一旦开始大放厥词,他只能等她把傻话说完,再向她申明常识。他喜欢看她瞪着眼睛听自己说教,一脸的不服气,只要他再宠着她一点,她就会温顺地靠在他怀里什么也不说,却有撒娇的味道。 许淖云把车停好,便走出来穿过一片密密麻麻的单位房小区,去找那栋属于她的小楼。他敲响了那扇斑驳的铁门,没一会,门就被打开了。钟艾穿着一件卡通t恤和旧运动裤,头发胡乱挽着,一脸惊讶地看着许淖云。 “你怎么来了?——现在才9点!”钟艾撅着嘴说。 她对于他的出现怎么一点也不惊喜,好像他不该来似的。许淖云也没抱怨,他已经习惯她这个调调了。 “快换件衣服。我带你出去。”他淡淡地说。 “去哪儿?”钟艾惊讶地说。 “我订了游艇,去外海钓钓鱼,再到明兰岛住两晚。那里很安静。白天还能去看看红树林、旧民居什么的。” “你又擅自做主了,为什么总是不跟我商量?”钟艾起来。 许淖云皱了皱眉:“我都帮你安排好了。你有什么可抱怨的。带上衣服就能出去玩了,有人给你当司机、帮你买单、陪你旅游,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可是我今天也有事!” “什么事?” “我要收拾房间!”钟艾理直气壮的说。 许淖云彻底无语了。世上还有比这更不解风情的女人吗?! 钟艾指着满屋子的书说:“地上全是书,都快走不动路了,我想整理收拾一下。每天醒来看到这么乱的房间,觉得自己活得特别糙,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许淖云鼻子一哼。说:“你才知道自己糙,早就叫你换个地方住,真是自讨苦吃。” “整理整理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得换房子?你这人脑回路太复杂了。不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解决问题。”钟艾不屑地说。 “回来再收拾吧!”许淖云不耐烦地说。 “不行!我今天一定要彻彻底底收拾干净!”钟艾寸步不让。 两人瞪了半天眼,许淖云无奈地服软了:“是不是收拾好了就能出去?” 钟艾笑了起来,搂着许淖云的手说:“是啊。你要帮我?”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说:“上了岛,你猜我会不会把你扔在那自生自灭?从此世界就清静了。” 钟艾瞪起眼睛撅起嘴。许淖云一边卷袖子一边说:“要怎么弄?快开始吧!” 钟艾嘻嘻一笑。说:“我们先把这些书分分类。历史一类、文学一类、人文社科一类。” 许淖云无奈地坐在地上,整理那些浩繁的书堆,钟艾则拿着扫帚抹布,到处东扫扫、西擦擦。他觉得很讽刺,自己的房子交给管家去打扫。却跑到女人家里搞起清洁卫生来了。人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忙活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把书都分好类了,那些书却怎么也塞不进满满当当的书柜。许淖云懊恼地说:“放弃吧!你这房间没救了,下周我就给你找个新房子,有书房的,你爱怎么堆书都可以。” 钟艾失望地看着那些书,突然说:“我要去买个大书柜。”说完就跑进房间里换了一身衣服整整齐齐地出来。 “你到底还去不去出海啊!”许淖云抱怨说,“你知不知道游艇一天的租金多少钱?够你买十个书柜的了!” 钟艾执拗地说:“我要去买书柜!我今天非把这些书都给收拾了!” 许淖云恼得不行,又不能扔下她不管,只好说:“行行行。赶紧去买了书柜,最好把你也塞进去!” 许淖云气急败坏地下楼开车,钟艾穿着她的小高跟鞋登登小跑跟在后面。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她迷迷糊糊的脸看上去很无辜,一跟他的目光撞上,她冲他一笑,看上去特别傻。 她竟然也有这种傻了吧唧的时候。许淖云想笑,气也消了一大半。上了车,他问:“你想去哪买?” 钟艾把钱包放在腿上,乖乖地说:“去宜家。” “宜家?!”许淖云难以置信似的,“那种民工家具,你就不能有点高尚的追求?” 钟艾说:“宜家很高尚啊!大品牌呢!” “你省省吧!”许淖云说,“我带你去买进口的。” 钟艾说:“进口的跟我房子的装修风格不搭。” 许淖云被她气得笑了:“你那房子有装修?我还真没看出来。” “我就要买宜家,我的房子我说了算。”钟艾就一条道走到黑了,何况她也买不起更贵的家具。 许淖云苦口婆心地劝道:“去宜家买了回来还要自己安装,何必费那个功夫,你装不好的。” 钟艾油盐不进:“我会装,很简单,有说明书的。” “你会个屁!”许淖云怒了,声音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 她被他的突然发飙吓了一跳,又惊异又委屈地看着他。许淖云软下心来,他知道自己拿她没办法,只能顺着她来,今天肯定是泡汤了。 他叹了一口气,默默地启动了车子,朝宜家商场开去。 周末的宜家人山人海,许淖云和钟艾担心碰见熟人被认出来,只能一前一后地逛。尽管如此,许淖云那张帅得掉渣的脸在人群中还是很扎眼,很多女孩默默地围着他看,有的还拿出手机来。 钟艾心里有点不平衡:凭什么全世界最嘚瑟的事都被你给赶上了——你最聪明,你最帅,你还最有钱最受崇拜,让别人怎么活?!她一个人在前面横冲直撞,拿着一把量尺东量量西看看,忙活了半天,好像心思也不在选家具上。 许淖云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在她身边不动声色地说:“那边有一套还不错的,尺寸应该刚好,跟你的‘装修风格’也很搭。” 钟艾有点不情不愿地说:“你不是说我没风格吗?” 许淖云懒得跟她拌嘴,伸手把她拉了过去,指着一组书柜说:“这个还不错吧?” 钟艾一看到那组白色的书柜就很喜欢。她刚才忙着生闷气,路过这排柜子也没正眼瞧上,幸亏许淖云看到了。 “能摆得下吗?刚才出门前忘了量家里的空位了。”钟艾有点担心,她在生活琐事上经常没头没脑的。 许淖云说:“我目测距离很准,误差不超过两厘米,应该摆得下。” 钟艾围着那套书柜转了几圈,越看越满意,她有点不好意思,羞涩地看着许淖云问:“那就买这套?” 许淖云柔声说:“好。去买单吧。” 宜家的家具要自己到提货区提取,拿到的货也是一包打包好的板材,回去之后顾客要自己安装。钟艾虽然上蹿下跳闹得凶,却连搬一块木板的力气都没有。许淖云卷起阿玛尼衬衣的袖子,搬了三大包家具,额头上全是汗滴。 排队付款就花了二十分钟,两个人好不容易把东西运出商场,却为怎么把东西运回家而发愁。那些打包好的板材太长,许淖云的车放不下,钟艾想了想,说:“坐面的回去吧。” 商场门口临时停了很多面包车,都是帮客户送货的。钟艾担心面的司机把她的家具带跑了,决定自己跟车回去。许淖云犹豫了一会,也跟着挤上了面包车。 面的司机好不容易搭上一个美女顾客,本来可以一路谈笑而归,心里还挺高兴的,没想到人家男朋友也跟上来了。他没好气地说:“我这车就两座,怎么坐?” 钟艾说:“我们坐后面吧。”面包车的后排座椅都被抽走了,变成了一辆小货车。现在后面塞满了打包家具。 面的司机说:“后面只有小马扎。” “我们就坐小马扎。”钟艾拉着许淖云的手和气地说。 “有椅子不坐,要坐小马扎。”司机咕哝道。 许淖云一身阿玛尼,一米七八的身高,却要挤在没有空调的面包车后座。他热得满头大汗,心情也无比恶劣。 钟艾看着他的黑脸,讨好地轻轻握住他的手。许淖云气急败坏地扔开她的手,钟艾又轻轻把头靠在他肩膀上,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她的长睫毛温顺地垂着,他的气又消了,无可奈何地轻轻抚了抚她的肩膀。ro 第97章 尘埃之花 今天开始放假了呢,祝大家端午节快乐!求月票、推荐票!在此感谢李康妮童鞋送的粉红票票,应该本月最后一张粉红票了吧?么么哒,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粉红票啊! 还有呢,明天就是六一儿童节了,大家有粉红票的给我这个好孩子打赏几张哈!儿童节蚝嗨森~~ 这章要看哦,写得用情又用力呢,记得支持正版! ——————以下是正文—————————————— 到了楼下,许淖云给司机加钱,让司机跟自己合力把家具搬上楼。刚摆放停顿,钟艾就用剪刀把打包家具拆开,然后雄心勃勃地照着说明书拼装起家具来。 刚装第一颗螺丝,不知为什么,钟艾老是把那颗螺丝拧歪。许淖云抱着手在一旁看着,教训道:“你以为这是拼积木?现在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了吧?” 钟艾跪坐在地上,仰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许淖云。他走过来,从她手里拿过工具,开始认真地拼装书柜。 他不论做什么事都很严谨精确,一块块木板在他手中拼接得严丝合缝,不一会儿,半个书柜就拼好了。 钟艾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眉头微微皱着,带着脸上的棱角与线条有些严峻,眼睛却更深邃了,嘴角也愈发沉默。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专注的样子是最让她动心的,特别是他为了她而专注的时候…… 钟艾在一旁看了半天,发现自己也帮不上忙,便柔声说:“我去买点菜给你做饭吃,好不好?” 许淖云好像压根没听到。 钟艾拿起钱包,便轻轻关上门下楼去买菜。 去菜市场的路上,她心里一直想着他。她以前从未预料到,他竟然会那么好、那么包容、那么温柔。不论她怎么闹别扭、怎么给他挑战,他最后总是宽容地接纳了她。他当然也会生气、也会骂她,但他从来没有真的弃她而去,也从来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质疑她究竟有没有心。 钟艾已经不记得了,从那次绝望之后,她都经历了什么。她的世界仿佛早早地落幕了,别人都有白天与黑夜,而对于她来说,每一天、每一小时、每一次秒针的跳动,运转的都是四暮沉沉的永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在那样的孤独和绝望中,竟然没有结束自己,也没有发疯。 她在那样的世界里横冲直撞。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扑腾着。没想到竟然能遇到他。她一开始并没有对他抱希望。可是他终究一点点地走近了她,给了她一个可以追随的背影。 钟艾在路边呆立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日头似乎又移了几许。她好像重新活过来一样。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钱包快步往菜市场走去………… 钟艾一手提着两个大袋子,另一手艰难地转动钥匙,用身体挤开门钻了进来。许淖云坐在地上,手里拿着螺丝起子,不悦地问:“你上哪去了?去了这么半天,连手机也不带!” 钟艾愣了愣,柔声说:“我去买菜了啊,走之前跟你说了的。” “是吗?我没听到。”他还是很不高兴。 钟艾没有像往常那样反唇相讥。而是转身出门去,不一会儿,她又从门外提进来两个大袋子。 许淖云吓了一跳,他走过去看了看袋子里的东西,问:“你干嘛买这么多菜?” 钟艾笑着说:“今天是周末。给你做点好吃的。” 他把她的手接过来,翻开手掌一看,细嫩的手掌被勒出了好几道深深的红印。许淖云说:“你一个人提回来的?既然要买这么多东西,干嘛不叫我一起去?” 钟艾笑了笑,瞥了一眼那个逐渐成型的书柜,说:“我是投桃报李嘛!”说完便把菜都提到厨房去。 看着女人在厨房里忙碌地转来转去,许淖云觉得这个下午即使不去海边,也是很好的。他看了看装到一半的家具,重新拿起工具装了起来。 钟艾把菜一样样地拿出来,开始规划晚上的菜单。她今天要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拿出来,有几样菜,她曾经只为一个人做过一次,就再也没有做过。 幸好,时间还很长,还来得及,还有值得的部分。她有工作,有朋友,还有……还有一个会打游戏、会骂人、会垒沙堡、会做书柜的万能男友。 食物的香气渐渐从锅盘碗盏中四溢出来。钟艾一边做菜,一边时不时回头看看许淖云,好像想确定他还在那里。 他一直低头专注地拼装着那个大书柜。有一台落地风扇对着他呼呼地吹,阳光从西边的窗户透进来,他的白衬衣白得耀眼。 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风景了。她脑海中这个朴素的憧憬,在等待多年后才姗姗来迟,上演时却是如此令人伤感。就好像他一直在那里,只是她走了很长很长的路才有了这一眼的领悟。 窗前那抹日光渐渐拉长了、红了。钟艾把最后一道菜从锅里盛出来,精心摆好盘,然后洗干净手、摘下围裙,脚步轻轻地走了出来。 她站在他身后,看他把最后几本书塞进书柜,谈后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身体往后一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做好了?”她笑眯眯地问。 许淖云回头看了她一眼:“你知道我的时间有多宝贵吧?” 钟艾走过去跪坐在他身旁,笑着说:“我知道啊!许总年薪一千多万,还有几千万分红,加上股份增值部分,一年收入超过5亿多人民币。平均下来,许总每小时的价值超过6万元,这个书柜从购买到拼装完成花了6个多小时,也就是说,它的人工附加值接近40万。它一定是世界上最贵的书柜之一了。” 她语笑嫣然,语气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新月形。许淖云愣了愣,心中涌起的那种陌生的感觉无法形容,他不知道要说什么。 钟艾轻轻抚摸那个书柜,淡淡笑着说:“谢谢你,我很喜欢。” 他期望她能主动一点。而她也确实那样做了。她跪坐在他身边,一如两人最初并肩时那样温柔,慢慢朝他靠近,在他唇上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吻。 他其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花一整天的时间做这么一件无聊的事,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对她除了迁就包容就没有别的办法,其实他似乎也没有那种很强烈的感情,只是淡淡的、淡淡的,好像随时可以离开,但脚步稍一挪开,又忍不住马上回到她身边。 “就好像你爱一个女人。一开始你只是喜欢她长得好看。后来看腻了觉得她也不过是一副好皮相。可是你又发现,她有别的内涵,比如她的经验填补了你生命的空白,又或者她有跟你一样的孤独。你觉悟到她不过是一个凡人。可是超越这层觉悟之后,你反而更深地爱她,这也属于‘觉有情’的一种吧。” ——初次在博物馆里见面时,她对他说的那番话竟然是一个预言。 他回应着她的温柔,不知道该如何用言语表达此刻心里的感受。他一向是不善长这种表达的。他只能更深地回应,慢慢地把她放在地板上,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抚慰她娇弱的躯体,就好像她是他的一部分。 “菜要冷了哦。”她柔声提醒说。却并不阻止。 “不管。今天你总要有一件事顺着我。”他说。 钟艾很喜欢这样的黄昏,夕阳已经很沉醉了,这是人间最孤独的时分,时光之逆旅、百代之过客,终于也有了一个人跟她一起走进黑夜。她看到夕阳把他的身影拉长。他修长的形体温柔地耸动,在她的涟漪中愈发爱怜。她也看到自己的影子,柔媚而心甘情愿。 她曾经说过,几千年来女人唯一的心愿就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她现在知道自己错了,因为此刻她的心愿甚至更加卑微,她所呼唤的仅仅是—— 带我走吧。 ——低到尘埃里,开出花来。卑微得让人想流泪。 夜幕终于降临了,他们在熟悉的床单上互相亲昵,久久不愿分开。似乎是意识到在这么下去不行,她从他身上起来,柔声说:“还是吃点东西吧,我做了很久呢。” 他轻轻抚摸着她的秀发,说:“好。” 晚餐是在昏黄的灯光下共进的。钟艾把那七八道大菜端上桌的时候,许淖云终于意识到,今天的她是真的与往日不同,并非他的错觉。他似乎有所领悟,默默地举起筷子吃了起来。 真的很好吃。可是他的感动已经让这一桌菜荡然无味。或许,等下一次,他不再如此震动时,能好好品尝出其中的滋味。 “以后周末,你都做给我吃吧。”许淖云淡淡地说。这么普通的一句话,他都觉得难以启齿。 钟艾愣了愣,点头笑着说:“好啊。” 吃完了饭,虽然时间已经很晚了,但他们还是决定出发去出海。许淖云说,夜钓也很好玩,而且他们晚上可以就住在游艇上。 钟艾匆匆收拾了衣服,就跟他手拉手下楼。他的车白天停在了宜家商场,他们只好打的去游艇会。在路上,他的话不多,似乎是不想在陌生的的士司机面前透露自己的隐私。可是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 钟艾看着他沉默的侧脸,看着窗外一道道光影匆匆略过他俊美的轮廓,她希望不要太匆忙,可以好好看着他,与他相对。 以后……他会说爱她吗?以往在她听来无比恶俗虚伪的一句话,如今竟然成为她心中悄悄的希冀。她知道,女人一旦产生这种想法,差不多就是悲剧的开始。 未知的道路尽头淹没在黑暗之中,盏盏街灯都是陌生人的梦。她把头委屈地靠在他肩膀上,不由得悲从中来。rp 第98章 暗中襄助 求月票、求月票~~有票票的童鞋赶紧来砸我!! 祝大家儿童节快乐! ————————以下是正文!—————————— 你越是喜欢一样东西,就越是容易失去它。而且失去它的时候,往往是好感倍增的时候。 自从家里多了一个大书柜,以往那些随地摆放的书都有了归宿,钟艾对这套住了五六年的房子真是越看越顺眼。每天早上醒来,或是晚上下班回家,她都喜欢在书柜前站一会,欣赏那一柜子整整齐齐的藏书,每每有种“赌书消得泼茶香”的风雅,心里也不禁飘飘然。 本来嘛,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况且,这个书柜还是他做的,人工费40万,牛大发了。 钟艾越想越得意。 可惜好景不长。新书柜刚做好不到一个星期,她就接到了房屋中介的电话。这套房子的房东已经移民新西兰,平时收房租什么的都是通过中介。钟艾的房租是一年一付,中介也极少来烦她,这次打电话来,自然是有不寻常的事。 原来,远在新西兰的房东因为懒得再打理国内的房产,想让中介替他把房子卖掉。考虑到钟艾在里面住了五六年,对房子也有了感情,便优先问她想不想买。 钟艾当然想买,可是一听价钱就泻了气。她只知道房价一直在涨,却不知道现在这种楼龄近20年的房子竟然也卖得那么贵。掏出几本存折把存款一相加,首付还差好几万。 真的要搬家了吗?刚刚装好的书柜还没得瑟几天,虽然是可以拆了重新装,可是怎么好意思让许淖云再帮她装一次,换个人来装,又不是那层意义了。 一连几天,每天吃完午饭,钟艾总是在电脑前查资料,有时唉声叹气,有时又神神秘秘地拿着手机跑出去打。许淖云越看越奇怪,就问她:“你每天在干什么?怎么中午都不消停?” 钟艾犹豫了一会儿,觉得似乎也没必要瞒他,便说:“我可能要搬家了。房东想卖房子,我得换个地方住。” “早就该换地方了。”许淖云说,“要不我帮你找吧?” 钟艾讷讷地说:“不用,我自己会找,你找的地方我都租不起。” 许淖云很无奈,他不知道该夸她有骨气,还是该骂她笨。都已经正式交往了,她从来没想过利用他。他送便宜给她占,她也不要,究竟想证明什么? 看着她愁眉苦脸的样子,许淖云又忍不住问:“你是不是真的很喜欢那个地方?如果不想搬,买下来不就行了?” 钟艾轻轻嗤了一声,却没说话。许淖云看出来了,她是钱不够。他等着她的下文,她却低头继续去网上查租房信息。许淖云有点恼了:难道这家伙连开口借钱也不会?! 因为要租房,钟艾连续几天都无法陪许淖云加班,加班的“特权”又转让给了甄萱。这次,甄萱倒没有表现出高兴,只是淡淡地应了,晚上也是复制着钟艾的做法,不再陪着老板“巡视”,也没有了炖汤。 只是好几天不能跟钟艾一起下班,许淖云觉得有点不习惯了。下班后,他特意拐了个弯去看她,她也刚刚看房回来,灰头土脸的。两人头碰头地吃了面,又先后洗了澡,然后舒舒服服地挤在一起睡觉。 许淖云问:“你找房子找得怎么样了?” 钟艾缩在他怀里,拧着他睡衣上的扣子,闷闷地说:“看来看去也没有合适的。不是太贵,就是太远,要不就是太吵。” 许淖云说:“要不还是别搬了,把这里买下来吧。” 她又不说话了。他知道她既不想要他的钱,也不想问他借钱。总之,她是一点便宜都不想占他的。 许淖云循循善诱说:“你问过价钱吧?有没有试着还还价?” 钟艾摇摇头,说:“人家看我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本来给的就是友情价。再砍价就不合适了。” 许淖云说:“他说是友情价你就信啊。我看这房子不卖给你,别人还不一定愿意买呢。挂出去几个月卖不出去,时间成本也抵消房价了。你还是试着砍砍价,说不定能砍下来呢?买卖这种事,就别清高了,该砍的价就得狠狠地砍。” 钟艾想了想,说:“好吧,我明天试试看。” 第二天中午,趁着许淖云出去跟朋友吃饭了,钟艾又捂着电话跑到楼梯间去打。她很不好意思地向中介提出,自己还是很想买那个房子,能不能帮着砍砍价。中介问她什么价格能接受,她很心虚地报了一个价,就连自己都觉得不靠谱,没想到中介却爽快地说:“我帮你去谈谈。” 下午四点,中介就给钟艾回了电话:“业主说,他在新西兰急等着钱用。既然钟小姐您这么喜欢那套房子,就当做交个朋友,按照您说的价把房子卖给您吧。您看什么时候可以过来签约?” 钟艾开心得快跳起来了。混了这么些年,她终于能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了,而且还是以这种明显低于市场价的价格。她也不知道老天爷是不是发了什么慈悲,霉运无尽头的她,似乎终于开始时来运转了。 钟艾生怕业主反悔,第二天她请了一天假,迅速把合约给签了。手续办得比想象中快,剩下来的时间回去上班也没有多大意义,她便给许淖云打了个电话通报喜讯,顺便说:“我不回去上班了。要不你到我这里来吃晚饭吧,就当做是庆祝。” 许淖云听上去也很高兴。钟艾觉得有点奇怪,这对于他来说就是破事一桩,他干嘛那么高兴,他原来不是老抨击她这房子破吗?唯一的合理解释就是“爱乌及屋”,钟艾一想到这层,又禁不住想手舞足蹈。 晚上七点半,许淖云准时到了。钟艾把大蒸屉里炖烂了的鸭子取了出来,摆盘上桌。许淖云刚想挤兑她,问她怎么那么喜欢做鸭子,她拿出了一把银晃晃的餐刀把那鸭子一切——竟然是三套鸭。许淖云被镇住了。 “……你是不是乐过头了?不至于吧……”许淖云打心眼里觉得这有点太夸张了,不就是一套房子吗,至于做一桌满汉全席来庆祝? 钟艾莞尔一笑,说:“你知道我最开心的是什么吗?” 许淖云说:“房子保住了?” 钟艾看着他,温柔地说:“我最高兴的是,那个书柜不用拆了。” 许淖云愣住了。一道闪电猝不及防地击中了他,以至于他忘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话。 他的手机恰好响了。低头一看,原来是那个中介发过来的信息:“许先生,今天钟小姐已经过来签约了。您之前补来的差价,业主也已经收到。谢谢!” 许淖云回过去:“谢谢。请替我保密。” 对方回过来:“放心。祝您和钟小姐天长地久。” 许淖云看到“天长地久”那四个字,又愣了一下。直到钟艾提醒他:“快吃啊,菜都凉了。” 他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最近她不再那么浑身别扭了。他越来越了解她,就越来越舍不得她。但这件事来得很突然、也很陌生,他不知道如何应对,似乎总是行动迟于感情,言语又迟于行动。他对她那份心思的变化,她一定看不出来。 他决定先顺其自然,反正,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来。 “你也吃吧。”他给她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她冲着他笑了笑,低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楼下传来小孩子们跑跳闹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谁家孩子,刚吃过晚饭就迫不及待地冲出去找小伙伴玩。他们俩客客气气地吃着饭,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在这个呼吸相闻的空间里流转着. 第99章 东窗事发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周一上午的报社周会无聊而冗长,闻蕾低着头浏览手机上的新闻,不时跳出几条短信。 宁创发过来问:“上次预约没有成功,我爸妈要先回老家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再去登记。蕾蕾,你能给我一句话吗?” 上周四是“好日子”宁创父母希望闻蕾和宁创在那一天去正式登记。但那一天闻蕾以在外采访为由没有到场,宁创父母似乎已经很不高兴了。闻蕾想结束这种瞒着别人过日子的状态,跟宁创正式分手,可是当着老人家的面又不好意思提,只能等他们回去再说。 没过一会,郭浩也发了一条短信来:“今天早上你没有吃早餐,肚子饿不饿?中午想吃什么?我过来接你去吃饭。” 连续几天,郭浩每天很晚才下班。可是下了班之后,他总是会去找她。闻蕾知道这么不明不白地跟他在一起是不行的,但是又无法告诉他实情。她想拒绝,可是又渴望有人陪伴。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她是爱郭浩,还是爱那种被爱的感觉。 “闻蕾!闻蕾!”总编辑的声音突然不悦地喊了她的名字。 闻蕾抬起头,茫然地看着自己的领导。那位秃头的总编看上去有点生气:“轮到你们部门报题了。你是怎么回事?这么多人开会,就你一个低头玩手机的,还玩出神了!” 闻蕾心里一阵惶恐,打开笔记本,低头讷讷地念起报题来。刚说了几句话,一种酸涩的**突然从胃里翻了出来。她猝不及防。急忙捂住嘴冲了出去。跑到洗手间,她对着池子一通干呕,除了一些胃液。什么也没有吐出来。她的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看着镜子里面色苍白的自己。霎时觉得很陌生。 她这是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一直不怎么吃得下饭,难道肠胃终于被折腾坏了?对了,这个月的月事怎么还没来,难道内分泌也失调了? 闻蕾算了算日子,突然发现自己的月事已经推迟一个礼拜了。这段时间她一直昏昏沉沉的,东西也吃不下。如果不是肠胃炎,而是 那个念头突然从脑子里蹦出来,把她自己吓了一大跳。这段时间她一直对宁创避而不见。她跟郭浩的第一次,恰好就发正在一个月前。那一天她心情很差。半夜离开他家,她回到家就洗了一个澡、哭了一场,天一亮又跑出去采访了。本来想着要去买紧急避|孕|药吃,可是连续几天工作太忙,就给忘了。她也抱着侥幸心理。认为只有一次,应该没那么容易怀上,就没有去管它。 ——难道真的“一击即中”?! 事情已经够糟糕了,如果再添上一个意外因素,闻蕾真的不知道这盘乱棋如何下了 一整天。钟艾都忙着处理各种文件。创联正在筹备赴美上市的相关事宜,公司找了一家咨询机构对上市的时机进行评估,公司的财报也要整理出来,这段时间钟艾忙疯了。她一直是学历史的,对于财务和金融并不熟悉,许多事情都要从头学起,做起来很是吃力,幸好下面的部门很得力、许淖云对她又很包容。 钟艾抱着一摞报告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他正在跟郭浩谈事情。她放下东西想先出去,许淖云却说:“你也坐下来听听吧。” 许淖云和郭浩两个人还在为选择哪一家投行而纠结。谈话非常深,其中透露的关键信息可以说价值万金。可是钟艾的心思已经不在这上面,她看到许淖云背光坐着,眉头微皱,眼睛看上去有点深。他背后的金融新区高层建筑群,是他眼中日常的风景,每天看着这种风景的男人,是决不允许自己平庸的。他很久不说一句话,一旦开口一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声音也是那种带着磁性的沉实。 许淖云今天穿着一件白色阿玛尼衬衣,他真的很适合穿衬衣和西服这类线条型的正装,因为他的肩膀又宽又平,腰线窄而有力。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由联想到他挺括的衬衣下结实的身体、温暖的皮肤她很喜欢与他肌肤相亲,喜欢在他有力的臂弯里默默发呆,不知道他对她是什么感觉,他似乎从来没有说过,可是每次做时,他的眼神那么沉迷,这么说来,他应该也是挺喜欢她的吧 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做过很多次了,甚至在许多不同的地方。在**、在厨房、在地板、在车里、在七星级酒店的阳台,甚至差点在她现在坐的这个地方一开始的时候,她那么麻木、那么厚颜无耻,最近却愈发羞涩起来,每次他一认真看着她,她就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谈话不知什么时候结束了,钟艾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刚激活休眠的电脑屏幕,对话框里就跳出一条信息,是许淖云发过来的:“刚才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的皮带看?看得我毛骨悚然。” 钟艾差点一口血喷在电脑屏幕上。血液直冲上脑,她全身好像过了油锅似的发烫,又羞又愤地打回去说:“我才没有!!” 她听到他在电脑面前冷笑了几声。 钟艾恨恨地关掉对话框,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工作。刚安静没几分钟,她的手机又响了。原来是闻蕾打来的电话。 钟艾拿着手机躲到楼道去,接通电话柔声问:“蕾蕾,怎么了?这段时间你都不跟我联系。” 闻蕾在那头问:“小艾,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上班啊。” “你方便讲电话吗?” “方便啊。放心吧,我在楼道里,没人能听到。” 闻蕾又犹豫了一会儿,说:“小艾,我我不小心怀孕了。” “什么?!你怀孕了!”钟艾叫了起来“那” “我不准备要这个孩子。”闻蕾干脆地说。 “啊?”钟艾有点吃惊。以她对闻蕾的了解,闻蕾似乎很少如此狠心。 “为什么?你真的不能原谅他?”钟艾有点戚戚然。 闻蕾有些支吾地说:“具体的情况,我们见面再说吧。只是,我可能需要你陪我去一趟医院,我一个人实在是” 钟艾叹了一口气,说:“好,你要我陪你去哪,我都会去的。” 挂了电话,钟艾闷头走了出去。刚走出楼道门,她赫然看到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那。 是郭浩!他怎么会在这里!显然他在这里应该站了好一会儿了,刚才她在电话里说的话,是不是都被他听去了? 钟艾捂住砰砰直跳的心口,嗔怪说:“郭总,你怎么在这啊。” 郭浩皱着眉头看着钟艾,神色严峻地问:“你刚才是不是在和闻蕾打电话?” “啊?!”钟艾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您有关系吗?” “她怀孕了?!”郭浩朝钟艾走近一步急切地问,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了。 钟艾有些气恼,这个人平时这么稳重,居然也会背后偷听别人打电话,再说了,闻蕾怀孕管他什么事?她不觉白了他一眼,正要走开,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她的头脑。她顿时有些懵了,不由自主地喊了出来:“你和闻蕾孩子是你的?!” 郭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完全没了平日的风度,用力抓住钟艾的手臂恶狠狠地问:“你刚才说叫她原谅谁?她还有别人?!” 这下钟艾彻底懵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郭浩和闻蕾什么时候走在一起了?为什么闻蕾丝毫没有向她透露?如果许淖云知道了这件事,他会怎么说? 钟艾觉得自己快呼吸不了了。 第100章 谈判破裂 前几天家里人生病,上有老下有小的,没有更够字数,全勤泡汤了也么哥~~不过只要我有时间,还是会尽量多存稿多更新的哈,在此拜谢各位书友! 谢谢康素爱萝和书友140421232924445的打赏!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的双臂被一双大手死死地钳住,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快疯了。他用力摇晃着她,低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艾被晃得脑袋发疼、气也快断了,等他停下来,她勉强吞了一下口水,轻声说:“我也不知道,你们俩怎么会” “我是问你,她是不是有别人?!”郭浩快吼起来了。 钟艾看了看四周,冷静下来压低声音说:“这是你们俩之间的事,我觉得还是让蕾蕾自己跟你说吧。” 郭浩崩溃了,他放软了态度,哀求似的说:“小艾,我等不下去。你能不能告诉我,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 这个男人似乎永远是温和淡然的,钟艾从来没有见他流露过一丝怒意。但此刻他好像被完全击败了,尊严也丢盔卸甲,看来他对闻蕾是动了真情的。 尽管难以消化种种突如其来的信息,钟艾还是镇定下来了。她想了想,叹道:“或许由我这个第三者来告诉你也好。闻蕾她本来这个月就要结婚了,一个多月前试婚纱,我们亲眼看到她未婚夫搂着另外一个女人。” “你们?!”郭浩叫了起来。 钟艾点了点头说:“嗯。我当时跟闻蕾在一起,我也亲眼看到了。发生那件事之后,闻蕾很受打击,后来她一直用工作麻醉自己,再后来我就不清楚了。” 郭浩眉头深锁。沉默了好半天,他坚决地说:“我要见她!我现在就去找她!” 钟艾拉着他戒备地问:“你想怎么样?” 郭浩冷冷地说:“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钟艾冷道:“我也要去。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包括你在内。” 头顶的空调呼呼地吹送着冷气。同桌的另外两个人像冰人一般,从坐下来就没说过话。钟艾觉得冷。想问服务员要一件披肩,却怎么也开不了。,只得无奈地搓了搓手臂。 郭浩终于打破了沉默,他招手叫了r,让他拿两条披肩过来。闻蕾低着头轻声说:“我不冷。” “你现在不能感冒。”郭浩的语气听上去很温柔,似乎完全冷静下来了。 钟艾闻言,立即展开披肩披到闻蕾的身上。柔声说:“他说得对,身体是咱自己的。” “郭浩,对不起。”闻蕾低着头说“我不是有意骗你的。我也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弄成这样。我知道,说到底还是我自己的问题” “这事不能怪你。”郭浩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其实我当时就有点感觉到,你”他看了钟艾一眼,话就没再往下说。 钟艾似乎感觉到他在责怪自己当电灯泡。她本来担心郭浩会破口大骂甚至动粗,但没想到这两人一个主动检讨、一个宽宏大度。她的存在确实显得有点多余。钟艾站起身来说:“我到旁边去,你们慢慢聊。” 郭浩看到钟艾走开,才继续说:“蕾蕾,我不怪你。其实我当时就感觉到你应该是遇到了感情问题,我并不傻。可是当时我问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闻蕾低头搓着手里的杯子,闷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郭浩心很痛。他第一次被女人骗,竟然就是被自己最爱的女人。那晚跟她在一起时,他其实已经感觉到她的伤感。但那时她说自己“没有男友”他竟然天真地以为她是刚刚分手,没想到她竟然已经和别人谈婚论嫁,更没想到的是,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一边和他在一起,一边却还没有跟那个男人断。 讽刺的是,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另外那个男人的名字。一想到那个人,他心里就好像烈焰焚烧一样。她跟那男人在一起的时间是他和她的几百倍,他们见过彼此的父母,她答应过他的求婚,他们之间发生过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一想到那个男人曾经碰过她,他就恨不得那把刀去把那个男人给捅了! “闻蕾,你可以看着我吗?”郭浩问。从进门以来,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看过他一眼。他不知道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有他,至少,她的眼里要有他。 闻蕾愣了愣,慢慢地抬起头来看着郭浩。 还是那双忧伤而又倔强的眼睛。郭浩熟悉她这样的眼神。他努力平息心里的愤怒,尽量平和地问:“我想知道,你跟我在一起的时候,跟他还有没有来往?” 闻蕾觉得自己好像被人当众剥光了衣服,找不到一点可以蔽体的尊严。她不知道他会怎么看自己,可是此刻她必须诚实,因为这是她人格的最后底线:“从海南回来的那天,他和他父母到机场接我,吃过一次饭。后来也一起吃过两次饭,因为他父母打电话给我,我不知道怎么拒绝” 郭浩用力捏着手里的杯子,那个杯子感觉快要被他捏碎了。 从海南回来的那天?前一晚他们彻夜缠绵,他以为她真的爱上自己了,分别的时候他们那么依依不舍,他哪里想得到,一下了飞机,她就跟别的男人、甚至她的“准公公”、“准婆婆”去吃饭了!而他还傻乎乎地提前结束了在海南的行程,急冲冲地跑回来,就是为了见她。对了,他们那天晚上还她有那么多机会告诉他实情,却竟然一直瞒着他! 郭浩拼尽全力抑制心中的怒火,隔了好好半天,他才沉声说:“其实在海南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你不对劲。说实话,我当时也隐隐有种趁虚而入的想法,说起来我也有不对,只是因为太喜欢你了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我想问你,你的打算是怎么样?什么时候去跟对方说清楚?” 闻蕾说:“我是打算明天就跟他说。” 郭浩松了一口气,心里的疼痛缓解了一些。他的声音也柔和了几分:“需要我陪你去吗?你现在不能受惊吓,还有,万一他动手” 闻蕾抬起头看着郭浩,淡淡的说:“不,我自己去。” 郭浩看出了她眼中的抗拒。她一定认为这是她和那个男人之间的事,容不下他。他竭力忍耐,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理性、把事情处理好。不管怎么样,他要这个女人、要这个孩子。 郭浩平静地说:“那好,明天等你谈完之后,我们再去医院做个检查” 闻蕾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郭浩有种不好的预感,阴影一层层笼罩住他,他觉得自己快窒息了。 “我想可能有点误会。”女人刚才看上去还那么胆怯,此刻却又冷静又无情“郭浩,对不起,我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因为我现在根本不适合要。” “你想打掉?!”郭浩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终于发怒了:“你要杀死我们的孩子?!” 闻蕾愕然看着他,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不起我,我真的一点准备也没有。” “你怎么会这么冷血无情!它是一条命啊!”郭浩的心碎了,失望像一大桶冰水从他头上浇了下来。 她蹙着眉看着他,眼中满满的泪水,却没有一滴掉下来。 郭浩怀着最后一丝希望,痛苦地问:“闻蕾,我想问你。你心里到底爱谁?” 闻蕾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或许我谁也不爱。” 郭浩无声地看了她一眼,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衣服,沉默地走了出去。 他一走出去,她就低下头无声地哭了起来。钟艾从旁边的座位走过来坐在闻蕾身边,握着她的手,默默地陪着她。 郭浩打开车门,无力地坐了进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到底是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他爱错人了吗,他不应该追求她吗,还是他对她不够尽力、不够好? 作为一个所谓的“成功人士”他一直有一种基本的信念,事情不如意,普通人总是会嗟叹命运不公或时运不济,但他认为,但凡事情没有朝着自己的意愿去发展,都是因为能力不足、对全局的控制力不够,没有注意并控制好细节,才会在不经意的地方埋下大败局的因子。 可是在这件事上,郭浩认为自己尽力了。他从来也没有对一个人这么爱,他毫无保留地对她好,可是她竟然如此虚伪地对他。她不爱他,他都能原谅;可是她怎么能一边说着他好,一边跟别的男人不干不净。还有,她竟然不要孩子!她要打掉属于他们的孩子!! 头痛欲裂。他已经无法思考了。他说不清楚此刻的心痛究竟是因为爱她还是恨她。他努力从纷乱的事情中找出一件他能处理的,最后,他慢慢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陌生的号码,对方一接通,他就冷冷地说:“帮我监听一个人的手机。” 对方根本没有问他的身份,也不谈价钱,而是淡淡地说:“好的。把号码发给我。从什么时候开始?” “号码待会就发过去。你从现在就开始监听。我要知道她明天跟谁、在哪会面。”郭浩冷冷地说。他不经意地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眼中闪出陌生的寒意。 第101章 保住孩子 谢谢水的深度、俺家霜霜的粉红票!托诸位朋友的福,本人上了分类月票榜,真的有赖大家的大力支持。本书裸奔数周,能在榜上露个脸真心不易,拜谢了! 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下班之前,闻蕾给宁创打了一个电话,约他晚上到他们以前常去的那家西餐厅见面。宁创听上去很高兴,他信心满满地说:“蕾蕾,我一定准时到。我以后再也不会让你失望了。” 挂了电话,闻蕾的心好像被抽空了一般。五年的感情,像是长在她心里的一块肉。即使它现在变成了一个致命的肿瘤,要割掉也是会痛的。 过去五年的点点滴滴慢慢涌了上来。她记得那些好日子,她当然记得,他有过对她很好很好的时候。人心会变,她一向是知道的,只是不发生在自己身上,就不会真的相信。 她不仅是要告别他,更是要告别自己。仿佛是要挥刀斩断跟过去的一切联系,那个单纯的自己,再也活不过来了。 晚上七点,闻蕾独自来到西餐厅,宁创已经在他们熟悉的那张桌子旁坐着了。看到她走进来,宁创和服务生交换了一下眼神。闻蕾知道,他多半准备了什么“惊喜”。 她不想等那样的尴尬发生。一坐下来,她就冷冷地说:“我只是来说清楚,说完我就走。” 宁创愣了愣,他握住闻蕾的手说:“蕾蕾,别这样,我知道错了。其实所有的男人都会犯同样的错误,婚前犯总比婚后好。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你失望了!” 闻蕾冷笑起来。她抽出手,淡淡地说:“我知道你不会在让我失望,因为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宁创。我已经看清你了,我们分手吧。” 宁创大概没想到以往温柔大度的闻蕾竟然如此坚决。他再次紧紧拉住闻蕾的手,哀求说:“蕾蕾,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你不能因为我犯了一次错,就把我全盘否定吧!再说,我们连婚礼的酒店都订了,双方的亲戚也都通知了。你现在悔婚,我们怎么跟父母交代?” “不要再拿父母来威胁我!”闻蕾腾地一下站起来,愤怒地喊道,“宁创。你太卑鄙了!你根本一点歉意也没有,只会用婚约、用父母来胁迫我!我告诉你,我不受任何人的威胁,即使今后在亲戚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我也绝对不会委屈自己跟一个人渣结婚!” 压抑了一个多月的愤怒终于在此刻爆发。闻蕾的声音又尖又利。她已经豁出去了,不要虚伪的面子,也不怕承认自己失败,更不怕直面荒废的五年。她就是爱错了人,怎么着!至少她还属于自己。她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她再也不要爱任何人,再也不相信任何人,再也不委曲求全,再也不会受伤了! 这厢突然爆发的争吵,让其他顾客都转过头来。宁创面色又尴尬又恼怒,他低吼道:“你能不能小点声?非得让所有人都听到吗!” 到了这一刻,他还在顾及自己的面子。闻蕾绝望地看了他一眼,从座上拿起自己的包,怒气冲冲地往外走。 刚走出餐厅,宁创便追了上来。他死死拉住她、抱住她,闻蕾拼命挣扎,大概是由于紧张,胃液又猝不及防地涌了上来。她捂着肚子弯下腰干呕了几下,一边呕一边哭,觉得自己这辈子真是彻底完蛋了。 “……你怀孕了?”宁创突然在她头顶冷冷地问。 闻蕾捂住嘴,勉强直起腰,愣愣地看着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她眼中的尴尬和惊慌却泄露了实情。 “你跟别人上床了?是不是?”宁创的脸变得狰狞起来,他突然大吼道:“快说!那个男人是谁!你竟然背着我怀上了别人的野种!” 男人的吼声仿佛在她耳中炸响,她脑子发懵,步子不自觉地往后退,他像想杀人似的冲了上来,紧紧揪住她的衣服,啪的一个巴掌甩了过来。 “贱货!”闻蕾听到这两个字,下一秒,她就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他又冲了上来,似乎想用脚踢她的肚子。闻蕾惊慌地捂住自己的肚子,紧紧蜷成一团。 一只脚重重地踢在她的手上,又一脚…… 她等着那只无情的皮鞋踢过来,等来的却是宁创的惨叫声。闻蕾睁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宁创扑了过去,暴风雨一样的拳头密集地砸在宁创的头上身上,打得他嗷嗷直叫。 闻蕾看清楚了,那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是郭浩,是他保护了她。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两个男人在地上扭打起来,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可是宁创显然不是郭浩对手,越来越落于下风。到了后来,他已经失去了还手之力,只能躺在地上被动挨打,郭浩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发疯似的揍着地上那个可怜虫。 再打就要出事了。闻蕾爬起来、冲上去,用力拉住郭浩,大声喊道:“别打了!他会被你打死的!” “我今天就是要打死他!”郭浩似乎根本没有认出那个阻拦他的女人,他六亲不认地把她推到一边,继续狠揍地上那团死肉。 闻蕾再次爬起来,扑到宁创身上,哭着喊道:“你要打死他,就先打死我吧!” 拳头终于在半空中停了下来,然后又无力地垂下。他心碎地看着她,怒吼道:“我打他是因为他打你!他还踢你的肚子,他想让你流产!” “我本来也要去流产的!我明天就去做手术!”闻蕾哭着叫道,泪水糊住了她的视线。 泪光中,男人仿佛被彻底击败了,他绝望地看着她,没有愤怒,没有质疑,只有绝望。他转过身。挤开围观的人群走了出去,脚步似乎有些踉跄。 闻蕾低头看了看宁创,问:“你怎么样?” 他想从地上爬起来。伸了伸腿,又倒了下去。 闻蕾拿出手机拨通了120。给他叫了一辆救护车,然后把自己钱包里的钱都掏了出来塞在他兜里,便站起来转身离去。 一切都结束了。以如此不堪的方式…… ……………… 医院的走廊里传来巨大的回声。在她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常常会发出一些奇怪的声响,通过声波在墙壁上的反复撞击,终于演变成一种令人心惊的洪钟般的声音。 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时不时有护士拿着陌生的器具和神秘的药品进进出出。闻蕾坐在走廊的长椅上。一直很沉默,看到一个护士从她面前经过,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钟艾看到她这个反应,把手轻轻搭在她的手上。柔声说:“要不,再回去想清楚?” 闻蕾摇了摇头。她知道,以自己的性格,回去想,一想就是几个月。而且她永远都想不清楚。她现在知道,女人是一种多么可怜的物种,连什么是正确的事都判断不出来。 “闻蕾。”医生走出门,喊了她的名字。 闻蕾惶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刚想迈出脚步。又缩了回来。她支支吾吾地说:“医生,我……我想再考虑一下……” 医生似乎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也没有抱怨,而是淡淡地说:“那你再考虑一下,做不做,十分钟后告诉我吧。实在想不通,就回去想。” 闻蕾无力地坐了下来,头重重地垂下。 从理智上说,她不能留这个孩子。她不可能单单为了孩子跟郭浩在一起,经过这种事,他也一定恨透了她。他们再也走不到一起了。没有健全的家庭,孩子生下来也不会幸福。如果把它生下来,不但是害了他,也是害了自己。 ……可是,这个孩子已经有了。它就在她肚子里。虽然她现在还感觉不到,可是书上说,这个时期,它已经有了小小的心脏。她的孕吐那么强烈,似乎是它在抱怨:妈妈你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笑,为什么不好好吃东西? 泪水又涌了上来。昨天宁创想打她,当时她本能地护住了自己的肚子。那一刻,她真的只想保护它,不让任何人伤害它,这就是母性的本能吧。她真的舍不得它,它毕竟是自己的孩子…… 钟艾心疼地看着无声饮泣的闻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既不能劝她把孩子生下来,也不能劝她打掉。如果是自己遇到了这种事,会怎么选择呢…… “闻蕾。”一个熟悉的声音叫了她的名字。 闻蕾抬起头,竟然又是他,郭浩。 “幸好,你还没进去。”他似乎走得很急,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全是胡茬。 钟艾见郭浩来了,默默地站起来让到一边。 郭浩在闻蕾身边坐下,平静地说:“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不用自责,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不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只是,我能不能求你最后一件事?” 闻蕾呆呆地看着郭浩,他又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这是她所熟悉的那个郭浩。 “我想请求你,把这个孩子生下来,我想要这个孩子。你不用担心,我一定会好好抚养他。”郭浩诚恳地说。 闻蕾呆呆地看着他,有转头看了看钟艾。 钟艾松了一口气,柔声劝道:“蕾蕾,我看这倒是个办法。你不舍得孩子,郭浩也愿意要,要不先生下来吧?再不济,我们也可以再想想。” 郭浩似乎没听出这是钟艾的缓兵之计,他的语气冷了下来:“把孩子生下来,我可以自己抚养。你还可以谈恋爱、嫁人。你要多少钱、要什么条件,房子、车子、股票,我都可以答应你。” 闻蕾愣住了,复杂的表情在她脸上翻滚着,柔弱的唇瓣颤抖着,却说不出一个字。 半晌,她慢慢地站起来说:“孩子我会生下来。我不要你任何东西。”说完,她便迈开脚步艰难地走去。 钟艾狠狠地瞪了郭浩一眼,恨恨地骂道:“你丫真是世界上最混蛋的混蛋!”说完,她便去追闻蕾。 ——他是混蛋? 是的。世上恐怕再也没有比他更愚蠢的混蛋了。昨天,他偷偷监听她的手机,得知她与那个男人会面的地方,他推掉一个重要会议赶过去,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想保护她。 如果不是亲耳听到她骂那个卑鄙小人,他还以为她爱着他。天知道他当时是多么高兴,像白痴一样高兴!他以为,她的心毕竟还是被他争取过来了! 看到那个男人打她,他冲上去发疯似的揍那头猪。她却扑到他身上去护着他,说什么“先打死她”。那一刻他才知道,她恨那个男人也好、爱那个男人也好,她的心始终是他的,跟自己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最后她还尖叫着说她本来就要把孩子打掉,所以,无论那个男人怎么打她也无所谓!他彻底被击垮了,他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后来找了一个小酒吧,喝了一晚上酒。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总之早上醒来的时候,他们说他钱包里所有的钱掏出来也不够付酒钱。 后来那个做私家侦探的朋友发来短信,说她要去医院做流产手术。他把自己的一张信用卡扔在酒吧,就直接奔着医院来了。他告诉自己,他只是想留住这个孩子,可是他心里很清楚,他更想留住她。只要她愿意生下他们的孩子,他就还有机会,他可以对她好,知道她感动为止…… 他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在她眼中,他还是一个无耻混蛋。 郭浩无奈地苦笑了几声,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ro 第102章 初入许家 谢谢幻想自由的云的粉红票!谢谢风风的打赏!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在茶水间里冲咖啡,郭浩恰好过来找许淖云。他和她相视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气氛有种令人伤感的尴尬。 经过“友好协商”,闻蕾终于同意把孩子生下来,她和宁创也正式解除婚约。闻蕾父母得知女儿悔婚又未婚先孕,从苏北老家连夜奔到江海。闻蕾妈妈又哭又闹非让女儿把孩子打掉,谁知闻蕾更刚烈,说要打孩子除非她死了,甚至以跳楼相逼,一家人哭成一团,终于接受了现状。 闻蕾始终没有向父母透露孩子父亲的身份,只是说他愿意抚养这个孩子。她哭着求他们回去,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把孩子生下来。父母知道女儿心里也好不受,只好由着她来,他们就当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郭浩是时候才从钟艾那儿知道的。他知道,闻蕾不让他见自己的父母,是因为她压根没打算接纳他。等孩子生下来,他们就各奔前程,她不许他再染指自己的生活。 尽管这件事从头到尾跟钟艾没关系,可是钟艾却感觉到郭浩有点儿迁怒于她。他们俩没有私下沟通,却默契地向许淖云隐瞒了这件事。 郭浩向许淖云汇报了新移动通讯产品的研**况,这个产品的创意是钟艾提出的,许淖云便让钟艾也坐下来听。原来,新产品已经初具雏形,在这种手机即时聊天工具中,所有的图片都不做存档,只能保留9秒钟,研发团队小范围试用了一下,觉得效果很不错,只是某些细节还不尽如人意。许淖云说。这个产品一问世就要让所有人震惊。除非做到完美,否则不急于上市。 三人正开着秘密碰头会,总裁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甄萱打开一条门缝,探头进来轻声说:“许总,绿城房地产老许总打电话过来,说是有要紧的事,请您听一下电话。” 郭浩闻言,立即识趣地站起来走了出去。钟艾收拾好膝头上的文件,也正要转身出去,许淖云却把她叫住了。柔声说:“你不用走。” 钟艾愣了一下。心中一暖。又轻轻坐了下来。 他平静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接通了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尽管仍然没有称谓,但他的语气似乎不像以往那么冲了。钟艾想起来,她曾经骂过他。说许远航有冠心病不能受气,看来他听进去了。 她看着他脸上那种平静淡然的表情,心里默默地想:“怎么会这么好?当中没有什么误会吗?这种好命运真的会降临在我身上吗?” 本来谈话一直进行得挺友好的,但不知道许远航说了什么,许淖云突然又抗拒起来了。他愤怒的说:“为什么我要过去?!” 许远航在电话里似乎又耐心劝了他一阵,许淖云的眉头越皱越紧,最后,他终于极不情愿地说:“好吧。事先说好,我只到你的办公室。绝对不进陈家的门。” 挂了电话,钟艾关切的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许淖云说:“许远航下个月要动心脏手术。他说动手术之前想跟我谈谈——你能陪我一块去吗?” 钟艾调皮地问:“是什么龙潭虎穴?还要我去给你壮胆啊?” 许淖云不屑地轻嗤了一声,说:“就你?真要闯龙潭虎穴,你还不是个拖后腿的。” “那为什么非要我去?”钟艾偏着头问。 许淖云淡淡地说:“你不是说有冠心病的人不能气吗?你陪我去,能提醒我管住自己。” 看着他那一脸假装的冷漠。她微笑起来。她慢慢走到他身边,轻轻坐在他的膝头,春葱玉指在他心口上一点,轻声说:“我应该给你发一朵小红花。” 他的唇在她耳畔似吻似嗅,声音低哑地说:“别在这里引诱我。上次你坐在那边一直盯着我的皮带看,差点出事你知道吗?” 钟艾想起上次的事,脸倏地红了。实际上,当天他在人前表情很酷,说话逻辑很清晰。等他们回到家之后,就真的“出事”了。 钟艾从他膝盖上滑下来,站直了,嗔道:“是你先勾搭我,恶人先告状,臭不要脸。” 他看着她冷冷地威胁说:“再闹我就把你塞里面去。” 她知道他说的是旁边那个总裁私人专用的洗手间。她的脸更红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他看着她走出去,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窗外广阔的风景,把那股火热的想法压了下去。 许远航这次动手术有一定风险,他要见他,他不能拒绝。可是,究竟会谈些什么呢? ……………… 与许远航的会面定在周日上午。坐在副驾驶座上,钟艾看着窗外的景色迅速地往后倒退,心里有些忐忑。前一天晚上,许淖云第一次陪着她在外面逛街,给她挑了一身得体的名牌裙子和搭配的手表首饰。 毕竟是陪他去见老爷子,穿得好一点是应该的,她这次没有拒绝他为自己买单。可是这种郑重其事的程度,总感觉好像是去见家长似的。钟艾一边暗骂自己想得太多了,可是一边却不住地抚平腿上的裙子。 许淖云瞟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有点后悔了。” 钟艾愣了愣,心好像瞬间跌入了谷底——他后悔带她来了? “这条裙子好像有点太紧了。”他冷冷地说。其实,主要是屁股那太紧了,把她的小翘臀体现得太好。 钟艾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不是后悔带她来。然后她又惶恐起来,惴惴不安地问:“真的太紧了?会不会很失礼?都怪你,还不是你选的,我本来想买那套黑色的。” “那套穿起来像寡妇。”许淖云说,“还是这套好看。” 就是太漂亮了点。许淖云想,希望今天不要遇见许朝云和许暮云那两个畜生。如果他们敢看她一眼,哪怕只有一眼,他也要把他们的眼珠子给抠出来! 小时候的屈辱经历不经意地在脑海中浮现出来,许淖云的手在方向盘上渐渐越握越紧…… “……如果老爷子问起来,你怎么说我们的关系?”钟艾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了出来。 他看了她一眼,那双闪闪发亮的眼睛里藏着些许羞涩、些许紧张,活像个小媳妇。近来在他们独处的时候,她似乎经常流露出这种小神态。 他想吻她。不过正开着车,他可不想在这里殉情。 许淖云轻松地笑了起来:“你傻了吧。许远航那只老狐狸,他看一眼就明白了,根本用不着问。” 他又骂她傻。钟艾不高兴了,嘴唇也不经意地嘟了起来,瞪着前面的路牌发呆。 许淖云突然拐了一个弯,把车开进旁边一座写字楼的地下停车场。钟艾吃了一惊,问:“为什么拐到这里来?” 他没有说话,直接把车开进了最下面一层、停在最靠里的位置。然后,他转头看着她。 钟艾的心砰砰直跳,心虚地问:“干什么啊?” “上来。”他命令道。 “不要。”她当然拒绝了,这也太变|态了。 “你要我在上面?”他挑着眉问。 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半晌,她慢慢地爬到驾驶座上,坐在他身上。 他把那条有弹力的裙子拉高,手在她的丝袜上滑来滑去,终于慢慢地褪下。 她哼了一声,屁股也舒服地往上抬了抬,然后坐在恰好的地方。 这样很好,他现在可以宣布,她那个完美的屁股是属于他的。他觉得现在很有必要这样宣布一下………… 事后,她坐回原来的座位上,一边抚平裙子,一边把凌乱的发髻整理好。 有一绺头发掉了出来。他故意没有提醒她,心里黑黑地想:这下许远航更用不着问了。 明摆着,她就是他许淖云的女人。rp 第103章 临危受命 么么哒,恬不知耻地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许远航的家在他们公司自己开发的一个高尚住宅小区的别墅区。 当年许远航娶了江海市某陈姓高官的女儿为妻,妻子叫陈雪。陈雪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叫许朝云,二儿子叫许暮云。 许远航结婚以后,一直跟自己青梅竹马的爱人李素卿保持着关系。尽管没有给她名分,但他心里一直把她当成自己真正的妻子。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就是许淖云。 陈雪很早就发现许远航在外面有人。她到李素卿单位闹过,到她家里闹过,好几次大打出手,还在李素卿楼下贴过大字报,骂她是勾引别人老公的破鞋。陈雪越是闹、越是为难李素卿,许远航就越厌恶她。他那个当官的老丈人一开始还能管管他,等老丈人一死,许远航和陈雪的关系就彻底崩了。看在她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份上,许远航没有跟她离婚,但是从二十几年前就分居了。 现在许远航和陈雪还有她的两个儿子也住在同一个小区,但是却分了好几栋别墅住着。要房子的时候,许远航故意让自己住的那栋别墅远离陈雪那栋,如果不是有十分的必要,他不愿意跟这个蛮横无礼、特能来事的女人见面。 这些事情,许淖云从来没有告诉过钟艾,是钟艾自己把各种来源的零碎信息拼合起来得到的。她知道他小时候受过不少屈辱,所以他恨老爷子、恨陈家,甚至生自己母亲的气,这些都是情有可原的。因此也很好理解,为什么他人明明很好,却看上去总是很冷漠,性子又特别特别倔,因为不允许自己失败。更不允许别人看低他。 钟艾看着许淖云那沉稳帅气的侧脸,自从进入这个小区以来,他的表情就特别严肃凝重,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她想到他不容易,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许淖云把车开进了有私家花园的独栋别墅,在门前停下。两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在车门边等着,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文气十足的男人钟艾认识,是许远航的秘书,另外一个身材挺拔、五官端正的男人自我介绍说这小区的高级物业经理什么的,钟艾知道他实际上就是许家的管家。 那位管家帮许淖云把车开到车库去。秘书则引着许淖云和钟艾去见许远航。秘书一路走一路小心翼翼地说。许远航这阵子心脏很不好。医生叮嘱他要多休息、不能生气。钟艾偷偷捏了捏许淖云的手,提醒他千万别惹老爷子生气,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回握住她的手。堂而皇之地拉着她的手往前走。 钟艾心里很慌,他竟然在这里公然拉她的手,他的手掌似乎比往日更加温暖有力。他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真是要带她来见家长,向父亲宣布,她就是他的女朋友吗? 秘书回头看到他俩手拉着手,好像有些诧异,不过瞬间又恢复了专业的扑克脸。许淖云倒是面不改色,只有钟艾红着小脸,头越垂越低。脚下的小碎步也有点不听使唤了…… 走到许远航的办公室门前,许淖云终于放开了钟艾的手,她心里有些失落,可是他又扶住了她的腰,让她跟自己并肩走进去。打开门。钟艾发现这是一间很宽敞的房间,与其说是办公室,不如说是书斋,因为里面除了一台电脑,找不到半点跟办公的关系。墙上挂着字幅、名画,博古架上摆着瓷器,许远航正坐在沙发上看书,面前摆着一杯清茶。 看到他们走进来,许远航站了起来,慈祥地笑道:“淖云,你来了。”他又看着钟艾,微笑着,好一会才说:“小钟,我们又见面了。” 钟艾觉得许淖云说的没错,老爷子好像一眼就看穿了她。她脸上带着方才羞红的余韵,文静地笑着说:“老许总,好久不见了。” 许远航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怎么不叫我老爷子了?” 心里有鬼了呗,您老不是都看出来了吗。钟艾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许淖云插话问:“你身体怎么样?” 许远航愣了愣,这似乎是儿子第一次主动关心他的身体。他的笑褪去了,慢慢地坐下来,沉声说:“你们也坐吧。” 许淖云和钟艾坐了下来,秘书端上准备好的咖啡。许远航说:“最近做了一个详细的检查,医生说情况不太好,要做一个搭桥手术。手术之后,可能还要静养几个月。” 许淖云的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许远航叹气说:“搭桥手术技术很成熟了,我的主刀医生做了几百例,没有一例出事的,这个你们倒是不用担心。只是……” “只是什么?”许淖云淡淡地问。 许远航看着许淖云,沉声说:“手术这段时间,我要离开公司几个月。现在国际国内经济形势这么乱,我实在是不放心。淖云,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帮我看着公司?” 钟艾吃了一惊,没想到今天谈论的竟然是这种重大议题。她瞟了瞟身旁的许淖云,只见他面无表情地说:“交给你两个儿子不就行了吗?” “那两个败家子?”许远航竟然火了起来,“我做检查离开几天,他们就能惹出一堆麻烦。我要是把公司交给他们几个月,绿城就要倒了!” 许远航微微喘着气,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钟艾注意到他的脸色很不好,看来这段时间他一定是忙着收拾烂摊子,身心都很疲惫。她给他杯子里添了添茶,乖巧地说:“老爷子,别生气,慢慢说。” 许远航恳求似的说:“淖云,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一个人。你能不能帮我?” 许淖云似乎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我自己的事情也忙不过来。再说,我不懂房地产。” “不,你懂。”许远航说,“商场的事都是相通的。说到底都是看大势,进退得宜,攻守得当。我看这几年互联网行业的风浪比房地产要大得多,但是每一次振荡冲击,创联不仅没有受到影响,反而不断乘势而上。淖云,你把创联经营得这么好,如果绿城能交到你手上,你一定会开创出新的天地,你比我强……” “真的不行,我公司正准备上市,我一天也走不开。”许淖云简直有点油盐不进。 钟艾知道,许淖云厌恶父亲和陈家,不愿意染指绿城集团,而且,现在的创联确实也离不开他。许远航的请求看起来合情合理,但确实是为难许淖云了。 许远航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地踱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大草坪。 许淖云喝完了咖啡,转过头看着钟艾,一副要走的样子。许远航恰在此时回过头来,说:“淖云,我们能不能单独谈谈?” 钟艾愣了一下,她看了看许淖云,他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她冲他笑了笑,转头对许远航说:“那我到外面去,你们慢慢说吧。”说完,她便不顾许淖云的冷眼抗议,在许远航秘书的陪同下走了出来。 身后的门被轻轻关上了,钟艾茫然地看着这座大房子,问秘书:“我到哪里去坐着等好?” 秘书笑了笑,说:“老许总之前就有交代,他说钟小姐喜欢看书喝茶,您可以到他的书房去。老许总在那里也备了最好的武夷岩茶,您要是喜欢,走的时候带点回去。” 钟艾扑哧一笑,说:“老爷子这么细心啊?” 秘书也轻松地笑了,说:“老许总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他特别欣赏钟小姐你。” 钟艾闻言,脸又是一红。秘书没再多嘴,把钟艾领到了走廊另一侧的书房,里面果然全是书,案上还备着茶叶、茶碗。钟艾朝那些大书柜走过去,把架上的书慢慢地一排排浏览起来。秘书默默地走了出去,替她带上门。 第104章 险遭玷污 谢谢暮雪格格的月票!求月票啊月票啊月票啊~~~ ————————以下是正文—————————— 钟艾捧着一杯茶,在许老爷子的大书柜前慢慢浏览,看到感兴趣的,她就抽出来翻上几页。 看完了书,她又踱到旁边的架子上,细细观赏老爷子收藏的瓷器古玩。看着看着,她不禁笑了起来。因为她在其中发现了几个高仿,心里想着:看老爷子把这几件摆在如此突出的位置,想来应该是很喜欢吧? 再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真货,要不要跟他说自己的真实身份,以后真要买东西,她还是可以帮忙过过眼的…… “你也觉得那些烂瓷器很好笑?”一个男人突然在她身后问道。 钟艾整个人吓得一跳,回过身来一看,一个穿着高尔夫球衫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进了书房,在离她五米远的地方懒懒地靠着一排柜子站着,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他本来也算个皮白脸俊的男人,不过眼底不知是因为酗酒还是纵欲,看上去有点黑黑的。再加上那种轻浮的笑,一看就让人心生厌恶。 钟艾很有礼貌地说:“不是好笑,而是欣赏。请问您是?” 男人朝她走过来,问:“你是跟着许淖云过来的?你是他什么人?秘书,还是女朋友?” 他的目光把她上下透视了好几遍,他看着她的胸和屁股时,钟艾感觉他好像在那里摸了一把,她第一次被人看到想吐。 她不动声色地转到博古架后面,让那些坛坛罐罐挡住那男人x射线似的目光,又透过缝隙冷冷地打量那个男人。 他能随意进出这座房子,从他的态度看,他一定是和许远航有非常紧密的关系、对许淖云却有着隐隐的敌意,钟艾大概猜到他是谁了。 男人看到他躲在架子后面不出来。哈哈一笑说:“你是属老鼠的吗?躲在那里干什么?” 钟艾淡淡地说:“我是想看看这个瓶子的落款。”说完,她便随手拿起一个瓶子翻到底部看了一眼——啧,又一个高仿。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那个男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大白天的,他却好像喝醉了似的坐没坐相。“你到底是我‘弟弟’的秘书。还是他的女朋友。还是……合二为一?” 从来没有一个人在短短的三句话里就让钟艾如此厌恶。她听出他话里的猥亵潜台词,从博古架后面站出来,傲然说:“我是许总的助理。我叫钟艾。敢问您是?” 许朝云和许暮云,他究竟是哪一个? 男人笑了,靠在沙发上慵懒地说:“我是许暮云。” “幸会。”钟艾淡淡地说。 “稀客。”他笑着说,“坐下来聊会,我不会吃了你。” 怕你啊。钟艾在他对面那张沙发上坐下,双腿并得紧紧的。 许暮云淡淡一笑,他看到桌上的茶叶,用夸张的语气说:“哟,老头子把珍藏的大红袍都拿出来了。是给你们带回去的吗?” 钟艾说:“老许总没说。” 许暮云一边给自己倒茶。一边笑着说:“这茶叶我和我哥得有十年没见过了吧。是武夷山那几个看茶的人专供给老头子的,老茶祖上摘下来的真正的大红袍。我说他放哪去了,原来是紧着淖云那小子。” 钟艾抿着薄唇没有说话。 许暮云端着茶杯、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钟艾:“不过,我看这茶你们是带不回去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艾摇了摇头。 许暮云大笑起来:“因为凡是我碰过的东西。许淖云就不要,好像只要我一摸就会染上绝症!” 男人笑得很猖狂,钟艾面不改色,端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淡淡地问:“哦。为什么会这样?” 许暮云颠起二郎腿,像个癫痫病人,他戏谑地说:“因为他恨我。他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钟艾说。事实上,许淖云从来没有提起过许暮云的名字。 “哦?是吗?”许暮云好像来了兴趣,问:“小时候的事情,他从来没跟你说过?” “没有。” 许暮云坐直身子,说:“你想听吗?我可以告诉你。” 钟艾淡淡一笑,说:“好啊。” 许暮云放下茶杯,说:“你跟我弟弟工作,应该知道他那个人吧?是不是脾气很差,为人又很难相处?” “没有啊,许总人很好。” “那是因为你跟他睡过了,”许暮云轻蔑地说着,目光又把钟艾上上下下摸了一遍,“男人对睡过的女人总会多点情分。” 钟艾怒了,她站起来想走,许暮云却好整以暇地继续说:“你还没听完故事呢。” 她瞪着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慢慢地又坐了下来。她不想输给他,即使是气势上也不行。 许暮云说:“我记得吧,他念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得了一次全国数学竞赛的一等奖,那时候学校给他奖了一个电子词典。你知道吧,那时候电子词典还是很牛逼的,牛逼得都传到我们学校去了。放了学,我和我哥就去找他,想问他要来看看,赶明儿让老头子也给我们买一个。许淖云这小子小气得不得了,就是不给我们看。我哥是个暴脾气,急了就把他揍了一顿。你别瞪着我,我可没动手啊!我还帮他捡书包来着,那个电子词典就从书包里掉出来了,我弯腰去捡,手刚碰到那个电子词典,他就像疯狗一样冲过来打我,真的跟疯了一样,眼睛都是红的。我和我哥都有点怕了,就说走吧,他把那个电子词典抢了回去,然后当着很多人的面,摔在地上,摔了个稀巴烂。你说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钟艾深深皱着眉,那个场景仿佛在她脑中上演,少年愤怒屈辱的眼神紧紧揪着她的心。揪得生疼。 许暮云看着钟艾,嗤的一声笑了,说:“你喜欢许淖云?不是因为想上位才跟他睡的?” 钟艾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许暮云笑着说:“后来,还有一件事。他念高一的时候,泡上了他们班的班花。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他们俩手拉手地走。就把这事告诉我哥了。我哥看了那个女生也很喜欢。放了学,我们就跟着她回家。其实我们也没怎么样,就是亲了她几口。那个女生哭得不行,第二天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淖云。你猜许淖云怎么着?他又跑来单挑我们两个,女生赶过来劝架,他当着我们的面把人家给甩了!哈哈哈哈哈……” 许暮云在沙发上笑弯了腰,好像快断气了。钟艾冷冷地说:“笑够了吗,人渣。” 许暮云止住笑,阴狠地看着钟艾:“你知道我现在想什么吗?我想碰你,只要是我碰过的东西,许淖云就扔掉不要了。我真想看你哭的样子。你长得这么漂亮,哭起来也一定很美吧?” 钟艾冷笑起来,说:“你以为我不敢喊?” 许暮云说:“你敢,我一看见你,就知道你不是吃素的。不过邢秘书没有告诉你吗,这件书房是经过隔音处理的。有一次我跟一个女人在这里做,那个女人喊得我耳膜都要破了,外面的人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朝她靠近,钟艾从他眼中看到无底的黑暗。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真正的恶意,心里不由得慌了。急忙站起来往门口走。 男人一下子抓住了她,把她按倒在地。她尖叫、挣扎,他却牢牢地制住了她,看来他并不是第一次犯罪,那种经验熟练程度根本就是惯犯! 钟艾身上的衣服被他扯掉了好几颗扣子,那只恶心的手还伸入了她的裙子。除了透骨的恐惧,她更觉得屈辱,恨不得自己现在就死了!不管她如何尖叫,外面根本没人来救她,她这才相信,这间书房的隔音真的很好! “你省省力气吧,邢秘书出去了,我老头子跟许淖云关着门在谈,根本没人会来。”许暮云说,“你最好温顺一点,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不忍心让你受伤。要是被许淖云知道我弄过你,他肯定不会要你了。你把我伺候好了,我还可以替你保密……” 满脸都是无力的恐惧泪水,钟艾命令自己冷静,她不能被这个人渣打败。她慢慢平静下来,轻声说:“我可以温顺一点,你答应我不告诉淖云?” 这个女人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样子真是要了人的命。他刚才第一眼看到她的背影,那里就硬了!为什么许淖云身边都是些最漂亮的女人,而他花大价钱却只能搜罗到一些烂货外围女? “我可以答应你!”许暮云猴急地解开裤子。 钟艾淡淡一笑,说:“在这里不舒服,能不能换个地方?”她撩起玉指,指了指书房一侧的沙发。 “老头子的‘宝座’?”许暮云愣了,那张沙发是他老头子看书时坐的沙发,从来不许别人坐,包括他和他哥许朝云在内。 “好,就在那里做!”他把女人从地上揪起来,抓着她的屁股把她往沙发那儿赶。 “就在这里做!最好把你的水都流在这里!”他把她狠狠地扔在沙发上,然后低头去扯自己的裤子。 钟艾一挨到那张沙发,立即弯腰下去找扶手边那个按钮。她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手也在发抖,她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按钮…… 男人的裤子已经脱下来了,他把她扭过来,想强行分开她,女人的手却好像按到了什么,然后大声尖叫:“淖云,救我——” 许暮云愣住,突然,他发现自己上当了。老爷子常坐的这张沙发旁有一个对讲器,是直接连通秘书办公室和管家办公室的。她刚才按了对讲器的按钮,很快就会有人冲进来。 许暮云照着钟艾的脸狠狠地一巴掌扇下去,她被他打翻到一边,细嫩的脸上霎时出现了五个手指印。 他还在低头穿裤子,书房的门被砰的一声踢开了,许淖云站在门口似乎愣了一下,然后朝他冲了过来。 许暮云赶紧低头去找称手的东西当武器,刚操起桌上的一个铜牛雕像,他的下身就挨了一脚,一记拳头砸在他的脸上,他眼前一黑,然后便听到自己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rp 第105章 淖云的原点 谢谢暮雪格格的粉红票!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疯狂地揍着地上那个男人,那坨死肉除了嗷嗷乱叫,一点还击也没有。钟艾从沙发上爬起来,躲到架子后面整理自己的衣服。许淖云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和衣衫不整的样子,眼睛登时变成了恶魔一样的红色。 许远航和邢秘书赶了过来,看到这种情形,他们心下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许远航冷冷地看着许淖云揍许暮云,根本没有阻止。钟艾又耻辱又着急,她看到许淖云用力踢许暮云的肚子,担心再这么下去会构成刑事犯罪,便鼓起勇气走过去拉许淖云劝道:“淖云,别打了,再打就要出事了!” “滚开!”许淖云六亲不认地推开钟艾,继续发疯似的揍那个畜生。 他叫她“滚开”他那种厌恶的眼神,好像真的把她当做某种绝症病毒。 钟艾看到许暮云蜷在地上、嘴角流血了,有点担心他内脏破裂、,她顾不上自己的心情,有一次冲上去拉着许淖云喊道:“淖云,别打了!犯不着为了这种人惹上事!” 许淖云再次把钟艾推开,他已经听不进她的话了,女人的尖叫声变成了象征耻辱的尖利警报,在耳边不断拉响。 这个畜生敢动他的女人!到了今天他竟然还是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邢秘书看见情势不妙也冲了上来,他想拉住许淖云,但陷入魔障的许淖云根本就拉不住。邢秘书急得满头大汗,求救似的看着钟艾。 许淖云打累了,俯身拾起地上的铜牛雕像,高高扬起了手 “许淖云!——”钟艾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许淖云愣住了,他回头看着她。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里滚下来,单薄的身体不停颤抖着,她委屈地说:“我想回去。你带我回去,好不好” “咚”的一声,许淖云把那个铜牛雕像扔在地上,从自己身上脱下西服外套,紧紧地裹在钟艾身上。拉起她的手说:“走!” 经过许远航身边时。许淖云冷冷地说:“我发誓绝对不会再踏进这个地方一步!你和你的公司见鬼去吧!” 钟艾被许淖云拖着走,一路脚步踉跄。她回头看了许远航一眼,只见老人家捂着心口艰难地倚住墙壁。邢秘书正在低头给他拿药。她朝着他嗫嚅了一句“对不起”一转眼,许淖云拉着她拐弯下了楼,她就见不到老爷子了。 发生了这样的事,许淖云肯定不会再帮老爷子。两个儿子是畜生,一个儿子又那么恨他。钟艾觉得许远航真的很可怜,纵使家财万贯、富可敌国,却享受不到普通人都能有的天伦之乐。也不知道他的心脏能不能承受今天这样的打击 许淖云怒气冲冲地上了车,还没等钟艾坐稳。他就一脚油门踩了出去,钟艾差点撞到头。他脑门上青筋暴露,牙关似乎快咬碎了,车也开得飞快,吓得钟艾脸色煞白。 她以为他至少会问一下她有没有受伤、是不是很害怕,至少会安慰她一下。可是他一直咬牙沉默着。那种暴怒的神情。似乎是在无言地惩罚她。钟艾心里很难过,她一直委屈地忍耐着。 在路上狂飙了半个小时,许淖云没有慢下来的意思,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钟艾终于忍不住问:“你能说句话吗?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 “你神经病啊!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许淖云暴吼起来。 钟艾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又生气又委屈。眼泪涌了出来:“你不是生我的气,干嘛要吼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我本来都想走了,你非要留在那!觉得那一屋子人渣很好玩是吧!”他继续吼道。 钟艾的眼泪又掉了下来,嘴唇也微微颤抖着,她看着他那暴怒而无情的侧脸,终于失望至极地说:“你停车!我要下车!” 许淖云紧紧咬着牙,还在路上狂飙。 “你停车!你听到没有!我要下车!”钟艾歇斯底里地边哭边喊“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许淖云拐弯、靠边、急刹,把车停在了路边。钟艾打开门下车,刚站到地上,他的车又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钟艾站在空无一人的马路边,这一带还没有开发。除了偶尔经过的小车,路上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她看着他离去时卷起的尘土,伤心地哭了起来。 他不要她了。不管是不是她的错,许暮云碰过的东西,他就是不要。 可是她是人,又不是电子词典,怎么能说扔就扔。就算他再生气、再情有可原,她也不能原谅他对她如此无情! 是的,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她、爱她这样的话,再好的女人对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可心的玩意,他根本没有把她当做人来看,他心里从来没有她。 钟艾一边拖着高跟鞋慢慢走,一边委屈得泣不成声。走了几分钟,她听到前路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抬头一看,那辆豪华版宾利又折回来了。 他把车停在她身边,从车上下来走到她面前,眉头紧皱着,拉起她的手低声说:“上车!” 钟艾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他竟然还敢命令她! 他抓住了她的手,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她关在他双臂的牢笼中动弹不得,浑身的愤恨无法发泄,便一张口在他肩膀上狠狠地咬了下去。她发誓自己绝不松口,她一定要让他知道她所有的委屈、愤怒、恐惧,她要他感同身受!她的牙齿深深嵌入了他的皮肉,可是他哼都不哼一声,更紧地抱住她。 钟艾咬累了,慢慢松开口,把头靠在许淖云肩膀上嚎啕大哭。 他让她哭。等她从嚎啕转为呜咽时,他捧起她的脸,用手和袖子擦去她的眼泪。幸好她从来不画浓妆,不然这么个哭法。一定会弄成一张可怕的大huā脸。 被泪水冲刷过的脸如同雨后初荷。只是她的眼睛、鼻头、嘴唇都红红肿肿的,身体还随着抽泣微微颤抖。他的心疼取代了愤怒,低下头怜爱地吻她。 她仰头接受他的安慰,手却不甘心地在他身上乱捶乱打。 混蛋!混账东西!世界上最可恨的臭男人! 她在他怀里,就像一只小兽面对狮子。还击是那么无力。她终于放弃抵抗了。疲惫地靠在他怀里,接受他的亲吻和安慰。 良久,他放开她。轻声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哭过喊过,她的声音变得沙哑难听了。 他沉下脸低着头:“去我小时候住的地方。” 车子慢慢开进市中心,又转入了迷宫似的老城区。一路上他还是没说话,可是这一次,沉默不再是对她的惩罚,而是某种让人安心的默契。 他时不时回过脸来看看她,似乎想知道她还是不是在哭、情绪恢复稳定了没有。她强撑着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看着他,好像是被他捡回来的小狗。 车在一个单位大院的宿舍区停下,四周都是上世纪80年代那种红砖楼。小区huā池里种着小葱韭菜,各户人家的阳台上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红蓝内裤、床单、袜子、咸鱼、小孩的尿布 “你以前住这里?”她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很委屈。 “嗯。”他温柔地拉过她的手,慢慢地往前走。 一路上似乎遇到不少熟人。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他就冲他们点点头算作打招呼。也有人认出了他,一个穿着背心的大伯声如洪钟地喊:“淖云!回来看看啊?” 许淖云点点头说:“欸,回来看看。” 那位大伯看了钟艾一眼。笑着问:“这是你媳妇?” 许淖云说:“还不是,是我女朋友。”他又回头对钟艾说:“这是李伯伯,是我们家的老邻居。” 钟艾很有礼貌地冲那位伯伯点点头,嘴甜甜地说:“李伯伯好。” 那大伯被她这么一喊,笑得合不拢嘴。忙不迭说:“你们先看着!先看着!中午来我们家吃饭啊!” 许淖云应了一声,便拉着钟艾继续往里面走。 钟艾觉得,自从踏进个小区,许淖云的气质就变了。不再像平时那样高高在上、难以接近,在这里,就算是对一个趿着拖鞋的老伯,他都是彬彬有礼的,一点架子也没有。 “你在江海市长大的啊?”钟艾问。 “是啊。”他淡淡地说着,拉着她钻进了一个小单元。 “这里跟我老家很像。我爸妈也是国营大厂的,我爸是厂里的副总工程师,我妈是厂子弟小学的老师。”钟艾说。 他回头对着她淡淡一笑,说:“怪不得你这么聪明。” 他似乎是第一次对她露出这种温和的笑,也是第一次带着赞许说她聪明。站在暗暗的楼道里,他的脸也笼上了温柔的暗影,她朝他靠近,搂着他的胳膊,脚步轻轻地落在脆弱的楼板上。 上到三楼,他从兜里拿出钥匙。那一串钥匙许淖云每天都带在身边,钟艾以前还觉得奇怪,因为他现在住的豪宅用的都是电子钥匙,这种老旧的铜钥匙也不知道是开什么用的,原来竟然是老家的房门钥匙。 打开房门,一间小小的客厅展现在她眼前。阳光从朝南的窗户打进来,空气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尘屑。跟钟艾的想象不同,这间早已无人居住的房子收拾得非常整洁,沙发上、桌子上一点灰尘也没有。 第106章 一念十年 求月票、推荐票~~快从分类月票榜上掉下去了,求各位大仙搭救~~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走进房间,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凉爽的风穿过窗外的白兰花树吹了进来,带来了阵阵沁人心脾的香气。钟艾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沙发、餐桌、电视机柜,无一不是她小时候的经典样式,却保存得十分完好,看来主人十分爱惜东西。她好像走进了自己的童年,又好像是到小朋友家里做客,冲着许淖云笑着说:“这房子真好!我喜欢这里!” 许淖云看着她没说话。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她偏着头问。 “从记事起到高中毕业,一直住在这里。”许淖云淡淡地说。 “一直没有搬家?”钟艾有些疑惑,明明许远航二十年前就已经把生意做得很大了。 “嗯。”许淖云淡淡地说,“因为我妈跟你一样,不喜欢花男人的钱。” 钟艾愣了一下,心里忽然一阵暖融融的,就连脸也微微发热了。她转过身去假装参观房子,又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干净?你经常回来收拾?” “我很久才回来看一次。平时有个阿姨每星期来帮忙收拾。”他看着她淡淡地说。 钟艾莞尔一笑,自顾自地走进房间去参观。这是一套两室一厅,稍大的房间摆着一张双人床,钟艾知道这一定是许淖云妈妈的房间,便退了出来;旁边一间小一点的,里面摆着一张单人床。**铺着素色床单,一张书桌,桌上还有台灯。 她走到书桌旁,粗糙的木纹书桌纤尘不染,玻璃板下没有压任何照片。她细细地看去,发现小小的一个角落刻着一行字:“天高人为峰。”笔迹看上去很笨拙稚嫩,也不知道是他几岁刻的。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淖云走过来问:“笑什么?”钟艾指着那行字说:“好傻。原来你也有这种傻气的阶段。” 许淖云有些恼。赶她往外走,说:“别瞎看了。” 钟艾转头笑道:“那是你几岁刻的?” “……八九岁的时候吧。”他纠结了一会,还是回答了她。 她好喜欢看他这种尴尬害羞的样子,拉着他的手笑着说:“八九岁的时候会刻‘天高人为峰’,看来你挺早熟的嘛。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会写‘书山有路勤为径’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 他看着她天真灿烂的笑脸。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钟艾心想,从小学到高中,寒窗苦读十二年。他一直趴在这张书桌上,却没有留下任何心迹,除了那方小小的格言。当他还是孩子的时候就那么内敛,这到底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她自己像这么大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有父母的疼爱,整天跟院子里的小朋友们玩在一起,好像每天都无忧无虑。那时候她唯一的烦恼,就是每天上学放学路上总是会遇到他,而他总是会跑过来揪她的辫子。她那时候真的很生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欺负她,明明他跟其他女孩讲话都客客气气、温温柔柔的…… “在想什么?”许淖云别扭地皱着眉。他总觉得她的思路似乎飘到了某个令他尴尬的地方。 钟艾微微一笑,说:“没想什么啊!”她轻飘飘地一转身。又转进了另外一个地方。 那是他家的厨房。 许淖云站在阳光铺洒的客厅里,脑中翻滚着许多事。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和妈妈就一直住在这里。他妈妈是厂里一名普通的女技术员,因为漂亮、也因为那件事,她一直是被别人议论的焦点。许远航发财以后,曾经提出过给他们换个大一点的房子。可是他妈妈坚决拒绝了。不管别人怎么议论,她一直坚持在厂里上班、坚持住在这里。 他的整个童年加上青春期,都是在苦苦的压抑中度过的。如果他不是许远航的私生子,如果许远航没有娶那样家世显赫的官小姐做太太,那么他尽管屈辱,却不会承受这么大的压力。陈雪到他们家来闹过,居委会和厂里上门调节过,他已经觉得无地自容了;许朝云和许暮云还隔三差五地跑到他学校里去把他羞辱一番,他那时候除了跟他们打、然后被他们打,根本没有别的办法。他经常带着满脸淤青回到家,母亲看到他,只是平静地帮他擦洗伤口,然后轻声说:“以后别打架了。” 他在所有人眼中都低人一等。在小区里,邻居们觉得他是私生子,经常对着他和妈妈指指戳戳;在学校里,嫉妒他成绩好的小孩对他吐口水,骂他是野种;许朝云和许暮云不管心情好还是不好,经常跑来把他揍一顿。他从很小的时候起就憋着一口气,一定要出人头地,比许远航更成功、比陈家更显赫,他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洗刷自己的耻辱,把他的妈妈从无边的苦海中救出来。 他上大学以后,就通过编写计算机程序赚到钱了。才上大二,他写的程序就被电脑公司看上,一次就赚了七八万块。那时候房子还很便宜,他第一时间就拿钱付了首期,买了一套新房子,从这里搬了出去。他还记得搬家时,母亲那种既欣喜自豪又依依不舍的表情…… 从那以后,他才觉得自己找回尊严了。大学毕业,他拿到了美国名校的全额奖学金出国留学,在阳光灿烂的加州,他认识了郭浩,他们一起写程序、去硅谷的公司打工,他开始学会追求女孩,毫无心理负担地谈恋爱。回国之后,他和郭浩拿着在美国写出的软件和争取到的第一笔风投资金创业,公司越做越大、他越来越成功,年少时经历的事他已经不再去想了。他自信甚至自傲,对人冷漠、不留情面。但是所有人似乎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谁叫他这么优秀,天才无论脾气再坏,总是可以被原谅。就连他自己也以为他本性就是这样,过去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在他心里已经变成一个很淡很淡的影子…… 他今天带着她去见许远航,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不是带着扬眉吐气的心理。他有一家自己的公司,华尔街投行的估值达到45-55亿美元之间。是中国发展最快、最有前途的移动互联网公司;而许远航的绿城虽然号称国内最大的房地产集团之一,却不过是一个依靠权力寻租发展起来的传统产业。他还带着自己的女人回去,她人长得漂亮、气质出众、头脑聪明,还是国内一流大学的女博士、江海收藏界人人皆知的宗师高徒……他有成功的事业,又有这么好的女人,他觉得已经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令他低头了。 没想到。最后他还是被狠狠地羞辱了。听到钟艾的尖叫声时,他浑身的血都凉透了。他第一时间就想到发生了什么事,他冲进书房。看到许暮云正在穿裤子,钟艾衣衫不整地倒在沙发上。一瞬间所有的幻象都破灭了,他觉得自己还是社会底层的渣滓、被人践踏的草芥,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他宁可不要自己的人生,也要跟那个人渣同归于尽。 如果不是钟艾阻止,他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不是在公安局里坐着。他对着她吼、朝她撒气,她那么死命地打他咬他,可是他一点也不觉得疼,又或许是那种疼痛让他觉得自己还真正活着。他知道她无论怎么生气。最后还是会原谅他,因为她能懂他。她在博物馆跟他邂逅时,就一眼看透他了。 许淖云在客厅里呆立了半晌,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钟艾不见了。她进厨房半天了还没出来,仔细一听,厨房里好像传来谈话声。 许淖云莫名其妙地走进去。看到钟艾正站在厨房的窗前跟对门的阿姨聊天。这种老房子格局很奇怪,常常是窗户挨着窗户。比如他家的厨房正对着另一户的厨房,做饭的时候两家人好像比赛似的。有时候缺个油盐酱醋,跟对面说一声,伸手就借过来了。 “……不是,我们还没结婚呢。”钟艾有点羞涩地说。 “那也快了吧?淖云运气真好,生意做得那么大,还能找到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阿姨用很夸张的语气说。 钟艾噗嗤一笑,摆摆手说:“我哪里漂亮了。阿姨您年轻的时候才是大美人吧,我比您差远了。” 那个胖乎乎圆滚滚的阿姨开心得不行,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两个人天南地北地海聊着,从他小时候的事一直说到将来结婚喝喜酒。钟艾压低嗓门说:“结婚的事远着呢,他不一定瞧得上我,我还不一定愿意嫁给他呢!这个人别扭死了……” 那胖阿姨叹气说:“淖云小时候吃了不少苦,不过他头脑聪明,又肯学习,我就知道他长大了一定有大出息的。”她又压低声音神秘地问:“诶,他到底有多少钱啊?” 钟艾一本正经地说:“我也不知道。钱大多数是公司的,您知道,公司要发展要用钱嘛,现在还不是享受的时候……” “不管怎么样,应该是很有钱很有钱吧?” “可能是吧……不过跟我也没关系,他又没给我。” “你要把握住机会啊,嫁进豪门当总裁夫人,这辈子不用愁了,不像我们,一辈子做到死……” “阿姨,自己赚的钱花起来才安心啊,再说我觉得上班挺好玩的,比在家里呆着好多了。” 两个人又聊了老半天,后来那阿姨执意拉钟艾去她家里吃饭。钟艾却说她想在家里自己做,阿姨就从冰箱里搜罗了很多菜递过来。钟艾毫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菜。rp 第107章 洗刷过往 求月票、推荐票! ———————————————————— 看见对面那位阿姨终于走开、钟艾终于安静地做饭了,许淖云走到她身边冷冷地说:“你话这么多,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钟艾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喜欢偷听,我平时也没看出来啊。” 就是嘴上不吃亏。他在她的秀发上吻了一下。 她只花了半个小时就做了一菜四汤,做多了自己吃不了,还给对面那位胖阿姨送了一盘菜。 两个人坐到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午饭,知了在窗外的白兰花树上哼哧哼哧地打着饱嗝。钟艾觉得,她最喜欢的季节终于回来了。 吃完了饭,钟艾强迫许淖云去洗碗。他们连盘碗都是向隔壁借的,许淖云还碗的时候,又被隔壁阿姨拉着聊了半天,隔壁邻居听说他回来了,七大姑八大姨的全挤到窗户旁边去看,许淖云觉得自己好像动物园里的猴子似的。 好不容易逃回来,却发现钟艾已经不在客厅了。他不安地往自己房里走,看到她果然在里面,正跪坐在地板上,书桌的抽屉被拉开了,里面全是他上学时做的笔记和各种奖状。 风扇打开了,正对着她呼呼地吹着,黑亮的发丝在风中轻舞飞扬,她安安静静地跪坐在那里,一页页翻看着他少年时的课堂笔记。 “又偷看我的东西。”他淡淡地说,却丝毫不愠怒。 她扭过头对他嘻嘻一笑。说:“你的笔记好认真哦。” 许淖云走到她身边,接过笔记本翻看了一下,那是初中化学课的笔记。他淡淡一笑,却没有说话。 钟艾细细打量着他的脸,突然说:“你以前是好学生吗?” 他瞥了她一眼,说:“每一次大考小考我都是第一名,你说我是不是好学生?” “可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好学生。” “为什么?” “因为好学生就像我一样懂礼貌。”她说,“你看起来就像学校外面的恶霸。” 他被她那种天真的表情逗笑了。也在地板上坐下来,平视着她问:“你以前读书的时候,是不是抽屉里经常会收到男生塞的信?” 钟艾愣了愣,问:“你怎么知道?”那时候她确实经常收到信,可是从来不去读,总是随手就扔掉。 “因为如果是我跟你一个学校,也会忍不住给你写信的。”他的语气淡淡的,眼睛却直视着她,好像很认真的样子。 “真的吗?”她看着他变得有点迷惑。“你以前给女生写过信吗?” “没有。可是我一定会给你写。”他简洁明了地说。 钟艾想起来了,有一次,校足球队的队长给她写信。也被她随手扔掉了。那件事传了出去。放晚自习的路上,那位队长带着一帮五大三粗的男生堵着她,非要她道歉。张默雷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拿着一串鞭炮往他们身上扔,然后把她拉上自己的自行车一路狂奔…… “如果,”她的喉咙哽了一下。“如果我更早认识你,或许会更好……” 眼泪又不经意地浮了上来。如果早一点认识他,她觉得自己也会喜欢上那个倔强的少年,这样她的人生轨迹是不是会完全不同呢?——可是谁又能说得好,相识越早、走的路越长。就越容易分道扬镳,她一开始也没想到张默雷会离开自己的。 “现在也不晚。”他朝她靠近。呢喃道:“一点也不晚。” 他伸手替她擦去腮边的眼泪吻了她,温热的手掌伸进她的衣服,熨贴着她冰冰凉凉的皮肤。她在这样地怜爱中反而更委屈起来,撒娇般的哭了:“我今天真的好害怕……” “不用怕,不会再发生那种事了。”他痛苦地说。 “我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这样没自尊。 “怎么可能?”他更紧地抱着她,似乎想用行动告诉她,他根本放不下她。 “你以后能不能对我好一点,别老是动不动就大吼?”她趁机提出要求。 “嗯。我改。”他诚恳的说。 钟艾把他推开,把满脸花猫似的泪痕擦了擦,吸着鼻子说:“我想洗澡。”又补充说:“你帮我洗,好不好?” 说出这种话,她就像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似的。他好笑的说:“这里可能只有冷水,你不怕着凉?” “不怕。”她倔强地说,“我要洗干净,被那个人渣碰过的地方,全部要洗干净。” 许淖云愣了愣,立即站起身,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到浴室去。 她背对着他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掉。午后的阳光透过磨砂玻璃柔柔地照射进来,就好像在牛奶中洗过一样。他看到她羊脂般的玉背散发着淡淡地粉色光泽,好像少女一样纯洁诱人。她害羞地抱住自己的前胸,回过头朝他眨眨眼睛说:“怎么还不打开水?” 他像木偶士兵一样,从墙上取下莲蓬头,热水器已经很久没有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打燃。他试了试,没想到水慢慢的温热了。柔和的水流淋在她背上时,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脖子也无力地垂下下去。 “转过来。”他温柔地命令道。 她慢慢的转过来。胸前的两朵白莲被细白的手指遮挡着,中间的丘壑似乎更深了。 “他碰了你哪里?”他耐心地问。 她愣了愣,难过地伸出手说:“这里。” 傻女人。她一放开手,那朵莲花就出谷了,在氤氲的水气中仿佛仙莲一般静静挺立。 但是他没有分心,因为他不着急。他现在要帮他的女人清洗。洗出一个白白净净的、完全只属于他的女人。 他把她的手放在水流中慢慢冲洗,他修长有力的手指与她交缠,把指缝间那些看不见的污秽都冲洗一净。她迷恋着他略微粗大的指节、粗糙的掌纹,她的手掌贴着他的,简直不想分开,然而他又冷静的问:“还有哪里?” 她看着他,慢慢垂下头,指着胸前一片空白。艰难地说:“这里。” 她有点后悔。她简直好像是在向他直播当时的过程,她不敢看他的脸。 水流挪到了她单薄的肩膀上,他细心地让那些水流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柔和地滑下来。这一次,粗糙的掌纹温柔地搓过那片略略隆起的奶和蜜之地,更体贴地抚过她的玉颈,水流在她身上扭成一小股一小股的溪流,流过她身体每一处经络,奔向脚趾间的缝隙,所过之处唤醒了沉睡的知觉。她觉得自己好像领悟了。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衣服被打湿了,体现出结实凝练的线条来,她就柔柔地靠着他。凭借着他的坚定和力量。像一株静莲依附着玉瓶。 “还有哪里?”他温柔地问。 她没有说话。半晌,她把他的手从胸前慢慢地挪到挺翘的臀部。 许淖云怒了,他紧紧地揽着她的身体,咬紧牙关喘着粗气。她能感觉到他浑身紧绷的线条、积蓄的力量,她微微离开他,捧起他的脸打量他的愤怒。然后温柔地吻他立体坚硬的唇。 她替他解开衬衣、裤子,从他手里接过莲蓬头。她也替他洗,一边洗一边吻他,特别是在她咬过的地方,那里留下了一圈小小的红色牙印。那是她在他身上留下的印记。她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取悦男人,她觉得女人不能这么没自尊。她现在知道,那时候她只是没有遇到如此让她着迷的人。 他的身体结实有力,看不到那种夸张的肌肉,但每一处线条都是简洁干净的。她没见过他去健身,只知道有时候他会和朋友去打网球、高尔夫球,她见过他穿高尔夫秋衣的样子,很帅、很阳光。实际上他穿什么衣服都很帅,她有时会生气,因为他实在是太过于吸引女人的目光。 然后她的手挪到两股间那里慢慢地揉搓起来。她有些狡黠、有些得意地揉搓着,因为这个地方,这里是只属于她的。 他拉住她的手,眼睛黑黑地问:“干什么?” 他似乎已经不愤怒了,她也不再难过,调皮地笑着说:“洗干净了,待会好吃呀。” 她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她手里跳了跳,更得意地笑了起来。他气急败坏地拉开她的手,恶狠狠地说:“待会你要是吞不下去,我就用鞭子抽你的屁股。” “好呀!”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得太天真无邪了,他竟然一时没了想法,那里也失去了气势。 他从浴室柜里抽出唯一一条毛巾,先替她擦干了,然后湿漉漉的围在自己腰上,说:“我去给你找件睡衣。”说完便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他自己穿好了衣服,手里还拿着一件白t恤走进来。她一看就知道,那一定是他念高中的时候穿过的旧衣服。她取笑说:“你这人还挺念旧的,连旧衣服都舍不得扔啊。” 他替她拢上衣服,没好气地说:“如果扔了,你现在就只能光屁股了。” 她从领口钻出头来扑哧一笑,那件旧t恤在她身上展平了,空落落的,却能见到隐隐的荷尖。 她穿着他的旧衣服,光着脚丫走到房间里,慢慢地替他收拾起地上的笔记本。湿漉漉的长发披在肩后,刚刚洗过的手臂又细又白。 他以前那么压抑的时候,怎么会想到有一天自己会有这么好的女人。即使是在成功之后,他也从来没有想过有一个女人会这么契合他的心。不,应该说他以前都没怎么注意到心这玩意的存在。 有了她,他的心才整个蓬荜生辉了。 她好整以暇地收拾完东西,然后回头看着他,微笑着问:“睡个午觉吗?” 他机械地“嗯”了一声。她便把窗帘放了下来,回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她站在那里,穿着他十年前的衣服,这个下午仿佛时空穿梭一般。有一个女人穿越了十年的时间,回到他最痛苦的年代告诉他:别担心,你以后会过得很好,命运亏欠你的,一定会补偿给你;你应得的,也会悉数得到。 他吻她,把她放在自己少年时的单人**。她似乎很羞涩,眼睛轻轻闭着,可是他知道,她的眸光穿过柔密的睫毛迷恋着他; 他细细吻过她的玉颈、荷尖、花蕊,她也温柔慷慨地回报他; 他侵入她湿润的身体,一遍遍地洗刷着彼此的痛苦和耻辱,他感觉到她在祈求他、回应他; 最后,他们终于在亲密无间的拥抱中得到了解脱和释放。 “好舒服……”事后,她伏在他胸前轻轻感叹着,像一只温柔的小猫。 他轻轻抚摸她光滑的背,算作是对她的回应。 她忽然抬起头,蹙着秀气的眉逼视他:“我一直想问……” “嗯?”他看着她。 “你喜欢我吗?”她突然较起真来了。 “废话。”他不屑的说。 “我不要听废话,我想听你说。”她的眉蹙得更深了。 “当然喜欢啊,这不是废话吗。” “那你喜欢我什么呢?是喜欢跟我做|爱,还是喜欢我的人?”她今天算是豁出脸去了。 “当然是两样都喜欢,你的问题太奇怪了。”他鄙夷地说。 她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但是也无法追究。隔了好一会,她又不甘心地问:“那到底是有多喜欢呢?” 他被她逗乐了,说:“你去买把尺子,我量量好吧?” 她无可奈何地躺了下来,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口上,安静的听着他的心跳。 好傻啊,你难道看不出来我有多喜欢你吗?你再仔细听听就知道了,现在这颗心每一下跳动的都是你的名字。我从来也没有像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喜欢到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想爬起来看看时间,他却揽住了她不让她离开。 “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她轻声问。 他叹了口气,说“等到衣服干吧。” 两个人的衣服被洗干净了过往,晾在小小的阳台上,正迎着夜风微微招展着。 “好吧。”她又伏在他身上。反正,她也不想走。rp 第108章 心有千结 洗手间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干呕声,郭浩一进门就听到了。他皱了皱眉,问家里的阿姨:“她总是吐得这么凶吗?” 阿姨说:“今天早上吐第三次了。我做的早餐她一点儿也吃不下,最近整个人瘦了很多。” 郭浩坐在沙发上皱着眉头等。她很久也不出来,他有点担心,但又不好去敲门。 阿姨给他倒了一杯水,他喝了两口,突然想起什么来:“对了,她有没有说想吃什么东西?”他从书上看到,孕早期的女人经常想吃一些很奇怪的东西,如果能满足她,或许对她恢复胃口有帮助。 阿姨说:“前两天说是想吃一种什么东西来着,我听都没听过。” “到底是什么?您仔细想想。” 阿姨想了一会,一拍脑袋说:“她还给我写下来了,我去菜市场问过,都说没有。我找来给你看看。” 过了一会,阿姨拿着一张小纸条出来,她往郭浩面前一递:“就是这个。” 郭浩接过来一看,只见三个娟秀的小字,写的是——梅huā糕。他一看就笑了,这玩意只有老家过年赶庙会的时候有卖,现在这种大热天上哪找去。正在哑然失笑,洗手间传来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他急忙把那张纸条塞进自己兜里,像小学生见校长似的站了起来。 闻蕾觉得自己的胃已经被整个翻出来了。她吃不下东西、也没什么好吐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隔上一个小时,她就要跑去吐一次。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正准备回**去躺一会,忽然看到郭浩在客厅里杵着,便低下头说:“你来了。” 她今天还是不看他。郭浩问:“你吐得这么厉害,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她扔下这句话就想回屋里去。 “再这么吐下去。孩子也吸收不到营养。”他补充了一句。 闻蕾停下步子,转过头说:“好。那我明天就去医院看看。” “我请假陪你去吧。”他淡淡地说。 “……好。”她冷冷地应了,打开房门躲了进去。 郭浩很无奈。通常,她根本不愿意理他,只有当他搬出孩子时,她才会听得进他的话。他想到孩子一生下来她就会离开,心里就会抽痛一下。 好像被人从心里抢走了什么似的。 郭浩转头跟阿姨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匆匆去上班了。 闻蕾有气无力地躺在**,心里空落落的抓不住一样东西。 她好不容易把父母劝回去。想自己安心把孩子生下来,谁知郭浩执意要给她请一个保姆照顾她。半个月前,宁创喝醉了半夜来拍她的门。还在门外大喊大叫。保姆阿姨吓坏了,大半夜的给郭浩打了电话。 那次之后,郭浩就以孩子为由要她换个地方住。他在自己住的小区租了这套单位,亲自张罗着帮她搬家。现在好了,不仅有个贴身保姆替他做眼线,他自己早晚也都要各过来看一次。好像生怕她虐待自己、虐待孩子似的。但凡有她不乐意的事,他们就把孩子搬出来逼她就范。 她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孩子,怎么会对它不好?她连工作都辞掉了,就是想安安心心地把它生下来。她奋斗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在报社有了职位。一辞职,全都归零了。等孩子生下来。郭浩就会把它抱走,她自己什么也没有…… 闻蕾躺在**发呆,手机突然响起了短信音。她懒懒地拿过来一看,原来是前些天跟她联系过的那个出版社编辑发来的。他们出版社想出一本关于江海市改革开放三十年经济风云的书,因为闻蕾原来是跑经济口的,又是大报记者,因此想把这本书里最主要的几章交给她来写。 辞职之后每天呆在家里,不是吃东西就是睡觉,闻蕾觉得空虚极了。她向来是个闲不住的人,因此尽管身体不适,但别人把活交给她,她还是很痛快地答应了。 出版社编辑约她在一个小饭店见面,说是要把与写书有关的资料给她,顺便跟她说说要求。闻蕾回复说“好”然后便从**爬起来,忍着不适换衣服、化妆、出门。 阿姨看到闻蕾穿戴齐整地出来,吃了一惊,问:“你要出去?” 闻蕾点点头,说:“出去见个朋友。” “外面这么热的天,出去中暑了怎么办?现在什么朋友能比你自己的孩子更重要?”阿姨一副教训人的口气。 闻蕾有些不高兴,语气生硬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天天憋在家里,都快闷死了!我总有社交的权利吧?” 阿姨还在絮絮叨叨,闻蕾根本不想听她啰嗦,自顾自地换上鞋,挎上小包就出门了。 怀孕不能开车,闻蕾在小区门口叫了一辆的士。临近中午,江海市的每一条马路都堵上了,闻蕾坐在的士后排,闻着掺杂塑料味的空调风,止不住一阵阵的恶心。的士司机见她干呕不止,早就嫌恶死了。 好不容易到了地方,闻蕾觉得自己已经快晕过去了。或许,她今天真的不该出门。可是答应了别人的事,她不想爽约,站在路边透了一会气,她还是强打精神走进了饭店。 出版社的那位编辑已经在座位上等着她了。两人是旧识,寒暄之后,便聊起近况来。编辑听说闻蕾辞职了,非常惊讶地问:“为什么辞职?我以为你很喜欢做记者的。” “是很喜欢,不过……”闻蕾欲言又止。 “上次遇到你们报社的领导,我们聊起你。他还说你是你们报社近年来最优秀的女记者,准备继续提拔你呢!”编辑显然认为闻蕾做出了一个很愚蠢的决定。 闻蕾笑了笑,没说什么,心里却十分苦涩。 编辑把带来的一大包资料交给闻蕾,又跟她说了撰写的要求。闻蕾心想自己待产的这段时间总算有点事做了,写书赚的钱也能给孩子买点东西,心里就轻松起来,嘴角也恢复了笑意。 两人谈完了事又顺便吃了午餐。闻蕾还是什么也吃不下。分手之后,她单独从饭店里出来,准备打的回去。正午的马路气温有40度,闻蕾在路边忍受着热浪蒸腾、闻着令人作呕的汽车尾气,等了半天,却怎么也等不来的士。 手上那一大包资料越来越重,压得她的肚子很难受。闻蕾吃力地弯下腰,脑中熏晕一片,眼睛也发黑了…… “闻蕾!”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她耳边响起。 真讽刺。难道产生幻听了吗?以为每当自己难过的时候他总会出现?闻蕾慢慢直起腰,在一片炫目的日光中眯起眼—— 不是错觉,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为什么一个人跑出来?”郭浩焦急地问道。 “我出来见个朋友。”闻蕾虚弱地说。她觉得自己似乎随时可能晕倒。 她的脸白得跟纸一样。郭浩不由分说地从她怀里夺过那一大包资料,扶着她说:“我送你回去!” 那一大包不知什么东西,他拿在手里都死沉死沉的,她竟然用这东西压着自己的肚子。还有,这么热的天,她一个人跑出来。站在40多度的路边等车。万一发生什么意外……郭浩觉得自己快疯了。 上了车,郭浩细心地调整了空调的出风口,既让她把暑气消下来,又不能对着她直吹。一路上,他既着急。又不能开快车,提心吊胆地把车开回了家。 闻蕾在车上坐了一会。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下车之后,她和他之间又恢复了那层礼貌距离。两个人默默地乘电梯上楼。进了门,郭浩把那包资料放下,小心地问:“里面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重?” 闻蕾在沙发上坐下来,有气无力地答道:“是一些资料。” “资料?”郭浩问“你要这些资料来干什么?” “出版社的编辑想约我帮忙写本书。这些是参考资料。”闻蕾淡淡地说,她不知道自己要解释到什么时候。 “写书?你准备在家里写书?要写多久?”郭浩更惊讶了。 “可能会写三四个月吧。”闻蕾已经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你打算怀孕期间写?电脑辐射对孩子不好吧?”郭浩说“我说过了,钱的方面我会补偿给你,你不用担心……” “我不是为了钱。你想多了。”闻蕾冷冷地打断了他。 阿姨在一边似乎听不下去了,冲着闻蕾教训说:“郭总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能不是好热心啊!这么热的天,你非要往外面跑。要不是我给郭总打电话让他去找你,还不知道你在外面发生什么事!” 闻蕾听到她这么说,立即抬头直视着郭浩问:“你不是碰巧路过,是专门去找我的?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郭浩一脸尴尬,徒然张着嘴不知该怎么解释。 “你跟踪我?!”闻蕾变得激动起来“用什么跟踪?手机?还是你在我身上放了追踪器?!” “我没有……我真的只是路过。”郭浩只能选择撒谎,但是他知道自己骗不了她。 “你真是荒谬至极!”闻蕾激动地大喊起来“你凭什么跟踪我?你这是侵犯他人**你知道吗!” “他是孩子爸爸,他要对孩子负责啊!”阿姨插嘴说“你这人不能不讲道理!” “又是孩子!”闻蕾愤怒地说“难道我自己不能对孩子负责吗?我连工作都辞掉了!在你们眼里,或许我的工作根本不名一文,可是我能自己养活自己,我也用不着你担心!我就是呆得烦了,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难道这也要你郭大总裁批准吗!” 不等他们回应,闻蕾就转身逃进房间里,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眼泪刷刷的止不住往下掉。以往她并不是那么爱哭、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人。自从怀孕之后,她的脾气似乎变得很坏,人变得也很多疑。就连她自己都感觉到自己浑身带刺。 发生了那样的事,她在他心里本来就很不堪了,现在她还脾气这么坏,他肯定要怀疑她当妈妈的资格。等孩子一生下来,他会不会不许她碰孩子…… 闻蕾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无助地哭了起来。 晚饭闻蕾没有吃,她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不想看见任何人,只想把自己从这个世界上孤立起来。 晚上9点,她正躺在**发呆,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了。 “蕾蕾,是我,我带了你想吃的东西。” 是郭浩,他竟然又来了。她原本以为他这几天都不会理她。 闻蕾揉了揉眼睛坐起来,问:“什么东西?” “梅huā糕。”他温柔地说。 闻蕾愣了愣,眼眶又禁不住热了。她命令自己打住,然后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他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她接过来,发现竟然还是热的。 “你上哪买的?”她问。这东西明明只有过年逛庙会的时候才有。 他笑着说:“听说文华东方的首席中点师会做这个,我就去求他,求了好半天。他说没有模具,做出来的味道还是不太对,你看看行不行?” 闻蕾低下头,打开那个纸包,熟悉的香味飘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好像突然有了胃口。 “到外面来吃吧,我给你倒杯水。”郭浩温柔地说。 闻蕾坐到餐桌旁,低着头默默地吃了起来,她的眼睛有点刺痛,喉咙也有点哽,可是那一碗梅huā糕却越吃越香。 “喝点水。”他把一杯温开水推到她面前。 闻蕾接了过来,慢慢地喝了下去。 他看着她慢慢的说:“对不起,因为这件事害你丢了工作。等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想上班,我可以帮你再找一份工作,只要你允许我帮你。” 闻蕾愣了愣,说:“不用,我会自己找。” “你在家里老是闲着,心里却是也不好受。如果想写书就写吧,只是别把自己弄得太累,好吗?”他温柔地问。 闻蕾垂下了头,微微地点了点。 他难道一点也不生她的气吗?为什么还是这么好?是因为她,还是因为孩子?闻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现在似乎已经无法驾驭那股既愚蠢又疯狂的孕妇情绪了。可是,她心里那股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 第二天,郭浩如约来接闻蕾去做产检。医生为她做了检查,说她孕吐虽然重,却也没达到要用药的地步,只是嘱她回去多静养休息,保持好心情。她还顺便做了一次b超。 早期b超根本看不出来什么,报告上只有短短的两三句话。可是,当闻蕾看到报告上那句“可见胚胎心脏搏动”时,眼泪就止不住掉下来。 她肚子里真的有了一条小生命,它有了自己的心脏,而且每分每秒都在生机勃勃地跳动着。 郭浩看见她把脸埋在那张薄薄的报告单里流泪,他很想抱着她对她说,他们以后可以一起抚养这个孩子长大,他想跟他们在一起。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迈不出那一步。 第109章 神秘的“长先生” 开了一整天会,钟艾觉得很累。她恰好坐在空调出风口的位置,头都被吹疼了。会议期间,她间或搓搓自己的手臂,这个举动被许淖云看到了,他还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让她回办公室去拿条披肩披上。 近来他似乎有些变了,变得体贴人了,脾气也不像以前那么坏。他对她越好,她越是喜欢他。最近不管工作到多晚,他总是要到她那里去,每天晚上吃她做的宵夜,又抱着她入眠。 他在她家里留下的衣服,已经占满一个抽屉了。有的时候她看着那满满一抽屉的衣服,有种满满的幸福感。她不知道,现在他们算不算同居了。 今天的会议堪称车**战,可是许淖云看不出一点疲惫。创联上市的事已经谋划了一段时间,国际投行摩通那边跟进一直很积极。早上,一直跟创联对接的那位执行经理打来电话,说美国总部将派一位董事总经理到中国来跟许淖云谈。 董事总经理是投资银行的最高层级——合伙人。一听这个名词就知道,他不是公司的员工,而已经跻身为公司的“主人”。如果说金融机构把守着世界财富的金矿,那么,想摩通这种一流投行的董事总经理、合伙人,就是掌握“金矿”钥匙的人。甭管你的企业做得多大,在这些人面前都要俯首称臣。因为投行给你的企业下调一个信用评级,就意味着你的股价要狂跌;而投行对企业做出一句有利的评价,往往意味着数以十亿计的财富增值。 摩通那位执行经理说。即将来中国的这位董事总经理是一个华裔,他进入摩通的时间并不很长,却因为优异的表现,去年被董事会吸收为“合伙人”,成为摩通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合伙人、董事总经理。摩通上上下下关于他的传闻不少,不过中国分公司的人还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摩通那边发来了第二天会面的地点。会面的地方选在江海市某个高级会所,那里是金融界人士常去的地方,是会员制的。许淖云和郭浩都是那儿的会员。 发来的email里还附加了那位董事总经理的姓名——g。“g”这个姓,一看就知道是粤语拼音。钟艾猜想那位董事总经理多半是个香港人,年纪轻轻就能爬上投行的高位,他多半是香港的金融世家子弟吧。 因为不知道怎么翻译他的姓,也有点取笑的意思,钟艾就管他叫“长先生”。 “‘长先生’明天下午3点约您在金融俱乐部会面。”钟艾抱着本子公事公办地向许淖云汇报。 “长先生?”许淖云一头雾水。 “是啊。”钟艾眨巴眨巴眼睛,把打印出来的邀请函递给许淖云,“喏g。” 许淖云接过邀请函一看。哑然失笑道:“你该补补英文了。” 钟艾撇了撇嘴说:“你才该补中文呢。” 许淖云轻松地笑了起来,他把邀请函随手放在桌子上,然后压低声音问:“还有十分钟下班。晚上想去哪吃饭?” 钟艾愣了愣。问:“今晚不用加班吗?” 许淖云抱着手挑起眉,拽拽地说:“美国人给我们送钱来了,难道不值得庆祝一下吗?”顿了一下,他又柔声说:“我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大概是累了,吃晚饭我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真好。钟艾甜甜地笑着说:“好啊。” 下了班。钟艾照例先开车离开公司,她把车停在汇丰大厦地下停车场,然后到路边去等许淖云。 他在路边接上了她,然后带她去一家美式餐厅去吃饭。在路上,钟艾问:“摩通专门从美国派了一个董事总经理来跟你谈。应该是很重视我们公司吧?” “废话。创联45亿美元的估值,他们敢不重视。”许淖云冷冷地说。 钟艾说:“你说话态度能不能好点?不傲娇会死啊?” 许淖云忍不住笑了。说:“我的意思就是说,你别把美国人看得多清高。现在中国互联网企业的成长速度比美国更快,那些投行见了钱就跟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我就算在南极,他也要来找我谈,你信不信?” “信。”钟艾看着他帅得不可一世的侧脸,柔声笑着说。 隔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个‘长先生’,你在美国的时候认识吗?” 许淖云说:“不认识。华尔街天天都有这种无名小卒一夜成名的故事。” “你好像很讨厌华尔街的人?”钟艾偏着头问。 许淖云看了钟艾一眼,肃然说:“华尔街都是一群贪婪成性的狼,他们最擅长的事,就是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掏到自己口袋里,然后还要宣称自己创造了全世界的财富。投行的人都是骗子、强盗、人渣,因为如果他不是,他就根本做不了这行。你说的那个‘长先生’,他那么年轻就当上了合伙人,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骗子中的骗子、强盗中的强盗、人渣中的人渣。”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许淖云问:“你笑什么?” 钟艾说:“我笑你们这些做实业的,对投行和华尔街就像穷人对债主的感情——又爱又恨。” 许淖云嗤之以鼻地说:“朽木不可雕。” “哟,中文进步了呀。” “本来就不差,好吗?” 钟艾笑了笑,不再说话了。她知道,像许淖云他们这种做实业的人,对于华尔街那些金融大鳄天生有种敌意。说到底,金融就是“借钱”的艺术,投行能从有钱人那里募资。然后投资给需要钱的企业,自己便可以从中套利。本来这个游戏规则还算公平,但像摩通这样的国际投行,凭借着自己对于金钱游戏的垄断,不断发明出对自己有利的游戏规则,无形中变成了一只巨大的吸血蚊子,利用各种卑鄙的手段把企业的合理利益吸走。国际金融风暴的爆发,就是由于华尔街金融衍生产品的泛滥造成的。归根结底,是金融家的贪婪带来了这场世界性的经济灾难。 话虽如此,你还没有别的选择,要想让企业做大、站上世界舞台,就不能不跟华尔街玩儿。 想到这里,钟艾对明天即将见到的那位“长先生”也产生了好奇心,不知是一个长着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 车子静静驶过江海的街头,他看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一直沉默着。 下了飞机寒暄之后。他就没怎么说话,一直看着窗外的风景。 “,你多久没有回国了?”坐在对面那个手下问。 “哦。”他回过神来,淡淡地说。“大概有七八年了吧。” “你以前来过江海吗?” 他哑然一笑。说:“我在江海念的大学。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日子。” 明明才30岁出头,就说出“这辈子”。他是觉得自己以后都不会开心了吗?难道跻身合伙人的成就感还赶不上在大学里摸鱼打混? 他又陷入了沉默,好像心事重重,又好像感慨良多。手下忍不住问:“您是想先去吃点东西,还是直接回酒店休息?” 他抬表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下午4点。那里应该还有一个小时才关门。 “我想去江海市博物馆。”他淡淡地说。 “博物馆?”手下似乎没想到他竟然有这么风雅的爱好。不过也不出奇,像他们这个阶层的人,钱早就多得没地方花了,许多人都把钱砸在文物和艺术品拍卖上。 手下对司机点了点头,那位司机会了意。拐了一个弯往江海市博物馆开去…… 这是他第一次来这个地方。 他经常在网上搜索关于她的消息,她代表博物馆接受了什么文物的捐赠。主持了一项什么活动,或是又发表了一篇什么论文……每次从网上搜索到她的新消息,他总是会高兴很久,然后仔仔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如果点开的那个网页竟然有她的照片,他更会突然窒息。 出国之后,他和国内亲朋的关系都淡了。也许是他有意疏远他们,因为他害怕从他们口中得知她的消息。可是他几乎每周都到网上去搜索一次她的名字……他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理。 他走得太匆忙、太无情,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欠她一个道歉。他知道她不会接受自己的道歉,可是……他既然回来了,还是想见见她,对她说一声:对不起。 他迈着沉重的脚步踏上那些石级,不知道等待他的是什么。她是否还那么恨他,会不会不愿意见他,还是会微笑着说:我结婚了,过得很好…… 他突然顿住了脚步,心又痛了起来,简直痛得无法呼吸了。 良久,他重新迈开脚步,终于走进了那座恢弘的玉琮形状的建筑。 博物馆里空调开得很大,门口的接待员似乎在站着打盹。用身份证换门票的时候,他问了一句:“请问,钟艾是不是你们博物馆的?她今天在吗?” 工作人员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认识她?” “对,我是她朋友,不过好多年没有见面了。”他淡淡地说。 “她辞职了。已经不在这里了。”工作人员唰的撕下一张门票,拍在他面前。 他愣了愣,追问道:“你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不知道。”工作人员板着一张扑克脸说。 “那……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没有!” 他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她已经不在这里了,这意味着,以后他可能再也无法从网上搜索到关于她的消息。 他一直有愧于她,虽然他想她想得发疯,可是却不敢给她打电话、发邮件。这些年来,他已经习惯用思念折磨自己。但现在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无法获知她的近况,他突然绝望得呼吸不过来。 终于,要彻彻底底的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吗? 小草,你在哪里?ro 第110章 久别重逢 下车之前,钟艾又偷偷地照了一遍镜子,把那张脂匀粉轻的脸最后检查了一遍。确定360度无死角后,她轻轻合上了粉饼。 许淖云不冷不热地说:“你总是本末倒置,什么时候对我这么上心就好了。” 钟艾委屈地说:“什么啊,我还不是为了在国际友人面前给你长脸?要是人家带一个天桥超模一样的女助理来,好歹不能给你丢人嘛!” 许淖云淡淡地说:“哦,早知道我该带甄萱来。” 钟艾在他肩膀上重重地捶了一拳。 她真的生气了! 生气归生气,下了车跟郭浩会合之后,她还是乖乖地跟在他们俩身后,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小跟班的角色。 钟艾今天特意穿了上次许淖云为她挑选的华伦天奴套装,妆也是细细画过的。她踩着菲拉格慕的小细跟跟在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后面,脚步却是轻快的。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欣喜地追随一个人的脚步。 摩通派了一个执行经理在会所门口迎候,说是他们那位合伙人已经到了,正在里面等着。不知为什么,钟艾突然有些〖兴〗奋。在她看来,许淖云和郭浩都可以说是当世才俊,那位摩通百年历史上最年轻的合伙人无疑也是人中龙凤。不知道他们三个人坐在一起是什么效果。 穿过一个小小的huā园,前面是一座玻璃房子。巨幅的落地玻璃旁边摆着几张白沙发。钟艾看到背对着他们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女人,另外一个是黑头发的年轻男子。他正悠闲的靠在沙发上,一手搭在沙发背上,一手晃着一种黄色的**。 ——rymartini。竟然大白天就开始喝酒了。 看他的背影确实很年轻,他身边的那个女人正一脸崇拜地看着他谄媚的笑着,他的心思却完全不在她身上。 果然带了一个超模似的助理来,更扎眼的是,那对双球……至少有e杯?钟艾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提醒自己说:内在美、内在美。 钟艾觉得那位合伙人一定听到了他们脚步声,却迟迟没有转过身来。直到许淖云他们走到他跟前了,他才站起来,缓缓的侧过身来。 就是那一眼,钟艾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他几乎也是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脸上带着一贯的笑容,这种笑她从很早以前就很熟悉了。平和、镇定,同时又带着无法撼动的自信。 就是这个人。在她20岁以前的生命里,总是不停地让她输。她人缘输给他,成绩输给他。最后连感情都输给了他。 他赢了她那么多。心安理得地凌驾着她的人生,最后又狠狠地把她扔在地上。 钟艾好像又站在了那片黑暗的操场上,他的面孔是那么温暖和煦,说的却是那样无情的话:“小草,我们分手吧。” 现在,依然是那张温暖和煦的面孔。依然是那么平和镇定的笑容,自然地朝许淖云伸出了手:“等你们好久了。”(kevin,许的英文名;,郭的英文名) “.”许淖云也自然地打起了美式招呼。并向他介绍说“郭浩你应该认识。我们公司的常务副总。这是我的助理emma,钟艾。” 他对她笑了,伸出手说:“你好,我是张默雷。” 张默雷。自从她记事起就知道这个名字了。钟艾冷笑起来,她多希望他真的是一个陌生人。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她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她想给他一巴掌,指尖的感觉却是一种久违的悸动。那是他的手,依然温厚有力,是她曾经眷恋过的男人的手。 他转过头去看着许淖云和郭浩,一心一意地投入到这场商务谈话中。他目不斜视、巍然不动,仿佛她压根不存在。 许淖云说得一点也没错,他还没有见过他,就全说中了。张默雷,现在的名字是cheung,他就是骗子中的骗子、强盗中的强盗、人渣中的人渣。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她真蠢。怎么完全没想到会是他!她确实听说他进了某家国际投行,而且混得很不错,可是看到cheung这个名字,她竟然没想到是他,还幼稚地说成是“长先生”。 可是,为什么竟然是他?命运未免也太可笑了! 双方介绍了各自的随从人员,便各归其位。许淖云、郭浩和张默雷还有那位叫秦牧原的执行经理分边面对面坐着。钟艾和那个叫夏冰的e杯助理则坐在较远的一侧。 她和他之间有严格的楚河汉界。现在他的身份是摩通的全球合伙人、董事总经理,而她则是许淖云的助理兼女友。隔着这样的界限,他已经无法伤害她了,因为她已经跟他无关,更因为,她现在有了一个强大的男友。 钟艾情不自禁地看了看许淖云,她确认他们现在在一起、是一对,他带她回过老家,他在她那里有满满一抽屉的衣服。 许淖云坐在那儿,自然地与对方寒暄起来。这一刻,她突然很想躲进他的羽翼里,然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双方的谈话似乎隔着很远的距离传来。他们谈论着纽约和旧金山气候的差别,谈论着美国东西部口音差异闹出的笑话,谈论着今年美国大学篮球联赛的新星。谈论着欧美同学会里某人的八卦,谈论着硅谷和华尔街的风云变幻……一切听来似乎跟创联上市的议题毫无关系,可是他们相谈甚欢。他们三个有着相同的留美背景,年纪相当,又都是那么聪明自信。好几个打扮精致的女人经过他们身边,都忍不住回头来打量。 所谓一时瑜亮,大概也不过如此吧。 或许是因为睁着眼睛太久了,钟艾感觉有些刺痛。这种轻微的刺痛发迹与神经末梢。渐渐演变成了难以控制的情绪。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或许她曾经想象过再遇见他,但绝不是这样的。他应该有愧疚、有痛苦、有懊悔,而绝不是坐在离她两米远的沙发上,一边喝着马天尼,一边谈笑风生。 太无情了。前20年发生的事,到底只是对她有意义吗?她怎么接受她人生最美的时光完全是一个骗局、一个幻觉? 张默雷的酒喝完了,他又让r上了一杯。他甚至不用鸡尾酒杯,而用洋酒杯来喝。 许淖云和郭浩不动声色地相视一眼。 “说起来,你们俩的名字挺像的。”郭浩笑着说。“许淖云和张默雷,一个云、一个雷,希望创联上市也能云涌雷动。搅和出大动静来。” 真会说话。他们俩的名字怎么会像。就连人也是天渊之别。别以为都穿上阿玛尼,都会讲qe(宽松货币政策),就都是人类精英了。 钟艾低下头愤愤然冷笑,郭浩突然说:“说起来,淖云你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一直没有搞明白。小艾的古文功底深。你给解析一下。” 几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钟艾。许淖云的目光冷冷淡淡,而张默雷则含着温和的笑意。 她觉得窘迫,一时语塞了。许淖云冷冷地说:“没什么含义,就是随便乱取的一个名字,别为难钟艾了。” 他总是这样。关心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是冷冰冰的。钟艾心里的无措和烦乱微微安定下来,淡然说:“许总的名字含义很好啊。范成大有一句诗。‘一棹水云闲’,意思是乘着小舟飘荡在水云之间。许总名字的出处应该是这里吧。取名字的人还特意把‘棹’改成‘淖’,借了一个三点水,就是要让云、水兼具。” 郭浩笑了,说:“我就说小艾一定知道。临时考你,还能说得这么头头是道,真不简单。” 许淖云看着钟艾,淡然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惊讶和感动。看来,他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名字的〖真〗实含义。 张默雷也笑了,诚恳地说:“许总找了一个好助理。” 郭浩又问:“那你再说说的名字是什么意思?‘默’和‘雷’,不[读小说请进入“热-门@小#说网”]是矛盾的吗?” 钟艾愣住了,生硬的说:“这个我不知道。” 张默雷又淡淡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郭浩今天不知是怎么了,感觉特别不长眼,他追着说:“你是怕给解错了?没关系不会介意的吧?” 钟艾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紧,她不敢看张默雷脸上那种洞悉一切的笑,便下意识地转头去看许淖云,他也平静地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说。 钟艾用干涩的声音艰难地说:“默雷,大概是‘于无声处听惊雷’的意思吧。” 她怎么会不知道他名字的含义。小草和小雷,他们彼此之间没有什么事是不知道的。 “解得好。”张默雷淡淡地说,低头把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 话题终于从她身上转移开了。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双方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握手告辞。临走前,张默雷对自己的助理夏冰说:“你跟emma换个名片吧,以后要经常联系。” 钟艾知道,是他想要自己的电话号码。她本来想推说自己今天忘了带名片,但许淖云和郭浩都看着她,她知道躲不过,只好从包里掏出了名片。 他总是知道怎样打败她,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赢过,一次也没有。 几个人从会所出来,张默雷目送着钟艾和许淖云登上同一辆车。许淖云朝他挥手告别,钟艾却连“再见”也没有说。 她不想和他再见。 第111章 小草和小雷 回去的路上,许淖云问:“你今天怎么了?好像情绪不太对,我看你从头到尾都在走神似的。” 钟艾一边开着车,一边淡淡地说:“刚才我坐的位置很晒,头有点晕。” 他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体贴地问:“你没事吧?会不会是中暑了?”她一边吹着空调、一边被太阳晒,确实很容易闹出病来。 钟艾淡淡一笑,说:“没事,回去多喝点水就好了。” “……对了,你刚才说我名字的含义,是真的吗?还是胡诌的?”许淖云问出这话的时候似乎有点不好意思。 钟艾噗嗤一笑,说:“当然是真的。我第一次看见你名字的时候,就想到这句诗了。这名字取得真好。” 有一天,她也想乘着一只小船,和他一起到水云间去。 许淖云一直以为,他的名字无非是在许朝云和许暮云之后随便取的,朝朝暮暮都有了,就随便凑了一个毫无意义、语焉不详的“淖”字。他自己从来没有去想过其中的含义,因为他恨那个给他取名字的人。 如果不是今天钟艾一语道破,他大概会怀着这个误会过一生。虽然也不算是什么遗憾,可是知道了之后,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释然。 她总是能在不经意的时候给他感动。 许淖云突然对钟艾说:“把车停到路边去。” 钟艾一头雾水,问:“为什么?” 许淖云解开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我来开车吧。你休息一下。” 钟艾看着他,嘴角慢慢浮现出温柔的笑,心也是暖的。她告诉自己,她可以做到不在意今天下午的这次重逢,可以做到无视那个突然重现的人。因为她现在有了更值得的。 两个人换了座位,许淖云把车子重新启动。钟艾淡淡地问:“对了,你跟那个‘人渣中的人渣’好像挺聊得来的?” 许淖云淡淡一笑:“人渣也是可以沟通的嘛——不过说真的。我觉得他还不错。” “为什么?”钟艾听到这句评语,心突然砰砰跳了起来。 “至少他眼睛是干净的。”许淖云说。 是吗?钟艾把脸转到一边去看窗外的风景——他干不干净,她再也不会去看了。 她的眼睛看着别的地方,却始终无法忽略一个巨大的现实——他回来了,原本早已分道扬镳的两条线。竟然又交汇到了一起。她从来没有想过,如果这一天到来,她该怎么办…… ……………… 晚上下了班,钟艾和许淖云分头开车。中途她拐了一个弯,像往常那样把自己的车停到汇丰大厦楼下,然后坐电梯上到大堂。 刚走出电梯。一个人在她背后叫住了她。 “小草。” 那么亲切的称呼、温和的语气,一如他以前在宿舍楼下等她、唤她时那样。 钟艾愣了愣,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可是却好像换了一个人,没有了那层坚硬的外壳,他依然是温和的,只是不那么自信了。 钟艾没有说话。她不知道这种场景下该说什么,她只是看着着他,这些年……他变了多少? 他朝她慢慢走过来,终于在礼貌的距离站定,沉声说:“白天见到你,我不知道如果说认识你,对你会不会有什么不利的影响……小草。好久不见了。” 好久不见了。有多久了,久到……他和她都变了一个人。过去的钟艾,好像已经死了。 他见她不说话,又说:“我昨天回国的,回来之后就想去博物馆找你,他们说你辞职了,我没想到……你怎么会去了创联?” 无边无际的心痛,好像要把她拉回到深渊里。她好不容易见到曙光了,她不想再回去了。 钟艾吸了一口气,挤出一个灿烂的笑,说:“只是想换一个环境。好久不见了,对了,刘姒还好吗?” 刘姒,这个名字她没记错吧?她怎么会记错呢,当年她抢走了自己最爱的人。 张默雷愣了愣,沉声说:“我和她早就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钟艾笑了起来:“哦,也对,这才是你,不是吗?反正已经出国了,失去了利用价值的人就一脚踢开,再自然不过了。” “小草……”他看着她,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厌憎他这种亲热熟络的叫法,好像她还是从前的她,好像她从来也没有变过、一直呆在原地等他回来似的。 “还是叫我钟艾吧。”她淡淡地说“现在已经没有人叫我小草了,听了别扭。” 他静静地看着她,好像想从眼前的这个人这里唤回自己心里的影子,轻声问道:“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是想问他走了以后她好不好?钟艾又笑了起来,太好了,她差点为了他跳楼,然后被人一巴掌打成了爱无能,然后失恋无数次,听别人提分手听得耳朵都起茧了,什么“你没有心”啦、“你心理有病”啦,她被无数次宣告绝症,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赖活着…… “我过得很好,谢谢关心。”钟艾像打了鸡血似的用力点头,然后眨着大眼睛等他继续发问。 他却不问了,只是看着她,好像有点难过。是因为她这种幼稚可笑的表情,还是因为她备受摧残的面容? 不要假装你还想着我,不要说任何一句虚伪的话,不要再来伤害我了。 钟艾慢慢地低下了头。为什么?为什么他现在回来? 手机响了一下,她拿出来一看,是许淖云发过来的:“怎么还不出来?” “现在过来。”她飞快地回过去,然后抬起头说“欢迎回来。以后我们公司上市的事,还请你多关照。” 说完,她便转身往外走,许淖云在路边一定等急了。 “小草。”张默雷快步赶了上来“我们好久没见了,能不能好好谈一谈?” “谈什么?”她平静地看着他。 “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倒是一点也不犹豫。 “对不起,有人在等我,我要走了。”她也很干脆。 “是许淖云吗?” 钟艾愣了愣。 他看着她,又问了一次:“是许淖云吗?你和他……” 没想到他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难道她表现得很明显吗?但是除了他之外,似乎也没有其他人洞悉了她和许淖云的关系。 钟艾坦然说:“是。他是我的男朋友。” “他……”张默雷有些迟疑“小草,他不适合你。” 钟艾冷笑起来:“哦?是吗?那你觉得谁适合我呢?” 张默雷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不想再被他这样莫名其妙地看着了。如果他们双方的记忆没有出错,当年是他甩了她。 “再见。”钟艾挥了挥手,径自往外走去。 汇丰大厦外的〖广〗场上空无一人,就连路灯都显得黯淡。她快步朝路边走去,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卡宴,正不耐烦地闪着黄灯。 她的皮鞋敲在坚硬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叩声,在这样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没有丝毫回响。 钟艾拉开车门钻了进去,许淖云不耐烦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久?” “对不起,下车的时候找不到车钥匙了,翻了半[读小说请进入“热-门@小#说网”]天。”她现在撒起谎来似乎也很自然。 许淖云看着她,眉头又皱了起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下午被晒得中暑了?还是叫个医生来家里看看吧!” 他把手搭在她额头上量体温,她的体温可不会说谎。钟艾把那只大手摘下来,笑着说:“这么晚了,你就别折腾医生了,我真没事。” “……好吧。”他无奈地说“那早点回去休息吧。” “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她一边扣上安全带,眼睛一边不安地往窗外瞟了瞟。 〖广〗场的另一侧,在大厦辉煌的灯光背景下,站着一个小小的黑色人影。 她知道他在那里,他一定看到了。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去我那儿吧。我那儿有体温计,还是给你量一量。”他慢慢地启动了车子。 等车子开远了,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今天白天她就很想这么做了。 她现在有了别人。不对,不是别人,他是她的万能男友,会打游戏、会骂人、会垒沙堡、还会拼书柜的万能男友。 “家里有东西吗?我给你做点宵夜吃,好不好?”她柔声问。 许淖云腾出一只手在她头上挠了挠:“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 “没事,我不累。”她轻声说,却是那种快睡着了的语气。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 第112章 风起微萍 谢谢春晖草堂的粉红票!谢谢风解我打赏! 撒泼打滚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张默雷回到自己住的酒店,他穿过大堂,正要去前台拿房卡,一个女人叫住了他。 是夏冰,她竟然在这里等他,还换了一身超短裙。领口不太低,恰好露出了一点丘壑,是那种让人情不自禁地想探寻更多的程度。 他淡淡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笑了起来:“等你啊,你刚回来,我在想,你会不会需要人陪……” 真敬业。他这次回国没有把美国那边的团队带回来,〖中〗国公司给他指派了这么一个巨胸的女助理,是想讽刺他吗?看来他的坏名声都传到国内来了,真的应该反省一下自己平日的作风。 “你打算怎么陪我?”他笑了,朝她耳边靠近,沉声问“是打算脱光了躺在**,还是在浴缸里做泡泡衣芭比?” 她柔媚地一笑,手指轻轻地在他衬衣的领口上摩挲:“你想怎么样都行,而且,我还可以做得更好……” 他闻到了女人身上的香水味,他以为自己会被挑逗起来,可是刚才的那一幕还在他脑中挥之不去。 她上了别人的车。 他站直了身,冷冷地说:“你回去吧。明天记得要把创联的所有资料交给我,如果做得不好……你知道我没什么耐性。” 说完,他便拿着房卡按了电梯。自己走了进去。 打开酒店房间的门,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 又一个陌生的房间。他走的时候。记得**放着一堆脏衣服,回来时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了。 常年住在各种豪华酒店的房间里,前一天的痕迹总是被迅速抹平,一开始觉得很方便,久而久之。便产生了一种好像自己从来没活过的错觉。 他从酒柜里抽出一瓶轩尼诗,杯子里扔两块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然后拿着杯子走到窗边去。 她恨他。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恨他。她那么努力地挤出笑容,眼中却是冷冷的恨意。 昨天他还以为这辈子永远失去她的音信了,没想到今天,他就见到了活生生的她。 她似乎变了。变得更成熟、更美了。以前那双活泼倔强的眼睛。现在变得柔和了,笑起来的时候有些媚眼如丝。以前有点儿婴儿肥的双颊,现在变得尖尖的,是标准的瓜子脸美人。 这些年来,他脑中产生了太多关于她的空白,现在突然重逢,还有许多空白的地方填补不上。 不论她如何变,她还是他的小草。这一点在他心里从来没有变过。就算她到了八十岁满脸皱纹连路都走不动了,她还是他的小草。 可是,她却亲口告诉他。她有了别的男朋友。 下午见面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他见到她和许淖云一起出现,心里就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如果不是许淖云而是别人,或许他不会这么不舒服。因为他可以直截了当地断定——他们都配不上她。但是,为什么偏偏是许淖云? 以前的她那么好强,凡事总爱和他较劲;可是今天下午,她几次不知所措地看着许淖云。好像回答一个问题都要经过他允许似的。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 那个男人那么冷、那么傲,他会迁就她的任性吗?会欣赏她的好强吗?会习惯她的小脾气吗?肯定不会。所以,他们肯定也长不了。 只是,她那么急切地奔向那个男人,终究还是狠狠伤了他的心。一想到他会碰她,他浑身好像燃起了火。 他需要发泄。他有点后悔让夏冰回去。当然,只要他一个电话,她一定会屁颠颠地跑回来。可是…… 失去她的这些年,他对人生也不抱希望了,所以才变得如此堕落;现在,他们重逢了,他怎么能继续荒唐下去? 张默雷放下酒杯,转身走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细细浏览手下们给他发来的有关创联上市的工作报告。 ——小草,告诉我,你不是认真的…… ……………… 睁开眼睛,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许淖云下意识地摸了摸枕畔,发现竟然是空的。 是去喝水了吗?他躺在**静静地等了等,人却一直没回来。他真的很累,要不是担心那个傻瓜半夜不小心摸了电插头被电晕,或是把自己反锁在厕所里出不来,他绝对不会爬起来。 可是,他真的爬起来了。外面一点声响也没有,乌漆墨黑的,只有他母亲那间禅室的门缝里透出一丝光。 许淖云走过去轻轻推开门,昏黄的灯光下,她正端坐在案前,悬着手腕认认真真地写着什么。灯光在她脸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光影,那张本来就很素净的脸,此刻看起来更为宁谧动人。 “你在写什么?”他尽量轻柔地问。 可是她还是吓了一跳,提起笔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说:“你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大半夜的吓死人了!” “你才是呢。大半夜的披着头发在这里装女鬼。”他边说着边朝她走过去。 纸上全是工工整整的小楷,已经摞了一沓。他边翻看边问:“你在写什么?怎么大半夜的不睡觉?” 钟艾老老实实地说:“睡不着。” “因为身体不舒服吗?”许淖云关切地问。 钟艾摇了摇头,信口胡诌说:“下午见了摩通的那个人,觉得华尔街来的果然邪性得不行。我想抄一幅金刚经挂在你办公室里辟邪,保佑咱们公司顺利上市。” 许淖云又好气又好笑,骂她说:“我对自己的公司有信心,你别胡搞这些有的没的好吗?” 她就喜欢看他那副冷淡的表情被她搅乱时的特效,尤其喜欢他带着怜爱地骂她。她站起来,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轻声问:“你上次说要渡我,是真的吗?” 许淖云愣了愣,说:“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把头轻轻靠在他怀里,若有所思地说:“是挺好的。” 钟艾也觉得自己现在过得很好,可是一闭上眼睛,往日的种种就不停地浮现出来。那些曾经让她笑过、哭过、发疯似的心跳过也死一般的绝望过的事,一遍又一遍真真切切地在她的脑中重演。 很多事,她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它们依然还在,那么具体地存在她的心里,那么久、那么深,她觉得害怕、绝望,好像这辈子不可能从头再来了。 所以她半夜爬起来抄经书,她用许淖云母亲的笔和纸来抄写金刚经。在一丝不苟地誊写中,在美好庄严的佛国里,她慢慢地平静下来了。 佛说,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她祈祷忘却“过去心”却依然抱持着“现在心”和“未来心”。李素卿有一个好儿子,她有一个好男人,她想用一颗完整的心去爱他。 然后他就出现了,好像感应到了她的心声似的。 她双手抱着他,眼眶一热,差点就说出了那三个字。 ——可是,不行。淖云,如果你真的在乎我,一定要你先说。我输不起了,真的输不起了…… 第113章 正面交锋 新的一周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一大早,钟艾正在厨房里光着脚给许淖云做法式吐司,手机突然响了。拿过来一看,竟然是夏冰打来的,她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夏冰说,她老板早上想到创联来拜访一下许淖云,所以提前知会她一下。 钟艾弄不清张默雷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刚见过一次面,他就那么急切地放下身段主动跑来跟许淖云谈,是冲着估值45亿美元的创联,还是冲着她? 想不清楚,就干脆不去想。吃早餐的时候,钟艾把这件事告诉了许淖云。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要给那个姓张的准备什么资料吗?”钟艾问。 许淖云说:“他们是摩通,创联除了核心机密,早就被他们摸得门儿清了,没什么好准备的。” “哦。”钟艾淡淡地说,“那你们要谈什么?” “谈谈条件吧。看他们要多少承销费。”许淖云说。 钟艾吃了一惊:“你已经决定让摩通来当主承销商了?!” “是啊。” “可是……”钟艾说,“你们昨天下午什么都没有谈,我还以为你要多考虑考虑。” 许淖云笑了,说:“昨天下午谈了很多啊,我们掂量出了对方的斤两。我和郭浩都同意,聘请摩通来当主承销商。” 这么重要的事,就在昨天下午那种无关紧要的闲谈中决定了?钟艾还是想不太明白。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高手过招“无招胜有招”? ……………… 张默雷约了上午十点,钟艾打发甄萱下楼去接他。许淖云亲自在电梯口迎接他。搞得钟艾也不得不去。 他们以为张默雷会把整个团队带过来,没想到他单枪匹马、两手空空的就来了。本来是要去总裁会议室谈,张默雷却笑着说:“能不能去许总的办公室参观一下?我们就在办公室谈吧。” 许淖云笑说:“我的办公室没有准备酒。” 张默雷笑道:“跟正常人说话不用喝酒。” 他们俩并肩走进办公室,钟艾跟在后面。张默雷对许淖云说:“其实我本来也不爱喝酒,但是你知道。华尔街全是疯子,在那边只有疯子才是正常的,我不把自己弄醉了,就没法进入他们的游戏。” 许淖云笑了:“我这里没有酒,只有一屋子咖啡。你知道搞it的人都不爱睡觉,我只好跟他们一样醒着。” 张默雷说:“那就喝咖啡吧。” 许淖云回头对钟艾说:“泡两杯咖啡进来吧。” 钟艾愣了愣,应了一声,然后转身到茶水间去。 甄萱跟了进来。一边假装给钟艾打下手,一边打探问道:“那个摩通的董事总经理怎么那么奇怪?自己一个人跑上门来,我以前在投行也实习过,像他那个层级的人每次出来都是前呼后拥的。” 钟艾淡淡地说:“各人有各人的风格吧。” “仔细一看,他也挺帅的哦……”甄萱若有所思地说。 钟艾冷道:“是,要仔细看。有的人,闪光点得拿着放大镜去找;有的人,就像一块大金砖。隔十里路都能远远看见。” 甄萱嘻嘻一笑,问:“emma,你说许总是哪一种呢?” 钟艾突然被她这么反将一军,脸刷红了。吩咐说:“快干活吧!昨天给你的那个报告写完了吗?” 甄萱吐了吐舌头,转身出去了。 钟艾端着两杯咖啡走进去的时候,他们正在聊最近纳斯达克的股市行情。闻到咖啡的香味,张默雷似乎精神一震,笑着说:“好香啊!是什么咖啡?” “巴西的卡平?布兰科。”许淖云接过杯子说,“我去巴西的时候买的。只在当地有。” “冲得也很香。有这么好的咖啡,说不定我可以把酒给戒了。许总的助理能借给我用两天吗?”张默雷一边从钟艾手里接过杯子,一边说。 钟艾的手抖了一下,张默雷不动声色地看着许淖云。 “不能。”许淖云淡淡地说。 张默雷爽朗地笑了,好像他刚才说的不过是一个笑话。他放下手里的杯子,笑容一敛,说道:“言归正传。kevin,创联上市最佳的窗口期是明年春季,你们的时间已经很紧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开董事会确定主承销商?” 许淖云很干脆地说:“你估计对创联的估值最终能达到多少?” 张默雷说:“我有信心可以到60亿美元。” 这个估值一下子比之前多出了15亿美元,可是张默雷看起来很有信心。许淖云沉吟了片刻,对钟艾说:“钟艾,你记一下,下周一召开董事会……你的笔呢?” 钟艾愣愣地低头,发现自己手里只抱着一个本子,却没有拿笔。刚才那几分钟,她的思绪也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许淖云抱着手坐在那儿,看起来有点不满。她刚要起身出去拿笔,张默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支笔递给她说:“用这支吧。” 钟艾一看到那支笔,整个人便怔住了。 那是一支激光笔,黑色的笔身有磨花的痕迹,看上去已经用了很多年了,却保存得很完好。 这是他18岁过生日时,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那时候她买了两支,送给他一支,自己留了一支。以前他们俩住的单元面对面,两人瞒着父母偷偷早恋,那时候又没有手机,这支笔就成了他们隔空传情的工具。 每天晚上,等大人都关灯睡觉了,他就会拿着这支笔在窗前晃。红色的光束落在她的窗台上,是一个小小的点。她就会爬起来。也用自己的笔发出光束去回应他。 后来她看了一篇爱情小说,《敲三下,我爱你》。里面说两个偷偷相爱的人,总是用“敲三下”去代表那三个字。她被小说里的爱情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便也用闪三下来表示“我爱你”。 他们经常隔空互相呆呆地相望着。好像永远也爱不够似的。 送给他那支笔半年后,他父亲突发心肌梗塞,半夜想从厂里叫辆车送医院,叫了半天也没叫到。是她爸爸骑着三轮车把好友送到了医院,到医院的时候,他父亲心跳已经停止了,医生抢救了半天,最后无奈地摇摇头。他扑在父亲的仍有温度的身体上大哭。想把父亲叫回来,可是父亲却再也不会怜爱地拍他的头了。 那时候,他还有一个月就要高考了。他不去学校,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她每天都去叫他上学,他就是不开门。晚上,等大人都睡了,她就拿着那支笔在他窗户上晃,一直晃到手再也举不起来。 终于有一天。在她晃得快睡着的时候,他终于打开窗户站在窗前。他不哭了,再也不哭了。可她却代替他哭了一整晚。第二天,他打开房门,背上书包去学校了。 高考他发挥得很正常,进了江海市一所全国一流高校。为了追随他,本来想去北京念书的她也改了目标,两年后。她进了震旦大学历史系。虽然不在同一所学校,可是他们却每天见面。他到她楼下去叫她时,总是用那支笔在她宿舍的窗户上晃…… 钟艾没想到,这样历史久远的东西,他竟然还留着。她自己的那支笔,在他离开她的时候,就被她扔下天桥任汽车碾碎了。 她从他手里接过那支笔,低下头机械地记录许淖云的指示。 如果淖云知道在他面前上演的这一幕,背后有着什么样的深意,他会作何感想? 许淖云和张默雷的会面很快结束了。许淖云本来要亲自送他下去,但临时有一位董事要见他,他便让钟艾替自己送客。 钟艾低着头走进电梯,张默雷跟在她身后。电梯门关上之后,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抓着那支笔,便把笔递给他说:“你的笔。” 他呆呆地看着她,轻声说:“小草……” 她没有说话,各种痛苦的感情在她心中翻滚着。 “小草,我一直想跟你说……”他艰难地说,“对不起。那天晚上之后,我每一天都想跟你说这句话,可是我说不出口。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 她抬起头看着他,苦笑道:“你为什么说不出口?是因为你想跟我、跟过去彻底断绝关系,不是吗?‘让她恨我去吧,反正我要往前走。’——你就是这么想的吧?” 他痛苦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钟艾知道自己说对了。这么多年来都没有看破的事情,竟然一瞬间就被她领悟了。她淡淡地说:“人总是要往前走的。” 电梯门打开了,她率先迈出步子跨了出来。 他跟在她身后,轻声说:“你说得没错,人是要往前走,可是有的东西却留在原地永远也带不走。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钟艾不想再听他说这些,她挥了挥手,微笑着说:“张总,谢谢您光临本公司,再见。” 他看着她问:“小草,你能听我说吗?” “不能。”她从许淖云那里学会了如何干脆地拒绝别人。 她走进电梯,微笑看着门缓缓关上,把那个已经离开她的男人关在门外。 —————————————————— 《敲三下,我爱你》琼|瑶早期作品,可以找来看一下,其实我真的不喜欢各种美化小三的作品。rp 第114章 旧照片 求月票、推荐票,55555 ——————————以下是正文—————————— 选定主承销商的事进展得势如破竹。周一,创联开了董事会,决定由摩通担任主承销商,到美国纳斯达克去上市,上市融资目标8亿美元。 周二,张默雷和他的团队跟美国总部开了一次远程视频会议,张默雷复述了许淖云提出的上市时间、融资目标,并把创联的估值从之前的45亿美元提高到60亿美元。美国总部尽管有疑问,但他最终说服了他们。 又过了一周,创联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承报了拟上市的f-1登记表格。这意味着京东正式启动ipo(首次公开募股)进程。 在结成合作关系之后,创联和摩通的开会频率变得非常频繁。有时候是张默雷他们到创联来,有时候许淖云也带着郭浩、钟艾他们到摩通中国总部去。 比如今天,双方在摩通中国总部开了一上午的会,会后,张默雷热情地邀请许淖云到他的办公室去。钟艾说她有事要先走,跟张默雷握手告辞的时候,她恨了他一眼,意思是“你敢跟我男人乱说话试试看”。 张默雷淡淡一笑,握着她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她就像触了电似的急忙把手撤回来。 钟艾走了之后,张默雷就领着许淖云到自己的办公室去。许淖云平时走路很快,谁知张默雷更快。穿过一个战场似的大办公室,他的身影倏地就不见了。许淖云茫然站在原地,不一会儿。张默雷又从一间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喊了他一声:“在这边!” 这厮手里又拿着一瓶酒。 许淖云笑了笑,朝那间办公室走了过去。 张默雷似乎没把他当成客人,他背对着他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然后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他这间办公室显然是新的,大概是为了迎接他这位新晋董事总经理才刚收拾出来的。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女人袒胸露乳的照片。许淖云看了好笑,没想到他的嗜好这么奔放。 张默雷一口气就灌了一杯朗姆酒,回头看到许淖云正看着那些照片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走到书柜前噼里啪啦地把那些照片全部面朝下弄倒,笑着说:“这些都是中国公司那帮混球给我送的见面礼,他们一定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传言。” “只是传言吗?”许淖云笑问。 张默雷说:“确实是传言。”他把那些相框全扑倒了,只剩下一张,便指着那张说:“这个才是我爱的女人。” 许淖云走过去看。那是一幅女孩的背影照片。穿着白色衬衫校服和蓝色长裙的女孩背对镜头站着,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的竹扫把,正仰头看着面前的大榕树。穿过枝叶的阳光斑斑驳驳地洒在她的头上身上,长长的马尾垂在脑后。虽然看不到她的脸,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一定是个恬淡宁静的美丽少女,是那种见了她、就忍不住要给她写信的少女。 “这位……是你女朋友?”许淖云本来想问是不是他太太,可是他注意到张默雷手上没有戴婚戒。他应该没结婚。 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从张默雷的脸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伤感的表情。许淖云觉得有些意外,按理说。像他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真性情的。 “曾经吧。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他用手指轻轻抚摸照片上少女的长发,落寞地说。 过了好一会,张默雷才回过神来。他转头对许淖云说:“坐下来说吧,我让助理给你泡杯咖啡。” 许淖云在椅子上坐下来,张默雷手里还拿着那张照片。他看着她淡淡笑着说:“这张照片是我高一的时候拍的,那时候她还在念初二。我们两家大人是同一个单位的,又住在同一个宿舍区,所以我和她从小就认识了。” 许淖云没想到张默雷会和自己说这些,可是看他好像陷入了往事颇多感慨,他只好耐心地听着。 张默雷又给自己倒了半杯酒,继续说:“我从小就很喜欢她,可是这孩子小时候很迟钝,除了跟我比赛学习成绩之外,什么都不知道。我想,大概有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很讨厌我,因为她从来没赢过,哈哈……后来我用了很多办法才让她明白。” “你用了什么办法?”许淖云笑着问。 张默雷也笑了:“很多。小学的时候,我每天在她上学放学的路上等着,就为了跑过去揪一下她的辫子;初中的时候,校队的队长找了一帮人在她放学路上堵着她,我朝那帮混蛋身上扔鞭炮,把她救走了;上了高中,她的理科跟不上了,他父母叫我给她补课,我快开心死了,暑假天天拉着她做题、写卷子……谢天谢地,她总算懂了。” “小学?”许淖云笑着问,“你那么早就开始追女孩了?” 张默雷认真地说:“我小学的时候就下定决心了,长大了以后要娶她当老婆。” 许淖云笑了,问:“那后来呢?” 张默雷又陷入了沉思,过了半晌,他才淡淡地说:“后来我出国了,分手也是我提出的。” 故事的结局仓促得让许淖云有点意外。他不太明白,既然他这么爱她,为什么又放弃得那么轻率。这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故事,但那不是他可以追问的。 张默雷回过神来,看着许淖云笑着说:“你知道,如果你从一个女孩还在流鼻涕时就追在她身后跑,你教会她捉鱼、骑自行车,每天放学都跟在她后面回家,看着她的头发从短变长、身材慢慢发育,看她第一次涂指甲。第一次穿高跟鞋,跟她去看第一场电影。第一次接吻……你一定会觉得,这辈子就应该和她在一起。所以,跟她分开之后,你会觉得自己的人生整个都错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虽然含着笑。眼中却是深深的痛苦。许淖云愣住了,他实在是没想到张默雷会跟自己说这些,这些话他应该不会经常跟别人说,为什么单单向自己**心迹呢? 女助理夏冰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打破了尴尬。许淖云从她手里接过咖啡,对方的巨胸恰好悬在他眼前,他微微一笑,说了声谢谢。 张默雷看着坐在自己眼前那个集命运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人。他有着女人无法忽视的英俊面孔,又掌握着一家估值达到数十亿美元的公司。为什么命运还要安排他认识小草?像他这样的男人,挑女人早就挑花眼了,他为什么会注意到小草? 许淖云刚喝了一口咖啡,就听到对方问:“kevin,你有喜欢的人吗?” 许淖云愣了愣,今天敢情是玩真心话吗?早知道他就跟钟艾一起回去了。可是刚才别人跟他说了那么多,他好像也得说些什么才显得对等。 许淖云淡淡地说:“现在的女朋友就挺喜欢的。” “哦?”张默雷饶有兴趣地问,“是哪位幸运女神能得到你的垂青?是女明星吗?” “不是。”许淖云淡淡地说。“是个普通女孩,家世也一般。” “那应该是个绝世美人?” “一般般吧。” 张默雷坐直了身子,笑着说:“你说得我很好奇。下次能带出来见见吗?” “……”许淖云喝着咖啡,半晌没说话。 张默雷笑了起来:“你是对的。好女孩应该好好藏着,省得被别人惦记上。” 许淖云笑了,说:“根本用不着藏着。” “为什么?”张默雷问。 “长得一般,脾气不好,为人又别扭。除了我之外应该没人能受得了她了。”他想起她各种“事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笑过之后,张默雷问:“看得出来,你对她是认真的?”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简洁地说:“当然。” “准备将来结婚的吗?”张默雷问。 “这个……”许淖云觉得话题似乎进行得太深入了,他很不习惯跟别人分享自己的感情世界,“我还不知道,但发展下去,应该会吧。” 上次他带她回自己的老家,那是他第一次有了结婚的念头,但这个念头现在还太不成熟,他觉得他们应该还有很多时间。 张默雷微笑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从他眼中看到了犹豫,但最后他却说应该会娶她。 没有“应该”这回事。张默雷心想,不论你觉得应该还是不应该,她是我的,从一开始就是。 结束了感情话题后,他们又聊了许多关于上市的话题。张默雷不但在感情话题上坦诚相见,在公司事务上也如实相告,这不太像一般投行界人士的作风。许淖云接触过的其他投行人士,他们的谈话多半喜欢用各种术语、各种形势分析把客户绕晕,目的就是为了忽悠你。然而张默雷总是简明扼要地告诉你结果。 许淖云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一番感情经历的交流,促使他们“肝胆相照”了。反正,这一切都有点怪怪的,但好在结果有益。 两个人聊了一个小时,许淖云要回公司去了,张默雷把他送下楼。他目送许淖云开车豪车绝尘而去,自己又上楼来,穿过满屋子倒得横七竖八的照片,从桌上捡起那张背影照。 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她的长发,很多年前,当他还有那种特权的时候多好,他可以抱着她,看着她笑成两弯新月的眼睛,抚摸她的秀发。 小草,他真的不适合你。你知道吗,你在他眼里只是一个普通女孩,可是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唯一的。ro 第115章 老爷子的重托 感谢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张默雷回到中国总部不久,正好赶上摩通进入中国15周年。公司办了一个高层酒会,把江海市政商界高层都邀请到了。张默雷亲自给许淖云和郭浩写了邀请函,他还别有用心地给钟艾也单独发了一封。 钟艾接到那封邀请函时,仿佛看到了张默雷那种淡定却有深意的眼神。她不想去,可是如果她不去,许淖云就得邀请别的女伴,很有可能会带上甄萱。 有个人人惦记的男朋友,真是世上最累心的事。 酒会那天,钟艾只是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小礼服,连首饰也没戴,就跟着许淖云赴会去了。可是,当她出现在会场时,张默雷还是第一时间走了过来。 她一看见他走过来,心里就难受;想转身避开,又觉得太过突兀,只好躲在许淖云身后。 她不知道,她每次出现时都躲在男人身后,对于张默雷来说真是一件让他很心痛的事。他不知道许淖云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过去那个活泼外向、勇往直前的女孩变得这么服服帖帖。 张默雷跟许淖云热情地打了招呼,又看着钟艾笑着说:“emma今天真漂亮。” 钟艾讪讪地笑着说:“呵呵,谢谢。” 许淖云和张默雷还在寒暄,会场入口处突然**了一下。钟艾回头去看。原来是许远航来了。他是国内房地产界的大佬,他不论出现在哪,都是理所当然的焦点。不同的是,今天他是坐着轮椅来的。身后给他推轮椅的是邢秘书。 上次在许远航家里发生了那样的事,看到他出现,钟艾心里有些别扭。可是今天老爷子竟然坐着轮椅来,说明他的身体情况很不好,不知是不是那件事加重了他的病情。钟艾觉得事情多少因自己而起,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钟艾拉了拉许淖云的衣角。他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她轻声说:“老爷子来了。” 许淖云抬头看了看,老爷子也注意到他,目光远远地越国人群望向他这边。可是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继续跟张默雷聊天。 张默雷似乎也有点意外。许远航和许淖云的父子关系尽人皆知,只是他不知道他们为何不合。 钟艾觉得许淖云对待父亲的态度未免太过冷淡,他和张默雷的谈话她又不想听,便转身想去找郭浩。 刚走出去几步,许淖云追了过来,拉住她问:“你去哪?” “我去找郭总。”她淡淡地说。 许淖云皱着眉头问:“今天不会又和郭浩跳舞吧?” 钟艾瞪了他一眼:“拜托!……”自从郭浩和闻蕾发生了那样的事之后,他和钟艾之间泾渭分明。之前两人还闹了很久的别扭,最近才和好了。可是这件事她没法跟许淖云解释,只好指天誓日地说:“我发誓除非你请我,否则我绝对不跳!” 许淖云笑了,又严肃起来叮嘱说:“许远航的事不要去管。” 钟艾愣了愣,心里有些难过。但也只得轻声答应下来。 郭浩似乎刚刚还在不远处,一转身却不见人影了,钟艾在人群中寻寻觅觅,没找着郭浩,却撞见了邢秘书。 邢秘书把钟艾拉到一边,诚恳地说:“钟小姐,上次发生那样的事很抱歉。都怪我不够周到,如果我陪着你,那件事就不会发生了。老许总也很伤心,他说很对不起你。” 那件事对于钟艾来说是一个莫大的耻辱。她本来不愿意别人再提,可是邢秘书如此诚恳地道歉,她也不能避而不谈,便也诚恳地说:“这件事跟老爷子和你都没关系。让他们父子俩关系更恶化,我心里很过意不去。对了。之后老爷子的身体怎么样?” 邢秘书说:“老许总住了几天院,医生本来说要尽快手术,可是不把手术期间的事情安排好,他坚决不进手术室。这不,才住了几天又非要出院,我很担心……” 钟艾知道邢秘书不是平白无故来找自己,便问:“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忙的?” 邢秘书闻言松了一大口气,说:“钟小姐您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老许总在贵宾室,他说如果您不介意,他想私下和您谈谈。” 看来还真是有备而来。钟艾略微踌躇了一下,便说“好”,然后跟着邢秘书到旁边的贵宾室去。 短短数周不见,许老爷子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钟艾心里一酸,上去就关切地问:“老爷子,您身体怎么样?” 许远航笑着说:“看见你心情就好多了。” 钟艾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许远航拍了拍身边的椅子说:“孩子,坐下说吧。” 钟艾看出来老爷子是有备而来,便乖乖地坐下来,也不说话,而是静静等着他说。 果然,许远航打量了她半晌,笑着说:“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淖云要是有这么一个聪明懂事的女朋友就好了。” 所以他才私下给她送茶叶,还约她有空的时候去家里坐坐?钟艾没想到老爷子竟然看得这么远、这么透,心里一半对他更是肃然起敬,另一半却娇羞不已。 许远航痛心地说:“上次的事,让你受委屈了。我养了一个畜生儿子,这可能是上天对我负心的报应吧,虽然素卿原谅了我,但自己造的孽,总是会报应在自己身上。” “老爷子,您别这么说……”钟艾嗫嚅着说,“其实,面临这种选择……谁说得好呢。我们毕竟是凡人。” 这事搁在别人身上,她能豁达地看开;可是搁在自己身上,她却绝不原谅。钟艾觉得自己很虚伪。 许远航苦笑了一下,继续说:“发生那件事。我想,淖云大概更恨我了。可是,我还是有个不情之请,想求求你。” 堂堂的地产大鳄许远航,竟然对她这样一个无名小辈说出“求求你”这三个字,实在是太折煞了。钟艾急忙说:“老爷子。你千万别这么说。我什么能量都没有,不知道能不能帮上您。” 许远航说:“我看得出来,淖云那小子很喜欢你。去美国上市的事,不也是你策动的他?你对他有不一样的影响力,说话做事又有方法,我相信你。老实说,我的心脏如果再不动手术,大概支撑不了多久了,但是公司的事我又实在是放不下。只要淖云愿意替我代理董事长三个月,不。最多两个月,我就能安心去做手术。不然,我一走,公司就会被那两个败家子给整垮。小钟,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天大的忙?” 钟艾心里清楚,许淖云对父亲成见太深。要说动他回绿城,简直比登天还难。可是老爷子现在能求的人只有她,她实在是不忍心拒绝一个重病缠身的老人,只好勉强点头说:“我答应您,一定尽力。” 许远航闻言,激动得几乎从轮椅上站起来。他和邢秘书相视一眼,两人似乎都如释重负。许远航说:“孩子,我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你帮了我这个大忙,我一定涌泉相报。” 钟艾羞涩地笑着说:“老爷子。您真的快折死我了。事情弄成这样,我也有责任,只是尽力弥补而已。”她心里叹道,能不能说通那头倔驴还不知道呢…… 跟许远航谈完了,邢秘书送钟艾回到会场。两人刚分开。许淖云就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冷冷地问:“你刚才去哪儿了?” 钟艾吓了一跳,转过身来看着他,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许淖云的脸上阴云密布,他冷冷地看了她半天,扔下一句:“跟我出去。”然后便抬脚往外走。 看他的样子,刚才邢秘书送她回来,多半是被他看到了。钟艾揣着忐忑,迈着小碎步跟在他后面。 到了外面的花园里,许淖云突然停了下来,钟艾差点一头撞上他。他回过头来凶巴巴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见许远航了?” 钟艾看着他那张怒气冲冲的脸,叹了口气说:“是。” “我不是叫你别去管他的事吗!”他真的发怒了,“你到底长不长记性?!上次发生了那种事,你还不吸取教训吗?!跟他有什么好谈的?要是你又……!” 一想起上次在许远航书房里发生的事,许淖云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这个白痴女人竟然还去理那帮人,她脑子里难道没有“记仇”这两个字?! 钟艾坦诚相告:“淖云,上次的事老爷子也不想的,我觉得你不该迁怒他。你没看到他今天坐着轮椅来吗?像他那种身份的人坐着轮椅出现在公众场合,别人会质疑他的健康状况,明天绿城的股价就要大跌。他为什么冒着这样的风险也要来?是因为他想见你。你却连招呼都不跟他打,是不是太无情了一点?” 许淖云快气死了。他因为她才跟许远航彻底交恶,她却站到另一边去了。他大声吼道:“他股价跌不跌关我什么事?那是他自己需要负责的!我要负责的只有自己的公司和女人!我已经明确说了,我绝对不会去管绿城的事,你到底带没带耳朵?!” 他又忘记了自己的承诺,他答应过以后再也不吼她的。钟艾委屈地看着他一言不发——她是他的女朋友,难道连说句真心话他也不许吗? 许淖云被钟艾那样看着,心里更是毛得不行。他一甩手说:“以后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希望你记住这点!”说完他便扔下钟艾转身大步离开。 钟艾耳边回响着他无情的话、看着他怒不可遏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心里委屈得不行,眼圈又跟着红了。 她低下头揉了揉眼睛,把不争气的泪水从眼角抹去。睁开眼时,她忽然看到脚边有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那个光点晃了晃,然后慢慢地闪了三下。 闪三下,我爱你。 她回过头去,张默雷正站在一株大梧桐树后,静静地看着她。rp 第116章 诛心之论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看着那个沉默的男子,半晌才冷冷地问:“偷听别人情侣吵架,你觉得很过瘾?我倒忘了你还有这种癖好。” “……他对你总是这么凶吗?”张默雷朝钟艾慢慢走过来,沉声问道。 钟艾把脸转到一边去:“当然不是。” “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你好像已经习惯了呢?”张默雷看着她那种隐忍不争的样子,觉得很心疼。 钟艾斜眼瞥着他,淡淡地说:“不同的情侣有不同的相处方式而已,你不觉得自己这样打抱不平很可笑吗?” “你是想说,他骂你、你忍着的这种相处方式很好?”张默雷淡淡地说,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也从来不对她生气。 钟艾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又冷笑着说:“没有完美的相处方式。只不过,我觉得他有什么事都说出来,总比有的人表面温柔、背后苟且要好。” 张默雷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狠狠地捅了一刀。 他刚才明明看到她偷偷站在那里抹眼角的泪水。在一片树影和蛩声中,她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形单影只。他联想到他离开之后她经历的孤独和痛苦,心里对许淖云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恨意,但是他更恨他自己。 张默雷沉声问:“他那样对你,你真的一点也不生气?” 钟艾说:“奇怪,我为什么一定要生气?他发怒也是情有可原的。你不了解他,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根本没有发言权。” “小草,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逆来顺受了?”张默雷淡淡地问。 逆来顺受?她现在看起来这么可悲吗?钟艾忍不住苦笑起来。淡淡地说:“我一贯逆来顺受,这一点你不是最清楚吗?”他说要和别的女孩一起出国的时候,她不也只是转身离开而已,何曾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月光下,她微微仰起的面庞清白如水,那双如漆黑眸中笼着淡淡的雾气。这张脸他不知多少次曾经在梦里见过。但早上醒来,总是独自面对苍白的闹钟。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他只是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 钟艾嫌恶地往后一缩,躲开了男人的手,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你忘记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我有男朋友。” 张默雷垂下手,沉声说:“小草,我说过,他不适合你。不是因为我妒忌他或是别的,如果你真的幸福。我会替你高兴。这些年我见过太多类似的事,你和他毕竟是不对等的,像他那样的人,不论做什么选择都以现实为考量,否则他就无法走下去。他现在不愿意迁就你,将来当需要他为你做出牺牲的时候。他只会牺牲你。我没有见过一个出身普通家庭的女孩进入豪门过得幸福的案例,一个也没有。” 这番话好像一盆冰水浇在钟艾头上。是的,许淖云从来没有说过爱她,甚至连喜欢她这样的话都从未主动说过。她不知道自己在他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意义的存在。 可是,他确实说过,在他交往过的女人里,对她是最认真的。他也说过,他会“渡她”。他虽然说得很少,可是他为她做过很多事,他帮她买三文治。也帮她亲手做书柜…… 钟艾从痛苦的梦魇中挣脱出来,打开哽住的喉咙艰难地说:“谢谢你的提醒。可是我从来也没有打算要嫁入豪门,我要现在。一件事现在值得,我就去做;一个人现在值得,我就去爱。你差不多是时候停止干涉我的事了。你没有资格!” “他对你不好,难道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张默雷觉得有点意外,许淖云到底对她做了什么,竟然让她变得这么傻。 钟艾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躲在暗处偷听、又跑出来莫名其妙地干涉她,究竟算怎么回事?她冷冷地说:“不管他对我好不好,反正我就是喜欢他,我还可以告诉你,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就喜欢他了,我是自己主动从博物馆辞职来创联当秘书的,我连职位前途都不要,就是为了倒追他。现在目的达到了,我很开心,谁叫他又帅又有钱!你满意了?” “小草,你说的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气我?”张默雷的语气冷了下来。 很好。他终于生气了,那层铜墙铁壁般的冷静终于露出了破绽,那双永远温和的眼睛蹿出了怒意。张默雷最擅长的事就是打败她,他太了解她,知道她每一个软肋,更知道如何出手能让她在理据上、心理上、感情上全面溃败。从前不论她如何挑战他、如何任性,最后她总是稀里糊涂地就被他收服了。刚才他又故技重施,那么高明的挑拨离间,差点又把她打败了。 可是,她到底不是从前的钟艾了。现在的她不是那么容易就被打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被击垮的。她莞尔一笑,轻言细语地说:“张总,我怎么敢气你?你真是多虑了。我有一个帅到人人惦记、富得金砖铺地的男朋友就已经很费心了,还真是没空琢磨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哦,对了,刚才张总说,你们上流社会只会为了现实利益牺牲感情?我忍不住想,张总您真是现实教材啊,这手自证其罪的绝活,真是让小伙伴们都惊呆了呢……” 他看着她,眼中说不清是愤怒还是痛苦。 钟艾觉得够了。她不想再将这种莫名其妙的对话继续下去,她更讨厌他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自己。什么闪三下、我爱你,这种幼稚的游戏现在早就不流行了吧! 她懒得说再见,转过身便往回走。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冷冷的声音: “如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放弃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 她的脚步顿住了,并非由于她的意愿,而是心痛得再也迈不开步。 这句话。她曾经卑微地幻想过多少次?直到她意识到再这样幻想下去,无非是自轻自贱,才命令自己再也不能去想。 他真的说了吗?这些年来,他真的没有忘记她?还是重逢之后,她成了别人的女友,反而引起他的占有欲? 如果这句话是在他出国之前说。该有多好?如果是在她死心绝望之前说,该有多好?如果是在她遇见许淖云之前说,她又会如何选择? 不行,钟艾,绝对不能回头。不管他现在脸上是什么表情,不管他是什么动机,你绝不能回头。 她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拔出脚步继续往前走。 她知道他一直看着她。那两道目光灼烧着她的背。 这一次,她真的没有回头。 张默雷站在夏末的花园里,夜露已经沾湿了他的衣服。他不记得大概是什么时候。他和她也曾有经历过类似的场景,当时谈话的内容却和现在完全不同。那时的他怎么会想到,有一天他们会分开,而提出分手的人,竟然会是他自己。 他知道她是故意激怒他,她也成功了一半。这些年。她确实变了。以往活泼温婉的一个清凌凌的女孩子,现在变得这样浑身带刺、富有攻击性,她说出许淖云“又帅又有钱”那样的话时,简直市侩得令人生厌。 可是她忘了,他是见过真正的恶魔的人,他知道真正卑鄙的灵魂长什么样。而她即使冷笑的时候,也是纯真率直的。 听到她说自己倒追许淖云,他真是快气疯了。可是她那么恨他、努力地激怒他,至少说明她还是在意他,总比她幸福地无视他要好多了。 张默雷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靠着花园里一棵不知名的大树,默默地点着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淡淡的青烟在眼前缭绕…… 钟艾离开了花园,站在会场的入口处。她却不想再进去。 大门背后,是一个以金钱论实力的世界。像她这样除了一点样貌和才气没有其他所长的女子,能交换到的等价资源确实少得可怜。某种意义上来说,张默雷说的也是实话。 她不想再回去了,也没有跟许淖云打招呼,而是转身快步向酒店门口走去。 在门口,她拦了一辆的士钻了进去。她现在只想回到自己的小窝。一个人舔伤口这种事,她早就驾轻就熟了,不是吗? “以后我说过的话,不想再重复!希望你记住这点!”许淖云扭头离开时说的话还在她耳边回响。他为什么总是对她这么无情无义,就算再生气,对自己喜欢的人也不会这样吧? “他对你不好,你难道没有感觉?”张默雷的话也从脑中跳出来。废话,她怎么会没有感觉,她委屈得快哭了,可是她能怎么办,难道因为一次吵架就一拍两散吗? 的士穿过大半个江海市区,终于在她家附近停下。钟艾付了车钱,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夜很凉,夏天就快要过去了。她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走近那栋属于她的残破小楼,她忽然看到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的脚步顿了顿,又朝前慢慢走去。 他竟然也提前走了?她淡淡的笑了。 “你怎么在这?”她朝他走近了,看清了他那张冷漠的脸,于是淡淡地问。 “等你回来。”许淖云的语气也是淡淡的。 “然后呢?”她抱着手臂问。 “……对不起。我答应过不再吼你的。” 他嘴巴里说出的话,跟脸上那副死不认错的表情实在是极不协调。钟艾扑哧一笑,说:“那以后改吗?” “……” 他打死也说不出“改”这个字。 钟艾叹了一口气,问:“你在这等了多久?” 许淖云说:“跟你吵完架后就直接过来了。” “那么重要的酒会,怎么能少了许总您呢?”钟艾冷嘲热讽地说。 “重要个屁。”许淖云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抱着她闷声说,“现在跟你和好这件事才最重要。” 她心里一暖,几乎要流泪了,却仍倔强地问:“为什么?”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我肚子饿了,没人给我煮面吃。” 钟艾把他推开,狠狠地给了他一拳,然后气鼓鼓地翻出钥匙开门走进去。她想把他关在门外,他却狡猾地挤了进来。 他在黑暗中拉着她的手,轻轻抚摸她潮红的脸颊,柔声说:“别生气了,我也很后悔。如果不是那一家子极品的事,你知道我不会冲你发火。” 钟艾怒道:“你脾气有多坏,你自己难道没有意识到?” “嗯,我知道。”他乖乖地说。 “你以前的女朋友都是被你骂走的吗?”她不依不饶地清算道。 “没有,我只骂过你。”他笑着说。 好像被他骂还是福利似的。钟艾气得想打他,他却抱着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亲昵,让她觉得自己毕竟还是活在当下的。 良久,他放开她,柔声说:“上去吧。” 她也温柔应说:“嗯,我给你煮面吃。” 他拉着她的手上楼去,她依恋着他的指节。 她知道,他不是张默雷说的那样,绝对不是……rp 第117章 搅局下套 谢谢水的深度的打赏! ——————以下是正文——————— 周六,许淖云一大早就开车来接钟艾。今天是周末,也难得没有商务聚会,两人前一天就约好了一起去打高尔夫球。 钟艾不会打高尔夫球,也不喜欢学。她欣然赴会的原因是想看他穿高尔夫球衣的样子。平时他总是穿着西服衬衫呆在室内,脸上笼罩着办公室的森严。他穿着球衣走在阳光底下的时候,整个人也会随之变得阳光起来,与平时的酷劲不同,是另外一种帅。 她可喜欢看他帅帅的样子了。 钟艾坐在车上,一路都笑得很灿烂。许淖云也不知道她今天为什么心情如此之好,只觉得这女人最近时常有些莫名其妙,傻乎乎的。 到了市郊一处球场,许淖云先在球场配套的酒店订了房间,然后把东西放下。今天打完球,他们准备在这里住一晚。 钟艾是第一次打高尔夫球,连挥杆都不会。到了球场,她就蹭着许淖云,要他从头教自己。她在电视上看过类似的场景,男人教女人打高尔夫球的时候,会从背后抱着女人,贴着她的耳朵轻声说话。她以为许淖云也会这样,谁知他只是站在一旁高冷地发号施令。 平时看别人打高尔夫好像很轻松,自己上阵才发现这真是项技术活。那个小球就在脚边,钟艾挥了几次杆,却老是把球敲歪。或者根本打不到球。许淖云抱着手在一旁看着,冷冷地说:“笨死你算了!” 钟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撅起嘴说:“别人都说大脑发达小脑就迟钝,我什么球都打不好。是因为这个吧?” 许淖云又好气又好笑:“扯吧你。我怎么就大脑小脑一样发达?” 他站的角度球帽遮不住阳光,那双冷峻的眼睛被光线一刺,便微微地眯了起来,那张帅气的脸也被晒得有点红,有点像大学里的男生。钟艾心一动,凑上去挽着他的手轻声说:“我就是不会嘛。你耐心点教教我,好不好?” 她是极少撒娇的。偶尔撒娇,便显得特别温柔可人。对于这样的她,许淖云是毫无抵抗力的。他咕哝说:“我又没说不教你……”手却不自觉地去替她整理耳边的乱发。 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她也是可爱型的女孩。 在钟艾的频频暗示下,许淖云终于按照她所期望的那样教她了——从背后抱着,轻声细语的。钟艾受用得不得了,心里想着:“全世界最帅的男人是我的男朋友啊!”嘴角便忍不住偷偷的含住了笑。 刚和谐了几分钟,许淖云的手机就响了。拿出来一看,竟然是张默雷打过来的。钟艾在一旁听许淖云的应答。似乎是张默雷问他有没有空、能不能出去坐坐,许淖云便说他在市郊打高尔夫,过了一会儿,他又说:“周末就别喝酒了,要不你过来跟我一块打球把。对了,emma也在。” 钟艾瞪着许淖云。朝他拼命摆手,意思是千万别让张默雷过来。但许淖云很快说了一个地址,然后轻轻摁掉了电话。 许淖云解释说:“张默雷说美国总部昨天给他打了一个电话,说起了上市的事。他想跟我聊一聊,我让他到这来找我。” 钟艾知道张默雷一定没安什么好心,多半是故意搅和他们的周末约会。她撅着嘴抱怨说:“大周末的,什么事不能上班说?好不容易约个会,你还把一些不相干的人叫过来当电灯泡!” 许淖云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珍惜跟我约会了?以前周末不是老嚷着要跟朋友玩,恨不得把我甩了。” 钟艾低着头不说话,许淖云拉了拉她的马尾辫哄着说:“他应该谈不了多久。我们不是还有一整天吗?大不了明天我也陪你。” 钟艾想了想,觉得这条件尚称划算,就不再抗议了,反正抗议无效。 趁着张默雷没来,钟艾又蹭着许淖云撒了好一会娇。又拉又抱的,直等客人打电话说自己快到了,她才悻悻地跟他恢复礼貌距离。 许淖云看钟艾恢复了一贯的冷傲自持,又有些不舍,忍不住盯着她看。 钟艾问:“看什么呀?” “看你啊。”许淖云说。 “有什么好看的?”钟艾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 “没有。”许淖云坦然地说。 “什么意思啊?”是说她长得不好看吗? 钟艾有点恼了:“不好看就别看!” 许淖云看着她淡淡笑着。她的脸更红了,怔怔地看着他,在那双黑色的眼眸中沉下去、沉下去…… “kevin!”耳边突然传来张默雷的声音,听来就在不远处。钟艾转头过去看,他和助理夏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50米外了,而她和许淖云竟然毫不觉知,还在那两两相望。 他一定看到了刚才那一幕,钟艾心里不知怎么有些难受,便把脸转了过去。许淖云似乎也有些尴尬,他提着球杆朝张默雷迎过去,分别跟他和夏冰握手致意。 “emma,你好。真高兴今天也能见到你。”张默雷一脸阳光地走过来打招呼。 钟艾淡淡地说:“张总,您好。没想到周末也会见到您。” 她显然不想见到他。张默雷苦笑了一下。 许淖云走过来问张默雷:“我们是一边打球一边谈,还是到会所去?” 张默雷笑着说:“你球兴正浓,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我们一边打球一边聊吧。” 两个男人转身往起点的开球台走,一边走一边交换着有关上市的看法。夏冰和钟艾则走在后面。钟艾注意到,今天夏冰穿着普通的高尔夫球衣,她倒也不是刻意暴露,只是胸前那对球实在太大,撑得球衣上面几颗扣子扣不上,只好敞着,露出了深深的事业线。 能把球衣穿成低胸装,这也算天赋异禀吧。这么强烈的存在,男人就算再正人君子也没法将视线绕个90度弯。钟艾想到这点,心里就酸酸的。 四个人回到起点,许淖云和张默雷正事也聊完了。张默雷便提议说:“要不我们两个人一组来比赛吧。kevin和emma一组,我和夏冰一组,男女各打一杆,看最后哪一组的成绩好。” 许淖云笑着说:“我现在就可以举手投降。钟艾连挥杆也不会。” “真的吗?不至于比我水平更差吧。”张默雷笑得若无其事“要不这样,为了不影响kevin你发挥,我和emma一组,你和夏冰一组。” 许淖云和钟艾相视一眼,还没等他出言婉拒,夏冰就凑上来说:“许总,我水平也不怎么样,您别嫌弃我呀!” 话都说到这份上,许淖云和钟艾也不好再拒绝,只好拆开各自组队。 第一杆是由女方开球。钟艾看着夏冰站在开球台上,心想她那对胸那么重,重心不稳,打起球来身体肯定不协调。没想到夏冰一杆开出去,动作十分流畅潇洒,许淖云赞许地说:“动作挺标准啊,你刚才太谦虚了。” 轮到钟艾开球了,她忐忑地看着眼前那个小白球,心里想着怎么样也不能比夏冰差,一杆抡圆了挥出去,却敲到了自己的右脚,疼得她立即蹲了下来。 踝骨钻心地疼,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钟艾又不敢叫出声来,只能咬牙忍着。 “你没事吧?!”两个男人一左一右同时在她身边蹲了下来,关切地问道。 钟艾看到张默雷一脸焦急的表情,好像伤在她脚上、疼在他心里似的。她担心许淖云看出来,只好咬着牙用球杆支撑身体站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说:“我没事。” 许淖云松了一口气,埋怨说:“你可真够笨的。今天上午第三次敲到自己的脚了吧?” 张默雷皱着眉头,看着钟艾一言不发。 钟艾不敢回应,她再次拿起杆,轻轻地把球敲了出去,球颤悠悠地滚了几米远,便停住了。 夏冰高兴地说:“不好意思,我们先走啦!”说完便拉着许淖云去追他们的球。许淖云到底有点担心,回头看了看钟艾,她对他淡淡一笑,他才放心地继续往前去。 等那两人走远了,张默雷立即蹲下来要给钟艾检查。钟艾见状,步子往后一缩:“我没事。不用你操心。” “怎么会没事?!”张默雷几乎喊了起来“你那么重敲在脚踝上,如果骨头裂了,以后会落下残疾的!” “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的脚自己知道。”钟艾淡淡地说这,把球杆递给张默雷说“该你击球了。” 他既担心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接过球杆也不瞄准,只是随意地一挥,球便飞出去老远。 原来是高手。 以前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根本连高尔夫球都没碰过。如此精湛的球技,肯定是在美国练出来的。 想来,他们分开已经很久很久了。久到彼此之间都陌生了。 看到她怅然若失的表情,他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拉起她的手,柔声说:“小草……” 钟艾回过神来,从他手中把自己的手撤出来,冷冷地说:“去追球吧。人要往前走。”说完,她便抬起脚艰难地往前走去。 她勉力掩饰脚踝的疼痛慢慢往前走。看着那样倔强的背影,张默雷既熟悉、又心痛。 第118章 趁虚而入 谢谢橙子和鑫鑫的打赏!各位可爱的读者是我写下去的最大动力!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张默雷的球打得很好。虽然钟艾一直拖后腿,但得益于张默雷的精湛球技,他们竟然也慢慢追上了许淖云和夏冰。 看到钟艾笨拙地提着球杆慢慢走过来,许淖云的心情莫名地变得很好,却又埋汰道:“真后悔让你跟搭档,太丢我的脸了。” 钟艾一听这话就有点不高兴。可是当着张默雷和夏冰的面,她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淡淡地说:“我球技怎么样,还不是许总您教导的结果吗。” 张默雷打圆场说:“钟艾第一次打,能发挥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钟艾低着头没接话。许淖云看出她有点不高兴,也不再说了。倒是夏冰兴致很高,这一球轮到她了。夏冰目测了一下球到球洞的距离,说:“许总,这杆我争取一杆进洞。如果我成功了,你给我什么奖励?” 许淖云淡淡地问:“你想要什么奖励?” 夏冰鼓着腮帮子想了想,说:“一时想不到,可以等我想到再说吗?” 故作可爱的样子看了就讨厌。钟艾看着许淖云,希望他像以往那样干脆地拒绝,没想到许淖云却淡淡地说:“好。” 夏冰高兴得跳了起来“胸”器快从衣服里跳出来了,一片汹涌澎湃的**波动。钟艾恨不得冲过去把许淖云的眼睛捂起来不许他看。 许淖云确实注意到了眼前的波涛汹涌。可是面上的表情却也没什么变化。夏冰蹦过跳过,终于安静下来调匀呼吸,看准方向,然后一个娴熟的挥杆。球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掉在地上又滚了几米远,竟然真的直接进洞了! 小鸟球! 钟艾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张默雷今天是有备而来,他故意带了这么一个高尔夫球的高手来给许淖云配对,就是为了拆散她和许淖云! 夏冰开心地尖叫起来。球杆一扔,直接蹦进了许淖云怀里,抱着他又叫又跳的。许淖云脸色铁青地杵在那儿,他知道钟艾看到这一幕铁定要生气,可是出于男士的风度,又不能把夏冰推开。 夏冰紧紧抱着许淖云不撒手,那对e号巨球严重挤迫着许淖云的胸口。钟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冷冷地说:“该我们发球了。” 许淖云这才干咳两声,把夏冰从自己身上拉开,淡淡地说:“他们也有可能一杆进洞。等赢了再说吧。” 夏冰故作紧张地看着钟艾,祈求说:“emma,别打出小鸟球哦,不然我的愿望就泡汤了。” 小鸟球?开玩笑。如果可以,她倒是想把球直接塞她事业线里!钟艾恨恨地笑着站上发球台。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球她不可能一杆进洞,可是她想一杆把球打到天边去。让这群狗男女知道,要是把她惹毛了,她就把他们的头当成高尔夫球来敲! 钟艾照着许淖云之前交给她的方法,把球杆用最标准的姿势挥出去。可是击球的瞬间,她却因为身体转动的幅度太大,上身拧了个180度,两只腿拧做麻huā,右脚又是重重地一崴,以一种搞笑节目似的姿态重重摔在地上——球飞出去的弧线倒是很漂亮。 这高尔夫球跟她有仇还是怎么样!竟然让她一上午摔两次!许淖云和张默雷见状,又第一时间冲过来问。 “你没事吧?”张默雷看上去担心得不得了。 许淖云有点气恼地问:“怎么又摔了?!” 钟艾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来没这么丢脸过。恨不得找条地缝钻下去。却听到夏冰尖叫道:“啊!真的是小鸟球!我的愿望飞走了……” 张默雷顾不上许淖云的看法,伸手把钟艾从地上扶起来,关切地问:“脚怎么样?” 钟艾低着头轻声说:“没事,刚才就是重心不稳崴了一下。” 许淖云又急又气,说:“真是服了你了。穿平底鞋都能崴到脚!赶紧去旁边坐着检查一下吧!” 钟艾被他这么一骂,心里快气炸了,她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张默雷的面发作,只能狠狠忍着、淡淡地说:“我没事,一点也不疼。” 夏冰没心没肺地跑过来说:“emma也打出了小鸟球,我们打平了!再来一盘吧!” 钟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淡淡地笑着说:“我觉得有点热,想回会所去休息一下,你们三个人打吧。” “你真的没事?”许淖云将信将疑地问。 钟艾温柔地笑着说:“嗯,我没事。许总好不容易球逢对手,好好玩吧。我不扫大家的兴了。”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让车子先送你回去。” 后面有辆小电瓶车跟着,是用来给他们运球杆球袋的。许淖云跟开车的服务生交代了一下,让他把钟艾先送回会所。 钟艾上了车,远远地听到许淖云他们三个在背后谈笑风生,她真的委屈得快哭了。 他真是一点也不知道体贴人。就连张默雷都看出来她的脚受伤了,他却无动于衷。她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维护成本高、投入产出低的男人…… 电瓶车把钟艾送到会所门口,她下了车,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在*啡馆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便问服务生有没有治跌打扭伤的药,服务生说没有,她只好委屈地说:“哦,那算了,给我倒杯水吧。” 钟艾一个人在*啡馆里坐着,想着自己早上的遭遇,不禁悲从中来。刚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张默雷就快步走了进来。他径直走到她身边坐下,一语不发把她受伤的右脚抬起来。 “你干什么?!”钟艾挣扎了一下,脚踝上的疼痛一下子刺进了她的心,疼得她说不出话来。 “别动!我帮你检查一下!”张默雷低吼道。“你还说没事!脚踝都肿了!” 钟艾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忍着疼,冷冷地问:“你怎么回来了?” 张默雷一边低头给她检查脚踝,一边说:“我说我要给美国那边打电话,就先回来了。” “你让他们俩单独呆在一起?!”钟艾急得快从座位上站起来了。 张默雷冷冷地瞟了她一眼:“你要我帮你盯着许淖云?” 钟艾怒道:“我不用你帮我盯着他,只要你别故意找个女人来勾引他就行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今天早上这一出又是你导演的吧?” 张默雷冷道:“我能让你摔倒两次吗?我能让许淖云对你不闻不问吗?我可没能力导演这个。” 一句话让钟艾哑口无言。 张默雷确认钟艾没有骨折,便把那只的红肿的小脚轻轻放了下来,淡淡地说:“小草,我说过,他不适合你,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钟艾冷冷地说:“我不觉得是浪费时间。我再重复一次,许淖云是我的男朋友,我有权利选择自己的男友,跟你无关!” “是你的秘密男友。”张默雷纠正说。 “有区别吗?”钟艾仰起头质问道。 张默雷看着她说:“如果他是你真正的男朋友,他会承认你。关心你,当着别人的面不必掩饰,在你需要的时候会陪在你身边——比如现在。” 钟艾冷冷地回视他,半晌,她一言不发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拖着受伤的脚挪到另外一张靠窗的桌子旁。背对着他坐下。 她不想见到他,也不想听他说话。虽然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关心她、最在乎她的人。张默雷看着她冷冰冰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吧台去问:“有没有冰袋?” 服务生说:“没有。” “冰块有吧?”张默雷问。 “有。可是没有袋子。”服务生一板一眼地回答说。 张默雷说:“给我拿些冰块。再把你们装水果什么的塑料小袋子给我拿一个来。”说完,他从钱包里掏出五百块钱,推到服务生面前。 服务生默默地收了钱,便转身到后面去。过了一会儿,他拿了一桶冰块、一个小袋子出来,木讷地说:“这个袋子没有封口了。怎么办?” “拿根蜡烛来。”张默雷说。 服务生点了蜡烛,张默雷把冰块塞进那个小袋子。然后把塑料袋的封口一折,在蜡烛的火焰上迅速拉了一下,那个塑料袋便封上了。 “原来可以这样!”那个呆呆的服务生恍然大悟地说。 张默雷淡淡一笑,又从钱包里掏出500块塞给他说:“帮我找一些跌打损伤的药。你们这儿整天接待客人,应该有客人遗留下来的药才对。” 服务生又默默地接了钱。然后转身跑出去了。 张默雷拿着那两个冰袋走到钟艾身边坐下,钟艾狠狠地瞪着他,他平静地把她的脚轻轻抬起来,放在椅子上,然后将那个冰袋敷了上去,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根手帕扎紧。 “这样会不会舒服一点?”他柔声问道。 钟艾转过脸去一言不发,微微起伏的胸膛却泄露了她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反正她也听不进去。好在她现在不抗议了,他就只想好好看看她。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好好看着她了。久到他似乎已经记不太清她的长相,他梦中的她,有时候媚眼如丝,有时候又是翦水秋瞳。他只知道,她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 小草,你真的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倔,也更傻了。那个许淖云真的一点也不适合你,你们长不了的。他对你这么坏,你还替他说话,看见你那么乖地说自己没事,我真的很心痛……他不值得你这样,根本不值得。 脚上的冰袋似乎缓解了部分疼痛,可是钟艾觉得自己的心却好像烧了起来,快把她整个点燃了,烈火焚身般的痛苦。 为什么他要回来?为什么他还是一副老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变似的?为什么她一再重申她有男朋友、她喜欢许淖云,他却好像无动于衷? 能不能别这么对我?我应该很恨你才对…… 钟艾坐在落地窗边,远远地看到一辆电瓶车朝会所这边开过来。她认出坐在车上的是许淖云和夏冰,急忙把脚上缚着的手帕一抽、塞给张默雷,生硬地说:“你的手帕。”然后起身又挪到另外一张桌子旁跟他划清界限。 她不想让许淖云误会。 张默雷呆呆地看着自己手里那根手帕,觉得心好像被什么东西瞬间抽空了。 第119章 御弟哥哥 谢谢书友307469110的打赏! 这章的章节名我弄错了,555,提示的是下章的内容,这张还没出现呢。大家当我剧透也好,脑乱也好,原谅我吧~~入了v,章节标题都不能修改啦,好好麻烦地说——求推荐票、月票—— 许淖云和夏冰并肩走了进来。夏冰脸上笑得像朵huā,身体也快贴到他身上去了。 一走进*啡厅,夏冰就嗲声嗲气地宣布说:“我赢了许总一局,许总说要请我吃饭。不知道上哪吃好呢?” 许淖云撇下她,径自走到钟艾身边轻声问:“你的脚怎么样?到底受伤了没有?” 还没等钟艾回答,夏冰又凑过来说:“emma脸色看上去不错啊,应该没事吧。我们还是想想去哪儿吃饭呢?许总你可要请我吃大餐啊” 钟艾冷冷地打断说:“我的脚很痛。” 从刚才他和她并肩走进来,钟艾的忍耐就已经到达极限了。他是她的男朋友,她凭什么眼睁睁看着别的女人勾引他还要忍气吞声?钟艾顾不上别人的看法,直愣愣地看着许淖云,不再装出下属的语气,而是摆起女朋友的架子说:“我的脚受伤了。” 许淖云愣了一下,他低下头迅速查看了一下,说:“是有点肿了。怎么办?” “我很痛。”钟艾看着他又重复了一遍,不依不饶的样子。 当着张默雷和夏冰的面,许淖云有点尴尬。可他还是温和地说:“那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又回头跟张默雷解释说:“钟艾的脚看来是受伤了。她开不了车,我送她去一下医院。” 许淖云替钟艾收好随身的东西,然后看着她,示意她可以走了。 “我站不起来。”钟艾冷冷地说。 许淖云看出这厮是故意找茬。当着外人的面,他总不能去扶她吧? 两个人就这么你瞪我、我瞪你的僵持着。夏冰打圆场说:“emma,我扶你出去。”说完便把钟艾从座位上搀了起来。 四个人各怀心事地出去,直到分别,张默雷也没有说一句话。他默默地看着电瓶车载着许淖云和钟艾离去。 “先生。”那个呆呆的服务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瓶扭伤喷雾:“我找到了这个,是上个星期一个客人忘在这里的,你看能用吗?” 张默雷接过来看了一眼,检查了一下有效期限,急忙说:“这个能用。你帮我再叫一辆电瓶车来,我拿去给她。” 夏冰奇怪地看着张默雷。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冷酷的上司露出这种紧张的表情。 电瓶车很快开过来了,张默雷拿着药就跳了上去,对司机说:“去酒店,开快点!”车子便很快开了出去。 钟艾坐在车上一言不发。眼睛瞪着别的地方。许淖云看了看她的脚。轻声问:“你感觉怎么样?骨头有没有事?要是骨折就糟了” “很痛!痛死了!”钟艾扭过头压低声吼道。 她是压低了声音。可是车内这么短的距离,就算说悄悄话别人也能听到。开电瓶车的小伙抬眼看了看后视镜,似乎是有些诧异。 许淖云被看得有点尴尬。他有点不高兴地悄声说:“刚才问你有没有事。你一直说没事没事,现在突然发什么脾气?” 钟艾低声抱怨道:“你一直骂我笨。我敢说吗?我摔了两次,你连一句安慰人的话都没有,还跟别的女人继续打球” “不是你让我继续打吗?”许淖云也生气了,低吼着:“谁叫你老是装大方,我又不是医生,摔倒这种事可轻可重,你不说,我哪知道你受伤了?” 开车的小伙听到两人在身后用悄悄话吵架,不停地瞟着后视镜,似乎觉得很奇怪。今天早上来的时候,这两个人的关系好像是上司和助理,两个人一直客客气气的钟艾委屈极了,抱怨说:“连我受伤都看不出来,有你这样的吗?我需要你的时候,你没有一次在我身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来的” 许淖云说:“那你要我怎么样?当着那两个人的面,我能说什么?!” 钟艾难过得快哭了,悄声说:“是,我是见不得人,活该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吞。好不容易单独相处一下,你非得把他们叫过来。人家会打球、比我漂亮、还发育得好,你很开心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能不能懂点事?”许淖云打断了她的话,声音也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他实在是受不了司机不断往后视镜偷瞄了“你知道我们俩的身份和状态,你也知道有的事情不是我的本意,可是只能这样。” 钟艾绝望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把脸转过另外一边去。 张默雷说得没错,秘密男友到底算不上真正的男友,如果他是她真正的男朋友,她可以理直气壮地让别的女人离他远点,可以公开和他牵手,在她需要他的时候,她可以堂堂正正地要他陪着她。可是这些她都做不到,因为他并非真正属于她。 名正而言顺,名不正则实不至,说的就是他们这种关系。在她难过的时候,他只会叫她懂事,要她顾全他的面子。 一路上,两个人没再说话。车好不容易开到了酒店,许淖云飞快地一侧跳下车,钟艾以为他还在生气不理自己,只好自己委屈地往另一侧挪。 刚挪到边上,许淖云却站在了她身边,双手朝她伸了出来,定定地看着她。 钟艾被他这个举动弄得有点莫名其妙,就连开车小伙都忍不住扭过头来看戏。 “干什么?”钟艾轻声问。 “过来。”他简明扼要地说。 钟艾呆呆地看着他,竟然没搞清楚他究竟想干什么。 “不是走不了路吗?我抱你进去。”他平静地说。 钟艾愣住了。光天化日的,当着外人的面,不是他的风格啊! 许淖云见她不动,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直接伸手过来,将她从车里抱了下来。 她猝不及防,经不住轻声惊叫起来。 开车的小伙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钟艾不知道是解释好、还是不解释好,回头看着许淖云嗔怪地说:“干什么啊?” “别乱动,小心摔下来。”许淖云柔声说。 进了酒店,门口的服务生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吃惊地问:“小姐怎么了?受伤了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许淖云说:“我女朋友脚崴了,能不能替我找点药来,送到1608房。” 他故意在“我女朋友”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好像生怕别人听不清楚似的。钟艾听了,脸上烫得不像话。 女服务员看到这一幕,捂着嘴偷偷笑着。钟艾听到窃窃的笑声,飞快地瞟了她们一眼,又把脸埋在他怀里躲起来。 他看着她在这里怀里害羞地缩成一团,步子迈得更大更急了。 张默雷拿着那瓶药跟着许淖云的后脚到了酒店,却看到他抱着她大步走了进去。 她红着脸,害羞地躲在他怀里不敢见人。那一瞬间,张默雷分明看到,她脸上的表情,是幸福、是满足。 她不是为了气他,也不是想让他妒忌。她,是真的爱上许淖云。 怎么会这样?他和她从小一起长大,从他记事起,他就喜欢她。即使在离开她以后,他也没有一时一刻忘记过她,他每天都用思念折磨自己。他以为,在她心里,他也是永远唯一的那一个人。他以为,有的感情,是超越距离、超越形式的,就像他永远忘不了她那样 原来留在原地的,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张默雷不知过了多久才醒悟过来,他拿着那瓶药走进酒店,交给大堂经理说:“这是刚才那两个人要找的药,给他们送过去吧。” 大堂经理忙不迭接了过去,张默雷转过身,绝望地走了出去。 第120章 两处闲愁 许淖云让服务员帮忙开门,他自己把钟艾抱进房间,小心翼翼地放在美人榻上。 还没等服务员出去,他就在她脚边单膝跪了下去,把她右脚上的鞋子慢慢地脱下来,然后替她检查。 “都肿起来了!你还说没事!”他又生气地骂了起来,“你一天不逞强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钟艾红着脸看着许淖云发怒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 许淖云还在着急想办法,房间的门铃响了,他走过去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是您的太太扭伤了吗?” 许淖云含糊其辞地嗯了一声。 “这是您要找的药。”服务员把那瓶药递到他手里 是一管扭伤喷雾。许淖云检查了一下使用期限,发现还挺新的,便匆匆谢过,然后关上门回到钟艾身边。 “我先给你喷点药,你休息一下,待会我开车送你回去,还是得去医院看看,拍个片子检查骨头受伤没有。”他一边用力晃动喷雾,一边严肃地说。 钟艾咬着嘴唇看着他,还是一句话也不说。 冰凉的喷雾落在受伤的脚踝上,药液迅速被皮肤吸收了。许淖云抬起头来看着钟艾,柔声问:“怎么样?舒服一点了吗?” 钟艾笑着点点头,乖巧地说:“嗯,没那么疼了。” “收拾一下,准备去医院吧。”许淖云从地上站了起来。 “不要!”钟艾叫了起来,“我不想去医院。” “都这样了还不去医院,你变成瘸子。难道要我扶你下半辈子啊?!”许淖云骂道。 钟艾说:“没那么严重,我自己知道。好不容易周末休息一下,我不想去医院看医生的脸色。再说你不是答应今天都要陪我的?” 许淖云说:“必须去医院,如果伤了骨头就糟了!” “我没那么疼了。我们先观察一下好不好?”钟艾撒娇说,“淖云,你坐下来陪陪我。” 许淖云看着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无奈地坐下来。她把纤细的小手伸过来。依恋地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在他手掌中轻轻摩挲着,好像撒娇的小猫一般。许淖云的手中传来轻微的又是极舒服的痒,他又抬头看着她,发现她的目光不知何时变成了水一样的温柔。 “怎么了?又撒什么娇?”许淖云无奈地问。 “嗯。”她只轻声哼了这么一声,手指与他相交,轻轻地把他的手拉起来,贴在自己脸上。 好小、好漂亮的一张脸。黑黑亮亮的眼睛闪着温柔而狡黠的光,嘴唇红红的一点。 许淖云的语气更温柔了,问:“到底怎么了?” “嗯。”她又是这样含糊不清的回应。脸轻轻地贴在他的手掌上。偏着头看着他。 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长得这么好看。脾气却那么坏,可是对她又是那么好。刚才他把她从车子里抱出来的时候,她这辈子都没这么害羞过。心跳快得疯掉了。他前一刻还叫她“懂事”,后一刻就让原则、面子见鬼去了。 “淖云……”她轻声唤道。 “怎么了?” “可以抱我起来吗?”她说话的声音也轻得像猫。 “你想去哪儿?”许淖云问。 她向他靠近。纤细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把唇贴在他耳畔,轻轻地呼吸着,让他感受到自己此刻湿润的气息,还有胸膛下温柔的心跳。 “淖云,你觉得我不好看吗?”她在他耳边轻声问。 轻柔的声线像春夜沙沙的树声抚过他的心头,带来了轻微的**。 “好看。”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他记得,她的背细腻而纤瘦。 “那你为什么不抱我嘛?”她轻声埋怨道。 他第一次发现她竟然如此擅长撒娇。他被她的柔弱俘虏了,像机器人一样把她从美人榻上抱了起来,径自往卧室走去。 躺在**,她的青丝扑了一枕。他有些担心地说:“你的脚这样,我怕又不小心伤了你。” 她柔媚地笑了,搂着他调皮地说:“御弟哥哥,你就答应了我吧……” “什么‘玉帝哥哥’?”许淖云一头雾水,不过他确实听到了“哥哥”两个字,脑子蓦地一愣。 笑得太娇媚了,都不需要别的挑逗,他已经“整装待发”了。 “笨蛋。”她的玉指在他头上轻轻一点,说,“夸你帅呢。淖云,你好帅啊,我要是女妖怪,一定要把你吃掉……” 他的脑子无法思考了。滚烫的手早已伸入她的衣服,在冰凉细腻的肌肤上游走,“触”景生情,他的呼吸更加粗重。 他喘着气脱掉她的衣服,洁白的躯体娇羞地呈现在他面前,他恶狠狠地说:“看现在谁吃谁!” 他蛮横地侵入了,似乎有些生气,在她身体里冲撞着。她好满足,虽然她没有36e的巨胸,可是她一样能勾|引她的男人,他是她的…… “哎呀,小心我的脚……”她喘着气,在他耳边娇斥道。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痛脚,埋怨说:“还不是你自找的!胡搅蛮缠!”动作却没有停止,只是更温柔缠|绵了。 结束之后,他无力地覆着她,抓着她的头发温柔地吻她。 “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许淖云问,“究竟什么意思啊?” “御弟哥哥,御弟哥哥。”她躲在他怀里吃吃的笑。 没文化,真可怕。叫“御弟哥哥”的,其实是女王啊。是她要他,是她睡他,是她吃定了他。 许淖云看着自己怀里可爱的女人,叹了一口气。 ……………… 张默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酒店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夏冰赶了过来。 她看上去有些诧异,小心翼翼地问:“许淖云和钟艾回去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别的男人抱着走进电梯、关上门,却什么也不能做…… 夏冰又问:“他们俩在谈恋爱?你事先知道吗?” 她让他碰她,她是心甘情愿、温柔顺从的。她竟然让他碰她…… “!”女人奇怪地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你没事吧?” 他冷冷地瞟了她一眼,大踏步地朝停车场走去。 一路上,张默雷一言不发。车也开得飞快。虽然他平时就很冷酷,可是此刻的冷让人觉得很可怕,好像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夏冰觉得这个男人危险得很性感。 她第一次见他就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张默雷的大名,在摩通已经成为一个传说。只用了短短六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执行助理摇身一变成为合伙人。成为顶级投行的合伙人,这是华尔街所有人奋斗终身的梦想,但绝大部分人连梦想的门框都摸不到。与那些金融世子不同,张默雷没有任何背景,仅仅是依靠他的业绩和手段。就让摩通那帮老不死的合伙人折服了。据说他私生活很乱。他睡过很多女人。就连另外一家顶级投行的合伙人的老婆都敢睡,这件事在华尔街闹得沸沸扬扬,人人都说他是人渣。但摩通的合伙人们却愈发欣赏他,因为他们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渣…… 张默雷把车开回酒店。停好车之后,他才发现车上竟然还坐着一个女人。 她为什么在这里?他甚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上了车。 “.”她静静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他不是心情不好,而是心碎了。他的小草,他今生今世最珍视的女孩,爱上了别的男人。 张默雷一言不发地走进了酒店的电梯,夏冰也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她仰起头看着他,关切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真的有点不像你了。” 这家七星级酒店就连电梯都装饰得十分奢华。水晶玻璃制成的镜面环绕四壁,折射出宝石般的光芒。他看到镜子中自己的身影,他现在很成功,他已经站在华尔街的最高峰,而且他有信心自己还能爬得更高,可是他却失去了一切。 失去她,他已经很痛苦了;现在眼睁睁地看着她爱上别人,他连活下去的意愿都没有了。 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始终是透明清亮的,而他却变成了一堆渣滓,一个精装的渣滓。这些年来,他放任自己堕落,潜意识里就是想告诉自己:“你配不上她,你永永远远、彻彻底底地配不上她了。”好像这是他与生俱来卑贱灵魂带来的宿命,他却无能为力。 “……”女人温柔地贴了上来,她柔软的身体充满了致命的**。 他冷冷地看着她,突然紧紧地抱住她狠狠地吻了下去。 他从镜子里看到自己,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又一次堕落,脑中却浮现着那个男人抱着小草的背影。 此刻,他和她单独在一起。那个肮脏的男人会对她做所有男人都会做的事,而她是心甘情愿允许他的,她怎么能!…… 夏冰没想到他来得如此突然,经验丰富的她也乱了阵脚。张默雷绝对控制了局面。他拉着她走出电梯,一进房间,他就把她剥了个精光,然后把她推进浴室、打开喷淋,他疯狂地揉弄嗜噬她的身体,特别是她引以为傲的那对球乳。他往她身上涂满了沐浴液,把她变成了一件滑不留手的**|具,然后让她转过身去,从背后疯狂地侵略她。 他是一个禽~兽,没有比他更危险、更诱人的禽~兽了! 这个男人真是个疯子!在亲身体会过他的疯狂后,夏冰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帮老不死的高层要把这么重要的中国市场交给他! 女人夸张地尖叫着,浴室蒸腾的水雾将让各种欲|望之声变得朦胧暧昧,更让人疯狂!他突然离开她的身体,从墙上取下莲蓬头,粗暴地将她冲洗干净,不准她擦净身上的水滴,就将她扭到卧室去。 他把她扔在**,扯下自己的领带,将她的手绑起来,蛮横地拉过头顶,又用一块干毛巾把她的眼睛也缚上。她仿佛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祭品,他覆在她身上,啃啮她的身体,火一样的舌头席卷过她身体的每一寸皮肤,她的乳|房、小腹、甚至伸入女人最隐秘的地方。他像神坛上的祭司对她实施无情的凌迟,熟练地将她解剖又生吞活剥。女人害怕得全身颤抖,她发自灵魂地颤栗,一声声尖叫、呻|吟、求饶,在他的惩罚下都变成了绝望的呜咽…… 事后,他残酷地解开她身上的束缚,站起身来冷冷地穿上衣服,好像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她无力地躺在**,她感到男人的无情对她是一种羞辱和鞭笞,但脑中却禁不住细细回放刚才的一幕幕。 夏冰捂住自己的上身,从**半坐起来,试探性地问:“你不会这么对她,是不是?” 他愣了愣,一边系衬衣的扣子,一边冷冷地问:“谁?” “钟艾。”她真是胆大包天了,竟敢刺激他,,可是这个男人对她来说是一个致命的**,越是危险的事就越引|诱她去做。“你喜欢她,对不对?你以前就认识她?” 他冷冷的看着她一言不发,眼中却渐渐凝聚起最深重的痛苦。 夏冰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今天叫我去引诱许淖云,是为了拆散他们?”她彻底豁出去了。 “你该走了。”他不管女人此刻还赤|身|裸|体,无情地拉开了门。 夏冰冷笑了一下,从**爬起来,慢慢地穿好衣服,然后微笑着从他面前走了出去。 “真爱这种事,是最无聊的。”她轻蔑地扔下了这句话。 门砰的一声在她身后重重摔上。在摩通,这个男人从来没有在人前表露出真性情。不论发生什么事,他脸上淡定的微笑都无法撼动。今天,他的金钟罩彻底崩溃了。 惹怒他,她会有什么下场?夏冰轻轻一笑,脚步轻快地往电梯走去。 张默雷站在满屋狼藉的酒店房间里,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肮脏、龌龊、堕落,这是他早就意识到的,而且他早就清醒地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回到她的世界里…… 他想像以往那样把自己灌醉,可是不论灌下多少苦酒,脑中却反反复复清晰地质问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难道他这辈子注定要这样绝望地度过? 命运安排他再次与她相遇,难道这一次,他还要眼睁睁地失去她?难道他能束手待毙、看着她把自己从心中抹去? 绝对不可以! 小草,你是我的!我不能再失去你!不论用什么办法,我一定要让你重新接受我!ro 第121章 洗心革面 七月就要来了,各位手上有粉红票的给我留点啊~~在此谢过了~~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周一早上,夏冰刚走进电梯,就遇到许多其他部门的人。大家传言张默雷那儿似乎有什么热闹,纷纷往他所在的68楼挤。 夏冰心里直打鼓。上周六发生了那件事,之后他也没再跟她联系,该不会是失恋了又发什么魔怔吧? 电梯门在68楼打开,拥挤不堪的人群像靠岸的沙丁鱼一样倾泻而出。夏冰被人流涌向张默雷的办公室,远远地看到他那间办公室前乱糟糟的一片,一大群人在哄抢东西。 夏冰挤进去一看,发现办公室门口堆满了一箱一箱的酒。张默雷抱着手站在人群中央,笑着说:“离上班时间还有十分钟,赶紧的给我全部搬走,一瓶也不留!” 一群人扑在箱子上争抢,有人揣着四五瓶酒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说:“我靠,居然有波旁!” 夏冰一头雾水,她拼命挤到张默雷面前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张默雷笑着说:“我要戒酒,这些酒全都不要了。谁喜欢谁拿去——对了,你要不要拿几瓶?” 今天的张默雷看上去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他的笑容依然很温和,却好像比往日多了一些积极向上的劲头,好像……抓住了什么新希望一般。 看着眼前那些装酒的纸箱被哄抢一空,张默雷如释重负一般。他拍了拍手,转身走进办公室。 “,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夏冰跟着他走进办公室问道。 张默雷打开了电脑,又随手翻阅早上的日程,淡淡地说:“没发生什么事。我已经说了,我要戒酒。”他抬起眼看了看面前的助力,平和地说:“对了,我对你也有个新建议。” 夏冰马上说:“什么建议?只要你说。我一定办到。” “希望你以后在着装方面能再矜持一点。嗯……上装要有领,下装要过膝。”张默雷淡淡地说。 “什么?”夏冰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了,这算哪门子的要求? 张默雷拿起手上的日程,一边浏览一边说:“好了,我要开始工作了,你也去忙吧。” 夏冰悻悻地走了出去。虽然她不知道张默雷究竟想做什么,不过这一定与钟艾有关。她原本以为,他死心之后会朝着更纯粹的“华尔街之狼”进化,可是事情似乎不是这样。 他究竟打算怎么做? ……………… 经过一个周末的休养。钟艾脚踝上的扭伤已经好多了。虽然有点隐隐作痛。可是走路基本无碍。 上午在家里,她给她的男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到了办公室,又亲手给他冲了咖啡。许淖云被她的温柔感染了。周一的公司例会上,他竟然破天荒的没有骂人。 钟艾很高兴。心里盘算着晚上下班之后再给他做点什么宵夜。正在幸福的憧憬中,手机突然跳出一条来自张默雷的短信。 一看到他的名字,钟艾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忐忑地点开,她仿佛看到他脸上温和而坚定的表情:“小草,晚上八点,我在学校旧操场等你,我有话对你说。” 旧操场?就是当初他跟她分手的那个地方吧?为什么要去那里,难道他准备再给她的心来一刀吗? “我晚上要加班,就算有时间,我也不会去的。”她给他回过去说。 很快,手机又跳出了张默雷的回复:“你不来,我就到创联楼下去等。我不介意当着许淖云的面说。” 什么意思?这算是威胁吗?尽管满心愤恨,可钟艾知道张默雷说得出就做得到。她犹豫了一会儿,没再回复他。 她没说不去,就是会去,不用说他也会知道。 晚上下班后,钟艾推说有朋友聚会,晚上不能加班了。但她仍叫许淖云下了班到她那儿去,她会给他做点好吃的。 钟艾匆匆下楼打的。一路上,她盘算着张默雷会说什么,是继续苦口婆心地劝她跟许淖云分手呢,还是畅叙别后友谊? 他做这些事难道不觉得无聊吗?难道在他心目中,她就活该是苦情剧的女主角,苦守寒窑的王宝钏,非得心如古井水地等他回来?还是他自信她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现在她有了许淖云,让他的小自尊受伤害了? 钟艾冷笑起来。她发现他回来得太是时候了,当年的背叛如今得到了完美的报复,没有比这更大快人心的了。 的士在江海交通大学门口停下,当年张默雷就是在这里度过了大学四年的时光。那时候她和他不在一个学校,但是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见面。下午上完最后一节课,他或她总要坐上三站公交车去找对方,一起吃晚饭,晚上又一块儿自习。 他们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季。她的学校有许多白兰花树,而他的学校则种了很多栀子花。那时候,每天晚饭过后,他和她总要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一边闻着空气中甜美的花香,一边聊着各自的专业。跟他比起来,她的专业很冷门,听上去很无聊,可是每次他总是很安静很认真地听她说。 那时候,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女孩像她这样爱自己的男友,也没有一个男孩会这样爱她。她每天都感谢上天赐给她这样一个能终生陪伴她的人,不论将来是否成功、不论人生有多少艰难,此生有他,足矣…… 钟艾走在夜幕降临的校园里,这座百年名校这几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熟悉的校园,熟悉的建筑,就连空气都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没想到这个时候,交大的栀子花竟然还开着。 她最喜欢的就是栀子花,他也说过,她的人就像栀子花一样。 钟艾在路边一株栀子花前停下了脚步。后来,事情为什么会完全变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伤心绝望,而他却那么残忍,没有对她说过一句安慰的话,也从来没有写信。她以为他把自己完全忘了,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爱过自己…… 张默雷这个人,她从来也没有弄明白过,她永远不知道他心里真实的想法。他似乎总是在她前面很远的地方走着,她只能苦苦追赶他的脚步。知道有一天,她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 每当回忆往事,心好像就要死上一回。钟艾深深吸了一口气,将那熟悉的花香吸入心脾,然后又重新迈开脚步。 这个大学的旧操场这几年使用率越来越低了。学生们都喜欢到有塑胶跑道的新操场去锻炼,而这里铺的还是煤渣路。她的鞋子踩上那条熟悉的跑道,发出沙沙的脚步声。远远的,她看到他在操场中央站着,手里捧着一大束白色的花。 那是栀子花。 仿佛昨日重现,绝望如她、无心如她,这一刻也禁不住想流泪。 “小草。”他朝她走过来,深深地看着她说,“你来了。” 钟艾淡淡一笑,环顾了一周黑魆魆的寥落操场,又将目光挪回他身上。“你真会挑地方,这个地方……我发过誓再也不会来的。” “小草。”张默雷把手里的花往她面前送来,柔声说:“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花,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很遗憾,我只知道以前的事。” 钟艾没有伸手去接,她看着他冷冷地说:“我不要。我有男朋友,就不能接受别人送的花。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最好一次说完,因为我实在不喜欢背着自己的男友见别的男人。” 张默雷的手垂了下来,栀子花娇嫩的花瓣随之抖落了几瓣,仿佛哀悼似的。他痛苦地看着她:“小草,今天晚上,你能不能忘记他,好好地听我说?自从我们重逢以来,你就一直在说他,我真的已经听不下去了!”ro 第122章 迟来道歉 谢谢乐乐的打赏!! 下个月求月票,给我留点!! ——————————以下是正文—————————— 钟艾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张默雷朝她走近几步,在将将能伸手抱住她的距离站定,在这样的距离里,即使轻声细语也能直叩心房。 “小草,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那天跟你在这里分开,我没有一天不是在悔恨和思念中度过。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从我记事起,我的梦想就是长大了娶你。小草,我从来没有犯过什么错,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犯错就是终身大错。这么多年来,我没有向你道歉,不是因为我下定决心往前走,而是因为……我太辜负你,我觉得没脸面对你。” “屁话!全是屁话!”钟艾激动地说,“既然没脸面对我,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当年我从这里走出去,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完蛋了你知道吗!我因为你差点从天桥上跳下去的时候,你又在哪里?!我等你道歉不止等了一年两年,直到我明白你再也不会回头看了!张默雷,你以为我会永远在原地等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现在是功成名就了,又想起来重拾旧情?做人别太自私了!” 她说的话每一句都那么刺耳,当年那个温柔可人的小草似乎已经消失不见了,眼前这个叫钟艾的女子既犀利又刻薄。可是,当年她真的差点因为他自杀?!如果当时他知道这件事,会不会立即改变自己的决定? 张默雷痛心地看着她。沉声说:“小草,那天你走得那么干脆,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我以为……”其实没什么好以为的。他心里明明知道她一定很痛心,只是假装坚强;可是他仍然告诉自己,她会挺过去,她会忘记他。这只是他为自己的卑鄙找到的开脱借口。 钟艾深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不争气的泪意强压下去,用干涩的声音说:“你说得对,我很庆幸那天我走得干脆。今天,我也可以很干脆地告诉你,我不知道你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可是,我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不管你怎么乱想、乱猜。我们两个很好。所以。希望你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事。” 钟艾一口气说完。便想转身离开。张默雷抢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认真地说:“小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很爱你。在国外,我不敢跟你联系。可是我一直上网查询你的消息。这次我一回国,就到博物馆去找过你。你说得对,我很自私,看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真的没法欺骗自己。小草,我不求你别的,我只求你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你真心觉得许淖云更好,我可以退出;可是,如果你心里还有我……小草,我真的想放弃一切重新来过,我想改变现在的自己,回到以前你熟悉的那个张默雷。小草,你可不可以重新考虑一次?” 钟艾看着他的眼睛,想从他深不见底的灵魂中看出些什么来,然而那里只是一片混沌虚空。她真的看不透他,也无法相信他。 “你告诉我。”钟艾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提这样的问题,“你提出这样的要求,是因为我,还是因为许淖云?” “关他什么事?!”张默雷真的生气了,“我说过,你能不能别再在我面前提他!在酒会上那次,还有在球场那次,我差点就忍不住揍他了!他对你那么坏,你为什么总是向着他?难道因为他长得讨女人喜欢,你就原谅他所有的错吗?!” 钟艾看着眼前这个妒火中烧的男人,突然觉得他也不过是凡夫俗子。她淡淡地说:“你根本不了解他。” “是,我是不了解,也他妈的不想了解!”张默雷抓住钟艾的手,痛苦地说,“小草,算我求求你,不要让他碰你,我真的受不了这个,我快疯了你知道吗?!” 他抓得她的手好疼,钟艾用力挣脱,她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下去了。从踏进校园以来,她的心就一直痛,此刻她更是觉得自己的心快裂成两半了。她无力地说:“你说完了吗?如果说完了,我要回去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她几乎是脚步踉跄地往前走去,却听到张默雷在她身后绝望地问:“小草,我从小就喜欢你,我们在一起二十几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这几个月吗?你告诉我,过去二十几年的回忆,是不是只对我一个人有意义?” 脚下的步子自动顿住了,可是她到底不能回头。沉默了半晌,她无比艰难地说:“回忆这种东西,还是等老了再看吧。我回忆得够久的了,现在,应该轮到我往前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慢慢消失在黑暗校园的尽头,张默雷觉得自己的心整个被掏空了。她说她差点为了他自杀,她说她等他道歉不止一年两年,她说她回忆得够久了……这些年,他到底在做什么?明明每分每秒都在后悔、想她,为什么他就是没有鼓起勇气给她打一个电话、甚至是写一封信?如果他早一点迈出这一步,她就不会投进许淖云的怀抱了。 他不相信她真的能忘得了他,他们的生命打从一开始就紧紧相连着。对于他而言,她是任何女人都取代不了的;他相信,对于她来说也是一样。 既然决定要重新追求她,他绝不会那么容易就放弃。总有一天,她会回到他身边,他会抱着她,就像以前那样,看着她笑成两弯月亮的眼睛,轻轻抚摸她的秀发。 会有那么一天的。他相信。 ………… 钟艾糊里糊涂地打上的士,糊里糊涂地下车。直至走到楼下打开门,她也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一个人。 “钟艾!”许淖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用力拽过她的手臂。 钟艾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 许淖云诧异地问:“你怎么了?刚才哭过?” 钟艾茫然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竟然真的有泪水。她尴尬地说:“哦,没有。刚才回来的路上困得不行。一直在打呵欠。” “是吗?”许淖云显然不相信,“刚才我在后面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 刚才他一直跟在她身后?她竟然毫无知觉。钟艾低声说:“嗯,对不起。大概是太累了,真的没听到。” 许淖云看出她心里有事,可是既然她不愿意说,他也不想再追问。他向来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因为他自己心里有事的时候,也不喜欢别人刨根问底。 “累了就上去早点休息吧。”他拉着她的手说。 他这么豁达地就放下了,钟艾确实没想到。这个男人的体贴是很独特的,他总是冷冷的,却会在你很意外的地方表现出温柔来。 钟艾笑了笑。轻轻回握了一下他的手:“嗯。上去吧。” 家里早就炖好了雪梨银耳。她给他盛了一碗,然后自己先去洗澡。洗好了出来,他刚吃完。又看了晚间的彭博财经新闻,然后自己也去洗。 两人在**碰头时。都是乏了一天的身子。他舒舒服服地搂着她,在她额头上一吻,她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他以为她这是接纳他的反应,便把手伸进了衣服,握住他熟悉的柔软。 ——“小草,算我求求你,不要让他碰你,我真的受不了这个。”张默雷的话不知怎的突然从她脑子里蹦了出来。 她别扭地捉住他的手,轻声说:“都那么晚了,休息吧。” 他看着她,似乎是微微琢磨了一阵,然后在她唇上轻轻点了一下:“好,休息吧。” 她觉得似乎有些亏欠他。他躺下之后,她又依附过去,躺在他的臂弯里。 “淖云……”她情不自禁地唤了一声。 “嗯?” “你以前到底谈过几个女朋友?”她轻声问。 “问这个干嘛?不记得了。”他冷冷地说。 她抬起头蹙眉看着他:“是数不清了吧?” 许淖云有些不耐地说:“我以为像你这么聪明的女人不会问这种问题呢。” 她悻悻然躺下。他有过许多女人,这不是她一早就知道的吗,她确实问了一个傻问题。可是女人在恋爱的时候都会变傻,又不止她一个。他对她到底还是冷了点。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委屈,他轻轻抚了抚她的背,柔声问:“你刚才该不会是遇到前男友了吧?” 她蓦然一怔,没想到他竟然一眼看穿了,嘴上却自然地撒谎道:“没有啊。早就没联系了。” 许淖云把手挪到她脑后,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其实他也很想问,她谈过几个男朋友,他对于她而言,是不是最深的一个。 可是,这种丢脸的问题,他是打死也问不出口的。反正女人是他的,管她以前谈过几个,横竖今后也只有他一个。 可是……是因为见了以前的男朋友触景生情,才不愿意跟他那个吗?他狠狠挠了挠她的头发,骂道:“狗东西!” “你说谁呢?”她一头雾水,心里有些不安。 “不是说你。”他淡淡地说,“是说e讯团队那帮混球,升级进程又拖后了。” “你今晚又骂他们了?”她问。 “没有。我现在好多了。”他说,“可时不时该骂还得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钟艾扑哧一声笑了:“你以后也会打孩子吗?” “如果是男孩,是得打一打。”他理直气壮的说。 “那如果是女孩呢?” “女孩……女孩就像你一样宠着吧。”他说。 “你宠我了吗?” “当然。你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 “狗东西!” “这次是骂我?” “不骂你骂谁?” “你才是狗东西。” “……你敢再说一次?”他威胁似的捉住她的手欺身上去。 “啊,不要。”她迅速认清形势,服软说,“我错了。” “晚了。现在就让你知道谁是东西、谁不是东西。”他开始了每日必修功课。他才不管她今晚见了谁,跟了他就是他的女人,心里敢有别人一丝一毫,他就要让她知道后果。 温暖而霸道的吻落了下来。她慢慢地踏实了,不再忐忑。 她现在有他,就够了吧…… 第123章 送花风波 谢谢annielj、r_i_y的打赏,谢谢r_i_yu的评价票! 下个月有粉红票票的给我留点行不,么么哒!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和钟艾两个人早上分头出发去上班,却几乎同时到达办公室。钟艾先了许淖云几步,一走进去,就看到自己桌上摆着一大束栀子花。她愣住了,前一晚的情形又在脑中上演。 花是甄萱代为签收的。看到钟艾脸上的表情,甄萱别有深意地说:“emma,好漂亮的花哦。栀子花不常有卖吧?送花的人很有心哦!” 碰巧许淖云踩进门时听到这几句话,他看到桌上那一大捧花,眉头皱了皱,一时忘了提防甄萱,冲口而出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钟艾被他吓了一跳,讷讷地说:“啊?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甄萱看到许淖云的表情,心里更透亮了,笑着问:“emma快看看是谁送的,通常不是会留卡片吗?” 钟艾心里狠狠的,这个甄萱但凡抓住点事头就扇风点火,改天找到机会也该好好整治整治她。 许淖云的目光在钟艾脸上死死盯着不放,她只好生硬的转过脸,淡淡地说:“我真不知道是谁送的,也没有留名片,真无聊。”说完便把那一束花扔进了垃圾桶。 这下他应该满意了吧? 然而没有。 花是扔掉了,可是满屋子的栀子花香气却散不去。许淖云沉着脸走进办公室,心里七八个酱醋瓶子打翻了一地:还说昨天不是见前男友。连花都送上门来了,这是做给谁看! 他打开电脑,头一件事就是发信息过去质问她:“是谁送的花?” 钟艾无辜地说:“我真的不知道。” 显然撒谎了。想起昨晚她一度拒绝自己,许淖云气得想揍人。是什么人竟敢背地里撬他的女人。不自量力,想都别想!她竟然还养起小秘密来了,他不相信她有别的心思,可是…… 本来这也算不上什么事。可是许淖云一上午似乎都闻到那股栀子花的香味,心里烦躁不已。e讯团队的人跑来汇报升级进度,又挨了他一顿骂。钟艾察言观色,默默地把垃圾桶里的花扔了,这个小动作也没逃过许淖云的眼睛。 从她昨晚那种魂不守舍的样子来看,那个人在她心里是有影子的。可是她不说,他也没法逼问她。 许淖云觉得很无聊。随手在网上查了一下栀子花,跳出来的词条显示,栀子花的花语是“永恒的爱。一生的守候和喜悦”。 ——爱你妹! 许淖云突然有了一个更无聊的想法。 他借口出去找郭浩。闪进了堆放垃圾的楼梯间。从大垃圾桶里翻出那束花来,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果然没有留卡片。可是花束的装饰带上有花店的logo。许淖云一看这花束的精致程度,就知道应该不是普通的花店。他记住了店名。回到电脑前一搜,果然是一家规模挺大的网上花店。 中午,郭浩走进来问许淖云要不要出去吃饭,他正在电脑前忙着,摆手说不吃。钟艾问要不要给他带点吃的,他也含糊其辞。 等人都了,许淖云跑去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然后调出一个特殊的电脑界面,开始忙活起来。 好久没有当黑客了,也不知道技术生疏了没有。他通过七八个假ip地址发起攻击,最近的一个ip地址也在太平洋上。不到半个小时,他就成功黑进了那家网上花店的后台服务系统,然后查询今天上午送到创部的单子,很快就发现了钟艾的名字。 订花客户姓名那一栏是空的,只留了一个固定电话。许淖云仔细看了看号码,没有印象。他有点泄气,靠在椅背上发了一会呆,咬了咬牙打了回去。电话拨通了,却没有人接。许淖云不知怎么也有点如释重负,果断地放下了电话。 这下彻底没辙了。碰巧钟艾吃饭回来了,她给他打了午饭,体贴地说:“中午加班也要吃饭啊。” 许淖云面无表情的嗯了声,然后懊恼地关上了电脑。 刚才他一无所获,顺手把那家花店的服务系统黑了泄愤。也不知道留下了什么蛛丝马迹没有,要是查出来发现这家网店竟然是堂堂的创裁亲自动手黑的,他这几年就白干了。 都是那束该死的花惹出来的。 想来想去,许淖云突然想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钟艾送过花。说起来可笑,以前买花送花这种事,他都是让秘书和助理代劳,现在她就是他的助理,总不能让她自己买花送自己吧。 许淖云坐起身来,在网上查了另外一家花店,订了一束花。 晚上加完班一块回家,坐在车里,两人一句话也不说。钟艾知道许淖云还在为那束花生闷气,可是她也不好开口解释,一解释就会露陷。中午外出吃饭时,她已经打电话让张默雷别再玩这种鬼把戏了。 张默雷却淡淡地说:“小草,难道我连给自己喜欢的人送花的权利也没有吗?” 钟艾无言以对。 张默雷又说:“他对你那么凶、管你那么严,可是我敢打赌,他从来没有给你送过花,对不对?” 确实如此。可是他不送花,和他不主动说喜欢她一样,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钟艾干咳了两声,对着身边那座沉默的冰山轻声说:“其实,我真的不怎么喜欢花。你看我从来不在家里和办公室摆那些花花草草。草木有本心,何求美人折,折下来就没命了,可怜死了。” 她是想告诉他,那束花连同送花的人,都不合她的心。 许淖云还是不说话,而且似乎比刚才更冷了。 隔了半晌,他才极其冷漠地说:“总算你还有点内涵。这种浅薄至死的东西有什么好,无非是走走过场。” 钟艾瞪着他,他是说他自己吧。他以前也不是没给女人送过花,她就替他送过好几回。走过场是真的,不带感情也是真的,可是收到花的女人还是很开心啊,所以形式这个东西并非可有可无——他什么时候才会明白呢,她要他对自己好点,不光是心里默默的好,也要显得出来的好。 到家楼下停好车,天上突然下起了雨。许淖云又抱怨了一遍钟艾的破房子:“住这个地方连地下停车场也没有,这下要淋雨回去了。” 钟艾耐着性子问:“你车上有伞吗?” 许淖云说:“后备箱应该有一把。” “我去拿。”她温柔地说,然后打开车门冒着小雨跑了出去。 钟艾刚按下后备箱的按钮,许淖云打开车门冲了下来,一脸的惊慌和尴尬,嚷道:“喂!别打开!……” 来不及阻止,后备箱的盖子已经弹开了。钟艾看到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束红玫瑰,红得让人眼睛发热。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说。许淖云尴尬得想关上后备箱马上把钟艾拖走,可是她一直盯着那束花看。 “……是送给我的?”她淡淡地看着他,目光如水,看不出欣喜来。 许淖云后背刺麻,说:“呃,不是。” “那是送给哪个狐狸精的?”她朝他逼近一步,仰着头质问道,语气淡淡的。 “当然不是!”他辩白说。 “那到底是哪儿来的?藏在这不让我知道,见不得光?”她不依不饶地问,“许淖云,你敢骗我一个字试试看。” 许淖云从后备箱里拿出那把伞在她头顶撑开,顾左右而言他:“回去吧。” “到、底、是、送、给、谁、的!”钟艾不依不饶地逼问着。 许淖云沉默了好半晌,终于不耐烦地说:“是送给你的,好了吧!今天突然想起来,还没给你送过花。可是刚才你又说自己不喜欢,我就想还是算了,今天这情表得也太错了!” 钟艾冷冷地看着他,说:“送花是你这态度吗?你以前没给别人送过花?怎么对别人都是好声好气的,到了我这儿就这样?” 她把头别到一边去,好像真的生气了,因为这点小事闹翻了太不值得。许淖云只好抛开面子说:“好声好气也不代表真情实感,你知道我对你是怎么样。” 钟艾低下头,低声说:“我不知道。” 这分明是在装傻,非要他说出来吗?追女人的时候说的混话他也不是不会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她面前就是说不出来,似乎跟他心里的感受比起来,能说的总是太浅薄、太轻佻了。可是她决心要听,他不说也不行。 “钟艾,我唯一认真喜欢过的人,就是你。”他顿了一下,又补充说:“我是说真的。” 她转头看着他,眼里雾蒙蒙的,是伤心得要哭了吗?他伸手贴在她脸上,正要说安慰的话,她却突然踮起脚尖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被带得呼吸一窒,不知怎的,好像也突然领悟了,脑中一阵电花火石,手里的伞也扔了,紧紧抱住她的身体。 夏末初秋的雨丝冰冰凉凉地打在他们脸上,眉毛上、睫毛上凝结了一滴滴的雨珠,仿佛露水一般。那雨沁入唇舌,甜丝丝的味道。 谁能想到呢,都经历了那么多事、那么多人,还能遇到年少时的纯真悸动,他们既意外,又珍惜。ro 第123章 枕边吹风 谢谢幻想自由的云的粉红票票! 下月也求月票哈! ——————————以下是正文—————————— 余味刚刚过去,两个人都累了,躺在**沉沉欲睡。钟艾忽然想起老爷子的嘱托来。她翻了个身,对许淖云试探性地说:“听说老爷子要动手术了,就在这几天。” 隔了一会,他才淡淡地“哦”了声。 钟艾看他面上好像没有什么异样,又鼓起勇气说:“要不,你还是提前去看看吧?” 许淖云斜眼盯住钟艾,冷冷地问:“你拿了许远航什么好处?” 钟艾扑哧一笑,说:“老爷子说了,以后买个博物馆给我个馆长当当。” 许淖云轻哼了一声,淡淡地说:“打好你现在这份工吧,别净想些有的没的。”他就是想让她知道,许远航跟他没关系,她只要跟好他就行了。 钟艾愣了愣,轻声说:“我觉得……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在博物馆工作,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来创联。如果你以后能找到接手的人,又或者孙露回来,我还是想回馆里去,跟文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省心。” 许淖云愣住了,没想到话题这么快就转到这上面来。虽然辞职又不是分手,人还是他的,只是换了个地方上班而已。可是想到以后在公司见不到她了,许淖云心里突然一空,也没了刚才那股冷酷的气势。 本来他也没什么架子好拿,她知道他不图他什么,来去干干净净的。 钟艾察言观色,看许淖云脸色有变。便笑着说:“又不是生离死别,你别难过哈,我以后还是可以给你做早餐宵夜。” 许淖云淡淡地说:“我难过个屁。你辞了更好,以后光明正大在一起。” 听到他说“光明正大在一起”,钟艾的心跳了跳,喃道:“淖云……”又吞住了,把话头转回来说:“不过人生的事真的很难说。生离死别的事,从来都没有预备的……” 许淖云脸一拉,问:“你想说什么?” 钟艾说:“我是说老爷子啊。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爸也有冠心病。前两年他有一次在路上晕倒了,我和我妈都吓傻了,明明人只是昏迷,我们俩哭了一晚上……”说着说着,她的喉咙就真的哽住了。 许淖云也没见过她说哭就哭的架势,以前她从来不带这样的。也不知道现在是怎么了,都和十几岁女孩似的哭哭笑笑都没有预备。他一慌,笨拙地安慰说:“后来呢?你爸现在身体还好吗?” 钟艾说:“还行吧,就是经常要上医院检查,人也不能太操劳。”话锋一转,又说:“我是没有经历过你小时候的事情。不过父母就是父母,没办法选择的。就是普通人家里,跟父母处不来的情况也比比皆是。再怎么闹也好。老人家老了没法不管。他现在这种情况,你不帮他,他就不能去做手术,拖来拖去要成大问题。要是真出了事,你不也会心里难受吗,你也做不到真的铁石心肠。” 许淖云越听越不对劲,这还是给他下套。他冷下脸来说:“你怎么知道我做不到?” “我当然知道啊,你就是容易心软。”她笑着贴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说:“我就是喜欢你这一点。” 他喜欢她主动讨好,手指插入她的发际。抱着她吻了下去。她把头靠在他臂弯里,对着他耳根吹软风:“淖云,别给自己找后悔……” 如果许远航因为他不帮忙而耽误手术。最后闹出什么事来,他会后悔吗?他不知道。但是,如果母亲还在世,也会劝他帮许远航的。 “可是创联现在上市,我真的走不开。”许淖云说。 钟艾坐直身说:“老爷子动手术加上休养,也只需要两个月。这段时间替他看好公司就行了吧,大不了不上新项目、不拿地,按部就班的,两个月很快就过去了。” 许淖云嗤之以鼻道:“你以为许远航那只老狐狸就为了这两个月?我要是真的过去了,他以后肯定会提出更多要求。” “比如什么要求呢?”钟艾问。 “比如帮他继承公司什么的。”许淖云冷冷地说,“我不想跟陈家的人有瓜葛,也不想替他们家赚钱打工。” 人家为了家产争破头,他倒不想要。不过,如果他不是这种人,她也不会喜欢他。她叹了一口气说:“身后的事,不管也就不管了吧。身前的事,该尽力的还得尽力。人活来活去就这么一点道理。” 许淖云似乎没什么退路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要先看看绿城的资料。我没搞过房地产,说不定败起来比许朝云和许暮云更快。” 钟艾得计了,立即得意地笑了,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表态说:“我明天就帮你整理!你连互联网这么高大上的都玩得转,房地产那种土鳖产业算什么!我男人是万能的!” 她的睫毛在白皙的脸上投下细密的影子,仿佛月下摇动的树影,说不出的静谧动人。许淖云很无奈,明知道这是*汤,他还欣然喝下去了。这就是所谓的“枕头风”吧…… ………… 许淖云真的开始看有关绿城和房地产业的资料了。钟艾心里有了数,便给邢秘书发去了短信。 五天后,许淖云、钟艾和许远航、邢秘书秘密会面了一次。许淖云一旦做了决定,就绝不废话。他问老爷子离开这段时间公司运营有什么目标,又问如何保证他对于公司的绝对控制权,董事里有哪些是可以依靠的、哪些是需要提防的,如果出了问题该如何处理,等等。 钟艾看得出来,许淖云表面上波澜不兴,但对于接手绿城是上了心的。她一方面欣赏他为人处世干脆利落,一方面也没想到自己对他有如此大的影响力,心里一直暖暖的。 又过了三天,许远航突然召开董事大会,宣布自己要离开公司一段时间去做手术。他离开期间,绿城集团董事长、总裁一职由许淖云代理。许朝云和许暮云在董事会上大吵大闹,可是老爷子决定如山,除了他们俩闹腾,其他的董事都投了赞成票。 按说董事长一去两个月,绿城群龙无首,在股价来说是一个极大的利空因素。但没想到,绿城一发公告说董事长由许淖云代理,绿城的股价居然当日涨停了。钟艾第二天摆报纸时,故意把这个消息放在了最上面,还用红心标了出来。许淖云看了,只是淡淡一笑。 第124章 消防演习 谢谢565887712345的粉红票!祝大家周末开心!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这段时间忙死了。创联上市本来就已经够他忙的,现在每周还要去绿城开三次会。一般不是特别重要的文件,他都让邢秘书代签,可是重要的事情,他还是得过问。 问题是,对于一家年销售额数百亿元的房地产企业来说,“重要的事情”简直比厨房里的蟑螂还多,而且发生得还很随机。每当忙不过来的时候,许淖云就要把钟艾恨上一遍。钟艾心里有愧,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在早餐和宵夜的精致程度上找补给他。 这段时间,张默雷往创联跑得倒是勤快,能上手的事,他几乎全自己揽上身了。许淖云很感激他对于创联上市如此帮忙,钟艾却知道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周二,许淖云带着创联一干人等到摩通中国总部去开会。张默雷讲话的时候完全没看面前的报告,引用的几十个数据却没有一个错误。他侃侃而言的风度让除了许淖云和钟艾之外的其他人都折服了。坐在会议桌旁的人,无论是摩通一方、还是创联一方,都用或崇拜或倾慕的眼光看着他。即使是和许淖云站在一起,张默雷的气场也毫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许淖云给人的感觉是冷傲且不易亲近,而张默雷则是温和沉稳却隐含着无情的狠劲。 钟艾不得不承认,他蜕变成了一个强大而富有魅力的男人,如果当初他留下,可能永远也无法成为如今这样的男人。 会议进行到最后一个议程,许淖云的话正讲到一半。整座大楼突然警铃大作。大家都不解地看着张默雷。他淡淡一笑,说:“好像是消防演习。夏冰,你今天怎么没有通知我要消防演习?” 夏冰不好当面拆穿他。她昨天就专门指出,他定下的这个开会时间段大楼要举行消防演习,可他完全没有在意。 夏冰不说话,张默雷只好自嘲地笑笑,说:“没事。一会儿就不响了,我们等一等。” 一干人等只好坐在会议室等那阵刺耳的警铃声停下。谁知铃声非但不停,头顶的烟雾感应器不知出了什么毛病,竟突然嗞嗞地喷起水雾来。几个女职员尖叫一声,衣服都被淋湿了。 许淖云看着这一团乱糟糟的局面皱起了眉头。张默雷这才站起来说:“我看这里是开不下去了。要不我们中午到对面希尔顿酒店去吃个午餐吧,我请客。不知道许总赏不赏脸?” 许淖云笑着说:“你请客我当然去。” 张默雷高兴地说:“那太好了。大家带齐东西,我们在楼下会合吧。” 一群人早就坐不住了,听他指令如奉纶音,急急忙忙收拾好东西便往外挤。外面一团糟。突然之间不知怎么搞的,就连灯光也霎然全灭了,墙角的应急光源颤巍巍地亮了,各个角落都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汇成了滑稽的大合唱,拥挤的人群像被瞬间激活的金属离子。开始做忙乱的无序运动。 钟艾原本紧紧跟着许淖云,可是人潮太乱了,连续几个人从她背后撞过来。她脚步一个趔趄,就和许淖云分开了。许淖云似乎还以为她就在他身后,她远远看到他扯着摩通一个女职员的衣袖把她拖走。这场面看上去很好笑,她也确实想笑来着,可是一只熟悉的手突然握住了她。 他与她掌心相对、十指交扣,温暖厚实的触感通过神经传导上来,引得她头皮发麻。一看,又是张默雷。 “这个时候电梯不能用了,跟我来。”他声音沉实,瞳仁在黑暗中闪着温柔的光。 “不要!你放开!”钟艾拧巴着要把他的手甩开。他却越握越紧,看来今天是执意不松手了。 “小草,听话!”他斥她。却仍是温柔宠溺的语气。 “我干嘛要听你的话?”怕被别人注意到,钟艾也不得不放低声音,低头去掰他的手指头。 他猛地将她的手一带,钟艾脚下重心不稳,一头撞在他胸口,脑中一片眩晕、眼前一黑,就感觉到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她挣扎了几下,无法逃脱,不知是他力气太大、还是自己根本使不上力。 “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他在她耳边苦涩地说,“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我想重新追求你,你连机会也不给我,要我怎么办好?这太不公平了!” 他紧紧抱着她,紧贴的胸膛让他和她的心跳混在一起,那拼尽全力的拥抱几乎让她窒息了,又好像把他的心痛传染了过来。钟艾本来应该无情地拒绝,应该像往常一样说出刺人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说不出来。 这样的拥抱、这样的气息太熟悉了,好像一下子把她带回了往昔,如坠沉渊,身无凭借。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的人都了,他才终于放开她,拉住她的手说:“小草,你别怕,我带你出去。”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应急灯光。张默雷拉着钟艾,一路贴着墙走,顺着墙上的指示箭头,找到了逃生楼梯。 他回头看着她笑笑,柔声说:“有68层哦。走不动了我背你。” 他淡定之中隐含着阴谋得逞的小得意。钟艾冷冷地问:“今天这一出又是你想出来的,是不是?” “是。”张默雷坦然地说,“现在想和你单独相处不容易,我也是逼于无奈。” 钟艾心里气不打一处来,她想甩开他的手,脚下却踏空了,往前一倾扑在他身上。他牢牢地架住她,柔声劝道:“小草,这里黑,你别在这跟我生气。你的脚刚好,我怕你又扭伤。出去之后你要怎么打我都行。” 她才懒得打他!打情骂俏的,成什么样?钟艾站直了,淡淡地说:“不用你扶,我自己会走。” 楼梯里干脆连应急光源也没有,只有逃生箭头发出幽幽的绿光。钟艾颤巍巍地扶住墙壁,一步一步地往下挪。从小她就怕下楼梯,在这方面她身体协调性很差,何况现在连路都看不清,脚下又穿着高跟鞋。 张默雷说:“你这样走,得花半年才能走到楼下。”他接过她的手,说:“你别想着我吃你豆腐,我五岁的时候就拉你的手了,那时候你不是天天缠着要我带你上街买糖吃?我家里的钢镚都被你用完了。” “怎么是被我用完了?你自己不是吃得比我多?”钟艾怒了,那时候她是花他的钱吃糖来着,可是她吃一颗,他就要吃两颗,回家路上还顺带着去摊上花一毛钱看小人书,她那时候不识字又不认识路,只好坐着陪他。等回到了家,他妈质问他为什么压箱底的钢镚又不见了几个,他就说“小草非缠着要我给她买糖”,然后大人们之间一通气,她又要被她父母批评。 张默雷笑了,她到底还没忘记以前的事。他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往下走。ro 第125章 淖云的逻辑 谢谢annielj的评价票! 求推荐票、月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一手扶着墙壁,一手被张默雷牵着,一步一步地往下走。她的眼睛渐渐适应了楼道的黑暗,大致看得清路,脚步越来越稳当,心里也就没那么害怕了。 一平静下来,冷嘲热讽的话就从她嘴里溜了出来:“贵公司的消防演习这么逼真,还真是没见过。” 张默雷回头看着她笑了笑,说:“为了你,我特意让他们加了点料。” “是为了整我吧,谢谢你了。”钟艾冷冷地说。 “小草。”张默雷回头认真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你一点机会也不给我,我也不会这样。” “给你什么机会?”钟艾冷静地看着他,“你要我背叛淖云?” 张默雷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却什么也没说。一股温热的感觉在她掌中,似乎就是他的回答。 他在求她回去。 两人一时无话,沉默地走了几层楼,张默雷问:“你爸妈还好吗?伯父没在上班了吧?” 钟艾愣了愣,轻声说:“嗯,身体不好,申请病退了。” “伯母呢?” “明年就可以申请提前退休了。” “那很好啊。”张默雷笑着说,“退休以后可以出去旅游,辛苦了一辈子,该享两天福了。你打算把他们接到身边住吗?” 钟艾心想,江海房子那么贵、物价那么高,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就是想把老人接过来颐养天年也难以办到。张默雷回头看着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却好像明白了一切似的。 就是这种稀松的家常话题。让钟艾觉得他拉自己的手好像理所当然似的。以前两家父母也知道他俩早恋,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概是觉得他俩青梅竹马。将来结婚也合适。她记得有一次班主任专门把她妈妈叫到学校去,问知不知道女儿早恋的事。她妈妈只是装傻说“这不会的吧”。 钟艾一直不说话,张默雷又问:“对了,闻蕾和卢奕还好吗?你们仨还在一块玩吧?” 钟艾叹了一口气,“三贱客”都快散了。“卢奕去云南支教了,闻蕾也辞职了。” “记得以前你们三个整天泡在一起,我那时候还很烦卢奕。我以为后来你们会在一起。”张默雷淡淡地说。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一直都是。”钟艾面无表情地说。 张默雷叹了一口气:“是啊……”这么多年,友情都没变。当初的爱情却早已千疮百孔了,世事怎么会这样。如果他的对手是卢奕,或许现在的局面也不会如此棘手。 可是他偏要说:“我觉得卢奕都比许淖云要好一点。至少他不会对你那么坏,是不是?” 钟艾愣了愣。说:“没这种可能。” 两人闲闲淡淡地聊着,一路慢慢往下走。大概走了二十分钟,两人下到了20楼,此时楼梯间的点灯突然亮了,看来消防演习结束了。张默雷看上去很遗憾。钟艾想把手抽出来,他没让,沉声说:“小草,答应我,给我机会。接我的电话,好吗?” “如果不接呢?”钟艾冷眼看着他。 张默雷抬头默想了一阵,说:“你觉得去没手机信号的山里徒步,这个主意怎么样?” 也就是说他还会继续搞事。钟艾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出手,然后推开楼梯间的门走了出去。 张默雷没有跟上来。她回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忍心丢下我一个。不过你还是先下去吧,不然许淖云会起疑心的。” 钟艾微蹙了蹙眉,抿紧了唇,转身拔脚往电梯走去。 看着她走得如此决绝,他的心又被抽空了。他发誓有一天绝对不会再让她离开。 钟艾乘着电梯下到一楼,正碰上许淖云火急火燎地准备坐电梯上去。一见到她,他就冲她大吼:“你刚才上哪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我……!” 他快急疯了。刚才跑出来的时候,他一直以为她跟在自己身后,等进了电梯,他才发现那是摩通的女职员,因为穿了一件跟钟艾相似的衣服,在黑暗之中被他认错了。电梯刚下了几层就停了,有人把他们往外赶,说如果遇到火险是绝对不能乘坐电梯的,要他们从楼梯往下走。 许淖云想冲回楼上去找钟艾,却被工作人员坚决劝阻了。他真是不明白一个消防演习干嘛搞得那么较真。好不容易到了一楼,却还是找不到钟艾,他担心她途中出了什么意外,忍不住发飙骂人了,电梯刚一恢复工作,他就想上去找她。 钟艾和张默雷刚才一路下来没有见着其他人。她这才醒悟过来,多半是张默雷留了一条通道不许其他人走,就是为了制造跟她独处的机会,这么想来他还真是用心良苦。抬表看了看,才过去二十多分钟,可是对于在黑暗中牵手跋涉的两个人来说,却好像走了一整天似的。 他是最了解她的人,总是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总是能够润物无声地触动她。她不知道以后拿他怎么办,如果不理他,他不定会再耍什么花招;如果理他,又有背叛淖云的嫌疑,而且,她不知道再多几次这样的独处,她的心是否还能把持得住。 钟艾正要开口解释,张默雷走了过来:“找到emma了?刚才真是虚惊一场,我们一直在找你。”说得好像他一直都跟大伙儿在一块似的。 “,领教了你们公司的消防演习,我看我回去可以把负责我们那栋楼的消防安保公司炒了。”许淖云淡淡地说,语气听不出恭维来。 张默雷淡淡一笑,说:“kevin,真不好意思。中午我请客,当做是给你赔礼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对方如此诚恳地道歉,许淖云也不好再生气。本来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如果不是因为钟艾半途不见了。他是绝对不会放心上的。 许淖云说:“,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虚惊一场。我们也算患难之交,去吃饭吧。” 希尔顿酒店就在摩通公司的对面,一行人步行过去用不了五分钟。众人在西餐厅的长桌子旁坐下,气氛缓和了许多。大家纷纷诉说着刚才的窘状,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钟艾和许淖云坐在一起,张默雷坐在他们对面,低着头落寞地把玩桌上装盐的小玻璃瓶。 夏冰注意到这一幕。笑着说:“我听说有一个绝活,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张默雷闻言,抬起头微微一笑说:“我绝活多了去,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夏冰笑着说:“听说你会用盐画画。在去年合伙人圣诞聚餐的时候曾经露过一手。” 张默雷笑着说:“是有这么回事。” 夏冰满含期待地问:“能不能让我们开开眼界?”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本事。”张默雷淡淡一笑,让大家把这张桌子上的盐瓶统统集中起来。他把盐从瓶子里倒出来垄作一堆,然后再推开,手指娴熟地在那张盐做的“画纸”上抹来抹去。 盐白似雪,他粗糙的手指此刻如女子般灵巧,先是画了一棵树,然后又是一棵,细长的枝桠伸向天空。仿佛是回忆什么、倾诉什么,渐渐有了叶子,回忆便添了血肉。那叶片纷纷扬扬落下,树下渐渐浮现出一个女孩的身影,正在低头默默地扫着落叶,另一棵树下也多了一个男孩,似乎正在怔然看着女孩…… 众人屏息静气,钟艾的心更好像是被剪不断的无形丝线层层缠绕,抽着疼、揪着疼、窒息着疼。 创联这边一个职员问:“这幅画真漂亮,好像是有故事的?” 张默雷说:“啊,是一个关于初恋的故事。画里面这个女孩当时读初二,男孩读高一。那时候学校把校园分成很多个片区,每个班负责一片,每天都要派值日生打扫。男孩他们班的片区刚好和女孩班上的相邻,分界线就在这两棵树下。那时候男孩为了跟女孩同一天值日,经常去求劳动委员调班。女孩却什么都不知道,到了值日那天,她见到男孩,为了赌气,她会故意把叶子往他那边扫,然后男孩又扫回来,每次打打闹闹都弄得不欢而散,到了最后,女孩总是气鼓鼓地提着扫把就走了,男孩却要留下来收拾残局,不但把自己班上的片区扫了,还得扫她们班上的。” 众人沉默着听完,似乎沉浸在故事的想象中。半晌,一个女职员问:“好美啊,这是你的故事吗?” 张默雷笑笑说:“就算是吧。” 钟艾不敢看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副盐作的画。往日的一幕幕在脑中翻滚,她记得以前值日的时候总是碰到他,当时还以为是巧合,没想到竟然也是他的精心策划。他对她用了那么多心思,喜欢她那么久,为什么最后却那么无情地离开她?时至今日,她仍然想不明白,难道出国对于他来说就那么重要吗? 菜上来之后,话题又转了七八个,那副盐画也被他轻描淡写地扫去了,只是,留在她心中的影子却挥之不去。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直到上车,钟艾也没有说一句话。 许淖云看了钟艾好几眼,她却毫无反应,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他突然冷冷地说:“我越来越瞧不上那个张默雷了。” 钟艾回过头来,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许淖云一边开着车,一边用淡然的语气说:“他那个初恋的故事上次就跟我说过,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喜欢在人前说这种事,感觉特别矫情。他说那个女孩从小一块长大,他从小就喜欢她,从小学开始追,追到高中终于追上了。听起来很美吧,你知道结局怎么样?” 钟艾心里一痛,结局不就是活生生地在她身上上演了吗,她怎么会不知道。 许淖云说:“他告诉我,他那时候为了出国,跟女孩分手了,分手还是他提出的。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感觉怎么犹豫。” 钟艾握了握拳,心头的剧痛似乎无法再沉默了,她痛得想哭。 许淖云不屑地说:“为什么分手呢?他没说,但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出人头地吧。很多人为了上路,总要舍弃一些东西,跟初恋女友分手算什么,跟许远航比起来,他还不算过分的;可是既然已经选择了,就别把自己打扮得那么念念不忘、有情有义,看了就恶心。我看你好像还挺受感动似的,女人就是容易犯傻。” 钟艾被他这么一骂,那股深不见底的愁绪,好像被狂风一吹,瞬间消失了一半。 这个男人的思路就是简单直接,但往往却犀利有力。她苦笑,问道:“那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呢?” 许淖云瞟了她一眼,说:“笨了吧,美国留学如果拿到全奖,不但自己衣食无忧,还能多养活一个人。既然那么放不下,出去之前先把婚结了,老婆还能出去陪读。说来说去,办法总是有的,就是架不住人太薄情,忘恩负义。” 钟艾怔住了。是啊!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她过去一直没想明白呢?一个简单的事实,穿越了经年的愁云惨雾大喇喇地刺过来,让她陡然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伤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又听到他沉声说:“说到底,成功的办法有很多,但是留住爱人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跟她在一起。这么简单的道理,我不相信张默雷那种人会不明白,他只是虚伪而已。” 钟艾把喉咙里那团苦涩的东西咽下去,慢慢地坐直了身子,轻声说:“你说得对。” 许淖云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他记得她说过,大学的时候,她的男友就是因为想出国才跟她分手的。他不知道她明不明白,那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留恋。如果是他,他一定不会放下她,无论如何也不会。他从他母亲的遭遇中学会了,如果你真心喜欢一个女人,就要给她最好的;给不起最好的,至少也要给她应得的。这是做男人最基本的。他瞧不上张默雷,就像他看不起许远航一样,牺牲女人去换取前途的男人,再成功也是一个渣。他自己白手起家不也有了事业。即使是他面临张默雷和许远航那样的困境,他的选项里也绝不包括牺牲自己的女人。 看她若有所思的样子,许淖云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么聪明的女人,在感情问题上也难免会犯傻。好在,他绝对不会让她吃亏。rp 第126章 七夕聚餐 谢谢那一阵风吹的粉红票r_i_yu的评价票! 明天新的一个月,求月票,谢谢各位可爱的书友! ——————————以下是正文—————————— 临近七夕节,满城商家都打起了情侣的主意。晚上下班,许淖云开车送钟艾回家,忽然冷不丁地说:“七夕节我们正经出去吃顿饭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钟艾手机正好响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张默雷发过来的短信:“小草,后天晚上能一起吃饭吗?” 后天就是七夕节。钟艾头皮一阵发麻,嘴上应着许淖云:“好啊。”手上发短信回绝张默雷说:“不行,没时间。”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又说:“你好像兴趣不大?” 钟艾解释说:“现在情人节太多了,不觉得吗?情人节、元宵节、七夕节,连三八节、母亲节、光棍节都搭上便车了,就是变着法地想让你们男人掏钱啊。” 许淖云笑了,说:“谢谢你这么替我着想。”心想,没见过还谈着恋爱就这么替男人省钱的女人,她倒有点管家婆的意思了。心里微微一热,又说:“毕竟是我们第一次过情人节,总算有点特别的意义吧。” 钟艾没想到他这么上心,心里不知是什么化了,柔声说:“好啊,到那天我一定好好打扮。你想去哪吃?” 许淖云回看了钟艾一眼,笑着说:“还没想好,到时候再说。” 他难得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不知不觉之间,这个男人似乎也为她改变了不少。钟艾心里一团软和。说不出的融融恰恰。他虽然有时凶,可是对她却是实心实意的好,单是从来不骗她这一点,就让她有安全感。 钟艾正看着许淖云英俊的侧脸傻笑,手机又跳出来一条短信,张默雷说:“会有时间的,等我。” 一层阴影无声地爬上她的心。她暗叹一口气,不知道他又要耍什么手段。她只知道,不能任由他这样在她和许淖云之间插楔子。 七夕节当天一大早,许淖云接到了张默雷的电话,说是美国某著名专业科技基金的投资副总裁要来中国。创联马上就要到美国去开展预路演了,所谓的“预路演”,就是在正式推介自己的股票之前,先举行小型的推介会或与美国的投资机构见面,赢得他们对公司的肯定。让他们认购公司的股票,并对公司有个好的估值(估值是融资的核心,就是由专业机构评估你的公司值多少钱,估值越高,股价越高)。 张默雷说,这位基金公司的投资副总裁在华尔街很有影响力。现在是创联筹备上市的关键时期。难得他来中国,创联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多给他吹吹风。张默雷甚至还亲自筹备了欢迎晚宴。请许淖云出席。 作为主承销商,张默雷的工作可以说是无微不至、尽心尽力了,许淖云也没什么话说,只是晚上他答应了钟艾要跟她一块去吃饭,这样一搅和,多半要泡汤。 钟艾从许淖云那里得知这个消息,心里烦躁不已,便偷偷给张默雷发了个短信过去质问:“你是不是故意把见面安排到今天的?到底想干什么?” 张默雷只发了一个笑脸过来。 钟艾心想,这个七夕节她过定了,便撂下狠话:“今天晚上淖云去哪我就去哪。他不走,我不走;他走,我也走。” 张默雷又发了一个心碎的表情过来。 这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二皮脸了?钟艾心里恨恨的。又有点不安。耍心眼、玩计谋,她从来没有赢过张默雷。他天生就是来克她的。 白天上班,钟艾一直忙着准备那位kd基金公司投资副总裁布拉德先生的背景资料,以及许淖云介绍创联时要用的演示册。老美的工作晚餐实际上是从下午开始的,下午五点,许淖云、郭浩、钟艾、甄萱还有创联其他几位副总、技术骨干如约到了晚餐地点。 这次晚餐设在某个高级会所。张默雷提前到了,正陪着那位布拉德先生。许淖云他们到了之后,双方便坐下来闲聊,话题又是围绕着红酒品鉴等无足轻重的小事,钟艾英文不太好,听得云里雾里,倒是甄萱很起劲,她自恃英文流利、人美声甜,期间不停地插话。 闲聊了一个小时,正式的晚餐终于开始了。钟艾以为像往常一样,创联和摩通的人各坐一边,没想到张默雷却提议说:“今天大家穿插开来坐吧,互相增进增进了解。” 张默雷的女助理夏冰心领神会,施施然坐到了许淖云和郭浩中间,把钟艾原来的位置给占了。许淖云和郭浩相视一眼,又回头对钟艾和甄萱说:“安排得有道理,你们坐到对面去吧。” 按规矩,夏冰陪着创联的老板,钟艾和甄萱就得到布拉德先生和张默雷身边去陪坐,这才对等。钟艾知道张默雷打的什么小算盘,她偏不让他得逞,拿着酒杯就想坐到布拉德先生身边去。谁知那位布拉德先生却热情地招呼甄萱说:“.”(瑟琳娜,跟我坐一起。) 钟艾觉得自己简直是被当众抽了一耳光,甄萱笑吟吟地走过去坐到布拉德先生身旁,钟艾干杵着不是个事,只好硬着头皮坐到张默雷身旁那个空位去。 郭浩看着钟艾,脸上憋着笑;许淖云听着夏冰在身旁闻言软语,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钟艾满心的愤恨无法发泄,正生着闷气,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身旁的张默雷发来的短信:“小草,我真高兴。你今天好漂亮。” 钟艾没回他,把手机面朝下扑倒在桌面上。 晚餐进行过程中,张默雷娴熟地主持晚宴,他风度翩翩。说话又风趣幽默,把气氛调动得十分好。做这些事的同时,他还没把钟艾落下,一直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该添菜了,该加酒了,什么东西可以多尝尝。什么要少吃,体贴入微的劲头让在座的女宾看了都眼热。吃甜点的时候,他偷偷在桌子底下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钟艾不动声色地看了看,竟然是一支激光笔,跟当初她送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笔身上还有他亲手刻下的两个字:“小草。” 这东西早就过时了,他是上哪儿找来的?难道他知道她把当初那支笔扔了? 这么一搅和,便又食不知味了。饭后是茶歇。张默雷俯身对布拉德先生耳语了两句,那位金头发的老外便用英文说:“,不如我们到楼上去抽支雪茄吧?” 许淖云和郭浩知道这是想跟他们私下谈谈,便站了起来,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往楼上走。钟艾想跟上去。张默雷却拉住了她,说:“你去不合适。” 又是他弄出来的幺蛾子,钟艾有种挫败感。她本来放了狠话,说今天要跟着许淖云到底的,结果还是玩不过张默雷。 三位最重要的主角走了,剩下来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好像可以玩点余兴节目了。摩通那边又有人提议让张默雷表演用盐作画,张默雷笑笑说:“今天是七夕节,有更好玩的节目。” 众人一声欢呼,张默雷便领着大伙儿到旁边一个房间去。这房间的桌子椅子都搬空了,除此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异样。张默雷突然把灯关了,房间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小小的红点。 钟艾循着那些光束看去。原来天花板上竟然有一个小小的机器,上面插满了那种老式的激光笔。这有点像舞美师用的灯光仪,只是把光源换成了激光笔。 地板上纷乱的光点渐渐汇聚起来。组成了柔美的线条,轻柔的音乐不知从什么地方响起,那些红色的光线渐渐组成了图案,播放的都是他和她往日的一幕幕。学校门口那两颗大枫树下,他们曾经在那里互相置气、打打闹闹;放学的路上,他总是默默地等她;大学校园里,两个人每天手拉手地散步……钟艾看着看着,眼睛不争气地湿了。 地上的画面是用最简单的线条组成的,但回忆在她脑中却有血有肉有灵魂。爱和恨都是嵌入骨髓的,任时间怎么冲刷,就是淘换不出去。 钟艾觉得自己快窒息了。她转身默默地走了出去、下了楼,躲到小花园里对着一片黑魆魆的灌木丛垂泪。 她现在可以哭出来了。她一开始无声地流泪,后来竟然呜呜咽咽地哭出声来。好久没有哭了,她放纵自己把悲伤、委屈、不解统统宣泄出来。为什么回忆那么美好,现实却那么残缺,她真觉得自己无能为力了…… “小草。”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在她背后响起。 她没有回头。“你高兴了?你赢了,我又输了。”语气是冷的,只是那悲伤的哭腔泄了底。 “离开你是我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我后悔了六年了,小草,我知道你放不下,我也从来没有放下过。我们重新开始吧。”他的声音很近,又很远。 “不,你从来没有真正后悔过。你想要我回去,只是因为你输不起。” “我什么都能输得起,只有你输不起。如果没有你,我活在世上就没有意义了。”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小草。”他走过来,轻轻转过她的身体,说出那么决绝的话的同时,她却一直在哭。他的心很痛,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里,再也不跟她分开。“我真的很痛苦,小草,救救我。不论你要什么,我都能为你办到,就算你要我的命,我也能给你。我会用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原谅我!” 她几乎泣不成声了。他把她抱得更紧。 手机突然响了,她好像吓了一跳,急忙把他推开,从包里掏出手机来。是淖云打过来的。她这会儿声音异样,不敢接他的电话,便低头抹了抹眼泪,捂着手机转身急急地往回走。 “小草,别走!”张默雷赶上来拉住她,“别去管他,留在我身边,跟我在一起!他根本不了解你,也不懂得珍惜你,像他那样的人根本配不上你!” 钟艾无助地摇了摇头,想绕过他。 “别走!”张默雷紧紧地拉住钟艾的手,痛苦万状地问:“你对许淖云都那么宽宏大量,为什么却不肯原谅我?” 钟艾怔了怔,终于说:“因为,他从来不骗我,也没有背叛我。背叛过的人,我一个也不原谅。” 是许淖云教她的,背叛过你的人,一个也不原谅。她在感情上总是个弱者,她宁愿信奉强者的逻辑,认准一个简单的死理,就这么走下去。 张默雷愣住了,他怔怔地杵在地上,抓住她的手慢慢地松开、垂了下去。 哀莫大于心死。这一点,她是知道的。她狠下心,拔脚迈过他,大踏步地往回走。ro 第127章 音乐沙龙 谢谢o梦寒o、幻想自由的云的粉红票。今天是新的一个月了,各位有月票的请不吝赏赐,茹初在此谢过了! ——————————以下是正文———————— 钟艾回到会所大厅,许淖云、郭浩正在和布拉德先生握手告别。许淖云不动声色地看了钟艾一眼。布拉德先生自行坐车离开了,许淖云才跟稍后走回来的张默雷告别,然后带着创联的人撤退。 张默雷的表情很凝重,他的目光一直追着钟艾。看到钟艾跟许淖云上了同一辆车,他似乎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痛苦了。钟艾瞟了他一眼,很担心许淖云看出什么来。 幸好,许淖云似乎心情不错。车子离开会所之后,钟艾问:“怎么那么快就谈完了?现在才八点,我以为你们会谈到九点呢。” 许淖云说:“我约了布拉德明天上午到我们公司来继续谈。” 钟艾有些诧异:“那个老外看上去不可一世,他愿意为了创联的事多跑一趟?” 许淖云笑了笑,说:“今天是七夕节,老外也要入乡随俗啊。” 钟艾总觉得他的笑里有内容,试探性地问:“笑什么?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谁瞒你了。”许淖云说,“你没看出来吗?夏冰和那个布拉德有一腿。” “啊?!”钟艾确实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许淖云说:“吃饭的时候两个人的脚在桌子底下踩来踩去的,我快被烦死了。他们投资圈子就是乱。不过这正好帮了我的忙。刚才上去谈了一会儿,我看老外不停看手机,也有点心猿意马,就顺水推舟。跟他说今天是中国的情人节,还送了他一条燕子坠的翡翠项链,本来是想送他夫人的,现在看来他多半会送给夏冰。老外得了项链很高兴,又听说是中国情人节,就想走了。这会儿两个人说不定已经在酒店开战了。我约了他明天上午来公司,他很痛快地就答应了。” 钟艾干笑两声。说:“我还以为老外喜欢我们的甄萱呢。” 许淖云说:“他也想勾搭甄萱来着,可是甄萱没咬钩。你平时不是挺会察言观色的吗?刚才吃饭你都神游到哪儿去了?” 刚才吃饭时,她一直忙着应付张默雷的柔情攻势呢,这些事压根没注意到。许淖云忙听风望月,却没有注意到张默雷的特殊态度。钟艾松了一口气。 走到半路,许淖云把司机打发走了,又对钟艾说:“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们去吧。” “去哪儿?”钟艾一头雾水。 许淖云笑着说:“上次我们帮助过的那位广告公司的李牧寒李总,他的儿子满百日了。今天办了一个慈善音乐沙龙。请了许多江海音乐界的名流去。他给我送了两张请柬,说上次因为要送他夫人去医院,耽误我们看表演了,这次算是补偿我们。” 钟艾闻言,又高兴又忸怩,问:“你一直想着今晚的约会?” 许淖云温柔地笑了:“当然。我们第一次过情人节嘛。我特意准备了翡翠项链,就是为了提醒老外:今天是鹊桥会呢。他要是再不醒神儿,我还打算给他送个女人。” 今晚不知怎么了。他前所未有的温柔。钟艾心里感动,暖暖地手伸过去握住他的手,香唇递了上去,柔柔软软地吻住他沉默的唇。他也扶着她的肩头,静静地回应了她。 咫尺之间眸光流转,好像不需要别的语言。他不说,她也不说,可是却明白了彼此。 他是喜欢她的啊,是真真的喜欢。 钟艾笑着坐直了身子,问:“今天能见到那个话痨孕妇吗?” 许淖云笑了。说:“她现在已经不是孕妇了,不过话痨的毛病应该一辈子都改不掉吧。” 音乐沙龙设在一个五星级酒店,李牧寒在这里包了一个小厅。许淖云拉着钟艾的手走进去。节目已经开始了。李牧寒为他们俩留了最好的位置,就坐在主人夫妇的旁边。钟艾见了那位女主人,两人笑着握了半天的手,老友重逢似的。 女主人亲热地凑上来耳语说:“上次忘了自我介绍,我叫梅朵,听说我们好像还是校友哦,我研究生也是在震旦大学念的。” 钟艾也做了自我介绍,两人攀了校友情谊,本来就一见如故的人,感觉更亲近了。钟艾看她肚子平平的,胸前却是峰峦如聚,脸似乎更丰润了些,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衣服幸福满溢的样子。那位李总看着妻子的眼神也满含怜爱,一会儿怕她热了,一会儿又怕她着凉,体贴得不得了。 钟艾问:“你家宝宝呢?” 梅朵说:“沙龙开始之前抱出来溜了一圈,现在他又睡着了,让保姆抱到房间去睡觉了。” 台上演奏的是上次那位钢琴家龚青杰,弹的是肖邦。钟艾从嘉宾名单上看到许多音乐界名流的名字,有音乐泰斗林素音、女钢琴家姚蓓拉,蓦地还看到了林恩琪的名字。她台头去找,看到林恩琪正坐在舞台另一侧,她恰好也看向他们这边,淡淡地一笑,一副释然了然的样子。钟艾有些莫名歉疚,许淖云对着那边轻轻点点头致意。 钟艾想起,上次她为许淖云拍下来的那对龙凤玉佩,本来是要送给林恩琪的,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送出去,结果,她自己竟然和许淖云在一起了。 许淖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他本来对感情不抱希望,心里认定林恩琪是最佳的妻子人选,没想到半途遇到了钟艾,路子一出溜就跑远了。可是他很高兴,竟然可以遇到她。命运待他不算薄了,他现在什么都圆满了。 正安安静静地听着肖邦钢琴曲,钟艾的手机又震了起来,一看,又是张默雷打过来的。许淖云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用口型说:“我妈打过来的。”他点了点头,她便起身走出去接电话。 拿着那个不停震动的手机,钟艾真的很累。她究竟要拒绝他多少次,他才会明白,她是真的不想回去了。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钟艾接通了电话,开门见山地说:“这是我最后一次私下接你的电话。以后有公事打我的办公室电话,手机我再也不接了。” “……小草,你看看窗外。” 钟艾的心漏跳了一拍,慢慢地走到酒店走廊的落地玻璃旁,看到张默雷就站在楼下花园的草坪上。他竟然追到这里来了。 张默雷从裤兜里慢慢掏出当初她送给他的那支激光笔,一个小小的红色光点打在她的手上。 “小草,今生今世我最爱的人就是你,除了你,我不会再爱任何人了。”他沉声说。 钟艾不知道该说什么,拒绝的话,她似乎已经说得太多太多了。 他的眼中似乎有泪光,声音也有点哽,慢慢艰难地说:“我从来没有告诉你,为什么我非要去美国,你也没有问过我。你说你不会原谅背叛你的人,我也知道自己没脸再跟你在一起,过去很多事我没有跟你说,我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你了,就打算烂在肚子里。没想到这次回来还能遇到你,我怕再不说,这辈子就过去了,小草,我真的很爱你,这么多年来,不管我走多远,不管我做过什么,我唯一爱的人就是你。” 钟艾压抑着哽咽的喉咙,尽量冷静地说:“你想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美国?为什么会背叛我?现在说这个,会不会有点晚了?” 张默雷说:“不管晚不晚,我想让你知道。小草,当年我爸半夜心脏病发,全厂里叫不到一辆车送他去医院,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艾愣了愣,说:“不是因为司机都出去跑运输了吗?” 张默雷说:“不是!是因为我爸没评上总工程师,还被当时的厂长倒打一耙,说他剽窃技术成果,司机班的人都看准了风向,知道厂长要整我爸,他有病要用车,他们却就是不出车!” 怎么会这样?!张默雷的父亲和钟艾的父亲都是厂里的副总工程师,张伯伯是看着她长大的,就像自己的亲人一样。那天夜里他心脏病发,她爸爸拍遍了司机家的门,都说不在,最后她爸只好拉了个三轮板车把张伯伯送去医院。路上耽搁了抢救时间,张伯伯就去了。钟艾不知道背后竟然还有这种不为人知的原因,无论是她父母还是张默雷,都从来没有对她透露过。 张默雷说:“当年我爸和你爸的上级,就是那个总工程师宁伯华,他为了当上厂长,偷了我爸千辛万苦搞出来的技术成果拿去申报。我爸找他去理论,他反而说是我爸偷了他的成果。因为怕我爸说出去,他就不停地打压我爸,让他从副总工程师调去管车间。我爸那段时间一直很抑郁,才引发了心脏病。厂里的人见风使舵,除了你爸之外,好多人都踩他。他心脏病发的那天晚上,我家里想借厂里的车用,司机却担心得罪厂长,没一个人敢站出来,我爸到了医院的时候,心跳已经停了……” 他一时说不下去了,扬起的脸上有两道泪光,那么宁静的悲伤,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她伸手去摸自己的脸,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也跟着哭了。ro 第128章 当年事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两人默然相对半晌,张默雷沉声说:“小草,那时候我真的崩溃了,不想上学,不想参加高考,如果不是你把我拉出来,我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上了大学、离开老家,其实我每年都不想回去,除了你之外,我恨那里的所有人。 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到了江海上大学,跟刘教授的女儿刘姒在一个班。从大一开始,她就很喜欢我,可是我有了你,当然谁也看不上,但她一直没有放弃。后来你到江海来读书,我们俩天天在一起,我早就把她忘到脑后去了。我爸死了之后,我有一段时间一直活在阴影之中,觉得一定要狠、一定要出人头地,否则就会像我爸一样被人一辈子欺负,我以后还要照顾我妈,我不能输……可是跟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单纯快乐,我慢慢地也走出来了,觉得只要跟你在一起,安安稳稳地读书找工作,将来也能过上好生活,离开了小城市,许多事情离了人情世故,规则会透明得多。可是后来,我才发现自己错了。 我大三的时候想争取保研,那时候我的学分绩在我们专业是最高的,按道理说,申请保送研究生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是公布保研名单的时候,却没有我。我去找系主任,他只是跟我说,谁叫我得罪了刘教授,我这才想起刘姒来。 我那时候真的压力很大,又不敢跟你说。读大学的那几年,刘姒一直对我很好。我们异地恋的那段时间,我偷偷跑回家里看你,缺的课她都帮我做了笔记;我大二阑尾炎手术住院,她也一直留在医院照顾我。其实我态度一直很明确,可是她好像无怨无悔似的。我保研失败之后,一气之下想干脆出国留学,那时候通宵背单词。她也默默地陪着我。我叫她走,她只是说她也想出国。 那时候我心里很清楚,我准备出国的时间太短了,不可能考得上。有一次刘教授约我们几个学生到他家里去吃饭,他私下跟我说,刘姒一直很喜欢我,他对我也很欣赏。如果我成全他女儿,他可以推荐我出国。我那时候真的动摇了,觉得这个社会处处都是关系,像我们这样没有关系没有背景的人。就算在努力也踏不上成功的阶梯。可是。那天我还是拒绝了他。 后来有一天。刘姒过生日,她邀请了我,我想到这几年她一直默默付出,马上就要毕业了。去给她过个生日也是应该的。那天不知不觉喝多了,她送我回宿舍,不知怎么搞的,走到学校门外的时候,她突然不走了,然后……糊里糊涂地就发生了那种事。事情发生后,我觉得对不起你,如果你知道了,肯定无法原谅我。后来刘姒拿着她爸写好的推荐信给我看。是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院的,他爸就是那里毕业的,跟院长很熟,我看着那封推荐信,想到我爸、我妈。犹豫了很久,就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小草,那天在操场跟你说分手,你什么也不说、也不问,我当时好心痛。你为什么连一滴眼泪都没有,一句话也不问我,如果你骂我,我会好受得多;如果你求我,我也会放不下你。可是你就那样平静地走了,我才意识到,一切就这么轻飘飘地结束了,二十年的感情、我这辈子的梦想和幸福,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今后是另外一个张默雷代替我活下去。 到了美国之后,我跟刘姒还在一个学校念书。可是她对我越好,我就越恨她。如果不是她和她爸,我也不会跟你分开。我每天都泡在图书馆里疯狂地学习,可是越是这样,我就越想你。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辍学回国找你。可是每次痛苦过后,我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这几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你,没有一天不在想着你。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敢回国、不敢回老家?因为我怕见你,我怕面对你,我知道你还是恨我。可是这次跟你重逢,我知道我绝对不能再错过你。 小草,每个人都会犯错,这就是我们的命运。跟你分开之后,我每天都像行尸走肉一样,我恨现在的自己,我想跟你重新开始,如果没有你,拥有再多、爬得再高也没有意义。我想跟你过普通人的小日子,辛苦也好、穷也好,只要有你在身边,我就能拥有一切。小草,跟我在一起,我会用一辈子去补偿你,对你好,爱着你,永远也不让你受委屈。求求你,回到我身边吧。” 钟艾没想到过去发生了那么多事,脑子里一阵阵滚雷炸得她头晕目眩,隔了半天猛抽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呼吸都忘了。 “发生了那么多事,为什么你从来不告诉我,也不跟我商量?”她哽咽着问。 张默雷叹了一口气,说:“你那么单纯,那么无忧无虑,我不想用这些事情去污染你。” “在你心中,我就那么没用吗?你不相信我可以帮你,是吗?” 张默雷说:“不是。我那时候的愿望,是是一辈子护着你,让你开开心心、简简单单。” 钟艾说:“其实,你只是把我当成了小孩子、宠物。不论是你追求我的时候,还是离开我的时候,你总是驾驭着我,却没有把我当成平等对话的人。如果你早点跟我说,或许我们能想出别的办法。我会原谅你一时糊涂,不论你是想出国还是考研,我都会支持你,但是是用另外一种光明正大的方式。可是你什么也不说,、就自己做出了决定,说到底,这是因为你习惯了控制。” 张默雷沉默了半晌,沉声说:“小草,对不起,我错了。” 钟艾流泪笑着说:“我现在一点也不单纯,我也会耍心机,会设计人。所以,不论是你还是我,都已经完全变了,我们已经回不到过去了。错过的东西。就放开它吧。我知道被背叛的痛苦,更加不能让淖云也承受这种痛苦。” “为什么?难道我们在一起二十年的时间,还比不过你跟他在一起几个月?” “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钟艾说。 “那究竟是什么问题?为什么你会选择他?”张默雷濒临崩溃边缘了。 钟艾沉默了,刚才听了张默雷的表白,她心里明明受了很大的震动,满脑子都是往事,为什么心里却如此明晰地知道,她要去许淖云那里?思索了好一阵,她慢慢地说:“大概是因为,你总是让我输。而他总是让我赢。” 两个同样聪明不可一世的男人。一个表面宠爱。实际却是操控;一个表面强势,实际却是包容。这样的两个男人,或许六年前的她还看不明白,但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如今早已一目了然。 轻轻道了一声再见,钟艾挂断了电话,转身回到那场音乐沙龙中。演奏告一段落,正是中场休息的时候,宾客们都坐在桌子旁闲聊。许淖云正在跟李牧寒聊天,看到钟艾回来,他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钟艾很自然地撒了谎:“我妈问我在干嘛、跟谁在一块,逼问了老半天。” 许淖云笑了,问:“你怎么说的?” 钟艾调皮地笑着说:“我不知道啊。要不下次你教我一个标准答案。” 许淖云笑了笑没接话,又转头回到和李牧寒的话题中去。梅朵朝钟艾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到旁边去聊。 两个人走到一旁安静的地方坐下,梅朵抱怨说:“男人凑在一起就聊工作,真没劲。你说是不是?” 钟艾笑着说:“可不是吗。” 梅朵冲她眨眨眼睛。说:“许总看上去那么酷的一个人,你能搞定他真不简单。” 钟艾叹气说:“搞不定呢。这个人脾气真坏,我经常被他骂。” “你也经常被骂吗?”梅朵的眼睛闪了一下,好像抓住了亮点似的。 “什么叫‘也’?”钟艾好笑地问。 梅朵说:“以前我还没跟牧寒在一起的时候,他也老是骂我。” 钟艾笑着问:“他骂你什么?” “单纯近乎蠢,傻加上穷加上二,你是一朵奇葩……类似这样的。”梅朵丧气地说。 “啊?”钟艾懵了,这两人是怎么走到一块的?这种骂法,不是会结下不共戴天之仇吗? 梅朵说:“不过我好怀念他骂我的日子啊。现在有点太好了,有时候求他骂我两句,他都编不出来了。呵呵。” 钟艾觉得有点无语。 梅朵说:“我觉得,许总看上去是不太好相处,不过人却意外的好。上次如果不是他用车把我送到医院去,我们家宝宝说不定真的会出意外。后来我听牧寒说,他那天开的车是上千万的豪车?” 钟艾回想起当天的情形,点点头笑着说:“嗯,是一辆加长豪华版的宾利。” “幸好他不要我们家给他换辆新的。”梅朵吐了吐舌头,笑着说:“牧寒说,他见过很多人,像许淖云这样的人是很少有的。可能就像你说的,他脾气不太好,但是没有完美的人。我个人认为,爱骂人的人通常都比较直率,直率的人大部分都不坏,你说是不是?” 钟艾淡淡笑了笑。她当然知道他的好,一早就知道。 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没过多久,男主人就宣布沙龙继续。下半场演奏的有好几位名家,林恩琪演奏了巴赫的《g弦上的咏叹调》,最后的压轴节目是女主人的钢琴独奏。梅朵在台上害羞地说,自己钢琴水平贻笑大方,但是丈夫非要她弹最后一首,当做是答谢各位。这首曲子是送给丈夫的。 她弹了一首《stary night》,这首歌是献给画家梵高的,而她丈夫的英文名和梵高一样,都是.钟艾觉得她也真是够有意思的,在儿子百日宴会上弹曲子送给丈夫。 看来他们是真的很相爱。 第129 重新开始 谢谢暮雪格格、annielj的粉红票!谢谢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 ————————以下是正文———————— 沙龙结束后,许淖云开车送钟艾回家。在路上,他试着问:“你觉得今晚怎么样?会不会有点闷?” 钟艾笑了,由衷地说:“我觉得特别好,真的。” 许淖云淡淡地笑了。 回到家里,打开那扇熟悉的铁门,钟艾吓了一跳。才离开了短短一天,家里的陈设不知为什么突然变了。以往斑驳发黄的墙壁,突然贴上了素雅的壁纸,家里那套旧沙发还是原来的款式,却换了沙发套,就茶几和旧落地灯都被换成了新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回头大声问许淖云。 许淖云看有点忐忑:“你不高兴?我看你这么喜欢这套房子,可是有的东西实在是太旧了,你不是想装修吗,我就帮你捯饬了一下。知道你舍不得旧东西,能不扔的都没扔,比如沙发,只是帮你换了个壳。没跟你商量是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别生气。” “我怎么会生气?”钟艾激动地扑上去抱着许淖云,“我好感动!淖云,谢谢你!” 许淖云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慰,又像是怜爱。他以前瞧不上这间房子,觉得又旧又破,他的女人应该有更好的生活。可是跟她在一起的时间久了,他渐渐的被她感染,觉得这房子虽然陈旧逼仄,可是呆着自在。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吧。既然她这么喜欢这房子,他就想到把这里稍微整修一下,当做送给她的惊喜。 她紧紧地抱着他,温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胸膛上,看来是真的感动了。许淖云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个什么女人,不要豪车。却喜欢住了五六年的旧房子。不过这样也好,念旧的人心定,将来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许淖云揪了揪钟艾的耳垂,说:“其实还有一件礼物,就在这间屋子里,不过得要你自己去找,看看你多久才能发现?” 钟艾抬起头看着他,单纯憨直的眼神像小狗似的,他忍不住笑着说:“三分钟之内找到,奖给你一块肉骨头。” 她轻嗤一声。转过头却忙不迭地去找礼物。在客厅翻翻找找了半天也没看到。许淖云终于忍不住提醒说:“在卧室里。” “不早说!”钟艾瞪了他一眼。又跑到卧室去,一拉开灯,床头五斗柜上一个明晃晃的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那是一面仿古铜镜,看上去成色很新。钟艾把它端在手里细细看。又翻过来看背面的装饰铭记,突然愣住了。 那铜镜的背面刻着一首诗:“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当初她通过讲解机引他去参观博物馆,在那面铜镜墙中,便是挑出了这一面铜镜介绍给他听。她当时还说,女人是天底下最可怜的,千百年来她们的愿望无非是:我喜欢你,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如今他把这面铜镜复制出来送给她。分明是在说:他会成全她的愿望,永远和她在一起。 钟艾不知该悲该喜,她觉得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可笑,只好把那面铜镜紧紧抱在怀里,垂首孤立。 许淖云不知道自己精心准备的这份礼物。她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好解释说,他看她那么喜欢博物馆的那面铜镜,就想仿照那个新制一面送给她。这个跟博物馆那面一样,是一面透光镜。他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全国唯一一个会做仿古透光镜的铸镜师傅,那个师傅还问他需不需要做旧,他心想送给她做礼物的,还是新一点的好,就没有做旧,现在看上去是有点奇怪,但好歹能真的当成镜子用…… 钟艾听着他絮絮叨叨地解释,眼泪一下浮了上来。 她要跟他在一起,所谓爱情,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没有艰难的选择,没有犹豫。认准了他,就跟着他,心甘情愿做一个傻女人,是最圆满的。 他看到她哭了,把她转过来轻轻抱在怀里。吻她,要她,看她破涕为笑,在自己怀里释放、飞升。 这天晚上,钟艾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自己回到了高中校园,和许淖云在一个班里。他长得帅、成绩好,却为人高傲,几乎不跟人说话,对谁都是一副冷面孔,包括她在内。 她还是像过去那样,抽屉里经常能收到男生的信。她从来不看,总是随手就扔掉。 有一天她回到教室,发现抽屉里又有一封信,刚想扔掉,却发现是他写的。她简直不敢相信,像他这么高傲的人竟然会给她写信。出于好奇,她破例打开来读了,他在信里根本没提喜欢她,甚至没有一句赞美之词,说的都是些稀松平常的事。 他说,他觉得她穿夏季校服的时候,把衬衣扎在裙子里会比较好看;他说,她靠在椅子后背的时候,马尾的发梢总是会扫到后面那位同学的作业本;他说,她做不出题目的时候总是看着一个方向发呆,坐在那边的一个男生以为她对他有意思。末了,他在结尾处淡淡地添了一句,说他想坐到她旁边那个座位去,也希望以后放学可以等她一起回家,不知道她同不同意。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人,也没读过这么奇怪的信。这大概应该是一封情书,却没有表达半点喜欢她的意思。 她被那封信困扰了一整天。偷偷看他,却发现他一副波澜不兴的样子。下午放学之后,十几个学习勤奋的同学留下来继续做题,她也留了下来,跟平常不同,她特意留到最后。等人都走完了,她走到他的桌子前,把那封信放在桌上,说:“你的信。” 他抬起头看着她,淡淡地说:“这是给你的。应该是你的信。” 她说:“我不能收,还给你。” 他很平静地问:“你读了吗?” 她觉得很尴尬,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答道:“读了。” 他拿起书包站了起来,说:“那你应该给我回信,这是基本礼貌。”说完,他便挎上书包走了,留她一个人怔愣地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黄昏的夕阳穿过玻璃窗,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她斟酌再三,还是给他写了一封回信,一一回应了他在信里指出的问题。她说她原来是把衬衣塞在裙子里的,但是有的女同学说她臭美。她就没有那样做了;她说自己没注意到往后靠时。头发会扫到后面。以后会多加注意;她说她以后发呆的时候,会换一个方向看,尽量不让别人误会。最后,她回复了他在信末提出的建议。说如果他坐到她旁边去、又等她一起放学,别人会误会她在早恋,她觉得这个年纪应该好好读书,早恋是不对的。 第二天早上,她第一个来到教室,把那封回信偷偷地塞在他的抽屉里。他是第二个来到教室的,来了之后便发现了抽屉里的信,当着她的面打开来静静地读,读完了。也没有说什么。她看到他读自己的信,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下午放学之后,等人都走空了,他递给她一封信。便转身走了。她没想到他竟然还会回信,忐忑地打开信读了起来。他在这封信里说,她理科不好,如果他坐到她旁边去,可以给她辅导功课,她也可以帮助他学好文科,他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他还说,男女生之间互相欣赏很正常,只要不影响学习,也不做出格的事,早恋没什么不对。 她被他的回信臊得不行。第二天,她又给他回了一封信,说她的理科成绩并不差,不需要他帮助。然后,他又给她回信,上面列举了她这个学期以来每次月考的数理化成绩,并分析指出,她的单科排名在不断下滑,显然已经越来越跟不上了。 两个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地通了好几天信。她一开始觉得紧张而忐忑,后来竟然开始有点期待他给她写信,每天看到抽屉里有他的信,她总是不动声色,但只要一逮着机会,就把那封信塞进兜里,躲到没人的地方去看。 一个多星期后,他不需要她的允许,自己就把课桌搬到她旁边去,硬是把原来坐在她旁边那个女生挤走了。放学的时候,他也会在路口等她,看她骑着自行车过来,他便跟她一起走。 一开始很尴尬,慢慢的,她也接受了这样的变化。后来的某一天,他拉了她的手;又有某一天,他第一次吻了她。 上了大学之后,他们就公开在一起了。他依然很帅、很酷、很优秀,很多女生都明着暗着喜欢他,可是他对她从来没有二心。 毕业前的某一天,他把她叫到学校的操场去。他对她说,他考上了美国的一所学校,准备要出国了。 这个消息对于她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他要走了,要和她分开,过去几年的感情就要打上句号。 她的心碎了,眼泪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他看着她,莫名其妙地说:“你哭什么?我还没说完呢。我想问你,你愿不愿意跟我一块出国?” 她愣住了。 他继续说:“如果我们结婚,你可以出去陪读。我的奖学金可以供两个人生活,实在不行,我还可以出去打工。” 她涨红了脸,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见她好像没反应过来,只好直截了当地问:“我其实是想问,我们结婚好不好?” 她愣了好半天,终于用力点了点头,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好像宣布永远不分开似的……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打在她的眼睑上。钟艾朦朦胧胧地睁开眼,那个美好的梦还栩栩如生地存在她脑中。她好像把青春期重新走过了一遍,枕边的这个人,她好像已经认识很久很久了…… 看着他沉静安详的睡脸,她幸福地笑了。她无声地靠近他,在他唇上留下一个吻。他醒了,眼睛还没睁开,就扶着她的背回应她的吻。 她再也不心痛了,夜没有遗憾。 ps:有的书友可能会问,人做的梦会这么翔实逼真吗?呃,至少我会的,有几次做的梦还可以直接写成小说哦。 第130章 与子同舟 谢谢风解我的粉红票,谢谢书友140301082746520的打赏!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七夕节过后,创联筹备上市的进程紧张得十分顺利。期间张默雷回了美国两次,替创联联系美国的几家机构,游说他们认购新股。 张默雷没有再说请求钟艾回到他身边的话,只是每次见到她,他眼中总有隐隐压抑的痛苦。钟艾只能低着头假装没看见。 9月,在张默雷的安排下,许淖云准备到美国去开展预路演。他们要在纽约开几场小型的见面会和推介会,吸引华尔街的金融机构认购创联的股票。 许淖云此次美国之行自然要带上作为总裁助理的钟艾。对于钟艾来说,美国曾经是她的伤心地,虽然她从未踏上这片陌生的国土。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美国是夺走她爱人的敌人,她曾经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去那里。 时移世易,这次能跟着许淖云一起去美国,钟艾满心兴奋。不知不觉之间,她和美利坚合众国已经在感情上和解了。收拾行李的时候,她好奇地问许淖云:“伯克利分校在哪里?” “在旧金山啊,你连这都不知道?”许淖云嗤之以鼻地说。 钟艾想起张默雷念的哥伦比亚大学在东岸的纽约市,便问:“美国东岸和西岸气候是不是有很大差异?” 许淖云说:“嗯,旧金山在西岸,属于地中海气候,冬暖夏凉,一年四季阳光普照;张默雷念的哥伦比亚大学在纽约,属于冷温带气候,冬冷夏热,雨水也很多。” 他主动提到张默雷。虽是无心,钟艾心里也有些不安,好像无意中被说中了心事似的。她嘴上故意说:“我喜欢阳光普照的地方,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加州玩玩。好不好?” 许淖云笑着说:“好啊,等有空的时候我就带你去,顺便也去我读书的地方看看。” 钟艾心里一动,便放下手里的衣服,依依地靠在他身上,柔声说:“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才有空呢……” 等度蜜月的时候就可以去。许淖云脑子里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自己也有些诧异,这个念头出现得太自然了,好像是酝酿已久的种子破土而出,其实土里面已经深深扎了根。他一走神。就没说出口。钟艾撒了一会儿娇,又转头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去机场的那天,钟艾的心情格外的好。这是她和许淖云第一次长途旅行,虽然同行的还有很多电灯泡,但是工作之余。他们应该还有不少相处的时间。许淖云答应陪她在纽约市游览,如果有机会,还可以多参观几个博物馆。 一想到可以拖着他的手在美国逛博物馆,钟艾就兴奋得起鸡皮疙瘩。 可是,在机场碰见张默雷后,钟艾的好心情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没想到,他竟然是跟他们坐同一班飞机回去。 张默雷见了钟艾。隔着一层客气关心地问:“纽约现在天气已经很凉了,带够衣服了吗?” 钟艾讷讷地说:“应该带够了吧,谢谢张总关心。” 许淖云听到他俩的对话,回头笑着说:“,你不用替她操心。她多半是想着如果不够,可以在美国现买呢。我看回来的时候一个箱子不够用了。” 钟艾没有像往常一样瞪他呛他,只是低下头不说话,一副温温婉婉的样子。张默雷说:“在纽约如果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大事小事都可以照应一下。” 她想起来了。他在纽约有房子有家,钟艾淡淡一笑说:“到了美国就是许总的地头了,许总会罩着我们的,张总您不用担心。” 张默雷嘴角紧了紧,没再说话,脚下的步子也加快了,率先过了安检。钟艾看着他过了安检,匆匆消失在人群中,不由得有些怔愣。 当初他和别人一起踏上赴美之路,他走的那天,她一个人蒙在被子里哭。没想到今天竟然也会同行。 正在深思恍惚之间,包里的手机响了,钟艾拿出来一看,是许淖云发了短信过来:“要飞十几个小时,你记得留点晕机药在身上。” 他难得如此细心体贴,钟艾甜甜地笑了,回过去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许淖云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可惜不能坐在一起。” 许淖云坐的是头等舱,钟艾坐的是商务舱,路上12个小时,两人都没法有交集。她笑着回过去说:“谁叫你坐头等舱?现在知道高处不胜寒了吧!” 许淖云没有再回短信,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很无奈的样子。 这次去美国,许淖云带了七八个人。除了钟艾之外,还有公司的cfo首席财务官、研发团队和公关团队的负责人。按照公司的规定,副总以上层级出行可以订头等舱,经理级别以上订商务舱,其他层级的只能订普通舱。许淖云倒是想给钟艾订头等舱,但碍于这么多同事看着,他也不能公然破坏公司的规矩。 上了飞机钟艾才知道,最糟糕的情况还不是她要和许淖云分开,而是她的座位竟然和张默雷在一起! “张总怎么会坐商务舱?”钟艾挤出笑来问。 张默雷面无表情地说:“我票订晚了。怎么,钟小姐很害怕跟我坐在一起吗?” 钟艾被他抢白,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嘴,恰好许淖云走过来说:“,你没订到头等舱?要不我跟你换一下吧,把我的座位让给你。” 张默雷淡淡一笑,说:“没事,商务舱也挺宽敞的。待会倒头就睡了,坐哪都一样。” 两个大男人各怀鬼胎推让了一番,张默雷坚决不从,许淖云也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表现得太过明显。飞机快要起飞了,空姐走过来提醒许淖云回座,他只好转头回头等舱去。 见许淖云走了,张默雷不动声色地看了钟艾一眼。他的眼神淡淡的,却似乎隐含着愠怒。钟艾坐在他身边,既尴尬又烦躁,便抽出杂志来看。 飞机起飞后,钟艾一直在看杂志,张默雷也没说话。空姐来派发饮品,钟艾要了一杯水,张默雷要了果汁。 “张总今天不喝酒了?”钟艾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头也不抬地问。 “钟小姐看着书还能一心二用,真不简单。”张默雷淡淡地说,“我早戒酒了,我倒是建议你可以喝一杯酒,坐不惯长途飞机的人可能会失眠,那滋味可不好受。” 钟艾冷笑着压低声音说:“张总今天操的心可有点多。我虽然是没坐过长途飞机的土鳖,不过到了点还是会睡的。” 张默雷脸上的表情巍然不动,口角上也不与她计较。由于是晚上的飞机,吃过了晚餐,张默雷也看了一会儿研究报告,不一会儿,空姐便来提醒乘客休息。张默雷放倒座椅,躺了下去。 钟艾这会儿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和他的座位紧挨着,要是她也放倒座椅躺下去,两个人简直就像是同床共枕。她本来想等他睡着了再躺下去,可是前面的乘客已经把座椅放倒了,她不躺下来也不行。 钟艾尴尬地躺了下来,她偷偷瞄了他一眼,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她,心跳便乱了。 他在她耳边淡淡地说:“我说了,你会失眠的。” 钟艾把头扭过去不说话。又听到他在她脑后悄声问:“小草,你上次说的话是认真的吗?你真觉得跟我在一起那些年,我一直让你输?” 她心里有点痛,犹豫了一会儿,她翻过来平躺着,悄声说:“难道不是吗?你总是能找到办法,让事情变成你希望的样子,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比如今天,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把座位安排到这里来的。” 张默雷淡淡地说:“我什么也没有做,这个座位是办登机牌的时候发的。相比于‘安排’,形容这种情况有一个更贴切的词,你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钟艾冷冷地问。 “缘分。”他笃定地说。 钟艾心头一紧,似乎跌入了某个复杂的迷宫,心头缠缠绕绕地走不出来,想着他就躺在自己身边,无数回忆和念头攀上来,紧紧揪着她。她讨厌这种被控制、被左右的感觉,想逃开,可这是在万米高空的逼仄空间里,根本无处可逃。她翻了几个身,左右也不舒服,只好按了服务铃。 空姐来了,客客气气地问她有什么需要。 钟艾舔了舔干渴的嘴唇,轻声说:“给我一杯红酒。” 空姐应了,便回头去倒酒。张默雷嗤笑起来,轻声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听我的话,并不一定就是输。” 钟艾埋着头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她乖乖灌下一杯红酒、又躺下来,他才说:“好好睡吧。”然后自己戴上眼罩,翻了个身,再也不说话了。 钟艾喝了酒,一时如坠云里雾里,脑中一片昏昏沉沉,仿佛是在没有月亮的海面上飘荡,不一会儿,也不知不觉地睡了。 睡梦中,她好像感觉到有人握住了她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第131章 小人构陷 到了纽约,许淖云和钟艾一行还没来得及倒时差,就开始拜访美国几个投资机构,张默雷也一路陪同。华尔街和国内的财经记者消息很灵通,创联的预路演刚刚启动,财经媒体上就见到相关报道了。说创联非常重视此次预路演,不但总裁亲自出马,就连主承销商那边也派了全球合伙人张默雷全程陪同,摩通这次算是给足了创联面子。 拜访的过程进行得很顺利,但几个机构的态度似乎不如预估的热情。许淖云说这大概是华尔街的范儿,在初次发行新股的外资公司面前总要拿拿架子。这轮拜访结束后,几个机构会对创联这支新股给出一个估价,而创联和作为主承销商的摩根会根据机构反馈的估价,确定新股价格的合理区间并进行申报。 拜访结束之后,许淖云抽了短短一天的时间,陪钟艾参观了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在美国没有熟人,两个人可以公开手拉手地逛街吃饭,这一天过得无比轻松惬意。 回国的时候,张默雷没有同行。他要回总部述职并处理一些事物,同时也要跟进预路演报告的撰写。 钟艾和许淖云回到了江海,刚停顿休整了一天,一些意想不到的情况便接二连三地发生。先是有媒体曝出一家新近在美国上市的中资科技公司因为财报有作假嫌疑被交易所停牌,连累当日所有的中国概念股下跌飘绿;然后,一家美国财经杂志撰写文章,指出创联盈利能力存疑,目前的高利润有虚构成分。钟艾和创联的公关团队正忙着应对那片子虚乌有的文章,又过了两天,有媒体报道创联在美国的预路演遇冷,华尔街的几家投资机构对于创联的估值远低于之前的吹风,仅有30亿美元,仅到张默雷给的60亿美元估值的一半。如果按照这个估值。创联首次发行新股铁定股价腰斩,完不成融资目标,上市也就没有了意义;可要是搁置上市,对于创联的品牌又是极其沉重的打击。 许淖云还算定力好的。一直耐着性子等摩通的预路演报告出来,结果却令他大失所望。张默雷的团队在报告中说,美国投资机构认为,创联的业务主要集中在移动互联通讯平台,目前虽然在国内处于领先地位,但面临的竞争非常激烈,平台沦陷的风险较高。且创联正处于由通讯平台向游戏、购物等实体服务领域转型的过程中,前景尚未明朗,虚拟成分过高,加上此前其他中资公司有财务作假的前科。影响了创联的诚信评估,因此他们对创联的估值只有30-35亿美元。 许淖云看到报告之后大发雷霆。张默雷刚回国,就被许淖云叫过去开会。两个人在会上大吵一架。 许淖云把那份报告啪的一声摔在桌上,快把桌子拍断了:“为什么你们的评估报告和之前写的完全不一样!你们摩通是这么办事的吗?!” 张默雷语气也不太好,大声说:“这不是我们的评估。而是华尔街投资机构的评估,我们只是如实写出来罢了!” 许淖云撕破脸怒吼道:“你们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接洽那些投资机构,难道之前就没有什么情况反馈回来?现在马上就要路演了,才闹出这些幺蛾子,我们的上市还怎么推进?!我很难相信这就是百年摩通的办事能力!” 张默雷冷冷地说:“许总不如反省一下,为什么美国投资机构对你们的评估如此不尽人意,为什么创联的盈利能力会遭到质疑。为什么你们没有早点布局平台转型?!” 许淖云简直不敢相信张默雷这副嘴脸是真的,他吼道:“第一次见面时,张总把创联的估值抬到60亿美元,这可是你拍胸脯保证的。谈的时候拼命抬估值,签约之后就拼命地踩。知道你们混华尔街的无耻,可是人也不能无耻到这种地步吧!” 张默雷说:“许总用不着给我上纲上线。我好歹也是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对你们这套太熟悉了。公司的估值是市场决定的,创联赶上中概股诚信受质疑的点,那也是命。许总有时间在这里拍桌子,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改善贵公司的赢利点、怎么讨好美国投资人。跟我吼是没用的,我倒是想帮你认购股票,可惜我没那么多钱!” 这次会开得不欢而散,许淖云最后把椅子一摔就走了,张默雷带着手底下的团队一言不发地离开。钟艾总觉得,张默雷今天所说的话看似气话,却都是有所准备的,就连他脸上愤怒的表情,都带着计划的味道。 ——难道,创联预路演遇冷也是张默雷在背后捣的鬼?他有这么大的能量吗? 钟艾看着会议室那张被推倒在一旁的椅子,叹了一口气,收拾好桌上的会议文件回到总裁办公室。 许淖云一脸阴云坐在办公桌后,钟艾刚走进去,他就重重地把桌子一锤,吼道:“这些华尔街的真是无赖中的无赖,人渣中的人渣!” 钟艾犹豫了一会,轻声问:“你觉得这次的事,跟摩通和张默雷有没有关系?” 许淖云把桌子一拍,站起来走了几圈,烦躁地说:“我也不知道!可是事情和之前预估的相差太远了,这绝对不是摩通这种百年投行能干出来的事。就算中概股陷入诚信危机,应该也不至于把我们的估值腰斩。更奇怪的是那篇质疑创联盈利能力的文章,口气和美国投资机构以及张默雷太像了,总觉得好像是串通一气的!纳斯达克的股票都是虚拟经济,又不止创联一家,这是移动互联网的属性决定的,拿这个来质疑我们,实在是太无稽了!” 钟艾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虚头巴脑地安慰了他几句,便转头出去做自己的日常工作。 下午六点,钟艾向许淖云请了假,跟他说想去看一个生病的老同学,晚上不能陪他加班了。许淖云心情很差,好像根本没有听进去她说的话。 钟艾从公司出来,便径直把车开到张默雷住的酒店去,坐在大堂里等他。她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一直坐在那里静静地等。没过多久,将近七点半的时候,张默雷走进酒店,他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沙发上,径直朝她走过来。 “小草,你在这里等我?”张默雷的语气跟白天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格外的温柔。 钟艾冷冷地看着他说:“我有事情想问你。” 张默雷在她对面那张沙发坐下,淡淡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的,今天特意提早回来了。” 钟艾冷道:“那你应该也能猜得到我要问你什么事了?” 张默雷没接话,柔声问:“小草,你吃饭了吗?” 钟艾冷冷地看着他,不说话。 张默雷笑着说:“你怎么这么生气?今天你也看见了,是许淖云先骂我的,我可没有拍桌子。脾气这么差的人,谁能受得了?” 钟艾不想跟他绕弯,直截了当地问:“创联预路演估值被腰斩,是不是你在背后捣的鬼?” 张默雷说:“这怎么可能?我就算能量再大,也左右不了华尔街啊!” “是吗?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钟艾站起身来就要走。她知道,如果这真是张默雷捣的鬼,一定是因为他想借此来跟她讨价还价。如果他想谈,就不可能一直装糊涂。她没有耐心跟他兜圈子。 钟艾刚走出去几步,张默雷追上来拉住她说:“小草,我知道你很担心创联,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创联最后一定会顺利上市的,你不用这么担心。” 钟艾怒气冲冲地甩开张默雷的手,质问道:“这么说,这次预路演真是你在背后操控的?” 张默雷定睛看着钟艾,沉默了半晌,终于郑重地说:“小草,你只需要知道,我为了你,什么事都可以做。” “你怎么能这么卑鄙?!”钟艾脑子窜上一股业火,声音也变得尖利起来。 张默雷淡淡地看着她,柔声说:“小草,就算你骂我,我也要最后卑鄙这一次。你猜得没错,创联这次预路演,我是做了一些事。可是我可以告诉你,许淖云从外围不管怎么查,你们也不可能查出我做了什么。他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就无法扭转败局。想知道我是怎么做的,只能到我身边来,从我这里查起。” 钟艾看着张默雷,眼前这个淡定温和的男子从未如此陌生,她好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虚弱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默雷怜爱地把钟艾的头发别到耳后,柔声说:“你如果想帮许淖云,就离开他,到我身边来做我的助理,我的电脑、电话、通信、文件,随便你查。” 钟艾打了一个冷战,问:“你这是在威胁我?” 张默雷淡淡一笑,说:“小草,我也很矛盾。你不离开许淖云,我就没有机会;你离开他,又证明了你爱他。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可是我不得不这么做,我不能失去你,无论如何也不能。” 第132章 逼入死角 谢谢r_i_yu的打赏!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简直难以置信,曾经熟悉的张默雷竟然变得如此陌生。“你怎么能这样?做人怎么可以连底线也不要?” 张默雷叹了一口气,看着酒店外的黑夜,茫然地说:“小草,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就是我的底线。” 那天他站在楼下,把那些沉在心底的往事都告诉了她,一心只想换取她的原谅,没想到她无情地说了一句“他总是让我赢,而你总是让我输”,然后便转身走了。 那天晚上,他一直坐在那个花园里回想他们相处的每一天、每一件事。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让她输。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接近她,为了让她开心。他们有过比现在幸福得多的时候,她怎么能那么绝情地否定一切? 他好几天没法从痛苦中走出来,整个人好像又死了一回。他把那张珍藏的照片揉烂了揣在胸口,却怎么也扔不掉。直到那天在飞机上阴差阳错地坐在她身边,她睡着之后,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他才确定一件事——今生今世他再也不想放手了,不论用什么办法,他一定要留住她。 “你就是我的底线。我什么都可以没有,就是不能失去你。”张默雷看着钟艾,痛苦而笃定地说。 钟艾质问道:“你就不怕以后事情败露了,你会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吗?我是不清楚你们投行的规矩,可是背后操控上市前的估值和股价,肯定是违规的!” 张默雷云淡风轻地笑了,说:“小草,只要你到我身边来,我可以敞开让你查。你查到了什么,都可以向摩通、向美国证监会举报,我会被永远逐出投行界。甚至坐牢。但是如果你能从报复中满意,我认了。” 钟艾绝望地看了他一眼,宣告说:“你疯了。你真的疯了。” 他淡淡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钟艾浑身无力。脑中已是一片昏涨。她麻木地转过身往外走去。 “小草。”他叫住了她,她回头,他的身影在时间的荒草中飘摇,伤感地说:“小草,如果事情能够重来,而我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做一个站柜台的银行出纳员,也要跟你在一起。”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如果当初他拒绝了刘姒而选择留在她身边,现在或许他只是一个小白领。但是他们却会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会像小时候梦想的那样娶她为妻,或许他们已经有了一个甚至是两个孩子,男孩的性格会像他一样沉稳,而女孩则像她一样倔强……不管是上百万美元的年薪,还是全球合伙人的荣耀。他什么也不想要。他只想陪在她身边,静静地拉着她的手走过这个孤独而辽阔的世界。 钟艾抿了抿唇,觉得再说什么都是徒劳的,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她糊里糊涂地开着车,在江海市转了一大圈,最后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她看着眼前无边的黑夜,突然觉得无力而害怕。便拿出手机给许淖云打过去。 他接了电话便问:“你在哪?” 钟艾听到他的声音,眼泪浮了上来,说:“我刚出来。你在哪?”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在自己家里。” “我过来找你。”说完,她便挂了电话。开车路过一家超市,她进去买了一些面、鸡蛋还有其他食材。到了他家门口。她按了门铃,却没有人来开门,她从包里拿出前两天他给她的钥匙开了门,走了进去。 客厅黑魆魆的没有开灯,钟艾把东西放在厨房。便到书房去找许淖云。果然,他正坐在电脑前,头上戴着耳机打游戏。她走过去,从他头上摘下耳机,温柔的问:“晚上吃什么了?” 许淖云的眼睛没有离开屏幕,麻木地答道:“没吃。” 她心里一酸,柔声说:“我给你煮点东西吃,好不好?” 许淖云没吱声,手上一直打着游戏。钟艾便转头出去,到厨房里去给他做吃的。 她做了一碗阳春面、两个小菜,便擦干净手,硬是把许淖云从电脑前拉了起来、推到餐厅去,督促他吃饭。 吃着可口的饭菜,许淖云的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眉间的阴翳渐渐散开了。钟艾很欣慰,同时又禁不住想,如果她这时候离开,他会怎么样? 他会恨她,永远也不会原谅她。钟艾心头猛地一颤。 许淖云见钟艾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她:“你在想什么?” 钟艾犹豫了一会儿,问:“上市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许淖云愣了愣,说:“这个不需要你操心。” 钟艾淡淡一笑,说:“好歹我也是你的助理啊,怎么能不操心呢?我是想知道你心里有没有什么打算。” 许淖云说:“离预定的正式上市还有一段时间,只能让摩通那边想办法做做美国那边的工作。” 钟艾听他还要倚重张默雷,心里便知道这事要黄,她问:“你还相信张默雷?” 许淖云说:“不相信他又能怎么样?华尔街的游戏规则不是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这些事只有他们才能做,所以美国是世界金融的霸主。” 钟艾试探着问:“如果……换一家投行呢?” 许淖云有些莫名地看着钟艾,说:“换一家?我们之前跟摩通签的承销商合同,承销费可是几个亿。如果违约,这笔钱就白给了。这还不是钱的问题,炒掉像摩通这样的百年投行,可是会得罪整个华尔街的,这样的事绝对不能做。如果到了最后实在是达不成融资目标,也只能放弃上市,只是……有点太屈辱了。” 钟艾这才切身感受到了华尔街的金融霸主地位,游戏规则是他们制定的,也只能由他们来玩,你如果不满意可以离场,可是顶尖财富就跟你无关了。就算你对投行不满意。还不能中途炒掉,否则这家投行下线的投资机构和证券商都会成为你的敌人。 钟艾的手在衣角上搓来搓去,脑中纠结着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她很后悔。当初她为了挤走李沁蕊,使了诡计说服许淖云去美国上市。如果不是她暗中用了那些手段,创联无论是在国内上市还是去香港上市,应该会顺利得多。俗话说一个谎言要用十个谎言去圆,果然是真的…… 接下来的几天,创联的日子越来越难熬。财经媒体上关于创联的质疑越来越多,在这个节骨眼上,一份关于e讯升级路径检讨的内部绝密报告,不知为什么流传了出去。许淖云快气疯了,在办公室里把上至郭浩下到程序员都骂了一遍。但是谁都说没有泄露公司机密。 “给我把全公司所有人的电脑都查一遍,一定要查出来是谁泄的密!”随着许淖云怒不可遏的吼声,整个办公室好像在震动。 钟艾桌上的电话不停地响,全是媒体记者打过来的。她不停地接和挂,口中重复着同一句话:“目前没有更多的情况可以说。我们也正在了解,稍后会回复您。” “钟艾!”许淖云吼道,“把电话线拔了,吵死了,你能不能消停会儿!” 这分明是迁怒,但钟艾并不生他的气,而是撕裂般的心痛。 下了班。他把自己关在里面一语不发。 钟艾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去,发现里面根本没开灯。许淖云坐在椅子上,正盯着窗外发呆。 “淖云……”她唤了他一声,悔恨的泪水便扑出眼眶。 许淖云没有转过身来,只是对着窗外懒懒地说:“对不起,我现在心里很乱。没有力气安慰你了。” 钟艾走到他身边去,坐在地板上,把头轻轻靠在他的膝头,默默地流着泪。 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如果不是她的出现,创联的发展应该一帆风顺;如果不是她劝他去美国上市。就不会掉进华尔街的陷阱;如果不是因为她,张默雷也不会使出这么卑鄙的手段构陷创联。 创联是他一手创办的公司,是他的事业,也是他的骄傲。许淖云是不能输的,他那么自负,那么聪明,那么优秀,他怎么可以输得这么屈辱?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摩挲,她抓住他的手,仰头看着他,认真地说:“淖云,创联一定会成功的,我不会让你输。” 他看着她无奈地笑了笑。 钟艾从地上站起来,拿着手机走出办公室,躲到没有人的地方,拨通了张默雷的号码。 “你要我做什么?”她厌恶地问。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小草,你哭了?” “你要我做什么!”她愤恨地重复了一遍。 张默雷说:“很简单。离开创联,来摩通做我的助理。” 钟艾咬了咬牙,说:“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钟艾郑重其事地说:“我离开许淖云之后,你不能再用任何手段构陷创联,也不能暗中阻挠创联上市。” 那头又沉默了一阵,传来郑重的回答:“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力保创联平稳上市。” 钟艾犹豫了一会儿,又说:“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承诺。” 张默雷说:“你说吧。” “我和你过去的关系,能不能保密?” 张默雷笑了,苦涩地说:“小草,你还打算回到他身边?” 钟艾愣住了。是啊,如果她在这个时候离开他,她还能回到他身边吗?那样高傲刚烈的一个人,他的人生信条就是“背叛的人一个也不原谅”,他尤其不会原谅她。 喉咙里不知有什么东西哽住了,眼前的世界在一点点崩塌,钟艾怔愣了好半天,终于说:“就这样吧。”然后轻轻挂断了电话。 她回到办公室,许淖云仍坐在一团黑暗里。她从背后温柔地抱住他,在他耳畔说:“事情再难,也要吃饭。淖云,答应我,你要挺过去。” 他拍了拍她的手,却没有说话。 钟艾笑着说:“回去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吃。明天一切就好了。” 许淖云又沉默了半晌,终于决然站了起来,无奈地说:“好,回去吧。” 她要给他做一碗完美的清汤面,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第134章 痛别淖云 谢谢风解我的打赏! 求推荐票、月票! ————————————以下是正文———————————— 一整天,钟艾一直魂不守舍。早上看了美国那边的报纸和网站,关于创联的负面猜测仍未停止,她心里知道,自己一天不离开创联,张默雷就不会停止背后的小动作。 许淖云终日愁眉深锁。郭浩带着几个副总裁和技术团队核心成员来谈了好几次,似乎没有什么结果。她从办公桌前望去,他静静地坐在那里,眉间有深深的沟壑,忧虑让他的眼睛更加深邃,唇角也益发严峻。 她想起初次在照片上见到他时,那样冷傲的一个人,等真的见了他,才发现他也有他的孤独——就跟她一样。 她初到创联的时候,对他颇多微词,他女友太多、脾气太坏,对她也没有什么多的怜惜,甚至她掉下海时,他也不是先救她。这件事她本来应该怪他一辈子,可是她从来没有拿出来数落过他。只想把欠账存着,让他慢慢地还,最好还个一生一世。现在想想,哪有这么容易就一生一世?人算到底不如天算。 她算来算去,还是回到了原点。假如一切没有发生,她不到他身边来,他的公司会顺利上市,他会找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他生命里从来没有她。怪不得诗人说,第一最好不相见。 错就错在相见二字。 她的男人坐在那里,跟前一群凡夫俗子在絮絮叨叨,他一定是没有听进去的。他有他自己的烦恼,也有自己的打算。可是这一次,单凭他自己,大概真的绕不过去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男人,将来什么人嫁给他,他一定都不会亏待的。其实他们相处时间也不长,应该眷恋不深。他甚至从来没有说过“我爱你”。他谈过那么多女人,很快就会过去的,应该很快…… 下班之前,钟艾走进许淖云的办公室。平静地把一封辞职信放在他的桌面上。 许淖云正在为美国那边不断出现的坏消息而焦头烂额,猛然看见钟艾摆在桌上的信。他摊开来一看,有些生气地说:“怎么现在突然说这个?博物馆叫你回去了?我现在烦得要命,能不能过段时间再说?” 钟艾深吸了一口气,平静地说:“不是博物馆要我回去,是我另外找了一份工作。” 许淖云愣住了,问:“什么工作?” 钟艾手心发烫,眼泪微微地涌了上来,喉咙也干涩了,她抑制住哭腔。尽量淡然地说:“摩通那里缺一个助理,张默雷想让我过去。” “……什么?”许淖云的脸上瞬间汇聚了层层阴云,声音也彻底冷了下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钟艾抿了抿干枯的嘴唇,继续说:“我的意思已经写在辞职信里了。我要辞职,就是现在。” 许淖云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那封辞职信,又抬起头来看着钟艾,寒着声问:“为什么是张默雷?钟艾,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艾说:“这个似乎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外。” 一万个滚雷在许淖云脑中炸响,他今天想了很多最坏的情况。却万万想不到这个结局。昨天晚上,她还和他在一起,她跟他做了面,然后才离开。这件事一点征兆都没有,他完全搞不清事出何因。 不知怎么搞的,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中生成。他自己也难以相信,却冲口而出:“你和张默雷是什么关系?!” 钟艾捏了捏拳,仍是波澜不兴地说:“许总,从明天起,我就不来创联上班了。请您多加保重。我走了。” 说完,她便转身要走。许淖云咆哮道:“那我们呢?!”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无情地说:“我们分手吧。” 许淖云是不允许自己被打败的,尤其是被女人打败,可是此刻,他觉得自己的世界整个陷入了无声的黑暗,他既迷惑又绝望,沉声问:“……钟艾,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钟艾咬了咬牙,回头笑着说:“你不是一直说我善变吗?我就是这样的人。时移世易,你和创联都不值得我留恋了,所以我选择离开。许总,请您多保重。” 说完,她便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她生怕他追上来,幸好他没有。进了电梯,钟艾整个人好像虚脱过去。她的双腿在发抖,随时可能瘫倒在地,可是她命令自己,一定要演好这最后的一出戏。 坐上车,把车子开出创联大厦。她才允许眼泪掉下来,汹涌而咸涩的海洋把她淹没了,她看不清眼前的路。 再也没有了。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自己到底爱不爱他,对他的感情有多深,一切就结束了。他那么高傲自负,她背叛了他,他永远都不会原谅她。只是现在他那么难,不知道他如何承受被背叛的打击。幸好,从明天开始,张默雷的小动作就会结束了,只要公司发展顺利,他的忧虑就能减轻一大半,至于女人,他从来不缺更好的…… 泪水冲刷着她的脸。他问她是什么样的人,他是真的不知道她吗?她虽然走了,心里却希望他能明白她的苦衷。然而他竟然质疑她的为人,她真的很失败,相处了那么久也没能让他相信她。这也是因为他们之间没有一个好的开始,没有好开始的事情,注定没有好结局…… 钟艾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嚎啕大哭。 许淖云的面前静静地摆着那封亲笔签名的辞职信,他的脑中一片空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她走了。她说要分手。通常这么做的人,不是他吗? 过去的几个月,他到底在干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女人自己找上门来,他一开始拒绝了她,后来又上了床,然后不知不觉间他让她走进自己心里,这么多年来,他从来没有对女人这么认真过! 在他最艰难的时候。她竟然背叛他,即使是小时候被许朝云许暮云兄弟踩,也比不过他今天受到的侮辱!他竟然输给了一个什么也不是的女人! 可是,她是她。并不只是“一个女人”。他们之间发生过那么多事,从博物馆里的三次相遇,到他把她从酒店的栏杆上抱下来,再到她陪他回老家、在他少年时代的**缠绵,甚至于他给她送了那面铜镜……这些真实发生过的事,不可能全是假的吧? 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他还没有问过她,她到底爱不爱他。回想起来,他自己也没有说过爱她。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确定,又或许是因为他觉得没有必要说。直到她要走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竟然还没有搞清楚。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问个明白!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 许淖云忘了现在是几点,他只知道他一定要见到她,亲口问问她,她到底是不是爱他。他用飙车的速度赶到钟艾家,下了车。便一路小跑而去。 在楼下,那扇锈蚀的铁门挡住了他的路。他正要打电话叫她下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背后叫了他的名字。 许淖云回头一看,发现站在他身后的人正是张默雷。 这个时候,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许淖云觉得自己心里的愤怒正朝着一场危险的方向悄然生长。 张默雷的脸上带着一贯的淡然笑容,云淡风轻地打着招呼:“kevin,没想到这么晚还会在这里碰见你。你是来找小草的吗?” “小草是谁?”许淖云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满脑子疑惑。 张默雷淡淡地笑了,慢慢的说:“她小时候身体不太好,三天两头的感冒发烧,老是往医院跑。她奶奶说都是她父母给她取的名字太矜贵了,听起来弱不禁风的,要起一个贱名。小孩才不容易生病。后来他父母就给她改了个乳名,叫做小草。说来也奇怪,改了这个名字之后,她真的不怎么生病了。” 许淖云听得有些糊涂,却隐隐地意识到一些事。他冷冷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默雷没有回答。继续说:“她小时候就像一个男孩,除了头上的两个小辫子,一点女孩的样子也没有,整天闹着要跟我们那一帮男孩子玩,打玻璃珠、拍纸片、滚铁环,她什么都会。可是有的男孩就是喜欢欺负女孩,经常抢她的东西,她一被欺负就哭。我后来看不过眼,谁抢她的东西,我就跟谁急,她渐渐的就跟着我了,我走到哪,她就跟到哪,像牛皮糖似的甩都甩不掉。那时候大人都说,小草就是小雷的尾巴,她听了还很高兴。我问她干嘛老跟着我,她总是很得意地说:‘因为我是哥哥的尾巴。’” 眼前这个男人淡然地笑着,好像大局在握似的。许淖云狠狠地捏着拳,冷声问:“我不是来听你讲故事的。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张默雷的嘴角沉了下去,严肃地说:“我知道她今晚跟你说了之后,你肯定要来找她。这种事情不要去为难女人,还是我们男人之间说清楚吧。钟艾是我的,我跟她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她受伤的时候你视而不见,而我会第一时间赶到她身边;你对她又吼又骂,我对她一句重话也不舍得说;对于你来说,她只是一个普通女孩,但对于我来说,她永远都是唯一的。” 许淖云觉得自己的脑袋快炸开了,牙根咬得太紧,牵着脑仁生疼。他的拳头捏得紧紧的,随时可能朝那个男人脸上砸过去。他又听到张默雷淡淡地说:“所以,请你放开我的女人。”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张默雷说的那个初恋女友,竟然就是钟艾;而那个曾经让钟艾受伤至深的前男友,竟然就是张默雷。许淖云再听不明白,就是彻头彻尾的白痴。他冲口而出:“你为了出国把她甩了,现在还有什么脸回来?最对不起她的人,不就是你吗!” 张默雷冷冷地说:“我和她之间的事,你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认识了二十多年,中间共同经历的事是你根本无法想象的。回到我身边,是小草自己做的决定,这一点,她应该已经跟你说清楚了。” 许淖云捏紧的拳头渐渐松开了。是她自己决定要走的,她已经说过了。他过去自负得愚蠢,他一直以为自己对于她来说肯定是最重的,谁知她人生的前二十年却是另外一个男人的。二十年的回忆,谁也取代不了,何况对手的实力并不比他差。 她选择张默雷,再正常不过了。 许淖云的人生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惨败,败得哑口无言、毫无还手之力。他抬脚绕过张默雷,向沉默的无边黑夜走去。 第135章 初入摩通 钟艾早上醒来,睁眼便看到放在枕畔的铜镜。心痛从未退去,此刻只是苏醒过来,仿佛古代的酷刑,一层层沾了水的薄纸覆在她的口鼻上,让她无法呼吸。 只是一夜之间,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同了。 钟艾拼命止住无用的泪意,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从今天起直至创联上市,她要用尽全力去弥补自己的过错。 梳洗完毕,换上熟悉的职业套装,她便直接开车去摩通中国总部。她没有过问任何关于聘用的细节,但张默雷一定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从踏进那座熟悉的大厦,到穿过一间间办公室、格子间,来到张默雷的办公室门前,一路上穿过了许多有意无意的目光。推开张默雷办公室的门,他已经开始工作了。她注意到书架上摆着一张熟悉的照片,一个女孩的背影,倏忽想起,那是她初三那年,他第一次举起相机为她拍的照片。 张默雷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欣喜,只是温和地说:“emma,欢迎你到摩通来工作。”他给她交代了一些工作事项,说大致的工作内容跟在创联时差不多,只是金融领域专业性更强,需要她自己补课。他还把夏冰叫了进来,让她帮助钟艾过渡一段时间。 为了给钟艾挪位置,夏冰从助理又回到了分析员的岗位上。但夏冰对钟艾并没有表现出敌意,她答应尽力帮助钟艾转换角色,只要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问她。 夏冰走了之后,张默雷把电脑转过来,把自己的电脑密码、邮箱密码、银行账户和密码全都告诉了她。他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过来,我可以敞开给你查。你的办公桌和电脑在外面,如果你有兴趣,现在就可以出去查看我的邮件。” 钟艾淡淡地说:“好。”然后便要转身出去。张默雷又叫住了她,笑着说:“小草。我对咖啡的要求不高,速溶的就行。如果你每天给我泡两杯,我会很幸福的。” 钟艾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并不是每一个人对钟艾的出现都高兴。上午十点,张默雷召集创联ipo团队开了一个会,并向团队成员介绍钟艾。一个叫做秦牧原的执行经理不阴不阳地说:“你是合伙人,换个助理也没什么,想换就换。不过,把许淖云的助理挖到我们这里来,好像不太妥当吧,我们的客户不生气吗?” 张默雷淡淡地说:“我们跟创联是利益共同体,又不是竞争对手。emma熟悉创联的情况,加入我们ipo(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团队。可以协助我们把事情做得更好。她辞职过来帮忙,许淖云不但不会生气,而且应该举双手赞成。” 秦牧原挑眉看着张默雷:“这话是你说的,还是许淖云说的?” “我说的是常理。”张默雷不为所动。 秦牧原不依不饶地说:“你怎么知道她不会把我们这里的工作情况全部告诉许淖云?我想,我们不需要跟客户这么‘亲密无间’吧……” 张默雷手上本来玩着笔。听闻此言,他便把笔往桌上一扔,抱着手靠在椅背上,冷冷地回视秦牧原:“钟艾是我的人。这个问题就讨论到这里。” 钟艾没想到张默雷如此毫不避忌地当众高调宣布,其他人听到他这么说,便不再做声,转而讨论其他话题。钟艾听说。银行证券业员工收入高,加上平时工作压力很大,因此男女关系方面一向不太检点。有的投行明令禁止直系上下级和同一团队成员之间谈恋爱,但对于跨部门的同事恋情却不禁止。摩通对于办公室恋情一向很放得开,只要业绩好,上下级之间、同一团队之间发生男女关系。一概没人管,以至于“办公室大战”之类的事常有耳闻。 上午开会,几个执行经理汇报了与美国投资者接洽的进展。他们汇报的时候夹杂了许多英文专业名词和行话,钟艾只听懂了一半。散会之后回到办公室,张默雷把一本厚厚的《货币银行学》放在钟艾的桌上。说:“金融不是那么容易玩的,你要从基础学起。” 他对她就是一副上司对下属的态度,只是比许淖云和气了许多。钟艾低下眉眼,淡淡地说:“好。”张默雷便回到自己办公室去继续工作。 ……………… 许淖云快步走进办公室,他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前方,因为他不想看到那张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桌。 如果是平常,她应该已经端着一杯咖啡跟过来了。她来创联之前根本不会泡咖啡,为了他才狠下了一番功夫。她不仅泡得好,还会根据他的心情每天挑选不一样的咖啡豆,而且不论怎么挑选,都非常合乎他的心意。 许淖云坐在椅子上愣了愣神,眼睛还是不由自主地瞟到了外面那张桌子——果然,她不会再来了。 甄萱走了进来,一脸疑惑地说:“许总,emma今天没有来,您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许淖云把思绪拉回来,面无表情地说:“她昨天辞职了。” “啊?”甄萱吃了一惊,问:“为什么?” 许淖云说:“具体的原因恐怕要问她本人,不过即使你问她,她也不会说实话的。我想,大概是因为摩通给的薪水更高吧。” “摩通?emma去了摩通?”甄萱几乎惊叫起来。 许淖云说:“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它去吧。” 甄萱犹豫了一会,轻声问:“许总,emma去摩通,是您的安排吗?” 许淖云愣了一下,脸上的淡然消失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不是。” 昨天晚上张默雷说的那番话一直在他脑中挥之不去。他这才知道,自己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回想起当初张默雷煞费苦心地跟他讲初恋故事,那张照片就摆在他面前,他居然没有看出来那就是她。姓张的周末也要跑来跟他打高尔夫,就是为了见她;他当众画那幅盐画,分明是隔空暗送款曲;去美国的飞机上,他跟她的座位排在一起,一定也是精心安排的。他们俩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那么久,他竟然毫不觉知,活该落得被女人玩弄的下场。 真是奇耻大辱。许淖云苦笑了一下,对甄萱说:“钟艾那个位置,你去坐吧。回头我跟人力资源部说一下。” 甄萱没有显出高兴的神情,淡淡地应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 桌面上的报纸摆得规规矩矩。没有她在,所有事情似乎都不再有惊喜。她,和他,让他再次尝到了屈辱的滋味。总有一天,他会让他们知道,他们错了。 钟艾离职的消息很快就被其他副总裁知道了,郭浩走过来问:“许总,钟艾为什么突然辞职?难道事前没有什么征兆?” 征兆太多了,偏偏他视而不见。许淖云淡然说:“没有。” “是你让她辞职的吗?”郭浩问。 “这是她自己的决定。”许淖云说。 “你没有挽留她?” “没有。”他怎么可能挽留一个背叛自己的人,“郭浩,我觉得我们现在没有时间谈论这个人,还是应付好眼下的事情吧。” 郭浩沉默了一会儿,说:“恐怕不得不讨论。我们内部那份技术文件是怎么泄露出去的,会不会跟钟艾有关?文件刚泄露,她在这个节骨眼上就辞职了,怎么看都觉得好像有关系。还有,她跟张默雷到底是什么关系,公司预路演被刁难,是不是跟他们有关系?淖云,这些事都必须考虑。” 许淖云愣了愣,问:“你怀疑是钟艾泄露了公司机密?” 郭浩说:“我也不想怀疑她。以我对她的了解,我也认为她不像是会做这种事。不过说实话,这个女人太善变了,有谁真正了解她?我觉得,合理的怀疑是必要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许淖云问郭浩,同时也像是问自己。 郭浩说:“不知道。查一查就知道了。”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问:“你打算怎么查?” 郭浩说:“封存她的电脑,拿去给技术部检查一下。如果秘密文件曾经拷贝过,或者曾经通过电子邮件发送,一定能查得出来。” 许淖云不相信钟艾会做这种事,但也无法拒绝郭浩的建议。他淡淡地说:“那这件事你去办吧。” 郭浩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过了几分钟,他带着公司几个电脑方面最强的技术人员回来,将钟艾留下的那台电脑以及她办公桌里所有的文件全部带走。 甄萱看着这一幕,惊愕地问:“郭总,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郭浩淡淡地说:“例行公事,公司的文件对外泄露了,所有人的电脑都要接受检查。就从已经离职的人开始查起吧。你别紧张。” 许淖云坐在办公室里巍然不动,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她的东西带走,心里好像被掏空了一般。他本想看看其中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留下来,这才想起,他和她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竟然连一张照片也没有,因为他向来不喜欢照相。 她就这样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好像从来没有在他的生活中出现过。 第136章 泄密风波 早上睁开眼,许淖云脑中第一个跳出来的念头就是:今天上午张默雷会带着摩通的人来创联开会。他想,张默雷一定会带着她回来,就好像是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她走了一周,今天是将是他们别后第一次相见。她会带着一副什么样的嘴脸回来?终于找回了真爱、又攀上了高枝,她一定很心满意足吧?她的演技也真算好的,会演戏的女人他见得多了,可是没有一个人像她那么逼真。他竟然真的以为她是个孤高自洁的人,以为她对他是真的…… 许淖云从**起来,洗漱完毕后,他走到厨房去,拉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瓶牛奶。其实这段时间他没怎么想她,不过就是走了一个女人,公司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可是看到冰箱里她买来的鸡蛋竟然还放在那里,想起分手前一天的晚上她还为他做了吃的,他突然砰的一声地摔上冰箱门。 今天见到她,他要彻底看清她的嘴脸,看看以往那张平淡无奇的脸究竟是怎样蛊惑他的! 和摩通的会议上午十点钟开始,许淖云故意迟到了两分钟。走进会议室,他径直走向主位坐下,低头打开会议文件,然后抬起头冷冷地把眼前的与会人员扫了一遍。 意外的是,竟然没有她。张默雷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男执行经理,以往的助理夏冰则坐在末座。 她没有来。 有好一阵子,许淖云似乎忘记了会议的主题,脑中反反复复想着:为什么她没有来?她生病了吗?还是觉得没脸见他?或者,她根本没有去摩通? 张默雷介绍了摩通近段时间的工作进展,并对预路演后创联如何调整策略提出了建议。这个星期以来,从各方面反馈的情况来看,形势似乎正在好转。中资公司的诚信危机正在过去,纽交所和纳斯达克的中概股股价全线反弹,创联组织的危机公关也取得了预期的效果。 许淖云对张默雷采取的措施和建议基本同意。会议很顺利地结束了。握手告别时,许淖云冷冷地问:“张总的新助理今天怎么没来?我还以为你们应该是形影不离呢。” 张默雷淡淡地笑了,说:“我以前就说过,好女人要藏好。省得被别人惦记上。” 许淖云觉得自己头上好像挨了一闷棍。他以前跟她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把她藏起来不许别人觊觎。如果早知今日,他会不会把她关在自己的世界里,杜绝任何潜在的虎视眈眈? 许淖云再次意识到,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傻|逼。 张默雷淡淡地挥手作别,带着摩通的一帮人扬尘而去。许淖云知道,今后只要是有他自己在的场合,张默雷就绝对不会让钟艾出来,他不允许他见她。失去了唯一的交集,他大概再也见不到她了…… 许淖云在人走茶凉的会议室里呆立了许久。 “淖云。”郭浩走进会议室。看到许淖云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愣住了。 许淖云回过神来,平静地问:“有什么事?” 郭浩说:“有个东西,你得亲自过来看一下。” 许淖云心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沉声说:“好。”郭浩把许淖云带到公司技术部。许淖云一进门就看到部门大办公桌上摆着一部拆得四分五裂的电脑,他一眼就认出那是钟艾的,心莫名地痛了起来。 郭浩注意到许淖云脸上的异样,轻声说:“我们在钟艾的电脑里发现了一些痕迹。你看——”他把指着技术员的电脑说:“我们把她的电脑硬盘拆下来分析,发现一些删除文件的痕迹,其中一份就是那份泄露的技术报告。还有,这份报告在删除之前曾经被拷贝到u盘上。” 这份公司的绝密文件。钟艾是没有权限接触的。就算能接触到,她应该清楚,绝密文件绝对不能用u盘复制。许淖云心里好像寒流过境,层层的阴霾笼过来。 “怎么办?”郭浩问。 许淖云久久地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他不敢相信她会做这样的事,可是最近发生的事又让他没有理由继续相信她。 郭浩等了很久。许淖云一直没说话,他便建议说:“这不是小事,我认为有必要向董事会通报。” “通报之后怎么样?”许淖云问。 郭浩想了想,说:“如果有必要,我觉得应该报警。走司法程序追究责任。” 许淖云难以置信地看着郭浩:“她是钟艾。” “我知道。”郭浩说,“就是因为她是钟艾,我们必须重视,连你和我都看不透这个女人,我们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许淖云紧紧捏着拳头,眼神却是沉郁的。半晌,他沉声说:“这事你决定吧。” 钟艾涉嫌泄密的事,郭浩已经吩咐技术部门严格保密,但消息还是透了出去。到了下午,半个公司都听说了前总裁助理窃取公司机密并对外泄露、然后又火速跳槽的事。许淖云觉得头很痛,明天,郭浩会向董事会通报这件事,并发起投票,决定是否将此事移交司法程序。如果投票通过,钟艾就会被公安部门抓捕,然后面临官司,甚至最后会被判刑。 铁证如山,他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相信她。可是要她去坐牢,他怎么忍心? 许淖云坐在办公室里,根本没有注意到时间流逝。甄萱走进黑暗的办公室,看到那个冷傲不可一世的男人像一尊石像似的坐在那里,以往犀利清醒的眼睛一片空洞。她心里一酸,轻轻打开了灯。 许淖云回过神来,淡淡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甄萱走过来,轻声说:“许总,我……看到你这样,我心里很难过。” 许淖云冷冷地说:“我没怎么样,只是在想事情。” 甄萱问:“你是在想emma的事,对吗?” 许淖云的脸就像大理石雕像一样坚硬冰冷,一句话也不说。 甄萱说:“许总,有些事情我一直不敢跟你说,我知道你喜欢emma,可是,她真的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许淖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甄萱,问:“哦,那她是什么人?”连他都看不透钟艾,难道她可以? 甄萱说:“我研究生是在震旦大学念的,算起来,我应该算是emma的师妹。我听跟她同届的一些师兄师姐说,emma在学校的时候就是风云人物。应该说……她名声不是很好。” 许淖云的眉头一紧:“怎么不好?” 甄萱有些害怕,但还是鼓起勇气说:“emma在学校很出头风,人长得也漂亮,很多人追求她。据说,她当年跟初恋男友分手后,身边的男友就一直不停地换。” “那又怎么样?”许淖云冷冷地问。 “许总,有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甄萱支吾起来,“其实他们的原话是,他们学院同级男生有一半都跟她发生过关系。” 许淖云冷冷地看着甄萱,显出厌恶的神情来。甄萱知道自己走了一步险棋,搞得不好,她可能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是现在她必须赌一把。 “许总,我还听说一件事。当初emma保送研究生的时候,其实学分绩不太够,她为了保上最好的导师,跟她们班的辅导员好上了。那个男辅导员是真的很喜欢她,为了给她保研走了很多关系,可是她保送上研究生之后,就把那个男的甩了。那个男的其实我拐弯抹角的也认识,现在在一所三流大学当老师,听说就是因为受了失恋的打击出走的……” 甄萱小心翼翼地观察许淖云脸上的表情变化,他沉思了一会,然后转过脸去不看她:“我知道了,你下班吧。” 甄萱松了一口气,柔声说:“许总,我先走了,您也早点休息。”说完,她便转身施施然地出去了。 所有人都走了,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一个人。他脑中回想着甄萱说的话。他其实知道钟艾并不矜持,光凭她主动贴上门来这一点,就看得出她不是一般清纯女孩。可是把她说成人尽可夫的样子,他又觉得应该不至于。甄萱嫉妒钟艾,这是他早就知道的,这个时候跳出来痛打落水狗,倒也不奇怪。 可是那番话毕竟对他产生了作用。她的形象在他心目中越发的面目可憎。一个惯于玩弄男人的女人,即使不是人尽可夫,也离娼妇戏子不远了,就连姚依晨都比她好些,至少姚依晨来去都是明码标价,没有又当婊子又立牌坊。 呆坐了一整天,许淖云觉得自己无聊得可耻。这件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明天提交董事会讨论,即使投票表决同意移交司法程序,那也不是他做出的决定。如果她没有做过,公安和法院不会冤枉她;如果她真的做了,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许淖云拿上车钥匙,带上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回家途中路过汇丰大厦时,恰好遇上路口的红灯。他想起以往停车在路边等她的日子,一次次,她穿过夜幕下的广场脚步轻盈地朝他走来,柔软的发丝在风中飞扬。那时候她卸下了一整天的伪装,嘴角含着微笑,仿佛得到了释放的精灵。 他再也见不到那样的她了。rl 第137章 当时惘然 求月票、推荐票! —————————————————————————— 许淖云打开家门,忽然觉得这房子大得空洞。房间里没有开灯,黑魆魆的,四下里传来回声。 他也懒得开客厅的灯了,就着窗口透进来的微光,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母亲的那间禅室。那张书桌前,母亲和她都曾就着昏黄的灯光静静地抄写佛经。如今她们都离开了。 她说过,他母亲是个圣女,但她不是。她从来不讳言自己是凡夫俗子,她把人世看得透透的,却依然身在其中不知疲倦地扑腾。他没有见过像她那么不知畏惧的女人。 案头卷着几张宣纸。许淖云把它们展开,那都是她以前写的。他记得,跟张默雷见面的那天,她半夜爬起来,坐在这里抄了半宿的经。那时候她还开玩笑说华尔街的人邪性,要把这幅经挂在他办公室里给他避邪。他哪里知道,那天晚上她也不成眠,竟然是因为另外一个男人。 她曾经在他和张默雷之间犹豫过吗?细细回想后来的事,她是不是曾经也想选择他?可是为什么后来却还是回到张默雷身边,难道真的像张默雷说的那样,是因为他对她太不在意吗? 许淖云一页页翻着案头的字幅,一点点的痛浮上心头。他的目光在最早那幅“空心是住”上停留了许久,最后还是掏出手机拨通了郭浩的电话。 “郭浩,明天的董事会能不能取消?”许淖云问。 郭浩说:“为什么要取消?通知已经发下去了,恐怕不行。”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说:“明天我会投反对票,我不同意报警,我希望你站在我这一边。” 郭浩也沉默了一会儿,沉声说:“我一直站在你这边。” “那就好。”许淖云挂断了电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上午十点,创联的董事会如约举行。郭浩向董事们通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然后大家就是否移交公安机关调查进行投票。 投票之前,许淖云旗帜鲜明地说:“我不同意移交公安调查。这件事说到底是家丑,如果传扬出去,对创联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再说。泄密带来的负面影响已经快过去了,我认为现在没有必要节外生枝。”他事先表明态度,便是希望董事们明白他的立场、站在他这边。董事们互相看了看,没有人说话。 投票由郭浩主持。他先是说:“反对移交公安的举手。” 许淖云第一个举起了手。在座的董事们鸦雀无声,有人如老僧入定,有人则环顾左右,就是没有人举手。许淖云看着郭浩,郭浩环顾了一遍,说:“同意移交公安的举手。” 除了许淖云之外的所有人都举手了,包括郭浩在内。 许淖云快气疯了。他没想到郭浩竟然会出尔反尔。经过几轮融资,许淖云的股份已经被稀释到50%以下,他是通过联合郭浩,实现对公司的绝对控股的。以往郭浩从不违背他的决定,今天却站到了他的对立面上。 董事会作出决定。将钟艾涉嫌泄露创联商业机密一事报警,移交公安机关调查。 散会之后,许淖云气急败坏地冲进郭浩的办公室、关上门,大声质问道:“为什么出尔反尔?!你昨天答应得好好的,说站在我这边!” 郭浩平静地说:“淖云,我认为做出有利于公司的决定,就是站在你这一边。” 许淖云大吼道:“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再追究责任对公司也没有什么益处!” 郭浩淡定地说:“我认为事情根本没有过去。” 许淖云愣了愣,郭浩继续说:“技术报告泄露,和我们在华尔街被机构打压,这里面肯定有关系,背后捣鬼的人,我总觉得应该就是张默雷。虽然我不知道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好处。可是能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他。钟艾在这个节骨眼上跳槽到摩通去,很有可能她跟张默雷是一伙的。我们没有证据、动不了张默雷,至少也要敲山震虎,让张默雷知道,他是有把柄在我们手里的。不然在接下来的上市筹备中,他就会为所欲为,把我们当做软柿子捏!” 许淖云知道郭浩说得有道理,可是他仍生气地说:“可是你现在要告的是钟艾!” 郭浩淡淡地说:“我知道是告她。” 许淖云大声说:“你答应过我不去动她!你怎么能当众反将我一军!” 郭浩看着许淖云,似乎无法理解这位创业伙伴兼好友了:“淖云,你以前不是这么感情用事的人。你不是经常说,对公司有利的事情我们就去做,不管会得罪谁。你为什么要这么袒护钟艾?” “因为我爱她!”许淖云吼出这句话,办公室的墙上的画框、桌面上的小摆件似乎都跟着震动。 鸦雀无声。郭浩错愕地看着许淖云,许淖云自己也愣住了。 他爱她。原来他是爱她的。真是太讽刺了,在她离开之后,他才意识到,他那么爱她。 许淖云一语不发地往外走,郭浩对着他的背影说:“淖云,你什么时候和钟艾……我一点也没看出来。如果我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会投赞成票。” 许淖云没有说话,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又重重地把门摔上。 董事会作出的决定,许淖云无法阻止。他想起当初许远航以10亿元的高价购买创联仅仅5%的股份,明显是买贵了。早知道有今天,不如多给他一些股份,反正许远航作为股东的权益由他全权代理。如果他个人控股超过50%,就不会发生今天事了。 公安会叫她去问话,如果她知道是他告了她,不知她心里会怎么看他,不知道她会不会害怕。 他想给她打电话去事先知会这件事。可是拿起手机,却怎么也按不下那个熟悉的号码…… ………… “emma!”张默雷的公室里传出愤怒的叫声。 钟艾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进张默雷的办公室,双手交握平静地问:“张总,什么事?” “你写的这叫什么东西?!有没有一点金融常识?”张默雷把一份报告摔在钟艾面前。“我叫你自己去补课,你看书了没有?” “看了。”钟艾心里有点发虚,“但是还没看完。” 在摩通的工作对于钟艾来说确实有点力不从心。她一直对经济金融不感兴趣,以前积累很少。现在要做投行这么专业的工作。简直就是赶鸭子上架。别说是自己写报告,有时候就连工作邮件也看不懂。 见钟艾愣着,张默雷冷冷地说:“还不出去重新写过?!别浪费我的时间!” 钟艾从桌上拾起那份报告,轻声应好,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钟艾打开电脑,一一查询那些难懂的专业词汇。张默雷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看到她正坐在电脑前,秀气的柳眉微微蹙着,半带愁容。小嘴也不觉撅了起来,显然是正在为那份报告发愁。 他的嘴角微微扬了起来。 下班之后,钟艾一直留在办公室里啃那本《货币银行学》,复杂的图表和艰深拗口的翻译让她头昏脑涨,读着读着。不知不觉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张默雷一直在里面等她下班,等着等着,却觉外面毫无动静了。揍出来一看,才发现她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长睫毛微微翕动,似乎是入梦了,乌黑的发丝贴在雪腮上,有一绺顽皮的快伸到鼻子旁边了。他忍俊不禁地笑了,笑过之后,心思又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以前就不喜欢数学,金融这种需要数学基础的学科,她更是避之唯恐不及。他非把她挖过来做助理,确实是难为她了。 在一旁静静地看了许久。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把那绺头发给她拨到耳后。他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摸到她细嫩的小脸,心里蓦地一动。 钟艾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然看到眼前站着他,立即坐直了身子。戒备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还是那么抗拒他。张默雷苦笑了一下,没关系,他有耐心,也有信心,她的人现在已经回来了,迟早她的心也会回来。 “这句话该我问你,为什么还不下班?报告为什么还没交给我?”他严肃地说。 钟艾愣了愣,低头轻声说:“我还没写好,明天上午给你可以吗?” 张默雷笑了笑,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说:“报告有那么难写吗?有什么不懂的,为什么不来问我?” 钟艾的眉头皱了皱,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说:“我正在学。如果你不急,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张默雷故意说:“就你这样,连基本的概念都搞不清楚,怎么查?” 果然,钟艾愣住了,她的手在桌子底下踟蹰着,终于还是放到桌面上,翻开了那本艰深的教科书问道:“m1和m2到底有什么区别?” “这都不知道?”张默雷拉过课本,柔声说:“m1是狭义货币,m2是广义货币。m2等于狭义货币加上准货币。” 钟艾又问:“那准货币是什么?” “国家发行的短期债券、银行签发的承兑汇票以及大额可转让存单等短期证券,可以在货币市场上随时转让、贴现、抵押等多种形式变现,转化成现实的购买手段和支付手段,就叫做准货币。”张默雷一边耐心地解释,一边细细地打量这个近在咫尺的女孩。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她的脸有点红红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眼前的书本,长长的睫毛低垂,就是不看他一眼。这场景仿佛是回到了他们念书的时候,那时候他也经常像这样给她补习数理化。平时那么聪明自傲的一个女孩,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显出憨傻可爱的一面来。他爱极了这样的她。 幸好她回来了。如果她的心也早点回来,那该有多好?rl 第138章 隔窗相望 谢谢水的深度打赏!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早上的例会开得很简短,大概是因为前一天狠下了点功夫补课,今天开会时,钟艾感觉大致能听懂他们说什么了。 她盘算着,自己再用一个星期,应该就能看懂那些天书似的报告。到那时候,她就能真正盯着张默雷不让他捣鬼,他邮件里那些猫腻,她也能看出来。她不会再给他机会背后捣创联的鬼,只要创联最后顺利上市,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想到这些,钟艾一直微蹙着的眉头稍稍舒缓了些。 临近散会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公安。他们不顾前台小姐的拖延和阻挠,径直走进会议室。其中一个气势汹汹地问:“谁是钟艾?” 所有人都愣住了。钟艾呆呆地站了起来,正要开口,张默雷挡在她面前说:“你们是哪个分局的?” “江海公安局经侦支队。”打头的人掏出了证件,又绕过张默雷对钟艾说:“钟艾,有人举报你涉嫌泄露商业机密,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吧。” 张默雷再次挡在钟艾前面说:“你们有调查令吗?” 那个打头的公安不屑地瞟了张默雷一眼,说:“现在是叫她回去协助调查,不是刑事拘留,我们出示工作证件就行了。我知道你是美国籍,可是这里不是你们美国。” 钟艾六神无主,倒是张默雷不慌不忙地问:“是谁说她泄露商业机密?” 公安似乎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便说:“是创联的总裁许淖云。” 钟艾的耳朵嗡的一声响,便再也什么都听不到了——他向公安告她?他觉得是她泄露了创联的商业机密?她连那个机密是什么都不知道…… 泪水瞬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有公安来拉她,她就像一个傀儡娃娃那样跟着走。张默雷急忙拽住钟艾,对公安说:“我能不能一起去?” 公安说:“现在是要她协助调查,又不是请你。做调查笔录的时候不许旁听。你有这个时间不如去请律师,你们美国人不是最喜欢请律师吗?” 张默雷愤恨地咬着牙,把那几个公安都狠狠地瞪了一遍,又对钟艾说:“小草。你别怕,我现在就去找最好的律师。你不知道的事情就别说,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 钟艾呆呆地看着张默雷。告她的人竟然是许淖云,而要帮她的人却是张默雷。 一个公安干警掐着钟艾的手臂把她拖走,另外几个人则隔开围观的人群。张默雷一直跟着他们到了楼下,眼睁睁地看着钟艾被带上警车…… ………… “许总,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文件泄露的?”一个年轻的干警一边低头刷刷地做着笔录,一边问道。 “上周四。”许淖云意兴阑珊,思绪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每次对方发问。总是让他惊醒。 “怎么发现的?”干警继续问。 “因为报纸报道了我们公司e讯平台升级的所谓技术失误,其中透露的信息全来源于我们公司一份秘密报告。我们一看就知道是泄密了。” “哦。那后来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发现钟艾涉嫌泄露商业机密的?” 许淖云的眉头皱了皱,不悦地说:“我没有说她泄露商业机密。我们一点也不确定是她泄露的。” 那个干警愣了愣,随即解释说:“我说的是涉嫌,我也没说是她。这不是因为你们报了案,我们才调查的吗?” 许淖云觉得很尴尬,也觉得自己很愚蠢。是他告了她,他还有什么资格护着她? 干警又问了几个问题,最后让他在笔录上面签字。 许淖云本来不愿意来公安局做笔录,之前的程序一直是另外一个副总在跟进。可是公安经侦处说,他是公司法人。必须亲自来录一份口供。他实在是推脱不过,下午才抽空过来了。 许淖云刚走出办公室,市公安局经侦处的傅处长就走了过来,笑着跟他握手:“许总,好久不见了。” 许淖云尴尬地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两人又寒暄起来。江海市公安局的警讯通是创联开发并捐赠的。所以许淖云跟市公安局的几位领导都保持着不错的关系。知道是他们公司出了事,市公安局也格外“关照”。 “你们创联的事情我们可是办得格外认真啊!”傅处长半开玩笑地说,“立案程序一天就走完了,今天上午已经去把人带回来了,现在正在审呢。” “什么?”许淖云的心咯噔一下。好像掉进了无底洞,“您是说,她人现在就在局里?” 傅处长说:“是啊。现在正在问着,如果你有兴趣,可以一起去听听,看她说没说谎。” 傅处长热情地在前面带路,许淖云茫然地跟在后面。她是今天上午被带来的,来的时候她有没有哭?知道是他告了她,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傅处长把许淖云带到一个房间,一个工作人员正在搞录音,房间的隔壁就是问讯室,从这边可以看到问讯室的情况,但从问讯室看过来,那里只是一面镜子。 许淖云透过那面大玻璃瞥到隔壁森严的房间,他有点不想看,可是目光倏忽扫到坐在那里的女人,他的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她坐在那里,上身穿着他很熟悉的那件白色丝结的雪纺衬衣,下面则是深蓝色的裙子。不知道是不是灯光的原因,她的脸色看上去苍白如纸,就连嘴唇也没什么血色。微微地锁着两道愁眉,眼神却很空泛,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事。 他有多久没有见到她了?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那张素净的脸,好像变成了无边的苦涩海水朝他扑过来,瞬间就把他淹没了。她好像憔悴了很多,下巴也尖了下去,脸上带着他从未见过的忧愁。他没看到她的眼泪,可是他知道,她一定是很害怕的。 傅处长问正在录音的工作人员:“她进来多久了?” “上午十点开始的,中午饭都没吃,现在已经差不多七个小时了。” “说了什么?”傅处长问。 “这女的嘴巴很紧。进来了也没有哭,问她什么都说不知道。” 傅处长点点头,说:“看来是有备而来。凭我的经验,我敢打赌,应该就是她泄密的。” “我也这么想。可是她一直说不知道怎么办?我们只能留她24小时。”工作人员说。 傅处长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说:“24小时够用了。你们轮流进去问,她总会露出马脚的。如果一直不说,就不给她水喝,晚上通宵照灯。”他又回头对许淖云说:“一般人的生理极限也就是能承受48个小时不睡觉。在审讯这种高压环境下,精力消耗得特别快,24小时就是极限了。除非是受过专门的反侦察训练,否则到了20个小时之后再怎么样也会招。” 许淖云看着坐在讯问室里的钟艾,心痛得快裂开了。她眼神涣散,微微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想休息一下,里面负责审讯的干警突然把桌子一拍,她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错愕又受伤地看着对方。 傅处长满意地说:“她这么容易就累了,看来撑不了多久。” 他究竟干了什么?怎么会让她到这种地方来。他明明知道她不是那种人。即使他一时忘记了,但是只要一看到他,他就知道了,她绝对不会出卖公司机密。他之所以告诉自己,她虚荣、虚伪、随行就市、见风使舵,他把她想成甄萱说的那样不堪,只是因为他不愿意承认,她离开他,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她不爱他。她爱的是别人。 在她离开后,他才领悟了自己的感情。以前明明有那么多机会可以说,为什么他却从来没有开过口。 他把手贴在那扇冰冷的玻璃上,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她。小艾……他好几次想这样叫她,可是即使是在缠绵沉醉时,他都叫不出口,而郭浩他们却能叫得那么轻松自然。他对她从来都是直呼其名,也难怪郭浩看不出来他喜欢她,多半,连她也不知道吧。 坐在里面的那个女子搓了搓手臂,她今天穿的这件雪纺衬衣显然应付不了讯问室的空调。许淖云打开干渴的喉咙,低声下气地问:“里面是不是太冷了?能不能给她加件衣服?” 傅处长和那位工作人员互相看了一眼,两个人有点不明就里。 许淖云又问:“能不能给她喝杯水?她好像很渴。” 傅处长他们更莫名其妙了,两个人都没有动。 许淖云转过头来恳求说:“给她喝杯水吧。” 几分钟后,一个干警端了水杯走进讯问室,不发一语地放在钟艾面前。正在审问的那个干警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来人,来人却什么也没说,放下水杯就转身出去了。 钟艾真的很渴,她好像独自一人在沙漠里长途跋涉了许久,马上就要渴死了。她急切地端起那杯水,咕嘟咕嘟地喝了几大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那扇镜子似的玻璃。 她的眼睛里蓄积起泪水,哀伤地看着他这边,她的目光好像穿透了那扇伪装的镜子看到了他。 她知道,他就在这里。rp 第139章 一票否决 水的深度也就是柳贵妃投了催更票,七张之巨,所以我屁颠颠地跑来加更了!谢谢柳贵妃!谢谢康素爱萝的打赏! ——————————以下是正文—————————— 隔着一层玻璃,他被她那样直愣愣地看着,整个人仿佛一根滚烫的铁条钉在地上,苦苦压抑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的手攥成拳头,牙关咬得紧紧的。 他知道她看不见他,但她的目光却直射而来。好像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把他们紧紧纠结在一起,扭打着、撕咬着,既无法靠近也无法分开。 她本来是为了他而来的,为什么要离开?他对她不够好,他知道,他只是打算慢慢来,每天多宠着她一点,慢慢的她会是世界上最得宠的女人。她为什么要选择张默雷,因为他的甜言蜜语,还是因为过去难以割舍?在她之前他没有爱过其他女人,过去对于他来说是零,所以他无法理解那种牵绊。 她眼中含着泪看了半晌,只在镜子里看到了狼狈的自己,然后慢慢地低下头去,任民警怎么问,她再也不说一个字,连“不知道”也不说了。许淖云的心一直往下沉,沉到了自己也没法找到的地方。 傅处长说:“许总,我看差不多了,你可以先回去,有进展我们会通知你的。” 许淖云讷讷地应了,傅处长便陪着他走出来。路过外面报警中心时,许淖云停下了脚步,说:“傅处长,我在这里等等。她最迟明天上午10点就会出来,是吗?” 傅处长说:“是的。如果问不出什么情况,我们最多只能留她24小时。证据查实后,即使她不说,也可以刑事拘留。” 许淖云的脸色一变,抿着嘴唇什么话也没说。 傅处长刚才就看出来。眼前这位年轻的总裁有些异样。他这辈子跟经济案件打交道,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有要钱不要人的,也偏有要人不要钱的。他看出来许淖云和那个女嫌疑人多半有感情纠葛。但是嘴上也不点破,只是和气地说:“那你自便,如果有什么需要,就给我打电话。” 傅处长走了之后,许淖云在报警中心的冷板凳上坐了下来。周遭一片混乱,有人哭,有人骂,还有人说着说着打起来了,可他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脑中满是她的影子。 一大早。张默雷带着律师来领人。路过报警中心时,他看到里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张默雷的脑子腾地一下烧着了,他冲进去一把将许淖云从椅子上揪起来用力一推,吼道:“王八蛋!你他妈的干了什么事!你把她弄到这里来!你知不知道她这辈子就是乖乖读书。连教导处都没去过,你居然把她整进局子!” 许淖云一宿没睡,到了快天亮的时候才实在忍不住眯了一会眼。张默雷突然冲过来,他一开始还没认出是他。许淖云被推得向后趔趄几步,张默雷的拳头又跟着砸了过来,许淖云反应过来,拧住他的手腕。两个人厮打起来。 “喂!干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居然敢在这里打架,你们不想活了!!”报警中心的值班干警拍着桌子吼道。 律师赶上来劝架,他架开张默雷、挡住许淖云,好言劝道:“张总,我们还是先去领人吧。钟小姐在里面呆了一整晚了!” 张默雷恨恨地放下拳头,怒道:“有账回头再跟你算!她要是少了一根汗毛,你就给我等着!!” 许淖云愤恨地瞪着张默雷,但想到他们是去领人的,他也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不再做声。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律师与公安沟通完毕,钟艾在那份毫无实质内容的笔录上签了字,便在警官的陪同下走出审讯室。 “小草!”张默雷赶上来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她只是轻声说:“我没事。你不用这样。” 她的手和脸都是冷冰冰的,嘴唇也毫无血色,肯定是冻了一整晚。张默雷急忙把身上的西服外套脱下来,披在她的身上,心疼地问:“还冷不冷?” 钟艾低着头,微微地摇了摇。 昨天一整夜,她大部分时间是一个人呆着。公安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换一个人进来,重复问她问题。她刚一想趴下睡觉,他们就拿一盏刺眼的台灯照着她。说起来也奇怪,他们这样对她,却每隔一段时间就给她倒一次水。她曾经产生一个错觉,好像许淖云在外面看着她。 他不可能来的,他那么恨她,甚至告她泄露公司机密。他恨她,她还能想得通;可是他竟然这样误解她……从公安的问话中她也知道了,她那台电脑曾经存储过那份秘密文件,后来又被拷到u盘里。这些事她当然全都没有做过,那么创联内部一定有人想陷害她。 “小草,我送你回去吧。”看到她刚从讯问室出来,神情却那么冷静淡定,张默雷却更加心痛。他知道她现在确实变成了一个勇敢的女人,跟过去的小草不一样了。 钟艾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便带着她往外面走去。刚走出去几步,就看到走廊上迎面走来一个人。钟艾立即好像被钉在了地上,喉咙也哽住了。 是许淖云,竟然真的是他。她一看到他那副疲惫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外面坐了一个通宵。这么说,昨天要给她水喝的人真的是他!那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她的妄想! 许淖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钟艾,她的身上披着另外一个男人的衣服。那个男人看到他,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就当着他的面拉起她的手说:“小草,我们走。” 她被他拉着往前走,脚下软软的好像没有踏在实地上。经过一整宿的折磨,她的发髻已经散了,脸白得像纸,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圈。 经过他身边的时候,她把头低了下去,没有看他。许淖云喉咙里仿佛塞着一团棉絮,他想开口说句话。声音却被苦苦地堵在喉咙里。 她轻飘飘地与他擦肩而过,马上就要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处了,他才转过身来,喊了一声她的名字:“钟艾。” 她停下了脚步。慢慢地回过头来哀婉地看着他。 对不起,说对不起。许淖云狠狠地攥着拳头,想逼自己说,却怎么也发不了声,嘴唇只是徒劳地虚张着。 眼泪从她苍白如纸的脸庞滑落,她轻声说:“我没有泄露公司的机密。” 他无言以对。 她失望地转过身,任由张默雷把她拉走。 许淖云梦游似的回到公司,上班时间早就过了,甄萱看到他的西服皱皱巴巴的,就知道他昨天肯定没回家。 竟然能把一个如此强大的男人折磨成这样。钟艾到底长了什么三头六臂?甄萱压住心头的火,甜甜地笑着说:“许总,您来了,我给您倒杯咖啡好吗?” “不用,别管我。”许淖云冷冷地撂下这句话。便把总裁办公室的门关上。他想一个人呆着。 枯坐了半天,他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想了什么。他觉得自己总要做些什么,便坐起身来给董事们发邮件,通知他们:作为公司的创始人,他决定行使一票否决权,不再追究和调查技术报告泄密一事,请大家理解他。 他是公司的创始人。在设立董事会章程的时候,他就给自己保留了一票否决的权力。但是因为创联的董事中有好几位都是国内风投界的大佬,动辄一票否决,肯定会得罪他们并影响公司的稳定,所以他很早就给自己定下规矩: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不行使否决权。 现在就是万不得已的时候。他绝对不能让她再进那种地方。 ………… 甄萱在外头一边写工作报告。一边不时瞟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当钟艾在的时候,那扇门从来没有关闭过,现在却紧紧地闭上了。 她不知道钟艾是怎么做到的,或许有必要好好研究一下前人的成功经验。她的条件比钟艾好,钟艾能做到的。她能做得更好。她不相信那个男人真的永远像一块石头一样无动于衷。 心里正在密密地盘算着,桌上的手机却响了,是那个没有姓名的号码。甄萱拿上手机,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去接通,里面传来了男人阴狠的声音:“钟艾的电脑是不是你动的手脚?” 甄萱愣了一下,坦然说:“没有。” “别给我装傻。”男人说,“我警告你,你如果再玩这种花招,我会让许淖云知道是谁泄了密。” 甄萱冷冷地说:“你别忘了,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不。你是你,我是我。”男人冷冷地说,“别幻想你能拖我下水,好心奉劝你一句:别挑战实力明显高于自己的对手,也别做超出自己智商的事。” 甄萱恨得牙痒痒的,那头继续说:“这件事已经触及我的底线了,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我暂时放过你。如果你敢再动小草,我会让你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记住我的话。” 一股寒意从甄萱的脑后窜起,她用沉默回应了对方。那边轻轻挂断了电话。 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她知道,如果他来真的,自己肯定不是他的对手。幸好,他要的只是钟艾。现在他如愿以偿了,只要自己不再轻举妄动,他应该不会再来找她的麻烦。 让她在局子里蹲一晚上,应该也够了。当她知道是许淖云向公安告了她,应该没有什么理由在对他怀有念想。 甄萱自忖计划进行得出乎意料的顺利,只是不知道那个男人什么时候才会为她把那扇门打开。rl 第140章 殃及池鱼 感谢秋风竹、叮鱼鱼的打赏!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到了六点,郭浩准时关上电脑准备回去。最近公司的事闹得他很累,手头的事处理完了,他真是不想在办公室里多呆。 上午他接到了许淖云的邮件,说他决定行使作为公司创始人的一票否决权,不再追究公司泄密的事。郭浩知道,一定是为了钟艾他才被逼到这一步。他心里也很自责,他看着淖云和钟艾相处那么久,怎么就是没看出他对她有情。何况,既然感情这么深,钟艾为什么会离开创联,难道淖云是单相思?一万个问号在他脑中盘旋,他却没法去问许淖云。想到闻蕾和钟艾的关系,郭浩心想或许她能知道其中的隐情,就打算回家去问她。 这段时间,在他的悉心照顾下,闻蕾的身子很平稳,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他提出的建议,她也不和他争,只是相敬如宾不相睹,也让他灰心。两个人除了孩子之外,几乎找不到别的话说。 郭浩心事重重的开车回到家,打开家门,就见到闻蕾抱着手冷冷地坐在沙发上。他陪着笑问:“怎么了?阿姨又惹你生气了?” 闻蕾却站起来质问道:“钟艾被你们公司告到公安局去,说她泄露商业机密,有没有这件事?” 郭浩愣了一下,又笑着问:“是谁告诉你的?其实这件事今天已经了结了。” 闻蕾说:“你敢做,还怕我知道?你在董事会上坚持投赞成票,非得把钟艾进公安局,有没有这件事?” 郭浩心里咯噔一下,董事会投票的事即使在创联也只有高层知道,她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他急忙解释说:“蕾蕾,这件事你先听我说。不是我想告钟艾,而是……”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闻蕾大声打断了他的话。怒道:“小艾绝对不会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你凭什么冤枉她!” “我没有冤枉她。”郭浩觉得自己越解释越乱,但是又不得不解释:“是因为我们在她电脑里发现了机密文件被拷贝的痕迹。向公安报警是董事会作出的决定,不是我的决定……” “你还想骗我!”闻蕾尖声说,“本来许淖云已经投了反对票。就是因为你坚持,董事会才通过了表决!她只是一个女孩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这样整她!” 郭浩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问:“这些事究竟是谁告诉你的?”他直觉,告诉闻蕾这件事的人和幕后整创联的人有关,可是那个人竟然把手伸到他家里,实在是不可饶恕! 闻蕾冷冷地看着郭浩:“是张默雷告诉我的,怎么着?你敢做还不敢认?” “你认识张默雷?你怎么会认识他?”郭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闻蕾说:“他是小艾的前男友,我们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一回国就私下找了我。想让我帮他追小艾,我当时没答应他。现在看来,他倒是比许淖云强多了,至少他绝对不会让小艾进局子!” “淖云也不是你说的那样,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想起张默雷。郭浩的语气也冷了下来,“那个张默雷不是善类,你以后不要再见他。” “真好笑,我见什么人,难道还需要郭总批准吗?”闻蕾冷笑道。 郭浩说:“蕾蕾,我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要掺和这些事。” 闻蕾怒道:“郭浩。我告诉你,钟艾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你跟她过不去,就是跟我过不去!!” 郭浩没想到闻蕾这么生气,又担心她动了胎气,只好软下态度小心劝道:“蕾蕾,我和钟艾也有交情。我根本不想告她。但这既然是公事,就得公事公办,我希望你明白,这不是私人恩怨。” “你错了。”闻蕾怨愤地扫了他一眼,“对于我来说。这就是私人恩怨!” 闻蕾转身走回房间,重重地摔上了门。 郭浩也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淖云喜欢钟艾,而钟艾却是张默雷的前女友,关系怎么这么复杂? 他在沙发上枯坐了一会儿,又去敲闻蕾的房门,里面却一点动静也没有。他知道她正在气头上,只好柔声劝慰说:“蕾蕾,钟艾已经出来了,而且淖云也行使了否决权,决定不再追究泄密的事。这件事情过去了,你不用为她担心。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别气坏了身体。” 里面还是不吭气。郭浩叹了一口气,只好独自转身走了。 郭浩回到自己住的房子里,心里来来回回地翻滚着许多事,几乎一晚上没睡。第二天,因为担心闻蕾,他一大早又赶到闻蕾那边去。刚按响门铃,阿姨就把门拉开了。 阿姨手里拿着电话,哭丧着脸说:“郭总,我正要给你打电话,闻蕾不见了!” 郭浩一听差点瘫坐在地上,急忙问:“她怎么不见了?” 阿姨说:“昨天晚上吃完晚饭,她说累了,就自己回屋子里休息了,后来我拍门叫她,她只是说她睡着了,我也没去管。今天早上起来,我见她房门开了,走进去一看,人已经不见了!她随身的衣服也少了好几件,肯定是连夜走的。” 郭浩急忙冲进房间,拉开衣柜看了看,问:“她走的时候有没有带走什么?” 阿姨说:“就只带走了几件衣服。” 郭浩急忙掏出手机拨打闻蕾的号码,却发现她已经关机了。 她这是要和他决裂。郭浩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得如此严重。说到底,她心里就是根本没有他。 ………… 从公安局回来,钟艾径直回了家,她真的很累,午餐自己随便煮了一碗面吃,便爬到**昏睡。几个梦境在脑中打架,昏昏沉沉没有醒时。梦中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她也是过了很久才醒悟过来——原来是真的,睁开眼睛。却是沉沉的黑夜。 钟艾拿过床边的闹钟一看,已经是半夜一点了,这个时候有谁会来?她想到那个人,一颗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她慢慢地朝门口走去。小心地问:“是谁?” “小艾,快开门,我是蕾蕾。”门外响起闻蕾的声音。 钟艾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急忙跑过去拉开门。果然,闻蕾挺着一个显山露水的肚子站在门外,委屈地说:“我拍了半小时的门,你都没听见?我还担心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钟艾诧异地问:“蕾蕾,这么晚了你怎么会突然过来?郭浩呢?” 闻蕾生气地说:“你还问他!就是他投票让董事会去告你的!我离家出走了,再也不想见到他!” 钟艾愣了愣,又见到闻蕾拖着一个箱子。急忙从她手里把箱子接过来说:“你疯了吧!肚子那么大还提着箱子爬楼梯,如果出了什么事,你要我以死谢罪吗!” 闻蕾低着头不说话,一副知错的样子。钟艾让她在沙发上坐一坐,又给她倒了杯水。假装若无其事地问:“你刚才说是郭浩在董事会上怎么来着?” 闻蕾喝了一口水,小声小气地说:“是他投票坚持让创联去告你的,本来许淖云都已经先投了反对票了。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公安叫去。” 原来许淖云并不想告她。听到这个消息,钟艾有些悲伤的欣喜。脸上却淡淡笑着:“这是公司的事,他也只是公事公办。公安把我叫去也只是协助调查,你看我现在不是回来了吗。我没做过的事,他们也不会冤枉我。” 闻蕾又羞愧又关切地看着钟艾,问:“小艾,你真的没事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你应该给我打个电话的,市局那里我也认识一些人……” 钟艾开朗地笑着说:“我真的没事啊。进了一回局子,好歹也增长了一些见识。我的人生更完整了!” “你就贫嘴吧!”闻蕾嗔道,隔了一会,她又问:“小艾,我不想回去了,能不能在你这里住一段时间?我现在已经过了三个月。身体状态跟怀孕前差不多,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能不能收留我?” 钟艾愣了愣,认真地说:“蕾蕾,你离家出走是因为我的事吗?如果是因为我,我觉得真的没必要。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你和郭浩的感情……” “我跟他没感情。”闻蕾生硬地打断了钟艾,过了一会,她又轻声说,“其实我早就想搬出来了。我不想见他。” 钟艾心想,他们俩之间的疙瘩竟然还没解开。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的,她便不再多问。先是安排闻蕾去洗澡,然后给她做了一点宵夜补身体,顺便自己也吃了一点,等孕妇饭饱神虚了,她又哄她去睡觉。 家里只有一个房间、一张床。两个女人挤在一起,闻蕾看着钟艾,噗嗤一声笑了,说:“小艾,我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大学的时候,那时候我们不是也经常挤在一张**卧谈?” 这些天来,钟艾一直很压抑。好友的突然到来,确实让她的心情好了一点。她笑着说:“是啦是啦。可是我今天不想跟你卧谈,孕妇应该准时睡觉!” 闻蕾笑了,然后乖乖地闭上眼。 钟艾怕不小心压着她的肚子,便侧了个身避开一截。窗帘的缝隙透出一线天,今夜又是阴沉沉的夜空。别人都说她泄露了公司机密,他却还是护着她,不知道他是不相信、还是不忍心。不管怎么样,毕竟他不算负她,也该知足了……rl 第141章 离家出走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早上起来,钟艾给闻蕾做了早餐,看孕妇香香地吃完了,她才心满意足地去上班。临走前,她还嘱咐闻蕾闷了就下去走走。 闻蕾笑着说:“我也有正事干,你放心吧,快去赚钱养我!” 钟艾扑哧一笑,点头说:“好,我一定赚很多钱给我干儿子买衣服。” 本来刚刚放晴的心情,下了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钟艾刚走出楼门口,就看到张默雷在等她。 “小草,昨晚休息得好吗?”张默雷关切地问,“如果觉得不舒服,今天就别去上班了,我陪你去走走。” 钟艾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心里却不怎么生气了,说:“我没事。” 张默雷笑了:“你吃过早餐了吗?或者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反正上班的时间也不严。” 钟艾说:“我已经吃过了。” 张默雷不再多话,只是陪着她慢慢往前走。这次的事确实让她受了委屈和伤害,可是也让她看清了许淖云这个人,算起来,应该也是“因祸得福”吧。张默雷感觉到钟艾对自己的态度不像前两天那么生硬了,心里很高兴。 钟艾突然问:“郭浩在董事会上投票要举报我的事,是不是你透露给闻蕾的?” 张默雷愣了愣,笑着说:“我昨天为了把你接出来快急疯了。我想着闻蕾是郭浩的女朋友,如果她去说说,没准会有效果。昨天你从公安局出来以后,创联就撤消了报警,说他们自己搞错了。” 钟艾淡淡地说:“我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影响闻蕾和郭浩的感情,希望你以后别把他们俩扯进来。” 张默雷笑道:“这么一点小事就会影响感情?那他们也太脆弱了吧。闻蕾不是都怀孕了吗?” 钟艾白了张默雷一眼,说:“你的消息很灵通啊。郭浩和闻蕾的事,在创联都没人知道。你居然摸得一清二楚。只能说,你安插的眼线很厉害。” 张默雷笑了笑,说:“又不是谍战片,哪有你想得那么复杂。我回来以后就直接找了闻蕾。想让她帮我在你面前说说好话。我见到她时就发现她怀孕了,孩子爸爸是谁也是她自己告诉我的。” 他倒是很花心思,如果许淖云对她也这么费心……那是不可能的。钟艾低下头默默地走着,没有说话。到了路口,张默雷的车就停在那里,他说要送她上班,她也没有反对。 刚坐上车,钟艾的手机就跳出来一条短信。原来是银行发过来的提醒,说她有一笔工资收入打进来了。钟艾看着那个数字,怀疑自己眼花看多了一位数。又仔细数了数,真是六位。她转头看着张默雷,问:“你跟人力资源说给我定了什么级别?工资怎么这么高?” 张默雷笑了,说:“你别大惊小怪,投行就这样。” 钟艾以前只听说投行的薪水很高。没想到竟然高得如此离谱,她还只是一个助理。像张默雷这种全球合伙人,该多有钱?怪不得他当初削尖了脑袋也要出国。 张默雷见她不说话,又笑着说:“你别想太多,既然发了工资,就想想怎么花吧。” 钟艾默默地想了想,便给闻蕾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发工资了。晚上咱们出去吃大餐吧,顺便给我干儿子买点东西。” 闻蕾很快回了一个“好”。 张默雷用余光瞟到她嘴角若有似无的笑意,心情变得非常好。 ……………… 晚上下班以后,钟艾和闻蕾约在市中心碰面,两人美美地吃了一顿大餐,然后又去逛街买东西。钟艾给尚未出生的孩子买了几件小衣服。闻蕾则买了几件换洗的衣服。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回去了。 钟艾犹豫再三,试探着问:“蕾蕾,郭浩那混蛋是不是对你不好?” 闻蕾愣了愣,还是凭着良心说:“没有。他挺会照顾人的。”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样?”钟艾蹙着眉说。“蕾蕾,我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不想再连累你和郭浩……” 闻蕾打断她的话,坚决地说:“就算没有你这件事,我也不想在那呆了,迟早要搬出来的。” 钟艾愣住了,问:“为什么?” 闻蕾一边抚摸肚子里的孩子,一边坚决地说:“我改主意了。我要把孩子生下来,独自抚养他。将来他跟我姓,这孩子跟郭浩没有一点关系。” 她的话说得毅然决然,钟艾问:“为什么?蕾蕾,我觉得郭浩是一个好男人,老实说,我觉得他比宁创好多了。你为什么不能接受他?” 闻蕾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半晌,她委屈地说:“问题不是我能不能接受他,而是他不能接受我。小艾,跟你相比,我把事情弄得更糟。我还没跟宁创分手,就和他……他心里根本就瞧不起我,只是为了孩子才养着我。我才不用他养!我有本事养活自己和孩子,宝宝是我的,我绝对不能让他夺走!” 自从闻蕾怀孕以后,钟艾觉得她的性格似乎有些变了,变得**多疑、防卫心理特别重,这大概是妈妈的本能。钟艾劝慰说:“怎么会呢?我觉得郭浩是真心喜欢你的,你想得太偏了!” 闻蕾泫然说:“偏不偏,你不知道,只有我知道。他让我搬到他身边去住,还找一个保姆看着我,其实就是他的眼线。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哪怕我出去逛个街,保姆也要给他打电话。有时候我想做点自己的事,他们动不动就把孩子搬出来。郭浩已经开始背着我偷偷物色保姆和早教阿姨了,等我把孩子生下来,他就会把孩子抱走!这是我辛辛苦苦怀胎生下来的,他是我的骨肉,我才不会让给任何人!” 钟艾将信将疑:“真的吗?他真的这么做?” 闻蕾生气地说:“小艾,你把男人想得太好了。光凭他到公安那里告你这件事,就知道他这个人六亲不认!我已经错信过男人一次,绝对不会再错第二次!” 钟艾见闻蕾态度如此坚决,也不好再劝她。两人又逛了一会。路过一楼的名表店,钟艾想起自己户头上骤然多出的那十几万,虽然那是她的薪水,可是到底跟张默雷的照顾有关系。她觉得那钱烫手,只想随便花了。 闻蕾见钟艾在名表店门口踟蹰,便笑着问:“想什么呢?” 钟艾踌躇了一会,说:“我的表坏了,想买一块好一点的。” “那就去看看吧。”闻蕾拉着钟艾走进店里。 像这样的店,钟艾以前是不会踏足的。可是今天她想买表,一来是想把钱花出去,二来是因为许淖云戴的也是这个牌子的手表。 两个人在柜台前挑选了一圈,钟艾默默地选择了一个跟许淖云那块表相近的款式,然后轻轻巧巧地刷了卡。 闻蕾没见过钟艾买东西如此阔绰。又见她一脸的怅然若失,便问:“小艾,我一直想问你,你真的原谅张默雷了吗?” 钟艾知道,无论她说什么。闻蕾迟早会告诉郭浩,郭浩就会告诉许淖云。她现在还不能透露自己的真实想法。如果让许淖云知道是张默雷在背后要挟她,以他的脾气,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样一来,创联上市又要节外生枝。 钟艾淡淡笑着说:“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摩通那边薪水更高。人总要往高处走啊。” 闻蕾显然不相信,又追问道:“那许淖云呢?你真的不喜欢他?” 钟艾本想轻轻巧巧地说她一点也不喜欢许淖云,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手不出那句谎话。手腕上那块与他相似的表,已经泄露了她的真实心意。 两个人正要离开商场回家去,钟艾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竟然是郭浩打来的。 钟艾对闻蕾笑笑,说:“有个工作电话,我接一下。”闻蕾点了点头,钟艾便走到一边去接通。 “郭总,请问有什么事吗?”得知是郭浩坚持要告自己。钟艾心里难免有些芥蒂,语气也是棉花里包着石头。 郭浩听出了端倪,关切地问:“小艾,你还好吗?没事吧?” 钟艾笑着说:“我没事,谢谢您关心。” 郭浩语气虽软,倒也不卑不亢,说:“向警方报案的事,是我在董事会上投了赞成票。淖云是反对的,但我这次没听他的。我也不想走这步,但是……” “我知道你是公事公办。”钟艾打断他的话,直截了当地问:“你打电话过来是想跟我聊公事吗?” 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说:“不是……闻蕾离家出走了,她现在大着肚子,我很担心。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你是她最好的朋友,我还得求你帮忙。小艾,你知不知道闻蕾在哪?” 钟艾瞟了一眼远处的闻蕾,她正对着一个过路的孩子傻笑。钟艾淡淡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没有跟我联系。” 郭浩有点急,说:“她应该会跟你联系啊,她是因为你的事才离家出走的……” 钟艾冷冷地说:“郭总,人是你弄丢的,你不好丢了什么东西都找我要吧?” 那头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又问:“如果她跟你联系,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平安。”这回倒是低声下气的了。 钟艾说:“好,我会通知你的。”说完便挂了电话,朝闻蕾走去。 闻蕾笑着问:“公司打来的?不用回去加班吧?” 钟艾说:“不用啊,就是问个事。我们回去吧。”她把好友手上的袋子全接过来,然后挽着她往路边走去。 第142章 燕燕于归 闻蕾在钟艾家里住了一个星期,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每天生活得非常有规律:八点起床,吃早餐,然后下楼散步一小时,回到家里就写书稿,自己做午饭吃。下午一觉要睡到三四点,醒来了吃点东西,继续写书稿,晚饭通常是钟艾回家做,吃完之后她们又去散步。 看到闻蕾整天笑眯眯的,钟艾觉得也差不多了,便给郭浩发了一个短信,约他第二天中午碰个面。郭浩急问是不是有了闻蕾的下落,钟艾只道见面再说。 第二天中午12点,钟艾准时到了约定的餐厅,郭浩已经在那等着了。从他面前那只空水杯来看,他似乎已经已经等了好一阵。 “我没有迟到。”钟艾一坐下来就淡淡地说。 郭浩诚恳地说:“是我来早了。” 如果闻蕾亲眼见到他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还会以为他心里没有她吗?不管怎么样,把怀孕的女人逼到离家出走的份上,这种男人不是无能就是贱。钟艾有意给郭浩一个下马威,她举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说:“闻蕾在我那里。” “真的?”郭浩好像不怎么吃惊,钟艾心想,他多半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点破。这样一来,她更要杀杀他的威风:“她现在挺好的,你不用担心。我劝过她好几次,可是她不肯回去。” 这个结果郭浩早就知道了,他知道她不想回到他那里,所以尽管明知她在钟艾那里住着,他也不敢贸然去找她。 钟艾见男人不说话,便继续敲打说:“闻蕾说,过些时候她想回老家去养胎。等孩子生下来,她会自己想办法上户口,孩子跟着她姓。往后的事,你可以省心了。” 郭浩很震惊,瞪着眼睛问:“这是她让你转告我的?” 钟艾轻轻抿着杯子。反问道:“你说呢?” 郭浩愣住了,良久,他把头垂了下去,似乎已经无力掩饰自己的颓败了。 钟艾本来有意要狠狠地敲打他。可是看到他这幅样子,竟然有些不忍心。如果许淖云对自己也这么紧张……钟艾心里叹了口气,继续把准备好的台词搬出来:“蕾蕾说,孩子毕竟是她的血肉,她会好好抚养它长大,希望你不要节外生枝。即使是到了法庭,法院也会把孩子判给母亲,你是有钱,可她也有关系。” 郭浩听着这话,抬起头愤怒地说:“这是她的原话。还是你编的?我什么时候要跟她抢孩子了?你们觉得我是这种人?!” 钟艾淡淡地说:“难道不是吗?蕾蕾说你偷偷地把早教阿姨都请好了,打算孩子一生下来就抱走吧?真不好意思,你的如意算盘落空了。” 郭浩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大声说:“闻蕾现在在哪?我要去见她!” 钟艾一动不动,悠闲地看着窗外的风景:“你想见她。她可不想见你。你去也白去。” 郭浩呆站着,又重重地跌坐下来,垂头丧气地说:“她心里竟然是这样看我的……” 钟艾觉得火候到了,便直奔主题:“郭浩,你别在这装孙子。只要小的不要大的,只要孩子不要妈,你活该!” 郭浩火了。大声说:“谁说我不要大的?是闻蕾根本看不上我!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个卑鄙小人,我做了那么多,她都视若无睹!” 周围几桌食客吃惊地看着他们这边,郭浩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抓起桌上的手机就要走。钟艾不紧不慢地说:“站住。你求婚了吗?” 郭浩突然顿住了脚步,惊讶地看着钟艾:“你说什么?” “求——婚——”钟艾吐词清晰发音清楚语调婉转,“求婚会不会?钻戒、玫瑰、甜言蜜语。” 郭浩好像突然领悟了什么,急忙坐下来,问:“你觉得现在求婚合适吗?” 钟艾不耐烦地说:“我真不明白你在磨蹭什么?她不喜欢你。会和你……那个?会以死相逼把孩子生下来?你脑子平时那么好使,到了这个节骨眼上怎么就成了豆腐渣呢?” 郭浩好像遭到当头棒喝,又傻傻地问:“你是说……她心里有我?” 钟艾说:“人心隔肚皮,点破了才知道。你该点破的不点破,她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不就只能瞎猜吗?你没看过书?孕妇都是神经质,你让她自己乱想,她就想到爪洼国去了!你憋着不说,难道要她先说?!” 郭浩脑中的迷雾渐渐散去了,可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谦虚地问:“你给我句实话,如果我现在去求婚,她会答应吗?” 钟艾怒了:“你再不去!不去那孩子就姓闻了!” 郭浩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 钟艾又拉住他,交了底:“我觉得她应该会答应的。如果一次不行,你就问第二次。大不了你从今天开始每天问一次,做男人这点气量还是要有的。如果她还是不答应,等她快生了,你就直接把她拉到婚姻登记处去。你这么跟她说:未婚生子上不了户口,孩子以后是个黑户,念书什么的都很麻烦。” 郭浩喜不自胜,说:“好!” 钟艾捂着嘴笑着说:“记得钻戒买个大点的。” 郭浩听了,用力点点头,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钟艾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要走的时候,她才发现郭浩竟然忘了买单,心里自嘲地想:当这个媒人不拿红包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自己贴钱。 ………… 郭浩买好了钻戒就去找闻蕾,路过楼下那个小花园时,他看到她正坐在一张长椅上,跟几个年轻的妈妈聊天。 她背对着他。走近了,他才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几个月了?”一个女人问。 “四个月了。”闻蕾甜甜地说。 “还吐吗?” “不吐了。” “有没有去照过?是男的还是女的?” “还没有到做彩超的时候。我也不想照,留个惊喜才好。” “你不想知道,孩子他爸也不想知道?” “……”闻蕾不知该如何回答。 郭浩走过去说:“爸爸也不想知道。” 闻蕾吃了一惊,回过头来看着他。其他的妈妈见到他,八卦精神一下子被激发了,围着他问东问西。郭浩在闻蕾身边坐下,握着她的手。耐心地回答她们的问题。 一个女人问:“孩子还有多久生?” 郭浩笑着说:“现在是17周加4天,如果足月的话,还有30到33周,应该是明年春天出生吧。” 闻蕾自己都记不清孕周。没想到郭浩却记得一清二楚。 到了该接孩子、做晚饭的时候,大家纷纷散去了。闻蕾说要上楼去,郭浩便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走到了没人的地方,他拉着她停下,认真地说:“蕾蕾,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一起抚养这个孩子,我会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闻蕾还没反应过来,郭浩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钻戒,认真地说:“蕾蕾。我真的很爱你,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嫁给我吧!” 闻蕾有点不知所措,事情怎么突然就进展到这一步了。她把手抽回来,惊慌地说:“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郭浩说:“一点也不突然,我早就想说了。蕾蕾。我想问你,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闻蕾哑口无言,张着嘴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郭浩笑着说:“我不逼你说。你就点头摇头吧。” 闻蕾怔愣了半天,忽然生气地说:“我还没有原谅你呢!” 郭浩说:“你是说钟艾那件事?人家钟艾都已经原谅我了,你为什么不原谅?” 闻蕾拉下脸说:“她怎么原谅你了?她亲口跟你说的吗?” 郭浩说:“是啊。她亲口跟我说的,还要我来这里找你。” 闻蕾又不说话了。郭浩又说:“蕾蕾,嫁给我。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闻蕾一直低头沉默着,郭浩心想,这节骨眼上进退不得,非得耍赖皮了,就拉起她的手。把那颗3卡的钻戒套了上去。戒圈大小竟然刚好合适,郭浩高兴地说:“你看,这就叫天意。顺天者昌,以后我们孩子就叫顺昌吧。” “难听死了!不要!”闻蕾抱怨说。 她没有把戒指退下来,这事应该算成了吧?郭浩提心吊胆的。把她拥在怀里轻轻搂着,她也慢慢地靠在了他身上。 终于成了。郭浩心里长舒了一口气:不但抱回了美人,连孩子都有了,这下真是功德圆满了。 闻蕾靠在郭浩怀里,鼻子酸酸的,眼泪禁不住悄悄沁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这么容易就答应了,可是在心里,她也暗暗希望着他能原谅她,两个人踏踏实实地过。 ………… 晚上,钟艾还在公司加班时接到了闻蕾的电话。 闻蕾说:“小艾,郭浩来接我,我回去了。这段时间谢谢你。” 钟艾不知怎么的,鼻子忽然发酸,泫然说:“嗯,回去吧,路上小心。” 闻蕾沉默了一会儿,说:“小艾,你也别太折腾了。” 钟艾知道她想说什么,苦笑着说:“我命书里就写着折腾。” 闻蕾轻轻笑了,隔了一会,终于低声说:“小艾,再见。” 眼泪无声地滑落,她轻声说:“燕燕于归,宜室宜家。蕾蕾,再见。” 挂断了电话,钟艾坐在电脑前发了一会儿呆,张默雷从办公室里走出来问:“小草,怎么了?” 钟艾淡淡地说:“闻蕾要结婚了。” “真的吗?那真要恭喜她。”张默雷笑着说:“小草,我们也回去吧。” 她沉默了一会,轻轻关上了电脑,她确实也无心工作了。 九月的秋夜,已经开始变凉了。一辆辆车驶过街头,曳着一道长长的光。看得累了,钟艾闭上了热热的眼睛。rl 第143章 口是心非 巴巴地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上午开董事会议,许淖云和郭浩是最早到的。许淖云看郭浩一脸喜色,心里有些奇怪,因为郭浩似乎很少这样不遮不掩,便问:“这么高兴?有什么好事吗?” 郭浩说:“淖云,我准备结婚了。” 许淖云吃了一惊,问:“你有女朋友?什么时候的事?” 郭浩开心地说:“有一段日子了,只是没有定,也不好让你知道。我昨天求了婚,终于成功了。” 许淖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按理说郭浩找什么样的女人应该都不难。他问:“听起来好像很困难?对方门第很高?” 郭浩犹豫了一会,说:“其实你也见过的。上次采访过你的那个江海日报的女记者,叫闻蕾。” “闻蕾?她不是钟艾的朋友吗?”许淖云越来越惊讶。钟艾经常挂在嘴边的好友,郭浩倒是一次也没有提起过,怎么他们俩就走到一块了呢。他问:“你觉得这不会是钟艾的诡计吧?” 郭浩有点尴尬,却坚决地说:“不可能。闻蕾绝对不是那种人。” 难道钟艾就是“那种人”?许淖云心里有些讪然,嘴上还是说:“恭喜。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吧。” 郭浩高兴地说:“好啊,我也想介绍给你正式认识。不过她现在怀孕了,你见到的时候可别吓一跳。” “什么?你们连孩子都有了?”许淖云不知道自己的心情飞到哪里去了。 其他与会人员来了,两个人便不再讨论。许淖云心里怀着莫名的遗憾,开会也没了心情。 ……………… 周末,闻蕾打电话给钟艾,说郭浩想请她这个媒人吃个饭,顺便为上次的事赔礼道歉。钟艾觉得自己现在处境尴尬,饭局上又难免聊到许淖云和创联,没准郭浩还会直接问她究竟为什么要跳槽。她一开始婉拒了。可闻蕾一个劲地坚持。 钟艾心想,大概是因为他们俩实在找不到其他人分享幸福了,只好勉强答应下来。 饭局设在江海市旧租界一个私人院子改成的私房菜馆。钟艾到的时候,郭浩和闻蕾已经坐在里面了。坐下来之后。郭浩一直没提任何有关公司的事,也没有说起许淖云,这仿佛就是一次简单的朋友聚会,钟艾悬着的心慢慢地放下了,开始说起她们“三贱客”大学时闹下的笑话。 本来饭局进展得很顺利,主菜上来以后,郭浩起身走开接了一个电话。钟艾远远地听着,发现他似乎是在给什么人指路。她一下子紧张起来,问闻蕾:“你们还叫了其他人吗?” 闻蕾不明就里地说:“没有啊,说好了就我们三个。” 看闻蕾的样子又不像说谎。钟艾觉得自己这么疑心似乎不对。便定下心来继续吃饭。过了一会儿,郭浩回来了,好像没事人似的问:“你们的革命友谊就是从一起写检讨开始的?” 闻蕾和钟艾相视一笑,便开始互相检举揭发当年写检讨书时对方的种种囧事,郭浩嘴角含着笑。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其间又低头回了几个短信。钟艾终于坐不住了,问郭浩:“是不是还有其他人要来?” 郭浩淡然无事地笑着说:“哦,淖云也想见见闻蕾,我就顺便请他也过来一下。” 闻蕾一听也紧张起来:“你叫了他?怎么没有提前跟我说呢?” 郭浩拍了拍闻蕾的手说:“没事,就是吃个饭。他这个人私底下没什么架子,你不用紧张。” 钟艾却站起来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郭浩劝说道:“小艾,你也别急着走,淖云马上就到了。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我看得出来淖云心里很不好受。有些话,不妨拿出来说清楚。淖云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看他整天愁眉苦脸的。” 钟艾心里一痛,却依然坚决地说:“我现在不想见他,我先走了。” 郭浩和闻蕾尴尬地面面相觑,闻蕾埋怨地瞪了他一眼。郭浩想起身送钟艾,钟艾却已经疾步走远了。 钟艾生怕跟许淖云打照面。出去之后特意挑了花园那条僻静的石子路走。天已经黑了,园子里没有灯,路也看不太清楚,一不小心她的高跟鞋就会嵌在石子缝里。钟艾小心翼翼地看着脚下的路,却没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个人。 她埋着头往前走,走到那人跟前才注意到,脚步来不及收,便一头撞了上去。 这个人怎么不闪也不避,多半是憋着想吃豆腐吧!钟艾恼怒地抬起头,这才发现,竟然是许淖云! 郭浩定的这个饭局太难找,许淖云大晚上开着车在迷宫式的旧租界里转了好几圈才找到。进了门,他本来可以沿着旁边的正道进来,却偶然看到那座西式花园的月桂树篱后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双脚便自动走到这边来了。 看着她懵懵懂懂地撞过来,他动也不动。原本以为很难再见到她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偶遇。几天不见,他似乎已经快忘了她长什么样。以前好像没有注意过,她的眉毛本来就这么细吗?眼睛本来就这么黑?薄薄的嘴唇是鲜亮的红色,像石榴子一样饱满欲滴,是因为涂了唇膏,还是本来就这样? “你怎么会在这儿?”他看着她迷迷糊糊地站定,冷冷地问。 ——好久不见了,我快忘了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 钟艾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低着头讷讷地说:“我来吃饭。” 他又不带感情地问:“现在就要走了?” ——我好想你。 钟艾低头捏住自己的手腕,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嗯,突然有点事,你们慢慢吃。” 他想让她留下来,嘴上却淡淡地说:“是郭浩叫你过来的?” 她垂着头点了点。 他冷眼看着她问:“你撮合郭浩和你的朋友,该不会又是你的什么阴谋吧?” ——别走,留下来,和我说说话。 钟艾难以置信,她抬起头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好像很受伤,他心里也痛,却管不住那些恶毒的话从嘴里往外蹦:“这也是你的精心安排吧?你真厉害,想安排谁就安排谁。你对男人总是那么有办法吗?你也是这么对张默雷的?” 她看着他就是不说话,浅浅的泪光在眼睛里打着转,嘴唇却紧紧地闭着。 ——为什么不说话?跟我说说话,那么久没见你了,我想听你的声音。 他鄙夷地说:“被说中了?听说你以前在大学的时候就很擅长这一套,把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你很有成就感?” 她握紧了拳,浑身紧绷着,却示弱地低下头轻声说:“请你让开,我要走了。” ——不要走!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她细弱的手腕。愤怒地说:“几天不见,行头全换了啊!这只表花了张默雷多少钱?你以前不是不收贵重礼物吗?你不是说,奢侈品就像贴在身上的价签,一看就知道女人值多少钱吗?我倒想问问你,你现在值多少钱?!” 她想挣脱他的钳制。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拼命地扭着、挣扎着,他却死不松手,又抓住她另外一只手,狠狠地逼近她说:“他答应给你多少钱?不就是买女人吗,张默雷买得起,我更买得起!只要你开个价。一晚上多少?我给你双倍!” 她愣住了,然后双手又更剧烈地挣扎,他担心她的手腕快断了,却怎么也舍不得松手。她终于哭了出来,又愤怒又哀怨地说:“放开我,我要走!” 他看着眼泪从她白皙的脸上滑落。仿佛是月亮流泪了,美得惊心动魄。离开他之后,她好像更美了。他鬼使神差地用力抱住她,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反对,他朝着那柔软的唇瓣吻了下去。依然是熟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却让他心碎。 她几乎要失声痛哭了,他感受到她愤怒的屈辱,可他还是自私地攫取着她的芬芳和柔软。他不想放手,她是他的,曾经是……如果能让她回来,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她在他的唇上重重地咬了一口,他一吃疼,不得不放开了她。她看他的眼神中有无限悲伤,使他意识到自己的无耻。她愤怒地扬起手,似乎想给他一巴掌,可是怔愣了好一会,她还是把手收了回去,抬脚绕过他急匆匆地走了。 他没脸留她,又让她走了。 他只是想说他很想她,只是想叫她回到他身边,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多南辕北辙的话。他心里明明知道她不是可以用钱买的,却那样侮辱她。上次害她被公安抓去审讯的事,他还没有道歉,现在她更是恨透了他。 许淖云颓然站在黑暗的花园里,夜风吹乱了他脚下的树影,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叫他:“淖云。” 许淖云转过头,发现是郭浩。刚才的那一幕,他一定看到了。 郭浩走过来,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来了,进去吧。菜都凉了。” 许淖云嗯了一声,两人便并肩往回走。 钟艾回到自己的车上,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他把她看做一个娼妇,好像什么男人只要给钱就可以上她!他怎么能这样看她!他不是说过,他对她是认真的吗?他不是说过她是他的“觉有情”吗?他怎么能把她看得如此低贱?! 她不想再见到他,也不想再见任何有关他的人。等事情结束了,她只想躲回博物馆那方小小的天地里过自己的活。不管他们把她当成宝贝还是破鞋,她真的不想再纠缠,她是真的痛了、怕了……rl 第144章 公主驾到 谢谢r_i_yu的打赏!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上午,张默雷带着团队的其他人去创联开会,却独独留下钟艾。钟艾知道,他是不想让她见许淖云。其实,这样的安排正合她的心意——她也不想见他。 昨晚的事一直在她脑中盘旋,唇上的坚硬蛮横的触感似乎一直停留在那里。她觉得屈辱,更感到心惊。 她不想再见到他,一次也不想,永远也不想。 钟艾正埋头对着电脑发呆,屏幕上是张默雷昨晚给美国那边一个投资人写的信。她想从中看出什么蹊跷,却根本读不进去,思绪飘去了自己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是谁?”一个女孩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那声音很甜美,可发音却很奇怪,好像牙牙学语的小孩。 钟艾抬起头,看到一张极美的脸。粉白的皮肤像芭比娃娃,双颊微红,看上去很有活力,卷卷的睫毛下一双褐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莹润小巧的嘴唇光看着就很诱人。 钟艾愣了一下,那女孩又用别扭的发音问了一次:“你是谁?” 钟艾站起来说:“我是张默雷的助理,我叫钟艾。” “你是他的助理?”女孩上上下下把钟艾打量了一遍,忽然笑着说,“怎么跟传说中不一样?” 她的话说的有些冒昧,可是那种天真的气质却让人生不起气来。钟艾淡淡地问:“什么叫做跟传说中不一样?” 女孩说:“不是听说中国公司给配了一个波霸助理吗?” 钟艾愣了愣,冷冷地说:“你说的是夏冰吗?她是原先的助理,我是刚来的。” “新来的?”女孩又把钟艾打量了一遍,这下钟艾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女孩却满不在乎地问:“去哪了?” 钟艾看她一路**,也没人拦她,心想她一定是摩通的人,又听她一口美式汉语的蹩脚发音、洋娃娃似的混血面孔。便猜想她多半是美国那边的人。 钟艾公事公办地回答说:“他带人去创联开会了,大概中午会回来。” “你为什么不去?”女孩的态度有点高傲起来。 钟艾说:“张总说我不用去。” 女孩笑了笑,了然之中似乎带着一丝轻蔑。她转身径自往张默雷的办公室走去,钟艾没搞清楚她的来历。自然不能让一个陌生人擅闯上司的办公室,急忙走过去阻拦说:“对不起,如果你要找张总,请在外面等他。” 女孩冷冷地瞥了钟艾一眼,说:“走开。别管闲事。” 女孩的年纪看上去比钟艾小好几岁,却有一种令人噤声的冷傲气质。钟艾还在掂量她的分量,她已经转身绕过钟艾,径直走进张默雷的办公室,回头调皮地说:“回来了,别告诉他我在这。叫他直接进来。”然后把门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钟艾在门外站了一会。仔细听了听,里面好像没什么动静。她估摸着这个女孩应该来头不小,看她的态度,多半和张默雷有暧昧关系。她便不再多管闲事了。 在办公桌后枯坐了一会儿,钟艾觉得很无聊。张默雷的办公室跟许淖云的有些相似。也是一个套间。助理坐在外面,专管接电话、拦人,老总则坐在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这会儿偌大的办公室没有一点动静,钟艾觉得有些无聊,又不知那个女孩究竟是什么人,略想了想,便拿起水杯出去倒水。 不出所料。钟艾一走出门,就有两三个人拿着水杯假装若无其事地贴了上来。 一个女同事问:“emma,elsa还在里面吗?” elsa(爱莎),看来是那个女孩的名字。钟艾淡淡地笑了笑,说:“嗯,还在里面。” “她没有对你说什么?”另外一个女同事关切地问。 钟艾说:“没说什么啊。”她们认为。爱莎会说什么呢? 女同事故作神秘地说:“哦,她可能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她们的态度暧昧得令人生厌,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让一头雾水的钟艾更感厌烦。 女同事笑着说:“她可能还不知道你是请过来的吧。” 听起来,好像她们认为钟艾和那个女孩是情敌。钟艾故作无知地说:“她知道了又怎么样?” 女同事装出关切的神情说:“你不知道吗?elsa的老爸是摩通的大老板。她是他和第三任妻子生的,老来得女,宝贝得不得了。她妈是个中国女人,长得跟天仙似的,elsa比她妈还漂亮。他老爸宠她宠得不行,人前人后整天管她叫‘我的中国公主’……emma,你要小心一点啊,万一让她知道那么喜欢你……” 女同事说到这里边点到即止,闭上嘴装出一副忐忑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就转身走了——杯子里还空空的,根本忘记了要装水。 钟艾心里有些莫名的怅然。离开她之后,他毕竟经历了更好的世界,他认识了许多比她优秀得多的女孩,跟她们相比,她简直就是命如草芥,只合在世界的一隅默默无闻地苟延残喘。他既然都已经爬得那么高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屈尊来拉她? 钟艾捧着水杯回到办公室,张默雷那扇门还关着,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那女孩在里面干什么,是想给他一个惊喜吗? 她又走了一会儿神,便强迫自己把张默雷昨晚写的那封信翻译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陷害创联的猫腻。 刚专注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几个人的声音,看来是张默雷他们回来了。钟艾从座位上站起来,果然,张默雷在门口跟其他人分开,满面笑容地走进来,看到她,他笑得更温柔了:“小草。还没吃午饭吧?” 钟艾说:“有人在办公室里等你。” 张默雷转头看了看自己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奇怪地问:“是什么人?” 钟艾照着爱莎之前的吩咐说:“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张默雷奇怪地看了钟艾一眼,对她卖关子又好气又好笑,不过他今天心情很好。就算来了打老虎他也会从容应付的。他对她柔声说:“我去看看,你等我一下,中午一起吃饭。”说完便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 钟艾幽幽地坐了下来,打算继续翻译那封信。 她听到张默雷打开了门,然后他的脚步顿住了,隔了半晌,他才冷冷地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钟艾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一眼让她十分后悔。她看到那个女孩**着身体坐在他的办公桌上,胸前抱着一本大书,恰好挡住了关键部位。极致白皙的肌肤在身后阳光的照耀下仿佛变成透明的。两只完美的细足在桌沿下晃啊晃,她天真而妩媚地说:“我在等你啊!” 看到这一幕,就连身为女人的钟艾都有种窒息感,然后,她又莫名地心痛起来。 张默雷回头看了钟艾一眼。担心、尴尬、懊悔同时出现在他脸上,钟艾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准备往外走。她再不长眼,这种时候也不能做电灯泡。 “小草。”张默雷三五步赶上来拉住钟艾的手,低声焦急地恳求道,“你别乱猜,听我说……” “!”爱莎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光脚站在地板上,她愤怒地看着他,仿佛公主的舞鞋被别人踩脏了。 钟艾低下头抽回自己的手,轻声说:“张总,您自便。”说完又要走,张默雷却绕过来拦住她。低声下气地说:“小草,我真的没有……你相信我好不好?” “张默雷!”爱莎抱着胸前的书,蹬蹬跑到近前怒视着张默雷,那本书眼看就要掉下来了。 钟艾不知哪来的无名火,推开张默雷便走了出去。 她听到他在背后怒斥道:“你突然跑过来干什么?!” “张默雷!你凭什么这么跟我说话?!”女孩即使生气。声音也是娇滴滴的。 钟艾恨不得捂上耳朵,她埋着头冲了出去,外面的人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情看着她…… 张默雷眼睁睁地看着钟艾埋头走出去,她对他的态度刚有一点转机,却突然闹出这样一出。他不知自己要费多少功夫,才能弥补今天的伤害。张默雷砰的一声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挡住外面那些白痴的窥探,回过头对着爱莎怒吼道:“你在搞什么?!” 爱莎也不甘示弱地大声说:“我只是想你了,想给你一个惊喜,怎么了?!” 张默雷怒道:“我不是发邮件跟你说分手了吗!” 爱莎说:“分手这句话你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哪一次认真过?” “我每一次都是认真的!”张默雷不耐烦地吼道。 爱莎愣住了,又生气又委屈地瞪着他,眼泪都浮上来了。 张默雷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过了,闷声不吭走进办公室翻出她的衣服,往她身上一塞说:“穿上,回去。” “我不回去!”爱莎愤怒地推开衣服,挡在胸前的那本书掉了下来,完美的**暴露在张默雷面前。他啧了一声,低头从她脚边拾起衣服,替她披在身上,态度也温和了一些:“你回去吧,被你爸知道我动了他的公主,我就要失业了。” “你这样对我,就不怕我爸知道?!”爱莎质问道。 张默雷转过头不看她也不说话。她委屈地穿上衣服,边穿边问:“那个钟艾就是你说的小草?” 张默雷沉默了一会,点头说:“对。所以你知道我必须跟你分手。” 爱莎很生气,但转念一想,又说:“可是她好像已经不爱你了。” 张默雷回过头,半张脸笼在阴影中,冷冷地说:“你懂什么?”rl 第145章 摊牌谈判 钟艾在外面晃荡了两个小时,到了上班时间,她还得乖乖地回去上班。 走进摩通,一路上都有人向她投来探寻的目光,钟艾面不改色,淡然地走进办公室。张默雷在里面坐着,爱莎已经不在了。看见她走进来,他走到她跟前低声恳求道:“小草,我们出去走走。” 钟艾平和从容地坐下,说:“下午还有很多工作,张总,您不是也有事情吗?” 他把她从座位上拽起来,揪着眉头,又心痛又急躁又低气地说:“我们出去走走!” 钟艾没办法,他可以当众跟她拉拉扯扯、完全不避忌别人的眼光,她却不行。她扭开手,淡然说:“我自己会走。” 下了楼,张默雷开车,径直将车开到了震旦大学。钟艾吃了一惊,有点心虚地问:“来这里干什么?” 张默雷淡淡地说:“走走。” 他把车停在学校东门的停车场,便带着她沿着昔日那条最熟悉的主干道慢慢散着步。震旦大学鉴于民国,校园里有许多古树名木,处处绿草茵茵,宁谧清凉。走过那一栋栋充满故事的老建筑,好像时光又倒流了,流过了他们的青葱岁月,流进了旧江海城发黄的书页里。 一路没有说话,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钟艾昔日的宿舍楼下。钟艾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张默雷也停下了。他转过身面朝着她,竟然垂下了那高傲得不可一世的头。 以前,他经常在宿舍楼下等她。她每次都是满面春风地跑出来,奔到他面前,大大方方地拉他的手。 “小草。”他低着头说,“你可能不知道,我出国的前一天,在这里站了一晚上。” 他抬起头看着她昔日宿舍的窗户。那天晚上,他就这样仰望着她的窗户。呆呆地站了一晚上。他心里暗暗祈求她会突然出现在窗边,她会挽留他,让他知道他离不开……可是世事不可回头。 张默雷望着那扇窗户说:“小草,那天晚上我一直想做一件事。如果我那样做了,今天的局面可能大不相同。我曾经有那么多机会挽回……我现在想弥补自己的遗憾,如果今天不做那件事,我还会继续后悔。” 钟艾看着他,猜不到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张默雷突然仰起头朝着那扇已住满陌生人的窗户大喊道:“小草——我爱你——!小草——我永远爱你——!!” 时光仿佛飞快地后撤,回到了最初的时候。那时候,她爱他,他也爱她。朦胧的泪眼中,仿佛一切都回去了,他还是往日那个纯真的少年。而她也没有穿上重重防备。可是慢慢的,在泪水的冲刷下,视线变得更清晰了,她看到了他,他严峻的嘴角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头上也有了零星白发,她知道他这些年或许真的不好过,他受到了惩罚,她不那么恨他了,可是人生是条单行道,走过的路没法再回去。 路过的学生奇怪地打量着他们俩,张默雷回过头来看着钟艾。他的眼中也有泪:“小草,我爱你。要我说多少次,你才会相信呢?” 钟艾含泪摇头,泫然说:“别这样,你知道我无法无动于衷,但是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想再回去了。重新开始有什么不好呢?今天上午那个女孩,她不是挺好的吗?不是也很爱你吗?为什么你不愿意接受现实、接受新的人生?” 张默雷愣住了,慢慢的,他痛苦地说:“小草,重新开始的只有你而已。”说完。他便转过身踽踽地离开了。 钟艾看着他的背影,久久地怔然。 ………… 第二天,张默雷没有来上班。钟艾听团队里其他人说,他突然要回美国一趟,连夜走的,也不知道回去是公事还是私事。 经过前一天的事,钟艾的心情也有点乱。他突然就这么走了,一句话也没有给她留下,似乎有些不寻常。她又想到爱莎,她也不见了,没准他们是一起回去的。 第三天,张默雷没有回来;第四天,他还是没有出现。团队里其他人都很忙,只有钟艾这个半吊子无所事事,她只好继续埋头研究那些枯燥的分析报告。 “小草。”有人喊她,却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钟艾抬起头,发现跟前站着的竟然是爱莎,她没有回美国吗? “你怎么还在这里?”钟艾站起来说,“我以为你已经回美国了。” 爱莎挑起秀眉,她的眉弓本来就有些出挑,这下看起来更冷傲了:“为什么我要回去?” “因为……”不知为什么,面对这个比自己年轻、也比自己美得多的女孩,她总是不自觉地有些气短,她整理了一下心态,淡然说:“因为这两天回美国了,我以为你会跟他回去。” “他去哪,我就要去哪吗?”爱莎不屑地说。 钟艾总觉得她有些孩子气,大概老美直率惯了都这样。钟艾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对不起,我现在有些事情要做,您请自便。” 爱莎不依不饶地说:“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要忙的,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连投行的门框都没摸到吧?” 钟艾刷红了脸,憋气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有事。” 爱莎的态度冷冷的,但并没透出敌意:“我们出去坐坐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奇怪了!为什么最近每个人都想跟她谈话!钟艾没好气地说:“可是我没话跟你说。” 爱莎瞪着眼用英语说:“学会倾听是美德,你不知道吗?” 钟艾说:“我们中国人的美德里不包括这一条。我们教育小孩子,都是不该听的不听,不该说的不说。” 爱莎继续瞪眼盯着钟艾看,一开始是生气,后来似乎又细细地打量起她来了。钟艾被她看得发毛,只好说:“我们出去找个地方喝点咖啡吧。” 星巴克咖啡厅。爱莎要了一杯摩卡,享受地靠在软软的沙发里,慢慢地啜饮着。 钟艾心想,老美也真意思。再有钱也就喜欢喝个星巴克,就像他们的亿万富翁也喜欢喝可乐一样。星巴克的咖啡,许淖云向来都是嗤之以鼻的,每次一说起星巴克。他就大皱眉头。 想到他那种表情,她禁不住微微一笑。爱莎突然问:“中国人所谓的东方美,是不是就像你这样?” 钟艾听出她的潜台词,她好气又好笑地说:“我不知道。可是中国人好像确实比较会欣赏我这种平淡无奇的脸。” 爱莎点点头,认真地说:“嗯,就像他们喜欢那种看不出特色的植物一样,梅兰竹菊,对不对?”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把我跟四君子相提并论,真是太抬举我了。” 爱莎看了钟艾一眼。低头又啜了一小口咖啡。钟艾偷偷打量她,她垂着眼的样子特别美,又长又卷的睫毛在白皙的皮肤上投下影子,活像芭比娃娃,钟艾不相信张默雷没有动过心。 “我爱张默雷。”爱莎突然说。坦然而直白,她的眼睛也直视着钟艾,好像是在说——她绝对不会把张默雷让给她。 钟艾淡淡一笑,说:“是吗?那是他的福气。” 爱莎愣了愣,问:“你不生气?” 钟艾说:“我为什么要生气?我觉得你们挺般配。” 爱莎好像恍然大悟,说:“你已经不爱他了,对不对?!我就说你不爱他了。可是他不相信!” 钟艾苦笑说:“他不是不相信,而是不能接受。” 爱莎似乎一下子开朗起来,端着杯子静静地喝着咖啡,心里好像在盘算着什么。隔了好一会,她又说:“你想听听我和他的故事吗?” 其实钟艾一点也不想听,可是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说:“你说倾听是美德,那我就当一回听众吧。” 爱莎放下杯子,换了一个优雅的坐姿,用甜甜的声音说:“我想你大概也知道了,我爸是摩通的部门主管。他也是合伙人,不过层级比张默雷更高。我妈是他第三个老婆,说实话,我爸很爱我妈,可是我妈并不爱他。我小时候,我妈时不时跟我说起她在中国读大学时的初恋男友,大概是受我妈的影响,我从小就觉得中国男人是最好的。 我第一次见到张默雷的时候就爱上他了。一年前,我还在耶鲁念书,摩通年末的合伙人聚会,我爸带着我。那时候默雷也刚晋升为合伙人,他们都说他很了不起,我爸介绍他给我认识了。然后,我就爱上他了!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以前我最讨厌学中文,可是为了他,我整个暑假都在补习汉语;我爸一直想让我去摩通实习,我就是不去,为了他我主动跟我爸说我想去摩通——不是去实习,而是去工作。 其实他的名声一点也不好。很多人跟我说过,他很坏,非常非常坏!每次他们说起他的事,我都很认真听,听越多关于他的坏话,我就越爱他。你知道,在我之前他有很多女人,他跟客户的老婆睡过,跟竞争对手的老婆也睡过,华尔街有一半的人都说他是人渣,可是我就是爱他!” 女孩说这些话的时候无比自豪,钟艾听着听着,到底不免心酸起来。 爱莎是个很聪明的女孩,她注意到钟艾脸上的变化,认真而直率地说:“小草,你知道我,我爱上他其实是因为你。” “因为我?”钟艾一头雾水。 爱莎点点头,说:“对,就是因为你。我还没有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一次聊天,不知怎么的说起他以前在国内的事。他说他一直有一个爱人,叫做小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时候我才知道他竟然是这种人,每一个人都说他很坏,可是他是我妈说的那种中国男人,会永远爱一个女人。他的爱是世界上最诗意的,所以,我想做他的女人!” 钟艾怔怔地看着爱莎,心澜骤起,五味杂陈。 爱莎看着钟艾认真地说:“小草,你对他的爱比不上我。我知道他的过去,他干过的所有坏事我都知道,可是我还是很爱他。如果你了解现在的他,你一定无法像我这样爱他。其实这也不怪你,因为他已经变了,变得强大了,现在你和他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无法理解他,更不要说爱他。” 钟艾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杯子,那细密的白色泡沫一点点的破灭了。良久,她淡淡地说:“你怎么知道我的爱比不上你?” 爱莎愣了一下,随即警惕地看着钟艾。钟艾淡淡一笑,站起来说:“我的爱比你深一千倍、一万倍!……我只是不爱了而已。”说完,她便转身离去。 “你不会跟我抢,是不是?”爱莎对着她的背影问道,其实,她说了那么多,只是想确认这个问题而已。 钟艾顿住脚步,回头说:“我从来不跟别人抢。抢来的男人,我不稀罕!” 爱莎看着那个冷冰冰的女人快步走出去,心里有些气恼和不值:张默雷心心念念的小草,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不管从哪个角度相比较,她都不是自己的对手,为什么张默雷就这么爱她? 爱莎叹了一口气,心想:中国人真是一个难以理解的民族。rp 第146章 归还物品 下午,钟艾回到办公室,赫然看到张默雷已经在办公室坐着了。他定神看着她,目光隽永绵长,她微微愣了神,便低下头回到自己座位上坐好。 张默雷很失望。他以为自己离开了这么些天,会让她觉察到他存在的意义;他以为,至少她会走过来说一声:“你回来了。” 然而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到自己的电脑旁坐下来,再也不理会他。他远远地看着她的侧脸,这些天没见到她,他已经想她想得快发疯了。可是为了证明他爱她,他必须回美国一趟。 张默雷俯下身,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纸盒,走到钟艾的桌前站定,然后轻轻地把那个纸盒放在她面前。 钟艾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纸盒上,问:“这是什么?” 张默雷默默地把纸盒的盖子掀开,里面全是信。一个隐隐约约的答案瞬间浮上钟艾的心头,可是她却沉默着不想打开。 张默雷说:“这是这些年我在美国给你写的信,只是一封也没有寄出去。每次我想你想得忍受不了的时候,我就给你写一封信,然后把它存在这个盒子里,这几年不知不觉就存了这么多。” 那些信札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死去的日子和活着的思念,就这样栩栩如生地呈现在她面前。触目惊心,尚未拆开来看,她已经开始心痛了。 “小草。”张默雷沉声说,“我一直想把信寄出去,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勇气。我知道我欠你的太多、伤害你太深,可是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爱你。你看了这些信,就会明白我的心。” 难道他就是为拿这些信来给她看,才专门跑回美国一趟?钟艾低头看着那些信札沉默不语。张默雷叹了一口气,柔声恳求道:“小草,答应我。读这些信,好吗?” 钟艾沉默着,眼前的信像针一样刺痛她的心。她想起中午爱莎对她说的话,想起张默雷书架上那张发黄的老照片。终于,她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说:“我会看的。” 张默雷松了一口气,又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开始赶工作的进度。 临近下班时,爱莎又来了。原来,她听说张默雷从美国回来了,便又赶了过来。 “,晚上我要去见一个客户,我爸说让你陪我去。”爱莎高傲地说。 张默雷瞟了她一眼。冷冷地说:“你爸真这么说?不可能吧。” “要不我现在就打他的电话,你亲口问他,怎么样?”爱莎说着,便拿出手机来开始按电话号码。 “你能讲点道理吗?”张默雷淡然说。 爱莎很有策略,她公事公办地说:“反正你今天晚上必须陪我去见客户。如果你觉得我破坏了你的事,emma也可以去,这样你们可以整晚呆在一起,怎么样?我还是很善解人意的吧!” 钟艾听她突然提起自己,抬头看了张默雷一眼,淡淡地说:“对不起,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能不能回家休息?” 张默雷知道爱莎不过是想让钟艾难堪,便柔声对钟艾说:“你不舒服就先回去休息,要我送你吗?” 钟艾摇摇头说:“不用。”她收拾好东西,挎上包,又搬上那个纸盒走了。张默雷看到她带走了自己的信,心里到底松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又对爱莎说:“我可以陪你去见客户,可是下不为例。还有,我和你已经分手了,希望你认真对待我的决定。” 他对钟艾和对她完全是两副嘴脸,爱莎快气死了。恨不得把面前桌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把书架上的书全砸到他脸上。张默雷却起身去拿西服外套,淡淡地说:“现在走吗?” 爱莎心思一转,乖巧地笑道:“嗯,现在就走。不过,我身上的衣服不得体,你先陪我去买衣服。” 张默雷冷冷地瞪了爱莎一眼,她却对着他甜甜地笑了。 ………… 钟艾开车回到家,停好车,然后把那个装满信札的纸盒搬了出来。 没想到这个纸盒还挺沉的,里面至少有上百封信。夜幕已经降临了,小巷两旁的单位宿舍楼里飘出晚餐的香味,让她变得有点想家。 等事情结束后,回家去住一段时间吧!自从上大学之后,就一直在江海市飘着。父母就她一个宝贝女儿,却不能承欢膝下,爸爸身体又不好,这些年都是妈妈在照顾,说起来,她也是个不孝女儿。 “钟艾。”忽然有人在背后叫她。 钟艾回过头一看,手中的箱子差点掉到地上——竟然是许淖云!他怎么会在这里?! 实际上,从她下车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他想喊她,却叫不出口。看着她笨拙地搬着箱子走在前面,不知怎的,他突然产生一个不知是领悟还是错觉的念头——她其实一直都没有变,她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个钟艾。 这些天,许淖云一直无法把那晚的情形从自己脑中抹去,即使是睡着了,她那张流泪的脸仍然浮现在他梦中。他觉得自己快被各种怪念头折磨疯了,翻来覆去地想她离开的前前后后,总觉得有很多蹊跷的地方。 他实在是想见她,如果再见不到她,他就要精神分裂了。今天下班以后,他鬼使神差地把车开到了这里,仿佛是一种生存本能。看到她回来,依然是那张懵懵懂懂、带着隐约伤感的素净的脸,他的五脏六腑、四肢八骸仿佛瞬间活了过来,跟着又是焚身似的滚烫。 他跟在她身后犹豫了很久,自己也不知道要做什么,然后他终于找到了一个理由——他要道歉。 “我来,是想跟你说声对不起。”许淖云看着钟艾,淡淡地说,“因为前两次的事……” 钟艾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会道歉。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只是怔然看着他。 她真的没变,如秋水般平静的眸子里有着冷澈的悲伤。他一直觉得自己能让她开心起来,有一段时间好像确实如此,她似乎不再悲观、不再伤感了。可是现在,她又回复了老样子。 长久的冷场之后,他终于说出了一直想说的话:“你最近还好吗?” 他竟然还关心她!钟艾微微张着嘴,喉咙却哽住了。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点头当做回答。 又沉默了一会儿,许淖云才找到了下一句可以说的话:“创联下个月就要正式路演了,你知道吗?” 钟艾又点了点头,说:“嗯,知道。” 他又平心静气地说:“最近很忙。绿城那边的事也乱七八糟。” 钟艾想起是她自己把他拖进这个烂摊子的,却没能在他身边支持他,歉疚地低下了头。 他不想看她低头,不想看她难过,只想看到她笑。初见面的心动和欣喜不见了。剩下的唯有心痛。他轻声问:“为什么开会的时候从来不出现?张默雷怕我把你抢回来?” 钟艾惊了一下,抬头看着他。许淖云自己也愣了愣,这句无心的话似乎把他点醒了——是啊,他为什么不能抢? 他朝她走近一步,让那张白皙的脸笼罩在自己温柔的影子里。垂眸看着她:“钟艾,我想问你,为什么要走?” 她的身子下意识地往后缩,脚跟却好像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的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是因为忘不了过去吗?还是因为我对你不够好?其实,我……” 他却再也说不下去了。其实,他爱她。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是说不出口。 钟艾的脚有些发软。手上的箱子似乎特别沉,她微微调整了一下,他注意到了,皱皱眉说:“是什么东西?很沉吗?”说完便伸出手想替她捧着。 钟艾被他这个举动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一扬,说:“没什么。不沉。”许淖云却执意要替她拿,钟艾又想避开,一不小心,纸箱从手里掉落,白色的信札撒了一地。 钟艾站在满地的信札中。仿佛一尊木雕,许淖云却奇怪地说:“什么信?怎么这么多……” 他弯腰下去替她捡,手接触到信封时,却愣住了。 信封上写着“小草收”,每一封都是,他认出来那是张默雷的笔迹。 满地的情书,是他们的过去。过去二十年的日子,是张默雷和她的,没有一秒钟与他有关。 为什么?为什么他这么晚才遇到她?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取代二十年的时间。从他们相遇开始,她就注定不是属于他的。 许淖云强迫自己把那些信捡起来,一封、两封、三封……他的心一瓣瓣地碎了,那些信却整齐如初地放进了纸箱里。 她呆呆地站着,眼睁睁地看着他,他弯着腰、在她面前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他连最要命的自尊都不要了,怎么会这样?她以为,他很快就会过去的…… 许淖云捡完了信,又把纸盒盖上,还回钟艾手里,淡淡地说:“拿好吧。” 她把纸箱接了过来,眼睛却模糊了。 夜已经来临了,他们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长长的两个影子。九月的秋风透着凉,从他们身边吹过,抓不住一丝一缕。 她一直低头垂着眸,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他那么喜欢她,没有狂热的躁动,没有疯狂的心跳,只是浸润在她淡淡的温柔和孤独里,然后就不想离开了。可是他发现得太迟,如果他早点意识到他爱她,如果二十年前他就认识她…… “我今天来,是想把钥匙还给你。”许淖云低下头,从西服内袋里掏出一把门钥匙,那是她家的门钥匙。他把它轻轻地放在盒盖上,然后便再没有多的话,目光最后在她脸上停驻片刻,便转身走了。 他的背景远了,消失在昏暗的路的尽头,她的眼泪掉了下来,豆子似的砸在盒盖上,叭地一声打碎了一切。 淖云……rl 第147章 清理门户 绿城的董事会定在上午十点,许淖云九点就到了。邢秘书现在是董事长特别助理,董事长不在的时候,可以代行部分董事长的职务。他一早在办公室里候着许淖云,看到许淖云走进办公室,他不知怎么松了一口气。 “许总,有件事情很棘手。”邢秘书说。 每次到绿城来,许淖云都很烦燥,这段时间他一直强压着自己的脾气在做事,对性格倒是一个磨练。看到邢秘书愁容满面,他就知道问题不小,却心平气和地问:“出了什么事?” 邢秘书说:“许朝云昨天在海南参加了一个土地拍卖会,拿了近千亩的一块地。” “什么?!”许淖云用想杀人的眼神瞪着邢秘书,大吼道:“中央已经开始收紧信贷了,他这种时候还敢拿地?!是谁让他去的?!” 邢秘书支支吾吾地说:“是他自己一意孤行,上次董事会已经否决了。我也跟cfo(首席财务官)陈思存交代过,不要给他钱,可是许朝云给他施压,没想到最后陈思存还是从了……” 许淖云急得跳脚。今年以来房价上涨过快,引起了社会普遍不满,也带来了经济过热,国家已经开始针对房地产收紧信贷,更严厉的调控措施正在酝酿之中,一些三线城市房价开始止步下跌。在这种情势下,许朝云竟然还敢拿那么大的一块地,还是在海南那种房地产泡沫最严重的地方! 许淖云问:“那块地地价多少?” 邢秘书说:“地价大概每平米一千,是生地,总价7个亿多一点。” “7个亿?!”许淖云快疯了,“还是生地?!” 邢秘书不敢说话了,办公室陷入了死寂。 许淖云心里很清楚,这块地买回来很有可能要烂在手里,因为生地变成熟地要做七通一平等基础工作,这就要三年,再加上建筑周期。一去就是五年。开发周期长不说,资金量又特别大,现在开发商都在拼命减少库存,许朝云竟然还敢拿地。这个项目会让绿地陷入财务危机。 许淖云沉吟了片刻,问:“这块地能不能退出去,或者转手?” 邢秘书说:“这个时候,谁愿意接盘啊?如果退回去,2亿的保证金也会被扣除。” 许淖云说:“想想办法,走走关系。你亲自去海南一趟,把那块地退了,保证金要拿回来。我叫你盯紧许朝云和许暮云,结果你还是给他们乱来,这也是你的责任。自己去弥补!” 邢秘书低下了头,沉默了好一会,终于点头说:“好,我尽力而为。” 许淖云无情地说:“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是你的个人行为。与我、与老头子、与绿城都没有关系。” 要把地拿回来,显然要用灰色手段,许淖云丑话说在前头,要切割清楚责任。邢秘书心想,许淖云倒是颇得许远航的真传。他说:“许总放心,您什么都不知道。” 许淖云说:“摆平这件事,以后会在适当时候奖励你的忠心。” 邢秘书苦笑着说:“与人谋宁可不忠乎?老许总对我有恩。该做的事我一定会尽力办到。” 许淖云沉着脸点了点头,说:“很好。你把陈思存叫过来。” 邢秘书应了,转身出去。没过多久,公司首席财务官陈思存走了进来。 许淖云坐在办公桌后喝着咖啡看外面的风景,明知陈思存进来了,却没有转过来。淡淡地问:“为什么给许朝云批钱?” 陈思存知道这件事很快就要传到许淖云这里,他早有心理准备,说:“许总,绿城说到底是你们许家的,我们这些人都是打工的。打工的哪能不听老板的话?” 许淖云冷冷地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觉得,老头子快死了,我又是个半路出家的,绿城迟早都是许朝云许暮云的对不对?既然要站队,迟站不如早站,是不是?” 陈思存是个老油条了,被许淖云这样揭脸皮,他也面不改色,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kevin你别这么说,我确实有苦衷。” 许淖云说:“你是老头子一手带出来的,他人现在还没死,你就有了二心。钱倒还是其次,忠心是第一位的。我这人有个规矩,背叛的人一个也不原谅。” 许淖云转过身来看着陈思存,冷面无情地说:“看在你为公司服务多年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违反董事会决策擅自动用财务的法律责任了,你自己辞职吧。你如果不辞,到了董事会上会更难看,你让我难看,我就会让你身败名裂,许朝云不会保你,不信你试试看。” 许淖云不知道,他无情的样子和许远航特别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陈思存有点不寒而栗,可他在刀口上滚了那么多年,怎能凭一个毛头小子一句话就缴械投降。他嘴硬道:“许总,我当年跟着老许总闯荡江湖的时候,你还在读小学吧?我不相信老许总会扔下老部下不管,我也不相信其他董事会这样对待一个忠心耿耿的老臣子。辞职我办不到,是男人就明刀明枪拼一场,我输了,我服老;但我也未必就会输。” 许淖云道:“好,你有放手一搏的权利。我会让你看到结果。” 陈思存愤愤然出去,许淖云对着他的背影心平气和地说:“老陈,我对你还有一句话:不管你怎么站队,也别和人渣站在一边,即使他赢了,你也会输。” 陈思存的步子顿了顿,又抬起脚走了出去。 许淖云最后那句话,也是他相对钟艾说的话。张默雷那个人做事不择手段,他就算再爱她,总有一天也会伤害她。这种事情已经发生过一次,她那么聪明为什么看不明白?为什么仍然选择他? 他的心很痛。从来没有这么痛过。昨天见到她,想说的话他一句也没说出口,他把钥匙还给她,他们之间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了,可是他心里仍然全是她…… 董事会上,许朝云、许暮云和陈思存果然对许淖云发起了反攻。要求他让出代理董事长的职位。许淖云早就防着他们这一招,把许朝云、许暮云与陈思存勾结多年亏空公司的证据拿了出来,其他董事震怒,许淖云翻过来要求许朝云、许暮云让出股份。陈思存辞职。会议吵吵闹闹,差点大打出手。许淖云最后决定召开股东大会,交股东投票。许朝云许暮云知道,一旦召开股东大会,他们的丑事就会被传扬出去,到时候一查实他们过去的所作所为,退股还是轻的,如果许淖云以绿城的名义起诉,他们可能还要坐牢。最后一刻,许朝云不得不让陈思存做了弃子。 散会之后。许淖云又要赶去摩通跟张默雷开会,邢秘书把他送到楼下。临别前,邢秘书握着许淖云的手说:“许总,我觉得老许总要你接手绿城是对的。事情结束后,你会留在绿城吧?” “不会。”许淖云冷冷地抽出手。转身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今天去摩通,会见到她吗?他既想见她,又怕见她,尤其怕见到她跟张默雷在一起一脸幸福小鸟依人的样子。 郭浩、甄萱和其他人已经先到了摩通,会议已经开始一会儿了,许淖云走进会议室,发现钟艾又没有到场。他苦笑起来。张默雷真是把事情做绝了,即使到了摩通,他也不许自己和钟艾碰面。 即使见面又如何呢?她已经不是他的了。 张默雷看到许淖云进来,仿佛老友见面似的迎上去,握手说:“你现在是一人分饰两角啊,既是it精英。又是地产大佬,忙不过来了吧?” 许淖云没心思陪他演,淡淡地说:“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我不会去做。我们开会吧。” 会议开到一半,许淖云接到邢秘书的电话,本来不想接。可是又担心绿城那边出了大事,便向各人道了声抱歉,走出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原来陈思存提交了辞职报告,邢秘书限他半小时内收拾东西离开公司,现在人已经被扫地出门了。许淖云挂了电话,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走廊上闪了一下,又在拐角处消失了。 是钟艾。她今天穿着他给她买的那条裙子。许淖云心里什么也没想,鬼使神差地跟了过去。她看到她拿着一个杯子走进茶水间,过了一会儿又走了出来,手上捧着一杯咖啡。 她朝他这个方向走过来,他站在原地没有动。终于,她抬头看到了他,手里一歪,杯子眼看就要摔在地上。许淖云急忙伸手去接,杯子是接住了,滚烫的咖啡却洒出来烫伤了手。 钟艾大惊失色,急忙问:“你没事吧?快去冲凉水!” 许淖云淡淡地说:“没事——你不是不喝咖啡吗?” 钟艾低下头轻声说:“我是替别人冲的……” “小草。”背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许淖云回头去看,发现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混血女孩,有着东方式的面孔,轮廓却比普通中国人更立体。 女孩看了看许淖云,又向着钟艾说:“你这么久不回去,我来看看。” 钟艾说:“我正准备回去,咖啡不小心洒了……对了,这位是创联的许总。”又对许淖云说:“这是elsa,她是从美国总部来的。” “你就是许淖云?”爱莎说话直来直去的,目光又把许淖云打量了一遍。 许淖云淡淡地点了点头,对钟艾说:“我回去开会了。”说完便转身走了。 爱莎看着许淖云的背影,突然三五步赶上去用法文问:“你真的是许淖云?” 许淖云愣了一下,同样用法文回答说:“是,怎么了?” 爱莎直视着他,问:“我听说钟艾以前是你的助理,是真的吗?” 许淖云瞟了钟艾一眼,说:“是又怎么样?” 爱莎微微一笑,说:“哦,没什么。我只是觉得,你们好像挺配的。” 许淖云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爱莎笑着说:“你们戴的表都是同一个款式呢。” 许淖云愣住了,他呆呆地看着钟艾的手腕——果然!她戴的那块表跟他的款式很接近!那块表至少十万,所以他才会推测那是张默雷买给她的礼物,可是为什么款式跟他一样呢?是巧合,还是…… 钟艾被许淖云远远地盯着看,她不知道他看的是哪里,只得心虚地站着,好像被他看透了似的…… 许多强烈的念头在他脑中翻滚着,却找不出一个有真凭实据的。不管怎么样,她离开了他是真的。他不敢再幻想什么,对他来说,那既是愚蠢的,也是残酷的折磨。许淖云强迫自己把目光挪开,迈开步子往会议室走。 看他走远了,钟艾松了一口气,走过来恼怒地质问爱莎:“你刚才跟他说了什么?” 爱莎说:“没说什么啊。就是打个招呼?” “为什么说法语?”钟艾凶巴巴地问。 爱莎嘻嘻一笑:“只是想试试他听不听得懂,还不错哦,这男的。” 钟艾总觉得爱莎在捣什么鬼,却又拿她无可奈何,只得瞪了她一眼,把那半杯咖啡塞在她手里说:“给你!”然后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ro 关于本文企业上市的案例背景 创联上市被压低估值,在现实中是有真实案例的。比如当当网上市时,一开始摩根斯坦利为了拿下单子,抬高了当当的估值,后来签订主承销商合同之后,慢慢地压低当当的估值。当当上市首日发行价是16美元,上市当日大涨至24美元,当当网李国庆在上市当天以16美元的价格出售自己手中的部分股票,结果卖亏了一半。上市之后,李国庆在自己的**上大骂主承销商摩根斯坦利,结果引来两位大摩女与其隔空骂战。 李国庆自己对于企业和投行的关系有一段很详细的介绍—— “投行的角色是典型的丙方角色,”他说,“类似于房地产中介,一方面,在开始吸引企业客户时会描绘一个美好的前景,但是在过程中会不断想办法调整企业的心理预期,以便发行价不至于定得过高。” 同时他指出,另一方面投行还要面对机构投资者,由投行承销的股票要由能以发行价认购的机构投资者接盘,比如共同基金和对冲基金,则希望基金客户买到的股票有足够的升值空间。投行销售天天面对基金,遇到破发,基金就赔,故他们更多为长期伙伴基金着想,才有企业与投行是**(的说法)” 并且,不能完全不顾及二级市场的反应,对二级市场也要留有一定的上升空间,因此,投行必须保证发行价低得足以吸引机构投资者,又要保证高到满足企业募集资金的预期。 说到底,世界金融掌控在华尔街少数投行、基金手中,他们凭借对于金融规则的垄断大赚其钱,即使是最强大的公司,在他们面前也难以拥有公平的话语权。如果把企业当做一件商品,投行既能控制商品的成本价,又能控制买方的成交价,并且促成交易时两头都能获得收益。尽管美国对关联交易设定了严格的防火墙,但是根本无法完全杜绝。c 第148章 看穿祸心 散会之后,张默雷把许淖云送下楼,钟艾再也没出现。他想起她晚上那块手表,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不知道该不该找她问清楚。 可是他已经绝望过几次,不敢再去自取其辱。离开时,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摩天大楼,他不知道她究竟在哪里,会不会也在看着他。终于,他还是低头钻进了车。 张默雷回到办公室,看到钟艾正在埋头工作,他走到她身边笑着问:“这么努力?” 钟艾微微直起身,淡淡地说:“这不是应该的吗?” 张默雷微微一笑,又若无其事地问:“刚才见到许淖云了?” 钟艾微微一愣,他怎么知道的?!难道是爱莎背后告状? 张默雷指了指钟艾的衣袖,说:“这里有咖啡渍。刚才许淖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回来,袖口上也有好些咖啡渍。” 钟艾看了看自己的袖口,只是很小的几点咖啡渍,没想到这种细节他都能一眼看穿。她有些不寒而栗,板着脸说:“只是碰巧遇上的,怎么?难道连我跟谁说话你都要管?” 张默雷笑了,说:“当然不是,说句话而已,我还不至于那么小气。” 还不小气?就连开会也刻意要她回避,就是不想让她和许淖云见面。钟艾板着脸不说话,张默雷笑着说:“这样就生气了?你才小气呢。” 钟艾低着头不说话,张默雷收起笑,淡淡地说:“小草,你说得也没错,我是挺小气的,我讨厌他私下见你,一想到这个我就气得发疯。不过,这些我还能忍受,我的底线是——别让他碰你。小草。你能答应我吗?” 钟艾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斥着厌恶感,沉默了一会儿, 她冷冷地说:“你也答应过我,不去为难创联。” 张默雷眸光沉了下去。仿佛夜幕降临,他淡淡地说:“对,我答应过你。所以,这是我们的交换条件。” 她回到他身边,是以许淖云的公司安然无恙为条件。她和他之间只有交易。 ………… 还有一个月,创联就要正式赴美路演了。这段时间整个团队都很忙,张默雷和美国那边的邮件往来也很频繁。有的邮件只有短短两三句话,而且用的似乎都是俚语,钟艾看着蹊跷,又不明白其中究竟有什么问题。心里一直隐隐不安。 下午,张默雷又出去了。钟艾埋头查资料研究那几封邮件,爱莎走了进来,若无其事地坐到张默雷的大班椅上,拿起他的书来看。 张默雷一直叫她回去。有几次当着钟艾的面训斥她,可是这位小公主就是不为所动,每天都粘在他跟前。 钟艾没去管爱莎,低头继续研究那些天书般的邮件。看着看着,一个念头从她脑中冒了出来——她没有金融背景,即使张默雷敞开给她查,她也看不出什么问题来;以往她不敢去问其他人。是因为担心泄露出去会让张默雷陷入危机,既然爱莎那么爱张默雷,她肯定不会害他,去问问她不就行了? 爱莎正悠悠闲闲地靠在张默雷的大班椅上,脚放在桌面上躺着看书。钟艾走了过去,把一张纸条放在她面前。爱莎瞟了那纸条一眼。淡淡地问:“什么东西?” 钟艾若无其事地说:“没什么,就是有时候经常听同事们聊天,有些话我听不明白,想请教你一下。” 爱莎把脚放下来,坐直了身子。拿过那张纸条边看边说:“我就说你连投行的门边都没摸到,就这样还敢来摩通当助理,要是被上面知道又要倒霉了。” 钟艾笑笑说:“你说得对,我不是正在努力补课吗?” 爱莎看着那张纸条,纸条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只言片语,她说:“这些好像都是黑话啊。比如这个‘关保险箱’,是指在二级市场上阻击某只股票,压低它的市价;还有这个‘装发动机’,好像是说先人为压低某只股票的估值,机构大量买进之后,上市当天股票大涨,这样机构就能从中赚很多钱。” 钟艾听着听着,浑身好像浸在冰桶里。她终于知道了张默雷的秘密——这些俚语和黑话,都是她从张默雷与美国一些机构投资人的邮件中抠出来的。他和美国的机构投资人暗中勾结,联手压低创联的估值,实际上他们知道创联的估值远不止30亿美元。压低估值是为了压低创联的发行价,机构以低价购进了创联的股票,等到上市那天,创联股票大涨,那些投资人的钱就会翻好几倍。他们低吸高抛,自己赚得盆满钵满走人,张默雷从中一定能拿到很大的好处,这个好处远远高于创联支付给摩通的佣金,所以他根本不在乎创联的股票是不是被贱卖了,只要自己能拿到好处就行。 他口口声声说整创联是因为爱她、想让她回到自己身边,却掩饰背后*裸的金钱交易。他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张默雷了! 爱莎看钟艾黑着脸,突然明白了什么。她从座位上跳起来,冲到钟艾的电脑前,飞快地恢复她刚刚查看的网页,发现竟然是张默雷的电邮信箱! “你在查他!”爱莎难以置信地看着钟艾,冲她低吼道。 钟艾还沉浸在震惊之中,一脸木然地看着爱莎。爱莎跑过去把门关上,然后逼近钟艾恶狠狠地问:“你为什么要查他?你想报复他,害他坐牢?!” 钟艾回过神来,淡淡地说:“是他叫我查的。邮箱密码也是他给我的。” 爱莎愣住了,疑惑不解地问:“怎么可能?他难道不明白这是自掘坟墓?” 钟艾冷冷地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创联是淖云白手起家创立的公司,是他的命。张默雷竟然跟基金公司勾结在一起,一手控制发行价,一手控制成交价,自己在里面赚得盆满钵满,这根本就是吸创联的血!淖云说得对,张默雷就是败类中的败类、人渣中的人渣!” 爱莎震惊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钟艾:“你要去告他?!他那么爱你,你要害他身败名裂、让他进监狱?!” 钟艾咬着牙没说话。 爱莎真的慌了,她问:“你和许淖云是什么关系?你是替创联来卧底的?” “我爱淖云!”钟艾扬起头大声说,“我已经决定要重新开始了!可是张默雷说,如果我不离开淖云,他就会继续在背后捣鬼!我今天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钱!创联是淖云的心血,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输?我不得不离开创联到摩通来当助理,淖云却以为我背叛了他……” 真相终于大白,这段时间苦苦压抑的委屈一下子全爆发出来,钟艾越说越激动,眼泪止不住地扑出眼眶。看到爱莎一脸震惊,她突然醒悟过来,自己情绪失控之下说得太多了,便绕过爱莎,想拉开门冲出去。 爱莎以为她要跑出去报警或是通知媒体,急忙拉住她:“你要去哪里?!我绝不能让你说出去!” 钟艾想挣开,爱莎却坚决不放,两个人拉拉扯扯扭打起来,情急之下,爱莎抬手狠狠地扇了钟艾一巴掌。钟艾被打懵了,脸上火辣辣地疼,终于安静了下来。 爱莎也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冷静一点……” 话还没说完,钟艾的手掌狠狠地拍在她脸上。爱莎猝不及防,脚下的高跟鞋一歪摔倒在地,捂着脸又愤怒又委屈地看着钟艾。 钟艾眼角还含着泪,冷冷地说:“呸!你们这些美国华尔街的人,全是败类、渣滓!人渣和人渣才是最般配的!”说完,她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钟艾冲出摩通大楼来到大街上,她漫无目的地在街上狂奔,直到自己快断气了,才停下来大口大口地呼吸。 空气从四面八方挤进她干瘪的肺部,针扎一样疼。她觉得自己好像快爆炸了,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骗了她!他又一次骗了她!! 淖云,你在哪里?我好想见你…… 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够包容她、理解她的人,就是许淖云;唯一一个从始至终不骗她的人,只有许淖云。可是她却不得不跟他分开,她再也回不去了,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折磨她? 钟艾蹲在路边大哭,来来往往的人都奇怪地看着她。她站起来,慢慢地往前走,走到滨江路一带的沿江花园,便坐下来对着一江黄水默默地垂泪。 这些年,她真的已经绝望了,是淖云让她走了出来,她那么爱他,却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不得不离开他。她为他做的事,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他只会认为是她背叛了他,把她当做一个**娼妓,永远也不会原谅她…… 天慢慢地暗了下去,街灯渐次点燃,江对面的大厦群也亮起了辉煌的灯火,完美得如同一个虚构的世界。风吹干了钟艾的眼睛,她已经没有泪了,心里却只剩下绝望和迷茫。 “小草!”身后响起张默雷的声音。 她回头去看,他满眼担心,急匆匆地朝她跑过来。 第149章 路演之行 张默雷走到钟艾面前,忧心忡忡地说:“小草,终于找到你了,我担心死了!” 钟艾站起来冷冷地说:“你是担心我,还是担心你自己?” 张默雷脸色一变,问:“你是什么意思?” 钟艾直视着他说:“我要走,我要离开摩通!我已经知道了你的阴谋诡计,也掌握了证据。如果创联上市股价达不到预期值,我就向美国证监会举报你暗中做关联交易!” “证据?”张默雷笑了,“小草,你掌握了什么证据?就凭几封含糊其辞的邮件你就想去告我?你知不知道证监会一年接到多少这样的投诉,提示你一下,你至少要掌握我的秘密账户,查到现金往来。” 钟艾怔住了,冷冷地说:“你的账户我也有!” 张默雷又朝她走近几步,哭笑着说:“那些都是正常账户,用来发薪水和佣金的。你会用自己的工资账户收黑钱吗?” 钟艾醒悟过来,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卑鄙无耻!世上没有比你更卑鄙的人渣了!!” 张默雷苦笑看着她,心痛得好像裂开了一般。她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在她心中,他就是一个人渣。虽然他自己也知道,可是,当他最爱的人也这样说…… “小草。”他伤感地看着她,柔声问,“你说实话,你真的会去告我吗?” 钟艾捏紧拳头咬着牙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地怒视着他。想到他那些卑鄙无耻的手段,她就恨透了他,可是如果真的要去告发他,她又做不到…… 张默雷看出她眼中的犹豫,他知道,不论她经历多少事,不论她的性格变了多少,她与生俱来的善良和单纯是永远也不会变的。他叹了一口气。说:“创联下个月就要去美国正式路演了,再过一个月就要正式上市。你这个时候跑去告我,只会让创联的上市计划付诸东流。其实你今天下午看到的邮件只是皮毛,我已经开始跟美国那边的基金说了。让他们逐步把创联的市场估值恢复到正常水平。” 钟艾冷冷地说:“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张默雷平静地说:“听其言,观其行。不信你可以去查看最近美国几家基金关于创联的报告,看看他们的估值是不是在回升?小草,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件事,我得罪了多少基金大佬?你说得没错,我是很担心自己,但不是担心你会去告我,而是担心得罪了基金机构,随便动动手指头就能把我捏死。爱莎说你认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钱不是为了你,你说我卑鄙。说我是人渣,我都承认,可是我做这些事,真的不是为了钱。” 钟艾不为所动地说:“究竟是为了什么,那是你自己才知道的事。我不关心。我也不会再去摩通,我不想见到你!”说完,她便饶过他想走。 张默雷站在原地说:“小草,我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留住你。如果你走了,我还有什么理由保创联?” 钟艾的步子停下了,到了这种时候,他仍然在威胁她。 张默雷的姿态软了下来。哀求道:“小草,既然你已经来了,能不能陪我走到最后?你难道不想护送创联到底吗?” 钟艾低头沉思了一阵,她知道自己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留下来,直到创联顺利上市。她冷冷地说:“你知道我比什么都比不过你,在你面前我只有输的份。可是我告诉你。不管你怎么控制我,你控制不了我的心。我爱的人是许淖云,不是你。” 张默雷脑中嗡的一声厉响,好像有一根棒球棒猛力砸在他头上,他差点跌坐在地。 钟艾扔下张默雷独自离去。 ……………… 第二天。钟艾仍然按时去上班。张默雷看到她来了,便走到她面前把几份报告放在她面前。 “这是美国那边的基金机构这几天出的估值报告,你可以看看创联的估值是不是在提高。”他说完这句话,便转身走开。 钟艾冷着脸翻开那些报告,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看。果然,创联的估值已经恢复到40亿美元至50亿美元了。 看完之后,她抱着那几份报告走进张默雷的办公室,把报告扔在他桌上,冷冷地说:“创联在美国的路演,我要去;还有,今后每一次会议,我都要参加。” 张默雷沉默了片刻,点头说:“好。”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张默雷和钟艾都忙开了。不论美国那边有什么动向,张默雷总是第一时间主动告诉钟艾,似乎是想弥补之前对她的欺瞒。 许淖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几次开会钟艾居然出现了。他认为唯一合理的解释是,张默雷和她的感情已经彻底定了,他再也不用担心任何威胁。有她在的时候,要控制自己开会时不分心,对于许淖云来说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 10月中旬,张默雷和钟艾以及ipo团队其他成员提前一周飞到纽约,开展路演的前期准备工作。 其他团队成员都住在酒店,张默雷却邀请钟艾去他家去住。钟艾本来不愿意,可是张默雷的妈妈也打电话来叫钟艾过去玩。冯阿姨看着钟艾长大,感情非同一般。自从张默雷在美国定居之后,她也跟了过来。但是她不懂英文,在美国又没有朋友,张默雷平时工作忙也经常不在家,冯阿姨很孤独。听说钟艾要来美国,便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她去家里住。 钟艾实在是拗不过,只好拖着箱子跟着张默雷回去。 张默雷的房子在纽约长岛一个富人居住区。一路上都是非常漂亮精致的房子,屋前的花园也是百花盛开争奇斗妍,每家有每家的风格。钟艾心想,这大概也是那些有钱有闲的主妇们攀比的一项内容吧。 车还没开到地方,远远地就看到冯阿姨正站在门前引颈而望。她身后一栋面积600多平米的两层house,门前有一个很整洁的庭院。钟艾看到头发花白的冯阿姨,眼睛忽然湿润了。 没想到一转眼就过了这么多年,冯阿姨也老了。 车缓缓地在门前停下,冯阿姨迎到车门边。钟艾一下车。她就一把将钟艾抱住了,又高兴又悲伤地说:“小草!想死你冯阿姨了!这么多年你也不来看我!” 钟艾也想哭了,拍着冯阿姨的背说:“您也不回老家去看我们,我爸妈经常说起您。” 张默雷从后备箱里把钟艾的箱子拿出来。笑着说:“妈,进去再说吧。在家门口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小草答应在我们家住两天,你们有很多时间可以说话。” “啊?只住两天?”冯阿姨很失望,“不是说要在纽约呆一个星期吗?家里那么多房子空着,为什么要去住酒店?” 看到冯阿姨这么失望,钟艾有些过意不去,但她实在是不想在张默雷家里多住,只好解释说:“路演前几天工作很多,从长岛去曼哈顿时间挺长的,怕是跑不过来……” 张默雷也帮腔说:“妈。你就别为难小草了。工作确实挺忙的。” “忙什么!”冯阿姨生气地瞪着儿子,“还不都是怨你!” 被她这么一喝,张默雷和钟艾都有些尴尬。冯阿姨却立即换了笑脸对钟艾说:“小草,快进去吧。你飞了一整天肯定累了,我帮你把房间收拾好了。你先休息一下倒倒时差。阿姨准备了很多菜,等你起来就能吃了。” 钟艾挽着冯阿姨的手走进房子,笑着说:“阿姨,我不累,在飞机上一直在睡,睡得头都疼了。我陪您一起做饭吧。” 张默雷帮钟艾把箱子提到楼上的房间,下楼之后。客厅里已经见不着人了。他往厨房走去,看到钟艾已经穿上了围裙,正在帮他妈妈洗菜。案板上果然摆满了琳琅满目的食材,他妈妈正在各种材料间穿梭,似乎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好。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小草,你爸妈还好吗?” “嗯。还挺好的。我爸已经退休了,我妈也快了。” “你们还住在老地方吧?” “是啊。” “好多年了,你爸妈念旧啊!” “呵呵,不是念旧,是想换房子没钱哪。都怪我没本事……” “赚钱是男人的事。女人操持好家里就行了。小草,你和小雷……” 张默雷在门外听到话题往尴尬的地方去了,连忙走进来打断道:“小草,你在飞机上就没休息好,真的不睡一下吗?” 钟艾回头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我真的不困。好久没有见冯阿姨了,我陪阿姨聊聊天。” 冯阿姨也说:“就是就是。你要是累了就自己休息,小草陪陪我。小草,你是不知道啊,在美国一个亲戚朋友也没有,要不是小雷雇了一个保姆,我十天半个月也说不上一句话啊!其实家里有什么家务呢,我全做完了,那个保姆就是来陪我说话的。那个保姆姓顾,50来岁的人,出来得早,老公也没发财,她就自己出来做保姆了,以前是给富人带孩子的……” 张默雷见他妈妈又絮叨上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钟艾抿着唇静静听着,嘴角含着淡淡的微笑。看着她灵秀文静的侧脸,他既温暖又心痛,他不知道自己还能留住她多久…… “你不是说要休息吗?还不快去!”冯阿姨回头瞪了张默雷一眼,嗔怪道:“别在这偷听我们说话了!” 张默雷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好吧。我上楼去打几个电话,躺一会。有事就叫我。”说完便转身上楼去。刚一转身,又听到他妈妈压低声音说:“小草,其实小雷他……” 张默雷的心沉了下去。ro 第150章 孤独世界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小草,其实小雷他这些年也挺苦挺累的,年纪也不小了,从来没见谈过什么女朋友……”冯阿姨越说声音越低。 钟艾笑了,俏皮卖乖道:“阿姨,那是你被蒙在鼓里呢。他谈了没告诉你吧?” 冯阿姨愣了愣,纳罕地说:“没有啊,应该没有吧!” 钟艾笑着说:“真的呢,我都见过了,很漂亮的女孩,家世背景也很好。回头你慢慢拷问他吧!” “家世很好?”冯阿姨沉吟了一会,又说:“其实我们这种小门小户的,不好高攀人家。找个高门大户的媳妇进来,不知道孝敬老人的,我不喜欢。” 钟艾知道冯阿姨拐弯抹角地想把话往自己身上引,她淡淡一笑把话题支开说:“阿姨,这菜洗好了,你准备做什么?” 冯阿姨看了看那菜,说了个做法,钟艾又照着她的想法开始切菜。冯阿姨在一旁看着,笑眯眯地称赞说:“小草,你这刀用的……跟你妈学的?” 钟艾说:“哪儿啊!读书那会儿我妈才不让我碰刀子呢!后来毕业了,非得自己煮饭做菜,不就练出来了吗。” 冯阿姨看着看着,又叹了一口气:“小草,你和小雷上学那会儿的事,其实那会儿我和你爸妈都知道。我们为什么不管啊,因为觉得你们俩青梅竹马的挺般配,以后到社会上找,未必就能找到这么合适的。我心里是真把你当女儿看,都怪小雷这孩子不争气,辜负了你……” 钟艾没想到冯阿姨又把话题绕回来了,轻声打断说:“阿姨,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现在大家都挺好的,我也早就过去了。” “你不怪我们就好啊!”冯阿姨长叹了一口气。说:“小雷是一直都没过去。我看他时不时还给你写信,一封都没寄出去过。有好几次我劝他给你打个电话,或者把信寄出去吧,他总是说你不会原谅他的……” 钟艾切着菜。手里顿了顿,又笃笃笃地敲了起来,笑着说:“没有过不去的事。就说我爸吧,年轻的时候老是爱操心,心里没有一刻不挂着事,硬是憋出了冠心病。医生叫他多放宽心,这些年也修炼出来了,我爸说,人要过得好就得做到一个字。” “什么字?”冯阿姨好奇地问。 “忘!”钟艾笑着说,“忘记了。就什么都过去了。” 冯阿姨愣了愣,她知道钟艾多半是不愿意回头了,可是又想不明白,既然她不想和儿子重归于好,为什么又要做他的助理…… 钟艾看到冯阿姨在发呆。亲热地拉着她的手说:“阿姨,要不您也歇会儿,去看会儿电视,今天我来做饭吧!不怕您笑话,我做菜还算有一小手,今天让我用实际行动孝敬孝敬您!” “那怎么能行!”冯阿姨坚决地说,“你是客人!哪有让客人动手的!” 钟艾说:“咱俩谁跟谁啊!您就是我的亲姨!哎呀。您就让我显摆显摆吧!” 张阿姨笑了,也有意看看钟艾的本事,说:“那行,咱们俩掉个个儿,我给你打下手。” “好啊!”钟艾一副摩拳擦掌的阵势,逗得冯阿姨哈哈大笑。 ………… 张默雷在楼上打了好几个电话。安排好事情之后,他真觉得有些累了,躺在**迷糊过去。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打开房门,隐隐地闻到一股食物的香气。他心里一暖,急急忙忙跑下楼来。 钟艾正在往餐桌上摆筷子和碗,那餐桌上摆上了七八道菜,每一道看上去都很精致。冯阿姨笑着说:“刚想上去叫你。你是闻到香味醒来了吧?” 张默雷笑着说:“是啊!闻到香味,做梦都饿醒了。” “看你那点出息!”冯阿姨笑着说,“今晚的菜都是小草做的,我都做不出来,你得谢谢小草!” 张默雷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钟艾,却说不出一句话。 钟艾转过头,淡淡地说:“吃饭吧。” 张默雷坐到餐桌边,刚把第一筷子送入口,喉咙就哽住了。这是他曾经熟悉的味道。当年他第一次拥有她的时候,就曾经发过誓,说毕业之后就娶她。她那时候才上大二,听了他的话之后就跑去参加学校的烹饪协会,一心想着毕业之后做个贤妻良母,他那时候还笑她……这些年,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一顿饭,三个人吃得融融恰恰,心里却是五味杂陈。冯阿姨吃完了晚饭,早早洗了休息。钟艾也确实有些累了,便跟张默雷说了一声,自己回房休息了。 她刚上楼,张默雷赶了上来,脸上翻滚着好几种表情,终于还是说:“小草,今天谢谢你。” 钟艾淡淡地说:“不用谢,我是为了冯阿姨做的。” 所有的表情都从张默雷脸上滑落了,他沉声说:“我知道。小草……我就是舍不得你。” 钟艾微微一怔,没再接话,转身走进房间,轻轻地把门关上。 ………… 第二天早上,钟艾很晚才起床。她是个恋床的人,换了一个地方总是睡不好。夜里失了眠,直到半夜才睡着,早上又醒不来。 洗漱完毕,穿戴整齐,钟艾便下楼来。冯阿姨已经把早饭做了,正在打扫屋子。看到钟艾下来,冯阿姨说:“小草,昨晚睡得挺好吧?小雷已经出去了,他说你今天不用工作,在家里休息一天,正好陪我说说话。” 钟艾想了想,觉得这样的安排挺好。张默雷不在,她更自在一些,可以陪冯阿姨聊聊天,便欣然应允。一整天,两个人都呆在屋子里,先是慢悠悠地打扫屋子,然后做饭。午后,钟艾陪着冯阿姨坐在朝南有阳光的小厅里晒太阳,冯阿姨问了许多关于老家的事。钟艾一一娓娓道来。说着说着,冯阿姨就睡着了。 钟艾轻轻地把一条薄毯盖在老人的身上,看着她两鬓的白发,她心中兀自伤感起来。 坐在落地窗边看外面的风景。长岛的这一带全是富人区。对面人家的庭院里种着一颗很高大的栎树。她看着日头渐渐染上酡红色,从哪个大树的头顶掠过,渐渐沉下去;看着成群的昏鸦从未知之处轰然腾起,扑棱棱的黑翅掠过暗暗发红的天际;看着老人坐在夕阳中,光一寸寸地从她脚下挪走。 她感到时光的流逝,自己却被关在恒定不变的某个空间里。她曾经爱过、痛过,痛过、又爱过;她感到世事如流水一刻不停,孤独却如磐石坚固如昨,她希望谁能把她带走,带到真实的人世中去。染上热腾腾的烟火气,在烟火中庸俗,在庸俗中满足,在满足中忘记孤独。 日头渐渐西沉,老人斜倚在座椅中。睡得沉实香甜。窗外有车渐次驶过,主妇推着娃娃车谈笑风生地走过,从来温暖的人间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终于低下头,缓缓地流下泪来…… 张默雷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钟艾已经走了。他妈妈说,她是做好了晚饭才走的。怎么留也留不住。 “桌上还有不少菜,你热一热吃了吧。”他妈妈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到客厅里去看电视。 张默雷看着那满桌子丰盛的菜肴,心中已是大雨倾盆。 她到底还是走了。 ………… 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总裁办公室那两扇大门还紧紧关闭着,里面一点响动也没有。明天就要去美国了。就算他不不知赴美路演的事项,也应该早点回家收拾东西吧?一个人关在里面究竟在做什么呢? 甄萱越想越不对劲,鼓起勇气走过去轻轻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又敲了一下,还是没动静。她心里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手里用力一推,门竟然开了。 办公室里黑魆魆的,壁挂的电视发出强烈的荧光。甄萱凭着荧光看去,发现地板上坐着一个人——是许淖云,他正戴着耳机打游戏,怪不得听不到敲门声。 甄萱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许淖云只是瞟了她一眼,继续转头打游戏。 她跪坐下来柔声说:“许总,明天一大早要赶飞机,您不回去休息吗?” 许淖云戴着耳机似乎没有听到,甄萱摘下他头上的耳机,又巧笑倩兮地问:“许总,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早还要赶飞机呢。” 许淖云皱了皱眉,又把耳机戴上,继续用力按着手中的游戏手柄。 明天就要飞纽约。他从来没有这么不情愿去那个国家。摩通的人已经先去了,他听说,钟艾住到了张默雷家里,他带她回家见母亲了。 这么说来,他们也快结婚了。结婚之后,她应该会跟着张默雷去美国定居,他以后见不到她了,这样也好,又清静了。 心里难受得不得了,愤怒和痛苦像一团滚烫的熔岩,想爆炸而不得,宣泄不出又找不到出路,他只能独自忍受这种炮烙之刑。 “……许总,我能陪陪你吗?”甄萱小心翼翼地问。 许淖云茫然地瞟了她一眼,她纯真地笑了,用手指了指电视机:“我也想玩。” 她今天穿着浅色的套装,外面披着一件薄薄的针织开衫,秀发在脑后松松地挽成一个发髻,侧影温婉而柔媚,很像当天钟艾初次安坐在他身边的样子。 她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一直没有好好看她;后来好不容易在一起,他刚开始觉得有点幸福,她又走了…… 她曾经就坐在这里。 甄萱迎着许淖云伤感而深情的目光,脸狠狠地烧了起来。她感觉到他在朝她慢慢靠近,于是羞涩而温顺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温热地在她的唇上停留了一瞬,只有一瞬间,便又离开了。 许淖云站起来打开灯,背对着甄萱说:“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甄萱怔了好一会儿,含着泪从地上站起来,她觉得无比狼狈、无比羞耻,哽咽着道了一声再见,便关上门出去了。 落地玻璃模模糊糊地映着他的身影,他看到自己脸上失落、羞愧、痛苦不堪的表情,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失败过。ro 第151章 说不可说 许淖云一行的飞机在肯尼迪国际机场降落,走出到达厅,没想到迎接他的竟然是钟艾。 他看到她,脚步不由得顿住了。她只是微微一笑。 郭浩瞟了许淖云一眼,快步走在了他前面,走到钟艾面前说:“小艾,真高兴在这里见到你,怎么是你来接我们?” 钟艾说:“酒店换了一下,换到离会场更近的地方去了。怕你们走错地方,我就过来接一接。” 郭浩笑着说:“你真细心。对了,你住在哪里?” 许淖云的心揪了起来。 钟艾说:“我们的酒店也在那附近。” 她住在酒店?这么说她没住在张默雷家里?许淖云不知怎的松了一大口气,郭浩回头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这一眼让许淖云有点轻微的恼怒。 摩通尽地主之谊,给创联的人租了几辆车并配有司机。钟艾看众人上了车,自己便坐到最前面的车去带路。郭浩和钟艾坐在同一辆车上,在路上,他直接问钟艾:“听说你这次来纽约住在张默雷家里?” 钟艾没想到八卦竟然传得那么快,她微微一怔,轻声说:“张家伯母是看着我长大的,去看望一下长辈总是应该的。我也只是住了一晚就回酒店了。” 郭浩笑着说:“蕾蕾也说应该是这个原因。” 钟艾总觉得郭浩话里有话。她不想节外生枝,淡淡一笑,岔开话题向他介绍了这两天的行程。明天早上张默雷会和许淖云最后开一次会,确定路演的所有细节;晚上摩通一个部门主管出面宴请创联的人,紧接着大后天下午就是正式路演了。 所谓路演,就是把美国主要的投资机构(主要是基金公司)请到一个高级酒店,上市企业的负责人向他们介绍企业的情况,鼓动他们认购企业的股票。其实路演虽然热闹,功夫却在会外。会上不过是展示形象、走个过场而已。 郭浩假装担心地说:“小艾,你觉得我们这次路演,会不会像上次预路演那样遭遇滑铁卢呢?” 钟艾坚决地说:“不会,这次一定会成功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坚定地直视着前方,仿佛这是她能决定的事一样。郭浩没在接话,看着她若有所思。 钟艾把许淖云他们送到酒店,便要回自己酒店去。郭浩想留她一起吃饭,她却推说自己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自从下飞机以来,许淖云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此时也强迫自己走过来对她说:“今天谢谢你。” 钟艾愣了愣,淡淡一笑说:“不客气。后天的演讲加油,祝你成功。” 这就算是道别了。钟艾转身上了车。 ……………… 正式路演前一天的晚上,钟艾正在酒店房间里看创联为许淖云准备的路演ppt。房门突然被敲响了。钟艾问是谁,外面答说是服务生。 钟艾走过去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着一男一女两个服务生,女的捧着一个很长的衣袋,男的手中捧着几个丝绒盒子。 “是钟小姐吗?”那位服务生用英语问。 钟艾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问:“有什么事吗?” 服务生说:“这是张先生给您送的礼物。放在您房间里好吗?” 钟艾打开门,两个人走进来,把东西放在钟艾的**。钟艾想起在美国要付小费,便拿出钱包想掏钱。服务生急忙说:“您不用给了,张先生已经付给我们小费了。”说完便彬彬有礼地退了出去。 钟艾走进房间,拉开衣袋,里面是一条裸粉色的长裙晚礼服。领口镶着精美的碎钻,一看就知道是高级定制礼服。那几个丝绒盒子里则装着珍珠项链、镶钻的手镯和一颗很大的霞红色宝石戒指,全是蒂凡尼的。 钟艾给张默雷打电话,问他是怎么回事。张默雷温和地说:“小草,明天是创联的大日子,穿得好一点也是对客户的尊重。是不是?” 钟艾想了想,说:“好吧。衣服我收下了,珠宝首饰回头还给你。” 第二天上午,礼服的设计师亲自上门帮钟艾试穿并修改礼服,还有化妆师为她打理发型和妆容。她从设计师口中才知道。那枚戒指上硕大的红色宝石戒指是“帕帕拉恰蓝宝石”,又称为“红莲花蓝宝石”,是蓝宝石中的王者,出产于斯里兰卡,张默雷为了这套行头真是砸了血本。 路演推介会的时间是纽约时间当地下午三点,张默雷要忙着安排会议,却仍在两点钟抽空亲自开车到六点来接钟艾。看到她走出电梯朝他走来,他只是呆呆地看着她,直到她走到自己跟前了,他才由衷地说:“小草,你真美。你一定是今天的女主角。” 钟艾知道,他让她打扮成这样,根本不是为了“尊重客户”,而是为了告诉许淖云——她是属于他的。可是她也有自己的想法:她的戏份也不多了,等创联成功上市之后,她就会退出。她的生命中,不再有张默雷,也不再有许淖云。既然如此,让她有一个最美丽的谢幕吧。 钟艾出现在会场的第一秒,许淖云就注意到她了。一袭裸粉色的长裙婉兮清扬,仿佛出水芙蓉,她抬起手轻抚发际,手上的宝石戒指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像是荷尖上的一滴露珠。 她美得就像是傍晚最后的奇迹。然而拥有奇迹的人,却不是他。 许淖云生硬地把目光转开。 钟艾也看到了许淖云,他今天穿着一套很干练的西装,看上去自信满满。甄萱站在他身边,今天打扮得也很精致,正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张默雷带着钟艾走过去,与许淖云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并祝他成功。 路演中,许淖云走上高高的讲台,用英文向全世界的投资者介绍创联。他自信满满、风度翩翩,在座的女士都被他迷住了。钟艾看着台上的男子,嘴角含着悲伤的笑。 许淖云的演讲很成功,他走下台后,掌声仍持续了整整一分钟。钟艾终于放松地笑了出来,她笑起来的那一瞬间,许淖云的目光正巧朝她这边投过来。 他想朝她这边走过来,可是一路上都有人跟他握手寒暄,再抬头时,她已经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路演之后,创联在同一酒店举办答谢酒会。许淖云一直在场中与各路人等周旋,心里却一直想着钟艾。偶一抬头,他突然看到张默雷正在另外一边跟几个外国人聊天,其中一个外国人许淖云认识,就是那天宴请他的摩通的部门主管,是张默雷的上级,他旁边还站着爱莎,却不见钟艾的身影。许淖云的心突然剧烈地跳了起来,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至于是什么机会,其实他也不明白,他只是想单独跟她说说话。 找来找去,他在会场的一角看到了她,正躲在阴影中冷眼看着这场戏,格格不入的气质,好像她是这里唯一醒着的人。 许淖云不动声色地朝她走过去,他故意绕着场边走,以免引人注目。她也没有注意到他,直到他在她身边站定,她才转过头来,突然一脸讶异。 许淖云深深地看着眼前的女子,问:“为什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钟艾愣了一下,轻声说:“因为跟其他人找不到话题。” 许淖云平静地说:“怎么会呢?不想过去跟摩通总部的人聊一聊吗?对你的升迁会有好处。” 钟艾看了那些西装革履的老外一眼,突然笑了起来,自嘲地摇摇头说:“那是自寻死路,聊完之后他们就会发现我什么都不懂,然后把我开除了。” 她一个无心的笑,都差点令他窒息。话题开了个好头,这样的气氛很好,他终于可以平平常常像普通朋友那样跟她聊天了。让话题进行下去,说不定他还可以问问她关于那只表的事。 “那你擅长聊什么话题?文物保护?”许淖云淡淡地问,“对了,上次你在拍卖会上见过的那个冒牌货周有成,他一直给我打电话,说想拜你为师,让你教他鉴定文物。” 钟艾也不知是怎么了,今晚的许淖云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不再冰冷仇视,也不再咄咄逼人,仿佛一笑泯恩仇,变得也无风雨也无晴了。她淡淡笑着说:“那个人心术不正,就算教了他,他也是拿去骗人害人。” 她果然还是她,还是那个淡泊名利、傲然物外的钟艾。许淖云的心情变得有些激动,思路一下子清晰了,前几次他在见到她时不是口不能言就是口不择言,今天脑中却自然而然地跳出许多话题,他正打算顺着她的话头聊下去,突然听到张默雷在身后说:“许总放着这么多重要的客人不理,跟我们小草聊什么呢?” 许淖云转过头,张默雷正举着酒杯朝他们走过来。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锋利。 许淖云冷冷地说:“只是作为朋友聊两句,难道她跟谁聊天都要经过你批准吗?” 张默雷的表情滑落了一半——笑容还在,只是伪装的温和消失了,变成了扑克上国王那种高深莫测的笑。他淡然道:“小草跟谁聊天是她的自由。不过许总,今天的客人都是您请来的,现在正是创联上市最关键的时候,放着满屋子的投资人不管,您觉得合适吗?” 第152章 恍然大悟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我觉得没什么不合适的。”郭浩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淡淡笑着说,“有你在背后‘鼎力支持’,创联上市肯定是万无一失。我看我们可以高枕无忧了,闲聊两句怕什么。” 张默雷听出郭浩话里有话,冷冷地看着他。郭浩不为所动,继续笑着说:“我刚才也在找小艾呢。小艾,你今天真漂亮,就是最近看上去气色不太好,也不怎么笑了。张总,小艾在我们那里的时候可是白白胖胖、每天笑容满面的,你怎么克扣她了?” 郭浩这番话说得云淡风轻,张默雷却变了脸色。他隐忍了一番,淡淡笑着说:“投行的工作压力比较大,没有把小草照顾好,确实是我的责任。”又转过头对钟艾柔声说:“小草,这里太凉了。我车里给你准备了一条羊毛披肩,你去车上拿吧。”说着便从自己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钟艾。 他这是明摆着不让钟艾跟许淖云郭浩他们接触,许淖云的脸色很难看,他凭什么这样对她,把她像犯人似的关着、不许她见人! 钟艾低下头,默默地接过张默雷手中的钥匙,然后转身离开。许淖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往桀骜不驯的她,在他面前怎么就这么温驯、这么逆来顺受。 钟艾离开之后,张默雷也稍微寒暄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走开了。许淖云心里很失落,完全没有了刚才在台上做路演时的意气风发。郭浩看不过去,直言道:“淖云,你既然爱钟艾,为什么不去争?” 许淖云冷冷地说:“争什么?你没看到她对张默雷百依百顺的样子,还有什么可争的?” 郭浩说:“你难道没觉得不对劲吗?钟艾以前是那么拧的一个人,现在竟然会变成这样。” 许淖云淡淡地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她的心……” 她的心和她的魂整个就是张默雷的。 郭浩严肃地说:“我觉得没那么简单。我总觉得。钟艾可能是被张默雷控制了。” 许淖云一惊,问:“你是什么意思?” 郭浩说:“前段时间闻蕾跟我闹别扭,搬去跟钟艾住了一个星期。她说那段时间她问过钟艾好几次,问她是不是真的原谅了张默雷。可是钟艾每次都是含糊其辞。闻蕾说,她觉得钟艾回到张默雷身边并不开心,好像整个人性格都变了。我今天一直看着钟艾,她从头到尾都苦着脸,只有在看你做路演的时候笑了。” 许淖云听着听着,心跳变得急促起来:“你是说,她……她离开是因为别的原因?” 郭浩说:“是。我觉得她可能是被张默雷要挟了,她离开你是迫不得已的。” “……这怎么可能?!”许淖云觉得郭浩的想法太离奇了,让人难以相信。 “为什么不可能?”一个女孩在他们背后用别扭的中文说。 许淖云和郭浩同时转过头去,一个美丽的混血女孩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他们身后——是爱莎。 郭浩和许淖云相视一眼。许淖云介绍说:“她是爱莎,是摩通的人。” 爱莎走过来说:“我还是张默雷的‘前女友’。说起来很丢脸,他因为想和小草重归于好,要和我分手。” 许淖云和郭浩都吃了一惊,爱莎盯着许淖云不满地说:“我上次特意告诉你手表的事。你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根本就没有机会问!许淖云觉得自己的心快裂开了,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爱莎淡淡地说:“郭总猜得不错,小草确实是被张默雷要挟了。不过具体的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们。就在半个月前,小草还亲口对我说,她爱的人是——许淖云。” 许淖云如遭五雷轰顶,震惊伴随着狂喜直冲头脑,他一把抓住爱莎的手。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不能说清楚?她究竟是怎么说的?张默雷用什么要挟她?” 爱莎说:“具体的情况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她是为了你才离开创联的。她根本不爱张默雷。” 许淖云好像被一道闪电打中了头,脑中翻滚着许多往日的片段,又好像一片空白。郭浩冷冷地问:“如果我猜得不错,张默雷在背地里跟基金公司做关联交易,故意打压创联的估值。以此来要挟小艾,如果她不离开淖云,张默雷就跟基金公司联手让我们公司的股价腰斩,对不对?” 爱莎瞟了郭浩一眼,淡淡地说:“你是个聪明人。你知道我的答案只能是——不对。” 许淖云脑中疑问终于拨云见日——为什么她前一天晚上对他还那么温柔,第二天就突然提出分手;为什么她一开始要隐瞒自己和张默雷的关系,只是说摩通给的薪水更高;为什么分手之后,她还会戴一块跟他同款式的手表…… “她在哪里?我现在就要见她!”许淖云冲口而出大声说。 爱莎说:“张默雷已经把她送走了。就算你现在去找她也没有用,她不会跟你说实话的。” “那我怎么办?”许淖云怒了,“难道我就这么束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张默雷用我的公司要挟我的女人?!” 爱莎说:“我倒是有个办法。” 许淖云急忙问:“什么办法?” 爱莎说:“我知道张默雷明天订了一条游艇,多半是打算带钟艾出去玩。”然后便把自己的计划告诉了许淖云。 听完爱莎的计划,许淖云的眉头紧紧拧着,一言不发。郭浩将信将疑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爱莎笑了,说:“许淖云要把钟艾抢回来,我也要把张默雷抢过来,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说的双赢吧。”她顿了顿,又认真地说:“再说,我不能看着张默雷继续疯下去。” 他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上,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自己毁掉自己。 ………… 钟艾坐在黑暗的车里,刚从热闹的会场出来,骤然进入封闭的车内,她觉得安静得压抑。 想起刚才和许淖云之间寥寥几句平静的对话,她觉得那简直是一个奇迹。他不是很恨她的吗?他不是说过,背叛他的人,他一个也不原谅?为什么最近几次见面,他却那么平和,他好像变了,变得比以前更沉稳,也更懂得温柔了…… 钟艾正裹在黑暗中胡思乱想,车门突然被打开了,她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来人——是张默雷。 他看着她错愕的表情,淡淡的笑了笑,说:“不是叫你来拿披肩,怎么坐在这里不动?” 钟艾愣了愣,她完全忘了自己是回来干什么的。 张默雷垂下了眼眸,他似乎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从后座的一个纸袋里拿出一条阿富汗产的名贵羊毛披肩,温柔地披在她肩上,淡淡地笑着问:“你还想回去吗?” 钟艾不知道他所说的“回去”是指什么,抿着唇没有接话。 张默雷又说:“接下来应该也没我们什么事了。要不我们先走吧,我带你去吃点东西,你晚上都没好好吃饭。” 钟艾转过头,眸光沉了下去。她在心里默默地说:不要对我这么温柔,我消受不起,因为我永远都不知道你心里真正在想什么。 张默雷见钟艾不答话,便当她是默许了。自己坐到驾驶座上,把车开了出去。 他把车开到曼哈顿的中国城,然后找了一家粤菜馆,点了几个简单的菜。便对钟艾笑着说:“待会多吃点,你这段时间确实忙瘦了,也不怪别人说我克扣你。” 钟艾双手握着杯子,垂着眼光不说话。张默雷很心痛,郭浩说得对,回到他身边之后,她确实没怎么笑过。以往那么活泼开朗的小草现在却变得如此沉默。 她不答腔,他只好继续自说自话:“小草,我知道你为创联上市的事担心。你可以放心,我保证创联上市的发行价一定会达到预期。” 她的手指动了动,长长的睫毛也跳了一下。 张默雷心碎了。她留在他身边,真的全然为了许淖云。 “只要你答应留在我身边,创联会好好的。”他端起茶杯淡淡地抿了一口,云淡风轻地说。 钟艾的眉头拧了拧。对,她要一直留在他身边,这是他们的交易条件。如果她违约,他会想出各种办法去阻挠创联。 钟艾终于打开紧闭的嘴唇,淡淡地说:“希望你言而有信。” 张默雷笑了:“当然。小草,你真的别再担心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话锋一转,他又柔声说:“今天路演之后,事情可以告一段落。难得来一趟纽约,我明天带你去走走,好不好?” 钟艾冷冷地说:“如果没事了,我想早点回国。” 张默雷说:“也不急这两天。我买了一艘游艇,明天带你去游哈德逊河,两岸的风景很美,你一定会喜欢的。” 钟艾抿着嘴不说话,张默雷耐心地说:“吃完了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我来接你。”rl 第153章 强抢民女 谢谢暮雪格格的粉红票! ————————以下是正文—————————— 一大早,钟艾还躺在**迷迷糊糊,床边的电话就响了。拿起来一听,张默雷在电话那头好笑地说:“还没起床?幸好我打电话过来了。小懒虫,快点起来吧。” 钟艾懒懒地说:“我很累,不想去。你叫爱莎陪你去吧。”说完便挂了电话,继续蒙头大睡。 刚安静了一分钟,电话又响了。张默雷说:“小草,快起来吧。你要是没力气穿衣服,要不要我到酒店来伺候你更衣?” 钟艾被吓醒了,一下子从**弹了起来,支支吾吾地说:“你别来,我起来了。” 电话那头沉沉地笑了几声,便挂断了。 钟艾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爬起来洗漱更衣。她是想去游哈德逊河,但不是和张默雷去。想起以前许淖云曾经说过,等有空的时候带她去旧金山去走走,看看他当年读书的地方,钟艾不由得伤感起来。 这个约定看来永远也无法兑现了。 半个小时后,钟艾收拾齐整了,张默雷又打电话上来,说他在一楼西餐厅等。两人一起吃了早餐,张默雷把车往长岛开,他的车停泊在那里一个沙滩游艇码头。 天气很好,纽约秋天没有雨的时候,天空看起来特别蓝也特别高。车汇入早高峰的车流,路边的行人行色匆匆,可是街道却很安静,时不时能看到红枫树那的悲怀的身影,映着穿空的摩天大楼和澄澈的天空,是一道很美的异国风景。 一路上张默雷不紧不慢地介绍哈德逊河两岸的主要风景,钟艾听得心不在焉,也没怎么搭话。到了地方,钟艾见是一出风景优美的海滩。有海边的棕榈树和白色的船坞,许多打扮得休闲时尚的富人徜徉其间。远远地能看到海中的游艇码头,停着许多白色游艇,有单层的小游艇。也有那种三层的超豪华游艇。钟艾站在海边眺望,不知怎么的又想起当天跟许淖云在海边他搭的那座沙堡,风吹凉了脸,眼睛又热了起来。 张默雷走过来说:“我们的船在那边。”他朝东边指了指,“是一艘两层的游艇。” 钟艾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一排,也不知道他指的是哪一艘,只淡淡地问:“从这里怎么过去呢?” 张默雷说:“要坐摆渡的小艇过去。我雇了两艘摆渡艇,待会我们分头过去,船夫会替你拿行李的。” 钟艾点了点头。反正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旅游这种事,其实目的地是其次,关键是和谁去。像今天这种情形,她觉得再美的风景也是属于陌生人的,与她不相干。 摆渡船来了。张默雷扶着钟艾先上去,船夫把她的行李也搬到艇上。张默雷用英语嘱咐船夫小心一点,船夫点了点头,便用船桨一点,小艇慢慢地划出去了。 一开始倒也正常,可是渐渐地,船夫越划越快。小艇有点摇晃,钟艾轻声提醒了一下,他也没有反应。 很快,摆渡艇在一艘两层的游艇旁停下,游艇上放下绳梯,船夫先拎着钟艾的行李爬了上去。然后又伸手来拉她。钟艾上了船,远远地看到张默雷的摆渡艇也往这边来了,他站在船上朝她这边挥手大喊,却听不清喊什么。 钟艾正要发问,脚下的游艇竟然缓缓启动了。她吓了一跳。脑中浮现出“绑架”、“劫持”这样的字眼来,霎时浑身冰凉。张默雷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飘进耳朵,喊的却是:“小草!错了!快下来!” 船已经离岸,绳梯已经被收上来了,怎么下去?钟艾急得团团转,把心一横,咬了咬牙,准备站到船舷上往下跳,突然有人拉住了她,怒骂道:“你干什么?!跳过一次海不怕死了是吧!” 这个声音她无比熟悉,回头一看,竟然真的是许淖云! “你怎么在这儿!”钟艾大声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许淖云眉毛一挑,淡淡地说:“强抢民女,怎么了?” 张默雷在摆渡艇上也看清了是许淖云,这才明白刚才那个船夫一定是被许淖云收买了,气得大喊:“许淖云!你混蛋!快停下!” 许淖云冷冷地看着远处那个穿着休闲polo衫的男人,淡淡地举起了中指。 张默雷气得肺快炸开了,大声喊道:“小草,别理他,快下来!” 钟艾看了看许淖云,又看了看张默雷,一咬牙,冲着许淖云骂道:“许淖云你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快让我回去!我不能跟你走!” 许淖云扫了钟艾一眼,冷冷地说:“你演戏演够了。” 钟艾愣住了,心里发虚,嘴上却尖利地说:“我演什么戏?我要跟张默雷在一起,你干嘛横插一杠子!” “闭嘴!”许淖云像一头发怒的狮子,突然伸出手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惩罚似的吻了下来。他怒不可遏,吻却温柔缠绵,钟艾口中发出无助的呜呜声,用力捶他的肩膀,推他搡他,可许淖云就是纹丝不动,一手紧紧箍着她,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既霸道又温柔地在她唇瓣舌尖上厮摩。钟艾的呼吸和力气都被他攫走了,手慢慢地垂了下去。 张默雷远远地看到这一幕,猛地举起自己的行李箱朝许淖云的方向扔过去,怒吼道:“许淖云!我*你妈!” 许淖云听到这粗鄙不堪的叫骂,放开钟艾,脱下自己的鞋用力朝张默雷扔过去。张默雷的箱子太沉了只扔了几米便掉进海里,许淖云的鞋却飞得很远,差点砸中张默雷。 钟艾被许淖云吻得呼吸困难,白皙的脸涨红了,心里砰砰直跳。她看到张默雷发狂的表情,心虚地说:“你叫他们停下来,我要下去……” 许淖云回过头用力掐着钟艾的手臂,恶狠狠地威胁说:“你要回去,我就抱着你一起去死!” 钟艾愣住了。又听得张默雷在海上怒吼道:“许淖云!你敢碰我的女人,我要让你和你的公司都不得好死!” 许淖云回骂道:“钟艾是我的女人!你他妈的自己去死吧混蛋!” 海上的风越来越大。一大一小两条船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两个男人的声音都被海风吹得七零八落。钟艾远远看着张默雷颓然站在艇上,绝望地看着她,突然大吼一声:“小草————” 声嘶力竭。仿佛把整个绝望的生命都化成了这一声怒吼。钟艾不寒而栗,扶着船舷打了一个寒噤。 许淖云看见了,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额头沉声说:“别怕,有我在。” 他的手臂有力,他的胸膛厚实,她沉溺在自己曾经熟悉的心跳和气息中,只想死在这怀抱里。她想哭。 然而她只是冷冷地推开他,直视着他说:“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一定误解了。我要和张默雷在一起。请你送我回去。” 虽然明知她说的是假话,可许淖云仍怒火中烧。他狠狠地咬着牙,压抑着心中的怒吼,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休想!” 她这辈子休想再离开他! 她倔强地对着他怒目而视,他也生气地瞪着她。两个人眼神斗争良久。许淖云冷冷地说:“到了下一个码头我们就换船。” 钟艾一听,感觉他还有一个更庞大的计划,急忙问:“开船去哪儿?” 许淖云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去巴哈马。我可不想开着这艘脏船去旅游,破坏心情。” “什么?!去那么远?你疯了!”钟艾眼前一黑,从纽约去巴哈马来回要七八天,路上会发生什么事?她被许淖云掳走这么久。张默雷不被气疯才怪,被逼到极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许淖云云淡风轻地说:“好不容易把你抢到手了,当然要走远一点,省得你又跑了。” “你发什么神经!走那么久,公司怎么办!你的公司还要不要上市了!”钟艾尖叫道。 许淖云冷冷地说:“我自己的公司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钟艾失望透顶,鄙夷地冷了他一眼:“真是烂泥扶不上墙!”说完便想转身回船舱去。 许淖云拉住她,平静地迎着她的鄙视,温柔地说:“钟艾,我们好不容易可以在一起。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心里没有我,干嘛那么替创联着急?我的公司跟你有什么关系?” 钟艾被问得哑口无言,只得愤愤地抽出手说:“我没法跟不可理喻的人说话!” 回到船舱,钟艾独自一个人闷闷地坐着。许淖云走进来,跟她面对面地坐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两个人像两尊石像,过了很久,许淖云开口说:“老是这么板着脸会面瘫的。” 猝不及防的一句俏皮话,让钟艾想笑,却生硬地转过头,拿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对着他。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往驾驶舱走去。钟艾走到驾驶舱边去偷听,听到他们说要先在某个码头换船。她记住了那个码头的名字,便回身躲进酒吧间,想给张默雷发短信通知他。 刚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那手机就被人从后面抢走了。许淖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内容,整张脸霎时黑了,快步走到船舷边将那个手机用力一扔,远远地砸进了海里。 钟艾跟着跑出来,尖叫一声:“你到底在干什么啊!” 许淖云从身上摸出自己的手机,伸出船舷外轻轻一撒手,那个手机也直坠海中。他淡淡地说:“现在清静了。”rl 第154章 淖云表白 船在纽约某个游艇码头停靠之后,许淖云拉扯着钟艾往另外一条游艇走去。在路上听着许淖云和其他船员的对话,钟艾才知道,原来许淖云前一晚就找到了张默雷的船,并悄悄把他船上的人给换了。他还收买了两个人化妆成摆渡艇的船工,故意让一个人划得快、一个人划得慢,这样好甩开张默雷。 由于船上有海事雷达,只要知道游艇的编号,通过海事雷达系统很容易定位到这艘船。为了彻底摆脱张默雷,许淖云在纽约另外一个港口布置了一艘游艇,等接上了钟艾就换船,这样张默雷就找不到他们了。 钟艾看到许淖云为自己准备的那条船时,才知道他有多认真。这艘游艇有三层,俨然是一艘小型游轮,是可以供远洋航行的那种,估计一天的租金得有几万美元。许淖云看钟艾半张着嘴,嘴角得意地往上一勾,不由分说地把她拉上船。 等所有的船员都上了船,许淖云便吩咐开船。钟艾眼睁睁地看着船头伸向蓝色的大海深处,纽约市杂乱的建筑天际线逐渐消失在海平面的尽头,她清楚地意识到,事情陷入了最难解的境地。 纷乱长发在海风中狂舞,仿佛风暴眼中无助的柳枝。她对许多事都无能为力,只是任其裹挟抛洒、分崩离析,许淖云站在她身边一言不发地陪着她,这种沉默仿佛是某种无声的安慰。 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座**都市,天地间只剩下最纯净的蓝色,钟艾怔楞良久,终于无奈地低下头,转身走进船舱里。许淖云把她带到房间,柔声说:“要是累了,午饭之前先睡一下吧。” 钟艾没吱声,抱着腿坐在**,把脸埋在自己的长发里。 明明她爱她。他也爱她,他们只不过重新在一起而已,真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不情不愿的。许淖云无奈地关上了门。 他现在有点怀疑爱莎说的话是不是骗他的。 海上风平浪静,可到底还是有些颠簸。钟艾坐不惯海船,头有些晕乎。在**枯坐了一会,她似乎变成了两倍的沉重。她支撑不住了,懒懒地躺了下去,躺着躺着,竟然睡着了。梦中似乎有熟悉的心跳声,好像他又回到了她身边,她脑袋一缩,钻进那熟悉的气息和心跳里,安安稳稳地把梦做得更沉。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钟艾听到几个人在船舷边大声吆喝,便探出头去看。原来是许淖云正和那几个老外船员在海钓。许淖云似乎钓到了一条大鱼,可是那条鱼很重,他们担心脱钩,正在跟它斗智斗勇。 许淖云穿着一条休闲沙滩裤。身上是一件白色polo衫,领子竖了起来,头上也带着棒球帽,似乎是想尽量避免晒伤。尽管如此,他身上**着的皮肤还是被晒红了,看上去很阳光健康。 他手里死死拽着钓竿,口中大声喊着什么。钟艾听不明白他说的术语,只觉得游艇随着他的命令不停的左转右转,似乎是在和那条大鱼周旋。几个回合下来,许淖云不断收起钓线,一条长相奇怪的大鱼终于破出水面。 “wow!”几个老外欢呼起来。那是一条通体红色的鱼,身上长着白色的斑点。看起来足足有十几斤重,钟艾猜想大概是海鲈鱼的一种 鱼一出水就特别重,许淖云的上半身瞬间被带得往下一沉,差点翻下去。钟艾见状心跳到了嗓子眼,差点惊叫出声。旁边一个老外急忙拿着网子去替许淖云接。许淖云把鱼装进网兜高高地举起,仿佛宣告胜利一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其他几个船工也好像打了胜仗一样吆喝个不停,钟艾不知不觉受了感染,也靠在窗边跟着笑了起来。 许淖云一回头看到了她,目光停留在她的笑靥上,竟然有些发怔,随即又朗声说:“我钓到了大鱼,你来帮我做饭吗?” 钟艾愣了愣,变了脸,又缩回房间里静坐。 坐了好一会,外面渐渐安静下来了,再也没有人说话,只有呼呼的风声。钟艾又感觉有些头晕,心想就这么枯坐着也不是办法。这个房间布置得很温馨,可是呆久了总觉得压抑,再坐下去恐怕要吐了,她只好下楼来透透气。 楼下是客厅、酒吧和餐厅,都是开放式的。钟艾看到许淖云正站在餐厅的案板前独自料理那条鱼。她从来没见过他做饭,更别说做鱼这种高难度纯技巧的料理。她心里有些担心,忍不住默默地站在那里看。许淖云忙得满头大汗,回头时不经意发现钟艾站在那里,整个人怔住了。 分开了太久,他现在还不太习惯随时可以见到她。 “我在做饭,待会就能吃了。”许淖云淡淡地说。 他真的变了,以前他在她面前,就算再温柔也是端着架子的,现在却是满身烟火气。钟艾喉咙又有些哽住了,冷冷地说:“省省吧,我不饿。”说完又转头回到客厅的沙发里窝着。 坐着坐着,她又晕了,靠在沙发垫上迷迷糊糊地陷入浅眠。朦朦胧胧地感觉中,有人轻轻抚摸她的头发,温柔地唤道:“小艾,小艾。”她听着这声音,温柔沉实得像自己的父亲,微微睁开眼,却发现是许淖云坐在面前。 他看着她柔声说:“我做好了一份,你先尝尝吧,午饭时间早过了。” 钟艾坐起身来,脑中还有些迷糊。许淖云把一盘白色的鱼肉放在她面前,那完全是西餐的做法,鱼肉去骨切成块状,用橄榄油煎熟,南瓜橙汁和罗勒叶伴碟,盘子摆得很精致。 钟艾有点不敢相信:“这是你做的?” 许淖云把叉子递到她手里说:“是啊。快吃吧。” 钟艾将信将疑地挫起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鲈鱼煎得恰到好处入口即化,佐碟的酱汁也很清淡,是大厨的水平。他以前根本就没有提过他会做饭,每次去他家,她在厨房里忙得团团转,他总是理直气壮抱着手在一边干看这,她还以为他连油盐酱醋都分不清楚…… “怎么样?好吃吗?”许淖云紧张地问。 钟艾低下头,说不出话来。一滴眼泪啪的打在手背上。 许淖云一看便慌了,夺过叉子尝了一口,急急忙忙地解释说:“有这么难吃吗?难吃得都哭了?不至于吧,还好啊!我是很久不做了。可是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那时候跟郭浩当室友,本来是想培养他煮饭,可实在是培养不出来,就只好自己动手了,我以为自己做得还不错呢……” 钟艾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默默地流泪。许淖云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也没有止住她的泪。他慢慢明白了她哭不是为了那盘菜,心里一热,把盘子夺过来扔到桌上。紧紧抱着她,狠狠地吻着她的耳垂苦涩地说:“钟艾,我爱你!这段时间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我以为再也没有机会说了。我爱你!我真的爱你!我们重新在一起吧,不要再离开我了!” 终于说出来了。许淖云心里松了一大口气。对于他来说,这最难的一步终于迈出去了。 钟艾心中一震,身体竟然不住地轻轻颤抖起来。他爱她?他竟然表白了,还是在她离开他以后? 他感觉到她在自己怀里颤抖,却不知道她究竟是感动还是害怕,心底迷惑着,只能把她抱得更紧。在她耳畔不确定地问:“钟艾,你也爱我,对不对?你跟爱莎说过,你爱我……” 钟艾愣了愣,随即用力推开许淖云冷冷地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爱你,那只耳朵听到我说了?许总。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我好心提醒你一下,你最好早点送我回去,不然默雷生气了,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我可不负责!” 许淖云愣住了,他眼睁睁地看着钟艾站起来往楼上走。他以为只要和她单独在一起。一切难题就会迎刃而解,可现在她的人是回来了,心却没回来。 钟艾回到自己的房间、闷坐在**,她试图让自己翻江倒海的内心平静下来,客观评估当前的形势。许淖云当着张默雷的面把她抢走,张默雷肯定会想尽办法来找她,可是他不知道这艘船的编号,就无法追踪。就算后来追踪到信号,这船也开远了,不是那么容易追上的,她只能靠自己。这艘船沿途应该需要补给,看来只能等靠岸的时候找机会溜走…… 淖云为了和她重逢费了那么多心思,她却不得不辜负他。她担心跟他在一起多一秒,自己随时会沦陷。创联还没有上市,一切皆有变数,她必须坚持到最后…… 正在漫无边际的冥想着,房门响了。钟艾问是谁,回答她的却是一个老外的声音。她走过去开门,原来是船员之一的皮特,他手里拿着两个盘子,脸上带着老美特有的那种龇牙咧嘴的爽朗笑容:“emma,这是你的午餐。” 钟艾看着那两个盘子,一盘是鱼,一盘是意大利面。她知道这一定是许淖云做的,她刚才那样刺伤他,他竟然还给她做饭。 钟艾还在发愣,皮特已经擅自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把那两个盘子放在桌上,回头对她说:“好好享用吧,你一定饿了。” “那个……谢谢。”钟艾不习惯陌生人的热情,心里怪不好意思的,讷讷地说着。 皮特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说:“不用谢,这是kevin做的,我们都吃过了,味道很好。” 皮特出去之后,钟艾坐在桌前呆呆地看着那两盘菜,怔愣良久,终于拿起叉子慢慢地吃了起来。 这是他为她做的食物,带着他的味道。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心里却是无尽的苦涩。rl 第155章 我不爱你 啊啊啊啊,我在喀什,祝福我平安吧~~ ————————以下是正文———————— 夕阳依依不舍地悬在海平面上,整片天空由酡红而紫红而深蓝,晕染着奇幻的色彩。说它奇妙,是因为在城市的生活经验中极少有机会面对如此壮阔的自然,在意识到自己的渺小之后,更觉得眼前的景色美得不可思议。 钟艾靠在窗前看着夕阳一点点下坠,那扇小小的舷窗到底还是阻碍了一些视线。此刻如果是站在甲板上迎风眺望,一定是更感人肺腑的美。但是她给自己判了刑,规定自己只能呆在房间里。她要把自己孤立起来,做出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这样才能逃开他。 许淖云从甲板上经过,抬头看到钟艾正倚在窗边呆呆地看夕阳。她柔美的脸庞此刻被傍晚的柔光笼罩着,那画面似曾相识,他不记得此情此景究竟是在儿时的明信片上看过,还是曾出现在他梦里。 “钟艾,下来看吧,这里更美。”他朝着她喊道,语气平和。 钟艾低头瞟了他一眼,又挪开了目光,继续追随那抹不断变小的红色。 夕阳沉得比想象中快。不到半小时,海面上便是一片静谧的蓝。美好的事物总是转瞬即逝的,钟艾靠着舷窗,心也跟着沉入夜里。 晚饭仍是皮特送来的,这一次是蛋炒饭配了煎汉堡扒,中午的鱼做了中式的鱼汤。 她倒是没想到,原来大名鼎鼎不可一世的许淖云,竟然也是厨房里的一把好手。 海上很平静,她听到船员们不时在甲板上走来出去、用英文谈笑着,却听不到许淖云的声音。黑暗吞噬了海和天,像一片无边的舞台幕布,星子点燃了,宣告夜晚的开场。随着波涛起伏。那穹庐上的星海似乎也在晃荡。 原来人距离宇宙竟然是如此之近。她只不过是坐在一条名叫地球的飞船上,在茫茫无边的永夜中孤独航行。 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吉他声,似乎是从甲板上飘过来的。钟艾坐在黑暗的房间里侧耳听着,淙淙的琴声正叩着心弦。忽而又消失了;正在惋惜的时候,琴声又起,失而复得,得而复失…… 听不到许卓云的声音,她不知他去了哪,心中猜想或许他是太累了,此刻正在自己房间里休息。她怀着侥幸的心理,循着那琴声牵着轻轻出了门、往下走,终于站到了甲板上。 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坐在甲板上,正抱着吉他随意地弹着。钟艾认出那是二副约翰。他对面坐着一个穿白t恤的中国人,正慵懒地以肘支地半躺在甲板上,身边放着几罐啤酒。 约翰看到她来了,朝她笑了笑,他对面那个男子便也转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她。 “你终于肯下来了。”许淖云淡淡地说。 钟艾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许淖云坐起身来,从身边拿了一罐啤酒,拉开拉环,放在离自己一米的地方。他也不看她,只淡淡地说:“过来吧。” 钟艾愣了愣,朝那罐啤酒走去。乖乖地坐了下来,拿起啤酒罐喝了一小口。 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吹着风、听着吉他和涛声,是很美的。她想,只要不说话就好,她可以宽恕自己这一点点的纵容。 他们并坐着,两人之间有着一米的空洞。风从他们之间穿过,又似乎弥合了距离,跟无边辽阔的世界相比,这一米的距离,已经是亲密无间了。她不需要看他。心中有他挺拔沉静的侧脸,有他淡然从容的呼吸。她对于他而言也是如此,他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的心脏是如何在胸膛下轻柔跳动,知道她的眼睛是怎样在犹豫和寂寞中闪着幽光。 钟艾低头小口小口地抿着啤酒,今晚她倒是挺想喝醉的。 约翰手中杂乱无章地拨着琴弦,间或溜出一两句旋律,很快又停了,转入另外一首歌。他指尖的旋律不断转换,似乎没有耐性把一首曲子完整地弹完。 钟艾低头喝着酒,被海风一吹,头已经有点晕了。迷糊之间,有两句熟悉的旋律飘入耳朵,她刚想抓住,它又飘走了。 “别换,我想听刚才那首歌,把它弹完吧。”这是她今晚说的第一句话。 约翰愣了愣:“哪首?” 钟艾说:“就是你刚才弹的那首。” 约翰试着弹了一段旋律:“这首吗?” 钟艾摇摇头,轻声说:“不是。” 约翰又换了一首曲子:“那是这首?” 钟艾又摇了摇:“就是刚刚你停下来之前的那首。” 约翰又试了另外一首曲子,钟艾还是说不对。他问:“你知道歌名吗?” 钟艾从来不记歌名,她有些遗憾地说:“算了。” “blowing in the wind。”许淖云突然说,“她是想听这首。” 约翰疑惑地看着钟艾,求证问道:“是吗?你是说这首?” 钟艾不确定,抿着唇沉默着。约翰低下头起了几个音,慢慢的,一段很老很老的旋律便静静地流淌而出。 就是这首歌。错过了那么多,他竟然知道她说的就是这一首。钟艾手中握着啤酒罐,听着那熟悉的旋律,心中五味杂陈。 “一座山能存在多久, 在它被冲刷入海之前; 人能够活多少年, 在他获得自由以前; 一个人可以掉过头去几次, 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答案啊,朋友,就飘在风里, 答案就飘在茫茫的风里……“ 一个人究竟要孤独多久,才能得到救赎?她的眼泪沁出了眼角,喉咙里酒的余味又苦又涩。 他知道她默默流泪,却只能假装没看见,把拳头捏得更紧。 海上的夜很宁静,宁静得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只有无边的星空和涛声。许淖云面前那些啤酒罐慢慢地空了,大副从船舱里出来叫约翰去接班。约翰放下吉他就去了。 约翰一走,钟艾也想起身离开。许淖云却抓住她的手,仰起头看着她淡淡地说:“别走,再陪我坐一会儿。” 她还没来得及拒绝,男人强行搂住了她。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轻声说道:“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没关系。你就是走累了,在这里休息一下。我也是累了,只是坐一坐。” 有时候执着让人铁石心肠,放手却使人肝肠寸断。钟艾心痛得无法自持,她确实也累了,不想再挣扎,他说得对。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他们只是萍水相逢,日后注定各奔东西,只是在这个命运的交汇点短暂地歇一歇…… 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沉稳温柔的呼吸,她宁愿她死了,成为他灵魂的一部分,这样他就不会感受到她的存在,她也不用再离开他。 他们坐了很久。慢慢的,她枕着他的腿睡着了,他轻抚着她的秀发和脸庞。她知道。却没有拒绝,反正她只是在这里歇一歇…… 他看她睡得沉,担心她着凉,便推了推她:“在这里睡会感冒的,还是到房间去睡吧。” 她转了转头,用手埋住脸。她不想听、不想动、不想和他分开。感冒了更好,最好明天她就得肺炎死了,她累了,不想再走了。 许淖云没办法,只好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楼、进房间,把她放在**。 她的睡脸伤感而无辜,他不知道她这算不算是在撒娇。凝视那张魂牵梦萦的脸孔良久,他俯身轻轻在她额头上一吻,轻声说:“晚安。”然后便要起身回自己房里去。 他想站起来,衣角却好像被什么东西绊住了,低头一看,竟是她的手扯住了衣角。 他的心砰的一震,怔愣着一动不动。 她闭着眼睛,声如蚊讷地说:“你累了,我也累了,就在这里,陪陪我。” 他的心又热又痛,慢慢地解开她紧紧揪着衣角的小手,把自己的手给了她,十指交扣,他慢慢地躺在她身侧。 她闭着眼睛,慢慢地挪了过来,柔弱的唇瓣贴着他的唇,悄声说:“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我们只是歇一歇。” 悄悄的声息,诉说着世上最伤感的秘密。她鲜花似的唇瓣柔软地覆着他的,让他的心都融化了,他扶住她柔弱的背,听任她一边吻着,一边伤感地重复着:“我不爱你,我一点也不爱你……” 他思念得太久,也没有多的奢望。此刻只想抱着她,用他的怀抱安慰她柔弱的形体,他轻轻吮吸她的唇、她娇俏羞涩的舌尖,倾听着唇瓣厮磨那甜蜜的呢喃,她的身体在她怀里温柔地扭动,像一只好不容易回到家的羔羊。 他并没有索求更多,她却轻轻推开了他,跪坐在他面前,轻轻地,一件件地解去身上的衣服。她坐在月光里,仿佛只是像陌生人展示一件艺术品——颀长的玉颈,光滑而单薄的肩,平滑的小腹,纤细的腰肢,一对娇嫩如菡萏的**静静挺立着。 她看着他,眼睛清灵而空洞,轻声问:“你看,我现在还好吗?” ——究竟是什么让他的女人如此悲伤,他竟然说不出话来。 她见他不说话,便拉过她的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上,又轻声问了一遍:“我现在还好吗?” 他打开哽住的喉咙,沙哑地说:“你很好。” 她凄然笑了,伸出手慢慢地来解他的衣服。他们裸裎相对,静静地看着彼此,仿佛第一次相见那般。她终于凑过来,在他脖子上轻轻地似吻似嗅,说着:“你也很好。” 他感觉到她的**轻轻触碰他的胸膛,原始的悸动代替了伤感,他滚烫的手掌扶住了她的背,俯身用力地吻她,他想把她揉成一泓春水,抱着她永远不分开。 她推开他,让他躺在**,自己轻轻地依附在他身上,轻声说:“你别动,闭上眼睛,让我来。” 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她拉上了窗帘,整个世界沉入无底的黑暗,在这个绝望的洞穴之中,只有他和她。她温柔地吻他的身体,肌肤的触感若即若离,他紧紧扣住她的手指,想得到更多,她感觉到他的痛苦,抓住那滚烫的,让他沉入自己温柔的包裹。 澎湃的海浪从四肢百骸汇涌而至,他想呐喊,她越发温柔,用自己的身体抚慰他、补偿他。 他扶住她轻柔摇动的腰肢,沉声问:“为什么要这样?” 他知道她爱他,她想和他在一起,可是为什么要这样? 她轻轻俯身下来,唇贴在他耳畔悄声说出三个字—— “忘了我。”rl 第156章 不能相忘 从喀什平安归来了也!谢谢g、565887712345、暮雪格格的粉红票!谢谢r_i_yu的打赏!爱你们!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忘了我”。她在他耳边轻声说着。 许淖云心中一震,浑身的血液霍的冲上头脑。他擒住她的手,反身将她压住,身体却没有离开那巢穴,怒急了的眼睛瞪着她问:“为什么我要忘了你?!” 她被他压制着,他的眼睛、语气、手腕上的力道都在告诉她,他很生气。她悲伤得难以自持,沉默地看着他。 他低吼道:“你觉得我就那么没用?连自己的女人都要不起?!” 她看着他不发一语。 他受不了她那种伤心欲绝的眼神,从她身体里退出来,用薄被盖在身上,愤怒地说:“钟艾,我知道张默雷用创联上市要挟你,可是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我是男人,张默雷也是男人,男人就应该明刀明枪地斗!就算斗输了,我也绝对不会拿女人去做交易!你一声不吭地就离开了,什么事都没有告诉我,你凭什么代替我做决定?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窝囊过!钟艾,你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我最恨的人!” 钟艾怔怔地看着许淖云,眼泪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许淖云最见不得她哭,她一哭,他就服软了。他手忙脚乱地替她擦眼泪,那泪珠却好像无穷无尽似的不停往下掉。他索性不擦了,捧着她的脸认真地说:“钟艾,你听我说。我有办法对付张默雷。我会争取让摩通换一个董事总经理来负责我们公司的上市。” 钟艾摇摇头。她深知张默雷在摩通根基很深,他跟这个项目跟了那么久,现在就差临门一脚了,不是想换就能换得掉的。摩通这种国际化大公司护犊子护得更厉害。如果客户动辄要求换人,还是换董事总经理这种层级的负责人,他们的业务就没法开展了。 许淖云似乎也知道这个不太可行,又说:“我和郭浩会想办法搜集他暗中做关联交易的证据。向美国证监会举报他!” “不要!”钟艾冲口而出,她并不想毁了张默雷,尽管他是伤她最深的人。 许淖云愣住了,她条件反射似的拒绝,让他觉得很痛心,他知道不管怎么样,她对张默雷还是有很深的感情。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说:“那就暂缓上市吧。” “不可以!”钟艾大声说,“不能暂缓!如果暂缓上市,对创联的品牌是多大的打击!” 许淖云淡淡地说:“创联是我创办的。公司的命运由我来决定!你相信我,即使暂缓上市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换一个时机,说不定对创联更好。” 钟艾摇头说:“你完全是感情用事,其他股东不会同意的。就连郭浩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 许淖云毫不犹豫地说:“如果他们不同意,我就退股。我绝对不会再给张默雷任何把柄去要挟我的女人。” 钟艾彻底愣住了。他要退股?他要退出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那是他的全部心血,是他的骄傲,他怎么能为了她做这么大的牺牲? 毫不保留的付出并没有让她觉得受宠若惊,反而让她觉得窒息。她不能做千古罪人。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她克制着心头的悲痛,平静地说。 “我说值得就值得。”许淖云已经下定决心了。事实上,在他知道张默雷要挟她时。他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即使被逼到最后一步,即使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也绝对要留住她。 “你根本不明白!我不值得你这么做!”他一意孤行的态度激怒了她,她冲口而出:“我是爱无能,我没有心。我跟你在一起只是玩玩而已,我根本不爱任何人!” 许淖云愣住了,惊讶地看着钟艾。 钟艾冷静下来,她必须把他逼走,否则他就会为她做傻事。创联马上就要上市了。不能功败垂成。钟艾冷冷地说:“我到创联来,是因为上一个男友当着我的面劈腿,这些年我失恋了不知道多少次,早就爱无能了。我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喜欢你,只是想玩玩而已!你以前那些红颜知己,你以为我嫉妒她们吗,不!我一个也不妒忌,我挤走她们,只是因为觉得她们碍事!杜应怜,我只是打了个电话挑拨离间,她就自己乖乖地走了;姚依晨的绯闻,是我给报社爆的料,我告诉报社她和别人有染,他们就派人24小时盯着她,果然抓到了她的现行;为了让你和李沁蕊断绝关系,我利用了郭浩、利用了孙露,甚至连老爷子都利用了,最后终于让你改变主意到美国来上市!创联今天陷入这么被动的境地都是因为我!别以为我做这些事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我只是想跟这个世界上最不可一世的男人睡一次!我早就告诉过你,我没有心,我不爱你,不爱张默雷,也不爱任何人!!” 这一串连珠炮似的发难,让许淖云目瞪口呆。事实太令他震惊了,他曾经猜到杜应怜姚依晨她们的离开跟她有关系。却没想到手段如此龌龊不堪,她甚至连创联上市的事都利用上了,而他竟然一直被蒙在鼓里。 郭浩一直说看不透她,说她是一个会让男人吃大亏的女人。他没想到她的真面目竟然是这样。 许淖云穿上衣服,默默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那扇门一关上,钟艾便倒在枕头上,用被子捂住口鼻嚎啕大哭起来。她最大的奢望不过是叫他忘了她,最后却让他恨透了她。 她过去不知道自己做错了那么多事,有人曾经阻止过她,可是她当时执迷不悟。卢奕说得对,玩弄感情的人,最后会输得一败涂地。 许淖云站在门外,突然不知道该往哪去。他爱上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女人,他还要继续下去吗,还是调头回去? 回去。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回到张默雷的怀抱?张默雷曾经说过,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她对于他而言永远是“小草”。难道真的应了张默雷的话,他做不到这一点。他接受不了她变成任何样子…… 他确实难以接受,可是又无法放弃。这个夜晚,许淖云彻底失去了方向…… ………… 接下来的两天,钟艾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许淖云也没有去找她。他们好像都不愿意面对彼此。 船每天在海上航行,许淖云在船上不是看书就是钓鱼。他总是见不到她,心里又开始想着她。 她也真是够拧的,他不去找她,她就有本事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出来。明明知道她就在这艘船上,就在自己身边。却看不见她的人,许淖云心里越来越失落。 到了第三天,许淖云开始频繁地在钟艾房间的舷窗下走来走去,却再也没有看到她凭窗而望。这次出来的时间有七天,本来以为时间很长。他和她可以好好相处,没想到一转眼时间就过了一半,除了那天晚上不欢而散的交谈,他和她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再过几天,等回到纽约,她就会回到张默雷那里,他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 许淖云在那舷窗下来回走。不时与船员大声交谈,他想引起她的注意,哪怕是看到她的脸。 可是她一直没有出现。 许淖云正在焦虑着,船尾那边突然传来船员的惊呼声。许淖云跑过去看,原来是一只大鱼自己跳上了船,正在甲板上用力拍打身体。那条鱼通体黑色。看上去有二三十斤重。两个船员笑呵呵地把鱼装进大桶里,讨论着晚餐怎么料理它,许淖云突然灵机一动,把那条鱼从桶里抱出来,跑到钟艾窗下扔在甲板上。然后大声喊:“钟艾,快出来看!有条大鱼自己蹦到船上来了!” 身后几个船员见许淖云演得这么投入,闷声偷偷地笑了,那扇窗后却没有任何动静。许淖云很失望,目光不经意地往海里瞟了一眼,惊奇地发现船边游弋着成群的大鱼。 “这到底是什么鱼?”许淖云问船员皮特。 皮特笑着说:“我不知道学名,我们管它叫‘水雷’。这种鱼蠢得要死,你拿个长棒子就能把它敲晕捞上来——就是肉太硬,不怎么好吃。” 许淖云看了看海里的鱼,又回头看了看那扇舷窗。突然对皮特说:“你叫船长停船,我想打鱼。” 过了几分钟,船果然停下来了。许淖云指挥船员们搬来大桶,又找来一根大铁棒,然后用力去敲水里的“水雷鱼”。那些“水雷”真的很笨,一棒子敲下去竟然不会躲,许淖云才刚试着敲了几棒子,就打中了一条“水雷”,那鱼晕头转向地浮在海面上,许淖云赶紧拿网子把鱼捞上来。 “钟艾,你看!这些鱼用棒子就能敲晕。你也来试试看!”许淖云大声说。 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个船员走过来拍了拍许淖云的肩膀,笑着问:“可以开船了吗?” 许淖云看着自己脚边那条晕晕乎乎的大鱼,无奈地说:“开船吧。” 船员便转身回去通知船长。约翰走过来说:“你们中国的女人真奇怪,在美国,像你这种有钱人,女人会恨不得长在你身上。下次你应该多带几个女人出来,有竞争才会有动力。” 许淖云苦笑,多带几个女人出来,她这辈子都不会理他。 凉爽的海风吹在身上,整个人十分清爽。秋天的海特别蓝、特别安静,这本来是一趟很好的旅程,可是她却把自己关在小房子里。rl 第157章 海边沙堡 求月票、推荐票! 新的一个月就快来了,如初8月应该要完结了,555,有票票的给我打赏两张好不啦 ——————————以下是正文———————— 这一天的傍晚,许淖云的船抵达了的大马镫礁。巴哈马是一个群岛国家,由于距离美国很近,是美国人很喜爱的旅游胜地。钟艾被许淖云拉着仓促出门,根本没有时间办理签证,幸好巴哈马与中国也签订了免签协议,否则即使到了地方也落不了地。 在海上航行了三四天,也该上岸透透气了。船停泊在港口,许淖云去敲钟艾的门:“钟艾,我们到巴哈马了,该上岸了。”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仍然没有动静。就在许淖云开始担心的时候,门轻轻地打开了,钟艾提着行李包走了出来。 几天不见,她似乎消瘦了不少。她明明有些晕船,这几天却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里,好像自己给自己判刑似的。许淖云看到她微微凹下去的两颊,马上心疼起来,又想到这女人的性格这么直这么拧,真的会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不堪吗? “我明天就坐飞机回纽约,你给我订张机票吧。”他低着头轻声说。 许淖云心中一痛,急忙说:“大马镫礁是一个小岛,没有机场。” 钟艾愣了愣,提着行李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许淖云跟了上去,好声好气地劝道:“既然来了,就玩几天再回去。” “玩几天再回去?”钟艾平静地注视着许淖云,“如果我没记错,许总您的公司下个月就要上市了吧。您有空玩,我可没空陪您玩。” 好吧,他又变成“许总”了。许淖云很无奈。 上了岸,船员们各自去找乐子,约好第二天的下午再开船前往巴哈马首都拿骚。许淖云把钟艾带到事先订好的酒店。这是一个海滨度假的民宿酒店,房间外就是沙滩。许淖云本来想带着钟艾去岛上逛一逛,品尝当地美食,看看土著表演。借机可以修复他们的关系。 没想到钟艾一钻进酒店,又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就连晚饭也是让人送到房间里去。 许淖云和钟艾住在同一栋民宿,这种海边的小民宿只有一间大卧室。他本来以为从纽约到巴哈马,再怎么样他也能在路上把她“拿下”,没想到竟然会弄成这样,看来晚上他只能睡沙发了。 天已经黑了,许淖云站在别墅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海滩,三三两两穿着比基尼的女孩在海滩上追逐打闹,也有手拉手的情侣静静地徜徉。 如果她不闹别扭。现在他们也可以牵着手在外面散步。 许淖云呆呆地站了一会,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便独自走到沙滩上。 这里的砂质比不上当天在普吉岛海边的那种白色细沙,不过应该也可以用来垒沙堡。许淖云想了想,便蹲在沙滩上用力拢起沙子。 她曾经说过。她喜欢他垒的那个白色沙堡,那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东西。 他要为他的女人再建一个沙堡,那是他和她向往的世界,他想告诉她,他会带她到最好的地方去。 许淖云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构筑着,一座沙堡渐渐成型。这座沙堡比普吉岛的那个规模更大、气势更恢弘,在城堡的中央。是一座小小的筒子楼,那是她的家,也是他这辈子最快乐的所在。 人们经过这座沙堡,纷纷驻足围观。随着那沙堡露出峥嵘,人们赞叹不已,有人甚至用手机拍下了全过程。 许淖云一直在埋头苦干。根本没有注意到围观的人群。忙活了两个多小时,沙堡终于完工了,他站起身来欣赏自己的作品,长舒了一口气。 懂得欣赏沙堡的女人,绝对不是别人和她自己说的那样。她是有点心计。但谁也不能要求每一个女人既冰雪聪明又纯洁蠢萌,他爱的不是“阿尔卑斯的少女”,他爱的就是她。 许淖云对自己的作品很满意,他坚信这一定能够打动她。他刚想回去叫钟艾,有三个少女踩着沙滩朝他走过来。那三个女孩是典型的美国少女,穿着色彩鲜艳又大胆暴露,头发、指甲、化妆每一个细节都很时尚,脸上的笑容也是大咧咧的。 “嗨,你从哪里来?”一个穿着红色比基尼的少女问。 许淖云回答说:“从纽约来。” “你是纽约人?我们还以为你是从中国来的。”一个穿着露脐t恤的女孩说。 许淖云以前在美国读书的时候交往过不少美国女孩,对她们的调调很熟悉,可是现在他没时间跟她们闲聊,淡淡地说:“我确实是中国人。不好意识,失陪一下。” “这个城堡是你做的吗?”第三个穿着超短裙的女孩说,“真是太酷了!你能帮我们拍张照片吗?” 红色比基尼的女孩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塞到许淖云手里,然后三个人在那座沙堡面前摆起了pose。许淖云很无奈,只好举起手机给她们随便按了几张,那几个女孩似乎意犹未尽,拍完了集体照又要挨个拍单人照,她们不断在镜头前搔首弄姿,一会挤胸、一会撩大腿,瞎子也看得出来她们在勾引他。 许淖云举着相机按了近百张,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手机说:“对不起,我还有点事,你们慢慢玩吧。”说完就要走。 “你是一个人吗?”穿比基尼的女孩边接过手机,边直视着他问。 许淖云冷冷地说:“不,我有女朋友。” “哦?那你为什么一个人?”比基尼女孩问,瞟了一眼她的同伴,她们一起笑了出来,“你女朋友甩了你?” 许淖云有些不悦地说:“她只是有点累,在休息。” “可是我们看你好像并不累。”比基尼女孩笑道,“要不要我们带你在岛上转转?我们知道一些好玩的地方。” 说着说着,三个女孩朝着他围拢过来,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许淖云不耐烦地说:“对不起,我真的有事。” 比基尼女孩看上去很遗憾,她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既然你这么忙,只好下次了。”她从自己的小包里掏出一只笔,然后在许淖云的白t恤上留下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说:“拜拜,中国先生,有空的时候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叫lisa。” 另外两个女孩也学着lisa的样子,在许淖云的衣服上写下名字和电话号码。最后签名的那个超短裙女孩还主动贴上来,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舌吻。 “嘿h,够了!”lisa看到同伴抱着许淖云不放,生气地把她拉开。三个女孩朝着许淖云挥了挥手,然后继续朝前面走去。 许淖云被弄得很狼狈,他的脸上嘴上全是女人的唇膏,衣服上留下了三个女人的电话号码还有一身的廉价香水味。要是被钟艾看到了,肯定会误会他。 许淖云回到别墅,想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再去叫钟艾。没想到一打开门,就看到钟艾正站在客厅里倒水喝。 她淡淡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他更惶恐。他急忙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什么都没有做!” 钟艾拿着水杯往房间走,许淖云顾不上换衣服,冲上来拦住她说:“钟艾,我做了点东西,带你去看看。”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脸上,看得他心里发虚,正要开口解释,她冷冷地说:“.三个人哪,真不错,许总的朋友遍天下。”说完便推开他的手,径自走进房间关上门。 许淖云很尴尬,可是想到外面那个沙堡,如果不快点带她去看,没准很快就会被别人破坏了。他走过去一边敲门,一边柔声说:“钟艾,出来吧,我带你去看一个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里面没有动静。许淖云吃闭门羹吃得多了,心情也有点急躁:“钟艾,你要把自己关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过两天回到纽约,我们又要分开,我知道你不会再见我,张默雷也不会让我再有机会见你。你喜欢这样的结局吗?!” 门里的人还是一声不吭。想到几天后即将的结局,许淖云心痛难安,他被自己的话挑拨起了愤怒,他一拳砸在那扇紧闭的房门上,大声说:“我给你垒了一座沙堡,你现在不去看,明天涨潮了,就再也看不到了!钟艾,这辈子错过的事情没有下辈子,我为你做了那么多,难道你连迈出一步、看一眼都做不到?!” 房间里死一样沉默,许淖云绝望地大吼道:“很好!你就这么想回到张默雷身边!我明天就送你回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愤怒地拳脚砸在那扇门上,整个客厅都随之震动起来,却砸不出里面一丁点反应。许淖云抓起一件干净衣服换上,急匆匆地摔门而出。 许淖云不知道,在他拂袖而去后,那扇坚固的房门终于打开了,钟艾走出房间,满脸是泪。rl 第158章 乘桴于海 谢谢暮雪格格的粉红票,新的一个月继续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海边的人渐渐散去了,钟艾沿着空无一人的沙滩慢慢往前走。 已经是半夜一点了,许淖云还没有回来,也许他今晚都不会回来了。她坐在房里犹豫了很久,决定还是去看看他说的那个东西。 沙滩被游人踩得狼狈不堪,可是夜里一涨潮,所有的痕迹都会被湮灭过去。不知道他为她做的那个城堡,现在还在不在。 远远地看到那一片海边的城堡时,钟艾的脚步便顿住了。没想到它还在! 她快步朝那片沙堡跑去,这片沙堡比上次普吉岛的那一座更宏大,放眼望去,长宽都有七八米。四周是一圈坚固的城墙,中间是鳞次栉比的城楼,有高耸的尖塔、宏伟的望楼,城堡的正中央,却是一座看上去很不协调的四方建筑。钟艾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那竟然是她住的那栋宿舍楼! 他的世界是那么瑰丽宏伟,然而他却把她放在世界的中心。 在一座很高大上的城堡中间硬安上现实中的一座破楼,这画面看上去有点滑稽,钟艾忍不住笑了出来,笑着笑着,泪水又无声地滑落。 她还是来晚了,这座恢弘的城堡在海水的冲刷下已经垮了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一也被人踩塌了。这是他送给她的礼物,他那么急迫地跑回来找她,只是想让她看一眼它完整的样子,可是她却关在房里不出来。 今天晚上的月亮特别大特别圆。她记得路演那天晚上是上弦月,今天却是满月,她出来已经好几天了。等过几天回到纽约,恐怕又是下弦月了吧,到时候,他和她又要分开了。 硕大的圆月挂在天际。海天之间一片清辉。无边无际的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一个人,又渺小又孤独。那座恢宏的沙堡在她身边一点点的溃败,终于消失不见,冰冷的海潮漫上来了。浸泡住她的脚,可是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人这样站在海边澄澈空灵的月光下,感受着生命的寂寥。有人思念情人,写下“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有人渴望在蝇营狗苟的生活中找到一个出路,写下“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对于她来说,情人和出路都是奢望,她总是孤独一人。总是一个人,没有人能明白她、原谅她,没有人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渴望什么…… 道不行,乘桴浮于海,从我者。其由欤? 她把脸埋在手里,低下头哭了起来。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悲痛,这片大海好像是她生命的隐喻,让她一下子窥见了人生的真相。人真正被景色打动并非仅仅因为美,而是因为此情此情映射了他们生命的本真。她从这清冷无边的景色中领悟到了,人只能是孤独的个体。在这个嘈杂的人世中,你可以成功。可以淡泊,可以勇攀高峰,可以及时行乐,可是不论你如何努力、如何折腾,你能拥有一切,只有孤独这种宿命是无可挽回的。就好像乘着小船漂浮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永远也没有陪伴的人…… “钟艾。” 有人在背后喊她,她不必回头,也知道那人是谁。只是此刻她止不住悲伤的眼泪,她没有力气去应付任何人,爱或被爱。她都累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哭得那么伤心,是因为来不及看他为她做的沙堡吗?他的心很痛,走过去抱着她,沉声问:“怎么了?为什么哭?” 她埋头在他怀里,抽泣着说:“人生为什么这么孤独……” 许淖云心里一紧。他想起类似的情景以前也发生过。在普吉岛的海滨医院,她趁他走了之后,自己跑到沙滩上看海;后来在酒店里,她也是大半夜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喝酒唱歌。别人都睡了,她总是一个人醒着。 他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多愁善感,他现在才知道,那是因为她内心是一个很柔弱的人。她机关算尽、铁石心肠,好像天底下没有难得倒她的事,没有人可以左右她,所以别人总是认为她很强大,不需要安慰。张默雷对她只是强攻和占有,而他总是试图说服她、改变她。其实她需要的不是占有,不是说服,她只是需要一个人了解她的孤独、一直陪着她。 许淖云双臂又紧了紧,低下头在她耳边说:“别怕,别担心。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我哪里也不会去,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跟你在一起。直到头发牙齿都掉光了,我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我死也要死在你后头。” 钟艾听到这些话,更是嚎啕大哭,越发伤心欲绝。许淖云紧紧地抱着她,在她耳畔反反复复地哄着。过了很久,她终于平静下来,他衣服前襟已经被她的泪水浸透了。 被泪水冲刷过的脸分外生动,他捧着那张清丽的小脸,也不知道最初是什么打动了他,他就这么深深地陷了下去,横竖他要这个女人一辈子,谁也别想把她夺走。 他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她一直乖乖地任他牵着,只是不说话,这情形像极了他们第一次玉帛相见时的情形。路过一片棕榈林时,他不走了,她也不走了,他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张扬起的脸被月光洗过,比任何时候更楚楚动人,她的眸子很黑,流转的眼波好像有很多话想说,却又说不出一句话,徒然地悲伤着。 他那样爱她,她还有什么可伤心的?他想安慰她,便低头吻了她。 她好美。他不喜欢读那些文学词句,但他知道一定有一首诗是写像她这样的女子,孤单单地站在月光底下,又悲伤又无助,等待着她的情人回来把她带走。 柔软的嘴唇、甜蜜的气息摧磨着他的心肝,为了这个女人,他的心都碎了。如果她不给他、不爱他,那老天就是瞎了眼,而他就要怀疑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没有心。 他把她带到那片棕榈林里,跟第一次一样,她既温柔又顺从。他们躲在树影里,他解去她的衣服,她像个无辜的女俘虏一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头顶的树叶沙沙的响了,她的眼波在树影间流动,黑白明暗的光影投射在她身上。女人是那么柔弱,仿佛明天就会消失,他紧紧地抱住她,他不让她走。 他吻她苍白娇弱的身体,她在她耳畔轻吟出声,娇躯羞涩地扭动起来,手臂也圈紧了他。她明明动了情,却仍是冷冰冰的伤感。他让她握住自己的火热,在她耳畔沉声说:“我爱你。”竟有些祈求的语气。 她淡淡地嗯了一声。 “你到底爱不爱我?”他觉得她似乎是爱他的,可是她不说出来,他就无法确认,这个女人的心思像海一样深。 她看着他的眼睛笑了,这个男人的眼睛怎么会这么好看,这样一双眼睛印在她心里,就算此生无爱,应该也没有遗憾了吧。 “说好了死在我后头,对不对?”她顾左右而言它。 他愣了愣,认真地说:“对。” “好,一言为定。”她淡淡笑着,这样很好,相望于江湖,她以后也会好好看着他,他结婚了,他有孩子了,他的公司更成功了,然后她会很满足地度过此生。 他们好像约定了什么,可他却完全不知道约定的内容。她爱不爱他,会不会回到他身边,这些问题悬而未决。他进入她,试图找到答案,她接纳了他,手指在他身体的线条上梭巡。 与冰冷的躯壳不同,她内里是温暖甚至火热的,他也好像着了火,急切地需要她。 四下万籁俱寂,就连近在咫尺的海浪也是悄悄的浅吟低诉。海滨树林里的两个人,背卧着柔软的沙滩,光滑的躯体痴缠着,这件事自从伊甸园以来就一直发生着,他们只不过是千万分之一。 许淖云从极致的感官中升华出一种新的感悟。以往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孤独,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爱过谁。此刻他却感受到人确实是孤独的,他那么爱她,却跟她是两个人,终究不能成为她,也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他此刻亟需她的安慰,于是他又急切地命令道:“说你爱我,快说!”他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粉身碎骨浑不怕。他只是要她一句话,一个确认、一句承诺,一个让他义无反顾的理由。 她扶住他健实的腰,在他耳边沙哑地低吟:“要我,一直要我。” 狂潮席卷而至,他心里骂道“该死”,感官却如怒龙出海一发不可遏制,他掐住她的腰,唇狠狠地封住那张可恶的嘴,火一样的侵略她、攻占她,直到她的指尖绝望地扣入他的皮肉,在哀鸣中震颤,流下泪来。 他想她想了那么久,终于得到了男人通常渴望的那种满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觉得离她似乎更远了。她要么是无情无义,要么是至情至性,一步是天堂,一步是地狱。 最令无可奈何的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心疼她。他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怜爱地替她抚平乱发,发丝之间全是沙子,他柔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 她淡淡地笑了,说:“那个沙堡,我很喜欢。谢谢你,淖云。” 原来她还是看到了,他心里一热,拉过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心口像压着大石一样无法呼吸。rp 第159章 不诉离殇 谢谢fanxing0315、风解我、秋风竹、康素爱萝的打赏。昨天一天四个人打赏,姐们真真全都是食肉动物啊~~ 这一章的章节名要感谢康康,她说,明明认为没有出路,却仍要抵死缠绵的感觉很浪漫,醉笑陪君三百场,不诉离殇。很好的点题诗。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钟艾侧身躺在**,透过舷窗看着红红的日头一点点沉下去,光线在房内慢慢走着,终于划过了两个**相拥的身躯,沉入了宝石蓝的海面。 她想坐起来,身后的男人抱住她不让她动,哑哑地说:“别动,再躺一会。” 她只好又躺下来,男人的手绕到她前面揉搓着,也没有别的表示。 船正在回航,大约再过两天就会抵达纽约。这几天,两个人在船上除了吃饭、偶尔一起看书钓鱼,几乎都是肉贴肉地抱着。 都说女人的阴*道通向她们的心,可许淖云觉得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这两天,他能感觉到钟艾的身体变得越来越**,皮肤也愈发如水般丝滑,他只是轻轻抚摸就能让她动情。**的时候,她那种几近窒息的表情,有时候甚至让他有点担心,可是事后她魂不守舍地躺在他怀里,肩头脚踝还有胸前的菡萏泛着淡淡的红,那模样让他既销魂又自豪。 她给他给得慷慨,他什么时候想她了,她都能给。可是她绝口不说爱他的话,绝情得让人寒心。他曾下决心不要她,可是又舍不得她。他有时甚至会怀疑,她在张默雷那里是否也这样,每次一想到这个,他浑身快气炸了,便会要得更凶。她只是一意承受。事后他后悔自责,却无法逃脱自己征服占有的欲望,无限地绝望循环着。 可是这个循环也有尽头。过两天就要抵达纽约,他还没有从她这里得到一句话。 夜已经沉了。两个人漂浮在晃晃荡荡的海面上,心事也随着沉沉浮浮。许淖云的手从那片丰满的地方挪到平缓的小腹,轻轻揉搓着,突然问:“钟艾,你喜欢孩子吗?” 钟艾睁开眼睛,愣了愣,轻声说:“我不知道。” “我觉得你会喜欢的,小孩子多可爱啊!”许淖云叹气似的,抬起身看看身畔的女人,将她腮边乱云欲度的秀发拨到耳后。轻声说:“你怀孕的样子也会很美。” 钟艾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许淖云说:“我们这几天没有采取措施,我在想……你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了。如果有了就生下来吧,好不好?” 钟艾有些目瞪口呆,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这种情况下。他竟然想和她生孩子? 其实许淖云自己也不明白,很多事情他想不通、看不透,但是好友郭浩的经验给了他启发。要留住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怀孕,有孩子的女人是跑不掉的,就算再不安分,为了孩子也会安分下来。他相信她会是一个贤妻良母。 他俯身吻她胸前的小花朵。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他都弄不清她究竟是不是真心爱他,也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就想娶她——不是要她,而是娶她。男人能给女人最好的东西,就是妻子的名分,他这样的男人尤其如此。再怎么意乱情迷。老婆不能随便娶,可是他想和她结为夫妻,因为除了她之外,他也不想要其他女人做妻子。 他的表情看上去那么认真,钟艾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她这几天是安全期,否则也不会让他碰自己。 随着海面上最后一缕光被黑暗吞没,许淖云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投入她,像个失了宠的孩子似的,在她的身体里撒欢邀宠,她又开始微微颤抖,紧紧地贴住他,只有这种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她是爱他的。 “我们一起生个孩子,好不好?”他动了情,语气也格外温柔,带着些恬不知耻的劲头。 “……不会有孩子的。”她叹气似的说,尾音却淹没在嘤咛声中。 身下是极致的快感,心里却是宣泄不出的苦恼,他奋力冲撞她,又突然停下来,既像命令又像祈求:“那你嫁给我!” 她看着他,眼神迷乱,两手扶住他的头,将手指插入他两鬓的头发,这么好的人……然而她只能说:“淖云,你不会想娶我的。”她做错了那么多事,怎么还能跟他在一起? “我想跟你结婚,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胡说过?!”他真的生气了。 钟艾淡淡笑了。她知道,**说的任何话,下了床就该放下了。她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说:“嗯,我听着呢,你是认真的。下面能不能也认真一点,我快到了,别停下……” 她又敷衍他,明知如此,被她这么一撩拨,他也架不住了,浑身的心思都集中到那处,在那泥泞的花心中横冲直撞、终于醉卧花下…… 远远的,已经见得到自由女神那高举的火炬了。钟艾站在船头,看着曼哈顿雄伟的天际线,绝望得快窒息了。 许淖云站在她身边,留心打量着她的神色。她不开心,他能看得出来。他把她搂在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沉声说:“男人的事情让男人来做,好吗?” 她什么也没说。事实上,这一刻她也心乱如麻。过去几天像她的一生那么长,又好像一个绮梦那么短。一想到要回到张默雷那里,她就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他扶着她的肩膀,手上的力量又是一紧。她知道他害怕她回去,这几天他变着各种方式问她,可她就是狠心不给他一句话。此刻面对分别,铁石心肠如她,也不免肝肠尽断,她到底是女人,会留恋也会胆怯。 该不该试着依靠他呢?或许他说得对,男人的事让他们之间去解决,她就躲在他身后看他为自己拼杀。可是她有清醒地意识到。他现在爱她爱得发狂,自然愿意为她做任何牺牲,将来情淡爱驰之后,他终究会后悔、会不值。甚至会恨她。 钟艾迎着风打了一个冷颤。 “冷吗?”他握住了她的手,冰冰凉凉的。他把那小手揣在自己掌心里。 他知道最关键的就是这时候,不管怎么样,上了岸一定要把她带走,带回江海去关着她不让其他人见。他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张默雷也尝尝煎心的滋味。 船慢慢地靠岸了,踏上浮板的那一刻,钟艾的心咯噔一下,然后开始无止境的下坠。她确实是怕,本能地紧紧捉住了许淖云的手。 这一次。就这一次,让她做一个自私的逃兵吧…… 许淖云感觉到手上的依赖和回应,他很高兴,低下头柔声说:“我们这就坐飞机回家。” 她低下头没有说话,在他看来。这好像是某种默许。 “小草。” 钟艾耳边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熟悉得有点不真实。她愕然抬起头,看到张默雷正朝他们这边走来。他看上去很平静,这恰恰是他最可怕的时候。 他的视线扫到了那两只紧握的手,心中有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耻辱,然而他只是宽宏大量地朝她伸出手,平和地说:“小草。过来。” 钟艾愣了愣,许淖云把她往身后一拉,她也顺势躲了躲。 她不想回来!她竟然躲在那个肮脏的男人背后!张默雷脸色一冷,凛凛的目光往那男人的脸上扫去,用行尸一般冰冷的语气说:“把我的女人还回来。” “你吃错药了吧?看看她现在站在谁身边。”许淖云冷冷地说,“张默雷。你有什么龌龊手段冲着我来,别想拿我的公司去威胁我的女人。我今天可以把底牌亮给你,就算公司不要了,我也不会把钟艾给你。她是我的女人,你最好靠边站。看在她的份上。你做关联交易的事我可以放你一马,如果你纠缠不清,我会让你知道摔得粉身碎骨是怎么回事。” 张默雷扫了一眼钟艾,离开的这些天,她一定跟他商量好对策和口径了吧。他掏心掏肺爱着的女人,竟然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走,他们还想合起来告他。他承认他这辈子就败在她手里,可就算是败,他也选择同归于尽的方式,绝对不让其他人得到她。 “小草,过来。”张默雷竟然淡淡地笑了起来,口气也是极温柔的:“许总要去配合调查,你不想跟他一起吧?” 话音刚落,钟艾还没反应过来,七八个警察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将他们包围住,用枪指着许淖云大吼道:“放开人质!” 钟艾一愣,人质?她什么时候成了人质? 见两人没有反应,两个警察冲上来将许淖云猛地摁倒在地。钟艾吓傻了,眼泪哗地涌了上来,用并不流利的英语急切地解释说:“你们误会了!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不是人质!” “过来!”张默雷不由分说地把钟艾拉到自己身边,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他抵在她耳边轻声说,“许淖云盗窃财产、劫持人质是板上钉钉的罪,美国法律对这两项罪名判得很重。现在就看你了,跟他走,还是跟我走?” 一根冰髓滑入她心里,带着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透骨地冰冷。她眼睁睁看着警察粗暴地将许淖云反扣双手从地上提起来,他脸上破了皮,红红的双眼发狂地瞪着张默雷。 钟艾呆呆地看着许淖云,颤声说:“我跟你走。” 张默雷淡淡地看着她,问:“小草,你不后悔?”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男子,他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嘴唇微弱地颤了颤,声如蚊呐地说:“我不后悔。” 他极淡地笑了笑,手放开了她,朝那几个警察走去,用英语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了。这位许淖云先生是我和我未婚妻的朋友,我之前并不知道是他弄走了船,还以为是劫持。我未婚妻说他并没有伤害她,这只是一个恶作剧。” 那几个警察面面相觑,一个警察说:“就算不是劫持,他也有盗窃的嫌疑,我们要带他和你的未婚妻回警局录个口供。” 张默雷淡淡一笑,说:“好的。我未婚妻受了点惊吓,我们可以自己开车去警局吗?” 警察表示同意,张默雷便回头来拉钟艾。 “放开她!你敢再碰她试试看!”许淖云怒吼道。 张默雷顿住脚步,回头扫了他一眼,说:“你没有权力要求我做任何事。你亮了底牌,我也可以把我的底牌告诉你。你可以不要公司,我可以不要命,谁能赌得过谁,我们拭目以待。” 说完这句话,他又强拉着钟艾往前走。许淖云喊道:“钟艾!” 她回头看他,他被警察挟持着,眉头深锁祈求般地说:“别跟他走!” 钟艾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跟他走了,你就真的背叛了我。我永远也不会再原谅你。”许淖云冷酷而倔强地说。 她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凄然笑着说:“嗯,背叛的人一个也不原谅,我记得。” 张默雷冷眼看着这一幕,突然把她搂在怀里,贴着她的耳垂说:“走!” 她被他驾着往前走,再也没有回头。rp 第160章 所谓爱情 新的一个月求月票啊!!木有推荐位就靠大家帮忙了5555 ——————————以下是正文———————— 在警局录完了口供,张默雷便陪着钟艾回酒店。一路上她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我们坐明天的飞机回江海。” 她的长发垂在脸侧,他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被许淖云掳走,是意料之外还是他们合谋的?这些天他们在一起,她有没有让那个男人碰她? 想起她和许淖云下船时手拉手那种生死相依的黏糊劲,他再也不能骗自己:许淖云碰了她!他曾经说过,他的底线就是不能让别的男人碰她,她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触犯底线!这个女人、他的小草,和那些**娃**有什么分别!他为什么还要那样小心翼翼地顾全她?她回到他身边那么久,他连她的手都不敢碰! 张默雷忽然猛地一踩油门,车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钟艾突然失重,被吓了一跳,但她只是抓紧了车门把手,默默地承受着惊恐。 张默雷没有把车开回酒店,而是径直回了公司。他把她带回办公室,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面无表情地把她扔在沙发上。 她以为他要动粗,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走到办公桌前,从抽屉里拿出另外一个手机开始打电话。 他打电话时的语气冷冰冰的,在办公桌前焦躁地来回踱着步。钟艾一开始脑子是懵的,渐渐的,他的话飘进了她耳朵里。 “准备关保险箱……对,做空……不,先炒到高位,然后抛盘……” 钟艾突然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急忙冲进去想抢下他手中的手机,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张默雷却一改往日的温柔。粗暴地推开她,继续说:“我就是要制造灾难!” 钟艾愣住了,他真的疯了。她记得爱莎说过,“关保险箱”是一句黑话。意思是指在二级市场上阻击某只股票。创联还没上市,张默雷就开始谋划在二级市场上做空创联,把它的股价炒到高位之后恶意抛售。 他想报复许淖云,他果然什么办法都能想得出来。 钟艾眼睁睁看着张默雷部署他的阴谋,他一点也不避讳她,甚至时不时冷冷地扫她一眼。她突然醒悟过来:不能再让他说下去了! 钟艾冲上去紧紧抱住张默雷,奋不顾身地吻住他凛冽的嘴唇。 张默雷愣住了。这些天来他承受的煎熬没有人知道,他每天都发疯似的寻找她的下落,找不到就只能无助地祈祷她回来,然而留给他的只是绝望。整整七天。每天看着太阳落下去,他就心痛得想死。到了第六天,他终于查到了许淖云租的那艘船,并查到他们正在回航途中,他急忙报警。一早去港口守着。他终于等到了她,她却不愿意回来! 他本来只是想给她一点惩罚,没想到她竟然奋不顾身地扑上来吻他。为了许淖云,她竟然可以牺牲到这种地步! 唇间柔软芬芳的气息让他心碎。上一次吻她还是在校园里,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单纯,他一心一意地爱她,她也一心一意地爱他。为什么事情会变呈现在这种样子?他无数次想象着她还在自己怀里的情形。想象她柔软甜蜜的嘴唇,然而只能是想象! 现在不一样了,此刻他怀里的她是真实的,唇上流连不去的触感也是真实的!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她回来了,她在他这里! 张默雷不知不觉地扔掉了手机。紧紧抱着怀中那个梦寐以求的软玉温香,热切地回应她,占有着、倾诉着、掠夺着,她是他的!她这辈子、下辈子、永永远远都是属于他的! 直到她快窒息了,他才离开她的唇。转而去吻她的耳垂,绝望地祈求道:“小草,快点回来!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我撑不下去了……” 他放开她,似乎也恢复了一贯的淡定平静,温柔地说:“本来说要送你回酒店的,竟然跑回来工作了。你一定累了,我这就送你回去。” 钟艾松了一口气,屈辱感又涌上她的喉咙,她脱开他的手,淡淡地说:“我不累。”这样的忍受,究竟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送钟艾回酒店的途中路过第五大道,张默雷突然说想陪她逛逛街,便不由分说地把车开了进去。钟艾根本没有购物欲,张默雷总说难得回一次纽约,便拉着她在那些名店一间间逛过去。 他给她买了很多东西,不厌其烦地让她试那些天价的衣服。她知道他想通过金钱攻势俘虏她,却不知道这样做只会把她推得更远。在那些橱窗考究的大牌旗舰店中徜徉时,她脑中上演着他带上流社会的名媛在这些销金窟里自已放纵的情形。这些年,他变了很多很多,她越是想象,就越清醒地意识到,他们已经分开很久了,她不会再回去了。 晚饭是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饭店吃的,钟艾不记得点了什么菜,只知道张默雷挑选红酒花了很多时间。他给她倒酒的时候眼神为之一暗的变化,她看得清清楚楚。 倒完了酒,张默雷优雅地举起杯子,温柔地说:“小草,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担惊受怕了。今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 钟艾怔怔地看着波斯水晶杯里的酒液,那血红色的**模模糊糊地映出她的脸。此时此刻淖云在做什么?他从警局出来了吧?不管他在哪里,他一定恨透了她。 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鲜香的果味伴着酸涩的回甘在唇齿间荡漾,心碎了喝下自己的血原来是这种滋味。 张默雷看钟艾一口把酒灌下去,握着她的手说:“别喝这么急,慢一点——这酒是不错,可以慢慢品。” 钟艾困惑地看着他的眼睛。他那双温和的眼眸很淡漠,淡到掩饰不了他真实的想法了。他就是想要她,他费了那么多心机、用了那么多手段,就是要把她拖上床。 他一边说着让她喝慢一点,却又给她倒了一大杯。钟艾笑了笑,举起那杯酒又是一饮而尽。 张默雷看到她殷红的唇边挂着一抹笑,笑得有些妖冶。他的小草跟以前不一样了,她变得既成熟又大胆,能一眼看穿男人的用心。现在的她知道荷尔蒙是怎样在爱情中发挥作用,也知道被爱的代价是被征服,所以她能原谅男人依循着自己的本能去爱女人,因为她领悟到爱和欲望本来就是一回事。 她醉人的笑,他看得有点痴,举起自己的酒杯一干到底。 走出饭店的时候,钟艾已经醉了。张默雷扶着她走出去,在路边拦了一辆的士,说了酒店的名字,便握着她的手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休息。 今晚就要让她成为他的。他越爱她,就顾虑得越多;顾虑得越多,就越是举步不前。征服女人的捷径只有一条——权力,魅力和性。这条捷径他走了无数遍,多少女人拜倒在他脚下,祈求他在床第之间怜悯她们。说到底,她也是一个女人,他不管怎么爱她,也改变不了女人与生俱来的属性,她要的就是被征服。 他抵住她的耳郭低哑地说:“小草,我很想你。”她双颊绯红,气息沉醉,好像已经睡着了,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下车之后钟艾好像清醒了一些,张默雷陪着她走进电梯,在她打开酒店房间的时候,他潇洒地给服务员付了小费。 “先生,还需要什么服务吗?”老派顶级酒店的服务员就是一副英国仆人的范儿。 张默雷瞟了沉默的钟艾一眼,回头淡淡笑着说:“可以给我们那一瓶最好的香槟过来吗?” 服务员点头,回身替他们关上门。张默雷就这样不动声色地走进了酒店客房。 这是一间很古典雅致的房间,有法式的宫廷家具和精美的中国瓷器,花瓶里插着新鲜的粉色玫瑰。他走过去,从花瓶里抽出一枝玫瑰,小心翼翼地摘去刺,然后伸到她面前。 “喜欢吗?”他温柔地问。 她没有接,他便笑笑,将那朵玫瑰插在她鬓上。粉色的花瓣衬着她白皙的皮肤,一袭白衣的女人出尘脱俗,这是只有中国人深谙的东方美,她永远是他的蒹葭苍苍。 他捧住她的脸吻了她,她仰头安静地迎接着。他没想到这么顺利,手开始在那渴慕已久的曲线上轻轻游移,她还是没有反对。他心头一热,差点就要把她抱起来走进卧室,门铃却响了。 张默雷很懊恼,刚才不应该多此一举点了香槟,现在气氛已经足够好了,用不着再喝酒,半醉半醒的正好调出爱欲浓情来;真的喝醉,却又没意思了。 可是门铃执着地响了三四声,张默雷不得不暂时放开她去开门。他总要表现出必要的风度来,因为她不是平常那些女人,他不能完全不管不顾。 “小草,口渴吗?还要不要喝一点,这酒不会醉的。”张默雷一边温柔的笑着一边去找杯子。找到杯子回到客厅时,他发现她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摇摇欲坠地站在那里。rp 第161章 悬崖勒马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她白得发冷,眼睛里的醉意全醒了,直视着他说:“别拐弯抹角了,你不是就想要我吗。” 身体还是他曾经熟悉的身体,只是比以前更丰满了一些,多了成熟的韵味。他曾经想象了太多次,当她就这样直截了当地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却被震住了。 她见他一动不动,冷笑了一下,说:“嫌我脱得不够干净?你喜欢更省事一点?”说完把手绕到后背去借内衣的搭扣。 张默雷不知怎的手一颤,两只酒杯掉到地毯上,他冲过去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说不要、小草不要这样,却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她。 他曾经很熟悉她的身体。她的脖子细长,肩膀柔弱而圆润,锁骨纤细,腰肢柔软,胸前粉粉的两个羊脂球,不大不小,形状是那种圆中有一点尖,站着的时候看上去很挺,像一对含苞待放的菡萏。 他的喉咙仿佛烧了起来,他知道这样不行,如果他真的就这样要了她,她不会原谅他、永远也不会。可是他炽热的手掌却热烈地在她白玉般冰凉光致的皮肤上梭巡,她是救他的水,没有她,他就会被烧死。 内衣的搭扣被她自己解开了一颗,肩带松松地一滑,那尖尖的小荷就半遮半掩地呈现在他眼底。他本能地把那碍事的胸衣扯去,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开另外两颗搭扣的,只知道此刻他终于捧着她的心跳了。 “小草,我爱你,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他喉中苦涩地咕哝着,将她轻盈的身体抱在怀里,快步走进卧室,把她放在大**,便低头急切地去吻她。他觉得自己快死了。那甜蜜的滋味想鸩毒一样紧紧扼住他的喉咙,让他喘不过气来,他必须要她、只能要她。 吻像风暴一样席卷而来,钟艾躺在**默默地承受着。她以为她可以,却仍是忍不住流下屈辱的泪来,她心里爱着别人,怎么能让其他男人碰她,如果淖云知道……他会有多恨她? 冰冷的眼泪从眼角滑落,沁湿了枕头,她哽咽着祈求道:“求你快一点……” 男人突然停了下来,他怔然看着她,好像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从女人身上爬起来。扯过被子盖住女人单薄颤抖的身体。 他差点**了她! 张默雷站在床尾呆若木鸡地看着**那个缩在被子里哭泣的女人,恐惧占满了他的心。只差一点他就要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她哭得那样悲痛欲绝,显然,她可以给许淖云,却不愿意给他。她爱许淖云。却根本不爱他。 张默雷匆匆系上上身的纽扣,走出与卧室相连的阳台,砰的一声关上了玻璃门。他从裤兜里掏出香烟和火机,他的手在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着火,然后他狠狠地吸了一口,又长长地吐了出去。 楼下是一条繁华的大街。这个点钟纽约的夜生活正是**,一辆辆高级轿车从马路上驶过,拉开了夜的拉链,露出无比**又恶心的软体。有时候他爱纽约,这里有他可以想象到的一切;但大多数时候他恨纽约,因为这里没有她。 他吸了一口烟。回头看了看**的女人,她无力地蜷缩在**,他看不见她的脸,但多半还在默默地流泪吧。她不理解现在的他,不理解他的奋斗、他的选择、他做这一切的苦衷。有时候他觉得她单纯善良,有时候他又觉得她肤浅。她怎么不能明白他、不原谅他呢?男人有野心有什么错?他是离开过,那并非他的本愿,更何况他现在回来了,他今后只有她,为什么她不能像其他女人那样,原谅一个成功男人的原罪? 对了,她说过,他总是让她输,而许淖云总是让她赢。 张默雷站在高不胜寒的28楼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烟,他吸得很快,直到烟盒里的烟空了,他才将心情平复下来,恢复了一贯的温和平静,然后打开玻璃门走进来。 他走到床前,他的小草无助地躺在枕头上,油黑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他会觉得寂寞,于是他拨开那长发露出秀气的侧脸来。他看到她眼角的泪,知道她还没有睡着,便对着她柔声说:“小草,我跟你说过,许淖云不值得你托付。我不是在说他的坏话,而是出于男人对男人的了解。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还没有在你这里犯过错,他不知道犯错的代价,而像他这样的男人几乎是一定会犯错的。” 他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不出他的意料,她睁开迷离的泪眼看着他。他知道她听进去了。 他继续说:“小草,我和许淖云不一样的地方在于,我是一个犯过错的人,我知道代价有多惨痛,所以我绝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你从小就那么聪明,你一定能想明白——是接受一个浪子回头的男人,还是准备再受一次甚至很多次伤?” 她怔然看着他,然后把身体转到另外一侧去。他怜爱地抚了抚她的秀发,柔声说:“你一定累了,早点休息吧。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所以你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个好觉了。” 过了一会儿,传来她的回应:“你发誓不在创联上市的事情上动手脚?” 张默雷笑了笑,说:“嗯,不是已经说好了吗?你放心吧。” 她没有再回答,过了许久,他发现她真的睡着了,睡得恬静安然。 他在她身边躺下,出神地看着她的睡脸。他的目光像羽毛一样扫过她光洁的额、秀气的眉、长长的睫毛、小巧的鼻子,最后停留在殷红的唇上…… 他还是想要她,想得发疯。浑身像烈火炙烤般痛苦,喉咙也快渴死了,他只好偷偷把手伸进自己裤裆里,眼睁睁地看着她,想象他在她那里的幸福丰满。喷出的一刻,他无声地皱了皱眉,在她额头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他到洗手间去清洗了一番,然后又回到床前来看着她。如此美景不与人分享,似乎有专美之嫌。他拿出手机,拍下她甜美的睡颜,然后发送给那个熟悉而令他深恶痛绝的号码。 ………… 许淖云站在房间里大口大口地喝酒,脸上的伤口热辣辣的疼。他想起白天的情形,脑中和胃中都是翻江倒海。 他怎么会输得这么惨?! 不能再去想她了,必须斩断!违背原则宽恕背叛自己的人,下场是剥皮蚀骨的耻辱!让她走吧,让他们狼狈为奸吧!这些都跟他无关了! 手机响了两声,许淖云过了很久才去看。打开那条神秘的短信,一张像素不全的照片跳了出来。那是在很暗的房间里拍的一个女孩的睡脸,那张睡脸,就像他的呼吸一样熟悉。 他的女人,今夜躺在别的男人身旁。 许淖云狠狠地将手机往墙上砸去,碎片四下迸开。rp 第162章 策划阴谋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飞机刚在江海着陆,许淖云第一件事就是直奔绿城总部。在他离开江海的这段时间,国内发生了好几件大事。其中对房地产行业影响最大的就是限购政策的出台。 政策收紧,这是一早就预料到的。可是没想到上面竟然这么快就出了“核武器”。原本凭借变相打折还能勉强保证新房销售,新政策一出台,所有新房都滞销了。 上次许朝云逆市拿地,几十亿的地款还压在那里,绿城的资金链已经很紧张了。许淖云让下面彻底摸清家底,看看集团现在还有多少存量住房、多少未开发地块,流动资金的实数是多少。 结果比他想象的更坏。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许朝云和许暮云竟然各自偷偷成立了公司,用绿城的资源和资金在外面拿了不少项目,市场好的时候,他们偷偷在外面赚得盆满钵满,钱都进了自己的口袋;现在眼看着形势险恶,那些项目要烂在手里了,两兄弟又把屎盆子往绿城的头上扣,说项目都是绿城的。 这种情况已经存在好几年了,老爷子竟然好不觉察,也不知道是有意挣只眼闭只眼,还是老糊涂了。许淖云肺都快气炸了,又不敢拿这事去告诉许远航,他刚动完手术,身体很虚弱,知道了之后没准会直接气死过去。 许淖云通过邢秘书召集了公司董事会,准备把许朝云和许暮云的烂账摊开来说,通过投票罢免这两兄弟在集团内的一切职务。 “狗杂种!”砰的一声,桌子似乎快被拍断了,许暮云拍案而起,大骂道,“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你不过是老爷子在外面的野种,你妈是个搞破鞋的女工,仗着老爷子宠你爬到主子头上来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的狗脸,杂碎!” 许淖云瞟了他一眼,似乎根本没有动怒,继续主持会议:“下面我们各位董事就罢免许朝云先生和许暮云先生的公司职务进行投票。我在这里说明一下。作为许远航先生全权委托的代理董事长,我有绝对的控股权,实际上只需要我一个人投票就可以罢免许朝云和许暮云的职务。今天拿到会议上来投票,是为了尊重各位董事,我们先做一个君子协定,如果赞成票不超过半数,许朝云和许暮云的职务仍可以保留。” 许朝云是绿城下属一个子公司的总经理,而许暮云则是绿城集团的首席信息官,这兄弟俩不学无术,管理团队早就对他们怨声载道了。只是碍于许老爷子的面不敢多话。以往老爷子在的时候,兄弟俩就是当个甩手掌柜,凡事有职业经理人团队在操办,倒也没有给公司添多大的乱子。老爷子一病重,他们就开始挖绿城的墙角盖自家的宅院。大有分家的势头,如果任其发展下去,绿城的产业帝国迟早要跨。 许淖云早就跟董事们私下达成一致,所以有底气让大家公开投票。他就是要让许朝云和许暮云看看,他们在绿城集团是众叛亲离。 许朝云知道形势对自己和弟弟很不利,狠狠地威胁说:“各位董事,你们有的是看着我和朝云长大的叔伯。有的是跟我们一起进公司打拼的兄弟。今天绿城被一个外面来的野种当家作主,我不知道你们怎么看。不过我可以提醒大家,许淖云他只是暂时代理董事长的职务,他在绿城没有一毛钱股份。绿城是我老爷子的,老爷子会这样对待他的两个亲生儿子吗?我今天打开天窗说亮话,许朝云和许暮云今天就算从这里离开了。日后也还是会回来的,会坐在他那个位子上!”他指了指许淖云的位子,大声说:“我和暮云今天就睁大眼睛瞧着,谁投了什么票,我们记在心里。将来有恩的报恩,有仇的报仇!” 许淖云耐心地等许朝云放完话,平静地说:“今天就算是罢免许朝云先生和许暮云先生的行政职务,两位也还是董事,各占集团5%的股份,不是要把你们从董事会开除出去。刚才许朝云先生的话说得很精彩,我也进一步说明一下,今天不管各位投什么票,只要你们凭良心,我许淖云保你们到底。”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年长的董事们都低着头若有所思,几个年轻的董事互相看了几眼。许淖云把手中的笔轻轻放下,淡然道:“就这样,开始吧。” 董事会投票的结果,除了许朝云和许暮云以外的所有董事都赞成罢免两人的行政职务,两兄弟在会议室里拍桌子砸椅子,还冲上来要打许淖云,被保安强行架了出去。 邢秘书替许淖云把椅子扶正,然后这位年轻的代理董事长又坐下来继续开会。没有了碍事的人,会议进行得十分顺利。许淖云对绿城集团当前度过难关提出了几个想法,其他董事和管理团队都很赞成,立即着手去实施。 上午在绿城开完会,邢秘书送许淖云出来。在楼下分别的时候,邢秘书对许淖云说:“许总,我觉得您最近好像有点变了。” 许淖云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问:“什么变了?” 邢秘书微笑着说:“以前老许总曾经对我说过,他觉得你是一个商业奇才,唯一的缺点就是做事情感情用事,同时自尊心太强,不懂得屈伸。可是今天许朝云和许暮云说了那么难听的话,你一点也不动怒,说话在情在理,干净利落地就把事情解决了,董事们和管理团队都很服你,说你得了老爷子的真传。如果老许总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高兴。” 许淖云沉默了一会儿,淡淡地说:“人没有感情自然就不会感情用事,你觉得成为许远航那样的人很好?” 邢秘书怔住了,一时哑口无言。许淖云回身拉开车门,连再见也没说,钻进车里绝尘而去。 他现在确实变了,连他自己也感觉到了。以前别人提起他的身世,他都会暴跳如雷,连杀人的心都有。可是今天许朝云和许暮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野种”。他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或许,这些都要感谢那个女人。是她教会了他,男人不能被感情打败,否则就会输得连自尊都没有。感情对于男人来说确实是个累赘。遇到她之前,他没有觉得自己过得不好,反而是遇见她之后,他陷入了无止境的痛苦。女人算什么?感情算什么?抛开这些,他做事情无往而不利,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为什么要在意一个什么都不是的女人? 不能再去想她。许淖云不知不觉捏紧了拳头。 ………… 酒吧里的灯光很昏暗,身边那个女人坐得更近了一点,轻轻地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柔声说:“我们什么时候走?” 张默雷在她的唇上轻轻一吻。说:“再坐一会,你这样子真美。” 这个女孩叫小雯,长得有点像以前的小草,他前几次来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眼睛不算很大。却很水灵,鼻子很小巧,嘴唇红红的一点。她说自己家里是农村的,因为要供弟弟上学,就跟着姐妹出来打工了。在工厂里被上司欺负过一次,后来想通了,反正是卖。不如卖个好价钱,可以早点赚够钱回家。 女孩身世挺可怜的,眼睛看上去也还保留着单纯。她只是陪酒,轻易不跟别人出去,可是陪他喝过几次酒之后,却似乎动了情。主动提出想跟他走。 娼妇动了情,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事情吗?这孩子还是太年轻了,根本不懂世事的残酷。 张默雷又淡淡地喝了一口酒,眼睛看着那个女孩,细细地比较她和小草的不同之处。 “臭婊子!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远处的一个包间里传来男人的咆哮声、玻璃杯四分五裂的声音还有女孩的啼哭声。 小雯离开张默雷的怀抱。站起来走出门去张望了一番,又折回来说:“那个人渣又来了,东美姐要倒霉了。” “哪个人渣?是什么人?”张默雷问。 小雯笑了笑,她就喜欢他这种温和平静的气质,以往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客人,对所有人都很有礼貌,对女人尤其温柔,好像从来不会生气。她在他腿上坐下,搂着他的脖子说:“那个人渣的老爸好像是江海一家房产公司的老总,可有钱了。每次来都把我们这里的女孩全叫过去看,来了新人也是先送给他。那个人特别坏,经常打女孩,我们都恨死他了。” 他扶住她的腰,柔声问:“你们老板不管吗?” 小雯说:“老板跟他是高中同学,拜把子的兄弟,据说这家酒吧还有他的份子呢,老板怎么会得罪他呢?” 隔壁传来一个清脆的耳光声,女孩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男人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堪入耳。张默雷紧皱着眉头,问:“这样都没人管?太扫兴了。” 小雯眼角含着泪,说:“没人会去管的。我们这些人命贱,被打了之后老板甩个几千块钱过来,你还得接着,还得谢谢他。” 她梨花带雨的样子像极了小草,张默雷怔了怔,问:“他也打过你吗?” 小雯点点头,委屈地说:“嗯,上次在我手臂上出了死力地掐,你看,这里到现在还青着呢。”说完便把自己的袖子撸起来,把手臂递给他看。 张默雷看了一眼,又想了想,问:“那个男的叫什么,你知道吗?” 小雯说:“姓许,叫许暮云。” 张默雷吃了一惊:“许暮云?那不是绿城集团的二公子吗?” “你认识他?”小雯惊讶地问。 张默雷笑着说:“不认识,只是听说过。”他沉思了好一会,突然站起来说:“我过去看看。” 小雯拉住他说:“你别去,那个人谁都劝不动,上次有客人劝架,还被他打了。” 张默雷笑着说:“没事,我就是过去跟他谈谈。” 小雯看出他身份不一般,平时听他说话,就知道他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如果是他去劝,说不定真能替东美姐解围。可是她又有些迟疑:“那我们……” 张默雷看着眼前这个楚楚可怜的女孩,低下头吻了她,还隔着衣服在她胸上揉了一把,轻笑道:“我去去就回来,你在这里等我,不许跑了。” 小雯羞涩地笑了,轻轻地点了点头。张默雷满意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转身走了出去。rp 第163章 恶魔唆使 求月票、推荐票! ——————————以下是正文—————————— 地面上全是碎玻璃渣,一个穿着红色超短裙的女孩捂着脸,伏在沙发上失声痛哭。一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朝女人身上扔钱,嘴里骂骂咧咧地说:“哭什么哭!扫把星!给你钱,给大爷笑一个!” 男人穿着很考究,但此刻十几万的行头也掩盖不住他作为一个垃圾的本质。他浑身松松垮垮的,看上去就是纵欲过度五根不齐的状态。张默雷站在门口略略观察了一下,便笑着说:“许总,今天心情不好吗?” 许暮云醉眼迷离地瞟了张默雷一眼,不太利索地说:“你是个什么东西?” 张默雷笑了笑,走进去朝他伸出手:“我不是个东西。我是摩通的张默雷,久仰许总的大名,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瞻仰到您的真容。” 许暮云把那只伸过来的手打开,鄙夷地说:“摩通?你们是不是在给创联做上市的主承销商?” 张默雷说:“是我们在负责,我跟kevin(许淖云)也很熟。” 许暮云冷哼一声,歪歪斜斜地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鄙夷地问:“你跟那个野种是朋友?” 张默雷淡淡一笑,走到那个叫东美的女孩身边,把落在她身上、地上、沙发上的钞票一张张捡起来、理整齐,然后对那女孩说:“这个是许总给你的,你先出去吧,我们要谈点事。” 那个女孩一手捂着肿胀的脸,一手接过钱,微不可闻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匆匆低头跑了出去。 张默雷在沙发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小杯洋酒,好像他才是主人似的。许暮云越看越不爽,问:“你想跟我谈什么?” “你很恨许淖云?”张默雷淡淡地呷了一口那种金黄色的威士忌。眼睛却没有看着身边的男子。 许暮云靠在沙发上伸伸腿,问:“那个野种也配我恨他?他给我接痰他都不配!你可以把我这话转告给他——许淖云,我操你妈!你妈要是还活着,我操死她!” 张默雷笑了笑。说:“你可真没劲。” 许暮云晃晃悠悠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他说:“你丫说什么?你敢再说一遍?你他妈的一个许淖云的马仔,你以为我不敢打你?” 张默雷把他的手按了下去,笑着说:“你根本斗不过许淖云,只能躲在这里骂他;你老头子死了之后家产也会全部交给他,到时候你还是没办法,只能继续在背后骂他。你骂他一辈子,绿城能变成你的?所以我说,你真没劲。” 许暮云从桌上操起一个空酒瓶,怒不可遏地要向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头上砸去。却听见他淡淡地说:“我也恨许淖云,我可以帮你。” 酒瓶在空中猝然停下,然后一歪,掉到了地板上。许暮云愣愣地问:“你帮我?你凭什么帮我?” 张默雷笑道:“我凭什么帮你,你很快就会知道。我知道你在外面成立了几个公司。掏走了绿城不少钱。你不信老爷子会把公司留给你,自己未雨绸缪,这是对的。不过这些都是小打小闹,顶多就是从绿城身上拔了一根毛,为什么不把整个绿城都吞进自己肚子里?” 独吞绿城?许暮云愣住了,这是他天天都巴望着的事。可是老爷子在的时候,把他和他哥盯得死死的;好不容易挨到老爷子住院了。却又来了一个许淖云,现在公司上下的人心都被许淖云那个臭小子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所有人都认定了今后是许淖云接班,为他的马首是瞻,过去他苦心安插的几个人也站到许淖云那边去了。他在绿城集团就是孤立无援,还怎么独吞绿城? 张默雷看出了他心中的疑问。拿起半瓶酒给他倒了一杯,示意他坐下来。他不紧不慢地说:“其实,要吞下绿城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难。你想从内部把绿城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下来,可是绿城是许老爷子苦心经营的地盘,你不是那么好吞的。每吃一口都阻力重重,对不对?” 许暮云怔住了,问:“你怎么知道?” 张默雷一笑,说:“我不但知道这些,我还知道你秘密成立的每一家公司的名号、资金、项目、现金流。”说完便随口说了几个数字,许暮云越听越惊讶,目瞪口呆地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张默雷笑了笑,说:“我刚才说了,你想从内部吃掉绿城,这种蚂蚁的吃法是不可能的,从外面一口吞并,像狮子一样,把肉全咬在自己嘴里。而且我可以告诉你,现在就是吞下绿城的最好时机。” 许暮云越听越糊涂,问:“什么时机?怎么一口吞下?” 张默雷喝了一小口威士忌,缓缓地吐出四个字:“收购绿城。” 许暮云愣了愣,忽然大笑起来,说:“我说哪里来的江湖骗子,骗到你祖宗头上来了。我他妈的要是有钱收购绿城,还会是现在这副操性吗?” 张默雷淡淡地打量着许暮云,他到底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就是浑身操性。他淡淡地说:“我知道有人想收购绿城,只是差一个里应外合的人。” 许暮云惊讶地问:“谁要收购绿城?” 张默雷淡然说:“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许暮云终于认真起来了,他在沙发上坐下,低着头沉吟了一会,说:“如果我帮你们收购绿城,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张默雷说:“你和你哥现在各占绿城5%的股份,并购成功之后,新公司的资产会扩充一倍,而且并购过程中股票会有大幅溢价,这些咱们都不算——就这么说,成功之后,你的股份从5%提高到10%。” “才10%?!”许暮云对这个出价相当不满,站起来就想走。张默雷说:“许老爷子这么偏心许淖云,等老爷子死了,你一个子儿也别想多得,还是5%的股份。5%和10%,你自己算算多少。最关键的是,你不跟我们合作,绿城将来就是许淖云的,你一辈子只能在别人的鼻孔下呼气!” 许暮云一听这话,牙齿恨得痒痒的。张默雷察言观色,又补充了一句:“有句话说得好,宁与外贼,不与家奴。许总不会不明白吧?” 许暮云想了想,冷冷地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的?” 张默雷站起来说:“你明天就会知道。会有人联系你的。”说完他便往外走。 许暮云叫住他问:“你刚才说你叫什么名字?” 张默雷回头笑了笑,说:“我现在说了你也记不住,还是等你明天酒醒了再说吧。” 张默雷回到自己的包间,小雯冲上来搂住他,在他脸上连亲了好几下,欣喜地说:“哥哥,你真厉害!真的让你摆平了!” 他搂着女孩的纤腰,看着那张神似的笑靥,温柔地说:“我还有更厉害的东西,你想不想看?” 女孩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什么呀,讨厌死了。” 他把手伸进女孩的衣服,在那温腻的皮肤上轻轻摩挲,心里怀念着第一次与小草在一起时的情形。那时候她也是这么温柔、这么爱他。 女孩身体很**,被揉了几下便门户大开了,娇弱的身体紧紧粘着他,似乎比他更受用更急迫,软软糯糯地说:“哥哥,你真好……哥哥,就在这里吧……” 张默雷笑了笑,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替她扣好衣服,温柔地说:“傻丫头,就在这里多委屈你,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小雯低下头轻轻唔了一声,双颊飞红,像洞房花烛夜的小媳妇似的,他越看越喜欢,握着她的小手把她拉起来说:“走吧,小草。”rp 第164章 恶意收购 求月票、推荐票 ———————————————————————————————— 许暮云早上醒来头痛欲裂,回想起昨天晚上遇见的那个神秘的男子,他只当那是一个江湖骗子。正想着今天上哪去找乐子,电话就响了。 打电话过来的是华东另外一家房地产集团荣盛集团的老总的秘书。许暮云先是一惊,随后立即紧张起来,因为他意识到,昨晚那个男人说的话是真的。 对方说了个会面地点,是在另外一座城市,要他立即过去。许暮云觉得自己随传随到很没面子,可是想到能借助他们的力量把绿城吞下来,他还是立即叫司机开车出发。 这次会面没有见到前一天晚上那个神秘的男人,不过他从对方的谈话中知道了他的身份,原来他是摩通的合伙人,像他那个年纪就能当上合伙人,看来绝非凡品。他们叫他,许暮云想,回去之后他要好好去拜会一下这个“ cheung”。 “应该跟你说过了,并购成功之后,你的股份可以提高到10%。这一点我们决不食言。”那位陈总说。 许暮云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问:“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陈总说:“你手里那几家秘密成立的公司,我们要买过来。”他说了一个价钱。 许暮云一听价钱立即摇头,说:“不行,太亏了!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手里那几块地是什么成色,将来形势好了,翻三五倍是轻轻松松的事!” 陈总笑了笑,说:“可是你没有资金开发,烂在手里就一文不值,政府到时候讨回去。你还得交罚款。” 许暮云想了想,说:“这个价钱确实不行,你们要买就拿出点诚意来,作价入股。” 陈总起身去和秘书商量了一下。过了十几分钟之后回来,淡淡地说:“我们答应你的条件。不过我们需要你做另外两件事。” 许暮云问:“什么事?” 陈总说:“第一,把你哥哥许朝云也拉过来。” 许暮云点点头,说:“这个应该没问题。” 陈总又说:“第二,以每股两块五的价格把你们手里的所有股份卖给我名下的一个基金。” 许暮云噌地跳了起来,骂道:“你真是个白眼狼!绿城现在的股价是每股10块多,凭什么我要两块五卖给你?!” 陈总笑说:“不把绿城的股价砸下来,我们怎么买得起?你放心,这只是明面上的交易,私底下该给你们多少。我还照给你们。” 许暮云闷着头想了半天,问:“这也是那个 cheung的主意?” 陈总笑道:“是。如果不是他暗中相助,我们也不敢打绿城的主意。他的能量还不止在此,他背后有好几支国际游资,所以你放心。只要我们通力合作,收购绿城就跟探囊取物一样容易。” 许暮云从陈总那里出来,开车回江海的路上,他越想越纳闷,这个 cheung究竟为什么要和许淖云过不去?他为什么那么恨许淖云? 他决定直接上门去探个究竟,便径直把车开到了摩通中国总部大楼。刚在停车场停好车,他就看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一个身材很好的女人从一辆车上下来。 那个女人他认识。就是许淖云上次带回家的那个女助理,好像叫钟艾;而那个穿着西服的男人,就是昨晚来找他的那个 cheung。 他们俩怎么会在一起?! 许暮云越想越觉得不对,感觉自己好像入套了。要是搁在以往,他早就冲下去揪着那男的质问了。摔了几次跤,他现在也长进了一些。摁住脾气先给那个打了一个电话。 张默雷下午和钟艾去见了一个客户,正准备回公司加个班,然后一起出去吃饭,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张默雷在电梯门口停下。对钟艾说:“小草,我接个电话,你先上去吧。” 钟艾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淡淡地说:“好。”然后合上了电梯门。 张默雷看到电梯的数字不断上升,暗暗舒了一口气,接通电话问:“哪位?” “我是许暮云。”电话里冷冷地说,“你他妈是不是在耍我?你怎么会跟许淖云的助理在一起?!” 张默雷吃了一惊,走回停车场四下望了望,问:“你在哪里?” 许暮云打开车门走了出来,说:“我在这里。” 两人挂了电话,张默雷朝他走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冷冷地说:“为什么到我公司来找我?老陈下午没跟你说明白吗?” “你他妈先解释一下!为什么许淖云的助理会跟你在一起?!你们是不是合伙坑我?!”许暮云暴跳如雷。 张默雷对这个永远沉不住气的白痴很鄙夷,可他还是耐着性子淡淡地说:“这个你可以放心,她不知道这件事。” “我他妈怎么放心?!”许暮云大声吼道,“那个女人许淖云带回家见过老头子,他以前从来没带女人回去过!你和许淖云是一伙的,还是你中了许淖云的美人计?!” 张默雷淡淡地说:“我再重复一次,收购绿城这件事情钟艾完全不知道,我奉劝你以后不要再到我公司来找我,她很聪明,一见到你就什么都明白了。” 许暮云瞪着张默雷,他知道自己不能完全相信这个男人,可是又别无选择。 张默雷为了安抚许暮云,又详细地说了一些自己的想法,然后约定第二天再秘密开个会。许暮云的心慢慢放下。 临别之前,许暮云又问了一次:“你能不能说实话,那个钟艾为什么在你这里?” 张默雷沉默了一会儿,说:“她是我的人。” “她是你的人?”许暮云愣了一会儿,突然恍然大悟似的说:“她是你安插到许淖云那边去的卧底?” 张默雷不置可否。许暮云笑了起来:“我操,原来你谋划了那么久,我不得不佩服你了!那女的演技不错,上次在老爷子那里,那种宁死不从的样子,我还以为她真的很爱许淖云呢!” 张默雷眼光一闪,语气瞬间降到了冰点:“宁死不从?你是什么意思?” 许暮云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怕眼前这个男子。他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上次在老爷子那里,许淖云和老爷子关起门来说话,让她一个人在书房里等。邢秘书见色起意,想趁机**她,被我路过看到了,我把邢秘书揍了一顿,她当时哭得很惨,还求我不要告诉许淖云,所以我以为她很爱许淖云。” 张默雷淡淡地笑了:“哦,原来是这样,你还见义勇为啊。” 许暮云故作轻松地说:“我就是看不过眼,邢秘书仗着老爷子信任,太放肆了。唔,这事她肯定不会承认的,你别去问她,你一问,她就知道是我说出去的,我们的计划就穿帮了。对了,她现在是你的女人?” 张默雷面无表情地说:“怎么会呢?她只是助理而已。” 许暮云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是,如果他喜欢那个女的,怎么舍得送她去别的男人那里卧底。他笑着问:“你和许淖云到底有什么仇?” 张默雷说:“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许暮云碰了个钉子,但扔不死心,他心里有太多疑问,总要弄清楚一两个,于是又问道:“那你送她去许淖云身边到底是查什么?” 张默雷说:“很多,最重要的是创联的财务状况。不过她不知道我们要收购绿城的事,我没有把全部计划告诉她,你最好也小心一点,这个计划只有我、你、老陈知道。——好了,你该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了,你可以走了。” 许暮云碰了一脑袋灰,从来也没有被伤自尊过。可是想到很快可以报复许淖云和老爷子,他便陷入极度的狂喜和亢奋。宁与外贼,不与家奴,这话说得太好了!许淖云不过是一条狗,凭什么爬到他头上去!他一定要把那个野种狠狠地摔在地上,让他知道,狗就应该趴在地上吃屎! 许暮云快意地笑了,一脚油门踩下去,那辆跑车便冲了出去。 张默雷看着那辆绝尘而去的跑车,眼睛被烧红了。rp 第165章 绿城股战 袭击是在周一早上发动的。周一上午,全国所有的媒体都在播送一条消息。绿城集团的两个接班人——许朝云和许暮云宣布从绿城退股,其名下所有绿城股份以每股两块五的价格卖给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基金公司。 绿城上周首盘报每股10.27元,许朝云和许暮云名下股份的售价还不足市场价的四分之一。两兄弟此举引发市场震动,许多人猜测绿城内部经营状况十分糟糕,许朝云许暮云两兄弟才选择了套现。继承人退股,而且股价如此之低,这种情况一般只有在公司行将倒闭才会出现。 各种捕风捉影的消息开始满天飞。有的媒体说绿城的资金链面临断裂;有人说绿城商业决策失误,在海南等地拿了大量根本不具备开发价值的地;还有人说许淖云根本没有房地产业的经验,公司上上下下对他极不信任,导致元老出走…… 周一上午股市一开盘,绿城的股票遭遇了恐慌性抛售,带动整个房地产板块出现下跌。短短的十分钟内,绿城的股票就已经跌停,大量机构出逃。 许淖云坐在办公桌的电脑前,脸上的表情凝重得像一尊雕像。各种报告不断地汇总到他的桌面上,他却只是盯着电脑屏幕看。 这么紧急的情况,他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邢秘书心里越来越没底——许淖云毕竟没有房地产业的经验,也没有管理过上市公司,他会不会束手无策,该不该通知老爷子?…… 许淖云眼睛死死盯着电脑上跌停的k线图,脑子却在飞快地运转着——许朝云许暮云为什么要贱卖股票?这完全不合常理,背后一定有什么计划,抛售股票制造恐慌只是第一步,目的应该是压低绿城的股价…… 他突然抬起头对邢秘书说:“马上去查!今天早上的抛盘都被谁接了!我要详细报告!” 邢秘书愣了愣,立即冲了出去。 一个小时后。邢秘书拿着一份简单的报告匆匆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慌慌张张地说:“有七八个大买家把我们的股票收过去了!我查了一下,好像有些是国际游资控制的基金、私募,有的是国内的。” 许淖云问:“那几个国内的庄家是谁?” 邢秘书报了名字。许淖云在电脑上打下名字,过了一会,他的屏幕上跳出一条回复。许淖云瞬时面如死灰。 “有人要恶意收购绿城。”许淖云喃喃自语。 邢秘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收购绿城?这怎么可能?谁能有这么大的资金量?!” 许淖云自己也有点懵,但脑电波在电光火石之间如电路一样迅速接通:“一定是有人知道绿城现在资金链很紧张,所以想趁虚而入……许朝云许暮云他们突然贱价抛售绿城的股票,就是为了压低我们的股价……这两个叛徒,老爷子养了两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邢秘书完全没了主意,许淖云沉思了半晌,突然抬起头说:“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明天绿城的股票肯定仍然是大跌。不出三天,绿城就会被对方控股,现在最重要的几件事:第一,查清是谁想恶意收购我们;第二,把公司的流动资金全部汇总起来。明天一开盘就准备接盘,抛多少接多少;第三,去机构那里做好稳定军心的工作,绿城没问题,我们要把事情说清楚,恢复市场信心。你马上去联系国内各大财经媒体的记者,我要开新闻发布会。” 邢秘书用笔刷刷地记下许淖云的指示。看到许淖云这么快就理清了思路,他恢复了一些信心。合上本子,他便匆匆地跑了出去。 这一整天,许淖云一直忙得不可开交,几乎彻夜不眠。当初他答应帮老爷子看着绿城,原以为只是守成。没想到竟然会遇到这么大的挑战。遇上这么大事,也不能去告诉老爷子,他刚做完手术,不能经受任何打击。可是如果打输了,他怎么面对老爷子? 许淖云狠狠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绿城的资金链很紧张。手上根本没什么现金,这场收购战很难打赢。许淖云挣扎了一整天,终于在凌晨时给郭浩拨了过去。 郭浩很快接了电话,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清醒:“淖云,什么事?需要我现在过去帮你吗?” 许淖云叹了一口气,疲惫地说:“我这边没什么,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就是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什么事?”郭浩平和地说,“我会尽量支持你。” 许淖云说:“绿城的流动资金不够,我想把手上创联的一部分股份卖了,套点现。” 做这个决定对于许淖云来说无比艰难,可是一说出口,他就觉得没有退路了。 郭浩隔了很久才回答:“我不同意。” “你先听我说。”许淖云平静地说,“我会控制好的,退股之后,你是第一大股东,仍然对创联保有控制权,而且,我们还有那条后路。” 郭浩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不同意,因为风险太大。创联是我们一手创办的公司,是我们的梦想也是我们的心血。淖云,你的未来在创联,不在绿城。我认为绿城的事尽力就好,那不是你的责任。” 许淖云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我已经决定了。”便挂断了电话。 第二天,绿城和那个神秘的并购方在股市上隔空厮杀,由于市场恐慌、抛盘太多,再加上绿城的资金不足,到了下午两点,许淖云还是没能阻止绿城跌停。但是,他们终于查清那个神秘的并购方,竟然是多年的竞争对手荣盛。 据许淖云所知,荣盛也没有那么大的资金量,而且这次收购来得那么突然,手段那么阴狠,说明背后肯定有高人支招。许淖云想到了张默雷,但是又不敢相信他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 绿城第一天跌停时,钟艾就知道了消息。她很担心许淖云,想给他打个电话,却一直按不下号码,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祷。 绿城收购战打响的第二天下午,钟艾意外地接到了郭浩的电话。郭浩告诉她,绿城现金流不够,许淖云打算卖掉自己的创联股份去挽救绿城,如果他真的这么做,这些年的心血就付诸东流了。 “能劝得动他的只有你。”郭浩说,“小艾,他真的很爱你。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他唯一爱的人就是你。” 钟艾抓着手机怔了半晌,终于问:“他现在在哪里?” 郭浩说:“他今晚约了一个风投基金在文华酒店见面。我把地址发给你。” 钟艾愣了愣,随即说:“好,我现在就去。”挂了电话,手竟然微微发抖。她在楼梯间发了一小会儿呆,立即折回办公室拿上包。 张默雷走了出来,问:“小草,你要去哪里?” 钟艾瞟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挎上包就往外走。 张默雷赶上来拦住她,大声质问道:“你要去哪里?!” 钟艾仰头怒视着他说:“我要去找许淖云,我要阻止他买掉创联的股份!” 张默雷吃了一惊,问:“谁告诉你他要卖创联的股份?” 钟艾愤怒地说:“别在这装傻了!绿城被恶意收购,是不是你在背后策划的?!” 张默雷一把抓住钟艾的手臂,痛苦地说:“你别在这乱给我扣帽子!绿城被收购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就算我想,我也没那么大能耐!你刚才说许淖云要卖掉创联的股份,是不是真的?” 钟艾愣了愣,说:“是真的,是郭浩打电话告诉我的,他叫我我阻止许淖云。” “为什么要你去?”张默雷的声音像冰窟一样冷,“郭浩自己不能去吗?” 钟艾她用力甩开张默雷的手,说:“反正我要去见他!你让开!” “不许去!”张默雷发了狠,死死地钳住钟艾的手臂,恶狠狠地说:“我不许你再见他!他自己找死,跟我们有什么相干?!这种感情用事的男人,在商场上迟早也是一败涂地,你救不了他!” 手臂上撕裂般的痛钻进钟艾的心里,她像一只发了狂的小兽拼命地挣扎着,口中发出绝望的呜咽。张默雷看得实在心疼,只好放开了手,双手撑住墙壁,把她关在自己的双臂之中,死死地盯着她,她也怨恨地瞪着他。 两人沉默地僵持着,隔了半晌,张默雷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走吧,我开车送你去。我只给你15分钟,时间一到你还不出来,我就冲进去把许淖云杀了!”rp 第166章 成功阻击 车缓缓地在酒店门口停下,张默雷转头看着钟艾,既温柔又冷酷地说:“到地方了。” 钟艾面无表情,推开车门就想下去。张默雷却又抓住她的手腕说:“小草,现在是7点半,我在大堂等你。7点45分如果见不到你下来,我就上去。” 她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问:“你要关我关到什么时候?” 她似乎离他越来越远了,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希望是一生一世。” “你知道这不可能。”钟艾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郭浩把许淖云和别人约见的地址发了过来,是16楼的一个房间。钟艾知道许淖云凡是重要约会都会提前半小时到场,此刻他应该已经在楼上了。 电梯在16楼停下,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轻飘飘的。钟艾觉得自己仿佛是在梦游,可是心跳却那么动魄,在空洞的胸膛下敲出巨大的回声。 在那扇门前停下脚步,钟艾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由于,她只是稍微平复了心跳,便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一瞬间,许淖云看上去很震惊,却很快恢复了一贯的冷酷:“怎么会是你?你来干什么?” 钟艾平静地问:“郭浩说你要卖掉创联的股份,是不是真的?” 许淖云冷冷地看着钟艾,半晌,他丢开门,转身回到房间里,拿起醒酒器倒了一大杯红酒灌了下去,背对着钟艾问:“关你什么事?” “你不能卖创联的股份!”钟艾走进房间,对着那个冷冰冰的背影说。 “我问,关你什么事?”他回过身盯着她,“你为什么要来?” 钟艾心中一震,到了这种时候他还在乎她。她忍住了哽咽的情绪,淡淡地说:“创联马上要上市了,你这个时候退股,不是功亏一篑吗?” 许淖云冷冷地笑了。瞥着她说:“差点忘了,你是摩通的人,今天是代表张默雷来的吗?既然如此,我倒是想问问你。绿城被恶意收购,是不是张默雷在背后操纵的?” 钟艾微微一愣,随即低下头说:“我不知道。他说他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是吗?你太低估他了。”许淖云淡淡地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开始,就连他自己也太低估张默雷,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输得这么惨。 钟艾抬起头说:“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卖掉创联的股份!创联是你一手创办的,说到底,你真正需要负责的是自己的公司,绿城的事。只要尽力就好,不是吗?而且,现在形势这么差,就算你卖掉了创联的股份去救绿城,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 “真可笑。”许淖云冷冷地说。“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是你劝我接手绿城,现在又要我放弃它。你这个人是一贯擅长随行就市吗?” 钟艾愣住了,她觉得无地自容,但是又必须劝服许淖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说:“此一时,彼一时。老爷子让你看着绿城。可是没有叫你卖掉自己的公司啊!如果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会同意你这么做的!” 许淖云说:“如果我不救绿城,许远航知道自己的公司没了,马上就会被气死。你是想让我看着他被活活气死?” 钟艾彻底哑口无言了。 他一贯那么恨自己的生父,可是当父亲有难,他就是牺牲自己也要去救父亲。 许淖云冷冷地打量着女人的脸。她看上去犹豫、痛苦、内疚,甚至很柔弱。他见不得她这副样子,她就像邪恶的杜美拉,总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脸孔来迷惑他,他再也不能受骗上当了。 “我差点忘记了。你说过,你没有心。唔,你跟张默雷倒是绝配。华尔街很需要像你们这样的人,只要钱进口袋,管他谁死谁活。今天跟这个男人在一起,明天可以跟另外一个男人睡。这是一个非常适合你的职业和活法。”他冷冷地说出这样的话,心却痛得几乎要窒息。 女人一直没有答话,他也不敢再抬头去看她的脸。他转过身去,冷冷地说:“你回去吧。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我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 他等了半天,女人似乎也没有转身离开。他忍不住抬头看着面前的玻璃窗,里面模模糊糊地映照着她的影子。 她好像在哭,无声无息的,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 “我只是想把你认识我之前拥有的一切都还你给你。”她的声音中果然带着哭腔。 他从玻璃里看到她转身,她要走了,他终于忍不住说出那句最没尊严的话:“如果你不再管创联上市的事,我也可以不管绿城。我可以不要绿城,也不要创联。” 他只是想要她。 她的脚步顿了顿,低下头说:“创联一定会成功上市的。”说完便抬脚走出了房间。 她还是离开了他。就算他愿意放弃一切,还是留不住她。许淖云无力地放下手中的酒杯,现在,只剩把该做的事情做完了。 钟艾浑浑噩噩地走到电梯前,那扇电梯门突然打开了,张默雷从里面冲出来。看到钟艾,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紧张地问:“你没事,你没事,对不对?” 她刚上去两分钟,他就开始后悔了。他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送上那个男人的门,这种事他发誓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任其发生,却仍然让她去了。 拥抱良久,他感觉到她冰冷的平静,才稍稍放开她,低声问:“他怎么说?会不会卖掉股份?” 她冷冷地看着他说:“他决定还是要卖掉创联的股份。” 张默雷愣了愣。他在背后操纵荣盛恶意收购绿城,确实是想报复许淖云,报复他动了自己的女人。他曾经答应过钟艾不再阻挠创联上市,却没答应不动绿城。但是,许淖云宁愿卖掉创联的股份去救绿城,确实在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他真的退股,创联肯定会受到重创,这样一来上市就会成为泡影。 张默雷沉默良久。冷冷地说:“这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小草,你看到了,我已经尽力了。创联能不能上市,真的不是我凭一己之力能决定的。” 她盯着他平静地说:“你答应过确保创联顺利上市。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必须做到。” “小草,这确实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外。”张默雷无辜地说。 “是吗?”她冷冷的看着他,“你能操纵荣盛去收购绿城,对于你来说,保创联上市也是小菜一碟吧?” 张默雷愣了愣,辩解道:“我说过,绿城被收购的事真的与我无关,我没那么大能耐。”话说出口,就连他自己都感到很无力。因为他分明感觉到,她已经把他看穿了,再掩饰下去未免太虚伪。 “你可以继续骗我,我早就没有了原谅你的理由。”钟艾冷冷地说。 张默雷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小草。事情发生到这种地步,确实超出了我的控制力范围。如果仍要保创联上市,我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问你,如果我做到了,你怎么感谢我?” 又一个新交易。对于现在的张默雷来说,用感情做交易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钟艾想了想。说:“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张默雷笑了,他要的就是这句话。他拉住她的手,笑着说:“好,小草,我也什么都能答应你。我宁愿去当一个站柜台的银行出纳员,只要能跟你在一起。” 厌恶。痛苦。曾经那么深爱的一个人,如今就连被他握着手,她都觉得恶心。 “一言为定。”她冷冷地说。 “一言为定。”他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第二天,创联董事会对外发布正式公告,创始人许淖云将名下持有的30%的创联股份卖给了两家风投基金。自己仅保留了15%的股份,从第一大股东滑落到第五。创联董事会选举第一大股东、占股27%的郭浩为新任董事长。 消息一出,全国哗然。地震波及到美国,投资者机构立即要求创联就上市前的重大变更事项做出说明。张默雷飞回美国去大力游说,才避免证监会驳回创联的上市申请。 与此同时,在恶意收购战打响的第三天,许淖云全力回购股市上被抛出的绿城股票,终于在收盘前成功阻击了荣盛。许淖云个人持有绿城的股票超过15%,成为仅次于许远航的第二大股东。荣盛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得不灰头土脸地宣布收购失败,连带自家的股票连续跌停。 事情过去之后,许淖云给郭浩打了一个电话,他在电话里恭喜好友当选创联的董事长。 郭浩淡淡地说:“淖云,你知道我并不想当董事长。” 许淖云笑着说:“不,你想。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挺委屈你的,要是你自己出去创业,恐怕是我最强的对手,老是让你当副总裁,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现在终于放轻松了。” 郭浩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隔了半晌,他问:“这次调整创联元气大伤,很需要补血。那个产品已经成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推出?” 许淖云想了想,说:“下周一吧。跟团队说一说,公关公司那边也要动起来了。” 郭浩说:“太好了。我这就去准备。” 挂了电话,许淖云发了一会儿呆。那天挽留她的时候,他没有把自己的后手告诉她。如果她知道根本没有必要为创联担心,如果她知道他卖出去的股份还有办法夺回来,她会改变选择吗?他也是不敢再相信她了,如果她和张默雷是一伙的,他就陷入绝境了。 可是,如果告诉她真相,事情会改变吗? 许淖云意识到,这个问题或许会折磨他一辈子。 她当初提议他开发的那个新的移动互联通信工具已经开发完成了,名字叫做“i聊”,如果她知道这是用她的名字命名的……她知道他曾经有多爱她吗?rp 第167章 螳螂捕蝉 女孩微微闭着眼虚弱地躺在**,男人从背后抱着她,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 他对她真的很温柔,好像他们是真的情侣一样。她甚至有种感觉,这个男人是真心爱她的,否则怎么会对她那么好。 脖子上突然感到一阵冰凉,她用手一摸,摸到一个硬硬的小石头,心突然狂跳起来,羞涩地问:“是什么东西?” 男人吻着她柔嫩的耳垂说:“是一个小礼物,我选了很久,但愿你会喜欢。” 女孩摸着那块小石头,忐忑地问:“是……钻石?” 男人笑着点了点头。她开心地从**跳了下来,**着身体跑到镜子前去看,可不是吗,白皙的颈子上多了一条亮晃晃的白金链子,细细的锁骨下缀着一朵小花,那花心的部分恰是一颗圆形切割的钻石,从这大小来看,足有一克拉了。 “喜欢吗?”男人走过来从背后抱住她,柔声问道。 女孩反过身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默雷,谢谢你!我好喜欢,不过我更喜欢你!” 女孩如此热烈的表白,全然不顾两个光滑的圆球此刻**裸地压在他身上。张默雷心想,这样的事情小草做不出来,这女孩到底还是风月场里滚过的,少了良家子的羞涩。 不仅是少了羞涩,也少了那份清高。他的小草绝对不会因为一颗石头就动容,上次他送给她那颗红莲花蓝宝石足够换一套房子,她眼皮也没抬一下。如果她是那种虚荣的女人,反倒是省事了,可是他也不会那么爱她。 一走神便觉得怀中的女人索然无味了。可是他还是要把事情做完。他揉着女人纤细的腰肢,手慢慢地往下探去,在那柔嫩的花心反复揉弄,女孩娇喘连连,花底一片泥泞。 “默雷。抱我……”女孩低声哀求道。 他将她一把抱起来,又回到**。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肮脏和龌龊,可这种肮脏感不知为何却更加激发了他的情欲。他疯狂地占有女孩,在她耳边污言秽语又情话绵绵。女孩已经完全陶醉在浓烈的情欲和虚幻的爱情中不能自拔,双手紧紧攀着他的后背,恨不得直到海枯石烂。 就在即将登顶时,他在她耳边低声问:“宝贝,你对我这么好,能不能帮我做件事?” 女孩脑子已经不清楚了,咕哝说:“嗯,我帮你。” 他没有停下,却清醒地看着她问:“你说的是真的?” 女孩咬着嘴唇,她的脸已经因为极致的情欲而扭曲了:“默雷。我爱你,你说什么我都会答应你。” “很好。”他在她耳边说,“帮我去勾引一个人,可以吗?” 女孩心里一惊,神志恰恰要冷静下来。可是男人疯狂的攻势又席卷而至,她搂着他问:“谁?” “许暮云。”就在说出这个名字的这一刻,他喷薄而出。 ………… 许暮云从酒吧出来时已是酩酊大醉,他花了很长时间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想给司机打电话让他把车开过来,却怎么也按不到那个不停上蹿下跳的电话号码。 “许……许先生……”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他转过头去看。发现是刚才那家酒吧的一个陪酒女,名字好像是叫“小雯”。 “许先生,您的钱包落在我们店里了,我碰巧看到了。给您。”小雯的眼神有点怯怯的,声音也很低。 许暮云瞟了她一眼,粗暴地把那个钱包夺过来。打开来看了看。其实他根本记不清自己钱包里有多少钱,可是这种侮辱人的习惯已经根深蒂固了。 “许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您路上小心。”小雯温柔地说。 “站住。”许暮云头晕脑胀。舌头已经不利索了,“谁说没事?我数着好像少了几张。” 小雯慌了起来,辩解道:“少了?怎么可能?我拾到您的钱包马上就拿过来了,您的钱我怎么敢动……” “就是少了。”许暮云恍恍惚惚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她似乎已经下班了,换下了那一身暴露的短裙,脸上的浓妆也卸去了,清清白白的一张脸,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他想起来了。这女孩长得有点像那个女人,那个曾经在许淖云和张默雷身边呆过的女人。 一想起那两个男人,他就恨得牙痒痒的。一场收购战打下来,许淖云名正言顺地成了绿城的第二大股东,不仅如此,他另外成立公司研发的新通讯工具“i聊”一经问世便引起了轰动,成了“e讯”最强劲的对手,创联的其他股东不得不跟他坐下来谈判,想收购“i聊”,可是许淖云却坚持产品和技术入股。谈判下来的结果是,许淖云凭借着“i聊”成功夺回创联20%的股份,依然是创联的第一大股东。 许淖云的这招“回马枪”耍得令人眼花缭乱,最近每天打开报纸、电视和手机,跳出来的新闻都是他,他俨然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总裁、最伟大的ceo,记者把他碰上了天,就连那些投资者也是对他又爱又恨无可奈何。 还有那个张默雷。他暗地里操控荣盛收购绿城,收购失败后他就消失了。荣盛花了很多钱,但至少换来了绿城的股份,而许暮云和他哥的股份却覆水难收。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许淖云和张默雷! 看着眼前这个女孩,许暮云产生了一个非常恶毒的想法。他对她说:“我的司机先走了,你送我回去,我就不计较钱少了的事。否则,你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女孩害怕了,怯怯地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她柔顺地说:“好,许总,我送您回去。” 小雯走到路边,扬手招了一辆的士。然后拉开车门,体贴地扶着许暮云坐到后面去。她自己则坐在副驾驶座上。 车子开得很平稳,许暮云一直坐在黑暗的后座,死死盯着前面那个女孩的背影。她和那个钟艾该死的相似,可是显然没有钟艾那种心机。路过一家五星级酒店。许暮云突然让司机拐了进去,小雯有点慌,忐忑地问:“许总,您不是要回家吗?” 许暮云佯装酒醉,糊里糊涂地说:“我累了……我要在这里睡。” 出租车在酒店门口停下,小雯扶着许暮云下车,他一走进大堂,就挨着沙发不动了。小雯只好又从他口袋里掏出钱包,帮他去办理入住手续。 过了一会,小雯拿着房卡回来。轻轻推了推许暮云说:“许总,我已经帮您办好入住了,这是房卡,您的房间在18楼。” 男人好像靠着沙发睡着了。小雯又推了几次,还是没有反应。无可奈何。她只好把他从沙发上拽起来,一步一摇地扶着他往电梯走去。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小雯好不容易把许暮云扶进房间、扶到**。她松了一口气,刚想转身离开,手腕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 她吃了一惊,回头一看,许暮云正瞪着一双红眼直勾勾地看着她。她真的有点怕了。开始后悔答应那个男人的请求。 “进了房间还想走?”许暮云冷冷地说,“帮人不是应该帮到底吗?” 小雯想挣脱他的钳制,那只手却越捏越紧,另外一只手也被他捉住了,她感到一股渗入骨髓的恨意,却不知道为什么。 男人把她推倒在**。开始撕她的衣服。按照事先的排练,此刻她应该强力地挣扎,最好弄出一些伤痕来,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只是躺在**哭。她害怕极了,根本不敢反抗。 许暮云看到女人哭得楚楚可怜的样子,心里不知为什么腾出一股恨来,他想起那个女人,想起她身后的那两个男人,扬起手便甩在那张娇嫩的脸上。 “婊子!你生来不就是让人睡的!哭什么!”他不停地打她,她嚎叫着,痛苦着,极尽害怕地蜷成一团。她越是躲,他越是怒,他把她拖到地上,对她拳打脚踢,打累了,才发现女人好像已经不哭了,她的气息不知何时变得很微弱。 许暮云一下子吓醒了,他整理好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茫然地看着地上那个赤条条、浑身青肿的女人。 她死了吗? 许暮云伸出一根手指,颤微微地伸到女孩的鼻孔底下,过了很久,他也没感觉到一丝气息。 完了。这下全完了。 许暮云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然而他只是在房间里徒劳地来回踱步。过了很久,他才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一个电话,把他叫到酒店来。 半小时后,司机赶到了。许暮云说自己杀了人,司机看到地上那个女人,跑过去探了探她的心跳和脉搏,轻声说:“许总,她还没死。” “还没死?!”许暮云跑过去,把手按在女人的心口上,发现果然还有心跳。他刚才一定是太紧张了,没有感觉到女孩的气息,以为她死了。 “怎么办?”司机紧张地问。 许暮云想了想,站起来说:“不行!她醒过来以后肯定会告我**,我会坐牢的!把她弄死,偷偷送出去。” 司机一听脚就软了,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带着哭腔求道:“许总,我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您可不能害我啊。杀人是要挨枪子的,我家里老老小小的还都指望着我呢……” “瞎叨叨什么!”许暮云喝断了他,“我们小心一点,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能有什么事?!你这两年贪污了公司多少,如果我说出去,你肯定也要判个十几年!” 司机住了嘴。两人商量之下,司机出去买了一个大旅行箱,打算把女孩装进旅行箱里拖出去。 拖着那个装着大活人的旅行箱走出房间时,许暮云身上已经是一身湿汗。那箱子出乎意料的沉,拖着箱子走在地毯上,就好像走在黏糊糊还没干的沥青路面上一样。司机拖得吃力,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先生,请问需要行李推车吗?”一个服务员朝他们走过来,彬彬有礼地问。 司机吓了一大跳,大喊道:“什么?!不要,不要!!” 服务员愣了愣,又狐疑地看了一眼那个旅行箱,这一眼让司机彻底崩溃了。他的手一松,旅行箱摔在地上,箱子里的女人好像突然醒了,开始拼命地挣扎求救。 许暮云和司机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服务员也愣住了。过了两秒钟,那个服务员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冲着走廊另一头的服务员喊道:“快报警!快叫保安!”rp 第168章 弃卒保车 今天双更也么哥!晚上加一更!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站在乱糟糟的办公室里,慢慢地环顾了一周,目光落在外面那张秘书办公桌上。 他在这间办公室工作了好几年,但印象最深的却是她坐在外面的那段日子。往日的一幕幕在脑中上演,他忍不住想,如果他早点意识到他那么爱她,如果早点求婚…… “淖云。”郭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办公室门口。 许淖云回过神来,爽朗地笑道:“哎哟,郭总。我正在给您腾地方呢。” 他今天是回来收拾东西的。经过一番变动,郭浩现在已经是创联的总裁。这间总裁办公室也要腾出来让给他,许淖云自己只保留一间小的董事办公室。 郭浩走了进来,笑着说:“你别埋汰我。你是第一大股东,我以后还不是给你打工。” 许淖云挑起眉毛:“你自己没分吗?” 郭浩笑了笑,说:“淖云,我想过几年还是你再接回来吧,我搞技术还行,真不适合管全局。” “想得美吧你!”许淖云怒道,“我现在才知道当甩手掌柜这么舒服,敢情过去几年都是在当牛做马,换过来就再也换不回去了,你死了这条心。打好这份工,多赚奶粉钱。” 郭浩无奈地摇了摇头。许淖云又问:“你和闻蕾打算什么时候把喜酒给办了?” 郭浩和闻蕾已经正式领证了。他在闻蕾父母那里三次负荆请罪,总算得到了岳父母的谅解。双方父母已经见过面,因为都是老徐州人,大家相处起来很融洽。郭浩说:“蕾蕾过几个月就要生了,她说不想挺着肚子穿婚纱,等孩子生下来再补办喜酒吧,我们自己家人已经办过一次了。” 许淖云说:“抱着孩子办喜酒,你们也真够黑的。结婚加满月,得交两份份子钱吧?” 两人说笑了一阵。郭浩便出去了,许淖云继续拾掇他的旧家当。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这些东西甄萱已经帮他整理好了,就连书柜里的书她都编号了。到了新办公室也有一个书柜,到时候把书原样再摆回去。 甄萱说就是那个保险柜没办法,关得严严实实的,得他自己回来收拾。 许淖云打开保险箱,引入眼帘的是几个薄薄的文件袋,里面装着一些重要的文件。还有一个暗红色的锦盒,一看到那个锦盒,许淖云便怔住了。 好久没有打开,竟然忘了它还在这里。 那是她替他拍下来的龙凤玉佩,她说过这对玉佩要送给他真爱的女人。他曾经带着这对玉佩去博物馆找她。却苦寻不得;后来得到了她,他却竟然忘记要把它送给她。 许淖云拨开文件,把那个锦盒从保险箱里拿出来,掀开盒盖,那对古朴的龙凤玉佩安躺在里面。散发着沉静的墨色光泽。 这对玉佩本来是属于她的,却只能永远地留给他自己。 许淖云正看着那对玉佩出神,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来一看,是邢秘书打过来的,他心里不知为何突然涌起不好的预感,仿佛有事要发生。 “许总,出事了。”果然。一接通电话,邢秘书便慌张地说,声音也故意压低了。 许淖云吸了口气,问:“什么事?” 邢秘书说:“许暮云昨晚从酒吧里带了个女孩去酒店开房,不知怎么搞的,到了房间里竟然把女孩打了。女孩伤得很严重,他以为女孩死了,把司机叫到酒店,拿个大旅行箱想把人运出去抛尸。没想到女孩没死,刚出房间被服务员撞见了。女孩在箱子里挣扎,酒店报了警,现在许暮云已经被拘了。我刚刚私下去看了女孩,真的被打得很惨,昨晚抢救了一宿。女孩父母不愿意私了,说要告许暮云**杀人,这事看来捂不住啊!” 许淖云沉默了半晌,冷冷地说:“谁说要捂?出了这种事你还保他,怎么对得起人家女孩?” 邢秘书着急了:“如果不保他,**未遂、殴打他人致重伤,再加上意图杀人,会被判很多年啊!” 许淖云冷道:“他本来就是**犯,你们保了他多少次,害了多少人?”就连钟艾也差点……他绝对不会去救这种人渣,他是罪有应得! 邢秘书说:“不救他也不行,要是老许总出院了知道这件事,还不得又被气得推进手术室?再说,我们不捞他,许朝云母子俩就会去老爷子那儿闹的,老爷子现在刚动完手术,身体很脆弱,经不起折腾啊!” 许淖云想了想,说:“你赶紧秘密地给老爷子换个疗养的地方,把医护团队也挪过去。不能让许朝云那母子俩知道,不管他们怎么逼你,千万不能说出去。” 邢秘书说:“我这里恐怕顶不住,他们会去找你的。” 许淖云说:“让他们来找我吧,反正我就是那句话——不救,也没得救。” ………… 床头的监视仪器发出微光,,女孩躺在**,艰难地睁开眼。 “小雯,小雯。你醒了。”张默雷松了一口气。 在梦里,她一直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没想到竟然是他。 这个男人把她害得这么惨,她心里知道他不爱她,没有一个男人会让自己爱的女人去勾引别的男人。可是看到他此刻眼中流露出的关切,她又产生了那种无望的希冀。 张默雷握着小雯的手说:“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那个畜生竟然这么狠毒!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他判刑,判最重的刑!” 小雯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看着他流泪。张默雷温柔地替她擦去眼泪,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我给你银行卡上打了一些钱,这是我的歉意,希望你能接受。你是个好姑娘,以后别干那行了,等出了院,拿钱去做点小生意,找个实在的男人吧。” 她的手指在他的手中动了动,张默雷看着女孩,她只是一味地哭。他苦笑,这傻孩子,她以为他爱她吧?她为了他竟然愿意委屈自己去做那种事,虽然这是他计划之中的事,却也不免叫人唏嘘。 他温柔地将她额前的乱发抚平,柔声说:“小雯,我是一个坏男人,坏得没人要。你以后要把我忘了,不过得记住这次教训,人要长大,必须经历一次挫折。经过了这一次,你会把人看得透透的,人一旦把人性看透了,就会变得强大起来。你会去征服男人、征服世界,如果有一天我看到那样的你,我会远远地朝你举杯的。” 女孩只是不住地流泪。他叹了一口气,在她额前轻轻一吻,便要站起身来。 “你喜欢过我吗?”女孩艰难地问。 张默雷愣了愣,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情——烂泥果然是扶不上墙的。 “你说呢?”他的语气变冷了。 “你……是不是把我当成其他人?那个‘小草’,她和我长得像吗?”她每说一个字都无比艰难。 张默雷失去了耐心,无情地说:“一点也不像。”说完,他转身走出了病房。rp 第169章 见若不见 如初如约来加更了!求票票! ——————————以下是正文—————————— 许暮云**未遂意图杀人的案件悬悬停停地走了几个月的程序,终于要提起公诉了。这段时间,钟艾回老家过了年,张默雷也回美国去工作了一个月。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许淖云,每次去创联开会,都是郭浩主持,据说他现在的精力主要放在绿城那边。听说许暮云的事闹得他很烦,许朝云母子俩天天去他办公室门口叫骂,把公司搅得鸡飞狗跳。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他还主持对绿城集团进行了一次大改造,把互联网企业的经营理念带进了传统的房地产企业。最近绿城开发的几个项目销售大获成功,让同行眼红得不得了。 偶然有一次在电视上看到他的专访,她觉得他比以前更加沉稳了,似乎不再那么冷傲,懂得谦虚,懂得圆融,人更加老成了。 她还听说,他现在跟甄萱走得很近,两人没事的时候也经常一起吃饭打球,公司传说甄萱是他的新女友,而且是关系稳定的那种。 钟艾觉得这样很好,他说过不会原谅她,也不想再见她。他都做到了。 开春三月,创联上市的事终于尘埃落定。张默雷在里面出了很多力,经过了这么多变动,创联还能在纽交所上市,而且估值非常理想,他算是十足地履行了对她的诺言。 上市的日子定在3月18日,张默雷除了安排上市挂牌,还细心地一项项叮嘱钟艾要带哪些东西,到了美国该注意什么,还说他妈妈知道她要去美国,开心得不得了,嘱咐她这次一定要回家里住。 上市的那天,创联的合伙人、股东和团队骨干都到场了,人人西装革履、意气风发。一时风光无两。钟艾穿着张默雷给她准备的小礼服,乖乖地跟在他身边。她在人群里看到许淖云,他根本没有看她,一直在忙着跟那群美国人谈笑。穿着粉色小礼服的甄萱小鸟依人地跟在他身边,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小艾。”郭浩拿着酒杯朝钟艾和张默雷走过来,“小艾,你今天真漂亮。” 钟艾微微一笑,张默雷骄傲地拉起钟艾的手,对她笑了笑,仿佛是在说:她漂亮是当然的,因为她是他的女人。 郭浩真诚地说:“小艾,谢谢你为创联上市做了那么多,我代表创联的所有人感谢你。”说完。便与她碰了碰杯,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钟艾心中五味杂陈,也将自己杯里的酒一饮而尽,满嘴苦涩的味道。 “当然,也要谢谢你。”郭浩转向张默雷。语气却冷了下来,“谢谢你在背后做了那么多事。” 张默雷淡淡一笑,没有跟他碰杯,只是云淡风轻地说:“不客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郭浩对钟艾说:“闻蕾预产期在两周后,她这段时间有些产前焦虑,还怪你怎么不去看她。有空到我们家来坐坐吧。” 钟艾听到好友的消息,心情放松了一些,笑着点头说:“嗯,等回了国我就去。” “我们一起去。”张默雷拉起钟艾的手,柔声说,“闻蕾也是我的朋友。” 郭浩厌恶地看了张默雷一眼。什么话也没说,径自掉头走了。 “这人真是没礼貌。”张默雷苦笑起来,“给他们公司做了那么多事,连张好脸都讨不到,我真觉得自己还不如站柜台的银行出纳。” 钟艾捏着酒杯。抿着唇不说话。她现在知道,沉默其实是最好的语言,当你对世界感到无力,不如与它沉默相对。 她抬起头,远远地看到许淖云似乎看向她这边,可是目光一交接,他又立刻把眼光挪开。 “小草,冷不冷?你穿得有点少,把披肩披上吧。”张默雷把她手臂上搭着的披肩取下来,温柔地展开,披在她单薄的肩头。 爱莎走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香槟酒杯:“emma,好久不见了。我是不是该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默雷笑了笑,说:“爱莎,你的中文说得越来越好了。不过这句话应该用在结婚的时候,你说早了。” 爱莎冷冷地瞟了张默雷一眼,说:“那‘棒打鸳鸯’呢?还有‘强扭的瓜不甜’,用在这种情况下比较合适吧?” 张默雷笑着说:“错得更离谱了。汉语博大精深,你回去还得好好学。” 爱莎鼻子轻轻一哼,转身去找别人聊天了。张默雷对钟艾柔声说:“她是小孩子不懂事,你别理她。” 对着一个每天都在演戏的男人,钟艾觉得很累。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以前为什么那么爱他,为什么心痛,为什么那么放不下了。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这句话对所有的爱情都适用。 到了敲钟的时候,许淖云和郭浩他们聚集在纽交所标志性的敲钟台前。许淖云和郭浩站在最中间,旁边是几位股东和技术团队负责人。在纽交所敲钟是所有创业者的梦想,梦想实现的这一刻,也是他们人生登顶的一刻。 钟艾站得远远的,穿过层层人群看着许淖云,就像在博物馆邂逅的那天一样,她只是远远地、静静地打量着他。那天她看到了在众人环绕中的孤独和迷茫,今天的他却是淡定有力的。 她很欢喜。 敲钟仪式结束后,创联正式上市了。人们聚集在纽交所大厅,看着创联的股价一路上扬,郭浩很兴奋,难得地感情外露,挥舞着拳头大喊。 甄萱站在许淖云身边,悄悄地握住了他的手。 钟艾难过得背过脸去。 她曾经幻想过这一天,可是这一天到来时,一切仿佛跟她早已无关。 手机响了,钟艾拿出来一看,发现竟然是妈妈打来的。她一惊,一颗心仿佛失重似的急速跳了起来。这个时间是国内的深夜,妈妈明明知道她在美国,如果没事,是不会打电话过来的。 “伯母打来的?”张默雷说,“小草,快接啊。” 钟艾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在发呆,她急忙走出大厅,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接电话。 “小艾,你在美国?”妈妈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哭腔。 钟艾心凉了一半,说:“嗯。妈,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钟妈妈说:“你爸他……”话没说出口就噎住了。 钟艾脑子嗡的一声响,急忙问:“爸他怎么了?” “你爸肾衰竭,情况很危险。”钟妈妈哭着说,“小艾,你快回来吧。” 肾衰竭?!钟艾冲口而出:“爸爸什么时候换了肾衰竭?为什么我从来不知道?!” 钟妈妈说:“你爸一直冠心病高血压,肾脏前几年就不好了,一直吃药打针控制。你爸说怕你担心,又帮不上什么忙,就不让我告诉你。我们也没想到病情发展得这么快。你爸已经住院了,今天检查结果出来,医生说……如果不换肾,他就有生命危险……” 钟艾仿佛站在一个空旷的大厅,耳边是妈妈轻轻的呜咽声,四下却传出巨大的回响。 “我现在就回去。”钟艾挂了电话,茫茫然抬起脚就往外走。 “小草,你去哪里?”张默雷见钟艾打了半天电话,便出来找她,却看见她梦游似的往外走。 钟艾转过脸茫然地看着他,两行热泪滚了下来,哽咽着说:“我爸……我爸患了肾衰竭,如果不动手术,他就会……我要回家……” 张默雷心里一痛,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说:“我们现在就回去,你放心,伯父不会有事的!” 两人折回交易所大厅去拿东西,准备直奔机场。许淖云远远地看到张默雷拉着钟艾的手走进来又走出去,钟艾低着头好像是在哭,张默雷也是一脸的紧张。许淖云心里狐疑,心想钟艾身上多半是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又不能问。 他看着张默雷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这一天他等待了那么久,等到终于见了她,却始终连一句话也没有说。rp 第170章 换肾风波 谢谢fanxing0315、风解我、r_i_yu的打赏! 求票票各种支持~~~ ——————————————————以下是正文—————————————————————— 飞机是当地时间下午两点在南陵市机场着陆的。一下飞机,张默雷便陪着钟艾往省人民医院赶。 这个时间医院恰好允许探视,张默雷拉着钟艾走进医院住院部,钟艾的妈妈正在楼下等着。看到两人一齐出现,钟妈妈吃了一惊。 “小雷?……你们俩怎么会一起回来?”钟妈妈的脸色有点狐疑。 张默雷这才知道钟艾压根没有告诉父母他们俩重逢的事。只好勉强笑道:“伯母,我去年就回来了,在江海工作。小草没跟您说吗,她现在在我的公司上班,是我的助理。” 钟妈妈把目光挪到钟艾脸上,钟艾却着急地说:“妈,爸在哪里?他情况怎么样?” 钟妈妈闻言,眼圈立刻红了,哽咽道:“先上去看看吧,你陪陪你爸,回头我们再去跟医生了解情况。” 三个人急急忙忙地上楼,来到病房门前,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推开门的一瞬间,钟艾满面春风地笑了,好像是离家很久的小燕子又飞回来了,仅此而已。 “爸,我回来了。您也真是的,住院了才通知我!”她是家中独女,从小父亲宠着腻着,父女俩说话就像朋友一样,总是没大没小的。只是这一次的娇嗔,尾音却变味了,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几乎要哽在喉咙里。 “小艾回来了,快过来给爸爸看看。”钟爸爸躺在病**,似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握着女儿的手。目光在她脸上依依不舍地梭巡,钟艾受不了这个,鼻子一酸便要流下泪来,只能强忍着。故作爽朗地说:“爸,快点好起来。我这趟回来不想走了,以后我回南陵来工作,陪着你和妈妈,好不好?” 钟爸爸苦涩地一笑,说:“好,好。我的宝贝女儿不走了。”他又把目光转到张默雷脸上,问:“小雷?你怎么会和小艾在一起?” 张默雷说:“我和小草是同事,她一直没告诉您和伯母,该打屁股。” “回头是要打小艾的屁股!”钟妈妈嗔怪地瞪了女儿一眼。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四个人在病房里有说有笑,过了一会儿,主治医师来查房,临走之前示意钟妈妈到他办公室谈一谈。三个人心灵神会,探视时间结束之后。便一起去办公室找主治医生。 那位陈医生介绍了钟爸爸的病情,说他的肾衰竭已经到了晚期,必须换肾,如果不换肾,靠药物治疗最多只能再维持几个月的生命。而现在肾源十分稀缺,医院其实早就已经帮钟爸爸做了配型,可是等了几年。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 钟艾立刻说:“我可以捐一个肾出来吗?” 医生说:“叫你回来就是这个意思,你先做个配型吧,看看跟你爸的配型合不合。” 走出办公室,钟妈妈说:“小艾,你爸犯病已经好几年了,一直在等着肾源。其实我们都不想让你捐肾。你还那么年轻,还没结婚生孩子,我们……可是现在实在是没办法,我不想失去你爸爸……”说着说着,她又哭了起来。 钟艾说:“妈。你早该告诉我了!爸爸的病情拖得这么严重才通知我,如果爸爸真有什么事,您就不担心我记恨您啊!” 张默雷抿着唇在一旁没说话。钟艾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医生开好了配型的单子,拿出来交给他们,钟艾立即去检验科做配型去了。 配型结果两天之后出来了,钟艾的血型竟然和她爸爸不对,配型失败了!一家人顿时陷入了绝望和恐慌。母女俩拿着配型检验单止不住地流泪,张默雷却说:“小草,伯母,你们先别急,我可以试试有没有别的路子能找到肾源。” 钟妈妈闻言,立即问:“小雷,你有什么办法可想?” 张默雷笑了笑,说:“反正我会去想想办法,您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钟艾愣了愣,随即用力抓住他的手,好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默雷求求你!求你救救我爸!” 张默雷拉着钟艾的手说:“小草,你放心吧,我经历过的事,绝对不会让你再经历一次。” 十年前,他爸爸就是在这间医院这栋大楼里病故的,那时候他还是一个学生,连一辆车都请不到;现在的他不一样了,他变得强大了,他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他要保护的人就一定要保护周全。 ……………… 许淖云坐在办公室里对着一堆文件发呆,他面前的那份报告已经有半小时没翻页了。 甄萱走进办公室,柔声问:“许总,还不下班吗?今天是周末哦。” 坐在大班椅上的那个男人毫无反应,保持着垂首凝视的姿势,好像是一尊大理石雕像。 从美国回来,他就一直这样魂不守舍。甄萱知道,敲钟那天他虽然没有跟钟艾说一句话,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可是他的心却一直在她身上。后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张默雷和钟艾提前走了,他的心也跟着她走了。 在没有钟艾的那几个月,甄萱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接近他的心了。虽然他从来没有表白,可是他们一起吃饭、打球、逛街,完全是一对情侣的样子。她以为他们之间只差一层窗户纸,没想到却仍隔着几重山。 “淖云,今天是周末哦,如果没事了,我们早点回去好不好?”甄萱柔声说。 许淖云木然抬起头,好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她,他回过神来,说:“哦,我手头还有一些事,你先回去好吗?” 他现在对她,比以前对钟艾还要温柔。他已经学会了在形式上照顾女人,可是却失去了那个最想照顾的人。 甄萱愣了愣,勉强地笑道:“嗯,好的,那我先走了。明天如果没什么事,我再买点菜去你那里。”他似乎喜欢在家里吃饭,每次她在厨房里做饭的时候,他会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甄萱知道,那时候他一定是把自己想象成钟艾了。 甄萱走了之后,许淖云终于拿起电话给郭浩拨了过去。 郭浩接通电话,原以为他打过来是想说公司的事,没想到许淖云却问:“我有件事想问你……钟艾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闻蕾知道吗?” 郭浩愣了愣,说:“我以为你不想知道,就没跟你说。钟艾的爸爸好像肾衰竭晚期了,需要换肾。本来钟艾回去是想把一个肾给他,没想到做了配型对不上,她爸现在很危险。” 许淖云把手中的电话捏得紧紧的,原来她那天是为了这个原因哭。他问:“那他们现在找到肾源了吗?” 郭浩叹了一口气,说:“没有。她前几天还给我打过电话,问我能不能帮忙。我也正在想办法,束手无策啊。”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她去求郭浩帮忙,却一直没给他打一个电话。所以,她和他现在真的已经是陌路人了。 许淖云放下电话陷入了沉思。张默雷明明陪着她回去了,可她还求郭浩帮忙,说明张默雷也没想到办法。 许淖云给郭浩发去短信,让郭浩把钟爸爸的配型报告发给自己。然后给一个做医疗服务平台的朋友打去电话:“能不能帮我找个肾?花多少钱都可以。”rp 第171章 冒名顶替 “怎么样?还是没有?”张默雷捏紧了手机,“好吧,麻烦你再继续努力一下,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酬谢。” 挂了电话,张默雷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狠狠地吸了起来。在国内,器官使用只能依靠志愿捐献,但愿意捐献器官的人还是极少数,而每年肾衰竭的新增病患却不计其数。他求了无数人,甚至想从黑市上弄一个,可这件事似乎不是单依靠钱就能解决的。 钟伯父的病情越来越重,医生原来说还有两个月的生命,恐怕是极其乐观的估计。这几天小草天天挂着红眼圈,人也憔悴了许多,他都看不下去了,可是又无计可施。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没有办到,对他来说已经是莫大的耻辱,但他最不能忍受的是让她经历自己当年的痛苦。 回到病房,她一定会问他结果如何,他该怎么跟她说呢,一点点杀死一个人的希望,实在是最残酷的酷刑,何况是对自己最爱的人。 张默雷在外面站了很久,心想着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便叹了一口气,狠狠地掐灭了烟头,转身往回走。 刚走进肾内科的走廊,就听到有人在后面叫他,张默雷回头一看,钟伯父的主治医生满面笑容地朝他走过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刚刚得知的,江海有一个刚过世的患者捐献了他的器官,配型跟钟老完全一致!” “真的吗!”张默雷几乎要跳起来了,“太好了!” 医生说:“赶紧去通知其他家属吧,我现在去走程序,明天肾运过来,如果条件具备,我们明天就动手术!” 张默雷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呆在走廊里踟蹰了半天,忽然拔腿急忙朝病房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顿住了脚步。 江海?配型完全一致?世上真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片刻的犹豫之后。张默雷推开病房的门,满面笑容地走了进去。 钟艾和钟妈妈看到他笑着走了进来,立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满脸希冀地看着他。 “……怎么样?”钟爸爸睡着了。钟艾犹犹豫豫地问。 张默雷笑着凝视她,她慢慢地憋红了脸,又急又怕,想问却不敢问。他终于淡淡地笑着说:“成了,明天就会有一个肾运过来,配型完全一致。” 钟艾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她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 张默雷说:“真的。真的是真的!” 钟妈妈闻言,双脚一软,几乎要晕过去了。钟艾惊呼一声。张默雷抢上一步把钟妈妈扶住,老人家已是老泪纵横,激动地说:“小雷,谢谢你!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我给你跪下了。” “伯母,你这是干什么啊!您和伯父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对于我来说,你们就是我的亲人。我觉得这次的事不是我一个人的力量能办到的,真是伯父的福气。” 钟妈妈捂着脸哭了起来,钟艾劝道:“妈,这是大喜事啊,你哭什么。” “我是高兴,是高兴!”钟妈妈抹着眼泪说。 钟艾和张默雷相视苦笑。张默雷看着钟艾。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总算不恨他了。 钟爸爸醒来之后,钟艾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他,一家人又是抱头痛哭。探视时间结束了,医生叮嘱钟妈妈回去准备一些手术后要用的东西,张默雷劝钟妈妈早点回去休息。说自己可以去买。 走出医院,钟艾把自己妈妈送上的士,然后回头对张默雷说:“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吧。” 他细细端详着她,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分,温馨的余晖洒在她的脸上。她的嘴角含着释然的微笑,眉眼也是那么温柔恬静的,她好像刚刚从他的回忆里走出来,美梦成真的感觉。 他轻轻拉起她的手说:“好啊,我们一起去。” 他们沿着黄昏的马路慢慢往前走,来往于身边的都是归巢的人,这样的温馨和幸福是他很早就有的梦想,他那时候没想过发财成功什么的,只是想跟她手拉着手走过平凡的人生。 “小草,你知道吗?”他慢慢地说,“小学语文课上听老师讲南辕北辙的故事,我当时就觉得不太明白。虽说那个人走错了方向,可是地球是一个圆啊,如果他一直往前走,还是会去到他想去的地方,无非是多走了一些路。所以人这辈子要做的事只是不停地向前走,你一定会去到自己想去的地方的。” 钟艾淡淡笑着说:“古人写这个故事的时候可不知道地球是圆的。” “但事实确实是这样的。”他停下脚步,拉起她的手说,“你看,我走了那么远的路,不是还回到最初的原点了吗?” 钟艾迷惑地看着他,这张夕阳下的面孔既熟悉又遥远。他们又回到了原点,是这样吗?难道她的答案一直在这里?她走了那么远的路,难道就是为了回到这里?那她在途中遇到的那个人又算是什么呢,难道注定是抛诸脑后的风景吗? 眼睛不觉湿了,她低下头轻声说:“或许是这样吧。” ……………… 许淖云下午接到了电话,那个捐献器官的志愿者刚刚去世。他的肾被摘了下来,立即送到南陵市去了。因为签署了那份志愿捐献器官的协议,他的妇孺将得到数百万的酬谢,这辈子应该生活无忧了。 她爸爸有救了,她应该不会再哭了吧。得知这个好消息的时候,她会是什么表情?她会想到是他在背后帮她吗? 多半不会吧。她只会和张默雷分享此刻的喜悦。这段时间对于她来说一定是最艰难的,一直是张默雷陪着她、在她身边支持她、安慰她。他呢?他只是坐在办公室里,没有给她打过一个安慰的电话,他只是假装不知道这件事。 这一晚许淖云彻夜失眠了。她的脸一直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难道这辈子就只能跟她陌路吗,他可以逼自己不见她,甚至逼自己试着去接受别的女人,但仍然不能停止想她。想一个人怎么会这么痛苦,就好像断了毒品的瘾君子一般。怪不得张默雷会那么不择手段。他一向自尊心那么强,现在也变得有点不顾一切了。他要她感激,要她报恩,只要她回到他身边。哪怕是她不爱他也可以。 三天后,许淖云从郭浩那里得知,钟艾的爸爸手术进行得很顺利。放下电话,他立即订了一张机票飞到南陵市。 走到医院门口了,他才想起自己根本没带看望病人的礼物,急忙跑到医院门口的水果店买了一个果篮。 走进电梯时,许淖云的心止不住砰砰直跳。这个时间上去会不会见到她,张默雷在不在,她父母对他这个突然杀上门来的陌生人会怎么看?这么一想,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冲动。 电梯在六楼停下。许淖云闪进一边的楼梯间踌躇了好半晌。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哪怕就是作为朋友来看看,放下东西就走也好。这么想着,他便硬着头皮走了出来。走到那间病房门口时,他又停了下来。怎么也举不起手敲门。 “请问……您是?”身后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许淖云回头,发现是一个头发头发花白的妇女,正仰着头好奇地看着他。她的眉眼长的跟钟艾很像,许淖云立即明白过来,这是钟艾的妈妈,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钟艾的同事,我叫许淖云。听说她爸爸病了,我来看看。” 钟妈妈打量了他几眼。问:“您是从江海过来的吗?” 许淖云低着头说是。 钟妈妈笑着说:“真不好意思,麻烦您特意跑一趟。小艾今天下午没来,要不我打电话叫她过来?” 许淖云立即说:“不用了,我只是过来看看伯父,放下东西我就走。” 钟妈妈说:“那您进来坐坐吧。”说着便推开了病房的门。 这是一间三人病房,靠窗的位置躺着一位消瘦的老人。钟妈妈走到床头。放下手里的保温壶,拉了一把椅子请许淖云坐下,然后又开始细细地打量他。 许淖云被看得有点窘,便打岔问道:“伯父的手术进行得还顺利吗?” 钟妈妈回过神,点头说:“嗯。医生说手术情况很好,他这几天恢复得也还行,一点排异反应也没有。” “那太好了。”许淖云松了一口气,“我朋友说那个捐献者配型和伯父完全一致,我多少有点担心,听您这么说就放心了。” 钟妈妈狐疑地看着他问:“什么捐赠者?” 许淖云愣了一下,之前准备好邀功的话却又吞回了肚子里,淡淡地说:“哦,没什么,我都是听郭浩说的,他说配型完全一致,我本来有担心——郭浩您知道吗?他是我们公司的总裁。” 钟妈妈听得一头雾水,只知道像“总裁”这样的人物也关心普通员工家属的病情,这可是件大事。她立即惶恐地站起来说:“真不好意思,我们家这点小事,给领导添麻烦了。谢谢你们。” 许淖云看老人家站起来了,自己也跟着起立,尴尬地说:“您别这么说。钟艾是我们的同事,虽然她已经不在创联工作了,可我们还是朋友,我……”他从来没经过这种场面,空是站着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好像是做错事的学生一样。 钟妈妈又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年轻人,疑惑地问:“您刚才是说,小艾已经不在你们公司工作了?” 许淖云尴尬地答道:“嗯,她去年跳到摩通去工作了。” 都已经不是同事了,为什么“总裁”还要亲自关心他们家的事?这个年轻人能直呼总裁的名字,应该也是个“领导”吧?可是像他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专门从江海飞过来探望? 钟妈妈起身倒了一杯水递给许淖云,又坐下来慢慢地问道:“许先生,还没请教,您是在哪高就?我们家小艾是您的下属吗?”rp 第172章 痛彻心扉 想让大家快点看到结局,所以今天双更,中午加一更————————以下是正文———————— 钟妈妈刚才看上去还挺惶恐,倒了一杯水再坐下来,却换了一副查问户口的语气。许淖云如芒在背,握着茶杯说:“我现在在公司没有什么具体的职务,就是股东之一,钟艾以前是我的秘书。” “股东?”钟妈妈问,“这么说您是公司的老板?” 许淖云觉得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心里直感不妙。他既希望她能领悟到他和钟艾之间的关系,希望她看到自己对钟艾的感情,又很担心她把自己看成那种轻浮的纨绔子弟——毕竟钟艾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提起过他,他来之前也没有打过招呼。 许淖云犹豫了半晌,只得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有一点股份,不算大股东。” 钟妈妈笑了笑。许淖云觉得她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像钟艾,又有点像自己过世的母亲,脸竟然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钟妈妈笑着:“小艾一直在博物馆工作,以前的老馆长是她的老师,对她也挺照顾的。她说要辞职去公司上班时,我和她爸还反对来着。没想到贵公司的领导都这么抬爱,小艾这孩子真是一路贵人。对了,小艾在公司表现怎么样?” 许淖云说:“她一直很好,很能干,公司上下对她评价都很好。” 钟妈妈抿着嘴笑笑,不说话。许淖云的脸更烫了。 “小艾平时在家里说话总是没大没小的,我们就担心她工作的时候不知轻重。她没得罪过领导?”钟妈妈问。 许淖云有点语塞,要说得罪上司,她简直得罪太多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她跟所有人相处都很融洽。” 钟妈妈说:“是吗,那她给您当秘书的时候呢?您觉得小艾怎么样?” 许淖云脑门直冒汗。真不愧是钟艾的妈妈,绵里藏针。迂回渐进,不知不觉地就抽丝剥茧了。他张口结舌:“我觉得她……我觉得……” 结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钟妈妈却好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慈祥地笑着说:“说了半天。您先喝点水。” 许淖云低头喝了一口水。聊了半天,一直没见到钟艾的身影,他很希望她此刻能推门走进来,一脸诧异地看到他坐在这里、在跟她的妈妈聊天。 钟妈妈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她看了看床头柜上摆着的果篮,沉吟了一会,说:“小艾今天下午可能不会来了,她说想去学校看看。您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学校找她。”说完便把学校的名称和地址写了下来,递给许淖云。 许淖云低头看了看那个地址。这就是她和张默雷以前一起上学的那所中学吧?他把纸条工工整整地折好,彬彬有礼地说:“谢谢伯母。下次有时间,我再过来探望伯父。” 钟妈妈微笑点了点头,把他送出门,郑重地说:“谢谢您特意跑一趟。有机会我们到江海,一定会去登门答谢您。” 许淖云辞让了几句,便转身告辞了。走出医院的大门,他从兜里掏出那张小纸条展开。 要去找她吗? 当然,他来就是为了见她。她妈妈应该已经看出来了,她让他去找钟艾,应该还算是认可他吧?没准。这是一个好预兆。 ……………… 穿过那一条笼罩着梧桐树荫的小路,一扇简朴刻板的校门呈现在眼前。学校的铁门已经斑驳,似乎很久没有上油漆了,挂在水泥校门上的招牌也落上了点点锈迹,宋体字写着“南陵市第一中学”。 此情此景,恍如隔世。一路慢慢走来。钟艾看着那斑驳的光影洒在自己身上,放佛走进了一道时空大门。周末补课的学生骑着自行车叮铃铃地经过身边,倏忽望去,似乎能遇到往日的自己。 穿着白衬衣、扎着马尾辫的女孩,沉沉的书包放在车头的篮子里。总是握不稳单车的把手。她抱怨过书包太沉,可那时候真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沉重。 “学校还是老样子啊。”张默雷感叹道。 透过那道校门,钟艾望见那两株大枫树。现在是春天,枫树的叶子是嫩绿的手掌,在风中亲热地招摇着。她知道它夏天的繁盛,知道它秋季的热烈,知道它冬日的凋零。一年四季,循环往复,她那时候以为人生一直是这样单纯美好的。 张默雷碰了碰钟艾的手,柔声说:“咱们进去吧。” 两个人去门卫那里打了招呼,说是老校友想回来看看。由于是周末,门卫也没有阻拦。他们去看了当年上课的教室,去看了学校的体育馆,还在田径场边坐了一会儿。张默雷说:“小草,你还记得吗?高一的时候考800米,你老是跑不及格,我每天早上叫你一大早到学校来练跑步……” “结果我还是跑不及格。”钟艾淡淡地说,空无一人的跑道上似乎出现了两个年轻的身影。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 张默雷笑着说:“那时候我真希望你每一项体育考试都不及格。” 钟艾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沉默良久,张默雷感慨地说:“走得太远,就会忘了为什么出发。小草,以后我们每年都回来看看好吗?” 人最难保有的就是初心,初心变了,一切都变了。往日的自己虽然不在了,可如今这个新我仍要珍惜和宽恕。在这一点上,钟艾觉得自己比张默雷洒脱。可她还是轻轻点点头说好。 回来看看也好,回头看看原点,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 两人在田径场边坐了良久,张默雷把钟艾从石阶上拉起来,两人并肩往校门口走去。 路过那两株大枫树时,钟艾又停下了脚步。 高一报到的那一天,她自己办完了入学手续,骑着自行车回家。路过这两株大枫树时,她看到他坐在树下,手里拿着一本书。他看到了她,抬起头冲她淡淡地笑了,夕阳照得枫叶红彤彤的,树下的白衣少年带着稚气未脱的早慧,他的笑是那么沉静、隽永,化成了一道永恒的风景。 眼睛湿了。 人生的路真的好长,好长,为什么要经历这么多事,而不能永远留在十六岁呢。 正在感慨时,叮铃铃的车声突然从校园的各个角落汇涌而至。钟艾茫然四顾,看到许多穿着白衬衣、黑校裤的学生骑着自行车朝他们而来。仔细一看,那些面孔都无比熟悉——竟然都是她当年的同班同学! 钟艾怔住了,一时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她看了看张默雷,却发现他正一脸深情地看着她。 骑单车的同学们在他们面前停下,所有人都在冲她笑,却没人说话。张默雷郑重地单膝跪下,从裤兜里掏出一枚钻戒,无比认真地说:“小草,从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个梦想,长大了之后要娶你为妻。不管我走多远,这个梦想一直在我心里。小草,嫁给我吧。如果你答应嫁给我,你将会成为成为世上第二幸福的人,因为最幸福的人是我。我会尽全力照顾你一生一世,如果有来生,我会照顾你生生世世。” “嫁给他!”“嫁给他!”同学们跟着起哄。 钟艾怔怔地看着张默雷,他什么时候策划了这样一幕?这些人他又是怎么找到的?竟然能把当初她班上的同学都联系到……他确实曾经是最关心、最了解她的人。 “小草,嫁给我!”张默雷拿着钻戒的手在抖,脸上的表情也极度紧张。 她经历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段感情,还是第一次有人跪下向她求婚,而且是她起初最想嫁的那个人,这算不算是一种“圆满”呢? 她爱的人恨她,她曾经的朋友都远离了,父母也在老去,绕了一大圈,现在她的身边只剩下他。 钟艾闭上了眼睛,热热的眼泪流了下来。 许淖云打的到了那所陌生的学校门口,正在犹豫偌大的校园不知该到哪里去找钟艾,却见到一群二十几岁的男女穿着过时的校服、骑着自行车冲进校园。他怔了怔,追随着那队自行车走进校园,远远地看到自行车队汇聚在两个人身边。 他看到那个男人单膝跪了下来,看到女人低头流泪,那只他曾经握着的手在别的男人手中。他怔怔的,忘了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曾经梦见过这样的场面吗,为什么如此熟悉,那个掏出戒指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 不要答应他,钟艾,不要答应他。我永远可以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别答应嫁给他。 但是他绝望地看见,女人微微地点了点头,男人激动地从地上跳起来用力把她抱在怀里旋转。他把她放下,用颤抖的手把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然后深深地问她。那些围绕在他们身边的人,从书包里扯出课本,他们把课本撕成碎片抛洒在空中。纸片纷纷扬扬地落在他们头上身上,所有人都在欢呼、大笑,这是多么圆满的童话。 没有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许淖云转过身,默默地离开了那里。 第173章 永失吾爱 回过神来的时候,许淖云发现自己坐在机场候机厅冰冷的座位上,手里捏着一张不知什么时候买的机票。 会不会只是一场梦?她来到他身边是一场梦,他爱上她是一场梦,她答应嫁给别人也是一场梦。 他看着手中的机票,上面写着“出发地:南陵。到达地:江海”。他确实走了这么一趟,不是梦;她就要嫁做人妇,也不是梦。 没有了,永远不会再有了。 在博物馆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戴着一个大口罩,用黯哑难听的声音为他讲解,他那时候就隐隐地觉得,如果身边有这么一个善解人意的女孩该有多好;那个晚上,他在海边垒了一座沙堡,而她从海边拾起一只小小的蟛蜞蟹,那时月光下的脸那么美丽孤独;他为她做了一个书柜,她为他做了满桌珍馐,他们曾经在黄昏里拥有彼此,又在夜晚无情地分离…… 不会再有那样一个聪明伶俐又工于心计、桀骜不驯又善解人意、铁石心肠又多愁善感的人了。他以后会获得很大的成功,然而他走得越远,只是离她越远;他会慢慢忘记跟她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他不想忘记;他不会像爱她一样爱别的女人,但他仍会娶妻生子;他曾经答应过死在她后面,他仍会努力遵守诺言,可是她不会在乎了…… 许淖云把机票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头慢慢地垂下。 我爱你。假如世界即将毁灭,他会对她说这句话十万次;假如他明天就要死,他会对她说这句话十万次;假如下一秒钟就是时间的尽头,他会对她说这句话十万次——但是这些事都不会发生,所以他再也说不出那句话。 “请问您是许淖云先生吗?”一个空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身边。 许淖云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她。空姐柔声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就差您一个还没登机。” 许淖云茫然地站起来,跟着空姐往登机口走去。 ……………… 钟艾和张默雷回到家时,钟妈妈已经在厨房开始忙碌了。张默雷拉着钟艾的手走进去,笑着说:“伯母。我们有件事想跟您说。” 钟妈妈回过头,看到张默雷一脸喜色,先是怔了怔,用围裙擦了擦手。淡淡笑着说:“是什么事啊?” 张默雷看了钟艾一眼,说:“伯母,今天下午,我向小草求婚了,她也答应了。我们俩想结婚。” 钟妈妈愣住了,她似乎有点疑惑,盯着钟艾看了好一会,钟艾冲着她淡淡地笑了笑。 “哦,是这样。”钟妈妈笑了,宽宏而慈祥地说。“结婚是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俩决定吧,做父母的一定会祝福自己的孩子。” 张默雷拉起钟艾的手,郑重地说:“伯母,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小草。我们会幸福的。” “幸福就好。”钟妈妈笑了,回头关上煤气炉的火,把菜盛出锅,淡淡地说:“小艾,收拾收拾碗筷,可以吃饭了。” 钟妈妈的反应似乎冷淡了一点,张默雷感觉到了。却也不以为意。今天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一天,他终于真正地再次拥有她了。他们有长长的一辈子,他会好好地对她,她父母会对他改观的。 三个人坐下来吃了晚饭。饭后,张默雷说有点公事要回酒店去处理。钟艾则留在家里帮着她妈妈洗碗。 “小艾,你真的答应小雷了吗?”钟妈妈突然认真地问。 钟艾说:“嗯。怎么了?” “你真的爱他吗?”钟妈妈的表情很严肃。 钟艾笑了笑。说:“什么爱不爱的,爱情哪能管一辈子。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他现在条件也不错,差不多就这样吧——妈。您不是老嫌我嫁不出吗,现在又舍不得我嫁了?” 钟妈妈说:“什么‘爱情不能管一辈子’,那我和你爸算什么?你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 钟艾愣了愣,淡淡地说:“妈,您和爸恩爱一辈子,连我都羡慕您二老。可是您要知道,世上圆满的夫妻不过只有十分之一,还有十分之一是合适的夫妻,剩下十分之八都是凑活着过。我觉得捞不到圆满,捞个合适的也不错吧。” “你呀!太糊涂了!”钟妈妈把洗碗布往盆子里一扔,着急地说:“小雷是救了你爸,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可是这个恩该由我和你爸来报。再说,报恩有很多种方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女儿送出去!牺牲自己女儿的幸福去报恩,你叫我和你爸将来怎么心安?” 钟艾低下头,讷讷地说:“您怎么就知道我嫁给他不会幸福呢?” 钟妈妈说:“小艾,你当我和你爸是瞎子?你上高中那会儿就和小雷谈恋爱,我和你爸都知道,原来是想着成全你们,可是他竟然抛下你自己出国了。那年暑假你回了家里,天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出来。后来你就再也没认真谈过恋爱……这些事,你不说,以为我和你爸都看不出来?小雷他曾经那样伤过我的女儿,我怎么能放心把你交给他?!我这几天最担心的就是这个,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说定了。小艾啊,为什么你心里放着那么多事就是不跟妈妈说?我还是不是你妈?” 说着说着,钟妈妈竟然哭了起来。 钟艾手足无措,只得徒劳的劝慰道:“妈,您别哭了。我真的想好了。人这辈子总要找个人一起过是不是?反正我也没有遇到什么合适的,再说,我也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 “你真的没有遇到别人?”钟妈妈擦了擦眼泪,盯着钟艾说:“今天下午有个人来看过你爸,他说是你的同事,从江海来的。” 钟艾愣住了,心跳变得有点不规则:“是谁?叫什么?” “姓许,许淖云。”钟妈妈说,“他是什么人?” 钟艾微张着嘴,背心手心都渗出了汗,针刺一样疼。她自演自似的问:“他来干什么?” 钟妈妈说:“他听说你爸生病了,说过来看看,还带了一个果篮过来。他说你原来给他当过秘书,是你们公司的股东。是不是?” 他怎么会来?他不是很恨她吗?他说过不想再见她,也永远不会原谅她,他为什么会来? 钟妈妈见女儿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直截了当地问:“你跟他到底……” 钟艾回过神来,无力地说:“妈,我有点累,我休息一下。”说完便想转身回房去。 钟妈妈冲着女儿的背影说:“下午我叫他去学校找你,你没见到他吗?” “他去学校了?!”钟艾猛地回过头。 钟妈妈吓了一跳,说:“是啊。我觉得他大概想见你,就让他到学校去找你了。你真的没见着他?” 她根本没有看见他。他是去了还是没去?如果他去了,是不是看到了那一幕……心口剧烈地痛了起来,钟艾泫然说:“妈,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第二天一大早,钟艾就跑到医院等着。探视时间一到。她便跑进病房。看到父亲床头柜上摆放着的那个果篮,她才确定——他真的来过。 他为什么来?为什么没有给她打电话?他这样来去悄无声息,多半只是作为朋友过来看看吧,可是为什么大费周章地从江海跑过来,却连她一面也不见,他真的那么厌恶她吗? “小艾。”钟爸爸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钟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确定自己没有哭,便笑着说:“爸,您醒了。我带了早餐过来。” 钟爸爸问:“小艾,你刚才在想什么?能跟爸爸说说吗?” 钟艾笑着说:“我就是在想您什么时候醒呢。” 钟爸爸也笑了:“我现在总是半睡半醒的。昨天下午来了一个人,跟你妈妈在这聊天。他们聊着聊着我就醒了,又不好意思打断,只好继续闭着眼睛装睡。对了,你刚才盯着这个果篮看,就是那个人送来的。” 钟艾怔怔地看着父亲。脸都憋红了,终于还是忍不住问:“爸,昨天他和妈说了什么?” 钟爸爸缓缓笑道:“也没说什么,就是闲聊。你妈弄得像查户口似的,人家都被问得不好意思了。小艾,我闭着眼睛看不到那个人长什么样,不过听得出来,他是个挺实诚的人,我觉得他好像很喜欢你。” 钟艾瞪大眼睛,一颗心剧烈地跳了起来,半晌,那心跳慢慢沉下去,眉间愁峰渐渐拢起,她低下头说:“爸,你一定听错了。他说过不想再见我了。” “他不想见你,干嘛大老远跑过来?我一个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钟爸爸淡淡笑着说,“小艾,你一大早就在医院外面等着,爸爸都看见了。” 钟艾愣了愣,没再说话,起身从保温壶里盛出一碗粥,难掩伤感地说:“爸,我先喂您喝粥吧……对了,有件事要跟您说,我和默雷要结婚了。” 钟爸爸愣住了,半晌,他喃喃地说:“小艾,小雷他很优秀,也很聪明,我就是担心他太聪明了……唉,爸爸希望你幸福。” 钟艾点了点头,微不可闻地说:“嗯,爸,我会的。您先喝粥吧。” ……………… 办公室里又关着灯,门缝里透出隐隐的光亮。甄萱刚出去走了一趟,他不知怎么的就回来了。 这个时候,多半又关在里面一个人打游戏吧。上午他出去了一趟,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打他的手机也没人接,她还以为他又跑到哪里散心去了,没想到晚上就回来了。 甄萱想了想,走进茶水间去泡了一碗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端到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说:“许总,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回应,甄萱便自己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果然,他坐在地板上一个人打着游戏。 “许总,您还没吃饭吧,我跑了一碗面,您先垫垫肚子。”甄萱把面放在桌上。“我开灯了哦。” “别开。”他说。 他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嘶哑,她从中感到了某种异样,来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的脸,这才发现他今天的样子看上去格外痛苦。女人一痛就哭,而他此刻的表情比哭还痛苦十倍。 “发生什么事了?”甄萱柔声问道,自己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沉默。无言以对。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你能不能告诉我?”甄萱快要哭出来了。 “……她要结婚了。”许淖云沉声说,“她答应嫁给张默雷。” 甄选一怔,问:“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 他垂下手,屏幕的荧光徒劳地闪烁着,映在他无比痛苦的脸上。甄萱心中一痛,这个男人只会为一个人低下骄傲的头颅,那个人却不是她。她冲动地抱住他:“让她去吧!一个心里装着两个男人的女人,无论选择了谁,对那个人来说都是痛苦!让她去折磨别人,你会好好的。” 他会好吗?失去她和得到她的折磨,二者谁更甚?他只知道,至少今天,张默雷是世上最幸福的人,而他是最悲痛的。 “淖云,忘记她吧,你这么优秀,有多少人一心一意地爱你,你知道吗?”甄萱泣诉道。 许淖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眼中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就好像那天在海边,他问她爱不爱自己,而她却流着泪问他是不是真的要死在她后面。 他捧住女孩的脸,轻轻地吻了下去。唇瓣间柔软的触感像极了她,她知不知道他有多需要她。 他从来没有说过“我离不开你”、“我不能没有你”这样的话,他以前觉得男人说这种话太没出息。他曾经淡淡地憧憬过跟她一起共度余生,在他意识到那是自己最深的心愿之前,他就已经失去了她。没有人会明白这是一种多深的遗憾、多大的悲痛,仿佛自己的人生崩塌了一半,余生再也不做指望。 “淖云……”怀中的女孩轻吟出声。 他怔了怔,哀求说:“别说话。” 就让他以为,她还在自己身边吧。 第174章 告别纯真年代 钟爸爸的病情基本稳定之后,张默雷便带着钟艾回到江海。张默雷说婚后想申请回国工作,到时候可以把钟艾的父母和他妈妈都接到江海来照顾。钟艾没有表示反对,她父母看她心意已决,也不好再说什么。 回到自己那栋破旧的小楼,推开熟悉的家门,钟艾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放下行李,她便急着去开窗户透气,张默雷跟在她脚后,一路拾掇那些扔的乱七八糟的大包小包,笑着嗔道:“你真是跟猴子掰玉米似的,掰一个扔一个。” 钟艾笑了,说:“反正后面有狗熊接着。” “你说谁是狗熊?”他走过来威胁似的掐住她的小腰,钟艾一吃痒,忍不住弯腰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求饶。 自重逢之后,张默雷还没有见过她如此开怀放肆地笑。他动了情,双臂揽住她的腰身便吻了下来。 钟艾的手轻轻排拒着那具炙热的身体,她现在还是不习惯他的亲昵,想抗拒,又劝说自己迟早要适应。只得忍住心里的异样,闭上眼睛默默承受。 他的手已经不满足于揽着她,一只腾空的手掌开始在她起伏的曲线上梭巡,随着他大致了解了丰满的弧度,那只手深入她的衣衫,滚烫地贴在她微温的肌肤上。 他的呼吸越来越炽热,她也感觉到了某种不言而喻的变化。他虽然做了许多错事,可后来都尽力弥补了,创联上市他在其中出了不少力。她本来就承诺过,只要创联顺利上市,她可以答应他的任何要求。更何况他还是她们家的大恩人,知恩图报是应该的。 不知不觉,他们来到了卧室,他把她轻轻地放在**,她的衬衣被解开了。温热的吻直接落在她的肌肤上,她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床头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映入眼帘,那是许淖云送给她的铜镜,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面透光铜镜。铜镜上的文字淡淡的投射在墙壁上。那是《子夜四时歌》中的一首:仰头望桐树,桐huā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解千年。 “我会一直陪着你,死也要死在你后面。”一个声音好像在她耳边沉吟,那般贴近、那般〖真〗实。 钟艾突然推开张默雷,他诧异地看着她。她坐起身来,一手合上衬衣的两襟,低着头尴尬地说:“对不起,我今天有点累。” 张默雷沉默了片刻,温柔地笑道:“今天一大早就起来赶飞机。其实我也有点累。”他站到地上,转过身去整理好衣服,又在她身边坐下,温柔地轻抚她脑后的长发,柔声说:“我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你在家里休息一下,晚上我来接你去吃饭。” 钟艾乖乖地嗯了一声。张默雷便站起来往外走,走到门口时,他又回过头来笑着说:“这几天你什么都不用做,就好好休息。下星期去登记,要拍一张最漂亮的登记照。” 钟艾愣住了,是啊。他们下周就要正式登记了,到时候她就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他。 张默雷带上门出去了,钟艾从穿上站起来,拿过那面古朴的铜镜,热热的眼泪流了下来。 她为了他才离开他,他因为爱她才无法忍受她的背叛。他们都没有错,到底错在哪里呢? 或许,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错了。她去他身边,是因为一个轻浮的动因,她以为自己没有心就不会受伤。没想到却泥足深陷,也给他带去了深深的痛苦。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再面对他,所以各奔东西、各自安放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吧? 第二天,钟艾正在家里收拾东西,却突然接到了中介打来的电话。那中介问她想不想卖房子,说这套房子已经从她当初买的120万涨到了150万,最近国家调控政策频出,难得有客户愿意出手,所以想问她愿不愿意脱手。 钟艾听了那价格,觉得有些疑惑:“我这套房子买的时候是85万啊,不是120万。” 中介说:“您等一下,这套房子是另外一位同事经手的,他上个月离职了,不过我们这里有记录。”说着,那边便沉默了下来,隔了一会,中介回来了:“钟小姐,我刚才去查了一下,您这套房子确实是120万买下来的。我们这还留有一份中介委托协议呢,代办人签名是许淖云,他是您先生吧?” 钟艾怔住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细细回想自己当时买房的经过,本来自己最高出价只到85万,前业主说这个价格明显低于市场价,不可能答应;她都已经死心了,许淖云却劝她再去找中介谈谈,第二天中介竟然奇迹般地替她达成了。 她真蠢!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是许淖云在背后替她填上了差价,才让她把顺利拿下这套房子!他知道她心高气傲,不接受他的礼物和钱财,所以在背后默默地施以援手,却从来没有对她提及! 钟艾坐在沙发上,看着他亲手为她拼起来的那个大书柜,心潮剧烈地翻涌。 正在煎熬之间,手机又响了,这次是妈妈打过来的。钟艾平复了一下心绪,接起电话问:“妈,爸爸还好吗?” “你爸挺好的。”钟妈妈说“小艾,有件事妈妈觉得应该告诉你。” 钟艾心里咯噔一下,忐忑地问:“妈,是什么事?” 钟妈妈在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说:“那天那个许淖云来看你爸的时候,随口提到了什么捐献者的事,我当时没怎么放在心上,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想起来了,碰巧陈医生来查房,我就多嘴问了他一句,给你爸捐肾脏的是一个什么人。陈医生说,是一个江海的危重病人捐献的器官,那个病人出了车祸,内脏严重破损,不过肾脏是好的。他临去之前,有人到医院去找他谈,说希望他能捐献肾脏。他们可以私下给他家人一笔钱。陈医生恰好有个大学同学在那家医院,所以他才会知道内情。我听来听去,总觉得这件事好像跟那位许先生有关,否则他怎么会清楚捐献者的情况。我们之前一直以为是小雷找到了捐献者。陈医生说,这个肾源应该跟小雷无关。小艾,你是不是问清楚比较好?” 钟艾越听越冷,难道救她爸爸的不是张默雷而是许淖云?为什么许淖云一丝信息也没有透露?为什么张默雷在接受她们家人的感谢时表现得那么心安理得? 静下来想想,似乎他们本来就是那样的人。一个人总是让她输,一个人却永远让她赢。 他去南陵找她,是不是想告诉她这件事?他说过背叛他的人一个也不原谅,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原谅她,那么自尊自傲的一个人,为了她竟然能做到这种程度 江海市民政局涉外婚姻登记处。 钟艾手里捏着号码纸。他们是上午的第5号。坐在前排的是一对老夫少妻,那男的看上去足有50多岁了,泄了顶的头瓢油光铮亮,腰上的横肉一层层堆叠着,坐在他身边的那个〖中〗国女人看上去只有20岁出头。每隔一分钟就举起自己的手看一看,她的手很漂亮,指甲修成长圆形,做出繁复的huā样,但重点是无名指上那一颗上克拉的黄钻。 钟艾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世上有多少名不副实的夫妻啊。 张默雷拍了拍她的手,柔声说:“前面还有两个。就快到我们了。” 钟艾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号码纸,她即将成为世上云云的名不副实的妻子中的一员吗? “默雷,你觉得婚姻的基础是什么?”她幽幽地问。 张默雷愣了愣,说:“当然是爱情啊。” “那爱情的基础是什么呢?”她坦然地直视着他。 张默雷怔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惊慌,良久。他郑重地说:“是信任。” 钟艾摇了摇头,说:“是真诚。有真诚,才会有信任,才会有爱情。” 张默雷有点慌,他握住她的手。勉力淡定地说:“小草,我一直对你很真诚。” 钟艾笑了,一脸释然地说:“嗯,20岁以前,你一直对我很真诚。”她抽出自己的手,淡淡地说:“默雷,请你相信我,说出下面这番话对于我来说也很艰难。基于我们俩都知道的原因,我不能嫁给你。” 张默雷如同遭到五雷轰顶,呆若木鸡地坐在那里看着她。钟艾看着他说:“直到刚才那一分钟,我一直在犹豫,背弃诺言不是我的强项,可是我今天不得不这么做。默雷,你说你一直对我很真诚,可是你骗了我多少次?你有多少事瞒着我?如果我能顺着你欺骗自己,或许我会得到平静,可惜我不能。所以,我们到此为止吧。” 她静静地看着他,生怕他分辩说从来没有骗她,生怕他拿父亲治病的事情出来做谈判筹码,她不想拆穿他,一点也不想。她想要一个温情脉脉的结尾。 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她,放佛刚刚被宣判了死刑,但却什么也没有说。这一刻他一定明白了,她知道一切,分辩除了自取其辱已经没有别的意义。钟艾到底不忍心,她轻轻的站起来往外走。 刚走出民政局的大厅,张默雷又追了出来,那个永远自信满满、淡定自若的人,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防卫,他拉着她绝望地说:“小草,你答应过我,你说过会嫁给我!” 钟艾点了点头,认真地了:“嗯,对不起,我食言了。” 他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恳求道:“小草!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我做了那么多事,我以为你终于原谅我了,你怎么能走?求求你,不要走!” 钟艾推开他,拉着他的手说:“默雷,你听我说。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变了,我也变了,我们已经不是当年的小草和小雷,属于我们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没有,没有结束!”他极度痛苦地看着她,哀求道“小草,别走,不要离开我!” 钟艾笑了,两行眼泪不经意地流下,她捧着他的脸说:“这是六年前我想要跟你说的话,没想到今天却被你说了。默雷,早在六年前的那个晚上,一切就已经结束了,忘记我吧,你已经走得那么远了,何必硬要回头拉上一个已经不属于你那个世界的人呢?” “没有结束!没有结束!”他紧紧的抱着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这一刻的他是那么的虚弱。他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甚至想到死亡也不曾如此害怕。没有她的人生,他怎么能回去?他突然不敢面对未来的人生。 钟艾止住了泪,用力推开他,平静地说:“对不起,我已经决定了。” 她平静地往人潮走去,那里是鲜活的人间。她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现在终于醒来了。她可以笑了,可以哭了,可以坦然地面对所有人。 张默雷赶过来,这一次,他没有拉住她,而是看着她无尽悲伤地说:“小草,我知道我做了很多不好的事,可是我做这些事,只是希望你多留在我身边一天,就多一分原谅我的希望。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 钟艾笑着流下泪来,平静地说:“我读了你这些年写给我的信。我早就已经原谅你了。真的。” 他看着她,竟然流下泪来:“我可以最后吻你一次吗?” 钟艾怔了怔,良久,她终于点了点头。 他轻轻拥她入怀,仿佛第一次的拥抱,那么认真、那么悸动,十六岁的气息纯真而炽热,久违的昨日终于在离别的时刻重新降临在他们之间。她是他的一个梦,与其说他爱她,不如说他爱着那个逝去的纯真年代。 他们在陌生人往来的街头拥吻,好像是第一次相见,也是最后的别离。他终于放开了她,目光依依不舍地停留在她脸上,终于决绝地说:“小草,再见。” 她很担心他拿给父亲医病的事来邀功,然而他始终没有说。最后一刻,他终于做到了真诚地对待她。 钟艾微笑着轻轻说了声:“再见。”便转头汇入茫茫人海。 人生是一场苦旅,为了前行总是在不停告别。某一日,当你惊觉某个重要的人在你生命中走丢了,回头想去寻找时,她已经消失在茫茫人海。许多艰难的抉择,只有错过一次才知道什么是对的,然而却永远失去了弥补的机会。 他绝望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人潮之中,这一次,是真的永远也找不回来了。 “小草:你好吗?我到纽约已经一年三个月又六天了。秋天的纽约很美,在哥大的教学楼前有几棵很大的枫树。我来的时候它们还是绿色,现在已经全染红了。每次看到那些枫树,我总是想起以前跟你一起在学校值日的时光,一中门口那两棵枫树,大概永远也不会变吧。 在那两棵树下,我曾经偷偷地帮你拍过一张照片,是你的背影。我从来没有给你看过,而是把它留给自己。我那时候觉得,我太爱你了,不管怎么表达,也不能让你完全明白我的心,既然是这样,就把一部分的思念留给自己吧。 小草,如果有一天我们重逢。那时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而你还是你,我们还会相爱吗?我渴望变成一个更强大的人,可是在你心中,最好的张默雷永远停留在十六岁那一年了吧。所以你不会再爱我了,但我却永远爱你。 忘了是哪一年哪一岁,我看见你穿着白色的裙子和红色小凉鞋踢踢踏踏地走在路上,我看见你的笑,从那一刻起,我就永远爱你了。 张默雷。” 第175章 从中作梗 从摩通辞职已经一个星期了,钟艾又回到了自己熟悉博物馆。(小说老馆长很欢迎她回去,只是原来馆长助理职位已经被人占了,钟艾倒是不以为意。辞职和入职手续走了一个星期,明天,钟艾就要重回去上班。 这段时间,南陵市钟妈妈也问清楚了,给钟爸爸找到捐献者人就是许淖云。钟艾早该给他打电话表示感谢,可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手续上事,而且她也需要一点时间调试,便暂时搁了下来。 如今尘埃落定了,她是该给他打个电话了。今天是周五,晚上他应该家里吧。钟艾拿出手机,划到那个熟悉号码,瞪着看了半天,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她离开他是有苦衷,可是不管怎么样,她还是背叛了他,他会不会原谅她?如果他骂她、羞辱她,她该怎么办? 钟艾犹豫了许久,后终于还是想通了:自尊心不名一文。曾经就是因为那颗愚蠢自尊心,让她爱人离开时没有出言挽留,她不能再错一次。人生是不能重来。 钟艾坚定地拨了过去,然后举起手机,把听筒轻轻地贴耳边,听到却是自己心跳声。 淖云,接电话,我没有多少勇气,所以求求你,接电话。 电话突然接通了,然而另一头却是沉默。钟艾轻轻地喂了一声,说:“淖云。我” “对不起,他洗澡。”听筒中传出来是一个女人声音。钟艾听出来,那是甄萱。 她心扯天扯地地痛了起来,喉咙立即哽住了。但她还是强自镇定地说:“我打电话过来是想谢谢他。因为我爸爸事,给他添麻烦了” “好,我会转告他,这样可以吗?”甄萱冷冷地说。 钟艾怔住了,半晌,她艰难地说:“可以,你转告他也是一样,谢谢。” “那好,再见。”甄萱挂断了电话。 钟艾放下手机,无力地伏枕头上。 没想到结局是这样 许淖云从厨房出来。袖子卷得高高,手上还沾着水。“碗已经洗好了。刚才我手机是不是响过?” 甄萱笑着说:“你听错了,是我手机响。对不起,我该换个跟你不一样铃声。” 许淖云没说话,他拿起自己手机翻看了一下通话记录。果然没有来电信息。为什么刚才听到电话铃响莫名地心跳加速? 他到底还等着她。她都已经要嫁给别人了,他还等着她电话。等她说谢谢,等她通知喜讯,等着她告别。 他以为她至少会跟他说一声再见。 许淖云放下手机,淡淡地说:“时间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甄萱乖巧地说:“嗯,我去拿薄薄。” 许淖云转身走进书房拿钥匙。甄萱又拿出自己手机给钟艾发了一条短信:“明天上午十点,创联对面星巴克见,我有话想跟你说。” *啡店里播放着不知所云音乐,钟艾坐沙发上,面前只摆了一杯水。甄萱坐她对面,优雅地端起杯子啜一了一小口。白皙修长手指上,那颗克拉钻戒显得十分刺眼。 钟艾很后悔今天来了,她已经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可是却逃不过被羞辱命运。 “真不好意思。大周墓约你出来。”甄萱放下杯子,带着胜利者姿态淡淡笑着说。“因为有句话不能不当面跟你说清楚——希望你以后别再缠着淖云了,我们已经要结婚了。” 钟艾淡淡地说:“我看到了,那个戒指很明显。” 甄萱看了看自己手,笑着说:“这个啊,是淖云临时去买,他还一直说太寒酸了。有一个从蒂凡尼总店订,还没送过来。” 她为了他做了那么多事,虽然没有想过一定要他回报,可是落得这样解决,还是免不了要心碎。她苦涩地笑了,说:“恭喜你们。” 就是要这样,她就是要打败这个可恶高高上女人!甄萱心里解气地想着,故意把手晃了晃,说:“或许淖云曾经爱过你,可是他瞧不起人也是你。你知道为什么吗?他说你人可夫。一个女人身体给两个男人也就罢了,怎么能一颗心里住两个人?” 钟艾怔怔地看着甄萱,虽然明知她话里有夸张成分,可泪水仍止不住眼眶里打转。她微不可闻地问:“他他真是这么说吗?” 甄萱若无其事地说:“没错啊,他是这么说。他还说,他被你愚弄得够久了,很高兴你去祸害别人了。” 钟艾拼命忍住泪,冷冷地说:“如果他真那么恨我,为什么要去给我爸找肾源,为什么要专程跑到南陵去看望?” 甄萱微微一愣,她不知道许淖云瞒着她曾经做过这些事,她脑筋一转,说:“他说念以往情分上后帮你一次,希望你不要领错情。” 是这样吗?所以他到了南陵也不见她?钟艾沉吟了一阵,抬头不卑不亢地说:“你想说我都已经明白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等等。”甄萱冷冷地说,“我想说你未必全明白了。淖云是个好男人,像你这样女人根本配不上他。还有,他已经向我求婚了,我父母也见过他,希望你不要插足我们感情,否则我会让你输得很难看。” 钟艾自嘲地笑了,难道她现输得还不够难看吗?她朝着甄萱微微地鞠了一躬,说:“我听到了,女王陛下。”说完便步走了出去。 眼泪走出*啡厅一刻掉了下来。她知道自己伤过他,她不能怪他。可是他到底还是辜负了她。 钟艾吸了吸鼻子,望着周末整齐宽阔马路,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钟艾,走下去。你可以,你一定可以! 周一,钟艾重回到江海博物馆上班,仍馆办公室,职位却只是一个办事员。好她原本有副研究员职称,即使没有实职,也想享有相应待遇。原来展览部赵晋博士,上一次竞聘时成为了馆长助理,兼任办公室主任,钟艾第一天回去上班便是找他去报到。 走进自己曾经办公室。钟艾看到原来自己种huāhuā草草都被搬出去了,办公室里每一个细节都井井有条精确无比,大到书本高低排序,小到玻璃窗对阳光折射角度。赵晋坐办公桌后,明知道钟艾走进来了。却假装没听到,一脸严肃地埋头看着文件。 钟艾笑着说:“赵博,好久不见了。我来报到了。” 赵晋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眼镜,生硬地说:“你应该叫我赵主任。” 钟艾愣了愣,轻声笑道:“赵主任,对不起。” “嗯。”赵晋背着手站了起来。训话似说,“馆长说了,欢迎你回咱们馆里来工作。博物馆就像一个温暖大家庭,外面混得不如意只要愿意回来、只有还有用,咱们都乐意收留,这个也有先例。不过嘛。咱们馆毕竟是事业单位,又藏着那么多国宝重器,工作是非常严肃。你外面飘得久了,希望收收心,回到博物馆工作节奏上来。主动融入我们馆文化,啊,态度要端正一点。” 钟艾看着他那个三七分发型,油光可鉴头皮和那副老干部似做派就觉得好笑。她问:“赵主任,我以前工作态度不端正吗?” “不端正!”赵晋似乎对她这种嬉皮笑脸态度很不满,扯着嗓子吼道:“非常不端正!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当博物馆是什么地方?你家?!” 钟艾愣住了,这是以前那个三天两头拿着票求她去看展览、看歌剧,一句话非得分成三句话说赵晋吗。怎么屁股一挪窝,便跟换了个人似。 赵晋狠狠地瞪了钟艾一眼,说:“你刚回来,博物馆工作要好好熟悉熟悉。办公室工作暂时也没什么你可以接手,库里正清理一批古籍,你去帮帮忙吧。”说完便不耐烦地朝钟艾挥了挥手。 钟艾平白无故挨了一顿骂,灰头土脸地到古籍库去。到了地方才知道,整理古籍几个工作人员全休假了,一大堆三级文物这个星期就要整理出来。谁都知道整理古籍是个苦活,不仅是累,而且因为古籍存放时间太久,书页之间有许多看不见小虫和霉菌,整理一天下来,皮肤会又痒又痛,如果呼吸道**,还有可能会感染。 这分明就是给她穿小鞋。钟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赵晋,以前哪怕是拒绝他,她也一直是客客气气、小心翼翼。 无可奈何,钟艾只好回去换上长袖馆服,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独自埋头整理古籍。 忙活了一上午,到了午饭时间,钟艾伸了伸腰,便拿上饭卡去食堂吃饭。食堂门口,钟艾遇到了讲解员小云,两人便有说有笑地一起排队,打了饭也坐一起。钟艾看小云一人打了两份,便问:“小云,你替谁打饭啊?” 小云羞涩地笑了,说:“我替” 话还没说完,赵晋走了过来,凶巴巴地对小云说:“到处找你都看不到人,怎么坐这?” 钟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小云是帮赵晋打饭。她走了以后,赵晋大概是转而追求小云了。 小云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说:“我遇到钟艾姐,就跟她一起了,我也帮你打了饭” “为什么跟这种人坐一起?”赵晋拉长着脸说,“换个地方!” 钟艾站起来,直视着赵晋问:“赵主任,我是哪种人,请你说清楚。” 赵晋冷冷地扫了钟艾一眼,没吱声,扭头就走。小云只好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便端着两个餐盘去追他。赵晋一路走一路数落:“你跟什么人坐一起不好,非跟这种人!跑出去傍大款没傍上,又灰溜溜地跑回来,亏她丢得起这份人!”音量不大不小,敲足够让话飘进钟艾耳朵里。 周围人看着钟艾议论纷纷,钟艾杵当中,气得浑身发抖。良久,她慢慢地坐下来,面无表情地继续吃午饭,直到把后一滴眼泪咽下。 第176章 伴娘的挑战 谢谢我就爱乐乐的打赏!么么! ————————以下是正文———————— 关在古籍库里整理三天古籍,钟艾果然病了。不仅全身皮肤过敏,还患上了严重的上呼吸道感染,不停地打喷嚏咳嗽。她向馆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在家里养病,自己去医院打吊针,自己敷药,自己做饭洗碗。 到了第四天,病后初愈的钟艾突然想明白了许多事,她觉得该换个地方住了,便把房子卖了出去,又在一个环境更好的小区租了一套两室一厅,准备把父母接到江海来颐养天年。 家里的书太多,一个人根本搬不动。钟艾正在发愁的时候,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原来是卢奕,他从云南支教回来了,重新找了工作,还和孙露领证结婚了。 听说钟艾要搬家,卢奕二话不说便打的过来帮忙,他动手把那个大书柜给拆了,又帮着钟艾把书整理好捆成扎。搬家那一天,钟艾哭了又笑了,说自己前后两次失恋充分证明了一个真理:无论什么时候,好基友永远比男朋友靠得住。 家终于搬过去了,卢奕坐在地板上筋疲力尽地说:“闻蕾结婚你打算送什么礼物?” 钟艾愣了愣,问:“她要摆喜酒了吗?” 卢奕问:“你不知道?你有多久没跟闻蕾联系了?” “大概有一个月了吧。”钟艾讷讷地说。这段时间她一直没有跟闻蕾联系,一来是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心绪很乱,二来是潜意识里害怕从闻蕾那里听说有关许淖云的事。 卢奕似乎看穿了钟艾的心思,他叹了口气说:“你啊……闻蕾下个月初摆酒。等你心情好点了,就给她打个电话吧,不然大家都以为你去美国了。” 钟艾淡淡地哦了一声。 ………… 日子过得糊里糊涂。钟艾在古籍库里帮忙收拾了半个月,直到老馆长从台湾出差回来了,才把她从古籍库里捞了出来。钟艾算着日子,再过几天闻蕾就要结婚了。再躲下去不像话,便给闻蕾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刚一接通,那头就飘出闻蕾的惊叫:“小艾!你从美国打过来的吗?” 钟艾尴尬地说:“没有,我还在江海。又回博物馆了。” “什么?你又回博物馆了?”闻蕾似乎大吃一惊,“那张默雷……” 钟艾嘿嘿一笑,说:“他回美国了,我临阵脱逃了。” 闻蕾沉默了好半晌,伤感地说:“小艾……” “我没事,真的,现在轻松多了。”钟艾笑着说,“你生了吧?男孩还是女孩?孩子现在多大了?” 闻蕾一听就来气了,说:“你还好意思说呢!我们家小帅哥出生两个月了,你这个做干妈的都不来看一眼。我和郭浩都以为你已经去美国了,你这是要跟我绝交吗?!” 钟艾赔笑说:“怎么会呢?你和郭浩是一生一世,跟我也是一生一世啊。摆喜酒那天给我留个位子,我会带钱来的!” 闻蕾噗嗤一笑,说:“说对了。我还就指着你的红包给孩子买尿布呢。你不仅要来,而且要当我的伴娘,我现在就叫人赶一套伴娘服出来!” 钟艾不敢不从,只得领旨谢恩。挂电话前,她支支吾吾地说:“蕾蕾,我有件事想求你,我的事你和郭浩知道就好……还有。安排位置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和……和许淖云安排得远一点。” 闻蕾那头沉默了片刻,柔声说:“好,我会安排好的。” ………… 许淖云看着日程安排,眉头揪在了一起:“8号要去北京签约?为什么偏偏是8号,那天郭浩要结婚。我不是跟你说过吗。这一天不要安排工作。” 甄萱抱着笔记本,楚楚可怜地说:“对不起。我已经跟他们说了好几次,想调整另外一个时间,可是王总说他8号之前几天在外面出差,9号又要出国。只有8号有空。” 许淖云啧了一声,又详细看了看行程,说:“8号上午一定要参观他们集团吗?不能上午就签约?这样我至少可以坐下午的飞机赶回来。” 甄萱说:“王总的助理说,他们特别重视这次的签约,特意为您准备了参观行程,我实在是不好意思拒绝……要不您打个电话跟他们说说?” 许淖云沉吟了半晌,这种事他也说不出口。甄萱察言观色,笑着说:“我替你订了下午五点的飞机,你还是可以赶回来参加晚宴的,郭总的婚礼应该会持续到晚上*点吧!” 许淖云咕哝说:“我赶到会场至少也要八点,回来看他们收拾会场吗?” 甄萱又装起了可怜:“对不起,这事怪我没办好。要不,我再试着去沟通一下……” “算了算了。”许淖云懊恼地合上日程本,“人家都安排好了还说什么。我尽量赶回来就是了。” 许淖云很气恼,没想到好朋友的婚礼竟然赶上了一个几十亿的单子,他不得不飞去北京签约,只能事后再请郭浩夫妇吃饭,向他们赔礼道歉了。 甄萱见这事过去了,便吐了吐舌头,抱着本子乖乖地出去了。她知道钟艾是郭浩老婆的密友,这次在婚礼上要当伴娘,她怎么能让许淖云在婚礼上跟钟艾重逢?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她绝对不会给钟艾翻身的机会。 ……………… 婚礼当天,钟艾中午就到了会场。造型师正在给闻蕾梳头发,看到钟艾走进来,闻蕾也顾不上自己的头发捯饬到一半,连忙跳起来把钟艾拉过去说:“你也真是太不靠谱了,不到日子就不出现!赶紧试试伴娘服,也不知道合不合身?” 钟艾笑着说:“不合身就算了吧,反正你的伴娘团已经够庞大的了。”她实在是不想在许淖云面前露脸,只想躲得远远的,最好不要相见。 闻蕾瞪了她一眼,伏在她耳边轻声说:“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他今天来不了,郭浩说他去北京签约了。” “真的?”钟艾将信将疑地问。 闻蕾笑着说:“真的。所以你今天就好好的当我的美伴娘吧!” 钟艾顿时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莫名地遗憾起来,她笑着说:“你就不担心我又把你给比下去啊。” “先换衣服吧!”闻蕾嗔道。 钟艾从另外一个伴娘手里接过礼服,然后穿过一个空旷的大厅。到后面一个小房间去换上。这是她第二次为闻蕾穿上伴娘礼服了,这一袭藕粉色的礼服感觉很梦幻,就像莲上的仙子。 钟艾静静端详着镜子里的女孩,清秀的面容,颀长的脖颈,细瘦的胳膊,她好像经历了许多事,多得已经忘记了自己想要什么。 或者……就这样孤单下去吧,这样也挺好的,不是吗。 她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路低头踩着自己的步子。 “钟艾。”一个熟悉的声音叫她,她抬起头,看到穿着白色小礼服的甄萱朝这边走来。 在别人的婚礼上穿着白色的礼服,她可真有心,是想扮花童还是想让人误以为她才是新娘?钟艾懒得理她。打算径自走过去,甄萱却堵住了她的去路。 “今天当伴娘?”甄萱上下打量着钟艾,好像给夜总会的小姐估价似的。 钟艾厌恶地说:“我给姐们做伴娘,碍着您什么事了吗?” 甄萱冷笑道:“没碍着我什么事,可怜我们家淖云连好朋友的婚礼都不能来,他说不想看见恶心的人!” “你!”钟艾心头窜起一阵怒火,冷冷地说。“你何苦整天煞费苦心地编排他?我知道他不会说这种话。我已经退出了,根本也没打算见他,你还想怎么样?!” “我说的句句是实话。”甄萱微笑着说,“他本来是要来的,知道你今天要当伴娘,临时安排了一个会飞到北京去。就是为了躲开你。你要是稍微识相点,就应该避开这种场合,别害得淖云连好朋友的婚礼也不能参加!” 原来他是为了躲开她,才特意不来的?钟艾怔住了,难道他就这么讨厌她吗?她说过不会再纠缠他。就一定说到做到,难道他仅仅是见到她都无法忍受?她是什么瘟疫,还是什么灾星? 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了上来,钟艾低下头哽咽道:“你跟他说,他要是觉得我碍眼,我大不了现在就回去。”说完便想转身回房去把伴娘礼服换下来。 “听风就是雨,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了?”身后传来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 钟艾转过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仔细一看,竟然是孙露! 甄萱高傲地看着孙露,问:“你是谁?” 孙露笑着说:“这话该我问你,你是哪根葱?敢在这里乱编排许总。” “我是许总的助理。”甄萱昂然说。 孙露也笑着说:“巧了,我也是许总的助理。” “你?”甄萱把孙露上下打量了一遍,鄙夷地说,“我怎么没见过你?”她进入创联的时候孙露刚离开,所以两人互不相识。 孙露笑道:“你当然没见过我。许总和郭总刚成立创联的时候,只有一间小办公室,9个人,我那时候就是助理了。从10万注册资本金到今天60亿美元的市值,前面90步都是我跟许总走下来的。”孙露指了指钟艾说:“她走了最后10步,你呢?你走了几步?” 甄萱瞠目结舌地说:“我……” 孙露抢白说:“一个摘果子的小妖精,装什么太后?信不信我一个电话明天就让你卷铺盖走人?” 甄萱瞪着眼睛看着孙露,一时掂量不清对方的斤两,只好虚弱地撂下一句狠话:“看谁笑到最后。”便转身走了。 孙露朝着她的背影挥挥手说:“慢走不送。” 钟艾怔怔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孙露回头对她飞了一个冷眼:“你以前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连个小妖都收拾不了?” 钟艾苦笑着说:“我也没学过降妖啊。对了,你来了,卢奕呢?” 孙露笑着说:“他在外面。我过来看看新娘子,新娘子说你在换衣服半天不见出去,就叫我过来看看。走吧。”说完便拉着钟艾的手一同出去。 钟艾忐忑地说:“孙露,你不怪我吗?” 孙露停下脚步,认真地说:“我不怪你,我连杀你的心都有。” 钟艾怔住了,愕然和愧疚让她如芒在背。孙露又说:“我到了云南找到卢奕,才知道他竟然是你的朋友,你们是串通好的!我当时真连死的心都有了!” 钟艾惶恐地说:“一切都是我不好,你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就是不要怪卢奕,他对你是真心的。” 孙露笑了,说:“我是想死来着,可是云南风景太美了,就没舍得。后来卢奕申请换到我支教的那所小学,你知道吗,那是一个非常美的小山村,全校只有60来个学生,包括我和卢奕在内也只有三名老师。那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日子,我们临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还按照藏族的风俗给我们举行了婚礼。” 钟艾既尴尬又羞涩地笑了,说:“我真羡慕你们。” “你是该羡慕。”孙露甜甜地笑了,说,“有一段时间,我时常想起你跟我说的话。你说过,爱情必须是两个人的付出、两颗心的相互滋养,从未得到过回应的感情,根本不是真正的爱。离开了江海再回想这番话,我觉得真是太透彻了。所以,归根结底我要谢谢你,你不但点醒了我,还让我认识了卢奕。” 钟艾呆呆地看着孙露,眼泪又开始打转了,她低声说:“你们幸福就好。” 孙露轻轻抱了抱钟艾,低声说:“你也是,要幸福。” 第177章 婚礼重逢 郭浩和闻蕾的婚礼是美式的。作为伴娘,钟艾一直从早忙到晚。跟孙露谈过之后,不知道为什么,钟艾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她在别人的婚礼上发自内心地笑着,只是在花球的时候故意站得远远的,把机会让给那些真正有希望的人。 一晚上有好几个人跑过来跟钟艾搭讪,有郭浩的堂弟,也有闻蕾的报社同事。一个婚礼下来,她手里捏了好几张名片。 晚上八点多,婚宴已经进行到尾声。新娘子换了最后一套礼服出来,在优美的音乐中与新郎共舞。 坐在钟艾身边的那个报社记者聒噪了一晚上,钟艾终于忍不住礼貌地打断他说:“能让我安安静静听完这首曲子吗?”那位记者住了嘴,隔了一会又说:“我去趟洗手间。”然后便尿遁了。 钟艾很无语,世上怎么有这么话痨的男人。 场中的两个人静静地相拥摇曳着,仿佛眼里只要装下对方,就拥有了整个世界的幸福,钟艾静静地遥望着人间最美的风景,幸福就像若有似无的雨丝一样笼罩着她。 身边那个男的好像又回来了,一屁股坐下来,急切地问:“是不是快结束了?” 这个声音很奇怪,钟艾转过头去看,近在咫尺的却是那张她试图忘记的面孔。 许淖云赶5点多的飞机从北京回来,7点多才到机场,他生怕婚礼结束了,催着司机一路狂飙,终于在9点钟之前赶到了西郊宾馆。看到新郎新娘正在场中跳舞,他知道婚礼快结束了,也顾不上找自己的座位,看到一个空位就坐了下来。身边那个女孩穿着伴娘的礼服,他还以为是新娘娘家的亲戚,顾不上客气就直接问了。 等那女孩转过头来,他的心跳骤然停止了。 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竟然就这样坐在他面前与他四目相对。他忘了呼吸,愕然地瞪着她,好半天才猛抽一口气,大声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样子看上去很生气。他果然很不情愿见到她。钟艾淡淡一笑,说:“我来参加婚礼。” “你不是去美国了吗?!”许淖云感到自己的情绪失控了,他根本无法阻止自己用这种极不礼貌的音量和语气说话。 钟艾愣了愣,苦笑道:“我没去。” “哥们,你坐错位置了吧?这个地方是我坐的。”那位话痨男记者如厕回来了,冲着许淖云不悦地说。 许淖云一脸震惊地看了一眼那个男的,猛然推席而去。 钟艾难过地低下了头。 场中那一对恰好一曲舞毕,四下响起了祝福的掌声。许淖云满脸焦灼地站在场边,郭浩一眼就看到了他,满面笑容地走过来说:“你总算赶到了!” 许淖云劈头盖脸地问:“她怎么会在这里?!” 郭浩一怔。问:“谁?” 许淖云看了看钟艾坐的方向,她身边那个男人一脸谄媚地不停跟她说着话,她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背影就像她的发髻一样沉默。 真的是她,是他思念的那个身影。是那个一脸文静、嘴角却永远倔强抿着的女人。 郭浩明白过来,知道他指的是钟艾,诧异地问:“你不是因为不想见她,才故意把签约安排在这天的吗?” “怎么会?!”许淖云几乎要跳起来了,“我根本不知道她还会来!她不是已经去美国了吗?这么说,张默雷……”他快速扫了一眼场内,没有发现那个他深恶痛绝的男人。 郭浩很久没有看过许淖云这么不淡定了。他沉声解释道:“淖云,原来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钟艾没有去美国,她好像悔婚了。” “什么?!”许淖云的心跳快得几若发狂,“她没有去?她没有结婚?!”那为什么甄萱却告诉他,钟艾跟张默雷一起去了美国,临走之前还在摩通举行了告别晚宴。 “嗯。她没去,我们也是上周才知道的。”郭浩说,“她已经从摩通辞职,又回博物馆上班了。” 许淖云木然地看着郭浩,脑中狂澜翻滚:她没有去美国!她悔婚了!这么说她不走了。她离开张默雷了! 他像一截木桩一样呆立原地,好半晌,他才醒悟过来,猛地回身过去找她,他恨不得把她从座位上揪起来,问她为什么没有去美国,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为什么唯独只有他不知道她还在江海! 他冲到那张桌子前,才发现她又不见了。一转眼的功夫,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许淖云怒不可遏地揪着那个男记者问:“刚才那个女的上哪去了?” “你干什么!放手!”男记者怒了,推推搡搡地快要打起来了。 郭浩和闻蕾赶过来劝架,郭浩问:“刚才坐在那旁边那个伴娘走了吗?” 男记者看在新郎新娘的份上,强压着怒火说:“她说有点事,先走了。” 许淖云愣了愣,闷声不吭拔脚就追了出去。他冲到酒店门口茫然四顾,却不见她的身影。 打的走了吗?为什么刚看见他就走? 许淖云低头想了想,又急忙跑回停车场,让司机把车开回公司。一到公司,他又冲上办公室,手慌脚忙地地把保险箱打开,从里面把那个暗红色的锦盒拿出来。 她总是走得太快,机会只有一秒钟,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她离开以后,他最恨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张默雷,而是他自己。他对她不是冷就是骂,而张默雷却永远体贴入微;他从来无法说出自己的感情,而张默雷却总有办法让她知道他有多爱她。是他输给了张默雷,才把她拱手让出去的。 所以他要把这个送给她,现在!马上!立刻! 许淖云打开锦盒看了看,那对龙凤玉佩还完好地安躺在里面。他合上盒子,站起身急急忙忙地就要往外走。 “淖云,你要去哪里?”甄萱突然挡在门口。 许淖云皱了皱眉,抿着唇没有说话,想从她身边走过去。 甄萱强拉住他,大声问:“你要去哪里?你见到她了?”她真的害怕了,今天下午见到钟艾,她本来想把她逼走,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结果还是让许淖云见到了她。 许淖云看着甄萱,冷冷地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说她已经去美国了?为什么特意把签约仪式安排在今天?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泪水涌上了甄萱的眼睛,她大声说:“是!我是故意的!我就是不想让你见她!” “你怎么能这样!”许淖云大吼,“你知不知道我差点……” 差点又错过她了。 许淖云不想再纠缠下去,他紧紧抓着那个锦盒一意往外走,甄萱却死死地拉住他,哭着哀求道:“淖云,不要去!钟艾她根本不爱你,她只是以控制男人为乐。哪有爱一个人不是一心一意的?她给你带去了多少痛苦,难道你觉得还不够吗?为什么非她不可呢?我这么爱你,你从来没有认认真真地看过我,我算什么?我算什么……” 女人心碎地哭了起来,许淖云低下头沉默了,半晌,他沉声说:“甄萱,对不起,我对你做了糊涂事。可是你明明知道我爱钟艾,如果说我现在对女人稍有怜悯之心,也是她教会我的。我这辈子只爱她,没有她我会更痛苦,所以我必须去找她。” 许淖云拉开甄萱的手转身往外走,甄萱对着他的背影绝望地泣诉道:“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是她也同样不爱你。你究竟是要选择一个爱你的人,还是一个你爱的人?淖云,我或许不能给你百分之百的幸福,但她却只会让你痛苦,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 许淖云的脚步不由得顿了顿——在婚礼上,她一看见他就走了,一丝留恋也没有,她心里是不是真的没有他? ——可是,张默雷明明知道她不爱自己,不也拼命去争去抢吗?而他就是这样一直犹犹豫豫的,才会痛失所爱。 他要去找她。就算粉身碎骨,他也要她! 许淖云抬起头,迈着大步走进了电梯。 第178章 面授机宜 今天仍然四更,求打赏!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开车来到那栋熟悉的破旧宿舍楼下。恰好有一个人打开了楼门,他抱着盒子就闪了进去。 已经是深夜11点了,四楼那扇小门紧紧地关闭着,门缝里透出黄色的灯光。许淖云心里一暖,手竟然微微有些发抖。他稳了稳心神,抬手敲响了门。 门里传出脚步声,门被骤然拉开,却是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警惕地看着他:“你找谁?”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抱小孩的女人,一脸狐疑。 许淖云愣了一下,他透过拉开的门看了看屋里的陈设,发现全改了,他给她做的那个大书柜也不在了。他怀疑自己敲错了门,又举头看了一眼门牌。 男人不悦地问:“你是不是找错门了?” 许淖云不解地问:“原来住在这里的那个女孩呢?” 男人想了想,说:“你是说钟小姐吗?她把房子卖给我了,她已经搬家了。” “什么?她搬家了?搬去哪?”许淖云大吃一惊。 “我怎么知道。”男人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淖云怔怔地站在门外,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是很喜欢这房子吗,当初心心念念要买下来,还说是因为不舍得他给她做的那个书柜。 所以,对于她来说,是不是所有过时的东西都可以挥一挥衣袖抛诸脑后?他对于她来说,又是什么? 不知为什么,甄萱的话在他脑中反复盘旋着:“我知道你不爱我,而她也同样不爱你,她只会给他带来痛苦!”…… 许淖云拿着锦盒,无力地一步步往下走。 ……………… 绿城总部,董事长办公室。 阔别近半年之后。许远航第一次重新踏进这间办公室。虽然出于谨慎,他现在还坐着轮椅,不过此刻的许老爷子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看上去已经和健康人无异了。 许远航的面前摆着集团公司第一季度的财报。他认认真真地一页页看完,抬起头来微笑道:“淖云,说真的,你做的事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房地产业已经形成了固有的经营模式,绿城也只是按照轨迹在发展,而且现在规模太大,已经有点尾大不掉。但在许淖云掌舵不到半年的时间里,他却为公司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许淖云淡淡地说:“该惊讶的是我。说好了只顶两个月,你一走就是半年,你的违约责任应该怎么追究?”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我已经听说了,你为了救绿城,把创联的股份也卖了。为了赔偿你的损失,我决定把我名下绿城的股份全部无偿转让给你。” 许淖云懒懒地说:“我不要你的股份。”他顿了顿,又说:“关于许暮云的事……”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说:“是我养儿不教。犯了这么大的事,谁也没法保他。”话虽如此,儿子被判了七八年,有生之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他出狱,老爷子的额头上爬满了愁苦的皱纹。 沉默了好一阵子,许淖云干咳一声,岔开话题说:“既然你回来了。我可以功成身退了。” 许远航看了一眼儿子,笑着说:“绿城改制的初步方案你不是都已经做好了吗?你舍得走?” 许淖云嘴硬道:“那个是留给你的课题。” 老爷子微微一笑,叫邢秘书进来泡了一壶茶,父子俩便坐下来谋划公司未来的发展。许淖云谈了自己的看法,他想把绿城从家族式企业彻底改制为真正的股份制企业,最好是转为国有控股。老爷子听了,表示自己还要考虑考虑。 话题一时搁置下来,老爷子静静地品完一杯茶,却发现许淖云有点无精打采、魂不守舍。他淡淡一笑,问:“淖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许淖云冷冷地说:“没有。” “哦。”老爷子淡淡一笑,说,“我以前说过,搞互联网我不如你,搞房地产你不如我。现在这句话要改一下,搞房地产你也比我强,但是对女人的了解,你却比我差远了。” 许淖云一怔,看着父亲懵懵懂懂地问:“你说什么?” 老爷子笑着说:“我听说,你跟别人抢女人抢输了?” 许淖云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说:“你听谁胡说的?是不是邢天?!” 老爷子哈哈一笑,说:“看你脸红脖子粗的,女人没被抢,钟艾去哪儿啦?” 许淖云腾地一下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老爷子淡淡地说:“站住,坐下听我说。” 许淖云站住了。他暗忖,自己这辈子唯一失败的事就是女人,而许远航明明是个背叛者,却把他母亲一辈子栓得牢牢的。在女人这件事上,他的道行确实比许远航这只老狐狸浅得多,没准听他说一说,真能有所帮助。 思及此,许淖云又默默地坐了下来。 许老爷子闲闲地品了一盏茶,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淖云从没跟父亲进行过促膝深谈,更何况是谈感情的事,他浑身都不自在,但一想到那个蒸不烂、煮不热、锤不扁的“铜豌豆”似的女人,便强逼着自己,对着老爷子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许淖云垂着头,等着老爷子给建议,没想到老爷子却淡淡地吐了三个字:“你真蠢。” 许淖云彻底呆住了,愣愣地看着老爷子,涨着脸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真蠢,我怎么会生出这么蠢的儿子。”许远航淡淡地说,“你连她心里有没有你都要怀疑。我问你,如果她不喜欢你,干嘛不跟那个张默雷走?” “……她可能谁也不爱吧。”许淖云说。 “屁话!”许远航骂道,“她如果谁也不爱,那就谁都可以嫁,干嘛闹得自己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 许淖云又被敲打得闷头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是啊!她如果谁也不爱,嫁谁都是一样的,正是因为她心有所属,所以才不愿意跟张默雷走! 许远航鄙夷地说:“所以说你真是太蠢了。如果不是我生病了,如果你早拿这事来问我,根本没有张默雷那小子什么事。连个女人都看不好,你真是太没用了!亏你还能说得出‘不知道她爱不爱你、能不能制得住她’这种没出息的话,我都替你臊,要不是看你帮我管好了公司,我早就拿扫把赶你出去了!” 许淖云被敲打得头晕脑胀,他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找她!” “你急什么!”许远航又叫住了他,“你们之间有那么多误会,你现在急吼吼地跑过去,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她能接受你吗?再说,她经历了那么多事,心里肯定负担也很重,你得帮她把包袱卸了,才能跟她在一起。” 许淖云又坐了下来,像小学生一样虚心求教般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办?” 许远航淡淡地说:“对待女人,我教你四个字:不取不予,不予不取。” 许淖云老实地说:“什么跟什么,听不懂。” 许远航瞪了儿子一眼,从轮椅上慢慢站起身来,走到书桌前提起笔,蘸饱了墨,写下了那八个大字。 许淖云心中默念:不取不予,不予不取。似乎稍有领悟,但也摸不准真意。 许远航说:“不取不予,就是说,你想要什么东西,就给女人什么东西。女人是男人喂出来的,你给她珠宝首饰,久而久之,再清高的女人也会变成拜金女郎;你给她房子孩子,再难管的女人也会变成贤妻良母。所以,你不想要的什么样的女人,就千万别乱给她。” 许淖云听了,心里不免嗤之以鼻。他从来没想过要改变钟艾,她就是她,他就是喜欢原原本本的她。 许远航看出儿子的不屑,又说:“前面这四个字,等你结婚之后慢慢就会领悟了。后面这四个字,比较对你现在的症。”他顿了顿,又说:“不予不取,就是说,要让女人给你,你再去取她,这和你去抢她、感动她是不一样的。女人心甘情愿地跟你,才会对你死心塌地。对付钟艾这样的女人,你应该拿线钓着她,让她自己上钩,而不是自己动手摘下来。你懂吗?” 许淖云想了想,腆着脸说:“懂是懂了,可是……” 许远航挑眉看着儿子:“可是拿她没办法,是吧?” 许淖云不做声。 许远航又说:“比如说现在,她哪也不去、谁也不要,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呆着。她不来找你,你这个时候去找她,或许能把她接回来,可以后还是她强势。你要怎么让她自己服软,自愿跟你呢?” 许淖云想想,老爷子的话都敲在点子上了,但他真是无计可施。他彻底不要脸了,低着头等老爷子给他出主意。 许远航笑了笑,放下手中的毛笔,口授一计,许淖云一边听、一边频频点头。 第179章 谁能无心 钟艾一大早去上班,那个可恶的“赵主任”说雕塑馆的空调坏了,要她找人去修理一下。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前只要给维修部打个电话叫他们派人来修就好了,现在却要钟艾亲自监工。 维修工人在雕塑馆门口放了一块谢绝参观的牌子,把整个雕塑馆的空调系统都给关了。钟艾亲自给工人打手电筒,监督他们修空调。她的身后,恰好是许淖云捐赠的那一尊观音像。 那一天,她跑去跟他说了一堆闲话,没想到偶然一次多管闲事就让自己陷入了这么巨大的感情漩涡。如果再有一个人问她,佛究竟是教人有情还是教人无情,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是教人无情的。 huā了一上午的时间,工人终于修好了空调系统,钟艾汗流浃背地走出雕塑馆,连头发都汗湿了。老馆长迎面走来,咋咋呼呼地说:“小钟!你跑哪儿去了,我找了你一上午!” 钟艾笑说:“馆长,我一直在雕塑馆修空调啊。” 老馆长看着钟艾湿漉漉的头发,埋怨道:“一个女孩子修什么空调!谁让你去修的?” 钟艾笑着说:“我看空调坏了,就帮忙打打手电筒,反正我在办公室坐着也活干。对了,馆长,您找我有什么事?” 老馆长好像刚想起来似的,说:“早上有个周先生打电话来,说想给咱们馆捐赠一个重要文物。他是江海市的名流,他的东西我见过,真有几件国宝,不知道这次说的是哪一件。你下午去看看,跟他接洽一下。” 接收文物是老活计了,钟艾驾轻就熟。她笑着应道:“好,您把地址给我吧。” 老馆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递给钟艾,叮咛道:“这个周老脾气有点怪,你多顺着他一点儿。你办事牢靠。别人去我还真不放心。” 钟艾点头应道:“您放心吧,我一定把周老那儿的宝贝给您捧回来。”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地点是周老的家。钟艾打的准时赶到那儿,到了地方才发现是一个独门独院的小庭院。虽然面积不大。可是在寸土寸金的江海市中心拥有这么一座江南园林,是非常非常了不得的事。钟艾收敛心神,门口有一个穿着白色中山制服的像物管又像佣人的人把她引了进去。 穿过一道抄手游廊,前面来到了一个前厅。正中摆着两张太师椅,左右两边各有两张。佣人请钟艾在左边的首座上落座,马上有人端了盖碗茶和话梅等小食上来,佣人请钟艾在此稍作,他们进去通传一声。 这一连串的讲究让钟艾忍不住偷偷咋舌,这都什么遗老遗少啊,敢情周老还活在晚清? 等了足足一刻钟。那位老先生终于出来了,手里拄着根黄huā梨木龙头拐杖,手上戴一串金丝老蜜蜡,脚上蹬着黑布衲鞋,身上穿着茛绸的褂子。钟艾暗道一声“好大的款”。从座上站起来毕恭毕敬地说:“周老,久仰了。晚生叫钟艾,家师让我来拜会您。晚生初次登门,不懂礼数,还请周老您多包涵。” 钟艾顺着周老的风格,弄得跟演古装剧似的,自己心里暗暗好笑。可那位周老看上去十分受用,赞赏地说:“盛怀石的学生就是不同凡响,请坐,看茶。” 话音刚落,又跟进来一串佣人,给周老上了新泡的热茶。还把钟艾的茶也给换了、小食撤走了。 钟艾有点头大,再演下去有点累。她和周老相互客套吹捧了几句,便直奔主题问道:“听家师说,周老您想给我们博物馆捐一件宝贝,不知晚生有无眼福可以瞻仰瞻仰?” 周老闲闲地刮着盖盅。淡淡地说:“小钟啊,你的老师盛怀石是我们国内历史学的泰斗,年轻的时候我最爱跟他论文论史。今天你来了,我自然也要考考你。考过了,你可以从我这里把东西拿走;考不过,就请回去叫你老师亲自来。” 钟艾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人这么难应付,想来大概是嫌她分量不够,觉得馆长不够重视他吧。她赔笑道:“晚生才疏学浅,恐怕是经不起真金火炼。不过既然周老您有雅兴,晚生就翻空书袋,博周老一乐吧。” 周老喝了一口茶,漫不经心地说:“唔。我要捐的这样东西有个典故。如果你能说得出来,我就叫你拿走。听好了,我的问题是——什么样的人没有心?” 钟艾愣了愣,暗道这个问题实在是奇怪。关于“无心”的典故有许多,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一桩哪一件。钟艾一边思索,眼睛一边在厅内乱扫,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博古架一个小小的青铜鼎上。 钟艾似有所悟,站起身来假装踱步思考,慢慢地走进了博古架,留心观察架上的东西。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架上的东西件件都是商周时期的青铜件,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看来这位老人家喜欢收集商周时期的东西,难道这个典故也于商周有关?钟艾略一思索,笑道:“要说世上第一个无心之人,恐怕要说是比干。”于是便讲了比干剖心的典故—— 商末乱世,纣王听信妲己的谗言,误信比干的七窍玲珑心能治妲己的心病,竟然令人将这位忠相的心剖了出来。比干是个神人,他被剖心之后竟然没有立刻死,而是自己站起来走了出去。走到城门外,比干听到一个老婆婆正在叫卖“空心菜”他便问那老婆婆:“菜没有心怎么能活呢?人如果没有心会怎么样?”老婆婆说:“菜没有心可以活,人没有心就会死!”比干听了以后,立即倒地而亡。 钟艾讲完了典故,笑着问周老:“周老,您觉得这个典故怎么样?” 周老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比干会死呢?” 钟艾怔了怔,这种神话故事怎么说得出缘由?只好信口胡说:“无心的人最怕别人说他没有心,被人拆穿了就装不下去,所以死了。” “这么说,比干是给臊死的?”周老瞪大了眼睛问。 钟艾不好意思地赔笑道:“大概是吧。” 周老顿了顿,站起身来说:“不知所谓!送客!”说罢便拂袖而去。 钟艾愣愣地站在厅中,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他怎么这么生气。别无办法,只好灰头土脸地走了出来。 回到博物馆,钟艾把下午的奇遇跟馆长复述了一遍,想听听馆长对于那个问题的意见,老馆长却摆摆手说:“啊,小钟,自己的结要自己解,你自己回去再想想吧!” 钟艾闷头走出馆长办公室,越想越觉得蹊跷。这两位老人家是不是活的日子太长了,吃饱了撑的不知打什么哑谜。 钟艾料想,她在周老那里初试失败,周老一定会再找她的。果不其然,刚过了两天,周老的助理又打电话来说,下午请钟艾再过府一叙。 这次钟艾是有备而来。她这两天上网查了许多关于周老的资料,发现他似乎对佛教颇多钻研。实际上从他当天的穿着上也能看出端倪,那串金丝老蜜蜡佛珠,还有那对衲鞋,都说明他信佛。当时自己是想歪了,眼睛乱找,就是没从他身上找〖答〗案。 再次来到那座闹中取静的老宅子,进入前厅,钟艾像上次坐了一会,却没有等来周老。他派了个管家出来说自己身体抱恙,不便见客,问题还是上次的问题,如果钟艾能回答出来,就让她把东西带走。 钟艾早有准备,信口说道:“佛说一切法,为渡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所以说,世上只有佛无心,无心才是无上正等正觉。” 管家进去通报,隔了一会儿又走出来对钟艾说:“老爷说,请您回去想明白了再来。” 钟艾彻底呆了,这老人家到底是在玩什么?让她这么一趟趟地白跑,敢情以为打的不要钱? 气鼓鼓地回到博物馆,钟艾找到老馆长,把下午的遭遇说了一遍。老馆长笑着说:“消消气、消消气,就这么点小事,看把你给急的。” 钟艾说:“老师,周老恐怕是嫌我分量不够,我去多少次都是没用的,下次还是您老亲自出马好不好?我给您老开车。” 老馆长笑着说:“你啊,想得太复杂了。他就是个老不死的,儿女也不理他,变着法的想找年轻人陪他说说话。下次你去的时候,别跟他说什么佛法典故,就说故事,说得越逼真、越动听,他就越高兴。他一高兴,就会把宝贝拿出来了。” 钟艾皱着眉头将信将疑地问:“真的吗?您老诓我的吧?” 老馆长一掌拍在钟艾肩上,差点把她拍到地上:“没诓你!真的!你当老头子都喜欢骗小孩呢吧!下次去就这样,最好现身说法,啊,他一定感动得哗哗的,把宝贝都捐出来!” 钟艾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转身走了出去。 第180章 物归原主 求打赏——以下是正文—— “复试”失败之后又过了两天,周老的秘书再次打来电话,让钟艾第二天上午过去。 钟艾觉得这种试炼完全是在逗人玩。没准真和馆长说的一样,那位老人家就是想找年轻人唠唠嗑,可是她有什么故事可讲呢? 第二天上午,钟艾浑浑噩噩地来到周宅,周老似乎刚起来,正坐在厅里吃早饭。钟艾只好站在一旁等他吃完,又撤了餐桌,一老一少才坐下来喝茶闲谈。 周老说:“小钟啊,对不住啦。前两次让你空手而归,真是不好意思。” 钟艾谦让到:“跟着周老学习受益匪浅,怎么能说是空手而归呢?” 周老呵呵一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那么,你今天想好那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钟艾根本没想,只得陪笑道:“今天时间还早,您又刚用过早饭,晚辈陪您唠唠嗑,等您老高兴了,我们再解谜,您看成不成?” 周老一听好像来了兴致,抚掌道:“好啊好啊。我最喜欢听跟年轻人讲网络段子,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钟艾扑哧一笑,他这样子却不像前两次那么款儿大了。钟艾心想,没准儿馆长的那个建议靠谱,姑且试试看吧,便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段子,就是我朋友的一个小故事。您前两次不是问起什么人没有心吗?时下年轻人有个流行的词儿,叫‘爱无能”您听说过吗?” “爱无能?”周老把玩着手中的蜜蜡手串,不解地问“这是个什么病?” 钟艾说:“就是说失恋了太多次,觉得自己没有心、不会再爱了。” 周老诧异道:“有这么个病?矫情了吧!” 钟艾笑着说:“说矫情也矫情,说不矫情也不矫情。您先听我说完。我有个女同学,她从小有个青梅竹马的男朋友,两个人从记事起就一起长大。女同学16岁的时候。男孩跟她表白了,两人顺理成章地在一起,就连父母也不反对。后来两个人又一同到了江海上大学,他们之间有过约定。说大学毕业之后就结婚。没想到到了男孩大四那年,他却因为种种原因,跟另外一个女同学好了,他们俩一起出国,把我这个女同学给抛下了。从那时候起,我这个女同学就再也没有喜欢上别人。每次马马虎虎地谈恋爱,她总是被甩的那一个,分手的时候,所有的男朋友都说她没有心,久而久之。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没有心了。” 钟艾说着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地褪去,声音也渐渐低沉。周老沉默了片刻,叹道:“唉,你说的这个女孩也可怜。现在呢?她就再也不谈恋爱了?” 钟艾又淡淡笑道:“也不是。后来有一天,她偶然在一张海报上看到一个男人的照片,她觉得这个男的特别好,哪里好她也说不上来,大概就是特别有钱加上特别好看吧。她总觉得与其每天这么浑浑噩噩地活着,不如去发疯谈一次恋爱,就是被甩也赚到了。后来她就让自己的朋友去伪造了一份简历。混到那个男的公司去给他当秘书。那个男的也不简单,身边好多女朋友,我这女同学用了好些手段,把那些女的都给挤走了,然后” “然后她就跟那个男的谈朋友了?”周老似乎听得津津有味。 钟艾摇摇头说:“好是好了,就是觉得没劲。她心想反正迟早都要分的,干脆就乱来吧。每天都找些小茬,就是想让那男的不痛快,巴望着他早点说分手。可是也奇怪,这男的平时各种不对付。偏偏对她很好,怎么拧巴他都能忍。慢慢的,我那个女同学也觉得他挺好的,想认认真真地谈恋爱了。” 周老笑道:“这就叫一物降一物。后来呢?” 钟艾怔了怔,幽幽地说:“后来女孩的前男友从美国回来了,想跟她复合,她不愿意,他就拿别的事去威胁她。女孩没办法,只好回去了。她的男朋友恨死她了,说永远也不会原谅她。后来,女孩的爸爸生了病要换肾,前男友陪着她回老家,爸爸的治病好了,女孩以为是前男友找到的肾源救了自己爸爸,就答应了他的求婚,可是没想到真正救她爸爸的人是已经分手的那个男人。去民政局登记的那天,她悔婚了后来,她又自己单着了。” 周老愣住了,问:“怎么会一个人呢?她没有去找那个男的复合吗?” 钟艾摇摇头,说:“没有。” “为什么?”周老急了,追问道。 钟艾苦笑道:“因为他有了别的女朋友,就快要结婚了,不去打扰他,就是最好的成全。” 咣当一声,内室里似乎传来碰倒瓷器的声音,钟艾和周老都吓了一跳,周老紧张地盯着里面,钟艾觉得有些奇怪,正要发问,周老又转过头来笑着说:“这么说,你这个女同学倒是挺通情理的一个人,就是苦了她自己。那她以后怎么办呢?” 钟艾伤感道:“她也不知道。可就算是分手了,她还是很感激后来认识的那个男人。以前每次失恋她都哭不出来,朋友都怀疑她有抑郁症。现在好了,每天一想起来就能哭,反而嫌自己太放不下了。不管怎么样,她现在不是爱无能了。” 故事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周遭一片死寂,只有厅角的落地大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钟艾想,都已经到了这一步,再怎么样也要把事情做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周老认真地说:“周老,您问我的问题,我真的没法回答。什么人能没有心呢?人不是神不是佛,吃百谷、养六亲,总是要有心、有感情。佛祖说‘我无一切心”话是好话、理是正理,但是做不到。能做到的,至多也就是‘有心无求’。心里喜欢他就是喜欢他,不能因为得不到就非说不喜欢,不求回报就够了。做个凡人,存一颗凡心,就算再寂寞,记着他就好。” 说完这番话,钟艾眼中又含住了泪。周老沉吟了片刻,向着里面说:“把东西拿出来。”过了一会儿,一个佣人捧着一个红色的锦盒走了出来。钟艾郑重地站起来,犹疑道:“周老,这是” 周老也站起来,笑道:“这就是我要给你们捐的东西,你带回去吧。”说着便从佣人那里接过来,又亲手转交给钟艾。 钟艾掂量了一下那个盒子,有些沉手,却也不重,料想是玉器、金器一类,刚想打开来看,周老却压住盒盖子说:“带回去,当着盛怀石的面打开。” 钟艾为难地说:“周老,我们接收文物捐赠都要当面鉴定清点,否则我不敢收。” 周老干脆地说:“我不要你留字据,你担心什么?你先拿回去让盛怀石看看,如果是假东西,算我白送给你的;如果是真的,你再回来跟我办捐赠手续不迟。” 钟艾想着周老毕竟是老馆长的老朋友,太过公事公办伤了情面,再说不签文件就让她先把东西拿回去,出了事她也不承担责任,吃亏的倒是周老,再婆妈下去就没劲了。于是笑着说:“好,我带回去给馆长。” 从周老那里出来,钟艾一分钟也不敢耽搁,在门口打上的士就直奔回馆里。她捧着盒子稳步走进馆长的办公室,笑容满面地说:“老师,我终于把东西拿回来了。周老说要当着您的面打开。” 老馆长正拿着放大镜看一个瓷器残片,淡淡地说:“这个东西是你的,你看就好啦。” “给我的?”钟艾怔住了。 老馆长说:“是给你的。你打开一看就明白了。” 钟艾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把那个锦盒放在桌面上,慢慢地打开,然后便怔住了。 里面是一对龙凤玉佩,是她亲手为许淖云拍回来的那一对,是她说过一定要送给真爱之人的那一对! 她的手也抖,心也抖,抬起头来看着馆长,呆呆地问:“老师,这是怎么回事?” 老馆长顽童似的地笑了笑,耸耸肩说:“年轻人就是huā样多。不是说你一看就明白了吗?” “可这”钟艾说“周老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明明是” 老馆长背着手站了起来,装糊涂说:“什么周老,我可不认识什么周老。对了,你下午放半天假吧。”说完便踱了出去。 钟艾怔怔地看着盒子里那对龙凤玉佩,这确实是她帮许淖云拍下来的,世上应该没有第二对。难道所谓的“周老”和“捐赠文物”都是一个局?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题目“什么人会没有心”分明就是指向自己的 淖云!这个局是他设的,他想通过这种方式把这对玉佩送给她!他在等她! 钟艾啪的一声合上盒盖,抱着锦盒急急忙忙地冲出办公室,打车直奔“周家老宅”。 他一定在那里等她,是他安排的,他知道她的心了! 第181章 我爱你 车刚在“周宅”门前停稳,钟艾抱着锦盒走了下来。 门前的保安没有了,大门洞开着,仿佛在邀请她进去。她的心咚咚跳着,穿过空无一人的庭院慢慢往里走。草木清幽,嘉树阴翳,树荫间若有似无的鸟鸣似乎都是在对着她说话。 慢慢走过那道抄手游廊,前面就是她几次跟“周老”谈经论道的前厅。上午还人丁兴旺的一个地方,现在却空空荡荡的,来往的佣人没有了,袅袅的香茗没有了,就连博古架上的青铜摆件也消失一空,仿若黄粱一梦。 说什么如huā美眷,如今是断壁残垣。 钟艾若有所失,抱着锦盒站在厅里茫然四顾,空空地喊了一声“淖云”。 没有人回应。 她又喊了一声,淖云,还是没有回答。 她变得委屈起来,大声喊道:“淖云,你在哪里?”声音里带着哭腔。 空无一人的huā厅似乎传出了回音。 她哭了,哭着说:“淖云,我爱你。” 就只差这一句话便可圆满了。不管他原不原谅她、要不要她,总之她说了就没有遗憾。 她茫然地看着空空荡荡的四壁,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站到什么时候。她知道他心里还是怪她、想惩罚她,所以她受着;她知道自尊心不名一文,因为她爱他。 身后响起的轻轻的步履摩挲的声音,她转身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他来了,就站在园子里。 他皱着眉,就像那天在海边一样问道:“钟艾,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看着他,徒然地流着泪,哽咽着说:“我爱你。” 不知为什么,他还是站在原地。似乎不敢朝她走过来。他们俩就这样呆呆地相望着。 “我也很爱你。”隔了半晌,许淖云才说了这么一句话。他曾经在脑中想象过,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会不顾一切地冲到她面前说十万次“我爱你”;或者他明天就要死了。他也会冲到她面前说十万次“我爱你”。 现在他终于说出口了,却希望世界末日千万远远的别来,而且,他就是死也要死在她后面。 两个人隔着扶摇的绿荫和啁啾的鸟鸣,就那样呆呆地互望着,似乎谁也不知道如何迈出期盼已久的那一步。 许淖云终于柔声说:“你过来。” 钟艾问:“干嘛?” “让我抱抱你。” 她噗嗤一声笑了,问:“为什么不是你过来?” 许淖云早就想冲过去了,可是他记着“不予不取”这句话,便哄着她说:“你过来这里,这里凉快。” 钟艾不明白他在计较什么。但她现在愿意顺着他。她红了红脸,忍住内心的羞涩,抬脚慢慢地走到他面前站定。 他的手臂围了过来,终于踏踏实实地把她拥在怀里了。 她把脸贴在熟悉的胸口,听到他的心跳声。只觉得再也没有其他想去的地方了。 “钟艾。”他把下巴抵在她的头顶沉声唤道。 “嗯。”她闭着眼睛应着。 “我爱你。”他说。 “我也爱你。”她回应道。 “不要说‘也’。” “我爱你。”她抬起头看着他,一遍遍地重复着同一句话,直到再次流下泪来。 他吻她,这个吻很长,长得就像他们所经过的试探、误解、等待和绝望。他们感受着彼此唇瓣间的气息,分开了这么久,他们都渴望熟悉彼此的、祈祷永远也不再分开。 良久。他终于放开她,她看着他问:“这样好吗?你不是都快结婚了吗?” 许淖云一听,急辩道:“没有的事!你从哪儿听说的?我跟谁结?!” 钟艾委屈地说:“你不是已经向甄萱求婚了吗?戒指都买了,她给我看了。” 许淖云急道:“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我对天发誓,根本没有!你是听甄萱说的吗?她去找你了?” 钟艾委屈地别过头去。许淖云急忙捧着她的脸转过来,让她看着他:“钟艾。我真的没有向她求婚。她骗我说你已经去了美国,郭浩结婚那天,她还故意安排我去北京出差,幸好我赶了回来,不然又见不到你了。你没走。为什么郭浩知道、甄萱知道,全世界都知道,偏偏就瞒着我一个人?” 钟艾泫然说:“我给你打过电话,是甄萱接的。” 许淖云怔住了,又急忙说:“你什么时候给我打的电话?我一点也不知道!” 钟艾又委屈又生气地说:“你的电话捏在别人手里,还来问我!连手机都能给人家管着,还有什么不能给的?我亲眼看到甄萱手上那个大钻戒,你不会告诉我,那是她自己买来戴上去的吧!”钟艾越说越生气,也顾不得真的假的,心里的委屈和猜疑一股脑地宣泄出来,全往许淖云头上扣过去。 许淖云看钟艾好像扭身要走的样子,急忙拉住她说:“凭什么不能自己买来往上戴,她要拆散我们,什么事做不出来?你没有亲眼看到我求婚吧?我可是亲眼看到你答应别人求婚了。我千里迢迢地飞去南陵找你,你妈说你去了学校,她让我去学校找你,我到了地方,却看到你和张默雷你知不知道回来路上我连跳飞机的心都有了!” 钟艾焦急地辩解道:“我当时也是以为他救了我爸” “别说你爸不是他救的,就算是他救的,你还真的以身相许啊!你真是岂有此理!”许淖云说着说着也生气了。 钟艾急得哭了起来:“我以为你恨我,你自己说的,永远也不原谅我,再也不相见我了。上市那天,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还和甄萱” 越说越乱,许淖云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打断道:“算了,别说了。都是误会,我们都别说了。” 钟艾却是止不住眼泪了,紧紧抱着许淖云嚎啕大哭,太多委屈、太多痛苦压抑在心里。他却不懂她,她要把这段日子的泪水全都倒给他,让她知道自己有多难受。 许淖云轻轻抚摸着钟艾的长发,轻声哄道:“你别哭了,都怪我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钟艾哭累了,渐渐地收住了泪,只是静静地抱着许淖云。一点也不想放开。她想起那位“周老”疑惑地问:“那个周老到底是谁?是你找来的吧?” 许淖云笑着说:“说了你别生气。那个老头就是我在话剧团找的一个演员,这宅子是老头子的。” 钟艾听了,挥起粉拳砸在他身上:“你骗得我好苦!居然还跟馆长串通!还有,我在网上查过那个周老的资料。那么齐全是怎么回事?” 许淖云笑了:“我知道你肯定会上网查,就做了一套很全的,那些访谈什么的也是找人写的。” 钟艾又想起自己上午对“周老”的那番剖白,还有内室那莫名其妙的声响,忽然全明白过来,当时一定是他躲在里面偷听。她顿时臊得不行,又问:“这几天你是不是一直躲在后面偷听?看到我出糗。你高兴坏了吧!” 许淖云一本正经地说:“哪有,光顾着欣赏你,没笑。” 事实上,前两次试炼确实把他给笑惨了。特别是看到她假模假式地自称“晚生”、自作聪明地引用“空心菜”的典故、又厚颜无耻地说比干是“臊死的”他有好几次差点笑出声来,只能拼命忍着。他从没见过她那种傻乎乎的样子。心里不禁感激老头子。如果不是老头子给他出了这个主意,他永远也不知道她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你就装吧!竟然敢这么耍我!”钟艾嚷了起来“这种馊主意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许淖云抱着她,在她头顶沉声说:“馊主意是老头子出的,要恨就恨他。” 钟艾愣了愣。问:“老爷子出院了吗?” “嗯,又活过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挺遗憾似的。钟艾扑哧一笑,把手绕到他后面去抱着他,柔声说:“我不恨老爷子,我要谢谢他。我成全了他,他也成全了我。” 她替老爷子找回了儿子,老爷子替她找回了爱人。 许淖云拽拽地说:“归根结底是我成全了你们,好吗?” 钟艾的双臂紧了紧,埋头在他结实的胸口上,闷声说:“嗯。淖云,你真好。” 许淖云不想再说话了,好不容易和好了,他只想多抱抱她。他把她抱在怀里,仔细掂量着手里和怀里的感觉,是她,她终于回来了。她爱他,这是一个多么浅显的事实,为什么他以前一直怀疑呢? “要抱到什么时候?”隔了很久,钟艾轻声问,她穿着高跟鞋,小腿已经有点麻了。 “再抱一会儿。”许淖云说。 “这里的人都走光了吗?”钟艾狐疑地问。 “嗯,唱空城计等着你来。” “这也是老爷子教你的?” “不是。我知道你会来的,我想一个人在这儿等你。” 园中清风徐徐,他总觉得应该有什么词句是形容此情此景的,但要形容他此刻的感受,恐怕找不到一句完美的概括。他看了看怀中的女人,有点不敢相信地喊了一声:“小艾。” “嗯。怎么了?”她柔声应道。 “没有,就是喊喊你。”他此刻似乎无法阻止自己的白痴行径了,又喊了一声:“小艾。” “嗯。” “小艾。” 钟艾噗嗤一声笑了,埋头在他怀里,听他在耳边一声声唤她的小名,却再也不应。 第182章 欧洲之旅 不知道怎么说看盗版的同志,我不敢说自己从来不看盗版,可是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是一定会买正版支持的。比如明明在电脑上看完了盗墓笔记,还跑去买了一整套书。这本50万字的书写了七个月,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实际上进入vip的部分也很少,十几块就看完了,十几块能做什么呢,这年头,一顿快餐都要这么多钱。其实说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可是盗版真实地伤害了作者的写作热情。 ————————————以下是正文—————————————— 许淖云和钟艾好不容易重归于好,两人又过上了以往的小日子。跟以往稍有不同的是,不管两人关系多亲密,他一直没有要她。有时候他会在她那里呆到很晚,可是她要入睡时,他一定会独自离开。 钟艾不知道,许淖云是铁了心在结婚之前不碰她。他反思以往与她相处的日子,发现自己说出来的爱太少。他在表达感情方面像个笨拙的孩子,也从来没有想过去弥补。每每情到浓时,便是在床帏间厮磨,嘴上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时候他没怎么考虑她的感受,后来失去她的时候才后悔没能让她明白自己有多爱她,如果她知道他离不开她,或许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做决定了。他这才知道,爱确实不是做出来的,而是说出来的。 平静了一段时间之后,许淖云想到中间经历了那么多波折,钟艾承受了太多委屈,心里总是不太好受,便提出去欧洲旅行。钟艾很高兴地答应了。 两人计划是从巴黎开始,游遍西欧的主要国家,许淖云为此专门请了半个月的假。他原本以为创联现在有郭浩这个新总裁主持大局,绿城也有老爷子独掌大局,自己走开半个月应该也没什么。没想到从下飞机的那一刻起,他的电话和邮件就几乎没停过。 在法国,刚到凡尔赛宫,许淖云就一直在打电话。后来干脆连门也没进去,钟艾和导游逛了一整圈出来,他还在打电话。到了德国,两人本来要听森林音乐会,许淖云也是音乐会刚开始就跑出去了,钟艾旁边那个位置空了一晚上。 到了罗马,两人好不容易一起游了竞技场,在许愿池那里,钟艾想学着《罗马假日》里的样子,便跑去买了两个冰淇淋回来。谁知刚走开,许淖云又来了电话。她一个人坐在喷水池旁,先吃了一个冰淇淋,许淖云的电话还是没打完,眼见着另外一个冰淇淋要化了。她只好把那个也吃了。 许淖云打完电话回来,看到钟艾静静地坐在水池旁,抱歉地说:“对不起,公司有点事,他们拿不定主意,非要我定。” 钟艾乖乖地笑着说:“没事啊,你也是忙正事嘛。我一个人也可以玩。” 以前常嫌她膈应,现在却温顺听话得让人意外。许淖云挠了挠钟艾的头问:“怎么这么乖?” 钟艾认真地说:“我从来没有因为你忙工作而闹别扭吧?” 许淖云想想也是,便笑着说:“好吧,我们找个地方吃饭去,奖你一块肉骨头。” 在罗马的这一天本来过得挺平静,可是晚上刚在酒店住下。钟艾的身体便发作了。她临近月事,下午还吃了两个冰淇淋,勾起了痛经的毛病,下腹痛得扯天扯地的,头上身上不住地冒冷汗。 许淖云看到钟艾脸色青冷。蜷在**动弹不得,已是急得不得了,偏偏手机又不停地响,他终于动了怒,接了一个电话便吼了起来:“我在休假!你们能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有事去找郭浩,别再打过来了!” 回到床边,他看到钟艾在**瑟瑟发抖,痛心地问:“这么难受,要不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钟艾无力地看了他一样,轻声说:“不用去医院,帮我去买点止痛药,顺便买几个暖宝宝回来。” 许淖云急急忙忙地拿了钱包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把她从**扶起来,给她喂了药,又给她贴上暖宝宝,二十多分钟后,钟艾的疼痛终于稍微缓解,脸色也没有那么难看了。 许淖云一直在床头坐着,拉着钟艾的手关切地看着她。钟艾缓过了劲,楚楚可怜地说:“你这么坐着,我看不到你的脸。” 许淖云说:“你等一下,我搬张椅子过来。” 钟艾拉住他说:“你躺下来,让我看着你。” 许淖云有些为难的样子,钟艾撒娇说:“我肚子痛,坐不起来,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 许淖云于心不忍,便和衣躺了下来,两个人四目相对,钟艾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她此刻面色苍白,额角还挂着一层薄汗,却笑得如此满足,简直是动人心魄。许淖云心上身上都起了反应,却只能淡淡地问:“你想说什么?” 钟艾楚楚可怜地轻笑着说:“你想说什么都行。” 许淖云想了想,突然想到一个很早就想问的问题:“你的小名不是叫小草吗?为什么我听你妈妈是叫你小艾?” 钟艾被问得有些尴尬,解释道:“小时候为了消灾,才取了小草这么个乳名。可是长大以后父母就不这么叫我了,免得好像我永远长不大似的,他们都叫我小艾。” 原来张默雷那大傻逼是倚老卖老,这没准也是一种阴险的策略。许淖云松了一口气,原来他一直没喊错,就连他老丈人丈母娘也是这么喊她的。 这一晚,许淖云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陪着钟艾过了一夜。她终于久违地握着他的手入睡,下腹的疼痛不知不觉消散了,就连梦也是暖的。 他们在罗马呆了几天,每天一到晚上,钟艾的“痛经”就犯了,非拉着许淖云跟她一起躺着说话,他明知她是撒娇也惯着她,只是隔壁那个空房间却始终没有取消。 到了第四天,钟艾的月事过去了。他们便启程去威尼斯,晚上在日落桥徜徉,他站在桥上久久地吻她,她也不想跟他分开片刻。 只是入住酒店的时候,钟艾发现许淖云又订了两个房间。 两人回房各自洗了澡,许淖云在房间里回复积压了一整天的工作邮件,刚回复完,钟艾便敲门跑过来,把他拉到自己房间去,说要一起看风景。 许淖云说:“我们两个房间并排着,风景不是一样的吗。” 钟艾说:“不一样,你来了就知道。” 她的房间里关着灯,窗台上点着一盏小小的蜡烛。他被她推到窗前,她搂着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说:“你看,风景是不是不一样?” 门前是一条小河,河上驾着一座桥,偶尔有小艇从桥下小心翼翼地穿过,天上挂着半轮月亮,半轮月影映在晃晃荡荡的水面上。许淖云轻抚着她的秀发,柔声说说:“嗯,是不一样。” 两人相依相偎地看了一会儿风景,钟艾便打起了呵欠。许淖云说:“今天累了,早点休息吧。” 钟艾揉了揉眼睛,乖乖地躺到**去。许淖云见她躺下了,便打算回自己房里去,钟艾又拉住他说:“在这里陪我。” 这分明就是在**他。许淖云心里极度摇摆起来,几天同床共枕却没有行事,他已经逼近极限了。实际上,和好以来他几番强忍,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她穿着薄薄的睡衣,躺在洒满月光的**惺忪地看着他,火在他唇上熊熊地烧了起来。 许淖云端起床头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柔声对钟艾说:“你睡吧,我陪着你。” 她浅浅地笑了,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娇艳的唇勾出一个很隽永的弧度。他觉得那把火从他的喉咙一直往下窜,让他痛苦不已。 但他只是轻轻抚着她的秀发,直到她呼吸轻匀,他俯下身去在她额上轻轻一吻,又站起身来。 一直小手抓住了他的手,他惊讶地回过头,看到她又睁开了眼,秀眉蹙着,满腹哀怨地看着他。 许淖云柔声问:“怎么了?睡不着吗?” 钟艾从**坐起身来,眼中转着泪光,怨怼地问:“你是嫌弃我,是不是?” ———————————————— 《以身试爱》即将完结了,这是如初的第三本长篇小说。一路走来,多亏了各位读者的贴心支持,如初才怀着热情把这篇小说写了下来。为了帮助如初进步,请各位亲在书评区留下宝贵意见,如初最想知道的是:1.《无毒不上司》、《爱在暴雨倾城时》和《以身试爱》是如初写的三个现言爱情故事,亲们最喜欢哪一个?为什么? 2.《以身试爱》中,你最喜欢哪一个人物?最讨厌谁?为什么? 3.对于本书,你的喜欢之处和不喜欢之处? 4.在文笔、人物刻画、情节安排、节奏把握方面,觉得如初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要回答,有感而发就好,谢谢大家!!! 此外,书完结之后有一个完本满意度,请大家记得一定要帮我打分啊。 第183章 许淖云愣住了,惊讶地问:“我怎么会嫌弃你?” “别装了!”钟艾愤愤地说,“你就是嫌弃我,嫌我脏是不是?” 许淖云彻底怔住了:“你在说什么?我真的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怎么会……”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钟艾的脸上滑落,她怨愤地说:“你跟甄萱说过,说我给了两个男人,还说我人尽可夫,这话是不是你说的?既然不能接受我,干嘛要装作对我这么好?不如别勉强了!” “我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你……”许淖云焦急地说,可这个话题确实勾起了他的隐痛,他既尴尬又伤心,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钟艾见他欲言又止,心想他果然还是心有罅隙,更哭诉道:“我是回去过,可就算是分开了,我也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可你呢,嘴上说爱我,还不是想要谁就要谁!对于男人来说天经地义的事,对于女人来说就是十恶不赦,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是什么也没有做过,就算我做了,也轮不到你来嫌弃我!” 许淖云没想到事情突然一下子演变得如此激烈,脑子被各种刺激性的信息和强烈的情绪占满了,心里又热又痛,完全失去了辩解的能力,只能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竟连安慰她也忘记了。 钟艾见他一副无力辩解的反应,更是心碎绝望。这段时间不论两人怎么亲密也好,他就是不要她,她心里渐渐起了猜疑。时间越久,猜疑越重。如果不是因为嫌弃她不洁,他怎么会完全不碰她?直到今天,她终于忍无可忍,把埋藏在心里的猜疑说出来,他却毫不辩解,分明就是被说中了心事。 钟艾拿起枕头朝他用力扔过去。哭着喊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许淖云被砸得一愣,心也碎了一地。 钟艾见他一动不动,从**跳下来,用力推着他往外赶。直到赶出门外,她砰的一声关上门。 突然安静下来了,耳中似乎还有余震,可空气却好似凝固了一半。钟艾怔怔地看着自己眼前那扇紧闭的大门,一时被自己制造的结局惊呆了。 他没有敲门,没有解释,没有一丝挽回。 就这样,又结束了吗?她一时冲动,揭开了两人的伤疤,让丑陋的隐情暴露在面前。或许她应该继续隐忍下去。直到有一天他忘记那伤疤。可是她这么爱他,怎么忍受他在心里看低自己?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钟艾扑在**哭得心肝俱碎,她好不容易才和他和好了,为什么要说那些话。为什么要把他推出去,就不能好好解释吗,哪怕低声下气,哪怕尊严尽失,也比再次失去他要好,可是要她追出去弥补,她又做不到。还是因为那颗该死的自尊心…… “小艾……”身后突然想起男人的声音。 钟艾吓了一大跳,从**弹了起来,猛然回头,却发现许淖云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房间里,房门却始终关得好好的,也没有发出响动。 “你!……你是怎么进来的!”钟艾真的吓了一跳。顾不得自己哭得像个花脸猫,愕然地问道。 许淖云沉声说:“我是从窗台爬过来的。” 钟艾吃了一惊,从**跳下来跑到窗台边看了看,他们两个房间的窗户相邻,可是中间也有接近三米宽的距离。窗台下面只有一排小小的凸起的部分,连踏半个脚掌都不够。钟艾一看便后怕了,大声埋怨道:“你疯了!这里是六楼!掉下去会摔死的!” 她真的生气了,冲过来用拳头搥他,他却紧紧擒住她的手,把她一把抱起来,快步走到床边。 她几乎是被扔到的**,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身体就结结实实地压了下来,火热的唇紧紧封锁住她想说出的话,还没反应过来,睡衣便被扯了下来。 不知为什么,钟艾紧张得浑身战栗,她想叫他先停下来,又怕一停下来他就会转身离去,她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一味地承受着。 许淖云忽然停了下来,他把头靠在她*的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他的气息是那么温热潮湿,她似乎感觉到他的心绪,他也有痛苦、也有委屈。她抱住他的头,让他看着自己,含泪柔声问道:“淖云,我们是怎么了?” 他痛苦地看着她,嘶哑地说:“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第一次去你家找你的时候,我本来是想告诉你,不管是在博物馆里遇见的你,还是在我身边的你,我都很喜欢,我想让你留下来做我的女朋友,可是那天不知怎么搞的,我们竟然吵了起来,我走的时候以为全完了,没想到你又来追我,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强行要了你再说;后来在纽约,我把你从张默雷那里抢过来带到船上,也是想好好跟你说,让你明白我的心,可我还是做不到,结果还是只会不停地要你……我以前以为通过这种方式或许能让你明白我有多爱你、有多离不开你,可是后来才知道这种想法实在是太蠢了,没准你以为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而已。后来你走了,我才后悔不已,为什么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没能好好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张默雷却总能找到那么多动听的话、那么打动人的方式让你知道……我觉得这就是我输给他的原因。” 钟艾怔怔地看着许淖云,她没想到他心里竟然藏着这么细腻的想法。 他一手撑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握住她的手说:“小艾,我从来没有嫌弃你的想法,那些话我也从来没有说过,全都是甄萱编的,我真蠢,怎么会跟她牵扯在一起,可是那时候我以为自己永远失去你了,世上任何一个女人对于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她们都不是你。你能回来,我觉得这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怎么还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我只想要你。别的什么杂念都没有。我不碰你,一来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抛开*,我也一样爱你;二来是想逼自己用嘴巴说出来、用行动表达出来。你知不知道?我真的没有一星半点怪你、嫌弃你的想法……” 钟艾怔怔地看着他那双痛苦的眼睛。她的心化成了柔弱的水:“淖云,对不起,我错怪你了。” 他长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第一次完整地说出那么长的告白,也为她的谅解。他用手指梳理她的长发,然后在她身侧躺下,用被子盖住她单薄的身体。 奇怪的是,他现在对她真的一点邪念也没有,只想好好看着她。 两个人面对面地躺在一起四目相对。钟艾轻声说:“淖云,其实过去的事也不能全怪你。你不用那么自责。” 许淖云沉声说:“应该怪我,是我太自私了。” 钟艾摇摇头,认真地说:“真的不能怪你。” “为什么?”他轻声问。 钟艾淡淡的笑了,柔声说:“因为我是有意勾引你的。” 许淖云愣了愣,问:“什么?” 钟艾说:“你还记不记得那天下班下了大雨。我在公车站等车,你开车把我送回家,后来我们不是……其实那天我的车根本没坏,就停在公司好好的。我想让你抱我,就故意打着伞冒雨去等公交车,还让自己淋透了,你当时那么正人君子地把我送到楼下。说实话,分别的时候我还有点伤心呢……没想到你后来还是上钩了,我好高兴。” 许淖云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钟艾:“你那天是故意的?!” 钟艾无辜地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淋得浑身湿透,是为了勾引我?!” 钟艾又轻轻点了点头。无辜地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啊,我一开始来找你,就是因为觉得你长得帅啊。” “你!……”许淖云觉得自己脑子彻底乱了,她以前是说过,可是那时候他还以为她说的是气话。没想到竟然是认真的!“那你随便在电影里、在杂志上看到哪个长得帅的,岂不是都要扑上去啊!” 钟艾立即举起三根手指,决绝地说:“绝对没有!你不信去问闻蕾,去问卢奕,问博物馆的任何人都可以,我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人帅,除了你之外!” 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她,恶狠狠地说:“我会去问的!” 钟艾认真地说:“淖云,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以前最讨厌长得好看的男人了,我觉得男人如果没有内涵,那还不如长得丑点,花瓶式的男人最让我反感了。我认真的只觉得你帅。” 许淖云觉得自己彻底被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打败了。 她看着他傻傻地笑,好像只是说了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他被她的天真打败了,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说:“你以前说过男人有‘三大迷思’,其中一条是说,女人明明爱的是男人的钱,男人却总以为女人是爱自己的才。我知道你不冲着钱,却没想到你竟然是奔着色来的。” 钟艾厚颜无耻地说:“嗯,所以说我动机很纯洁,是不是?” 他漫不经心地答“是”,手却轻轻拨开了薄被,目光轻轻扫过那完美的玉体。她说不出哪里特别勾人,就是皮肤又白又细,肩膀和锁骨的线条格外的漂亮,胸也不是特别丰满,但是不大不小刚合适,小腹很平滑,细长条的腿,脚丫长得很玲珑…… 他的目光像扫描机似的一帧一帧地扫下去,虽然没动手,钟艾却觉得自己好像全身上下都被抚过了,身体莫名地**起来,心里一慌,便想扯过被子遮住。他却不让,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听你这么一说,我就豁然开朗了。原来以前都是你睡我,不是我睡你。既然你都这么坦白承认了,我们就来谈谈吧,你白睡了那么多次,要怎么补偿我?” 钟艾没遮没掩地暴露在他目光下,就是脸皮再厚也受不了,讷讷地辩解道:“怎么能说是我睡你呢,这么说就不对了,我刚才看你那么难受,只是想替你卸掉心理包袱……” 他淡淡地“哦”了一声,手开始在那光滑的皮肤上梭巡,他留心观察着她眼波中泛起的阵阵涟漪,淡淡地说:“被女人反客为主,我现在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你说说,我要怎么样找回感觉?” 他低头,唇舌像灵蛇一样在她肌肤上游走,她忍不住轻吟出声,又咬上嘴唇。他不愿她压抑,一边更卖力地挑逗她,一边说:“别忍着,让我知道。” 可恶的女人,竟然敢耍他。不予不取,她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一早就是他的。他要她天经地义,谁也不能说什么;他要得再狠,她也不能怨他。 滚烫的身体压下去,他用力擒住她的手,在她身上疯狂地亲吻吮噬,他清楚地知道她的**部位,他耐心地一个个攻破,非要让她浑身震颤,他才游移到下一个地方,重新发起攻击。 她带着哭腔求饶道:“淖云,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 他抬起头阴郁地看着她问:“那要我怎么样对你?” 她红着脸,*已经爬上她轻蹙的眉间、薄汗的鼻头和娇艳欲滴的嘴唇,她朱唇轻启刚要说话,一条火舌便蹿了进去,与她抵死痴缠。 他不知不觉放开了她的手,她便紧紧抱住他的后背,想让他靠她近一点、更近一点,恨不得融进他的身体里。 身下突然逸出一丝微痛,然后便是充满感,她柔顺地依附他、迎合他。他感觉到好像有一张甜蜜的小口吮吸着那暴涨欲裂的,既满足又不满足,说不出的愤怒和渴望、痛苦和快乐…… 就是为了这个,有什么可怕,又有什么好羞愧,爱与欲或许不能让人得到全部,却能让人暂时忘记孤独。透过爱她,他爱所有毫不相干的事物;透过爱他,她也与这个世界和解了…… 身体里的狂潮渐渐退去,他看着她,忽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不知道这个时候适不适合说,但他还是说了:“小艾,我爱你。” 她也微笑看着他说:“淖云,我爱你。” 人生没有所谓的圆满,这已经是他们遭遇的最美的奇迹。 —————————————— 即将完结了,这是如初的第三本长篇小说。一路走来,多亏了各位读者的贴心支持,如初才怀着热情把这篇小说写了下来。为了帮助如初进步,请各位亲在书评区留下宝贵意见,如初最想知道的是: 1.和是如初写的三个现言爱情故事,亲们最喜欢哪一个?为什么? 2.中,你最喜欢哪一个人物?最讨厌谁?为什么? 3.对于本书,你的喜欢之处和不喜欢之处? 4.在文笔、人物刻画、情节安排、节奏把握方面,觉得如初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要回答,有感而发就好,谢谢大家!!! 此外,书完结之后有一个完本满意度,请大家记得一定要帮我打分啊。ro 第184章 嫁不嫁我 今天就完结了,请全订的同志记得投完本满意票~~对我很重要哦~ ————————————以下是正文—————————— 离开了威尼斯,钟艾和许淖云的欧洲之旅还在继续,只是主题似乎有点变味了。每到一个城市,两人就直接钻进宾馆,行程中的景点大部分被取消了。他们在彼此眼中已经成了最好的风景,似乎看别的都是多余。 虽是如此,却也不舍得结束这提前的蜜月。许淖云干脆又延长了假期,两人取道地中海,以摩洛哥为起点开始了非洲之旅。从摩洛哥到埃及,深入东非,又飞到南非,一路上风光虽美,却不及情意旖旎。钟艾想到还有长长的一生可以与他共度,更觉得无比幸福。 两人一直游到南非,参观了世界上最大的金伯利钻石矿坑,虽然当地已经不再出产钻石,不过钻石交易仍十分活跃。朋友介绍了一个地头,许淖云带着钟艾去买切割好的裸石,打算回国后找设计师设计一枚婚戒。 钟艾其实根本不在乎石头的成色大小,可是一想到甄萱曾经向她展示的那枚“求婚戒指”,心里便莫名其妙地杠上了。许淖云想烧钱,她便由着他去,只要他花得起,贵点儿怕什么。要是下次再见到甄萱那个小妖精,她非用这颗正牌的许家婚戒闪瞎她的狗眼不可! 挑石头的时候,许淖云见钟艾不表态,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便揣摩着买了一颗五克拉的。 走了大半个月,两人终于回了国。许淖云拿石头去找人设计定制了,钟艾便开始期待,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方式向自己求婚。 回来一周之后,该来的月事没有按时来。钟艾买了一个验孕棒回来,自己偷偷测了测。一试即灵,两条红线。她在洗手间里坐了很久,五味杂陈,即将成为妈妈的心情并不如想象中惊喜。反而有着沉重的责任感,好像自己的人生不再属于自己,从今往后要为别人而活了。 她想跟他分享这个消息,却没说出口,总觉得一旦说出来,似乎就有了逼婚的意思。 另一厢,许淖云一直在为怎么求婚而纠结。他亲眼见过张默雷求婚的阵仗,说实话下跪他做不到,当众表白也不是他的强项,可是女人就吃这一套。求婚这种事一辈子就一次。结婚以后女人就是围着老公孩子转,人家一辈子都给了他,这一次怎么哄她都不为过。道理他想得通,可就是想不到一个超越张默雷的求婚idea。许淖云越想越恨,这人都已经出局了。却还在给他出难题。 某一天早上,许淖云发现钟艾起床之后就把自己关在洗手间里不出来,他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似乎听到了她呕吐的声音。许淖云心里大吃一惊,第一个念头倒不是自己要当爸爸了,而是事到临头求婚到底怎么办。 钟艾的早孕反应已经瞒不住了,她平静地跟许淖云摊了牌。他只是唔了一声,心中焦虑地寻找着那个莫须有的求婚方案。钟艾对他的平淡反应有些奇怪,心想他多半和自己一样需要时间去适应,便没有多言。 时间一转眼又过了半个月,期间许淖云陪着钟艾去做了一次检查,确诊怀孕了。医生淡淡地问:“这个孩子你们要不要?” 钟艾和许淖云都没听清问题。呆呆地看着医生问:“什么?” 医生又问了一次:“孩子打不打算要?留着,还是打掉?” 两人这才回过神来,也是没想到医生竟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最后还是许淖云说:“当然要。” 走出医院的时候,突然觉得天高气朗。许淖云拉着钟艾的手对着她笑了,平静而笃定。她也冲着他笑了,很踏实的感觉。 钟艾是请假来医院做检查的,检查完了还得回馆里去上班。许淖云开车把她送回馆里,自己也要回公司去开会。 钟艾装着满心的幸福感,工作上那些纷繁的事务也不再面目可憎,相反却让她充满了干劲。下午没事,她在办公室里整理文件,突然有人进来跟她说许淖云在雕塑馆等她。 中午才刚分开的,他怎么又来了?钟艾应了一声,便放下手头的事到雕塑馆去。 工作日的下午,雕塑馆里空无一人。穿过诸佛、菩萨、尊者的世界,在那尊安放妥当的龙门观音像前,站着一个男人。他背对着她,正凝视着那尊观音像。观音像的影子恰好延伸到他的脚边,似是某种默契的安慰。 她第一次见他时,觉得他的背影很孤独;此刻同样的背影,却让她觉得温暖而有力。他不再仅仅是他自己,而是她的男人。 “淖云。”她轻声说,“你怎么来了?” 许淖云回过头看着钟艾。他的眼神似乎前所未有的认真沉静,钟艾突然明白了什么,心便开始狂跳。 许淖云沉声说:“小艾,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这里。回想起来很奇怪,第一次跟你谈话时,我从来没有觉得跟女人聊天那么有意思。说不定,是我妈在天上保佑我,才让我认识了你。” “嗯,没准是这样。”钟艾走到许淖云身边,对着那尊观音像虔诚地说:“谢谢伯母把淖云送给我。” 许淖云认真地说:“钟艾,我这个人不太懂得甜言蜜语,这段时间为了求婚的事,我想的脑袋都疼了。今天上午从医院出来,我突然想通了,你了解我的脾气,也知道我不会华而不实的那一套。有的人求婚的时候说得天花乱坠,未必真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我虽然不懂得花哨,但是我有信心,我们会一辈子相爱。” 他说这话的句式,像极了给股东和投资人作报告时说的“我们有信心,某产品一定怎么怎么样”,钟艾觉得有些好笑,可是见他一脸的认真,她也微笑地点点头,说:“我也有信心。” 许淖云看着钟艾,严肃地问:“钟艾,你知道这尊观音像对我来说就代表着我妈。我今天当着我妈的面发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照顾你、爱你不变心。我也当着我妈的面问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这么简单,这么直接,他一贯就是如此,从来不耍花腔,也不要她猜,只把最好的结果端出来给她。她呆呆地看着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这么好的男人。 钟艾含着泪,轻轻点点头,声音很轻又很坚决:“我愿意!” 许淖云长舒了一口气,伸出手把她抱在怀里,她也紧紧地抱着他。 太圆满了,太幸福了。这种幸福是踏踏实实的,他说他不变心,就是不变心;他说一辈子,就是一辈子。她一点也不怀疑,一点也不焦虑,因为他从不食言,他永远都是让她赢。 ………… 盛怀石打开午餐饭盒,满满一饭盒的饺子动也没动。最近老伴又迷上了做饺子,他已经连着吃了一个月,一闻到饺子的味儿就想吐,可是倒掉又觉得可惜。 犹豫再三,盛怀石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抓起一个饺子,闭上眼睛正要塞入口中,办公室的门却响了。 钟艾拉着许淖云的手站在门外,盛怀石好像得救了一般,把那个饺子扔回饭盒里,站起来笑着说:“哎呀,许总怎么来了,小钟你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钟艾把许淖云拉进办公室,笑着说:“老师,我要结婚了!” 盛怀石愣了愣,大笑着说:“恭喜恭喜啊!捐观音结良缘,这真是段佳话啊!” 钟艾噗嗤一笑,说:“您老以前不是说我找来找去都没有靠谱的,这回这个靠谱了吧?” 盛怀石乐了,说:“哈哈,许总青年才俊,又这么踏实可靠,太靠谱了。” 许淖云笑着说:“盛馆长,别叫我许总了。您是小艾的老师,就是我的长辈,叫我淖云吧。” 钟艾看了许淖云一眼,得瑟地笑了,又对盛怀石说:“老师,我想跟您请几天假,淖云和我要回一趟老家,这事得跟我父母当面说。” 盛怀石痛快地说:“好,馆里最近也没什么好忙的,你回去吧。结婚是大事,要好好筹备筹备。” 钟艾得了准许,又拉着许淖云喜滋滋地走了。 盛怀石坐下来,眼光又落到桌上那一满盒饺子上,笑容顿时垮了,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完结感言 《以身试爱》是我写的第三个长篇,也是第三个现言故事。非常感谢各位读者一路以来的支持。有人说过,对于连载来说,读者的支持度决定了小说的质量,因为作者在写到中段以后往往出现懈怠和厌倦的情绪,如果没有读者的支持,小说往往会跑偏或烂尾。虽然我自认是一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作者,但也常常在写到20万字后出现严重的自我怀疑和自我否定。比较幸运的是,《以身试爱》一路走来都有读者的支持,大家每天在群里讨论小说情节的发展,让我觉得非常受鼓励,也知道大家对故事的期待,所以一直耐心写了下来。没有读者的支持,就没有今天完整的《以身试爱》,所以首先要感谢读者。 《以身试爱》的灵感来源于作者的某一次体验。在一次活动上,如初见到了某位青年企业家的照片,顿时惊为天人。回来之后发给好基友秋风看,秋风建议我写一个扑倒男神的故事。后来我把女主设计为爱无能,于是有了《以身试爱》的梗概。在构思《以身试爱》的同时,我还构思了一篇未来星际文,当时已经形成了大纲、细纲,连两万字开头都有了,有网站想买断,但是我还是选择了先写《以身试爱》,因为觉得这篇故事更有意义。有朋友劝我先写一篇红文再说,但我一直认为对于作者来说,其实最宝贵的是他的创作生命。想写、能写的时间是很短的,在想写、能写的时候,如果不把自己最想写的东西写了,创作生命过去了,便会留下永远的遗憾。就是抱着这种执念,我开始动笔写《以身试爱》。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以身试爱》或许是一个不太讨好的故事。故事的女主角钟艾在感情受伤之后性格变得很别扭,她的聪明高才,演变成了冷血、犀利、刻薄、精于算计;她由于害怕受伤,一方面既渴望感情,又防卫过当,随时想逃,总是给人挑战。我觉得读者很难喜欢这样一个女主,出乎意料的是,大家从一开始就对钟艾表示了肯定,也坚定了我写下去的信心。 男主许淖云是一个傲娇的暖男。他对于感情的态度和他的感情经历也代表了现实中的一部分人。在遇到真爱之前,他对于女人对于感情的态度是非常冷感的,纯粹是以需求为导向。马斯洛将人的需求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爱和归属感、尊重和自我实现。我觉得人对于爱情的需求也是分层次的,最低层次是性,最高层次是灵魂的共鸣。随着许淖云渐渐爱上钟艾,他对于爱情的需求也一步步从低层往高层发展,他知道真爱是爱一个人的灵魂,是籍由爱她而理解并战胜人与生俱来的孤独。 我很喜欢许淖云,在我看来,他有点像是陆翊平和李牧寒的合体。他既有李牧寒的犀利睿智,又有陆翊平的敏行讷言。他不擅长复杂的思辨,他的逻辑永远简单直接,因此他不会让自己的女人陷入感情谜题,跟他在一起不需要复杂的求证,他总是把最好的结果端出来给你。他不知道什么是完美的爱情,他一旦爱上,他拥有的就是完美的。你只要知道他是爱你的,只要一直呆在他身边就好。我喜欢许淖云这种男人,他的智商和情商和道德非常平衡,除了脾气不太好之外,他真的是一个完人。 张默雷这个人物我从设定的时候就知道,他或许是本书中最浓墨重彩的。他是一个能力、意志和自我意识都非常强大的人,他爱钟艾爱得铭心刻骨,甚至可以做到永不变心,但是当现实需求和感情需求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时,他却选择了屈从现实。他性格有些偏执,认定爱的本质就是独占,所以只要有需要,他可以不择手段。实际上只要是出于需要,做任何事他都可以不择手段。他天生就是那种会站在成功顶峰的人,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征服他。小艾没有选择他,一方面是因为有了许淖云,另一方面是看清了他的本质,而她也早已过了那种为爱不顾一切的年纪。爱情不仅需要悸动,更需要安全和成全。 本书中我还有一个比较喜欢的人是郭浩。他也是一个非常睿智的人,其实我有时觉得他有点像张默雷的另一面。他同样非常务实,做决定毫不犹豫,他比张默雷好与不好之处,在于他没有那么偏执,而且他的智商、情商、道德也更为平衡。 其实这本书的主题就是“爱与孤独”,没有爱是孤独的,有了爱之后会更加深切的体会到孤独。有时是因为你爱他、他却没有那么爱你;但最根本的是因为你们相爱,但你们却不能成为彼此。就像书中许淖云说的那样,他在爱上钟艾之前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孤独,爱上她之后反而孤独了。因为他那么爱她,却终究不能成为她,也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一部分。他和她仍然是两个个体,是个体就会有分离。 幸好许淖云和钟艾足够相爱,他们了解彼此灵魂中美丽和丑陋的部分,他们虽然不能成为对方,但也完全接纳了对方。通过爱对方,他们在这个孤独的世界安居下来。 有读者问我,现实中真的有许淖云和钟艾这样的人吗,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确实有人通过一次真爱,从而摆脱了孤独的煎熬;而领悟了真爱的人,都是有信心相爱一辈子的。 祝各位读者都能收获真爱。如初谨上。 c 第185章 永远的女孩(大结局) 今天完结了,请全订的同志记得去投完本满意票,对我很重要哦~~ ———————以下是正文———————— 离婚礼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许钟两家老人在休息室里坐着喝茶聊天。许远航今天心情很好,说起话来中气十足:“亲家母,不瞒你说,我第一次见到小艾,就觉得小艾这孩子将来会做我媳妇。都怪淖云那小子太笨,中间闹出那么多误会,不然这顿喜酒我们早就喝上了!” 钟爸爸和钟妈妈相视一笑。这话钟妈妈不甚相信,但大喜的日子自然什么话都得顺着说,她接道:“小艾就是有些小聪明,远不如淖云沉稳,淖云选择她是她的福气。将来她进了门就是许家的人,做的不对的亲家您多教教她,包涵着些。” 许远航摆摆手,爽朗地笑着说:“小艾可不止是小聪明。我这个儿子脾气倔得要命,以前连我的话也不听,可小艾就是有办法劝得动他。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小艾,没准到现在他还不理我这个老爸呢。” 钟爸爸和钟妈妈都听说了许家的一些情况,便笑着不说话。这时,许淖云快步走了进来,他冲着钟艾父母叫了一声爸妈,便让许远航出去说话。 刚走出房间,许淖云就皱着眉头问:“你给钟艾送的那栋房子是怎么回事?” 许远航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给儿媳妇的进门礼。怎么了?” 许淖云说:“不是跟你说了别乱送东西吗,礼太重了他们家会不舒服。” 许远航说:“一套房子而已,普通人家子女结婚父母也常有送房子的吧,这有什么不舒服的?” 许淖云说:“那套房子值两千多万!你当钟艾不识货?再说,你给我老婆送房子,怎么着也得让我知道吧?你可好了,让邢天直接把房产本拍她面前去,人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许远航问:“怎么?是小艾不高兴还是你不高兴?” 许淖云说:“没说不高兴。就是有点尴尬。我们有地方住,钟艾怀着孕也不可能搬家,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许远航说:“本子上都写上小艾的名字了。你们不住也没关系,给她爸妈先住着吧。” 许淖云说:“她爸妈跟我们住一个小区。房子已经买下来了,方便照顾。你就别操心了,房子收回去改个名字,我老婆和我岳父岳母我自己会照顾,不劳您费心了。” 许远航有点不高兴了,生气地说:“大喜的日子你跟我说这种话,你是想把我气走是不是?” 许淖云语气缓和下来,劝道:“爸,我知道你一片好心,不过你就别操心了。他们一家人全都自尊心**。你别好心办坏事!” 这么多年来,许远航似乎是第一次听许淖云叫“爸”他眼睛一热,却佯装生气地说:“好,好!我不管你了。你爱怎么着怎么着!” 许淖云无可奈何地说:“我要出去招呼客人了。你要真想跟钟艾她爸妈处好,以后有什么好药给她爸介绍一下吧,她爸也有冠心病,换了肾之后身体也不好。” 许远航瞪了儿子一眼:“这个用不着你来教我!”说完就气鼓鼓地走了。 许远航这辈子的成功,90%靠努力,10%凭的是直觉。在许多重要的抉择上,他的直觉都特别准。但是这辈子直觉最准的一次,竟然是看儿媳妇的眼光。他第一次见到钟艾的时候,就觉得这姑娘跟淖云很般配,她聪明,懂得变通,圆滑之余又善良厚道。许淖云性格倔强、急躁,需要一个能劝得住他的人,而她就是这种人。从劝淖云去美国上市,到劝他接手绿城,再到让他原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她全部圆满地达成了。 在许远航看来,钟艾这个儿媳是那尊观音像换回来的,是淖云的妈妈在天之灵挑中的,他对这个媳妇再满意也没有了。 钟艾听着微微隆起的肚子,耐心地坐在椅子上让化妆师上妆。因为有身孕,她的装扮跟一般的新娘子不太一样。妆画得极淡,婚纱是英伦古典款,下摆很宽松,就连婚鞋都是平底的。 闻蕾在一边陪着,一边笑着说:“本来还替你叫屈呢,一辈子结一次婚,却有这么禁忌。不过这么一看,这打扮也挺适合你的,好美。” 钟艾微微一笑,拿过镜子照了照,又有些遗憾地说:“还是没有你结婚那天好看。我是不是也应该等孩子生下来再结的?” 闻蕾扑哧一笑,取笑道:“你等得及吗?” 钟艾嘴一撅:“说得我跟什么似的,怎么等不及?” “你等得及,许总等不及了。”孙露笑着走了进来“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吗?” 钟艾笑着说:“早准备好了,补妆都补了三次了!” 孙露和闻蕾看着她那副摩拳擦掌的样子,两人相视一笑。刚才还说不急呢,那颗恨嫁的心谁看不出来? “准备好了我们就出去吧。”闻蕾扶着新娘子站了起来。 钟艾在场边出现的时候,全场突然安静下来,人们都回过头来看着她。许淖云站在红毯的另一端,远远地看着她笑了。 在父亲的搀扶下,她踏着洒满鲜huā的地毯,慢慢地走向他。曾经经历过的痛苦和迷茫一幕幕在眼前划过,又如烟消散。如果那时候她知道自己会遇到他。她一定不会痛苦、不会绝望,因为只要有他,再痛苦的过程也只是人生的风景,她在他身边站定,他们说了愿意,他为她戴上戒指,然后吻了她。这个吻很长,比所有婚礼上的吻都长,他是那么爱她,不是为了展示什么,只是想把这个幸福的瞬间无限延长。 婚礼的环节已经尽量精简了,可是也拖到了晚上八点多。婚礼结束后。许淖云、钟艾和钟爸爸钟妈妈一起回家。许淖云忙了一晚上,钟艾胃口不好,两人在婚礼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就先到父母那里坐了一下。钟妈妈给他们做了点吃的,两人都吃得很香。 吃完饭,许淖云便携着钟艾回家。钟艾累了,自己先去洗澡。许淖云看了看钟,正好是美股开盘的时间,他便打开了电脑。 创联的股价一直停留在13.14这个价位上,开盘半小时了,几乎是一条直线。许淖云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一接通,那边一个男人含糊又慵懒地问:“你打过来干什么?” 许淖云啧了一声。现在美国还是大白天。这疯子看来已经喝醉了,他冷冷地说:“你白天就开始喝酒?” “关你屁事。”张默雷的语气听上去很不友好。 许淖云说:“操纵股价是重罪,你他妈的自己找死,别拿我的股票来玩。” 张默雷沉默了,半晌。他哽着声音说:“告诉小草,我永远爱她。” “你该吃药了!”许淖云吼了起来“她是我老婆!” 他再也不给他机会,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钟艾穿着睡衣走出浴室,奇怪地问:“你在跟谁打电话,怎么又生气了?” 许淖云站起来抱着她,笑说:“没有。大喜的日子怎么能生气呢。” 钟艾搂着他的脖子,笑问道:“今晚要不要” 许淖云问:“还没满三个月,可以吗?” 钟艾柔声说:“新婚之夜嘛,轻一点就好,不会没事的。” 许淖云心里一动,小心地把她抱了起来往卧室走去 爱莎强行打开办公室的门。张默雷正趴在桌上,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酒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酒味。 爱莎拿起桌上的水晶huā瓶,把里面的huā拿出来扔到地上,将满满一瓶水全倒到张默雷的头上。 张默雷醒了。懵懵懂懂地抬起头。 爱莎站在他面前,冷冷地问:“你疯够了没有?” 张默雷把湿漉漉的头发往后拢,疲惫地靠在椅子上,一手又端起了酒杯。 爱莎冲上去夺过酒杯,用力往墙角摔去,随着一声脆响,水晶玻璃四下炸开。 张默雷淡淡地看着爱莎,一言不发。 爱莎怒吼道:“你疯够了没有!一切早就已经结束了!你已经选择过了,回不了头了!你到底明不明白!张默雷,你现在活得很好,这才是属于你的活法,快点醒醒吧!” 张默雷默然地看着爱莎,半晌,他淡淡地笑了。 “我永远爱她。”他说。 爱莎愣了愣,伤感地说:“我知道。” “如果许淖云对不起她,我可以马上抛弃一切去找她。” “我知道。” 张默雷坐起身来,问:“还有水吗?” 爱莎倒了一杯水递给张默雷,他喝了,整理了一下领带,又问:“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事?” 爱莎笑了:“em想收购桑德。” 张默雷拿起桌上的电话对助理说:“给我订一张去西雅图的机票。” 爱莎松了一口气,他终于复活了。她心里很清楚,许淖云永远不会离开钟艾,换句话说,张默雷永远也没有机会了。 他会意识到这一点的。他会知道,他是属于纽约、属于华尔街的,属于这个金钱的闪光和臭味横流、人性的丑陋和卑鄙交辉的世界。他会意识到,最适合他还是她,因为她理解她,能帮助他攀上华尔街的顶峰。 别了,小草。别了,永远的女孩。 ————————(全书完)—————— 《以身试爱》即将完结了,这是如初的第三本长篇小说。一路走来,多亏了各位读者的贴心支持,如初才怀着热情把这篇小说写了下来。为了帮助如初进步,请各位亲在书评区留下宝贵意见,如初最想知道的是:1.《无毒不上司》、《爱在暴雨倾城时》和《以身试爱》是如初写的三个现言爱情故事,亲们最喜欢哪一个?为什么? 2.《以身试爱》中,你最喜欢哪一个人物?最讨厌谁?为什么? 3.对于本书,你的喜欢之处和不喜欢之处? 4.在文笔、人物刻画、情节安排、节奏把握方面,觉得如初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 不是每一个问题都要回答,有感而发就好,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