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命定》 第一章 诅咒与仇恨 两千年的诅咒,诅咒的没有什么,只是,诅咒:他一直无情下去。 就为了他一句,帝王无情。 他是帝王,但好像因为说了这句话,犯了罪。 她是什么本事? 他两千年来带着记忆活到至今的二十一世纪,她是什么本事,怎么敢。 月色笼罩在男人闭眼假寐的修罗面孔上,屋内是一片黑暗的,他就坐在窗边的摇椅上,身上穿着质地极好的长衫,是他让人定做的。十分复古的衣裳,蔓延着淡淡的禅香,他一闭上眼,总是回想起旧日。但一睁开眼睛,刹时天旋地转,那是,全套欧式——现代式家具。 辰宿列张,每一个角落都不再是当年。 欧式白色木门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男人听到声响,纹丝不动。 整张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夜色安然,响起冷灰因为没有感情而显得木楞的机器声:“朝先生,还是没有找到她。” 朝晨慢慢地睁开眼睛,远方灯火通明,仿佛只有他一个人陷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窗外的天空好像传下来一道幽怨的女声——我等了你一辈子,我便让你找我两千年等我两千年。 “没关系,反正我活着也是活着,找她好歹算个事儿,找到她了,没事可做便真的不觉得活着有意思了。” 冷灰偷偷觑着摇椅上的男人,他淡定惬然地犹如个闲人,却掌握了半个地球的经济。 掌握着半个地球的经济的人,带着出尘的气质,他感叹了世间的不公,而他的主人,却不屑于世人憧憬的一切。 一定是得到了都不会觉得珍惜,一定是这样。 等到失去了,才会明白皮囊、名利、生死的重要。 s市,墓园——生在外,死在这里。 那么多的墓碑,这里是死去的芸芸众生,外面是活着的芸芸众生……伊如将百合花放在了父母的碑前,身后站着几个同辈的长兄长姐,以及其它的一些亲人。而站在她旁边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眼神呆滞的女人。 无形中宛如存在一道看不见的冷色线条,将这个女人隔绝在外。 伊如跪下来磕了头,站起来走到了她的面前,笑了笑。所有人悲伤之余心感震惊。哪个二十岁的女孩儿,能在父母刚死,在她年纪轻轻就孤苦无依的处境下笑得出来? 她的跟前,还是导致她家庭破碎,甚至导致她父母因此命丧黄泉的小三。 可是伊如就是笑了,笑的神秘而冷漠。 “陈娇,你最好祈祷我一辈子都像此刻这样无能,一旦我有翻身的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陈娇腿软的几乎站不住。家人更是震愕不已,谁都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几乎没有脾气的伊如,也能说出那么狠绝的话。 言毕,伊如淡漠而安静的眼神扫过众多亲人的面孔,“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即使亲人也是如此,谢谢你们曾经对我的照顾疼爱,现在,我要一个人生活了。” 她感情本就淡薄,现在维系亲情的父母走了,她只想一个人,其余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负担。 一个人,反而轻松——人,生而孤独。 她慢慢的低头弯下腰,郑重又虔诚地对这些家人鞠了一个躬,“你们,要好好的,放心吧,我也会好好的。”丢下这句,她转身走了。 在一个人的绝境里,才可能逢生。 “伊如……”后面有人叫她,她却没有停顿一下,眺望着几近要压下来的黑压压的天空,再次笑了笑,悲伤而释然。 ——陈娇,你最好祈祷我一辈子都像此刻这样无能,一旦我有翻身的机会,我一定弄死你。 转眼间醉醺醺地缩在角落里的女人,想起自己撂下的狠话,自嘲不已,和昨日的伊如相差甚远。 活了二十年,没刻意伤害过谁,她不会伤人,更不屑伤人——她,不会报复。 她想,但她不会。 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一个人粉身碎骨,生不如死。从前也没想过有一天决心要这么对付一个人。 “该死的……坏人到底要怎么做?”拿着威士忌恶狠狠的喝了一口,伊如跌跌撞撞地走到了落地窗前,趴着窗户看着外面,夜色晕黄却不温暖,她目光迷离,那天过后,亲戚来家找过她,他们在外面不停地敲着门,她只能装作这个家没有人的安静去应付他们。果然,他们走了。 人走茶凉,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钱。”她忽然嘟哝了一句,空洞的眼睛聚集了焦点,“钱……” 她翻出自己的银行卡,怔怔地看着,钱,可以拯救人。 它也可以毁灭人。 像是找到了方向一样,她先要有钱,有钱才能谈报复。 她不奢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她会择尽其招地让该付出代价的人,不得安生。 陈娇,你毁了我的家庭,没关系,你的存在让我失去了父母,也没关系,可你却让我的父母因为你而丧失了命,那你也得拿命来偿。 手机突然“叮铃~”一响,伊如没有理会,晃了晃脑袋,渴望让脑袋清醒一点,却因为过度酒精的泛上,更晕了。她几乎不喝酒,从来不抽烟,可世间烦恼太多,到底有了一个逼了她。如果要释放,酒和烟中,她选择了前者。 费力地站起身去了浴室,洗了一个澡,收拾好行李拿了手机开了门。她的眼神看到门口安安静静等着的人时,悄然泛起深沉的波澜。“哥……” 这位哥哥,是舅舅家的。 她的哥哥和姐姐很多,和爷爷家那边的比较亲,和舅舅这头,却是比较疏离。所以,在她这样的境地里,等她的,竟然是和她不亲的人,她的心情可想而知。 大约二十多岁,上身穿着普通的黑色短膀t恤,下身一条牛仔裤搭配帆布鞋,棱角分明的脸庞显得瘦削但刚毅,犀利的眼睛仿佛没有感情地看着她,出声沉稳:“没有收到我的信息么?” 伊如低头点开了手机,翻开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第二章 信任与嘱托 就是知道他是特别的。 与其他人不同的。也没有说多少话,有多少交往,就是这样觉得。 ——伊如。 伊如低头点开了手机,翻开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他怎么知道她躲在这里?! 她将手机握紧,抽了一口气,才抬头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走?” “你是不会在没有任何计划前让自己流浪的,而除了这儿,你没有地方去。”他看了眼她的粉色行李箱,淡淡颔,“看来是做好计划了,所以,打算出了么?” 伊如浑身紧绷,为什么平日里几乎没有交集的人,却比平日里交集的人还要了解她? 如果是血缘作祟,那边的兄弟姐妹为什么没有他这样的感应。 他的聪明也解释不了他对她的了解啊。 两目相对,她点了点头:“对,我打算走了。” “从零开始比你想象地艰难。” “余罪说过一句话:我余罪就算有一天一无所有,也不缺从头再来的勇气。”伊如笑了笑,“难我知道,但我勇气不灭。” “你不是余罪,你不是一个作者笔下的角色,角色是荣是辱是一笔子的事儿。你是生活在现实里的真实的人,你只是一个天真的小女孩儿,一个才二十岁的女孩儿,你是懂世,但你毕竟没有涉世……” 于凌的话被伊如稍稍打断了一下,她的目光带着自己独特的倔强,以及被人轻瞧的冷意,“所以就不配谈生存么?” “我不放心。”于凌沉默了三秒有余说。 “我和你除了血缘,没有其它什么交情了吧?” “血缘还不够我不放心你么?”于凌用“看透了她”的眼神,看着她说,“平日表现出随和到没有存在感的伊如,果然是真正的伊如的伪装。” 伊如才明白怪不得每次见到他,都莫名有一种同类中人的感觉,同样的孤独,同样的懒得去靠近温暖,同样的冷清。只是他一直把真正的他表现了出来,而她没有。这就是他们的区别。但他还是一眼就看透了她。 “哥。”她没有朝他走近,依然保持着距离,与他年少老成的样子相比,她长得更显孩子气,但该不孩子气的时候,她显得比谁都懂各种各样的大道理,“这世界上的人都是从不会,到学会的,至少我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世界,现在,我要涉世了,你不应该泼我冷水,你不应该拦住我,这样会让我死的。” 余凌平静的面色一溃。 “就像动物,总把它关在动物园里,护它喂它,它的存在早就失去了意义,看似活着,其实已经死了。人们总是不懂,它活着不是给人们观赏,它的使命是在弱肉强食的自然界里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囚住了它,杀死了它的灵魂。哥,你聪明,你都懂,所以……你还要拦我吗?” 伊如小心翼翼地等着他的答案,但不会为他的答案而改变自己的任何决定。 余凌很快的做出回应,他呵了一声,换了“从没认识她”的眼神定定地望着她:“你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我让你留下,就是杀死你,我还能怎么说?” 伊如抿了抿唇:“哥,我知道在这里会更好,我只需要找个工作养活自己就好,然后找个男朋友将自己嫁出去,但这些的前提是要忘了过去。我忘不了。多待在这里一天不是伤心,是耻辱。是无能为力改变大局的耻辱。我看到那个女人,我就想杀了她,可我偏偏杀不了她,哪怕她无权无势,因为我贸然杀了她就是犯罪。我不能,她不值得我为她赔上一辈子。我要寻找一个不至于搭进自己的方法让她痛,然后在她面前笑,只有这样,她才会生不如死。” 即使知道她的想法,但如今她亲口说出来,还是让余凌黑深的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冷冷一笑:“你倒是冷静,理智,知道同归于尽是最蠢的做法。姑姑那么傻的女人不知道她生出了怎样的女儿吧。” 伊如没有说话,表情无悲无喜,却显现出惊人的自己思维。 穿过她看了背后的客厅一眼,余凌说:“走之前不把它卖了么?” “不。”她的回答不犹豫且坚决。 “卖了至少有几十万,总够你去任何一个地方。”余凌说,“刚夸你冷静理智,这下怎么感情用事了?” “我是冷静理智,我逼自己冷静理智,但我没你想象中的冷血。”他们一直面对面站在门口,对峙的姿态,谁都不动。伊如呼了一口气,继续说:“这房子是我爸妈的心血,我再缺钱,也不卖。” “有骨气。出了这个家门,无助的时候,你就知道这世界上最不值钱的就是骨气与骄傲。” “不用你提醒,我什么都知道。但是原则不可丢,血性不能丢,丢了,那还是人么。”伊如一把关上了门。 这道门,这一关,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被再次打开。那时,她蜕变成了什么样子。 听过一句话,很是记得,那话是:未来虽然无迹可寻,却早已注定…… “哥,陪我最后再去一次墓园吧。” 伊如怎么也想不到,离别之际在她身边的人,是他。她以为是孤独一人呢。 车上放着一歌,是周笔畅的《两陷》,有句歌词让她心中一动:终有一天,你将站在自己的对立面,用坚强的心去凝视,去拥抱自己的弱点。 “我不在的时期里,拜托哥一件事。”歌声中,她静静开口。 “什么?”开车的余凌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她望着他的侧脸,“清明节替我去看看他们。” “好。”余凌补充,“我会的。” “谢谢。” 等红灯的时候,余凌扭头看着伊如问出口:“为什么拜托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伊如同样望着他那双让人猜不透却一定藏匿了许多许多秘密的黑眸,“因为别人事情太多了,现在记得,以后记不记得就不知道了。以后一定是不记得的。” “我也忙。忙的时候我也会忘事。” “不会的,你将它当成最重要的事是不会忘记它的。” “你为什么就确定,我一定会将你拜托我的这件事,当成最重要的事?” 他的问题终于将她问倒,伊如耸了耸肩:“不知道。” “……”余凌。 “莫名地相信吧,就是相信你啊!”伊如微笑地看着他,不知被望的人心里一震。 无论谁,被人信任,心底总是高兴的。 “那么,谢谢你的相信,妹妹。“ 第三章 再遇与自渡 余凌没有问伊如去哪儿,也许他知道,就算问了也得不到答案,只会得到沉默,也许他自知拦不住她,在这点上已没了兴趣打探什么。 两人只是在墓园门口道了别,随即便背对背,越走越远,不像亲人,不像朋友,更像陌生人。 或许,不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表现出来的姿态,总是像是陌生人的。 对方在自己心底,是与别人不同的,自己清楚便够了。 伊如信仰佛教,早早就想去z市的皈依佛寺望望了,索性,就选了z市。 用一千二百块钱租了一个小房子,收拾停当后才去了“皈依”。 明明是在想法子找出一条生路,可她闲适的步伐仿佛游客一般,带着不悲不喜的表情踏入佛寺,她从不上香,从不许愿,她来,不要求佛为她做什么,只是由心的敬畏。既是真心,上不上香也无关重要。 拥有一颗真心,对佛来说,本就够了。 她在寺中看到了一个宛如从时空里走出来的男人,擦肩而过,两目掠过,他波澜不惊,她心绪震荡。 鼻间荡漾着他身上的禅香,仿佛与生俱来。伊如停步,回身,现周遭的人都在看着那个男人。而那个男人,如一直走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隔着空气与陌生,让人感受到了一种与世隔绝的惊艳。 “朝先生,刚刚那个女人……”一直跟在朝晨身后的冷灰,皱了皱眉,不知该用什么词语描述看她那一眼的感受。 最终,他说:“她与这寺庙里的任何人都不同。” 对人们灼热的注视,朝先生按了按太阳穴,听到这话习惯性的笑了笑:“高看她了。” 简短的四个字,让冷灰一怔,便听到一道沧桑的声音淡淡地传来:“除了和佛有缘,其它,和人世中挣扎求生的人没什么不同。” 冷灰没忍住拍了一下手:“对,我知道我要说什么了,她不是与这寺庙里的任何人都不同,而是,这寺庙里,只有她,让我感觉,感觉……” 要说到“有佛缘”这里,又说不下去了。 这话,从朝先生的嘴里出来让人确信,一点也不觉得别扭,但从他的嘴里出来,就觉得是在故弄玄虚——毕竟,他一不是佛,二不是高僧,怎么知道谁与佛有缘?! 他不敢说这话,怕冒犯了佛。只是真的从心底里觉得她不一样。他也是混迹了人世多少年的人,还是有点看人的本事的。可朝先生那双毒眼,却实在让他臣服。 他不会自讨没趣地问,朝先生怎么就知道那个女孩儿与佛有缘,因为朝先生说了他也不懂,何况朝先生对这类愚蠢的问题都用沉默作答。 “她会不会是先生要找的人?”冷灰突然问。 朝晨摇了摇头,沉默。 冷灰这就懂了。 ——传说,那女人毒辣。 ——毒辣的人,生生世世都不可能与佛有缘罢。 他们刚刚出了寺门,坐上车,天就下起了大雨。 “怎么一点征兆都没有。”冷灰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就要启动车子,却被后座的人淡淡阻止。 透过车窗,朝晨望见车外的人都蒙头疾步地躲雨,那样子,好不狼狈。 唯独那个看起来像女孩儿的女人,无悲无喜的表情,竟然因为这雨,化作了淡淡地轻松。 她漫步从寺中走出来,和周围的匆匆行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没有人知道,这雨,冲淡了伊如心上灰蒙蒙的殇尘。嗅着清凉的空气,伊如昂了昂头,出了这里,正式走向她的未来。哪怕再辛苦,也不会回头看——她爱的和爱她的都救不了她,包括佛。 她就自渡。 “车里有伞么?”朝晨微微沉思地问。 驾驶座上的冷灰即刻回答:“有。” 伊如刚走没两步,眼下就出现了一双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黑色皮鞋,她抬了抬眼皮,望见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将伞撑在了她的头顶,自己却站在了雨里。 他身着黑色西装,脸色冷峻,笔直地伫立着,一双深眸似是好奇的看着她。 伊如疑惑地看着他,看到他被淋,本能地将伞推到他那里:“你是?” “过客而已。”冷灰声音努力温和,将伞柄不由分说地塞在了她的掌心里,一边道,“中国和西方到底是不一样的,小姐还是入乡随俗吧。” 伊如一愣,看见了他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她是车盲,只会看它好不好看,但是不懂认车。 车型很好看。她在心里说。 眨眼间,这辆车在她面前绝尘而去,却留下了一把伞。 来得及还伞的时候,她怔在那里,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谢谢。”雨中,她轻轻自喃,“即使我并不需要。” 这位过客的话,倒让她想起了木心的话: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带伞的便撑伞,无伞的照常地走,没见过耸缩脖子的狼狈相。在西方,道途两车相撞,双方出车,看清情况,打电话,警察来公断处理(从出事起到警察到达之前,双方不说一句话)。仅此两则,立地可做的事,在中国,一百年后也未必做得到。 z市有个企业叫世成,初听这个名字,伊如觉得很有趣。世成——事成——实诚——世成。她笑着站在这栋仰头看都看不清多少栋的高楼大厦门前,梦想着将来有一天可以在这里上班。 乍然间,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是那天赠她伞的男人。他仍然是那套笔挺的纯黑西装,从车上下来,绕到后座打开了车门,尊敬的姿势让她不免好奇坐在里面的人。 朝晨从车里弯腰出来,远远地便望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女人。 伊如没来得及收回视线,无措的眼神就正好定格在了朝晨的黑色墨镜上。 伊如没忍住张了张嘴,只因为从来没看过那么好看的脸。 而当朝晨将墨镜摘下,她彻底愣住,那是怎样深邃神秘的黑眸啊! “又是她。”顺着朝晨的目光,冷灰也看到了伊如。 朝晨黑眸微眯,从她的身上一掠而过,走向公司。 “你是来还伞的吗?”冷灰目送朝晨走进公司后,立刻走到伊如跟前问。 伊如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忽而一笑,“过客先生。” 第四章 朋友与拯救 伊如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忽而一笑,“过客先生。” 冷灰再问:“那你来这里是应聘的?” 伊如再次摇头:“还没有这个资本来这里应聘。”她已经猜出他在这里上班。 “别小看自己。”冷灰说,“那我进去了。” “好。”伊如平静的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喊住了他:“过客先生……” 冷灰停步,转身望向她:“嗯?” 伊如坦然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那天……谢谢你。” 冷灰难得笑了笑:“我会将你的谢谢转达给真正当得起你这声谢谢的人。” 伊如歪了歪头,目光中的不解转瞬即逝,想象如她,也许,那天真正送伞给她的人,是从后座里出来,带着墨镜的那位先生。 冷灰走后,伊如也转了身,坐上电瓶车去了银行,路上的冷风不停拂过她苍白的脸庞。自从离开家乡,她真真切切明白了什么叫没钱寸步难行。身上的一两千块钱根本不足以在这座城市立足。她没有办法,将s市的房子给租了。 努力站起来的前提是活着。 现在,单是活着,就要,竭尽全力了。 世成集团。 最高楼的总裁办公室里。 冷灰站在办公桌前,看着落地窗边儿上的男人,汇报完公司里几日来乍现的异动之后,静待命令。 不知过了多久,朝晨说:“现在,身边的人看起来顺眼的,没有多少了。” 他换过多少个身份,办理过多少张死亡证明,自己都忘了,却活的越久越知道,这世上最不甘心、最有野心的动物是人,渐渐地,哪怕吃的是自己的同类,只要能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的高大威武,也不介意。 这就是人。 他伸手挥了挥,冷不丁的说起了巧遇两次的女人:“她来这里是还伞的么?” “不是。”反应力迅的冷灰逻辑清晰的稳答,“她是站在自己的梦想面前仰望梦想。” 哪怕再隐晦的表达,聪明如朝晨也听出了意思:“她想进这里?” “是。” 不知何故朝晨似笑非笑的说:“不怕被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么?” “外面不见得就比世成良善多少。” “我看上她了。”朝晨双手揣着裤袋,忽然弯唇说。 然后,淡定无比的冷灰呆立当场。 朝晨转身,没有错过冷灰有趣的表情,像是在看一个怪物般地望着他。 他挑了挑眉,“别误会,我现在需要一个顺眼的左手。你是右手。” “可是,她可以么?”冷灰迟钝的问。毕竟,她看起来才十几岁。 “我相信我的眼光。”朝晨说,“所以,你知道怎么做了么?!” “我明白了。”冷灰低下头。 投资一个只见过两面,只是看起来不错实际上不知底线的人,还是个女人,这世上也只有朝晨那么大胆了。 伊如提了一些钱回到家,打算找个商学院上学的同时兼职,活到这个份儿上,才明白知识就像金钱,靠它不一定能改变命运,但没有它却是万万不行。 她疲惫地洗了一个澡瘫倒在床上,一个人面对陌生到极点的城市真是疲惫。脑子放空,一点一点的睡了过去,只是没睡多久,就被手机铃声给吵醒了。 她闭着眼摸索到手机之后,才睁开了眼,是一个陌生号码。想了想,她挂断。这年头骗子多。 一秒钟不到,再次接到号码,还是这个号码,再次挂断。骗子是不会连打三次电话的,再打一次她就接。 喔,她防备心太重,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电话没再响,她笑了笑,觉却是被吵了。 中午一点钟睡的,睡眠看起来很好,再次醒来已经是四五点了:一切寂静到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起来倒了一杯水喝,听到门响,心想不会是房东吧。赶忙去开门,那一瞬却看到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先生,她挑了挑眉:“过客……先生?” “我是冷灰。”这一次,冷灰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从她被朝晨“看上”的那一刻,他们就不再是过客。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你为什么找我?伞……”想到他可能是来要自己的东西后,伊如转身就要去找伞给他。冷灰暗叹这个女孩儿的警惕,和那一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还有她对他的不了解,一把伞而已,他不要都没关系。 他及时喊住她:“小姐,有兴趣去世成试试吗?” 伊如不动声色地请他进来,她领悟了他来此的目的。这就像个馅饼,砸在了她的头上。 “为什么?”伊如不擅长拐弯抹角,但是擅长犀利的单刀直入,“你与我不算是朋友,不必帮我进去。” 她这话说的巧妙,说的是“你与我”,是站在冷灰的角度上,看待他们的关系。冷灰看起来不是一个自来熟的男人,不是一个喜欢广结朋友的男人。所以,在他那里,相信她还不够格做他的朋友。 若是在一切都没生的时候,她遇到他是希望与他成为朋友的,但现在,不安全感和防备吞噬了她——她不敢信任何人,自然也就不敢再交朋友。 有时孤独一人反而觉得有安全感。 那么,这样两个人,应该在还了伞之后,再无交集才对。 “你几岁?”冷灰看着她青涩的面容突然问。 “二十岁。”这个告诉他也无妨。 “看起来真小。”冷灰说。 “谢谢。我就当夸奖。”伊如笑了笑。 “本来就是夸奖。”冷灰顿了顿,声音像是低喃,“二十岁的女孩儿,到了朝先生的眼里,竟然是一匹千里马。” 伊如听到了,心绪翻滚,但是却当没有听到。她逐渐明白她的疑问他都会一个一个解答给她。 这世上就连聊天都得沉得住气,一旦开了口,连自己都不知道是说多了,还是说少了。说多了过早的暴/露自己,说少了也不合适。 话要说得滴水不漏才行。遗憾的是她现在还没这本事儿。 “朝先生想要你做他的左手。我是他的右手。”半晌后冷灰说话,“当然这一切都需要培养。” 伊如心绪难平,但不说话。 第五章 恶魔与朝晨 冷灰默默打量着她,二十岁的年纪本应该在家里做个无忧无虑的公主,至少不该如她那般曲折悲苦。≥ 在无援的绝境下,她竟孤身闯进一个新的世界,竟不怕粉身碎骨,是抱着怎样坚强的内心一步一步走过来的啊! 看起来,的确不一样。 也许是怜惜,冷灰的表情无声缓和,可声音还是像机器人:“朝先生的名字,叫做朝晨,世成是他一手创立起来的。” 伊如的语气,有笃定有疑问,说不清哪个多哪个少,就这样出口了。“就是戴着墨镜的那个男人。” “对。”冷灰看着伊如的眼神愈专注,她居然敢猜。 “为什么是我?”伊如端着杯子垂眸看里面的水。 “朝先生说,现在,身边的人看起来顺眼的,没有几个了。站在权利的金字塔尖,再老实的人也会变。忠心这种东西抵不过人性的弱点,以及天性的贪婪,如果能得到,为什么不试着得到呢?正是因为有了这种想法,想要取代朝先生的人就出现了。” “你让他非常顺眼,这是我当时都及不上你的。年轻就是资本,对,你还年轻……”伊如看着冷灰的目光骤然冷起来,冷灰立刻解释,“别误会,我是说,你有足够的时间赌一局。哪怕输了,也可以仗着年轻,重头来过。所以,为什么不赌一赌呢?” “我们看起来,像骗子吗?”他问。 “我要和他谈。”伊如无视冷灰皱起的眉头,有些自我的模样,“不和他说几句话,我怎么知道他像不像骗子?” 她还没有那个境界,说看人走几步路,就看出了他是个什么人,但是说话还是可以的。 什么人,说什么话。 冷灰却摇了摇头:“天真。” 这次伊如皱起了眉头。 冷灰却被她这个样子给逗着了,一针见血道:“朝先生如果伪装起来,你觉得你能看出什么呢?你的感觉,就一定是对的吗?” 有什么人说什么话,也有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别试图看透,那不可能。”冷灰道。跟他们比起来,伊如就是小孩子。 伊如握紧了杯子。 冷灰站起身:“好好考虑一下,茶几上的,是我的名片。”伊如放眼望去,他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她居然没有注意到。 她还是紧张的吧。 “我走了,伊如小姐。” 他调查了她。他在用她的名字告诉她,他对她已经全部都知道。 伊如明白,她被盯上了。 而她同时明白:这不是馅饼——看起来总是自己得的甜头最多。 冷灰的话,让她听不出半点蛊/惑。 这不是馅饼,这是危险的赌局——要进去,得先赔上自己的身家。 安静的天空,慢慢的黑了下来,伊如追了出去,上身宽大的披肩,将她瘦弱的身体包裹住,可外面冰冷的空气还是透过细缝绵延不断的汲取她的体温。 “有钱么?”她拦在他的车前。冷灰打开车门,走到她面前,不可思议道:“你还年轻,不要命了么?” “要命就不会出来追你了。”她吸了一口薄凉的空气,目光直直地望着表情僵滞的冷灰。 “你说什么有钱没钱?”冷灰问! “你们培养我,无非就是要我为你们做事,虽然世成是我想要进的地方,但是,凭着我自己进,只是为公司上班,而答应这场所谓赌局,我却不是在上班,而是为朝先生做事。我想问……”她挺了挺身体,目光毫不闪躲,“有钱么?有权么?” 冷灰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这个女人,对她的领悟能力感到震愕,是的,和他们赌,自然就是为他们做事。 再也不是纯粹的为公司上班的小老百姓了。 她竟然看透了。 下一秒,他说:“你问的是废话,朝先生不会亏待为他做事的人。” 再下一秒,他附在她的耳边,宛如魔鬼在低吟:“这世上,只有金钱和权利才可以平复你心里的仇恨,别犹豫了,你明明需要它们。既然需要,那就得到。” 这一晚。 伊如挣扎在火红的梦海里,梦里变幻着许多场景,一幕一幕刺眼刺心。 她惊醒着过来,整个房间都是黑暗无光的。 是不是恶魔都在这个时候出现? ——想一想,在家庭遭遇变故,无人伸手却反而都用同情的目光可怜着你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想一想,你爸妈因为陈娇吵架,甚至打架,争论中,你爸爸心脏病突,停车的前一刻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大卡车,那时你妈妈还坐在副驾驶上。当你在家听到这突然的噩耗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 ——想一想,陈娇的笑脸,和嚣张的眼神,她还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像是没有罪一样,你却因为她而失去了你的一切,你却因为她而背负了那么多那么多。 ——她面容惨白是因为恐惧,目光闪躲是因为恐惧,全都是因为恐惧,恐惧自己会不会也有一天不得好死。 ——没有半点愧疚,明悟的她,自私到了没有人性的地步,毁灭她,必须毁灭她,你的罪,才没有白受…… “别说了!别说了!!!!” 伊如捂住耳朵,泪流满面的缩进被窝里,二十岁的年纪,到底要承受多少,才能从此刀枪不入,无坚不摧。 隔日一早。 伊如接到一通电话便用最快的时间,收拾好自己,出了门直奔停在不远处的黑色轿车。冷灰打开门走了下来,给她开了后面的门。“早安。” “早。”伊如温和地回应。干净的脸,干净的气质,像从未受过伤一样。 唯独那双眼睛,清澈中,过于清寂。 她看清后座里坐着的男人时,内心忽然不可抑制的紧张了起来,这人比冷灰危险深沉太多。看冷灰就知道了。 冷灰就不是好对付的人,能让冷灰臣服的男人,又能有多简单。 像是察觉到被人看着,朝先生的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定格在了她的脸上,薄唇轻启:“早。” 她点了点头,有些别扭地叫道:“朝先生。” 第六章 人命与猫命 车,静静驶上路程,很快就开到了市中心。≧ 朝晨合上笔记本,透过窗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潮,每天都是一样。 他问:“这个城市带给你什么感觉?” 伊如回:“地狱。” 朝晨一怔,笑了。 “你笑什么?”伊如看他,鼻间的禅香让她的心安了安。 值得一提的是:这竟是从他身上散出来的。 朝晨摇了摇头,忽而说了一句:“我们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人们都惧怕命运,却没有想过,被命运抛弃,更加可怕。 而他,恰恰是那个被命运抛弃的人—— 于他而言,这是熊火燃烧的地狱。或许因为待太久了,所以习惯了。 于孤苦无依的她来说,这也是地狱,因为刚刚加入,所以情绪异常强烈,答的故作平静,实则咬牙切齿。 车子开过市中心,路上的人车越来越少,绿木青葱的倒是多了许多。 降下车窗,清风徐来。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现在其中哪个最困扰你?”朝晨含有趣味的问。 “求不得。”伊如也学着他的样子,迎面看窗外。 朝晨说:“做人不要太贪了。” “贪心的人能吃更多。”伊如想也不想的回,似乎非要让自己在别人的形象里,成为一个贪婪鬼。 “嗯,最后都是被撑死的。”后面才是朝晨要说的话,“我倒是觉得,最困扰你的,是放不下。” 他看透我了。伊如在心里默默道。 “放不下,更不想放下,不然,我也不会拿命与……” 与你赌。 伊如没有说下去。 朝晨也没有追问。 “你呢?”伊如冷不丁问。 冷灰开车的同时微别过脸,面色冷肃地提醒道:“伊如小姐,你逾矩了。” 朝晨轻轻摆了摆手,“没关系。” 伊如看着朝晨,也在想自己怎么那么大胆。 朝晨想了想,才说:“除了爱别离,其余我都经过。” “……”伊如扯了扯嘴角,人不可貌相,都爱吹牛。 朝晨看着她的想法都写在脸上了,寂静着,也不解释。 “这是一栋全设施的公寓。以后你常用的是:射击室、拳击场这两个地方,” “如果一个人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那么遇人遇事,会很没有安全感的。尤其像你这样的女孩儿。” “休闲的地方也应有尽有,不过这无关紧要,我就不给你介绍了。反正,五年的时间绝对够你熟悉这里的每一寸。” 被带到这里的伊如,一进门,就听到这么一番话:“五年……” 她停在原地。 冷灰转过身,“怕吃苦么?” 朝晨,坐在沙上,微微抬起头,听到了一个字:“怕。” 冷灰眼角微抽,似没想到伊如的回答会是这样。 就算是怕,她也应该回答:不怕!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但我知道我没有退路了。”伊如继续说,“决定赌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准备了。”她环视着这么大的豪华别墅,佯装轻松地一笑,“其实我还该感谢你们,我运气真好,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这一辈子都住不了那么大的房子,如果不是你们,我可能到现在还像一只无头苍蝇在z市乱转悠,空有一腔没用的想法。”顿了顿,“的确学会某种防身的本事会让自己更有安全感,是因为有了你们,我才有机会,所以,谢谢你们。” 这是难得的机遇,不抓不行,它烫人吗?它烫人,但也救人。 “那么,”沙那边儿传过声音,伊如和冷灰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了朝晨。朝晨眼睛的色泽是至纯的黑色,他说:“休息吧。” 在遇到朝晨之前,休息的理解,于伊如而言,是或躺床上,或坐沙,或出去,玩儿。 在遇到朝晨之后,她点了点头,原来休息就是,听理论知识,并将它一点不留地消化下去。 “看清楚了么?将枪拆卸和组装一遍。”伊如险险地接住了冷灰扔过来的黑色手枪,第一感觉是重。 她怎么觉得这东西那么渗人的呢?看着都觉得可怕。 “我……”伊如咬了咬唇,余光忽然掠过贴着落地窗的白猫,视线明显停顿了一秒。她明白,他们不需要一个用小孩子神情看着猫的伊如。她只能强迫地转开目光,封了以前的自己。 “有点笨。”朝晨的笑不着痕迹。他走到伊如身边,在伊如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五天以内玩熟它,那只白猫就是你的了,你想怎样对它就可以怎样对它。如果玩不好……” “如果玩不好,怎样?”伊如语气艰难。 朝晨从她身边走过,她清晰的听到了他冷酷的声音:“那也好办,你亲手结束它的生命。” “……”伊如颤抖地转过身,目光直射他的背影,在他的背影上,她看出了一种不留余地的无情。 这样的人身上,怎么会有禅香? 爱比恨还要让人有动力吗? 逆光处,朝晨看着这三天,无论是吃饭还是睡觉,都枪不离手的伊如,心中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休息一下吧。”明处的冷灰,皱眉要扳开伊如的手指,再这样下去,对她的手骨太折磨了。 黑色手枪被拿走,伊如的目光落在了仍然保持握枪的僵硬手姿,眼底充满了无奈,竟然还有深藏的恐惧:“我还是没办法闭着眼将它拆卸组装……” “一只猫而已,为什么那么拼命?”冷灰叹了口气。没完成任务要的又不是她的命。 “我不想看到更可怕的事。”他们的冷漠让伊如的心也冷了起来,出口的语气跟着心的温度一样,“也许对于你们,杀人一点也不可怕,杀猫就更是。可对于我,杀猫比杀人可怕。” 冷灰觉得这说法有趣,“在你心里,人命还比不上动物的命?” “对。”回答,干脆利落,也冷清。 冷灰默了。 朝晨倒是勾了唇,迈步离去,和来时一样无惊无动。 费力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伊如猛地一惊,用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可再次看到那个角落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那束挺拔的身影。 第七章 已知与未知 “怎么了?” “我刚刚好像看到了朝先生。” “……” 冷灰看着她一提到朝先生,便心悸的眼神,沉默了一秒,开口问:“你是不是觉得朝先生很冷酷?” 对于朝晨本人,伊如懒得去好奇,但对于他的冷酷,伊如不得不放进心里。她点了头,淡淡的评价了三个字—— “没人性。” 可没人性的人身上偏偏带着令她心安的禅香。 这样的人,明明应该是没有信仰的。 冷灰嘴角一抽:“放心,我会如实告知朝先生的。” “你不会的。”伊如对他一笑。 冷灰睨着她:“你凭的什么,这样以为?” 伊如说:“因为这是朋友间的聊天,朋友间的聊天是不会告诉给外人的。”这几天的相处,他犹如师傅的样子,让伊如不自觉的…… “朋友?”冷灰玩.味.儿着这两个字,看透了她目光的晶亮之意,那意思赫然是:耶!我找到了可以在一个角落里画圈圈的伙伴!!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有一些哭笑不得。 他似乎尝到了生活的趣味。 “朝先生需要绝对的冷酷。”最终,冷灰告诉她。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绝对的冷酷?伊如禁不住陷入沉思,同时被冷灰牵扯出深藏在脑海里看过的话—— 记得《浪漫传说》里说:身为帝王,一定要有傲视天下的雄心。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杀予夺皆玩弄于掌间。为了贯彻至高的使命,需要绝对的冷酷。 绝对的,冷酷…… 朝晨出现的时候,伊如正坐在后花园的秋千上闭着眼睛,把玩着手枪,反复地将它拆卸,然后再组装,她的表情看似轻松,可那秀眉间的褶皱,却显示出了她的紧张。 他仰头看了看苍白的天空,下着细碎的小雨,撑着伞到了她的头顶上,带出了他沉稳的嗓音:“你没有输。” 你没有输…… 你没有输! 这简短的四个字,让伊如的心里,微微一动。 可,这是……朝晨的声音? 她动作一僵,同时睁开了双眼,看到朝晨的那一刻她全身上下的每根汗毛都竖立了起来,那是防御的姿态,就要站起来,他的眼神似带着一种平易近人的安抚:“继续坐着吧,放轻松点。你和冷灰可不是这样相处的。”补上最后一句,他嘴角微微勾起一道弧线,形似调侃。 冷灰虽然像机器人,可是,那是已知的。而你是什么?这是未知的。未知的总是比已知的可怕的多。 伊如心里默默低声吐槽,在他的眼神下,却只能深呼吸口气继续坐在秋千上。旁边是他合了伞。她不禁开口问:“为什么要合上?现在在下雨。” “撑着累。”朝先生不假思索地回。 “……”这个理由,好……霸气! 两目相对,朝晨说:“走,去射击场。” 考试的这天到底还是到了。 伊如跟在他身后,莫名地回头看了眼被扔在秋千旁的黑伞。被主人丢弃的它,显得比较凄清。 射击场。 冷灰在旁边鼓舞着伊如:“打中目标靶就行了,哪怕是擦过它一点也够了,别担心,放轻松,你会赢的。” 你没有输。伊如想到这句话,这也是鼓励吗? “我不会输的。”伊如对冷灰说,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坐在身后的朝晨听到。 朝晨虽然没有看他们,完美的嘴角却轻轻的勾了起来。 遇到朝晨之前,伊如从没想过,会和手中的东西打上交道。 际遇难测。 她嘴角的弧线不知是悲悯而是感恩,深抽口气,便握紧枪,将枪口对上了目测一公里的靶子上。 寂静中,只听“砰”的一声,穿破空气与视线的射了出去。 而几乎在伊如刚刚射出去,朝晨就站了起来,做要走的样子。似乎他已经知道了结果。 冷灰自然也是知道的,紧绷的脸色渐渐地轻松了下来,走向了伊如。只有伊如一个人僵立在那里,短短的一秒,却让她觉得难熬至极。 咔擦一声,凌厉的子弹势如破竹地陷入了枪靶里,距离中心红点,只有了了之距。 “好了,你赢了。”冷灰拍了拍伊如的肩膀,难得的笑了笑。 伊如以为自己会很高兴,因为这又距离强大更近了一步,可是真实的现实是:她一点也不高兴。反而害怕。 今天,她望着不远处的,没有生命的枪靶,可以下的去手。 那么,明天对着有生命的人呢,她还可以做到这样吗? “我以后会用这把枪,为你们杀人吗?”伊如黑白分明的双眼直直地望着冷灰的眼睛,不容他逃避,“我会吗?” 冷灰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她摇了摇头。 摇头,是不会,还是叹息? 目送冷灰离开,伊如毫不犹豫地扔了枪,好像手中拿着的一直是烫手的不知名恐怖东西。 她完全没有想到,下午的时候,朝晨送过来了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发凌乱,几缕发丝,肆意地遮挡住了自己的脸。 当她伸手去轻轻拂开的时候,看清此人的时候,不禁倒退两三步,抬头不可置信的看向面色淡定如常的朝晨:“你……” 似乎是她的声音听起来太过熟悉,那个跪在地上的女人抬起了头,霎那间,惊惧地瞪大了眼。 朝晨说:“今天上午表现不错,有惩罚就有奖励。”他的语气轻描淡写,“现在,你的仇人就在你面前。” 陈娇! 伊如重新坐倒在了椅子上,静静地盯着陈娇。 那双眼,曾是陈娇午夜梦回最惧怕的东西。陈娇挣扎着要后退,泪流满面的说:“不……不要看我……” “我需要你全身心力的重新开始,只有将过去彻底解决掉,你才能不分心,全身心投入到未来。” 朝晨淡淡地留下这话,便坐到沙发上喝茶去了,一言一行都轻轻淡淡的很,仿佛世间没有重要事,仿佛面前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求饶,没有哭泣,没有仇恨,没有死亡……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伊如面无表情道,“我说过,让你祈祷我永远无能,只要我翻身,我一定弄死你。” 第八章 坚强与懦弱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伊如面无表情道,“我说过,让你祈祷我永远无能,只要我翻身,我一定弄死你。” 可是十分的奇怪,最恨的人就在自己的面前,她却……没有以前那么坚决了。 陈娇不算美丽的脸,泪痕交错,甚至没骨气的磕了头:“伊如,放了我,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想死!!!!我,我保证我会改邪归正,我再也不破坏别人的家庭,我保证我保证……” 伊如痛苦的闭上眼,耳边她的声音听起来,让她异常烦心:她乱了。她居然乱了。 她以为,那时会冷静而又冷漠的姿态,站在仇人面前,运用足够的本事将她摧毁,可怎么也想不到,“那时”会那么快的到来,也没有想到,这时自己居然不争气地乱了。 “伊如啊,也不全是我的错啊……”陈娇不明白,男人有小三是多么正常的事,为什么偏偏,她的结局那么惨?! 是啊,世上小三千千万,为何她那么惨?! 伊如冷嘲地看穿了她的心思:“事到如今,你还咬牙说你没错。如果你不出现该有多好……”她笑了笑,“如果你不出现,我不至于变成现在这样。” 在陈娇的求饶中,伊如愈发气急攻心,拿了枪狠狠地抵在了陈娇的太阳穴上。“你怎么有脸求饶……” 陈娇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更没有伊如的魄力,当场被吓破了胆,抱着头浑身瑟瑟发抖,连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了。 “如果你不出现,该有多好,如果你不出现,该有多好,如果你不出现……”反反复复,来来去去,伊如只剩下了这一句话。 看到陈娇躲闪着趴在地上,伊如泪流满面道:“怕了,这就怕了吗?那你知道我当时有多怕吗?当一夕之间没了二十年的家庭没了二十年的父母,你知道我有多怕么?当我一个人踏上未知的路,你知道我多怕么?!我原本应该幸幸福福,可是这一切都被你给摧毁了。你明明是一切的罪魁祸首,你怕?你有什么可怕的?!”她冷冷一笑。 “喵~”白猫瞪着一双蓝色的猫眼,毫不畏惧地从陈娇和伊如两个人身旁,走向沙发上的朝晨。 朝晨笑着将脚边儿的白猫抱进了怀里,漂亮的手摸了摸它柔软的皮毛,低声说:“你的主人,还是不够心狠啊……” 如果够狠,直接就毙了陈娇。废话那么多,归根结底,还是下不了手。 难以去杀却也不想放过,这的确是伊如现在的心情,挣扎着,她不知该怎么办。她是真的恨这个女人,是真的恨啊! “……” 分秒中,在毫无动作的伊如面前,迅速的流逝。久久趴在地上颤抖着的陈娇,忽然抬起了头,发狠地看着伊如间,伸手就抢上了伊如手里的枪。还好伊如迅速回过神握紧了枪,才不至于被她夺去。 伊如看着她邪/恶的眼睛,自嘲:“我怎么忘了,你在s市也是个狠角色……在我印象中,我爸就够狠了,而他那么狠的人,却有一天回到家,脖子上和脸上都带着抓痕。我知道是你抓的。” 陈娇急促的喘息,看着她不说话,就是抢枪。 也许是这里的动静太大了,闹得窝在朝晨怀里慵慵懒懒的白猫睁开了蓝眼,望着伊如的方向声音尖锐地“喵”了一声。忽然一跃而起,眨眼间跳到了陈娇的膀子上,锋利的爪子狠狠地落了下去。 “啊——” 陈娇惨叫一声,大惊之下放开了手。 伊如复杂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分秒之下,陈娇的脸和手,凡是在外d肌/肤,都被白猫的爪子抓的鲜血淋漓,一看之下,骇人不已。 前一刻是死寂,这一刻某人对疼痛只能作出的惨叫声,让人听着都疼。 “一切似乎都不用自己做决定,我倒宁愿相信,冥冥中,有天替我作为。”伊如收了枪,面无表情地转身去了后花园。 朝晨看着女人犹如过尽千帆的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 陈娇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她双手不停想要触碰自己的脸,似乎在惋惜那被毁的昨日容颜。 白猫再次跳进朝晨的怀里。朝晨拿起它的爪子握了握,一边逗弄着它,一边夸赞道:“做得好。” 陈娇恐惧地看着朝晨的背影,目光像在看一个恶魔,最终就这样晕了过去。 “美丽的眼睛却落下了沧桑的泪珠,看起来,让人心里很难受。喵喵,你去逗逗她。” 闻言,伊如猛地擦掉泪抬起了头,一眼就看见两步开外,半蹲在地上的朝晨,他拍了拍手底下的白猫,白猫这就朝她跑来。她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弯腰将猫紧紧的抱在了怀里,眼见白猫又“喵”了一声,像是对她的安慰。 她破涕为笑,看向了朝晨。 朝晨笑了笑,双手揣着裤袋,默默地转过了身,像是功成身退。 伊如看着朝晨的背影感到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怎么就走了? 抿了抿唇,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白猫,毛特别软,颜色特别纯粹的白色,让她第一眼就喜爱不已。“喵喵,原来你叫喵喵啊!”她的语气温柔的不可思议,朝晨的脚步微微一顿,扭过头看了她一眼,才彻底离开。 伊如并不知道。 “谢谢你。”伊如看着温驯乖巧到极点的喵喵,不知是对谁说的三个字,就这样出了口,竟比脑袋更快一步。 “嗯?”伊如忽然蹲下身,将白猫放在了地上,她按住它乱动的身体,“乖啊!” 她惊讶地发现,白猫的小腿上,有一张用绳子绑起的红色纸条,解开后打开一看,那上面赫然陈落着一句话:“你刚刚在陈娇面前,夹着泪的冷笑,没有一点攻击力,看起来很可怜。不要以这样一副愤世嫉俗的可怜姿态朝前走,那样很丑。” 笔迹行云流水。 她睫毛微颤,却很生气。 朝先生,不要让一个刚觉得你没有那么坏的人觉得她是错误的,好吗?! 第九章 初见与噩梦 伊如走回客厅。【ㄨ】 落在地上的女人,像是被人扔掉的垃圾,不,是比垃圾还要狼狈。 她装作一副恶人的样子,缓缓地走到她的面前,优雅地蹲下身,打量着她这张不算美丽,如今更是难看的脸。 她在想,爸爸当初到底看上了她什么?为了她,让自己变成一个人渣,让自己的女儿变成一个孤儿,值么?! 一想到这里,她就想抽烟,但抽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想喝酒了。 陈娇苏醒过来,模糊的看见一个身着白裙子,面色无悲无喜的女孩儿站在酒柜旁,神不在焉地小饮红酒,心中又妒又愤,这样一副优雅的姿态怎么也应该是源自于自己的。这个女孩儿除了一副冷厉的姿态根本就是一无所有,凭什么过上这样的生活?! 她忽而想起,第一次见到伊如的场景。 她跟她的妈妈,跟踪她与她父亲,到了她的小家,在歇斯底里的吵闹过后,伊如微笑的看着她,竟然说:“你好,小三。初次见面……”在她怔愣的时候,伊如忽然发狠地捏住了她的手腕,凑近了她的脸,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话,“感谢你破坏了我的家庭!” 从此,那双会迸出刀子的眸子,成为了她的噩梦。 在她的心里,伊如从来都是只能干耍狠的角色。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真的被她捏在掌心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啊……”陈娇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只疯了的母老虎一样朝伊如扑了过去。 伊如回过神,眼睁睁看着面前二十六七岁的女人,带着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来攻击她。她定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宛如僵了。细看之下,她表情漠然,只是不屑躲闪。 两人近在咫尺,伊如一把攥住了陈娇的手腕,淡淡问:“你想干什么?我们一家三口现在因为你就剩下了我一个,怎么,还想将我也灭了?陈娇,你的心,怎么那么毒……”她一把甩开了她,陈娇却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反击似得,夺过了一旁的酒瓶就朝伊如的脑袋上摔。 受伤了心里那乞求已久的痛快倒是来了。在天旋地转中,伊如摸了一脑门子的血,嘲讽地扬了扬唇。 “你疯了。”冷灰出现,一把将伊如拽到了身后,一双没有感情的眸子死死的瞪着面前也是傻了的陈娇。 “这对谁说的啊?”伊如懒懒的问。 “你。【ㄨ】”冷灰咬牙。 伊如笑了笑:“其实我突然懂了,为什么恶人总比好人活得久,因为,这人世就是火炉,就是蛇窟,早走的人都是解脱,老天偏不让恶人获得解脱,偏让他们在水深火热的地狱里永久煎熬。” 冷灰忍不住骂人:“你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你是二百五,傻子。” 记得那晚,她也是不要命的冲到他的车前,要不是他技术十分过关,她早就被撞死了。她像是行尸走肉,行尸走肉却嘲讽着世间的一切。 “你想死,别死在这儿!”冷灰说。 伊如看着再次吓怂了的陈娇,不屑道:“有人想在这富丽堂皇的地方死去,但我才不,所以,你放心吧,我还看不上这儿。” 冷灰被她气的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你……” 伊如转身便走了,只是走了没两步就皱着眉,支撑不住地要倒下去,还好朝晨及时出现,将她的身体打横抱了起来。 冷灰惊讶的喊道:“朝先生……” 朝晨剑眉淡淡一蹙,扫了眼陈娇,说:“有些人,见一面烦一次,你尽快将她处理掉。” “啊啊啊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陈娇手脚并用的乱挥着,活像一只在火上烤的蚂蚱。 可是朝晨已经走了。 冷灰汗,这些人说话都采用暗讽模式,不是“有人”,就是“有些人”,不都指的是:陈娇么?! 这是一间色调黑白,不作一点矫情的装饰的主卧。 朝晨将伊如放在了床上,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伤成了这个狼狈样,“还真是个傻子,二百五,人家都是伤害别人自己痛快,你是伤害自己才痛快,合着我招来了一个:自虐狂。” 说归说,但朝先生还是拿出医药箱,将她的伤口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泛着泪花的视线里,看见面前的人,伊如一阵惊讶,然后哭笑皆有:“朝先生没有架子……” 那是一道低低的,没有任何力气的女声,引人怜惜。朝晨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你倒是很有架子,谁准你被我的奖励伤害了?” “什么?” 朝晨面无表情,低沉着好听磁性的嗓音,幽幽说:“陈娇是我送给你的奖励,你就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应该好好的享用这个奖励,可是你扪心自问,你好好的享用了这个奖励了么?!” 伊如虚弱的一笑:“那……现在还来得及么?” “来不及了。”朝晨语气平静,“她已经被处理掉了。” “处理……”伊如眼神一凝,随后虚空地盯着朝晨,“你不会将她杀了吧?” 听着她声音扬高,朝晨不理她。 顷刻间,伊如看着朝晨的目光又变回了,看杀人狂魔的那种目光…… 医生正好敲门进来了,朝晨也不说话,就指了指伊如的脑门,随即看也不看伊如走了。 伊如咬着指甲,心下难受到了极点。 几天前,她还想将陈娇碎尸万段,可是现在,她发现……一点也不快乐……就算将陈娇碎尸万段了,也一点也不快乐…… 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喵喵从门外跑进来,蹦到床上,安静的窝在了迷惘的人的身边。 “还好有你。”伊如毫无防备的像个孩子一样凑近了小白猫,将苍白的右脸轻轻贴在了这柔软结瑕的白毛上。 “还好吧?” “还好。” 再次和冷灰见面,已经整整过去一天了。 在游泳池旁,伊如没忍住问了他:“陈娇呢?” 闻言,冷灰的目光才从她裹着着白纱布的额上移开,“本来打算将她送回s市,但是,半路上,她失心疯了,就转了个道儿,去了精神病院……” 第十章 天使与魔鬼 闻言,冷灰的目光才从她裹着着白纱布的额上移开,淡淡的说:“本来打算将她送回s市,但是,半路上,她失心疯了,就转了个道儿,去了精神病院。” “z市的精神病院么?”伊如许久才憋出那么一句话来。仔细看,她脸色更是白了许多。 冷灰笑:“怎么,你还想去看她?” 伊如默默地摇了摇头,“她是被我吓的。” 冷灰冷笑:“你吓她什么了。” 伊如不再说话,只是撑着眼皮看天空。天空不给面子,黑沉沉的,不好看。她感觉像是吃了什么难嚼的东西一样,卡在嗓子眼儿了,难受。 妈,你看到了吗,你这辈子最恨的人被你的女儿吓疯了,余生都得在精神病院过日子。妈你开心吗?我们……应该开心的。 “坏人心理都强大,偏陈娇做了这个坏人,心理意志却那么薄弱,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报复迟早都会来的,没有承接报复的准备,做什么坏人。 “别说了。”伊如低下头低吼道,兀然抬头对冷灰笑,含着泪说:“你干嘛说别人,你不也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将来我也会是坏人,我们都一样。” “坏蛋也是分三六九等的。” 伊如的眼神泛着一点点嘲讽,与一点点清冷的灰白,“反正都是坏蛋。我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以后,敬请……差遣。” 朝晨一袭旧式长袍加身,脚步轻盈而稳健地出现,色泽纯黑的眸子,淡淡睨着那一池干净的蓝色水池,突来的一阵风,让水面变得有些不安稳。 “她似乎很排斥我们。” “是的。” 冷灰低下头老实应答。 看着子弹从枪口里射出去的时候,及其痛快的人,是伊如,她发现她快要迷恋上这种感觉。 冷灰慢慢地从背后走过来,拍掌道:“就这样保持着兴趣练下去吧,总有一天你会成神的。” “你们对我的要求,原来那么高。”伊如顺感颓唐,把玩着黑色手枪,却不作为了,兀自坐往休息椅上躺下。 冷灰跟着坐到她旁边,目光莫测:“很讨厌这种被人操控的感觉吧?!如果现在你有一个机会可以让你摆脱,重新回归一个人的自由生活里,你会怎样做?” 伊如不敢想,但自从听完这话,第六感告诉她,冷灰并非只是单纯的假设。很有可能,真有这个假如。 等等,她还是有一点,不敢想。 于是,伊如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冷灰。 冷灰被她看的打从心底哭笑不得,他接地气地摸了摸下颚,因这动作,浑身上下都有了一些人气。 “现在的确有个机会,可以说是你的第一个任务,你要是成功完成了,那它就会是你最后一个任务,从此你就自由了。相反,五年契约继续执行,并且进行魔鬼教练。伊如,再敢和朝先生赌一局么?” 伊如咬唇,冷灰观察到,她一紧张。一踌躇,或者一害怕,就会拿出这个动作。 伊如叹了口气,“我快成为赌徒了……”但这口气叹得并不似叹息。 她咬了咬唇,被冷灰盯得心里不安,终究,她握了握拳头,先问了一句:“那个任务……很难吧?” 冷灰慢而温的语气,更似点悟与安抚:“难不难得你做了才知道。” 这天下许多事都如此,难不难,得你做了才知道。 别被自己心里的恐惧打败,别被自己打败,做到这一点,就有逆袭的机会。 “好。”伊如像是用全身力气才吐出了这个字眼。她说:“好,我赌。” 她想,她并不是一个好的赌徒。 每一次下注,一点也不自信,是很恐惧,是很不安,但即使很恐惧很不安,她还是选择了一往无前的赌下去,至少,她从来没想过落跑。 这一点,稍稍安慰了一下她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赌局里的人物:傅生,伊如。 赌局里伊如要赢回来的东西:将傅生从朝先生那里拿的世成机密文件给重新拿回来,并且换一份假的递进去,然后不少一根汗毛的从傅生那里全身而退。 世成机密文件:据说那是一份十分重要的客户名单。 夜晚,黑暗的让人想要沉默。 就在自己的世界里,想自己的事情。 伊如静静地喝着红酒,一个女人要从一个男人那里,得到一个那个男人觉得非常重要的东西,得付出什么? 嘴角,微微悲悯的扬了起来。 突然仰起头,打开了落地窗,走到了外面的露台上,她看着天空上寥寥几颗的星星,嘴角那抹不算快乐的弧线,渐渐地安宁下来,闪着盈盈亮光的眸底,那是思念在作祟。 “在那么多颗星星当中,爸,妈,有你们吗?人死后真的会变成星星吗?其实我知道是骗小孩子的。但我愿意做那个被骗的小孩子。爸妈,谢谢你们,在一个我能看得到的地方,一直默默地守护着我。” 她喝了杯里全部的酒,正常的脸色慢慢浮起了一些醉人红。 两周后。 z市最知名酒店,进行着一场张扬着华丽的上流晚宴。白色的纱窗被风轻轻的吹动着,一身白色素色礼服,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那处。 她像一个不染尘埃的仙子,忽然降临人间,远远地望着,只让人觉得望尘莫及。 角落里一身灰色西装的男人,看着三十多岁的样子,赫然也是来会宴的某个商人。他淡淡的别过头,对坐在旁边的男人说:“据说她叫做重生儿,是从华尔街刚回来的华裔。很美丽,很大方,看着柔柔弱弱,却是一回来就做了“云辰”的副总裁。” 顿了顿,那人笑着抿了口酒,叹道,“谁不知道,云辰堪比世成,甚至比世成还要神秘,云辰的总裁,没几个人见过,这女人,有身份,不简单啊……” “重生儿?”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终于矜贵开口,闪着“狩猎”两个字眼,攻击性极强的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在舞池里独舞的女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有缘。” 第十一章 真实与虚伪 “重生儿?”一直坐在沙发上的男子终于矜贵开口,闪着“狩猎”两个字眼,攻击性极强的直勾勾盯着不远处在舞池里独舞的女人,似笑非笑的模样,“真是……有缘。” “有缘?”那人一愣,恍然笑了,“是啊,生,傅总裁,刚好和你同字呢。不过她的名字可没有您的好听,什么重生,重生儿?难听死了……” “难听么?生儿,多好听?!”傅生勾/人的桃花眼,轻飘飘的睨了眼一脸嫌弃的男人,“作为男人,不懂得欣赏女人的故事,是非常……失败的。” 话闭,他优雅起身步入了舞池。 重生儿正跳着好不易学会的一简单的舞蹈,不停旋转的那一刻,她突然想起了,在她学舞的时候,朝晨又说了她笨。哦,不是,是十分婉转的说:看这样子,她并没有舞蹈细胞。 接下来,就没话了,典型的朝晨语录。 不过,她也不是吃素的,朝晨放下架子教她的时候,她踩了他好几脚,在他朝她看过来的时候,她立马无辜地抱歉地自疚地说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跳着舞出神,可不是一件好事。”闻言,重生儿一怔,刚抬起头,伸出去的手就被傅生给一握,他嘴角噙着温儒无害的绅士微笑,她静静地看着,早已没有了初见时对于他年龄和样子的震愕。 温婉勾唇,“傅总,随意握女孩儿的手,也不是好事。” 同时,她从他掌心里抽回了手,转身纤纤离去。 傅生一个人留在舞池里,握了握,握过重生儿的那只手,突然摸了摸下颚,盯着重生儿决然的背影,淡淡挑眉:“有个性……” 以往像这样的局面,女人都会顺势的和他共舞,俯首帖耳的聊聊天,寻求寻求合作的机会,她这样直接干脆的态度,真是商界里一大奇葩…… 不怕得罪人么? 果然,自负傲慢。走向露台的重生儿,余光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后侧的男人,悄悄撇了撇嘴。 夜风微凉。 重生儿环着肩膀,面无表情的盯着虚空发呆。 ——不必作任何掩饰,就做你自己,他会跳进你的陷阱的。 ——朝先生……你不会是故意坑我的吧? ——嗯? ——你不想放我离开,所以引导我往不可能成事的方向走。 ——不要低估一个女人的独特,还有美丽。 话说半句,剩下的你来接或者猜,永远都是朝晨不变的说话发展方向…… 回过神,重生儿目露愁绪地叹了口气。但是,她还是依着他说的做了。现在反应过来,朝晨,是说她独特、美丽吗?吼……这是,夸奖吗?! 一瞬间,重生儿的表情千变万化,最后唏嘘的摇了摇头。 “在这里想什么呢?”傅生,从背后走过来,双手揣兜地立在重生儿身边,幽幽问。 重生儿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没有。” 言毕,她转身就走。 显然是在躲开他。 反正,朝晨不是让她做自己么?很好,这就是重生儿最真实的想法:躲开傅生!! “副总,是不是太意气用事了些?”傅生深吐一口气说。 重生儿扭头,看见他懒懒地扫过窗外的夜景,最后犀利的目光定格在了她的脸上。“避人如蛇蝎,可不像是成熟的副总裁做出的事。而且,我又不会吃了你……你何必呢?” 重生儿眼睫毛轻轻地抖动了两下,这一瞬,脑子闪过了很多,要去抓住,却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笑了笑,旋步,站在了原来的位置上,这才开口:“说别人的问题的时候,难道不需要想一想自己身上的问题吗?傅总气场那么强大,谁不惧?!” 傅生突然凑近了重生儿的脸。 重生儿立刻屏气,眸底警惕。 傅生咬着字眼,暧/昧横生:“这么说,这份避,你只是避着我?放心,我的气场再强大……也吃不了你。” 重生儿咬着唇,直觉自己被这人的语气给调戏了,忍不住伸手就要揍他,傅生笑了笑,不费吹灰之力地擒住了她的手腕,说:“副总,看来你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沉稳,非常好。” 重生儿忍了忍,忍住了怒火。 傅生挑了挑眉,只觉得无趣的商界有这么一号人物,突然商界都变得有趣了。 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生儿,说来我们真的缘分不浅?无论是你的名字还是你的职位,和我的名字都,嗯,不是同字就是同声。” “而且,你出现的正是时候。明天,是我奶奶的生日——怎么样,可愿接受我的邀请,明天中午去我家,与我一起,为我奶奶庆生?!” 重生儿冷冷地看着他,想来这个人应该是不好接近的,可是,这就邀请她去他家了? 难道,朝晨让她做自己……这招真,成功引起这位总裁的注意了?重生儿觉得,自己对朝晨的感觉特别复杂,推她入悬崖的是他,拉她上来的也是他。 半晌后,因为太纠结,重生儿眼眶生生被逼得发红,她才说:“好。” 像是要吐出这个字眼,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 傅生邪魅一笑:“果然是……欲擒故纵啊?!不过……”他贴着浑身僵硬的重生儿的耳,“我喜欢。” 重生儿咬牙瞪着他大获而去的背影,在心里狠狠扔给了他三个字:“去死吧……” 次日。 十一点的午宴,远不低于昨天晚宴的华贵,重生儿在进这个门的时候,真的觉得……这世界上,人比人气死人。 她原本平民啊,都不敢想,今生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她一点也不留念,真的,一点也不留念。 低头,不知是何意味的笑了笑,重生儿再次昂起头的时候,在外人眼里,已经是一朵清冷的莲花。 “来了?” 傅生从不远处过来,目光竟透着暖意看着重生儿。 重生儿点了点头,双手附上了礼物,“一个青木矩盒,笑纳。” “生儿,这又不是我过生日。”傅生道,“你还没有见到过生日的人。” 重生儿挑了挑眉,收回了递出去的手,举止倒也大方:“好。” 最终,傅生,看了看她手里的礼物,又看了看她,“有心了。” 重生儿笑着:“应该的。” 中途,重生儿去了一趟洗手间,低头洗完手抬起头的时候,忽然觉得镜子里的自己那么陌生。 这副,美丽的妆容,却像是最有力的盔甲,所以,人总要习惯改变的。 她再次到大厅,那个神秘的老奶奶,已经坐在了傅生的身边笑着说话。 那笑容,特别慈蔼。 “生儿。” 突然被傅生一叫,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她的身上,好吧,她微微颔首,走向了他们。 傅生直接拉着重生儿坐在了自己的身边,说:“奶奶,她是孙子我认识的新朋友,名字很有趣,叫做重生儿。”他笑了笑,重生儿注意到,那是一个很乖的孙子对奶奶露出的乖巧的笑容。 重生儿腼腆地对着,眼前这一张刻满了流年的面容,点了点头。“青老夫人,你好……” 第十二章 “君子”与“小人” 重生儿腼腆地对着,眼前这一张刻满了流年的面容,点了点头。“青老夫人,你好……” “你也好。”青素看着重生儿的眼神,跟着也点了点头。 “礼物可以拿出来了。”傅生笑。 而青素看到青木矩盒的那一刻,满意地笑开了脸。似乎,老人都偏爱有些年代的东西。 这一刻,重生儿说:“祝你生日快乐。” 这句话,说这句话的眼神,是真心的。 “我就说我们有缘吧,你送的礼物,名字里的青,正好和我奶奶青素的青,不谋而合……” 对耳边的那句话,直接无视。半晌后,重生儿趁着所有人都在忙着喝酒、聊天、赔笑,她独自踏上了二楼…… 根据着脑海里查到的地图,重生儿皱着眉避过佣人,迅速找到了书房,伸手握上门柄打开闪身进了去。 她惊讶地看着白色的干净墙壁上,一张张的微笑照,有他们一家子的,有他自己的,还有花有草有风景…… 很多很多。该说这个书房里最多的就是照片。 突然间,这色线冰冷的书房显得不那么可怕了。 拍照片和收藏照片,谁都喜欢,可是从墙上那么多的照片来看,伊如觉得,傅生对此的喜欢,远超过任何人…… 她里里外外,小心仔细地翻了一周,都没有翻出那份朝晨给她看过的名单。 天啊! 她叫上帝,不是说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书房吗? 离开之前,她检查了四处有没有明显被翻过的迹象,觉得放心了,才屏气走出了书房。前前后后,不超过十分钟。 “你去哪儿了?” 重生儿没想到,傅生就在楼下。因此,她一下楼,他便看到了她。 微微沉默了一下,她才说:“去楼上找洗手间,结果,没找到……” 傅生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副总,怎么行为举止像小孩子了呢,嗯?”说了那么一句让重生儿尴尬、囧至极的话,他像是没事人一样,举止优雅地挥了挥手,一个佣人就走了上来,对重生儿恭敬颔首:“小姐,我带你去吧!!” 重生儿嗯了一声,走之前忍不住看了傅生一眼,忍着情绪,淡然的说:“让傅总裁见笑了。” 傅生向她这个方向,稍稍抬高了擒着高脚杯的手,敬了一下,说:“不见笑,倒是很可爱。” “……” 重生儿莫名心中一阵怒气,却只能默默的咬牙切齿,然后,默默的跟着佣人,走去了一楼的洗手间…… 果然,这个任务,真tm的不好做! 出来的时候,重生儿一连灌了自己两杯酒,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栋别墅,这次要是走了,下次进来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可是,眼看,宴会就要结束了。 她却还没想出个可周转的法子。 烦躁之下,她再次拿了一杯红酒,喝下了肚子。很快脸就红了。 脑子晕眩的那一刻,她却茅塞顿开了。 嘴角,渐渐扬起一道不易让人察觉的笑,重生儿,目光晶亮地看着手中杯子里,那殷红似血的液体。谢谢你。 “真像一只小狐狸啊。”二楼不易注意到的方位,傅生一边姿态慵懒的品着酒,一边观察着楼下众人的表情,当然也没有放过:重生儿。 当看到她一杯又一杯下肚的时候,他似觉得好笑,就真的笑了:“不过,是像,不是是。” 而他们这些人,早就修炼成,刀枪不入的狐狸,兼猎豹了。 重生儿成功的留宿了下来,只是她没有想到,上楼的时候,傅生会一把把她抱起来,而在女人错愕挣扎之际,傅生淡淡的说:“副总,我不能让你在我的地盘上摔了,希望你理解我。” “我……理解你!!”重生儿咬牙挤出这四个字。 傅生嗯了一声,笑:“那就好。” 主卧。 “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重生儿似不懂地问。 傅生正背对着她,开了一瓶红酒倒进两个杯里,闻言,勾唇,不急不缓地说:“刚才人太多了,眼见着副总喝了那么多酒,却没有一杯是和我喝,而我,也是俗人缠身。”他将一杯递给重生儿,看着她安安静静的眼睛,继续,“现在,这里很安静,也很安全,你喝醉了,都没有关系,怎么样,能够舍命陪君子么?” 重生儿转动着杯身,沉默地看着傅生,突然爽快的喝了一口。 “好。”傅生说,“不愧是副总。” 两个人将喝酒的地方,转移到了窗外的露台上。 观看着天空繁星,傅生说:“你是一个成功的女人,该做女孩的时候,挺女孩,该做副总的时候,也没有让人觉得失望。” 重生儿第一次被人说,她是个成功的人。 不由得失笑,如果他认识真正的她,还会这样说么?! “你也很成功啊。”重生儿又说,“你才是真的成功。”凭着自己,哪怕有些手段,说不出去,但这些手段也是自己的脑子想出来的,凭着自己走到了金字塔尖。 她?不过是一个被操控的木偶罢了,就算任务完成,也只是一个重零开始的小百姓。 不过如果让她出卖一些钱都买不回的品质,永远站在金字塔里,那么,她不愿意。 人,一撇一捺,还是干干净净的、简简单单的好。 “谢谢你的夸赞。我去下洗手间。”傅生从躺椅上起来,扯了扯领带,看着她,十分无奈的样子,“酒喝的太多了。”摇了摇头打开落地窗,离开了这里。 重生儿笑了笑,仰头寂静望天的那一刻,她忽然骂了自己一句:“二百五,还真是傻子,还真把这里当知心朋友的家了?” 她立刻起身,悄悄打开款式简单的白色包包,神色深沉地拿出了一小包,用土/黄/色/纸严密包着的东西,打开,是白色磨成粉的,致人短暂昏迷的药物。撒了一点在傅生的酒杯里,随即迅速收了起来。她晃了晃傅生的酒杯,沉默的看着里面的殷红液体,没想到,这东西还真用着了。 她本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准备的这东西,如果,傅生对她无礼妄动,她就会骗他喝下一杯有/料的酒。 如今,虽然局面不是这样,但,……但他似乎注定喝下这杯,这杯不干净的酒。 “嘿,久等了。”傅生走进来,重新躺回到了长椅上。 重生儿嘴角一直都挂着弧度恰好的微笑,她挑眉,拿酒杯“叮当”的碰了一下他放在面前的杯子,说:“喝一杯吧。” “哇哦,我一回来,就让我喝酒。”傅生说,却拿起了杯子。 重生儿斜睨了他一眼:“是你让我舍命陪君子,怎么,君子不行了?” 傅生抿了一口酒,才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撩唇道:“永远不要说男人不行,不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会……生气的。” 重生儿被这句话一憋,差点就呛出了口里的酒。 第十三章 似神 似魔 傅生抿了一口酒,才看着她,意味深长地撩唇道:“永远不要说男人不行,不论是君子还是小人,都会……生气的。” 重生儿被这句话一憋,差点就呛出了口里的酒。 看到重生儿这样子,傅生更乐了,喝了整杯酒之后,静静地放下了杯子,看着她。 “我脸上有花?”重生儿僵硬的笑着。 傅生挑眉,声线低沉:“你脸上没有花,但是你这个人,有故事。” 重生儿心中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咯噔“声。下一刻,她落落大方地说:“年纪轻轻便能坐上云辰集团的副总,要说一点没有故事,还真是假的……”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问他,“要听听我的创业故事么?!” 傅生眼底一沉:“我说的故事,不是创业故事。” “可我只有创业故事。”重生儿叹了口气,煞有介事的说,“小有成就之前,我所有的心思全部搭在了事业上,除了创业上有那么点小故事,其它的,全是让人惋惜的空白……” “惋惜什么?”傅生佩服她跟他打太极的勇气,“付出什么,就会赢得什么。” 重生儿笑而不语。 傅生转动着的酒杯,淡淡地说:“真的就没有……感情故事可讲么?!” 重生儿恍然:“原来你说的故事指的是这个?还真没有!”这她可没骗他。 “人生里除了事业,就没别的可讲的有趣东西了?”傅生摇着头,“这可不好。” “倒是有一个。”想着,重生儿说,“前阵子遇到了一个似神又似魔的男人。”她喝了一口酒,看着天空,傅生看着她的侧脸,听到她轻柔的声音,慢慢的说,“他看起来,比副总你还要深沉。危险,捉摸不透,可是,他的身上,没有古龙水的香水味,也没有商界男人身上的烟草味,却带着安抚人心的禅香……” 傅生说:“我倒是想起了那么一个人,就在我们周围。本来我今天晚上也邀请了他,但是,他因为行程上抽不了空,并没有来。但是送来的礼物,啧啧,有心又名贵。今晚到场的人,拿出手的礼物,没有一个比得上他。他就是这样:让人无话可说。” “谁?” 傅生笑着看着重生儿眼睛,一字一顿:“朝、晨。” “是吗?”重生儿表情纠结,“我不知道我遇到的那个人,是不是这个朝晨……” 傅生摇了摇脑袋,突然按着太阳穴,皱着眉不说话了。 “怎么了?”重生儿问。 傅生摆了摆手:“酒喝多了,有点晕。我们继续。” 重生儿扯了扯唇,莫非这人,真的只是纯粹的想……和她聊聊天而已?! 可是她怎么感觉怪怪的?! “你知道吗?”傅生忽然声音没有之前有力了,他就这样说着,“一开始有人告诉我,想要避免失望,就别赋予期望、等待这一些。一开始我本来也这样觉得,可是渐渐地,我不那么觉得了。如果,人在生活里,连一点期待的光亮都不保留,那生活该有多心灰意冷啊。我总觉得,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不该这样生活的……”他笑了笑,看着重生儿继续说,“和你说这些话,是因为我觉得,你和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不一样!!其他人,都被黑暗给吞噬了!!!我希望,你能一直活在光里。哪怕有一天,有一只怪物要来汲取你的光,你也要努力保护,这些纯碎的可贵的光亮……不要,和他们一样,早早的凌驾了所有人之上,却更早地对黑暗,投了降。” 重生儿直直的看着他,看着他说完这一番话,脸上怅然的表情,看着他慢慢的合上了眼眸,看着他……渐渐地睡去。 她垂眸,大约两秒以后,才说,仿佛他一直都是醒着的:“我会的,我会努力保护一些东西的。” 言毕,她整理了一下着装,放下酒杯,起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他的主卧。 她想过,重要的东西,要不就是放在书房,要不然就是放在自己的房间,再要不然,就是……贴身。 传说中的运气,在此刻才降临到她的身上。 重生儿掀开枕头,本来不抱有任何希望的,可是,没想到,她朝思暮想的名单,竟然真的被放在了这里。 她都已经做好了去搜傅生本人的准备了。本人再不行,就去他的公司! 左右翻看了一下,黑色墨迹,写着一个一个的名字,这些名字的主人,都比想象中的还要成功。她吐出一口气,将名单放在了包包里。随后,准备了一份被墨水泼过,看不清字迹的名单,放回了原处。 她知道,迟迟早早都会被他给现,但是,那不重要了,因为,在他醒来的那一刻,重生儿已经不复存在了。 站定在傅生的旁边,垂眸,看着他寂静的五官,她说:“这本来就不是你的东西,我现在把它拿回,你也不该怪我……你说让我保护好一些东西,那么,为什么你明知道,却还是把它们弄丢了呢?!” 说完,重生儿离开了这里。 傅生,比她想象中的高贵,没有对她做出恶心人的举动,没辜负上天给他的好容颜。 伊如迎着黑夜,开车回到朝晨的别苑里。 她一脸坚毅地走向朝晨所在的书房,仿佛前面就算是妖魔鬼怪,都拦不了她。看到这样表情的伊如,冷灰是比较震惊的。 她,真的很想离开他们吧? “朝晨,我拿到了。”浑身热血都在这一刻沸腾了起来,那是一种冲向自由的义无反顾。当你失去过自由,才知道,自由有多重要。 “那么快?”朝晨语气平静,却看也没看伊如撂在桌上的名单。 说是重要,怎么看都不看一眼? 她好不容易拿出来的!!伊如眉头煞然皱了起来,目光紧紧地绞着朝晨低头练毛笔字的样子。 说是那么快,可那语气平平的不起涟漪。 “朝先生,你听清楚了吗?我完成任务了!” “我知道。” 似乎受到了她情绪的波动,朝晨慢慢地抬起了头,幽深的黑眸,扫过了那份名单,对她点了点头,“去吧。” 轻描淡写的一声去吧,却让伊如睫毛颤了,“朝先生,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她声音很轻,咬到“意味”,字调一下子变重,像块大石突然朝朝晨压了过去。 朝晨抬头,看进她的眼睛,说:“你自由了。” 伊如眉头皱的更紧,然后悲悯的笑了笑,原来,你鼓起勇气争夺的自由,在别人眼里,提起来都是那么云淡风轻,像提起一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她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十四章 个性与蠢 一句你自由了,一句我明白了,结局总能够轻而易举的掠过过程,无论这过程你觉得有多辛苦。 伊如转身离开书房的时候差点撞上进来的冷灰,冷灰看她脸色有点不对,心中一沉,完成了任务,获得了自由,她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伊如头也不抬的从他身边离开。 “人就是不知足。”对着伊如的方向,朝晨轻轻地摇了摇头,垂眸,渲染的黑色墨迹,在白纸上上挥洒自如的形成了两个字:保、护—— 孤身一人走在路上的伊如,完全不知道背后一直悄悄的跟着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 轿车里的男人,握着方向盘,空着一只手摸了摸至今还有些晕眩的脑袋,突然笑了笑,看着正前方的伊如,他说:“朝晨啊朝晨,我真的很好奇,你从哪儿捡到那么个小可怜?!你绕了这么一大圈,让我配合你,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自由,你确定,自由以后她不会自生自灭?知道她现在游荡在哪儿吗?像个孤魂一样无家可归、无人可依……” 这番自言自语,终究是被车厢里的沉寂给吞噬了。 他敲了敲方向盘,半晌后转了个方向离开了。 眼睛里,染着一点高深莫测的笑,伊如,人一旦成为狐狸,比狐狸更狡猾。而朝晨这个该死的男人……早就是魔了。 可,连鬼也有想保护的人事,何况,如你所说,似魔又似神的他?! 所以……努力自生吧,别辜负了他。 伊如疲惫地坐在公交站的椅子上,她仰头看着那么大的夜空,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世界那么大,却没有真正属于她的容身之处。 自从父母走后,好像,不管住在哪儿,都觉得很没有安全感。 也好像,住在哪儿都无所谓了。 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流浪”吧。 别苑。 朝晨搁浅了毛笔,叫来了冷灰。 “先生?” “……”朝晨按了按太阳穴,随口的语气,“她走了?” “是的。”冷灰皱着眉,“而且她什么也没带,空手来,空手走。” 朝晨冷不丁地想起,那个练舞不行,却恨恨地踩着他脚的女人。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大人会权衡利弊,走也会选择明天一大早走,小孩子却不会,最知道意气用事,让人担心。 “很有个性吧?”朝晨的笑丝毫不暖,“其实就是……蠢。” 冷灰不知道说什么。 “以朋友的名义,你去帮她这一晚,从明天开始,让她一个人过活。”朝晨不理冷灰震惊的目光,说自己的,“不然,她会有依赖心理。人一旦有了依赖心,离懦弱就不远了。” “我知道了。”冷灰转身之际,张了张口,没忍住问,“朝先生,你为什么对伊如那么好?” 什么五年契约,什么帮忙做事,不过都是朝先生将伊如拉到身边的喙头,为了不让伊如起疑,才不得已这样做。而那么做的目的特别简单:教她自卫。 那么做的理由也很简单:我看上她了。 所以,他说,伊如幸运。有运气的人,就是不一样。 后来,让傅生配合演戏,伊如不知,傅生欠了朝先生一个大人情,朝先生这次为了她,用了。 那的确是一份重要的名单,但,从傅生手里偷东西却不是那么容易。这里面,傅生放了水。这点,伊如当然也不知道。 朝晨抬头,目光平静,“她身上……有我想要保护的东西。我看够了这些东西渐渐地堕落,消失,这一次遇到,我不想再看了。” 不想总看人坠入地狱的样子,因为看够了,偶尔拯救一下,他高兴。 就那么简单。 所以,我看上她了,这句话,真的无关乎情?! 只是随心所欲的想救而已,恰恰好他有这个能力,所以就救了……冷灰觉得,朝先生用对了本事。 有本事的人,就应该拉更多的人上岸,而不是踹人,下地狱。 冷灰说:“朝先生,因为你,我想要成为一个有本事的人,可以救人。” 起码,不会在想要救谁的时候,无能为力。 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喵喵”,用两只萌爪,抱着朝晨的腿,止不住要往上窜,朝晨索性弯腰将它提了起来,一本正经道:“你主人还真是个狠心的,走之前居然把你撂下了,记得,下次见到她,挠她。” 冷灰看着温馨的这一幕,笑了笑,离开了。 而朝晨望了望他离开的方向,跟着也微微扬起了嘴角。本事,是把双刃剑,做好坏事都会上瘾。 他是个一看就会做坏事的……冷灰,比他像天使。 权酒店。 伊如打开车门,下了车。同时,主驾驶位上的冷灰,也下了车,绕过车身,走到站在酒店的女人身边。 “谢谢你。”伊如小声说。 冷灰看着她,“你说你,折腾那么一番,非要离开,最后,一个人的日子就好过了?” 如果她愿意留下,朝先生也不会赶。 到现在,伊如眼底也还是硬气的一片,“不。” 冷灰问:“不好过?还是跟着我们不好过?” 伊如咬唇,半晌后,才深深地吐出了一句话:“我不喜欢,被掌控的感觉。” 她要,哪怕是流浪,她也还是她自己的。 之前,是为了所谓的仇恨,和魔鬼做了交易,暂时的妥协而已。妥协,不代表认命。 “老天爷就爱挑你这样的人折腾,反反复复,直到你认了命。”冷灰将一张卡外加一张写着卡密的小纸条塞在了伊如的掌心里,无奈地离开了。 伊如揪着这卡,心里难受极了。 她突然对着那辆开的越来越远的车,大声开喊:“我会还给你的——!!!!” 伊如从来不知道,她遇见朝晨,是多大的运气。 从前,想到商学院狠狠地学习一番,未来去传说中的商界,大展拳脚。 可原来有些地方,你没去之前,异常渴望,你一旦去过了,便再也不想去。 庆幸的是,在一切都没定局之前,她已经去实地考察过了。 所以,伊如直接找了一个平平凡凡的工作:珠宝柜台营业员。 她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工资够了。未来还可以尝试无数份新的工作。省吃俭用,总能存下一笔钱,买下一个很小,但却只属于她的家。 这一天,她遇到了旧人。 正想要躲,可能躲么?躲又能躲到哪儿去?! 伊如公式化的微笑,都僵硬在了脸上,可是她很快的深吸口气,压下了所有的情绪,用及其陌生的目光看着面前英俊的男人。 这位男士的手,握着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的腰,却一脸玩味儿地盯着她,慢慢的吐出了三个字:“重、生、儿?” 第十五章 失控 这位男士的手,握着一个美丽妖娆的女人的腰,却一脸玩味儿地盯着她,慢慢的吐出了三个字:“重、生、儿?” 茫然呈现在伊如化了淡妆,显得愈发清新脱俗的那张脸上,她无辜地看着面前的男士:“先生,什么……重生儿?” “什么重生儿啊?!”另一个女人一下子黑了脸色,委屈怨怼地盯着傅生,“她是女人对不对,你说,你说,你不说我跟你没完!带着我来买珠宝,你居然叫着别的女人的名字,傅生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女人喋喋不休的嘴,被傅生温厚的手掌心给捂住,伊如短暂的用看戏的目光,扫过这一幕,然后,她低着头,立刻又恢复了工作人员的专业表情。 冷不丁的一句话占据了脑海:呀,她忘记把喵喵从那里带出来了…… “乖,安静。”温柔的语气,却让原本要跳起来的女人目露恐惧,这一刻,她安安静静地犹如空气。 伊如回过神,看到,傅生拍宠物的样子,拍了拍女人的后背,递给了她一张卡,让她自己去挑选珠宝。她顿觉不安,那种感觉,像是被可怕的怪物给盯上了,怎么跑都跑不回安全地带了。 不自觉地攥起了冰冷的手掌心。 打发完她的女人,傅生好整以暇地看向了,上次还是高高在上的副总,这次就成珠宝营业员的伊如,“好久不见啊?” “先生,我和你见过吗?”伊如疑惑地问。 傅生也不怒,笑了笑,随手点了柜台里的一条钻石项链,让她拿出来。伊如看上去十分淡定的将项链递给了他。 傅生摩挲着那一颗颗细碎的钻石,忽然说:“你真的以为……从我这儿偷东西,难度只有一点点?” 伊如只当他是在自言自语,等他看了会儿项链以后,她说:“先生,你的眼光非常好,这款项链……” “我的眼光一向很好,不止是看项链,还是看人。遗憾的是,我从一开始就看透了某个人接近我的目的,而这个人却一直被蒙在鼓里,现在还不敢认我。啧,像个戏子。但是我却不想再看这场戏了。” 放下项链,傅生直盯着伊如闪躲的眼睛说:“有一天,有一个男人,让我配合他演一出戏,哦,说让我等着一个女人过来接近我……”傅生敲了敲手指,装模作样的想了想,才继续说,“我刚好欠了他一个人情,就答应了。” 伊如脸上依旧挂着不咸不淡的微笑,提醒,“先生,我们这里是首饰店,不是听您讲故事的地方……” 傅生的语气猛然一重:“那个男人给了我一份名单,然后,又让我给即将接近我的人一个偷走它的机会。” 伊如完美无懈的表情开始破裂。 傅生双手揣着裤袋,她入戏了,他就轻松了:“最后,她就拿走了那份名单,换取了她的自由。” 言毕,他转身离开。 伊如忍住自己的那一声傅生,她手掌心贴在冰凉的柜台上,低着头,没人看到她的眼睛里蒙蒙泪雾…… 所以,朝晨,你是……故意放了我吗? 我该相信傅生的话吗? 这一刻,她竟然傻了,傻的想去问朝晨,她该不该相信傅生的话。 也许,从朝晨将陈娇放到她的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有些依赖了他的强大。 伊如突然追了出去,庆幸的是,傅生真的没走。他半倚着车身,握着手机在耳边,似乎在打电话。 她悄悄走近,隔着能听到他声音却不至于被他发现的距离,站定。 “朝晨,我已经都听着你的去告诉她了,哈哈,女人都是被感动驱使的生物,这下一感动,肯定回到你身边,甘心为你任意差遣了……就算只是感激,她也会回去见你,再也不会像从前总把自己和我们划分为两个世界的人了。”顿了顿,傅生似觉得不够,又说了一句,“嗯,得了人心,的确好驱使!!” 伊如不知不觉地攥起了拳头。 ——她似乎很排斥我们。 ——是的。 她冷不丁的想起,那天,她返回游泳池的时候,意外听到的,朝晨与冷灰的对话。 前后那么凑巧,她不得不联系在一起。所以呢? 这就是你们的算计么? 本来,想去质问:如果这些都是真的,为什么现在又要告诉我?现在不用再问了。 她出口的声音冷若冰霜:“我伊如算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些大人物如此费尽心机么?!” 咬牙切齿地说完,伊如拦了一辆出租车,气急攻心地报了别苑的地址。 她甚至连一个聪明的人都算不上,他们只是觉得耍人,很好玩,很有趣,对吧?!呵…… “呼……”傅生闭着眼深吸了一口空气,舒服。 伊如,我与朝晨不同,也许,在你心里,我比朝晨好一点,但是,很遗憾的告诉你,你错了。 我喜欢有趣的东西,有趣的人,有趣的生活,我终于发现了你。 小可怜,准备好,再一次走进魔鬼的世界吧。 别苑。 朝晨正在空荡荡的院子里,躺在长椅上休憩,阳光穿过空气,直直地晒在了他英俊的脸上。这人,是一点也不怕被晒黑。 有颜值的人,任性啊。 刚拳击过洗完澡的冷灰从不远处走了过来,看到这连男人都嫉妒的一幕,不禁感叹了一句。 随后,他像个保镖一样,笔挺地站在朝晨的躺椅背后。 伊如的突然闯入,到底是打破了这份不似人间有的清和温静。 在伊如靠近朝晨的时候,冷灰大步踏前,一把阻拦了她,“伊如,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有事么?有什么事等朝先生睡醒再说!” 伊如冷笑:“我是来感谢朝先生的!” 她的眼睛分明写着我都知道了,冷灰皱眉,连问都显得多余。平息了一下胸腔里的气体,他问,“傅生告诉你的?” “果然如此么?!”伊如的冷笑显得愈发尖锐。 她的水眸,总像要流出眼泪似得,此刻绕过冷灰,直直的射向背后那个男人,“果然,确有其事么?!我很感动呢,所以,我回来了。” 冷灰说:“不辜负自己不辜负朝先生的唯一办法,不是因为感动而回来,而是继续你自己的生活,懂么伊如?” 第十六章 我讨厌你 她的水眸,总像要流出眼泪似得,此刻穿过冷灰,直直的射向背后那个男人,“果然,确有其事么?!我很感动呢,所以,我回来了。” 冷灰说:“不辜负自己不辜负朝先生的唯一办法,不是因为感动而回来,而是继续你自己的生活,懂么伊如?” “我懂,我比谁都懂……” 懂,自己应该装作不知道真实的,不堪的真相,继续过自己的日子。 就让他们以为自己没得逞吧。 可是她忍不住。她讨厌,这样的朝晨,更讨厌这样的自己。 伊如的眼睛像是要泵出冰刨,似乎她指的“懂”,实际另有含义,冷灰一时找不到话说。 就那么一愣,背后的人已经睁开了眼睛,伊如已经推开他,跑到了朝晨面前,他还没待转身,就听到她一连串的控诉—— “朝先生,你收买人心的技巧实在太高了!其实你压根就不必这样做!!我是什么东西!!根本不值得你用那么高的技巧来对付我!!!” “你用陈娇作为奖励送给我,你让我接近傅总,帮你拿名单,拿到了就可以摆脱你,在我以为是自己赢得自由的时候,又故意让我知道,是你想放过我,想让我心安理得的离开,所以才找出的那么一件不算事儿的事……” “你以为我真看不出这背后的阴谋诡计么,你不过就是想让我有“你是真心对我好”的这一错觉,然后感动的死心塌地回到你身边,成为彻底为你做事的那些人而已!” “一件一件,什么奖励,什么任务,什么陈娇什么傅总,全都是你朝晨的棋子,用来收买一颗人心。” “朝晨,你可以坏,但请你光明正大的坏给我看,我不求真心,我只求一颗坦坦荡荡的心!” “要坏,你坦荡着来,不要那么虚伪,恶心!”伊如被冷灰拉住的时候狠狠的对朝晨喊了最后一句。 “朝先生……”冷灰惊恐地看着朝晨,解释,“她一定是喝醉了,胡言乱语……” 冷血到对开脱完全不擅长的冷灰,活生生地开了一个玩笑。 在伊如歇斯底里的过程里,朝晨一直没有动静,但熟悉他的人知道,这样的他,最让人害怕。 朝晨,讨厌诬陷。 大红袍的茶香味,慢慢地萦绕在鼻翼间,朝晨淡然的托着茶杯,喝了一口,好像被诬陷的人不是他,更完全与他无关。 “你以为你一句话都不说,就可以一直充当大善人么?”伊如一字一句的说,“朝先生,我宁愿你像一开始那样,五年契约,逼我学枪,逼我学东西,让冷灰狠狠地告诉我,我是你的狗……” 咔擦—— 在她“狗”字刚落,朝晨甩了杯子,眼见杯子在伊如的脚前四分五裂,他俊美的脸孔又寒又漠,一双内敛的黑眸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她。 一时之间,伊如和冷灰都僵住了。 但伊如的眼却是没有躲闪朝晨的目光。两目相对,一触即发的危险气场。 “你们都冷静一点……”冷灰声音都颤了,凭朝晨谁都不救,就救伊如于苦海,他就知道,伊如于朝晨是不同的。 别说什么随心所欲,想救就救了,那换个人试试呢?他居然在这样的局势下想明白了。 可惜,他的劝,一出口就如泥牛入海,不见半点回响。 伊如看着朝晨,脸上是隐忍的痛苦,连眸底都是失望,似乎……竟有伤心,“你生气了。” 她说。 印象里,朝晨很淡,很冷,从不生气,因为他不在意。 他生气了。如今,还让她怎么相信,她刚才嘶吼出来的一切,都是假的?! 伊如的嘴角慢慢的扬起一道讥讽的弧线:“朝先生,恼羞成怒了是吗?”下一刻她喊出来,“你不是一向像个妖孽一样么,你怎么会生气,你凭什么生气……该生气的是我,是我!!!!” 听说“妖孽”两个字,朝晨隐忍地,还是没有忍住。他一把起了身,一掌便攥住了她的手腕,还是那么盯着她,不说话。 “你放开我……”伊如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可她死死撑着眼皮望他。 疼痛,几乎麻痹了整只臂膀。 可兜回兜转,最后她也只说了那么一句,倔得很。 “既然你要这么觉得,那我成全你。”朝晨平平的嗓音,却蕴着寒意和狠,“你觉得一开始好是么?好啊,那你就继续吧。” 言毕,一把甩开她的手,他转身提了巴掌大的茶壶便离去。 伊如反应过来,没忍住,两行咸泪就那么掉了下来,她朝他的背影大喊:“朝晨,我讨厌你!!!!!!!!!!!” 听到有人那么明目张胆的讨厌朝晨,冷灰的反应是这样的:惊愕的张了张嘴巴,然后,给了伊如一个敬佩的眼神…… 敬佩她:敢让完全冲昏头脑的伊如跑到朝晨面前! 敬佩她:敢任性地讨厌朝晨!! 敬佩她,从天堂回到了朝先生的身边…… 他,是个随时都会消失在这茫茫天地里的人,所以,做坏人,没必要,可最后,却在她的眼里,做了坏人。 ——我是你的狗…… ——你不是一直像个妖孽一样么…… 最后的:朝晨,我讨厌你! 被讨厌的男人,此刻在这里回想着刚才那沸腾、滚烫得灼人心的一幕,脸色很难看。 捏着手里的杯子,紧了紧,最后一把将它掷了出来…… 他剑眉紧蹙,不为伊如的眼泪和表情,也不为伊如的那些话。 对于她,自始至终,他没想落什么人情。 但是,对这样不识你心的人,总是会觉得可惜的吧。可惜她竟将你难得的好,全部看成了坏。 外加,他讨厌心灵剔透的人对他产生任何误会。 但他,同样不屑于解释。 除却不屑解释,他因其余种种而感到郁闷。 剑眉,在这一霎那,突然松开。 朝晨的目光空茫了一瞬,又迅速聚集起来,嘴角还慢慢地惊喜地扬了起来…… “郁闷”在别人看来,十分负面的情绪,可他反应过来以后,竟让他感受到一丝还活着的生机。 忘了有多久没有这么强烈的情绪了。 第十七章 拯救她的佛 那一边。 伊如突然问冷灰要最和朝晨做对的人的姓名。 冷灰想起制造这一事端的罪魁祸首咬牙切齿的挤出了两个字:“傅生!” 说完才反应过来:“你问这个干嘛?!” 可是伊如却已经拿枪走了。 走之前也留下了话:“既然你说是他,那就是他!” 冷灰脸色一变,寻不到根究又怕出事只好追上去。 伊如主动约了傅生见面,地点在一家新会所酒吧。 冷灰开着车,一直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最后停在酒吧门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走进醉生梦死的地方。 大概十分钟的时间,他看到傅生出现了。 一身黑色西装,衬得傅生整个人的气场都强大了些许,那双眼睛里的沉浮,哪里是伊如能应对得了的?! 可如今已经这样了,他只能静观其变。 普通包厢里在放着薛之谦的《演员》,伊如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傅生来到。 而傅生刚进去,就皱起了眉。还不待伊如做出什么动作,他就一把将伊如从沙发上拉了起来,黑着脸拖着她往外走,并灼灼有词:“我从来不进普通包厢,立刻跟我走。” 伊如冷冷一笑,真是大少爷。 她任由着他将她拉到了另一个,黄金包厢,傅生这下子可算是舒坦了,他放松地半躺在沙发上,一边扯了扯领带,一边眯着眼说:“你不是不认识我么?找我干什么?嗯……营业员。” “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都聪明得很,猜一猜啊。”伊如垂着眼眸,不悲不喜地望着放到她面前的酒,轻淡淡的飘出了一句。 傅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全喝了才说:“好,我猜一猜。” 过了一会儿,他望着伊如笑道:“你不是好惹的,我和朝晨跟你玩了/阴/的,你心里,憋着火呢!” 伊如跟着喝了那杯酒,闻言,摇了摇头。 傅生坐正了身体,食指无意识的敲了两下,从他嗓音里沙哑的哼出了一个字:“嗯?” 伊如轻轻摇晃着空杯子,在傅生等答案的时候,她突然宛如变了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出了枪。傅生反应过来,已经被枪狠狠抵住了太阳穴。 “好啊。”傅生不自觉冷笑起来,“还真是他培养出来的人才,短短几个月不到,从一个普通女孩儿,成了一个身手凌厉的女孩儿。” 如今他生死全控制在伊如手心,却一点也不着急,目光慵懒地扫了满脸冰冷的伊如一眼,忽然问:“他教了你那么多,是不是也顺便……真的让你从女孩,蜕变成女人了?!” “你别跟我胡扯。”伊如冷冷地看着他,甩出去的派风完全像执行任务的人,“你是朝先生的死对头,我要除了你。” “为他?”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火,让傅生扔了手里的高脚杯,玻璃碎成了渣被抛弃在地上,他的眼睛却比玻璃渣还锋利地朝伊如刺去,“我以为,你是为了自己呢!到了现在,你还为他?” 伊如淡淡的看着他,那是一种没任何感情的目光。 对于一个算计她的人,她真的很难付出温度。 她忽然笑了,好像要说什么,可傅生不给她机会,直接就拉她入怀,一点也不怕死。伊如手势一转,那把枪就抵住了他的胸口,成功不让他们的拥抱落实。 傅生死死的看着她,“在我心里,你不是伊如,你一直都是生儿……” “可惜,我只做伊如。”不做任何人戏耍的玩具。伊如动了动握抢的手指,突然说:“反正你要死了,那我就告诉你,朝晨要我做他的狗,那我就用杀了你这件事仇恨地告诉他,我真的成了他的狗。其二,杀了你,我起码能报一半的算计之仇。” “拿我的命,气他?”傅生嘴角一抽,从来没被人如此对待过,伊如果然让他大开眼界。“你干脆说,我就是你和朝晨之间的牺牲品得了。外加……你和朝晨怄气,却要我的命,这样的差别对待……”傅生忍了忍,说出去的话依然切齿得很,“你真把我当软柿子了?!” “伊如,你太不自量力了!” 可是伊如却说:“哪怕伤了你一点,都是好的。” 可这话刚落,被伤着的人却是伊如。不知道从傅生哪里飞出来的毒针,一下刺进伊如握抢的那只手腕上的穴,痛得她立刻握不住枪。 于是,落在半空的枪就被傅生拿走了。 待到伊如反应过来,擒人的已经成了被擒的。 “我相信你,你锻炼个几年不会像现在这样蠢。但是,可惜你就是现在遇到了我。”傅生脸色十分难看,像是被浓火给包围其中。 他恨恨地看着伊如,出口语气却温柔得像情/人:“生儿,想杀我,你还嫩了点!” 伊如觉得自己从未离死亡如此接近过。她头晕目眩的倒在地上,听不到任何话,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好。 她可以去找爸爸妈妈了。 活着,真的好累。 其实很多时候,在生死一线的时候,才看明白了很多:是她一手将自己推入朝晨的地狱,而她身服心不服,朝晨是商人,铁定明白这其中的厉害,也铁定不爽这样的她。属下本就应该对自己的主子心悦诚服。那么他为什么不能因此耍一点手段呢? 他从没说过自己是好人,哪怕将陈娇送到她面前,他也没说,自己是好人,不是吗? 是她一直在期待,期待着那个身上禅香围绕的男人,其实是拯救她的,无所不能的佛。 嘴角渐渐牵扯出一道不知喜悲的弧线,真可惜,临到死前,脑海里居然只想到他……估计也只有他一个,值得她揣测然后想的吧。 毕竟他平时实在太神秘,到这时候才承认,她暗暗对他关注很久了。 傅生看到她完全不挣扎的样子,内心震惊,她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 他紧抿着唇,下一刻,猛然抬起头——精硬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硬生生踢开,伊如虚弱地睁开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冷灰。他怎么会在这儿?! 冷灰沉肃着一张冰雕的脸,一步一步走到了伊如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才对傅生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我手底下的人,让她发了疯。” 第十八章 你全家都是小孩 冷灰沉肃着一张冰雕的脸,一步一步走到了伊如跟前,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才对傅生说:“对不起,是我没有管好我手底下的人,让她发了疯。” 傅生吹了一下枪口,好半晌,才说:“我真想知道,是谁告诉你,我是朝晨的死对头?嗯?” 这话,他并不看着伊如,但冷灰知道,他是对伊如说的。 傅生从他们身边走过,临走到门口又说了一句:“我是他的对头,也是他的朋友。生儿,我于你,也是。……今天我们可以彼此拿枪向着对方,赶明个,你在朝晨那里混不下去了,你却也可以来我这儿,做我的人。”他嘴角渐渐起了诡异的笑,“一切都不是绝对的,一切都不是。” 言毕,门口已然没有了任何踪影。 冷灰没想到傅生这么容易就走了,但无疑这样的结果是如他所愿的。 他急忙的去看伊如,发现伊如已经晕过去了,并且嘴唇泛青。 对她为何这样,他当下便猜到了七八分,一把将她抱起来就出了新会所。 天气黑压压的阴霾。 回到家,冷灰将伊如扔到了她的房间,转身就去找了朝晨。 他敲门,只听到了淡淡的一声:“进来。”立刻便推开了门,一眼就望见,朝晨,正站在窗边儿,看着天,脸上是不染尘世的表情。 “朝先生……”他的口气有些急,不似平日的他,但说事还是很有逻辑,最后总结道,“伊如中了傅生的毒针。” 在听前因后果的过程里,朝晨剑眉一直是皱着,这一霎那,却不轻不淡的松开了,“人家说,救一个人,救的好,是恩德,救不好,是麻烦,看来,我果然不适合救人。” “朝先生……现在怎么办?” 朝晨似叹了口气:“我去看看她,先控制一下她体内的毒。”走到门口,他说,“他这是要我去找他。” 朝晨对身边的人十分的好,他只会对敌人狠。所以,冷灰从不怀疑,朝晨会去找傅生,要解药。 只是……傅生,怕不那么容易给。 一转眼,伊如的房间里。 只有伊如与他两个人。伊如自醒来以后,便迷迷糊糊地承受着噬心之痛,短短时间,她已经满头大汗,痛苦地揪着手下的床单,难受得几乎要掉泪。 “活该。”朝晨看着她淡漠的撂出了字眼。 他拔掉她/胸/口/的银针,看到了不该看的,偏目光一点也不浑浊,他只是说自己的:“上次陈娇的事儿也是,你非要让自己落得遍体鳞伤,你才痛快。下一次,告诉我一声,什么时候去撞南墙,只要你提前告诉我了,我就能确定,是你一心不想活,那我正好省了心,就成全你了。” 伊如再糊涂也知道/胸/口/一/阵/清/凉,如今听了他的话,她更是感到羞怒:“朝晨,我讨厌你,你走开……” 明明是生硬的话,这时候出口,声调硬生生变了一个味。 虚弱,无力,撒娇。 像是:女孩,正对她依赖的男人,闹脾气。 朝晨想忍住笑,却没忍住,但也只是淡淡的勾了勾唇,无奈地看着她,似自言自语:“我真是招来了一个小疯子。” 伊如说完话恨不得一掌拍死自己,这什么声音! 接下来,她赌气地不说话。其实很想问,我怎么还没死…… 朝晨将刺进她肌肤里的银针,一根一根地拔出来,神情专注得蛊惑。伊如本来是不经意的扫了他一眼,可就这一眼,便让她移不开眼。 “轻描淡写的一眼,念念不忘的永远……” 忽然从将死之人的嘴里听到那么一句煽情的喃喃,朝晨再次破功地生了笑,他摇了摇头,真是个小孩子啊。 经历再扑朔,也改变不了她的年龄。她就是二十岁,摆在那儿呢。 二十岁,憧憬爱情的年纪。 他虽然不知道她想起了谁,但他也不是白混的,知道这话的意思。 说完伊如惊得要去捂住自己的嘴巴,但实在全身没力气,只能那么干巴巴的瞪着震惊的眼神,就那样看着自己做自己事的朝晨…… 这一刻,她好像从未那么清醒过。 她不自觉问出口:“我回光返照了是不是?” 朝晨收拾着银针,像个中医,可举手投足,又远不像凡间之物。闻言,他头也不抬地吓她:“是吧。” “……”伊如看着朝晨无动于衷的表情,张了张口,到底没说出什么来。 她闭了眼,更像赌气,“称了你的心了,朝先生。” 朝晨望了她一眼,那一眼,似是无奈的责备,“日子久了,原形毕露得像个小孩。”哪里还有一开始见他的拘束、害怕、谨慎、防备。 撂下这句话,他便走了。 当然也听到了背后的那句大喊:“你才是小孩,你全家都是小孩——!” 听到“小孩”两个字眼,伊如简直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要起来,却奈何浑身像是被人给定住,动都不能动。 啪—— 卧室的门,关了。 这麻木冰冷的声音像是打开泪腺的一把钥匙,伊如当下忍不住泪流满面。 她当下急的要去擦,可擦不了,只能说狠话:“朝晨,我真的很讨厌你!很讨厌的那种……很讨厌……” 冷灰一直等在门外,见朝先生出来,他立刻上前,将朝先生手里的医药箱拿过去。 朝晨边走回自己的卧室,边下命令:“你去准备车。” “好。”冷灰点头。 朝晨去房间里,将身上复古到让人无法理解的衣服换了下来,用精致的西装替代了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镜子里的男人,换上一身黑色西装,俊美好像一下子张狂了,扩大了不止数倍。 那份岁月静好的温儒,都不得不被强大的王者气场所比下去。 他不急不缓地走出了房间,离开了别苑:步伐,宠辱不惊的从容。 出去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大雨。 冷灰被朝晨给留了下来,毕竟,一个空荡荡的别墅就留她一个人,不太好。 又打雷又下雨的。 冷灰却不放心:“朝先生,我还是跟着你去吧!” “我怎么着也比那丫头强。”朝晨说完,直接就坐进了车里,让司机开车走了。 而冷灰听到这句极尽谦虚的话,唏嘘不已:“朝先生,你比我都强好吗……” 第十九章 麻烦人物 家里的高尔夫球场,傅生打了一杆,突然下属到他的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他眉头一挑,眼睛里似乎有笑,似乎又寒气逼人。 抬起头,看见那人由远即近的走来,他握了握手中的杆子,突然袭出去了二球。 “伊如是什么本事,能让朝先生为了她的命纡尊降贵的跑腿?!”他笑着说,“难不成,她真是……朝先生的女人?!!” 朝晨不想跟他废话,“解药。” “你不和我聊我感兴趣的话题,我有也不给你。”说着,傅生又挥出去了一球。 朝晨转身就走,看着像是挥袖离去,但实际上直奔不远的休息椅。 傅生一看,立马跟了上去,说:“不得了啊,朝先生这是为伊如妥协的节奏啊,都愿意和我促膝长谈了?” 朝晨坐下来,才理他,但出口就毫不留情:“你这是在作死。” 原本能功成身退,给大家一个清静,他非要把这池水搅浑。自己又落着什么了,差点被伊如一枪给毙了。 早知今日,朝晨绝不会让这祸害参与进来。 “我这人什么也不缺,太无聊了,作作别人的死,找点乐趣。犯天理了?” “你犯什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朝晨的态度比他更高冷。 “哼。”傅生显然对这样的朝晨感到不爽了,眯着眼提醒,“朝先生,你可是来求人的。” 朝晨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和我作对,没必要牺牲她。” 傅生立刻皱了眉:“我想你误会了,我不想和你作对,我说过,我爱玩。” “那小心有一天被人玩了。”这狠话朝晨却说的不清不淡,他伸手,立刻就有人递了茶给他。 茶盖碰了碰杯口,他才继续说:“佛家有一报还一报之说,你今天把人家的人生和命当球玩,明天,你最重要的东西可能别人也不屑一顾并踏如野草了。” 傅生深吸一口气,“我就问一句,她是不是你女人?” “为什么这么问。”朝晨淡淡问。 傅生看了看他,“答案关乎她是死是活。” 朝晨慢慢地正眼看着傅生,“你……” 傅生知道,这人是妖怪,比谁都看得清。 他低笑了一声,吐出了从没说过的话:“看见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我和这个女孩将会有故事。” 倒也大胆,还不知道伊如是不是朝晨的女人就敢这样说。而看了朝晨云淡风轻的表情,傅生心彻底安了下来。 他笑了,再也不废话:“我去拿解药。” 朝晨幽深的眸平静如初,他望着傅生走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傅生这人出了名的狠倒真不是传说,如果伊如是他的女人,傅生怕真就置之不理了。 傅生回来的很快,伸手就把解药递给朝晨,可朝晨去接的时候,他又缩了回去,倒不是戏耍人,他一脸正色,面对着朝晨精致又不失男人味儿的那张不似人间有的五官,说:“朝先生,我不和你争女人,争不过,所以你要保证,不会和她有任何可能……否则,这解药恐怕就不能给你了。我不怕她死,但我不能在她活着的时候得不到她。” 关于“爱”这个字在朝晨的世界里绝对是一万个问号的代名词。看到傅生不似以往的认真,他再次在心底发动了问号:特别想要得到一个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好,我答应你。”朝晨说。“还有,你不必这样高估我。”“争不过”这三个字,实在让他哭笑不得。 “nonono!”一国的人,自然懂一国的意思。傅生立刻摇了摇食指,“我是不想生灵涂炭,我得不到的东西,不是毁了她,就是去毁你,不闹个天翻地覆,我绝不收手。” “好。”朝晨只点头。 傅生黑着脸目送朝晨说完就走,哼哼,显然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朝晨到家的时候,直接将解药给了冷灰,自己回房间洗澡去了。冷灰知道,朝晨的怪癖:每回从外面回来第一个奔的就是浴室,好像外面特别的不干净一样。 朝晨沐浴更衣后,兀自倒了一杯红酒品着,另一只手开了窗,空气清凉。这雨,从他到傅生家的时候,突然停了,但是直到现在,也没有放晴。触目风景皆让人想到一个“阴~”字,他的目光却是轻松的。 敲门声乍起,一声比一声急。 “朝先生……” 冷灰的声音隐隐约约,他薄唇轻启,让他立刻进来。“怎么了?” 冷灰推开门,望着窗边儿的身影就说:“给伊如服了药之后她就发了高烧,现在迷迷糊糊地双臂乱挥,朝先生你快去看看吧。” 朝晨将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丢下了两个字,十分的冷:“麻烦。” “……”冷灰被朝晨的脸色吓着了,朝晨很少生气,很少烦躁……很好,伊如真的很厉害。 但是这就是根草,也有人爱,有人踩。 从冷灰身边经过的时候,朝晨深邃地望了他一眼,只是,还不待冷灰疑惑地回视,他就已经收了目光,离开了房间。 “你也跟来,跟我去看看那个麻烦。” “……” 麻烦,从此成为了伊如的外号。 朝晨到的时候,伊如正脸色惨白的喃喃着什么,听不清,她的双手不安分地一直在半空里晃荡,像是要抓住什么似得。不知道是不是朝晨倒霉,一接近没个防备就被她抓了个正着。 此刻,伊如已经泪流满面。 朝晨用力抽了抽手,愣是没将自己解救出来。 他只好用另一只手去抚她的额,烫的厉害,高烧不假。家里的医用品绝对齐全,对于医术,朝晨也完全懂,他本来想给她吊点滴,转念一想,不行。 刚服了解药就高烧,也许,这就像个鬼门关,得靠她自己闯过来,得硬熬。 伊如紧拽着他的手不放,他没办法,只能将她从床上抱在了怀里,他靠着床头,她靠着他,他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 他在安抚着她。 看到这一幕,冷灰突然就不忍心打扰,只觉得,好像有一层透明的玻璃窗将自己与他们隔了开来。 不得不说,伊如一旦在朝先生身边安静下来,就宛如与朝先生:天作之合……那种气场,真的很合。 第二十章 伊如脑子烧坏了 三天后。 伊如慢慢的从那遥远的残梦中苏醒,她睁开眼睛,看到趴在床边睡熟的冷灰,诧异地眨了眨眼。 “喂。”她轻轻喊了一声,很虚弱的声音,几乎可以掠过不闻。 然而冷灰睡觉向来浅,哪怕这一点动静都将他给惊醒。“伊如?”皱了皱眉,他紧张地看着她,“感觉还好吗?!” 伊如望着天花板,声音突然哽咽:“很好,特别好,从来都没那么好过。” “那就好。”冷灰倒了杯水给她,伊如没接,摇了摇头问:“朝晨呢?” “是朝先生。”冷灰纠正。 “我就要跟他喊朝晨。“ “……“ 似没想到伊如能不怕死的冒出那么一句,冷灰愣了片刻,才说:“朝……先生昨天彻底不耐烦了,把你的手硬生生地从他膀子上扯了下来,就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 “什么?”伊如不是太听得懂。 什么叫,把她的手,硬生生地扯了下来? 她拽他膀子了?什么时候? 冷灰望着始作俑者这副茫然无辜的样子,想到朝晨阴霾着脸色头也不回的离开,突然有些想笑,但却叹了口气,挑眉:“你太厉害了,伊如。” “……” 后来,冷灰对伊如说了她的无赖,伊如深深地囧了,但在朝晨来之后,她却并没有对朝晨道谢,在冷灰的诧异目光下,她无力地牵了牵嘴角,竟对朝晨说—— “朝晨,我有说过讨厌你吗?” “嗯。” 伊如示意冷灰出去,冷灰居然真的出去了,朝晨还没发话……所以,他到了外面才反应过来:伊如,还没成为朝夫人呢,他怎么就听她的了?! 冷灰觉得这个世界深深地魔幻了。 屋内,安静地只剩下他们两个,安静地可以听清伊如明显忧伤的语气。 “我是真的……讨厌你啊!” 朝晨站在窗边,面无表情地赶人:“那就回去。回去,你就永远不会再见到我。” 伊如快速一回:“不要,我还要在这里四处逛逛,嗯……三个月吧,哈哈,给我三个月的时间,给我寄宿。” “……”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古语有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所以朝先生,我在这里的一切开销,就劳烦那一位什么都缺,就不缺钱的人,全部负责了,好不好?” “……”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 “……”她,做无赖上瘾了? 伊如嘴角一勾,看到朝晨不复云淡风轻的目光,冷肃地盯着她,心底里痛快了。 朝晨满脸黑色的离开了房间。她不是应该恨他的么?怎么……一醒来这样了?! 傅生要是看到这区别对待,估计肠子都被气炸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真的玄幻了。 具体玄幻的画面是这样的:朝晨走一步,伊如跟一步,朝晨走十步,伊如小跑着跟上。 朝晨突然停下,伊如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她防备的姿态捂住了鼻子,一双清澈的水眸,巴巴地望着转回头,脸色已经是冰雕的温度的朝晨。 “嘿。”她嬉皮笑脸的跟他打招呼, “……”朝晨不理她,兀自将冷灰叫了过来,当着她的面吩咐:“伊如脑子烧坏了,联系一下精神院院长。” 没忍住,真的是没忍住,冷灰噗的笑了出来。他直勾勾看着伊如,低低对朝晨说:“朝先生,也许脑子不是烧坏的,也许是……睡了三天,把脑细胞全睡死了。” 朝晨弯唇,在伊如有些愠怒的目光下,说了一句:“你说的对。” 伊如:“……你们太过分了!” 朝晨双手揣着裤袋,以往不悲不喜的表情突然冰冷了起来,出口的嗓音,低沉冷漠地如修罗之音:“我绑人、救人、放人,都不需要你的仇恨和你的感谢,不过,你如果非要这样,我也……无所谓。但是,你最好别和“纠缠”这两个字眼捆绑。” “你就是在说我在纠缠你呗。”伊如似乎真的变得无赖了很多。 大病初愈,真的脱胎换骨么?冷灰看向朝晨,朝晨望着伊如的目光,竟有些复杂。 “你为什么总是不自量力,非弄得自己一身伤不可?” 这是朝晨说的话,听的人,表情明显一僵,随后,她若无其事的弯了弯唇角:“不碰一碰,我怎么知道我是不自量力?不过就是受了一两次伤罢了,难道我从此就要缩进龟壳里?我又不是乌龟!” 眼珠子转了转,伊如看向了冷灰:“你说对不对?” 冷灰反射性的点头,“其实,这话也挺对的……”乍然一愣,他立即看向朝晨,朝晨好像在头疼的揉眉。 他抚额,他明明是朝晨这一边的人啊,怎么说伊如的话对…… 这个伊如,连他都算计上了。 忍了忍,他说:“伊如,你变了。” 顿了顿,他又说:“以前的伊如,绝对知道,朝先生想要扔走一个人是很简单的,她很识趣。” 伊如问:“现在呢?” “赖皮得像个孩子,我却完全看不透你到底想怎样……”冷灰转头看向朝晨,想问,对吧? 然而…… 触目之处,全是看不见的冷空气,哪里还有一个人影子? “伊如……”扭头看向伊如的位置,冷灰不禁嘴角一抽,很好,都走的很快嘛…… …… 朝晨走进书房,关门的时候,伊如忽然出现了,不怕疼地将手掌夹在门墙之间。他紧了紧手,冷冰冰地看着她,“你真的是……” 他真的是该死,为什么要因为见面时不一般的感觉,就将她拉进自己的世界? 她的目光十分倔强:“我有话和你说,朝先生。” 他没说话,紧接着,一把将门合起,对门外的惨叫,完全当没听见。 以行动告诉了伊如:他不耍狠,不代表:他不狠。 门外,伊如抱着自己的右手,泪滴摇摇欲坠,却始终被她死忍着。 她看着这道门,咬了咬唇,之后就一动不动,似乎要站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外面的天色慢慢的黑了下来。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冷灰走到伊如身旁,看着她苍白的侧脸,久久,才说:“我真的是搞不懂你了,伊如,你到底在想什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冷灰忽然有了一个可笑的想法,他却说了出口:“是不是真的很恨朝先生,所以想要亲近他,然后……搞垮他?!” 第二十一章 峰回路转是绝路 冷灰忽然有了一个可笑的想法,他却说了出口:“是不是真的很恨朝先生,所以想要亲近他,然后……搞垮他?!” “伊如,这不可能的。” “伊如,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变成这样?!你告诉我,放心,我已经交了你这个朋友了,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伊如……” 冷灰最后说的口都渴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很有温度,完全不是外面描述的那个机器人。 原来他也一直在隐藏情绪。想到这一点,伊如的睫毛微颤,终于沙哑的出口:“我真的没有这么想……” “那你是怎么想的?伊如,我想我必须要澄清一点了。你不能恨朝先生。……从一开始拉你入局,教你东西,是因为调查到你的事情,想救你而已。之后,秘密名单,傅生出现,前者是放你走的借口,后者只是个配合演戏的临时演员。你最后绝对能拿到名单交到朝先生的手里,因为这就是朝先生要的结局。你因此安心离开。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局。朝先生,只是想救你。” 一连串的说完,冷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懂了么?“ 伊如身子僵硬到极点,她闭了闭眼,半晌后才问:“那傅生说的?” “你信我还是傅生?” “……我信你。” 冷灰满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又说起:“你中毒,是朝先生去跟傅生要的解药,你高烧,朝先生被你拽着,最后索性将你抱在怀里,哄着你,虽然最后……还是不耐烦的走了,那是人之常情,不是么?你对他来说,毕竟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他还那么救我?世界上有那么好的人吗?你不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很不符合他的人物设定么?”伊如苦笑地将被门夹伤的手,伸出晃了晃,嘲讽道,“如果他真的是个好人,他怎么会这样对我?”伊如不是没有感动的,可刚刚朝晨的冷酷全看在眼里,钉在了心上,她不禁在想,“他的救,是不是就跟玩儿一样?也许,是他觉得自己生活无趣,所以给自己制造了一个小插曲,我刚好出现了!实则……冷酷才是他的真面目!!” 她本来,不想说那么多,她缠着他,站在这里的原因,也都不是以上所说的任何一点。 但既然聊到了,她也不妨和冷灰坦然,说个痛快。 “朝先生真正的心思,谁也搞不懂。”最后,冷灰无奈的说。 朝晨的所作所为如果他冷灰全都看得透,那现在,被叫冷先生的就是他了。 “你也别自以为是,别矫情,被人救了,你管他是因为什么救的,反正,你现在跳出仇恨的火海,随时都能够重新生活,还认识了……朝先生,是事实。” 朝晨,多少人巴望着看一眼,都没那个机会。 偏偏,伊如和别人始终不同。 伊如突然眨了眨眼,那不为人知的泪花消失,她对他说:“不管怎么样,真的……谢谢你。” 冷灰虽是看着她,却始终无法理解她那一眼的深意,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明白,有些人,原来自始至终都是他自以为了解。 朝晨出来的时候,伊如还站在门口。 两目相对,朝晨冷若冰霜地轻启薄唇,两个字眼直接砸在了伊如的脸上:“进来。” 伊如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喜悦,而是有些忧伤。 关上门,她复杂地看着朝晨,忽然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铃铛。 那铃铛有着清脆的铃声,线被伊如扣着,只需掌心微微一松,铃铛就由上至下,精准掉在了朝晨的眼前,也定格了朝晨的目光…… ——这是你们最后一世,连我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就会那样消失掉。你当时太狠,导致你们现在只有破解诅咒这一条退路可走,否则,你和他都要死,永无轮回。而唯一破解诅咒的方法就是让他爱上你。 ——婆婆,这是我当时许下的诅咒,我说,他必须爱上我,才能有活路走,可是,我死心了啊。我想要放了他了,我不想他再忍受这样的折磨了,我想他重新开始,我想他忘了我,我想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过这一世,然后彻彻底底的重新开始。婆婆,可不可以,让一切的痛我来承受?我本来就是罪有应得。 ——你当时做的太绝了,你自己印下的咒,你自己不知道有多严重么?其实你已经受到了惩罚了,老天在你要得到的时候,让你偏偏得不到,又偏偏在你好不容易放下的时候,让你必须得到。我曾经劝过你无数遍,可是你……你怪谁呢? ——婆婆,为什么你要让我记起来这所有的一切呢……我还想做伊如,哪怕伊如再不好,可她比真正的我要善良得多。 ——因为这是你们最后一世了,这些年来,我始终清醒着看着你们,等着朝晨受命运的蛊惑将你拉进他的世界,等着合适的机会入到你毫无意识的思想里告诉你一切,都到如今了,我怎么还可以瞒着你呢?!我不想亲眼看你们死! ——朝晨……受命运的蛊惑?婆婆,你的意思是,这都是命吗? ——最后了,这一劫,命还许你们逃么? ——可是婆婆……该死的是我,为什么要拖累他? ——是你当时把他给拖进来的。现在想开了也没用了,如果想逃,倒是也可以,醒来后立刻离开朝晨的世界,你们两个人在各自的方圆里等着灰飞烟灭。 ——我不想他死!灰飞烟灭让我来,放了他啊!!! ——这不是我说了算的。好了,你现在巫女的能力全都恢复了,到底要怎么办,你自己决定。你撂下的种子,果子你不收拾,谁收拾呢?! ——婆婆……我不想伤害他,真的不想。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莫过于再狠一点,将他记忆全部清除,一张白纸的朝晨,如果你依然无法让他爱上你,那么,怎么能不说灰飞烟灭就是最好的结果?!死了,恩恩怨怨也就没了,落得轻松。 ——婆婆……如果有一天他知道真相,他会恨死我吧?总是我害的他,如今醒悟已晚…… 伊如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呢,那场命悬一线,她迟迟无法醒来是被一场火海牵扯住了。 火海里有很多零碎的片段,一幕比一幕强烈的充斥进她脑海,让她排斥,但最后还是一一消化。消化后,她再也不是伊如,她是他找寻多年恨不得灭之而后快的恶毒巫女。 她是坏人。 看着面前目光涣散的朝晨,伊如清醒地感受到了眼泪的难过,“你对我其实很好,一直以来,全是我欠了你。”她狼狈地擦去眼泪,哽咽的继续道,“不过你放心,我欠你多少,最后就还你多少,我以巫女的身份给予你承诺,我走以后,你会很幸福的,很幸福的……” 她再也说不下去,狠心一闭眼,摇了铃铛。 嘴里同时喃喃念语—— 朝晨毫无知觉地僵立着身体,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他也闭上了眼。 周遭的气流开始变得诡异而神秘。 射进的光线只隐约掠过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她的对面,是她的债。 朝晨最后倒在了伊如的怀里,伊如抱着他,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望着他紧闭的眼帘,终于忍不住悲怆的大哭出声…… 冷灰推门而入的时候,看清面前的景象脸色大变,他冲上前就将朝晨抢了回来,几乎咬牙切齿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 伊如双手捂面,眼泪溢满指缝,她和眼泪一起没脸面对任何人,“他突然晕倒了,我也不知道……我……害怕……” 多久才听到自己的泣不成声呢? 耳边响起重重的一声“唉”随即是脚步飞速离去的声音,冷灰,我多想,我还是伊如,为此我愿意付出狠重的代价,可惜,正如婆婆所说,一步错步步错,错了得自己将这结果给收了,收了才有机会洗盘重来…… 我可以不在乎我有没有洗盘的机会,但是,朝晨得有。 过来为朝晨诊治的医生,脸色有些难看,已经大半个小时过去了,冷灰早已等得不耐烦,揪着他的领口到一边就吼:“说啊!朝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伊如木木地站在朝晨的床边,她望着床上的男人,心中痛苦无人知晓。但她伪装的好,什么也没让人看出异常。 “朝先生兴许是劳累过度所致……俗话说得好,这劳逸要结合……” “放/屁!”冷灰听到这不靠谱的一句直接乱了,暴怒,“你敢忽悠我?!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么,朝先生平日励……别提多悠闲了!” 没事练练字,晒晒太阳,惬意得不像是个指点江山的总裁。 最后,医生居然给他说:朝先生劳累过度?! 不是放/屁,是什么! 正当冷灰气的要将医生给碎尸万段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安静的伊如静静地出了口:“他会醒来的。”温温的声音,却很稳,很坚定。 “你相信我,他一定会醒来的。我的命是他救的,现在,就由我来照顾他。”她抬头望着冷灰,一下子附属三遍,“他一定会醒来的。” 直让冷灰无言。 医生被冷灰拽着,一动不敢动,冷灰默了半晌后,望着伊如的后脑勺说:“是不是你害的?” 伊如含泪摇了摇头,声音轻的像是要被吹走:“不是啊。” 她一眨不眨地看着朝晨。 冷灰闭了闭眼,又是一声叹息,“我相信你,不会那么蠢。” “咳……” 一声咳嗽,传入耳廊,打破寂静,伊如微笑着看着面前的人缓缓地睁开眼睛,他连咳嗽的样子都比别人好看。 冷灰凝着眼球走到床边,目光死死的锁住朝晨。 朝晨脸色有些苍白,眼睛一如既往的幽黑,深邃,第一眼恰好落在了离他最近的伊如身上,他就那样望着她,皱了皱眉,“你是……” 冷灰吓的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朝晨这才注意到除了伊如以外的人,看了看冷灰,看了看那个擦汗的医生,还没忘记打量一下这个低调中不失质味的房间,他按着太阳穴,好看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这是哪儿,你们是谁……我是……” 那一天,伊如眼睁睁地看着朝晨露出茫然的眼神,像个小孩子一样地问她是谁。 那一天,伊如忍受着剜心之痛对他重新介绍起自己。 没有人晕倒一次醒来后就将全部忘记,这从此成了全球神秘的医学案之一。伊如不理所有人,只是那样望着朝晨,就那样望着朝晨,嘴角一直扬着淡淡不下的笑,可眼里分明闪着泪花。 朝晨望着面前要哭不哭,要笑不笑的女人,只觉得,十分奇怪…… “朝晨,睡吧。”忘掉一切的朝晨仿佛也失去了所有的智商,像个孩子一样,听到伊如这样说,当真就带着忐忑的神情,慢慢地闭上了眼。 冷灰将伊如叫到门外,他显然无法承受这样的突变,对伊如说:“如今朝先生成了这样,我连……连他为什么变成这样都不知道……” 突然听到这句话她泪崩了。 冷灰的声音嘶哑的很厉害,像是被人用刀子给割伤了一样:“我真的没办法面对这样的朝先生……我,没脸!!我只能在他没有恢复的时候,为他守护好他的一切!!然后等他好了,我就负荆请罪:我没用……” “你也相信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对?伊如?” 被提名的女人,愣愣地望着冷灰,心中说了一万遍的对不起,才沉默而坚定的点了点头。 在冷灰要放她走的时候,伊如笑着说:“我不走,我和他已经在书房说开了,他才晕了过去。我……”她依然在微笑,仿佛微笑成了所有情绪的面具,“我的命是他救的,他其实很好,我却老把他当成魔鬼,其实我才是恶人……他不好,我不走。” 他不好,我不走…… 他不好,我不走! “谢谢你,伊如。”冷灰望着她的侧脸,“我不在的这段日子,我就将朝先生拜托给你了。” 他始终相信,她是善良的。 伊如点头。 …… 自那天后,伊如发现,房子里的佣人,比以前增多了。 周围的黑西装,也增多了。 她知道,冷灰这是将他们保护起来了。 早上七点,伊如起床,一如既往地去叫朝晨起床跑步。 平时这个时候,朝晨都睡得很熟,怎么也不愿意起,今天,她推开门,却没看到床上有人。 猜测着他可能是在卫生间,她走向卫生间,却在刚走近五步的时候,眼前的卫生间的门骤然被里面的人给打开,然后,一盆冰凉刺骨的冷水哗啦啦全泼在了她的头上…… 同时,耳边还附有某男猖狂的嘲笑声:“哈哈哈老巫婆,让你不给我睡早觉,活该哈哈哈哈……看你以后还敢不给我睡早觉!” 他是故意的。明了这一点的时候,伊如倒抽口气,留在脸上的液体,说不清是水还是泪。 三秒钟不到,她睁开眼睛,望着面前脱胎换骨的朝晨,狠狠地抹了把脸,就在朝晨以为她会暴跳如雷的时候,她却默默地弯腰捡起了掉在他脚前的水盆,语气没有一丝波澜:“你以前就有早跑的习惯,我只是在帮你维持这个习惯,不然等你记得一切,你会怪我的。现在你去换身衣服,我也去换身衣服,早跑不变。” 朝晨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扭曲着俊逸的脸庞,咬牙切齿…… 这巫婆,他刚刚醒来的时候,觉得她很好,可是之后,做什么都不如他的愿…… 朝晨所谓的不如他的愿就是:吃饭的时候,伊如教他拿筷子自己吃,他偏要人喂,否则傲娇地俊脸一别,谁都不理。早上的时候,他只想睡懒觉,伊如偏拉他起来跑步。最可恶最可恶的是,在他习惯了生活中种种都是由她来教的时候,突然她就换人了。 比如,穿衣服,洗澡这两样,伊如都让女佣来教他! 她老是逼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她老是自作主张的替他做决定,他感受到了深深的伤害……他逆反她,她却居然也不生气。像个奴,时刻都带着欠他八百万的样子伺候他。 谁要她这样了? 有时候,他觉得她像个母亲,有时候,他觉得,她没有脾气的样子,更像一个奴。虽然,他的确是她的主子。 总之,他看到她,很烦,却必须时刻要面对着她,煎熬! 朝晨愤怒的拿过一边的格子本,别扭地拿着铅笔在纸上扭扭捏捏地写下了四个大字:伊如,我讨厌你。 那一边。 伊如盯着手机上的日期默默发呆,时间真快,一转眼,三个月过去了。 她随手点开一首《不能忘》,歌词在耳边显现,她拿了衣服来换。 她最喜欢的歌词是这几句:“不能忘,不能忘,我多么希望,你能笑着说你不忘,愿你忘,我又愿你忘,我愿你不再等我不再受伤,就留我独自彷徨。” 朝晨,只爱她一瞬,哪怕就那么一瞬间,他就得救了。到了那一天,她不会永远这样欺骗他的爱下去。他的爱,值得更好的人。 他一旦得救,她立刻让他忘掉她。那样他才算洗盘重来。 至于她…… 她那时已经消失在他的世界里了罢,迟早有一天,朝晨会彻彻底底的忘掉她,痛苦的是:她想他忘掉,可她又想他记得。哪怕只是记得她的一个影子,也好。 我,在你身后张望,两千年也无妨,只等着你再归航,不管世事沧桑,不管人海茫茫,只等你……回我身旁。这是她曾经的执念,可执念这原来是个伤人的东西,她以为分外美好的爱与执念,却伤害了他那么多年,让他做了那么多年的他认为的怪物,她再不预备离开,她就真的太罪孽深重了。 伊如出来的时候,朝晨早已经绕着这个别墅开始跑起来了。她追上他,与他保持统一步伐的慢跑。 他嫌恶的眼神扫过她一眼,她并没有忽视掉,心中早就习惯了那份他给予的痛。 朝晨忽然快跑了起来,并冷酷的撂下了一句:“别跟上来!” 伊如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他的背影自嘲不已:“我始终是遭你嫌弃的,无法让你爱上我……” 她从来不知道怎样让他爱上她,她现在拙劣的用日复一日的相处模式企图日久生情,可是她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她做得不够好,才让朝晨一天比一天不待见她…… 他刚醒过来的时候,明明是很依赖她的。可是,突然就事事对着她…… 难道,这真的是命么? 回到家,朝晨进了浴室,苦恼地看着周围的一切,他真的……不会洗澡……最后,索性和平常一样,采取最拙劣的方式,拿水盆等水直接往身上冲…… 然后把衣服从身上扒下来,换上一身干衣,慢步走出了浴室…… 也就在这时,冷灰回来了。 伊如与他站在游泳池边,说着话,这样的情景,让伊如忽然恍惚,曾经,在她还是伊如的时候,也如此过。只是,此刻已物是人非。 “朝先生怎么样了?”冷灰关心的问。 “还是不记得。”伊如垂眸,顿了顿,继续说着朝晨的情况,“你知道的,一开始,他什么都不会,我只好一一教会他。他现在呢……脾气很大,和以前那副淡漠超脱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像个小孩儿。”说到这里,她到底是笑了笑。 至少,朝晨现在比她轻松,比她开心,她真的觉得很好。 “一开始他是什么都不会……”冷灰感叹道。忽然就调侃了,“但是没忘记怎么走路,庆幸!” 伊如闻言,摇头,心中满是歉疚与无奈。 突然,几个女佣怯弱的从不远处踱步走到了他们的跟前,眼见冷灰回来了,恐惧再也掩盖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伊如小姐,冷先生,我们有一件事一直瞒着你们,朝先生,还不会洗澡……” 冷灰忽然特别难受,难受她们提到朝晨的口气,像提到一个傻子一样:朝先生,是什么都不会,但不代表智商为零! 伊如张了张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们。“我不是让你们教他的吗?” 她已经死心了,她不想靠近朝晨的身体,让日后知道一切的朝晨更加厌恶她。俗话说得好,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关于这一点,她让别人代替。只为了让朝晨以后想起她的时候,少恶心一点。 可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 “朝先生直接就把我们踢出来了,还勒令我们守口如瓶,如今,我们实在是不敢了……” 伊如忽然想到,他刚晨跑完,肯定要洗澡的,那他怎么洗?她脸色一变,转头就跑向了他的房间。 一路上,她想的是:她到底是没有照顾好他。 伊如闯进朝晨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并没有人,还是冷灰进来告诉她:“佣人说,朝先生在书房。” “冷灰,我是不是很没用?”伊如忍着情绪问。 冷灰望着她半晌,才斟酌着说:“其实……你可以让保镖教朝先生洗澡,穿衣服之类的,为什么要选女人呢?” “……我没想到。”伊如欲哭无泪地看着他,“我好笨!” 第二十二章 她会保护好他的 书房。 朝晨独自一人坐在大班椅上,他翻看着厚重的光华纸张,一页又一页的毛笔字,这是谁写的? 外面有人敲门,估计是看他久久不理睬,直接撞门进来了。 他放下手里刚拿起的毛笔,冷冷地望着门口一脸惊慌失措的女人,语气不善:“放心,我跑不了。” 伊如尴尬的扯了扯唇,走近了两步,“你……在这里干什么?” 朝晨傲慢的哼了一声:“你不是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的么,那么,我去哪儿,不应该?或者是,没向你通报这一点……不应该?” 伊如咬了咬唇,吃枪药了吧! 冷灰望了望憋屈的伊如,望了望不似昨日的朝晨,解释道:“朝先生,伊如是担心你。” 朝晨不想在这一点上和他们多纠缠,直接问他们:“这些字,谁写的?” “当然是朝先生写的。”伊如在旁边一声不吭,冷灰上前了两步,继续说,“朝先生以前很爱练毛笔字的。” “教我。”朝晨脱口而出,过后他隐隐皱了皱眉,目光落在那些龙飞凤舞的毛笔字上。 也许,有些习惯,哪怕是失去了所有记忆,它们也依然深刻在骨髓里,弃不掉也忘不掉。伊如看着朝晨淡漠的侧脸,他其实始终还是他吧。 她慢慢地转身离去,不愿再打扰他。 “朝先生,毛笔不是你这么拿的……” “我知道……” 背后那道声音若隐若现,直至她关上了那道房门,彻底消没。 大概两个小时过去了,朝晨扔下毛笔,生硬地作出二字评价:“无聊。” “……”冷灰暗自擦了擦汗,朝先生终究心性大变了啊。 朝晨烦躁的蜷起手指敲了敲书桌,觉得这一天一天过着,毫无趣味。乍然,他听到身旁冷灰用小心翼翼到极点的口气,说了一句:“朝先生……听说,您还不会洗澡?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可以教您……” 朝晨一本正经地望着他,直把冷灰看的浑身发毛,他才淡淡的吐出一句:“你看我是像不会洗澡的样子么?” “不像。”冷灰望着朝晨那双深邃的黑眸,很真诚的回答完话锋一转,“可是您现在不是莫名其妙的失忆了嘛,对你现在是比刚开始的时候好了一点……”不像个白痴了。他恶狠狠的将这句话给咽下,继续艰涩的说,“但是,还没有痊愈嘛,朝先生,我相信你,痊愈的那一刻,离记起一切的时候也就不远了……” 现在,电脑不会玩,手机不会玩,一些智能设备都一窍不通,生活中所有需要运用上的基础常识刚刚学会,比以前什么都会的性子还温和的朝先生简直是差之千里…… 既然现在是需要帮助的时候,就别硬撑着了。其实这句话,才是冷灰十分想说的。 “谁跟你说我不会洗澡的?伊如?”朝晨的声音极其危险,冷灰出口更加小心翼翼,“不是……” “不用说了。”朝晨打断,说,“跟上。” “啊?”冷灰一抬头,朝晨已经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他急忙跟上。 佣人来通报朝晨要见她的时候,伊如正望着池水发呆,闻言,她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然后才转身去了朝晨的房间。 “朝晨。”她推开房门,发现冷灰也在,遂跟他点了点头,算作是打招呼了,并没有注意冷灰眼底的不安。 朝晨坐在沙发上,她望着他:“怎么了?” 朝晨不说话,幽深的黑眸上下打量了她两眼,然后扔下三个字:“脱衣服。” “你说什么?!”伊如望向冷灰,“他……” 冷灰开口:“朝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你们都是我的人,现在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朝晨只是这样说,忽而冷冷一笑,“原来这就是我以前养的人。” 他起身作势要走,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却被伊如给拉住了膀子,他微微别过脸,目光落在了她苍白的脸上,“放手。” 两个字眼,已够危险,他再没有刚开始可爱。 伊如努力想,刚开始的他是怎样的呢?教他的时候,他很傲娇,很任性,总捣乱,但最后还是一一学会。他像个孩子,善发脾气,可也好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长大了,像个少爷了。 她望着他,慢慢地松开了手,在他再次要走的时候,她颤着睫毛挤出了两个字:“我脱。” “伊如!”冷灰急得呵斥,阻止了她的举动,转而望向朝晨,“朝先生,她不是我们的人,她是您救过的人,原本您是要放她离开的,可是没想到在这之前您出了事,之后我让她走,但是她不肯走,是为了留下来照顾您。朝先生,所以,她不是您的下人,她是个好人。原本这一切与她无关的,朝先生……您别这样对她,好吗?” 朝晨微微眯眸,原来,这就是伊如的来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冷灰保护伊如的举动,语出惊人:“你,喜欢她?” 冷灰吓的慌忙摇头,“我只是把她当朋友,她是个信得过的人,谁也不应该伤害她!” 好人……信得过的人……一句一句都像一把刀刺痛了伊如的心,她复杂地看着冷灰,如果他知道,朝晨这样都是被她害的,他还会说她是信得过的好人么?! “其实,我没想过要伤害她。”朝晨看着伊如,“我只是想让她演练一遍:洗澡……” 伊如嘴角一抽,他明明是恶作剧她! 她又气又伤心地看着朝晨,咬唇忽然转身要走,朝晨挑了挑眉,“站住。” “……”伊如扭回头,霸气地扔出了一句话,“现在你知道我不是你的奴仆了,还要命令我脱衣服么?可以!男女授受不亲,我脱了衣服,你就得娶我!” 冷灰看不懂,眼前的两个人在玩什么了…… 其实很简单,朝晨觉得无聊,所以玩伊如,顺便自己还能会洗澡,一举两得。 而伊如得知以后,一点也不想让他得逞。 “娶你?”朝晨还是懂这意思的,他立刻站起身,扔下了一句就走了。 “那你还是别脱了。” 砰—— 门被关上,他也走了。 伊如噗的笑了出来,眼底却隐隐透明。 冷灰叹了口气,上前安慰似得拍了拍伊如的肩膀,对她说:“伊如,你还是走吧,我来照顾朝先生,我相信,朝先生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的。” 伊如摇了摇头,“我不走。” 冷灰疑惑万分地看着她,突然说:“你……千万不要爱上朝先生啊。” 伊如看向他,冷灰说了一句让伊如再也忘不掉的话:“有些人只能遇见,不能爱上,比如朝晨。” 她静静地走在游泳池边儿上,回想着冷灰的话,他说,“朝先生是个很神秘的人,朝先生一直在找一个女人,朝先生恨她,但我并不知道朝先生与那个女人是什么关系,有着怎样的恩怨。朝先生有很多事是我不知道的。朝先生现在忘了,那么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故事。他总有一天会记起,他复杂而神秘,哪里是伊如你可以爱的?” 朝晨,他一直在找一个女人……他恨她。 突然伊如脚底一歪,整个人落进了游泳池里,她却一点也不想挣扎,就这样一直沉,一直沉入池底…… 正在这四周无聊游走的朝晨,远远地听到“嘭~”的声响,像是有人落水的声音,他立刻疾步走去,一眼便望见伊如在水底睁着眼了无生机的模样,他几乎不作他想就跳进了水里,搂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上来。 “你疯了,我都说了,我没想要侮辱你……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朝晨吼完才反应过来,眼前的女人,压根不会是因为这个就寻死的人。 看看她当时让他娶她的模样,是个好惹的才怪,不知道平时装的一副绵羊样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别装死,给我起来!”他压着她的胸口,看她吐出两口水以后冷声撂话。 “你凭心而问,朝晨,你让我脱衣服的那一刻,真的不是在侮辱我么?一边侮辱了我,一边你的确学会了你不会的……想必前者最让你感到痛快。”伊如声音苍凉,朝晨僵硬了片刻再次要逃,却被她及时拽住了衣角,他压抑着回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瞥清她的泪眸,胸口不禁一震。 稍许,他听到她说:“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他握了握掌心,最终在她的身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皱着眉,苦恼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 伊如垂着眸不说话。 朝晨说:“也许,真的是日子太无聊了,在这栋别墅里,你又和我最亲近,我不捉弄你,捉弄谁?也许,是我老是和你待着,真的腻了,所以看见你就烦……也许是我们真的气场不合,伊如,我发现,我真的不太想见到你……” “所以,我应该消失了,对不对?”伊如不知不觉地尝到眼泪的咸味,她伸手急忙擦泪。 朝晨一转头,便看着她狼狈的举动,因这一幕,莫名地叹了口气。他慢慢地从裤兜里掏出手帕,掏到一半,才想起,刚刚跳过游泳池,他浑身都湿了,这手帕又怎么会是干的呢?!于是,他望着她,默默地将手帕重新塞进了裤兜里…… 正在这时,冷灰僵硬着五官从不远处跑了过来,看到朝晨和冷灰一转眼成了这个样子,真心……急不可耐,“傅生来了,你们快去换一身衣服。伊如,你赶紧按朝先生以前的作风,给他换上常穿的那身衣服,让他和以前一样,泡茶,重要的是气场,气场必须淡定……总之,不要让他露出一点和以前不一样的马脚……” 不等冷灰说完,伊如冷静的回答:“我知道了。”随即拉起朝晨就走。 傅生,那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人,如果让他知道,朝晨已不如昨日,他嚣张的后果,远不堪设想。 “傅生是谁?”一路小跑回房间的路上,朝晨好奇追问。 伊如关上门,就打开衣柜将朝晨常穿的那身复古到极点的长袍扔在了他怀里,说:“现在来不及解释那么多了,你快换上这身衣服。哦,还有,出了这道房门,你一句话也不要说,就不带表情喝茶就行了……” 说话,是很容易露出马脚的,不如让他闭嘴。 朝晨皱着眉,看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默了一下,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伊如一僵,呆呆的抬头看他。 朝晨望着她的眼睛,说:“别慌。” 伊如点了点头,“我不慌。” 朝晨慢慢地放开她,打量着那件长袍,一副嫌弃的样子:“好旧,而且,看起来好复杂,我不要穿这个,我要穿西装……” 穿西装,看起来意气风发,他喜欢那个。 伊如叹了口气,被他的不动,真的给惹急了,上前就让他站直了身体,大着胆子迅速去解他身上白色衬衫的扣子,一边哄道:“等傅生穿了,你想穿什么都行……” 朝晨似乎懒得动,索性就随了她的举动,一边旧疑重提:“傅生是谁?” “是你的朋友也是你的敌人,总之,他像一只苍蝇,总等着你裂开一缝子让他钻进去……” 朝晨点了点头,若有所思:“苍、蝇……”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低下头,看她,而伊如解开纽扣,正好抬起了头,看着他一开一启的薄唇,微微有些晃神。 两目猝不及防的砰撞起来,好似彼此都望进了彼此的心底那样。 她有些尴尬的要退离两步,朝晨却静默两妙,攥住了她的手腕,阻止了她的退离。 “你在想什么?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他说。 “啊?”伊如发现她在他面前实在太迟钝了,“你刚问了什么?” “苍蝇怎么会来?” “……”伊如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伊如提醒他尽快换上衣服,转身要回自己的房里收拾自己的时候,骤然听到背后的朝晨用自言自语的那种口吻,低低地说:“难道,他知道有缝了?” “……”伊如不禁再次感到不安。 不管怎样,她一定会保护好他的,若是伤害,朝晨也只能她一个人害。 而她如是,只愿意:被他所伤。 第二十三章 你很重要 茶厅。 朝晨没有表情沉默地坐在伊如的身旁,伊如望着傅生,几乎没有任何语气地开口:“傅先生,你来有事吗?” “有没有事,你不知道么?!”傅生高深莫测地笑着飞快的答了一句。 朝晨抿着唇,悄悄地看了眼傅生。 伊如说:“上次承蒙傅总手下留情,我才有机会坐在这里说话。无论是傅总离间还是傅总救人,傅总的手段以及智慧都是比伊如高明的不止一倍,所以傅总的心思,伊如怎么会知道?!” “看你口齿伶俐的。”傅生有些不满,“我又不是你的敌人,我们好好说话不好吗?” “傅总能好好说话,我就能好好说话。”虚伪!伊如几乎不再想看傅生。 傅生挑了挑眉,突然看向了一直不说话的朝晨,“按理说,我和你的朝先生才是一个等级的,伊如你不该多嘴,先开口的怎么着也应该是你的主子,可是今天怎么回事?朝先生,是瞧不上我不愿和我对话么?!” “朝先生嗓子坏了,他不能说话。”伊如不悲不喜,语气官方,“傅先生体谅!” “原来是这样。”傅生恍然大悟,“差点以为朝先生成了你的傀儡呢……朝先生,伊如,别生气,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望着傅生带笑的眼睛,伊如心里咬牙切齿,讨人厌的家伙,不知道来干嘛!!! 傅生缠着聊天,她也只能不痛不痒地应付他。 伊如突然想去卫生间,但又不放心朝晨一个人留在这里,担忧的目光尽收两个男人的眸底。 见朝晨给了她一个迷惑的目光,她心底叹了口气。 傅生说了话:“伊如,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放心,我吃不了你家朝先生。” 他其实很不爽,但他不说。 伊如皱眉,只能出去,不知道冷灰上哪儿去了! 门内。 空气中淡淡飘着红袍的茶香,终于只剩下了朝晨和傅生。 傅生回想伊如对朝晨那耐人寻味的专注目光,清清冷冷地说了一句:“朝晨,你不会是忘了你拿解药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吧?” 朝晨不动声色地看向他。 傅生眼神很冷:“你说你不会和她有任何可能的,怎么我觉得这段日子以来她看你的眼神都变了呢?而且,你与她的关系,看起来也不像从前那样冰冷了……” 朝晨不说话。 见朝晨只低头喝茶,傅生继续说:“我要追她了,你身为我的伙伴,千万别拆我的桥啊?!其实我也不怕你拆我桥,只是,我实在不愿与你为敌。” 朝晨望着傅生说完就站起身要走的动作,真心觉得傅生没有伊如说的那么魔化啊…… 只是,傅生居然对伊如有意思?!喔,他同情他。 伊如刚从洗手间里出来,突然不知从哪里来的人影,一瞬间便扣住她的双肩,将她压在了背后的墙上! 她大惊,看清楚眼前的人,难以置信又愤怒:“傅生,放开我!” “不放!”傅生一脸黑色的质问,“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在乎朝晨?!我劝你再也不要让我有这种错觉!” “我在不在乎他关你什么事!”伊如恼怒地瞪着她,“这里是朝晨的地盘,我是他的人,我劝你管好自己的行为!放开我!” “不放!”傅生怒容满面,压住她挣扎的身体,他说:“我来就是告诉你我已经知道朝晨失忆了,他现在就是个弱智,他想和我斗?我弄死他!” 伊如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傅生冷笑不已:“你也太小看我了,朝晨是我有史以来遇见的最可怕的对手,我对他的关注度不会低于你对他的关注度!” 伊如走后,他对朝晨的一番话,就是为了让朝晨知道,他曾经承诺过他的事。 “你想怎么样?”伊如说。 傅生的表情忽然很温柔,他目光灼灼:“伊如,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是真的很有兴趣,虽然你比我见过的女孩都差,可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人,十分的想要,我想得到你!” 伊如短暂的惊愕过后,不屑嗤笑:“可惜,我对你没兴趣。” “但你对朝晨有兴趣。”傅生云淡风轻的一句,让伊如彻底变了脸。 傅生得到确认,心中无名火一起,冷笑道:“可惜,他对你没兴趣!” “别说那么多废话!你想怎么样,才能不伤害他?!” 傅生笑容恶劣:“和我约会,今晚七点,我亲自来接你,穿得漂亮点!” 闻言,伊如脱口而出:“你休想!”他不怀好意的目光让她恶心。 “我是休想吗?”傅生倏然凑近她,伊如吓的别过了脸,傅生偏作势要吻她,伊如忍无可忍,她叫出了一个名字:“朝晨……” 傅生大怒,却面无表情:“如果让世成的董事们知道如今的朝晨是什么样子,你认为,到时候还用我出手对付他吗?!我告诉你,你别恨我,要怪就怪朝晨站得太高,谁都想把他拉下来,取而代之!” 话毕,傅生直接就走了。 于是,角落里凝听到此时的朝晨远远地就看到那个女人沿着墙壁蹲了下来,表情无助而凄凉,似乎还有一抹自责,深深地一闪而过…… 他突然很想保护她。 于是,他从暗处里走了出来,也学着她蹲了下来,“喂,你不会真的要答应他,今晚和他去约会吧?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伊如一愣,突然不敢抬头看他。 是不是,她和傅生的对话,他全听清了?! 那她的心意,也同样被他看出来了吗?!!! 她突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朝晨好笑地望着她通红的耳后根,伸出食指勾起了她的下巴,复问的嗓音明显低沉了些:“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这一次,伊如没再闪躲,她望着他漆黑的眼睛,她的眉眼,渐渐真心地弯起,“重要,很重要,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地让人觉得悲伤,似乎她除了他,一无所有。 第二十四章 你买不起 不要自以为超脱了,其实你什么都不明白。她对自己这样说。在望见朝晨真诚的眼神时,伊如第二次悔不当初。 仿佛在这一刻,她所以为的……全部都团结一致的、结结实实的给了她一个永生不忘的大嘴巴子,告诉她:没有人是天生无情的,你不要得不到人家感情就说人家是冷血怪物、无情少年。 这样实在是……太狭隘了。 她点了点头。 朝晨安慰地,用轻轻地力道,拍了拍她的后背,随后,实在不自在到极点,他别扭地把生涩的关怀动作……收了回去。 而伊如脑海里不断周转的,在前一刻真实发生的,还没有停止—— 前一刻,发生了什么呢? 前一刻,发生了…… …… “重要,你很重要。世界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人了。” “那,你今晚是要去了。” 伊如无言以对。 朝晨忽然轻轻地将她拥进了怀里,姿态极像是维护,“放心吧,我不会让他占你便宜的。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我会……保护你的…… …… 这句话成了伊如脑海里又爱又恨的魔咒,他居然说:他会保护她。 让他有一天保护的人,伊如居然也在其中,在她彻底放下他的时候。 这份希望,让她绝望。 “你没事吧?”朝晨抬起伊如的脸,看到她脸色发白,不由问。 伊如望着他,摇了摇头,“我……” “嗯?” “如果……”伊如歪着头,含着泪抿着唇,欲言又止。 “如果什么?”朝晨问。 伊如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对他说:“我没事,你去忙你的吧。” “……,啊?”朝晨目光疑惑,但仍点了点头,转头离开。 伊如看着他挺拔的身影,其实,她是想问:如果你最信任的人,有一天,迫害了你,而且两三次呢,你还会……原谅她吗?还是,记恨她到世界末日?!或者是……用彻底忘记来惩罚她? 其实原谅就是放下,就是忘记,其实原谅也不好,记恨也不好,什么都不好,原来她真的应该彻底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不要让他知道什么,就这样消失吧,就这样消失…… 感觉夜晚一下子就到了,比平时都快。 伊如穿好衣服,提前半个小时让傅生来接她,所以朝晨并不知道。朝晨现在还在书房自己玩自己的呢。 她走出房间,必须路过书房的时候,停了停,但最终还是坚定着步伐走出去了。 “伊如……” 伊如内心短暂一窒,转身,看到冷灰的时候,眼里的光明显黯了黯。“冷灰。” 冷灰山前,看着她紧紧皱着眉头:“你要去哪儿?” “你昨天上哪儿去了?”伊如好像没听见一样,故作生气地锤了对面人胸口一下子,“临阵脱逃,真的很没有义气啊!” “我……”冷灰叹了口气,“公司突然来电话,如今朝先生不在,我不得不提着脑袋再去应付一场。” “原来是这样,我理解。”伊如说完就转过了身,摆了摆手说,“我今天晚上有事,你在家好好照看着朝晨,别打扰我。” “……伊如,三个月里都没看你出去一趟,傅生一来,你就要出去了?” “……” 伊如只管低着头往前走,扔了耳边的声音,也扔了背后的声音。 冷灰烦躁的望着被清冷的月光,完全笼罩住的大理石地板,忽然朝伊如的方向,冲了上去,不但拦住她,还递给了她一把黑色东西。 伊如看向他,他却转开了眸,“他要是敢肆意妄为,你就给我崩了他,出了事,我担着。” 伊如倒抽了口气。 “我知道,你去,肯定有你必须去的道理,我拦不住你。”语气一下转化为自嘲,“你要不是有主意的人,朝先生当初还看不上你。” “……谢谢。”伊如艰难的吐出了两个字,随后,从他的身边走了过去。“真的……谢谢你,不过请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冷灰转过身,看到的已然是伊如头也不回的背影。 …… 伊如出了大门,看见傅生气定神闲地倚靠在他的黑色轿车身上,正抽着一根冒着星光的烟。 那张道貌岸然的脸,在他吐出的烟雾后面,看不清楚,连着他的表情也看不清楚,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在他的身边停下,不说话,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冷冷地盯着他。 被目光凌迟的人却轻松地笑了,那双漆黑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其实……我挺怕你不来的,如今你来了,我又挺恨的。”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伊如没空跟他聊他怎样怎样。 指间的烟头被过大的力道生生掐断,丢在了地上,傅生一把打开车门,便说:“我就是想玩玩儿。” 伊如隐忍愤怒:“小心哪天玩死自己。” 他率先坐上车,听见这话看似笑的更欢:“朝晨也说过这话,不过,死我从来不怕。” 他目光暗暗逼视着她,伊如冷笑一声,此刻已出来了,还怕她不上车么?放心,她没那么矫情。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后坐上去,伊如怀着对傅生的不屑,加重力道,狠狠地摔上了他的车门。 “那你怕什么?”她问。 “伊如……”他喊声慵懒,“要到我的弱点不是这样要的,人能自己说出来的,怎么可能是他真正的弱点呢?不过我和别人不一样,我都直视我的弱点,我的弱点是:我怕活着没趣。” “……” “那样,我就想去死一死。” “……”伊如咬牙,“那祝你早日死无葬身之地!” 傅生哈哈大笑了起来,和商界上那个危险内敛的猎豹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真真像玩转人世的有权少爷。 伊如抵着车窗,闭上了眼,她在屏幕周遭一切。 傅生带她去到的地方是一栋郊区的豪华别墅,张扬的风格,尽显奢华,这样的奢华却没有给人一种“此墅主人必是暴发户”的感觉,她朝前走了两步,这个举动似乎让傅生误会了。 他笑笑,睥睨天下一般霸气,世外高人一般透彻,“女人最终要的不过是钱。的确,有了钱,就有了一切。伊如,别装了,你除了表现出来的和我遇到的女人反方向之外,你的骨子里,天生有着女人的天性。” 他的话说起来很有道理,“因为你是女人。” 伊如怒极反笑,她扭头看他:“副总裁,在你眼里,全天下的女人,最终冲的就是钱?全天下女人的天性,就是贪婪钱?!” 傅生说:“不,全天下的人都贪婪钱,不止是女人。” “所以你还是赞同我前一句咯!”伊如打量着这栋百万不止的别墅,嘲讽的说,“我原本以为最可恶的男人就是小说里那些,身份是总裁的男主角了,可我没有想到现实里,有比他们更可恶的男人:他霸气的,把全天下的女人都蔑视了。” 她转身望向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有钱,你有权,但你就算投胎转世一百辈子一百辈子都是少爷都是总裁,你也买不起我这颗心!” 第二十五章 时势逼人 她转身望向他,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的胸口,“你有钱,你有权,但你就算投胎转世一百辈子一百辈子都是少爷都是总裁,你也买不起我这颗心!” “你还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你说别让自己被黑暗吞噬,努力维护最后一点光,你说的那么好,为什么你却做不到?” “你那么了解这个世界,为什么你还被这个世界给毁成面目全非的样子?!” 傅生看着伊如的目光,在伊如说话当中,幻变了好几次。 他觉得像是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更别提反驳。他就那么看着伊如,像伊如点明了谁都不敢点明的他的禁忌,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 伊如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 傅生深深呼吸一口气,突然一把将她推倒在背后的桌上,准确的说,是逼进。伊如急促拍手在桌上,得以支撑住自己往后倒的身体…… “你敢。”傅生挤出两个危险性十足的字眼。 伊如张了张口,不怕死地说:“我就敢!” 如果说这些话是对他大逆不道,那么她就敢。或许以前的伊如不敢吧。 “你……”傅生伸出一根食指,不稳的指着伊如,好像很无可奈何。 他越这样,伊如越有恃无恐。 伊如面无表情。 傅生却突然笑了,笑的她一下子不安起来。 “有意思。”傅生低头,“呵”了一声,“太有意思了。” 完了。两个字眼砸在了伊如的心里。 “伊如,你越这样,我越不会放掉你。”狼的目光盯住了伊如,狼的眼睛笑了,“我之前为什么告诉你我的弱点你知道么?因为我知道你的弱点,所以为了公平,我就告诉了你我的弱点……之后……”傅生两手撑在了伊如的身侧,把她困住的同时,似笑非笑的说,“就看外面谁斗得过谁了。” “……你能不能不卑鄙到拿朝晨出来?”伊如的怒容让傅生狠狠的挑了挑眉,“你也可以拿我的弱点来对付我啊……”他退后一步,得瑟的耸了耸肩,“我卑鄙么?我那么维护公平,你竟然说我卑鄙?没良心。” “……” 傅生的弱点,就是怕生活无趣,这算什么弱点?伊如刚想说什么,却见视线里出现了一个像喷雾的东西,她大感危险,可为时已晚。清凉的液体扑面而来,她的眼皮重重的合上……傅生眼看她倒在了地上,没有扶,而是命令外面的人进来…… 当他的下属刚朝他走近一步,他突然示意他们停下,自己蹲下来,打开了伊如的包包,当瞥到手枪的时候,摸着下颚十分狰狞的笑了起来。 真是,可以啊,伊如! 她怎么可以毫无准备的来,但是,他没想到,她会带那么杀伤力十足的东西……朝晨啊朝晨,你的人,每人身上都带着一颗熊心豹子胆么。 …… 黑的浓稠的天空,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心觉压抑喘不上气,城市繁华依旧,却总不是每个角落都是光光亮亮的。 冰凉的地面上,昏倒的女人渐渐地睁开了眼睛,恢复了只觉,清冷的月光扫在她的脸上,让她浑身都冷。 她抱着自己的双臂慢慢地坐了起来,迷茫地看着眼前的大门,别苑…… “啊……”她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傅生这个缺德的,咒他十八代。完全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人,做起对手来,最可怕。 检查了身体,没什么大碍,伊如皱着眉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推开门走了进去…… 路过了大院子,撞见了不远处的朝晨和冷灰。但是他们似乎着迷地吼着她暂时没听清的话题,完全没注意到她。 他们渐渐走近,她终于听清了—— “朝先生,你身体未愈,你最好不要现身!伊如也赞同这一点!朝先生,我必须保你平安。所以你绝对不能出去!!最不能去见傅生!!!!” 应该是屡劝无用,不然冷灰的声音不会那么无力。 “我答应过她……”这声音冰冷硬气,“今晚,我陪着她一起。” 伊如感动的弯起嘴角,眼眶红红的,她仰头看了眼天,突然没那么冷了。千年前的回忆里,他也待她如此温暖。只是,她到底还是怕了,温暖,终究不比薄凉长久。不过无所谓了,现在温暖,就现在享受,不谈日后。 她稳了稳身体,坚定地踱步过去,顺当咳嗽了两声,引起他们的注意。 “伊如……” 冷灰感叹朝晨跑向伊如的速度……他到底是讨厌伊如还是喜欢伊如? “我没事。”伊如好笑不已地看着朝晨扼住她的双臂紧张检查的样子,复说,“我真的没事……” 身体突然被朝晨一推,伊如望着他的目光,轻轻松松转化成可怜巴巴…… 半晌后,朝晨憋出了一个字,“哼!” 然后,像傲娇的喵喵一样,扭头就走了。 伊如朝冷灰眨了眨眼,然后果断追着朝晨去了……全家人冷灰最茫然,他摸着下颚不可置信地看着远走的两人,怎么感觉,他们是放狗粮的情侣呢?! 你们到底玩什么啊…… 如果朝晨和伊如有一天对他宣布,他们在一起了……只是想想这个场景,冷灰的心就寒的不像样子:不可置信、无法想象、掉尽三观、天要塌了…… …… 伊如虽然是追这个怒气滔天的男人,但心底却是高兴的。眼见前面的人要摔门屏她,她眼疾手快地将手放了进去,反应过来,她想捶死自己,上次的痛还没吃够是不是?怎么那么傻?! 不过,现在的朝晨,比以前的朝晨,要善良多了。 合上的门,最终被朝晨点到为止,他冷冷的看着伊如,从前这样子像个王者,现在这样子像个闹脾气的少爷,伊如嬉皮笑脸,撒起谎来,演技简直堪称无耻:“我也没想到那杀千刀的会提前半个小时来接我,你知道吗,他真的很变/态,居然限定我三秒钟以内出现在他面前,我哪有时间带上你啊……我比谁都怕,我怎么会故意把能救我的人丢在家里呢……奈何时势逼人啊……” 第二十六章 孤家寡人 “伊如,你让我的承诺失言了。” 在她喋喋不休完一大堆解释以后,朝晨却只是淡淡地说出了那么一句,让伊如瞬间哑口无言。 “原来……你是在气这个。”伊如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地缠了起来。 “当然。”朝晨说,“是你告诉我,承诺,就是说出就必须做到的话。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提前走了,你不告诉我是一罪……发信息不需要浪费你多长时间吧?第二你让我食言了,虽然你已平安归来。” 伊如叹了口气,看着门内的他将门缓缓地合上,她努力掩饰,但她终究是悲哀的。 原来,他在意的只是他自己与他的承诺而已。 她慢慢地转过身,每到这个时候她都觉得非常绝望,婆婆……我做不到啊,真的做不到。 …… 第二天一早,熟睡的伊如在一阵接连不断的敲门声中皱眉苏醒,她打开门,女佣慌乱地告诉她,下面来了很多朝晨公司的董事。 那一刻,她只问一句:“朝晨呢?” 掌心里的手机突然闪了一下,伊如拿起一看,是冷灰的电话,“朝先生的事外面人都知道了,但是你别慌,我现在在路上,就快到了……你以朝夫人的名义应付一下那些董事,实在不行……就让朝先生出来。” 居高临下望着下面的伊如机械地说:“朝先生……已经坐在楼下了。” 意料之中又似意料之外:傅生真的这样做了?! 果然——狠绝。 “朝先生早跑后瞧见他们在客厅,他们一见朝先生就冲上去了,朝先生招呼他们坐下,一直都在喝茶。” “他们聊了什么?” “朝先生一直都听他们说话。” 伊如诧异的挑了挑眉,让汇报完情况的女佣离开,她回房间迅速地换了一身优雅长裙,不识气场地走到了楼下,在董事们诧异的目光下,轻轻地坐在了朝晨的身旁,而后才礼貌一笑:“你们好。” “我是张元岩,世成集团的董事,敢问……这位小姐是?”绅士似得一位男士,那双精明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伊如。 伊如看向朝晨,朝晨自顾自地斟茶给自己喝,自我。淡漠、傲慢,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这幅样子,竟然她一时恍惚,然后恐惧……在她还没消失的时候,以前的他如果回来了,那她该怎么办? 朝晨这时突然看了她一眼,这一眼让她迅速明白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当即转开目光回道:“……朝先生的……”女人?女朋友?好像都起不到震慑。 那,未婚妻?! 在她思索中,手已经被朝晨握住,她瞪大眼睛看向他,他倾城的对她笑:“伊如,你是我的女管家这句话很难说吗?考虑那么久?” “……”冷灰别怪我,这是你朝先生嘴快。 “女管家?”张元岩左侧的男人放/浪的笑了笑,看了眼张元岩,张元岩挑了挑眉,他就看向了伊如,“一个管家,也配坐在朝先生身边?”他语气陡然一重,“是不是欺负朝先生现在忘记一切,肆意妄为?!” “哎……建飞啊,和气,和气。”张元岩笑。 “和气什么?”说话的人说,“我张建飞绝不会任人爬到朝先生的头上!!哥你说是不是?” “要我说啊……”张元岩右侧的男人掐着点开口了,“朝先生现在身体不适,理应去医院休养生息。”他看向面无表情的朝晨,“朝先生,我帮你安排医院吧,尽管在那休息,公司的事,有我们呢!” “唐靖说的没错,朝先生我们听到消息真的很担心你……”张元岩笑也不笑了,倒是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 伊如摸不准他们的话哪句真哪句假,只是觉得嗅出了虚伪的味道,她要说话,却听朝晨声音不轻不重吐出了一个字眼,“婆。” 他们对面的三个男人,目光疑惑。 她也不解地看向朝晨。 朝晨不急不慢地喝了口茶,真心觉得,大红袍,好喝。他没忍住又端起喝了一口,才注意到他们,放下杯子……然后伊如再次看到朝晨对她勾起了一道和之前无二的妖孽笑容。 “别那么笨,女管家就是管家婆。”说完,朝晨伸手指了指眼前的三个人,“你们家的管家婆都是谁?报上来,她们……没有权利坐在你们身边么?!” “……” 管家婆,在中国是老婆的代名词。 伊如看着面色如常的朝晨,心跳都停止…… 朝晨硬让张元岩他们说出他们家的管家婆是谁,纵使张元岩他们表情僵硬到极点,也要回答,于是,伊如听到了他们夫人的名字,不由得偷笑:看着瞧不起自己的人,憋屈的样子,真爽! “那就是了。”朝晨声音幽幽。 “可是,朝先生,我们怎么从来不知道……伊小姐的存在?”张元岩说。 “为什么要让你们知道?”朝晨反问。 伊如瞧着指甲不说话,看这样子,朝晨根本不需要人保护。他的反应力,比谁都快。她现在只需要演好一个贵妇人,就ok了。 “失敬失敬……”张元岩求救地看向伊如。 终于该她说话了。伊如大方一笑:“没事。至于你们说的,让朝先生住院的事……”伊如的笑淡了,“还得问朝先生的意思,总之,我是不愿他住院的。” 张元岩知道这话的重量,因伊如多受朝先生的宠爱为定。他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伊如看着这个三人之首:“你们也看到了,朝先生并没有外界传说的那么严重……他还是他!” 他还是他…… 他还是他! 谁也别想乱动。 朝晨喝着茶,似漫不经心的一嗯,直接就让张元岩他们无力应对,因为伊如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伊如只是一个女管家,他们根本无需听她说什么。朝晨重病,就算不重病,他们也会让他重病。 如今时机正好,将现在的朝晨软禁在医院里,谁也不敢说什么。 可恰好的时机有什么用,出了个可当家的人物,朝晨已不是:孤家寡人!! 第二十七章 你是我的人 如今时机正好,将现在的朝晨软禁在医院里,谁也不敢说什么。 恰好的时机有什么用,出了个可当家的人物,朝晨已不是孤家寡人! “朝先生,伊小姐,看到朝先生安好,我们也就放心了,那我们就先走了……对了,朝先生什么时候来上班呢?如果现在无法负担起公司的职务,我们还是建议朝先生能去医院休养,毕竟,不管是哪里,都缺不了朝先生啊,朝先生要尽快好起来才是啊!” 张元岩直视着朝晨的目光,伊如分明知道他的目光是大胆的试探,但众目睽睽,她也没法提醒朝晨。 还好朝晨临危不惧,一双浓黑的幽深的眸子,眼神很淡地没有躲避任何,这样看起来,张元岩气场明显弱下了。 张元岩艰难地移开目光,朝朝晨和伊如点了点头,领着其它二人便走了。 冷灰打开门,他们正好出现在眼前,他面色严肃地颔首,明知故问:“你们是来看朝先生的?” “是啊……” 四个人若无其事的寒暄了一番,不痛不痒的台面上,没人看到台下的激涌,看不到,不代表不存在。反而越是摸不到底,那激涌越是可怕。 五分钟后…… 客厅里,一直正身坐着的朝晨,以及伊如,一夕之间,都软下了身体,躺在了沙发上。 冷灰一路飙车,看到他们,却硬要装作巧遇,不敢泄露一丝慌乱,如今走近看到朝晨近墨者黑,软弱成这样,深深地无语了…… 他倒了杯茶直接喝下,现在的朝晨不记得以前,他才能偷偷像此刻这样,没规矩一下,但只是偶尔。 “我什么都不是。”冷灰坐下来开始分析,“所以他们要把我扔在一边是极为容易的事,我不在了,他们利用外面人尽皆知的朝先生情况,理所当然的软禁朝先生,朝先生也没法子。所以极其需要一个女主人。” 伊如感叹:“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啊……” 冷灰点了点头,攥着滚烫的杯子说:“朝先生早就要治他们了,只是……没想先出事了。” 伊如内心愧疚,不再说话。 “你们太小看我了。”一直被谈论却也一直被忽视的朝晨生气了,“他们一看就来者不善,我会真的纵之任之么?!” 冷灰啊了一声,看向伊如,用眼神询问,难道刚刚那三人不是你给弄走的?! 伊如已经不是愧疚,而是……羞愧。 得瑟过头的朝晨鄙视地睨了眼伊如,“今天可是我解的围。你看伊如,像个呆子一样,你指望她不如多教教我……还好我早听过你说公司董事局不太平,张元岩自我介绍以后,我随机应变,想出了那么一个招……” 朝晨的招和冷灰的招可谓是不谋而合,而冷灰默默地同情地看了眼被某人嫌弃到极点的伊如…… “臭、朝、晨!!!!!!”伊如怒了,捂住眼睛,“不许再那么看我!” 朝晨嗯哼了一声,“丑死了。”说完转开了目光。 伊如:“……朝晨,你信不信我离家出走,任你死在这儿也不回来?”打死她她都不会走。 “要不是有我这么个活生生的人站在这儿给你们利用,你们以为那么顺利?”这点说得对,绝对波折。 “我欠你的我就该帮助你们是么?!”欠朝晨的。 “我被利用了,ok?但是为了帮助你们我心甘情愿的被你们利用,照顾你还有陪你们演戏……”明明是应该做的,“你朝晨就那么对我?!!!” 言之凿凿的伊如是绝不会将对自己的鄙视表现出来的,她就那么盯着朝晨看,用死死的那种目光…… “你是我的人。” 言外之意是就应该配合主子,掩护主子。 “我不是你的人。” 伊如毫不留情地反驳他。 朝晨也被她逼急了,也那么看着她,用死死的那种目光…… “眼神没法把我千刀万剐,哼。”伊如拽拽地看向目瞪口呆的冷灰说,“是吧?你也说过我只是他救了的人。” “你被我救了,就该报恩,这就是报恩了。”朝晨咬牙切齿。 “你……”伊如也泵齿,朝晨鸟也不鸟的上楼去了。 “这……”伊如憋屈地看向冷灰,“报恩一次就够了,欠他一条命,我得报多少次才能还掉?!” 冷灰想了想,一本正经的说:“要不以身相许吧。我觉得朝先生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吧,嗯……” 是吗? 伊如掩藏期待光芒的目光看向楼上的方向,注意,朝晨正在上楼,闻言,幽幽地回头,掠过伊如,用那种恐怖到极点的目光剜了眼她身后的冷灰…… “脚下我的地,嘴里我的茶,还敢曲解我的话,冷灰……说吧,以前我喜欢看人怎么死?” “……朝先生问这个干什么……” 后背生寒的冷灰眼睁睁看着朝晨薄唇轻启,如一个阎王爷下断:“你就这样死吧。” 冷灰倒抽口气,开个玩笑嘛,干嘛……那么认真! 认真的人是伊如,她愤怒的走了。哼,以身相许,他们跪下来求她都不会答应! so,该死的朝晨,先该生气的是我! 啊啊啊啊啊…… 伊如连背影都透出烧人的火气,三丈以内的朝晨和冷灰表情不一,前者淡定无比,后者看着角落里神出鬼没的喵喵叹息地摇了摇头……再蠢的人也知道伊如的心思了,何况他是聪明人。 下午时分,闲暇的伊如坐在游泳池边儿,脱下鞋子,将白皙的脚放进冰凉的池水里乱挥,四十五度角忧桑的仰望天空……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张信哲的有一点动心: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过爱情,谁愿意有勇气不顾一切付出真心…… 冷灰处理完有关张元岩三人的后续,找到伊如在她身边待下,还没说话,就听伊如不看他的说:“冷灰,你说人为什么会孤独呢?我们明明是群居动物啊。” 他想了想,回:“也许正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所以才有了孤独的存在。” “唉……你来找我什么事?”伊如回眸。 冷灰说:“二张是亲兄弟,另一个是追随他们的人。” “张元岩,张建飞,唐靖……一丘之貉!”他们不会知道,如果不是她,他们根本活不到现在,早就被朝晨踢出局了。 反过来说,都怪她,都怪她,如果不是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伊如的心情瞬间比之前更不好了。可她其实连心情不好的权利。都没有。 第二十八章 凤救凰 “我问佛为什么总是在伤心的时候下雨 我问佛为什么即使这样我还是不厌恶雨 我问佛为什么忍不住哭泣的时候都在下雨天 我问佛,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问佛……为什么遇到他的时候,也是雨天,我的生日是雨天,雨天,也是我最高兴与最崩溃的日子,每到那一天,我就不再是我,又或许,那才是原本的我,谁也没见过的我。” 手机里放着蜻蜓电台,伊如坐在窗边,低头看书。 直到电台里的故事全都讲完,开始放歌,她才慢慢的合上了书,云卷云舒她无心理会,手机上的信息一直像一根刺扎在那儿。 如果它能神奇消失掉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骗自己一切都是幻觉。 她任手机留在这儿,起身去了跆拳道,说来好笑,当初是她学,如今风水轮来转,现在换弱者是朝晨。嗯,且去看看他学的如何。 刚走进门,耳边就响起了一道肉砸下来的碎疼声,伊如嘴角抽了抽,缓缓地垂眸,看着被朝晨踹下台,恰恰趴在她脚前的冷灰……冷灰一脸尴尬地看着她,她却噗的笑了出来。 于是,冷灰第一次想:弑主。 理由一:丢脸的程度他已经hold不住了!! 理由二:主人太强了…… 伊如好兄弟似得一把拉起冷灰,才看向了台上威风凛凛的男人,心道不愧是我前世深爱,今世一眼惊艳的男人。 她相信,哪怕有一天,她不在了,他也会是这个世界的强者。 相反他们,朝晨的心情十分不好,皱着眉黑着脸色,突然动作凌厉地跳下了台,不爽地看了冷灰一眼,仿佛被打的人是他。 伊如发现朝晨真的太傲娇了,“打赢了人,你还不高兴啊?用这副表情寒碜谁啊?!” 她不开口则罢,一开口,朝晨彻底怒了,指了指眼前的两个,“再把我当个白痴,我弄死你们!” 火气大的…… 伊如和冷灰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低下了头。 “哼。”朝晨甩袖就走了,当做出这个下意识动作,他才纳闷,这不是那蠢女人看的古装剧里的一套么?! 他看了看自己短短的现代袖子,撇了撇嘴,走了。 …… 跆拳室的沙发上,伊如给冷灰背面的伤口涂了涂云南白药的药粉,才问,“你怎么被他打的那么惨?” “哪壶不开提哪壶。”冷灰淡淡的落寞,“你也不是不知道,朝先生以前就很厉害,现在虽然忘记了一切,但是,这些深藏的本事还是他的,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是永不会忘的吧。” 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是永不会忘的吧…… 刻在了骨子里的东西,永不会忘,就像他对她的厌恶。 伊如垂眸,苍白地扬了扬唇,“你说的对。他再变,也终究还是那个如假包换的朝晨。” 和冷灰聊天很舒服,他不多话,正因为这样,总会带出她的心里话。 有很多心情,她没告诉任何人,却不禁意会说给他听。伊如收拾了一下药物,嘱咐他:“消炎药记得吃啊。” “嗯。” 这下没了事,她让窝在墙角的喵喵过来抱在了怀里,直接就在冷灰旁边坐下,一边玩着喵喵毛茸茸的爪子,一边说:“我会告诉你我来是看朝晨被你打的么?”她微笑的眼睛对上冷灰错愕的眼睛,“好让我来一个凤救凰、” “|你和朝先生一样。”冷灰郁闷,“做事情都有目的,这要是单纯的来看看,那多好啊,多能证明你是个单纯的女孩啊,和朝先生一样,缺起德来毫不掩饰,这样让人觉得比恶人更恶劣一百分。” “一口一个朝先生,你不也骂了他。”伊如说,“嗯,也骂了我。” 冷灰无言。 伊如将脸蹭了蹭猫身,“一口一个朝先生,黑//社/会似得。” “……”冷灰嘴角不可遏制的抽搐起来,“朝先生不常在公司,在外面,难道直呼其名?久而久之,朝先生也被我们喊惯了。哪有你那么大胆,直呼其名……” 伊如笑:“有些人啊,你让自己不要怕,才会知道,他其实没那么可怕,你要是一直都缩着头害怕,你当然看见的,只是他那一面。” 是你怕,才会觉得这个人或者这件事有多么多么恐惧,你若不怕,何人何事何惧。 ……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伊如叹了口气,放了白猫。 冷灰看着她,又听到她说:“傅生在一天,我们就都不会好过。” 这点,他赞同。 “我没想傅生那么不念旧情,既然他出手,那就是铁了心要对付我们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向是他的作风。” 朝晨与傅生,一个温和内敛,在谈笑间灭了人烟,一个锋芒毕露,刺到人身上的刀子把把致人死地。 “我虽有朝晨在我身边,可借他之权对付傅生,但是我毕竟不是真正的当权者朝晨,我不怕输,可我怕输掉的是他的一切。” 伊如苦笑,顿了顿,又说:“我想这也是你所顾忌的吧,我们都怕他有朝一日醒过来恨得连看我们一眼都不愿意。” 她看的太透彻了,透彻得让他无法反驳,所以冷灰闭了闭眼,选择了沉默。 空气窒息了一阵子以后,冷灰开口:“朝先生在我印象里淡漠出尘,不爱名誉,就算是没了一切他好像也不在乎的那种飘逸,也许我们可以试一试的。伊如,我们不一定输!” 你不会输!伊如突然就想到了刚被朝晨接到这栋公寓里来的那段日子,他的这四个字当初字字震耳,如今想起,才发现从没忘过。 “是吗,他是这样子的吗……”伊如喏喏自语,“如果是这样,那我懂了。” 朝晨若是醒着的,定不屑不战而败的人。 …… 回房间后,伊如喝了一杯红酒,给傅生回了信息。 “好,见面就见面,傅生,我不怕你!” 傅生,为什么你一定要做我们的敌人呢? 如果你当我们的好朋友,大家相安无事,那不是很好吗?!为什么你那么想要鱼死网破……还是你早就对毁灭朝晨这件事,觊觎已久?! 所以,你也不是冷灰口中的锋芒毕露者嘛,你比他想象的可怕的多,你是懂得挥发什么的掩饰者…… 第二十九章 被碎尸万段的埋了 “又见面了,伊如。” 十二点的咖啡厅里,流畅的钢琴声颐养悦耳,伊如找到傅生的位置,在他对面才坐下,就听到他来了那么一句,抬头一看,他那张表情名为似笑非笑。 她冷冷一笑:“我完全可以拒绝,别以为你真的控制所有人,你以为你是谁》想见谁就见谁,你放心,这绝对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哦……”傅生做了个手势,服务员就来了。 他看着对面的女人,笑着说:“伊小姐火气大,就别拿咖啡刺激她的中枢神经了,来杯蜜桃冰揺茶吧。” “好的,稍等。” “……”服务生走后,伊如扭头看了看窗外的人潮,分秒之间,傅生虚伪的面容不再,安安静静地凝视着她美丽的侧脸。 “我实话告诉你吧……”伊如转过头对他说,“别逼我对你出手,你不可以对付朝晨。” “哦?”傅生喝了口咖啡,真心的问,“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你对付他没有好处,你对付他你能得到什么呢?不管是商业上还是私底下,你们都不是非要对方死的仇敌。外加,你趁人之危,真的觉得心安理得吗?!” “呵。”傅生看着伊如,摸着下颚,想了一下说,“最近有一款游戏叫球球大作战,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世界,现实世界也是如此啊,他没了,我就是第一名,或者比第一名还要……你怎么会认为伤害别人对自己没有利益呢?如果伤害别人对自己没有利益,谁去伤害别人啊?!做损人不利己的事,那那坏蛋太傻了,和我是一个档次的么?!。” 伊如想到以前,冷灰似乎也跟她说过那么一句:坏蛋也分三六九等。 “既然你一定要逼我出手,那我不会辜负你的。”伊如面无表情的说完,站起身就要走。 傅生不怀疑她的本事,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等等。”傅生起身,掠过伊如身边就走了过去,“既然你愿意喝茶,那我送你回去。” 伊如望着他的背影,烦躁至极,她跟上去问:“你每次找我来都是干嘛的?” “见见你。”傅生身躯僵硬了一下,伊如才听到那三个字。 见见?不是无声地猖狂。挑衅。炫耀?!不是看她死了没有?!哦,她明白了,是见见她,见见她挣扎的样子,好供他闲时取乐。 伊如跟着傅生出门,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手中拿着摄像机朝他们.猛.拍的黑衣男人…… 拒绝上车的伊如被傅生直接抱起来塞进了车里,她目瞪口呆,反应过来以后,车已经上了轨道。 “系好安全带。” 傅生提醒。 伊如看了他两眼,“不劳相送。”说罢便打开了车门。 傅生望了车外一眼,那种表情隐忍至极,突然重重地拍了下方向盘,这一声完全没影响到伊如,她一只脚都踏去了,膀子忽然被一只大掌用力的扣住,随后没来得及说话,身体被人往后面狠狠一拽。 伊如躺倒在了傅生的大腿上,她瞪大眼睛挣扎间,傅生突然看着她,低下了头。 他眼看要吻下来,她被这份强势的气息逼得扭过了头,“傅生……”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视线已模糊,她说,“全世界我只贪一个他。” “他不爱你。”傅生痛苦地抚摸着她苍白的脸,“他不会爱任何人的。” “你就会爱吗?” 伊如嘲讽地看着他。 傅生笑了,笑的失落:“凭什么你认为我不会?” 伊如摇了摇头,用力扳开他的手指,说:“我们之间谈爱这个字眼,太不适合。” “如果是我先遇到你……”伊如下车门的前一刻,傅生咆哮了出来,“如果是我先遇到你,我们会相爱、结婚、甚至生子……伊如,不管你相不相信,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你拥有与我共度终生的权利。” 伊如从不知傅生的心思,如今他说了这话,是很煽情,但是真是假?!真的又怎么样,假的又怎么样?! 她没有回头,关上了车门,离开。 冷酷的背影让他懂了。 …… “傅生招你干嘛?” 伊如回到家里,洒食儿喂鱼的时候,冷灰慢慢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闻言她笑的若无其事:“和上次一样莫名其妙,好似有事好似没事,最后都没事,让人摸不到底。” “他老是这样约啊约的,肯定有阴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冷灰刚要嗯一声表示就这样,沙发上打游戏的朝晨忽然冷幽幽地来了一句:“静候的前/奏越长,出招的时间越让你们猝不及防,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你们反应过来,你们都已经被兵、水、土给碎尸万段的埋了。” “……”伊如用眼神问冷灰:你们男生打游戏都那么不专心么?! 冷灰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朝晨和正常人一向不一样。 伊如扬了扬唇角,转身走了两步,在朝晨身边坐下,撑着下颚望着他修罗般的脸,半晌后,她期待的问了:“那你说怎么办?” “撞死他!撞死他!”低吼。 伊如不可置信的“啊”了一声,还好发现朝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死死盯着游戏屏上的赛车,这个“还好发现”也让她抚了额,十分无语…… …… 伊如觉得朝晨说的是真的,但她也想不到它会来的那么快,在看到下午的报道以及附注的那堆照片时,这种“想不到”,瞬间被击打的节节败退,粉身碎骨…… “伊如,你和傅生……” 送来报道的冷灰用那种怀疑、震痛的目光瞧着伊如,伊如心下一沉,站起来解释:“不是报道的这样。” “那这些照片,你要告诉我它们是合成的么?”冷灰忽然狠狠地将报纸摔向了半空。 伊如看着他,沉默了一下,才说:“照片是真的。” 门口的朝晨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置身事外的面无表情。 伊如深呼吸了一口气,对上了冷灰失望的眼神,她突然悲凉地笑了:“但是刻意寻找的暧/昧角度也是真的。我与他,是绝不可能的事!” 冷灰不说话。 “你可以不相信我,你可以现在就赶我走。”伊如坐下来,眼神冰凉。 冷灰攥着拳头砸在了她面前的办公桌上:“伊如,你不够谨慎。” 丢下这一句他便走了。 是,她不够谨慎,如果有人偷拍,应让他们寻不到,任何可转换为“暧昧”的角度。 伊如慢慢地抬起眼皮,望见站在门口还没走的男人,她笑着抱歉,“还口口声声说要保护你,我自己都让人有机可趁,我真失败,对不起……” 第三十章 不日公布婚讯 人难过的时候,比什么时候都倔强,倔强的不肯流下眼泪,可眼泪根本不听话,从来没听话过。 就连笑容在此刻都显得那么无力。 伊如气馁地低下了头,双手捂面。 听她说着一句又一句对不起的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无奈地将她的手从她的脸上拿了下来,“没有人应该理所应当的接受着别人的保护,我从来没想过……你真的能对付得了他,你真的能保护得了我。” 闻言,伊如苦笑:“既然你已经看出了我是个没用的人,为什么还不赶我走?” 本来想安慰,出口却是这样的话。对此朝晨默默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下,说:“也许是习惯了吧。” 她如果突然不在了,好像天真的会阴。 “与傅生打交道,稍不谨慎就会落入圈套。”朝晨看着她失神的样子继续说,“他既然擅长突击,那我们也以牙还牙吧。” 伊如从“习惯”两个字中回过神,眼神不解:“怎么以牙还牙?” 朝晨嘴角斜斜一勾。 …… 下午,攥着报纸来到别苑的张元岩面容克制地剜着伊如,对朝晨说:“一个脚踩两只船,道德败坏的贱人,怎么有资格做朝夫人?朝先生,难道你还没认清这个女人的真面目吗?我上次来就见她古怪……这样的人值得信任么?如果她和傅生动了坏心,里应外合,朝先生,后果不堪设想!” 伊如瞪着张元岩,“亏你是一司董事,看的也是那么表面!如果我和傅生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你觉得他会让这件事有公之于众的机会?!” 她后来仔细想了想,发现,从傅生约她见面,她同意的那一刻就已经入了局。 一切都是傅生刻意为之,这个天下不大乱心里就不舒服的男人,注定是个祸害。 “贱人,你自身难保,我和朝先生说话,还轮不到你插嘴!”张元岩不复以往淡定,这次似乎真的因为伊如“背叛”朝晨的事给动了怒。 看上去,他一定很关心朝晨。 虽然,这世间真真假假,混肴的分辨不清,但假的就是假的,终成不了真。 “消消气……”朝晨俨然和事佬的样子,眼神一派的幽黑无所谓,仿佛任世间幻动,他岿然不动。 将伊如拉在他身边坐下,朝晨看向仍然僵立在他面前的张元岩,面无表情的下了命令:“坐。” 伊如偷偷地瞥了朝晨两眼,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时候朝晨从谨慎不语,到变成了和以前一样……全局都由他掌控似得。 可是他明明忘掉了所有啊,面对这些牛鬼蛇神,他就不怕么?! 张元岩依言坐在了朝晨的对面,皱眉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朝晨已经开口,让他不得不闭了嘴。 “别一口一个贱人的,你是个男人,还是个成功的男人,不管那个女人好不好,这种词都不应该出现在你的嘴里。更何况你还是我的人。” 朝晨微微低头,提着一个小茶壶,倒了一杯清茶给张元岩。张元岩脸色阴霾的攥了攥拳头,接了过去…… “我是气糊涂了。”他说。 “女人气糊涂了才会口不择言,你是男人……”朝晨抿了口茶,未说正事就先在张元岩的剧本里将张元岩说了一通,“一别拿这个当借口,二理应知道事情已经发生了,说什么……都没有用。” “朝先生,既然你也觉得这事情是真的,还不把她赶走在等什么?”张元岩气恼地说。 伊如暗暗撇了撇嘴,那么想赶走她。她又不是苏妲己。哦,她不是苏妲己,她对面这位却是奸臣。 “说话之前搞清楚状况。”朝晨握住伊如的手,冷冷地看着张元岩,“我没你想的那么糊涂,如果当真,你今天早就看不到她了。” 张元岩彻底愣住、 伊如搞不清楚朝晨到底打算做什么,她只能静静地看着他,突然之间,她觉得很安心。 “这世上长得一样的人不是没有,媒体糊涂,你怎么也糊涂?我朝晨的女人……会让他傅生抱在怀里么?!” 声不重,却如重锤,死死的压了下来。 张元岩看着朝晨一时无言。 朝晨却懒得再看他,只说,“伊如有个同胞妹妹,和傅生在一起了,不相信你可以去问他。” “……”伊如震惊了,头疼了,这人说起瞎话来怎么面不红气不喘的?!还让张元岩去问傅生?! 天啊,现在就一抢毙了她吧!!! “还有,我与她已经领了结婚证,不日就会公布,外面的流言自然就会消亡,不会影响到公司的。傅生那边……想必他自会对外界有个交代,明明是一派和气的景象,你今天来闹什么?!” 说到最后一句,朝晨故意装作要发脾气的样子,局面突然扭转,张元岩看着朝晨难看的脸色,懊恼差点搭上自己,立刻跟伊如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伊如言带深意,“我与朝晨都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哪怕有一天我也忘记了一切,也不会让那些想要污蔑我、伤害我的人得逞!!!!” 张元岩低着头的表情微微扭曲,没多久,就离开了别苑。 他一走,伊如就崩溃了,“完了完了,傅生那边怎么办?!死定了啊……” 朝晨震惊又鄙视地看着女人歇斯底里的丑陋模样,“原来你那么怕他,真没出息。” “怕还是要怕的嘛,对付,也是要对付的嘛。”谁能说遇到这些个稍不经意就粉身碎骨的事儿一点也不怕? 害怕,不压抑自己的心情;不逃避,是给自己的交代。 “怎么办怎么办?”事到如今,伊如像是要被烤熟的蚂蚱,用尽气力地为朝晨挣扎着,如果傅生那边和朝晨今日所说的有了那么一点出入,那么那些人势必又要借此事针对朝晨了。 说朝晨昏庸,说朝晨脑子坏了,说朝晨…… 无论是其中的哪一个,他们都能够蔑视朝晨,将她踢出别苑,将朝晨囚禁,甚至,灭了他都有可能。 “怎么办怎么办……朝晨,你闯大祸了你知道吗?!!!” 伊如在原地兜兜转转地安不下神,低头却瞥到朝晨气定神闲的玩弄茶具,她真心醉了,知道他爱喝茶,可是,保不住命,以后有再多的好茶他也喝不到了这个浅显易懂的道理他不懂么?孰重孰轻,他没衡量过么?! 难道他的脑子真坏掉了…… 这一刻,伊如看着自己的双手,摸了摸口袋里的黑色铃铛,几乎想一掌将自己拍死。 第三十一章 看得见山尾,看不见人心 伊如得了咽炎,整天整夜睡不安稳,嗓子沙沙难受,没多久就重感冒了,这下好了,更加晕头晕脑的。 “是报应吧……”她苦笑,把这归咎为:报应。 睡了一觉晕乎乎地扶着满头虚汗的额从床上坐起,屋里没开灯,她不知道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 “醒了?”寂静的房间突然有了人声,伊如警戒地看向声音的发源处:“谁?” “我。”朝晨打开了灯,让伊如看清了人。 伊如的心啊,那个过山车,她无辜地看着他:“你干嘛吓人啊……” “谁吓你了。”他的样子居然比她还无辜。 伊如为他不雅地翻了个白眼。 她按了按太阳穴,静下来后头又晕了。 “既然你不说你来找我有什么事,那我说了。看在我是个病人,那么楚楚可怜的份儿上,你就给我解释一下吧。” 她说话的声音大不起来,弱弱小小的,但他绝对能听清的。 朝晨见她不郁的脸色,沉默了一秒,好心告诉她:“简而易之,傅生和我们在踢球,只不过他踢过来的球杀伤力大了点,我们有本事,就把球踢回给他去了,接下来就不关我们的事了,他有本事,也可以把这个球踢/爆,或者再踢给我们。懂了?” 伊如的表情比之前还无辜,不懂茫然间竟含着一点呆萌。她忍住了说不懂,默默地不懂装懂的点了点头。 “好好休息吧!”朝晨看了看她,走前说了两句特打击伊如的话—— “就这样子,能保护谁?还以为自己身负大任?!乖乖的当你的女人,以后少和傅生见面!” 伊如苦逼地拿被子捂住了脸,委屈都不敢委屈,听着他将门关起来,房间里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脑袋笨……额,她真的脑袋笨么?! 那脑袋笨到底怎么破?!!!!!! …… 第二天。 因为她的小病,虽是小病,却折腾人掉了半条命,吃吃不好,睡睡不好,还迟迟不好。 冷灰跟朝晨建议去拜拜佛,朝晨也觉得整日见到一副病怏怏的样子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很心烦,不由分说的将不断往后退的她拉住,一把拽进了“皈依”。 可是,一踏入皈依,迷信的冷灰却不见了。 “丢不了。”某人boss满脸的无所谓。 “……”伊如默默地怪他仍改不了“理智得冷血”这特可恶的一点,然后欣然赞同了他的“丢不了”。 …… 在第一尊慈眉善目的大佛像前跪下的时候,朝晨说:“记得许愿!” 伊如微微一愣,才点了点头。 走出这个院子,他问她:“许的什么愿?” 她说不出话,完全没想到他事后会问。 朝晨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开始觉得她机灵与淡定的可恶,现在觉得她木楞与茫然的可恨。 “你已经用尽了我的嫌弃。” 伊如:“……” 她不可置信,伤心又愤怒地剜了那道往前移动的身影,她追了过去,因为感冒,带着浓重的鼻音,别别扭扭地说出真相,“其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一要许愿的时候,就找不到愿望可许。” “也许,什么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你还没找到你真正想要的。” 我想你爱上我! 伊如忽然停步不走了,就看着朝晨的背影,朝晨走了两三步发现该跟上的人不知何故没跟上,这才转回了头…… …… 冷灰穿过几个院子,终于找到了上次遇到那个神秘老和尚的地方。 却发现:门口空空。 他叫来人打听老和尚,那人却说老和尚早就离开了。他问了时间,问了那和尚去了哪里。 他想,兴许这个当日故弄玄虚的老和尚真有那么一点本事,指不定就是能让朝晨清醒的人!! 可是被问的人只能回答出第一个问题:“安闲是六月二十号走的,他只偶尔来此歇息,所以,恕老衲无法回答你他踪迹何处。” 闻言,冷灰默了。 他想到如今的局面,朝先生一天不清醒他一天不安心,于是开口道,“实不相瞒,我的老板在前些日子里无辜晕厥,醒来后谁都不记得了,宛如三岁孩童,什么都不会。可是学着学着,他又像个有脑子的大人了,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更没有以前那般强大了,奈何——很多人都需要他!!我觉得安闲……师傅能救他一命,你可否帮我留意一下他的踪迹?” “原是如此。”那人明白的点了点头,“放心吧,他一来到这里我便会教人通知你的。” “感激不尽!!!!”冷灰大喜形于色。 那人望着他,半晌后语重心长的说:“万般皆有因,有因皆是命。每个人都不是无由经历那些事的。” 冷灰闻言慎重的点了点头。 “该过去的总会过去的,只是时间不在“现在”,不要着急,既如此,何不安之?!” “谢谢,冷灰明白!” 冷灰掉头去找朝晨和伊如,大树下落叶飘零,那人久久伫立在原地,忽然笑了出口:“那老神棍居然真有人找!” …… 走出寺院的一路上,冷灰发现这两个人的行为无比怪异,朝晨面无表情,却走的飞快。伊如双手揣着口袋,也是满脸的无颜色,看着朝晨走,他追,她独自落在背后一大截…… 数不清已经第多少次追上了朝晨,冷灰没忍住说:“朝先生,伊小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可是朝晨的回答是:“病人都这样。” “……” 冷灰皱了皱眉,不免回头看了伊如一眼。 伊如似感受到他关怀的视线,对者他安抚一笑,那一刻,他知道,她不单是有病,她还心里有事。 没有一个得了咽炎、感冒的人,会笑的那么酸涩,除了,得了绝症。 落在背后很远的伊如一出神,落的更远,她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时候,索性找到寺院旁边的山爬了上去,爬的过程中,心渐渐被焦急与辛苦占满,短暂的忘掉了身后的所有人,当终于看到了终点,爬上了山顶,各种在下面卖的饮料,在这里都涨了三四块钱。 她口渴的很,摸了摸口袋,却无奈的发现,根本没带钱。 她苦笑地在一边角落里坐下,眺望远处,山不难爬,人比山难征,山,爬着爬着起码知道,只要这样不放弃,一直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看到终点,哪怕那终点还离自己有一段距离,但是看到了,就有盼头。 人却不是,有些人,任你怎么付出,怎么努力,都不能看到他的心。 他的心,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像是被一层厚厚的墙保护在里面的宫殿,那宫殿的豪华,不是她有福气了解。 “看你唇都裂了,喝瓶水吧。” 第三十二章 她身边的是谁 “看你唇都裂了,喝口水吧。”伊如诧异侧眸,一瓶娃哈哈牌子的矿泉水被递到面前,她抬起头,一个有着干净的褐色瞳孔的男人温润如玉地站在面前,嘴角的笑容十分友好。 她道了声谢谢,然后想说不用了,但是,这人好像猜到了她要说什么似得,直接就把水塞在了她的掌心里,笑着说:“不用谢。” “……”她望着他的装模作样,只觉得这人好玩儿,索性就不别扭了,接了过去,她说,“待会儿一起下山吧,我把钱还给你。” “一瓶水而已,不用了。”那双褐色瞳孔眺望着远处的古塔。 伊如却说:“用的。” 他不再说话,沉默了大概两分钟有余,伊如听到身边大约二十四五岁的男人说:“刚刚看你很难过的样子,其实,因为我想,朋友也从我的脸上看到过如此难过的表情,所以我才忍不住想和你说些什么。……你是因为爱情?” “不是。”伊如潇洒的表情太做作,“只是因为一个很可恶的人而已……” 那人笑:“和我同/性么?!” 伊如沉默。 沉默,在某种程度上,的确是默认。 那人吐出了一口气,突然站起来说:“生存已经很累了,就不要再想一些让自己心累的人了。” “……我知道。”伊如心有触动,也站起了身,这一次正眼看向了他,不是大叔类型的,可年纪应该也不小了,但是似乎对于他、朝晨,以及她来说,年龄大小,从来和成熟与否无关。 有个成语叫做:少年老成。 “想问我多少岁?”那人的褐瞳带着小孩子的调皮看向她。 情绪这东西是很容易感染的,你开心,就会带动你身边的人扬起微笑,伊如在他的注视下,淡笑着点了点头,“好奇而已。” “32.”那人说。 于是伊如:“……” 那人笑:“江墨。” “……江先生,你看起来好年轻!”伊如由衷感叹。 江墨不置可否,“身边的人也都说我是童颜。这样的话我都数不清听过多少遍了。同样的一句话,语气却不同,有人语气的由衷里带着点恭维讨好,有人语气的由衷感叹里,带着点羡慕或嫉妒,唯你,只是单纯的感叹。” “你仔细看我的眼睛。”伊如笑着看他,“看到了吗?” “嗯。”江墨说,“羡慕嫉妒恨……是吧?” 伊如打了个响指,“对!”心却道这人绝对不简单,还是闪为上策。 “现在也不早了,那我们就下山吧。” 听到江墨的提议,伊如欣然答应。 …… “皈依”对面的街上,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稳稳地停在那里。 当伊如和江墨一起从寺内走出来,银灰的车窗按钮,由一根修长好看的手指按下。紧闭的车窗缓缓降落,朝晨带着墨镜,看不透背后的眼神,但能清楚的看到他面向了伊如走来的方向。 “她身边的人是?”驾驶座上的冷灰好奇的问。 朝晨深吸了一口气,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男人。” “……” …… “小心点。”过马路的时候,江墨提醒。 “我知道。”他这一路犹如父亲的关怀,让伊如颇有点哭笑不得,“大叔,我也不小了。” “几岁?” “……200岁!” “……妖怪!!!”江墨立刻惊吓地跳开了她的周围,那副样子让伊如一愣,差点真怀疑自己变成了妖怪。 江墨乐了,重新走回到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脑袋说:“小孩子啊!!!” “……” 江墨,你给我把你那只爪子拿下去……小心老娘真把底细报给你吓死你。 也许是伊如的小眼神起到了震慑作用,江墨抿着唇笑着,将手从她柔软的长发上拿下。 哼!伊如面无表情地一下子跳到了车前,望见车里后座的男人,心中那熟悉的痛又来了,下一刻,她毅然决然地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她已经不是前世的她了,不愿再将这一世也给了他,因为,给他,是耽误了他。 对他,只有放手,他才能得到解脱和幸福,是这样,她怎么还敢重蹈覆辙,犯同样的那自私自利的错。 “冷灰。”她敲了敲主驾驶这边的车窗,看者它缓缓地降下,她双手合十,笑眯眯地开口:“借我十块钱吧?!” 冷灰听到背后朝晨的咳嗽声,本能地先去问朝晨:“你生病了?” 朝晨默默地摇头,却更加无声地用眼神警告他,‘敢给试试?!’ “……”冷灰哪能不懂他的朝先生,当即嘴角抽搐了两下,跟着也咳嗽了。 伊如极力忽略朝晨可能生病的噩耗带给她的难受,催促:“快点啊!” “不好意思……”冷灰为难地皱了皱眉头,“今天我出门带的钱全都用光了,因为,本来就没带多少,不过我这儿有银行卡,里面成千上百万,你要嘛?!” “……”伊如翻了个白眼,咬牙切齿,“我只要十块钱,十块钱就好!” 她要还人的,他的成千上百万,又不可能立即兑现。 “算了吧……十块钱而已,小孩子,不要那么较真啊!!!”江墨对于伊如的认真实在无奈,这年头还有这么个傻子,他说,“真的,萍水相逢,一瓶水算什么。” “正因为是萍水相逢,下一次可能就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我不能欠你的。” 伊如无比认真的说。 江墨笑:“那就相见恨晚吧,下一次一定还有见面的机会,下次还我。” 伊如“啊?”了一声,看向了江墨。江墨望着她笑,那双干净的褐色瞳孔在这世间,太不多见。 咔—— 一道突兀的启门声狠狠地打断了这两人的“忘我”对视,伊如看向声音的发源处,就见朝晨冷面声冰地下了命令:“磨蹭,上车。” 言毕,朝晨从西装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了珍贵的钱包,从里面掏出了十块钱。里面现金也是很少的。 普通的人身上都带着各色票子,他们,无论是从作风,说话,还是穿着、车、钱方面,都显而易见的不普通。 江墨无意打听,只是这一看,心中本能地有了底…… 第三十三章 世间有女叫巫女 最终,江墨哭笑不得的接了那水钱,回头离开的时候,后知后觉觉得那男人的目光,压得他浑身难受。 越想越难受! 话说回头,冷灰开着车路过市中心眼看要到郊区别苑,车开得平稳,车厢内明明坐着三个活人,却犹如无人之境,气息诡异的让人发怵…… “你有钱,为什么不早拿出来?”这个问题伊如懒得去问,她眼神寂寥地望着一路风景,总看不到心里去。 “他不错。”朝晨面无表情地睨着搭在腿上的笔记本屏幕,声淡。 伊如没理。 朝晨说:“失踪一小时就能带个男人回来,前有傅生总要见你,后有江墨和你相见恨晚,我倒是低估你的魅力了,嗯?” “你够了!”伊如转回头瞪着朝晨,被瞪的人轻扫一眼,她通红的眼皮让他顷刻哑言。 伊如不解释,反怒极嘲讽:“你朝晨不稀罕的人,别人就也要讨厌嫌恶吗?你以为你是谁?!” 她重重砸给他一句话:“这一点,皇帝都控制不了!” 言外之意:你朝晨连皇帝都不是,凭什么妄想控制,让所有人的心都追随着你的心之所向走。 朝晨皱眉,挑起事端的是他,佯装无辜的还是他,“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我只不过夸了下你的魅力!” “不用你夸。”伊如小的心如死灰,“我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什么都不是。” 朝晨说不出话。 开车的冷灰忍不住心酸了一下,唉……当初在“皈依”遇到伊如,从此将她拉进他们的世界,看来,是错的。 她如今爱上了朝先生,更是孽缘啊! 伊如觉得出去一趟,回来后浑身不舒服,还拜佛求安康,闭上眼,她想,天下众生芸芸,佛哪里有空管其中的一粒尘埃。 眼看车子快到别苑门口,冷灰还没停稳,伊如就打开了车门,头也不回的从车上跳了下去,留给他们一个淡漠的背影。 “砰——” 伊如往前走了两步不过,后面就传来一道伤耳的巨大撞击声,转身的那瞬间,她清楚的感受到心脏被传说的魔爪重重的给捏住,眼看要摔出去,她捧着一颗摇摇欲坠的心放眼望去,浑身发抖。 在你的人生里,对你而言,还记得最可怕的是哪一幕吗? 对于伊如而言,她不是没经历过事的人,她看遍沧桑,不为所动,只因一切情绪都早已不属于她自己的,她是他的。关于他的任何事情,好的是最美好,坏的是最可怕。 那辆车从不远处冲撞过来的时候,朝晨和冷灰还坐在车上,来不及下去,屁股下的车就已经被撞得连连后退,那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多像死神在发声。 晕头转向,一切停止,那车的人已经跑远,留下了一辆同样是黑色的车。它的车头,与它对面那辆车的车头,通通面目全非。 不知车里的人怎么样。看清过程的伊如在原地竟这样泪流满面的呆了足足一分钟,她整个人都说不出话,眸子比车内的人还要空洞。 “伊如……”车里传来朝晨虚弱的叫声,伊如艰难地张了张嘴,刚刚一张,那张苍白的脸上的眼泪就多了不知道多少颗。 “不要……”伊如嘶哑开口,跌跌撞撞地奔向了他。 一切像一面原本美好的镜子,不管它里面的是悲剧还是喜剧,可是,它至少还是完整地存在着的,在伊如心里,至少是个盼望。但就是有人不容,非将她不影响任何人的盼望摔碎。 她多怕,它碎的,让她捡都捡不起来。 “不要哭……”破碎的车窗镜片映着车里男人额角的鲜血,他此刻却一反往常的温柔,温柔的教她怎么做,却是撑着一口气说话,“快叫救护车,把冷灰给拉出来。” 伊如像没听到一样,什么都不理,一双手拼命地敲打着车窗,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掌被玻璃碎片给划伤,伤口被朝晨注意到,他难受地想要调换一个姿势,却发现,身体一动就疼。 “伊如……” “你不要有事,我求你!” 朝晨一怔,伊如绝望的眼神,崩溃的举动,好像他是她的全世界。 伊如开始拼命地将朝晨从车里拉出来。 前座,冷灰已经满头是血的晕了过去。 朝晨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在她拽住他膀子的时候,压着口气命令:“先把冷灰弄出来,然后叫120,快!” 语气,相比之前,已经强硬了很多,说完他就咳嗽了起来。 伊如被他吼得不再动作,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像一个瘪了的气球倒在车里,终于放声大哭:“这世界上,谁我都不在乎,除了你!说我自私恶毒,可是如果能让你岁岁平安,我自私恶毒又怎样。” …… 一静一动的两辆车在眼前渐渐地清晰起来,动的那辆车一直都在撞击那辆不动的轿车,那辆不动的轿车被逼得节节败退,画面在慢慢的破碎,周围全是火光。被撞的车里的人露出一双黑色的眼睛,从里往外看,漠然至极。 都说人的速度不可能比得上有四只腿的车,可就是有这样一些人,他连逃都不逃。让想要他活着的人,在旁边情何以堪…… 伊如慢慢地睁开眼睛,被那个姗姗来迟的梦吓的再次模糊了眼眶。 她捂住了脸,好久才回过神,自己是在医院,在他的身边。 朝晨平躺在病床上,他的左半身被撞在了车门上,后又遭受到了不能动弹的夹击,剧烈疼痛后,造成了短暂的麻痹,还好是短暂的,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办。 除此之外,他还有些脑震荡。 伊如看着朝晨俊美却过于苍白的脸孔,慢慢地闭上了眼睛,欺人太甚! 门“咔擦”被外面的人打开,伊如回头一看,是主治医生,应该是从隔壁冷灰的房间里过来的。 “冷灰先生的头伤已经被包扎好了,失血过多,回家要多休息。”说话的人看向了朝晨头上的那一厚白纱布,又看了看他紧闭的眼帘,微微放心的点了点头,然后低头翻看着手里的医文,一边撂出话,“朝先生还需留院观察!” 伊如听见冷灰没有大碍,庆幸地点了点头,后又想到朝晨还不能出院,不由自主的握紧了他微凉的手,她怕。 …… 冷灰醒来后,第一时间去见朝晨。而他一来,伊如就站起身对他说:“我有事出去一下。” “喂……”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已经摔门离开了,一向纤细的背影,好似压抑着浓浓的阴霾。 除了傅生,伊如想不到,谁敢那么明目张胆的警告朝晨。以前,他是不敢的,现在他却是敢的。 她再也忍不下去! 所以,她如他所愿,主动去找他。 三个小时,一分一秒,伊如都没有中途退场。他并非不愿见她,他是想要玩儿,玩儿这个世界,和这个世界所有的人玩儿,如此纠缠,她就奉陪到底。 三个小时以后,一个自称是傅生秘书的女人,笔直地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傅总刚刚忙完,跟我走吧!” …… 五分钟后。 伊如站在了傅生的面前,对面前热气腾腾的香茶望也不望,她也不坐,她就那么站着,看着他,倏然若无其事的笑了,声音轻轻淡淡:“我本来是想闯进来的,可我一想到我是他的人,我不能给他丢脸,做那么冲动且没有涵养的事情。” “而且,“闯”很容易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傅总是手下败将、是恼羞成怒去撞人的恶魔,这个秘密,怕就保不住了。” “这样的形象一旦深入人心,对你与你的公司都不会是多大的好事吧?!” 傅生似笑非笑地看着女人一脸平淡,“你,来就是威胁我的?” 伊如迎着他的目光,朝前走了两步,淡淡的摇了摇头,“不是。” 在傅生刚要站起来,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忽然面无表情的说:“傅生,如果他不再像现在这样如此飘零,我早就要和你同归于尽了……” 傅生的表情顷刻转冷。 “你给我听着,如果铲除你,可以给他带去平静的生活,我真的一点也不介意与你同归于尽,就让我们这两个祸害去死。让他们活。” 伊如拿起傅生面前的杯子,看着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像摔的不是杯子,是他傅生。 “如果他有一天就差“你和我走”就会幸福,我走的时候一定会带上你。你尽管不信,我也不介意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我有没有让你消失的能力——” 傅生凝眸防备的瞬间,脖子已经被伊如掐住,给卡在了这个办公室的落地窗上。 冰冷的玻璃贴着他的后背,他眼前的女人,双目赤红,像个被激怒了的魔。 他企图反控,却没想到伊如的力气,突然大到让他稍动一下,脖子就酸疼得像是下一刻就会断掉! 他脸色慢慢地白了,她眼看着他情绪不稳,不为所动,身上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狠劲儿。 曾朝晨也有幸见过,见过以后,她便不在了。过了一段时间,他还在,又过了一段时间,他还在,从此,死亡和他无缘。 直到今生今世,错开的线,所谓的孽缘,又纠纠葛葛,顺因顺果,有些难堪又有些叫人高兴的交/缠了起来。爱如果是向死而生,也不过如此。 伊如慢慢地放开了手,退后,像倒退的飞蛾。傅生没有受伤,却觉得一向冷硬的心,被人用锋利的刀尖,由外到里地剜开了一个大洞,鲜血直流,疼的他只能瞪着眼睛望她越走越远,却半个字挤不出口。 伊如从傅生的公司里走出去,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慢慢地捂着胸口,靠着墙壁蹲下了身体,她的耳边似乎有遥远的声音传来,那是一道沧桑的女声,是婆婆在说话:“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你明知道,以巫女身份伤人是/禁/忌,你母亲仁慈,定下了这个禁/忌是为自律,是为震慑族人,是为救人。她如果知道,破了规矩的却是她的女儿,她该作何感想?规矩,破也就破了,可破禁/忌是会死的啊……你对朝晨也是这样,不顾自伤八百,也要他伤,最后落了个死。我好不容易找回你,你告诉我,你自己对于你来说究竟有多么不重要,才让你对自己一伤再伤?!” 伊如忽然落了泪,任一个母亲都不会愿意自己的女儿接受惩罚,何伦这个惩罚还是母亲当日亲自定下的。 可她破了禁忌,她不怕承受,但她怕母亲伤心。 可已经伤了母亲的心,她早已无路可退了。 “……我的确是对不起母亲。”伊如颤抖地伸出手去擦自己的眼泪,笑着说,“我也没有死不是吗?我只是小小的警告了他一下,我必须警告他一下,否则,朝晨的生活永无宁日。我这个祸害是迟早要走的,我不能留下另一个祸害继续祸害他。” “伊如,朝晨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从来他都不脆弱。” “不,你们只看到他风轻云淡的一面。他像个小孩子一样露出迷茫的眼神的时候,你们没有看见,他害怕,心情低落,不愿意接触外人,那个时候只愿意接触我一个人都有些自闭的时候你们也没有看见,他是人,他不是神也不是魔,他就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他有情绪的。凭什么总让他来保护别人,难道他就不需要歇息,不需要别人保护一下他么?!” 伊如说:“我曾经自私自利,伤害了他,我以为全天下人负了我,却忘了,是我要的太多。我要的还全都是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我现在还,我全都还给他,还给他一个太平人生。哪怕代价是我再死一次。” “你啊,从前一味付出,如今还是如此,只是不同的是现在什么都不求了,只是付出而已。你真是越来越傻了。你的路你自己走,只是这一次,没了,就彻底的没了。” “我知道。”伊如轻轻应了一声,婆婆偶尔出现,她却清楚,这里发生的事婆婆都知道。 这世上有一个不为人知的族,一开始,它的名字就只叫做“族”。 这里面的女人,存活在和山相连的地方,她们喜欢做铃铛,喜欢做各种各样的新奇小玩意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只要由她们做出来的玩意儿,都自带着灵气,可跟随着主人的意志控制着别人的思想,甚至操控别人。 她们长着人的样子,却活在山的附近。 世间有女叫巫女。伊如母亲的妹妹,不甘心一辈子都在山的附近流连,仗着一身本事去了人世,把一个自称“巫女”的女人打败,扬言她才是正宗的巫女。伊如的母亲听闻了这件事,急怒之下将她带回了家里。 本来想严重地惩罚一下,但最终抵不过这个妹妹的撒娇打滑,饶了她。说要给大家起个名字,说巫女就不错,伊如母亲的妹妹执意如此,伊如母亲没有办法,就允了。借了人世的巫女名。 伊如母亲也曾想过,也许,她们当真是这世界正宗的巫女。她们不是仙女,因为她们自带的“灵气”,只能伤人,不能救人。 所以,她定下了规矩,不许仗着这本事伤人性命,否则,当即:毁。 苍天有眼,若不收敛,早晚会有灭族之灾。 伊如从地上起来了,她的脸色非常苍白,苦笑一声后,小步地走向了市医院的方向…… 第三十四章 不要他了 伊如从地上起来了,她的脸色非常苍白,苦笑一声后,小步地走向了市医院的方向…… 可她没有想到,来到医院后,会看见这一幕。那之后她总在想,如果早料到,是逃避呢,还是还是去见呢? 可哪有什么早料到。 从门口走到他们面前,恍然,像是已经走了一个世纪,终于走向了他,但这一次不为在一起,只为错过而已。 “伊小姐,你好。”女孩儿脸上的笑容礼貌干净,放下手中的碗,她的空手当即被朝晨给握住。 朝晨淡淡地看向了伊如,“来了。” 伊如望着女孩儿脸上那显而易见的羞涩,又望了望朝晨与她相缠的手,她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伊小姐来了,我就先回去了。”伊如记得她,她是这家医院的护士,好像叫做桑荷,很好听的名字。 “别让自己太辛苦了。”桑荷不好意思的甩开朝晨的手,落荒而逃。 这是,朝晨的嘱咐。 伊如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发颤,窗边背对着他们的身影,在桑荷走后,终于缓缓地转了过来。 似乎是不忍再看伊如伤心,冷灰撂出狠话让伊如死心:“果然福祸相依,朝先生对桑荷一见钟情,桑荷小姐显然也对朝先生意有所属,恭喜!”说着他大胆地调侃,“伊如你可不知道,朝先生和桑荷小姐在一起的时候还命令我背过身去,你说,只是匆匆一面,怎么就恩爱如故人呢?!” 恩爱,如故人。 到底,谁和谁是故人。 伊如说好的坚强,在这句话面前,破碎得可以,连着那不该发生的眼泪,一并崩溃。 她闪避了自己泪流满面的脸,笑着说:“是该恭喜。恩爱如故人……爱情就是那么没道理。” 你付出所有得不到的东西,别人可能只是一个眼神就可以得到。 她认。 朝晨眼见着伊如歪着脸,不看她们,却在慢慢的后退,波澜不惊的背后汹涌万分。 伊如转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好像带着整个时空和他们隔绝开来,她的时空。 朝晨慢慢的捏紧了拳头—— “这世界上,谁我都不在乎,除了你!说我自私恶毒,可是如果能让你岁岁平安,我自私恶毒又怎样!” 跑出医院,伊如望着头顶上的天空,默默感受着心慢慢分裂流血。 在“皈依”,他的拒绝言犹在耳:“我和你是不可能的。” 在他清冷桀骜的眼里,已经清清楚楚地告诉了她,她伊如不配。 也就只配在他身边做个丫鬟,既已透彻明白,何必自取其辱。 太阳的一丝光照在脸上,脸像是被火烧,伊如不在乎,一路往前走,跌跌撞撞,却步伐坚定,没有回头一眼。 她去了那天的山顶,想和婆婆说,我不要他了。这一次,我真的不要他了。 可是走到那里,肩膀乍然被一双手给牢牢扣住,在她精疲力竭,虚弱的分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 “小孩儿,前天刚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 江墨递给了她一瓶水,“快喝点,你的唇都干裂了。” 这情景已是第二次了……伊如垂眸接了过去,苍白的扬起唇瓣:“江先生,江大叔……”她叫着他,流着泪,“我该说什么好。” “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我该说遇到你是幸运还是灾祸,第一次遇到你,我被拒绝了,第二次遇到你,我爱的那个人和别人在一起了。第一次遇到你,我口渴难耐,是你给我水,我心情低落,是你和我聊天……” 江墨说:“第二次,也可以这样。” 他们坐在山头,伊如看着他说:“你知道吗,在我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我特别特别想要嫁给一个比我大的人,他什么都懂,什么都不懂的我和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很有安全感,现在叫做这样的人叫做大叔。” “大叔萝莉恋。”江墨抿唇笑了笑,“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斜眼看她,“你现在二十一还不到。” “还有两天。”伊如说。 江墨点了点头,仿佛已经把她奇怪的言语扔在了后脑勺。 他扭开瓶盖喝了一口水,突然问:“现在呢?” 伊如只是摇头,并不说话。 “其实爱情不是只有一次。”江墨若有所思道,“终究会有人让你再爱一次,为什么要笃定,第一个爱上的人,一定是对的人?” “他遇见了,遇见了那个对的人了,我能感觉得到。”她忽然谈起他,眼里迷雾一片,却拼命着清晰…… 江墨拿出手机的动作一顿,没体会过的人,不会知道伊如这句讲起来轻描淡写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她是撕心裂肺的。他能懂。 叹了口气,他打开手机,眺望着远方,慢慢的,背景音乐响了起来,然后,是歌词,是陈奕迅唱的《阴天快乐》。 “闭上眼,听首歌吧!” 天空它像什么/爱情就像什么/几朵云/在阴天忘了/该往哪儿走…… 听阴天说什么/在昏暗中的我/想对着天讲/说无论如何/阴天快乐/叫阴天别闹了/想念你都那么久/那么久了/我一抬头/就看见你/那个酒窝/翻山越岭之后/爱却神出鬼没/你像一首/唱到沙哑/偏爱的情歌/旅途中坐一坐/在秋千上的我/原来我忽略的/如今想纪念也没用/那些时光的因果…… “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了解我啊。” “可是,不爱你才会了解你,爱你的人,越想了解你,越不懂你。” “……不是,才不是!” 朝晨站在窗边,在“皈依”她的告白,还言犹在耳,而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们不该是情/人。 现在这样,不是很好么。 她为什么要喜欢他,为什么……要喜欢他…… 说“不是,才不是”的时候,她泪流满面的音容还在脑海里阴魂不散,朝晨头疼地按了按眉心,老实讲,他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回来。 “朝晨,你在想什么呢?”左耳的声音很甜,朝晨没有转头,却伸出手,精准地找到了她的手握住。 桑荷羞涩地低下了头,手心都跟着紧张地出了汗。 朝晨幽深的黑眸望向她,忽然唇角一扬,起了逗弄心思,“在想女人。” “啊?”桑荷咬着唇,目露伤心。 朝晨笑得很淡:“逗你的。” 他没说:他的确是在想女人,而那个女人,也只适合想念而已。所以,她无需伤心,他也无需留念什么。 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种人,只适合想念…… 第三十五章 用钱买命 我们“朝生暮死”,期待着生逢惊喜,又朝暮着那神秘的解脱般的死亡。 ——伊如。 眼看天泛阴,还落了几滴。冰冷的雨水砸在了脸上,只那短短一瞬,伊如就清醒了,即使与江墨聊完一场,她的状态也仍不适合去找婆婆。 不如过了这两天,等情绪平复一点,再找婆婆说事好了,人生已到了这步,如果连从容都留不下来,那让原本的她的骄傲和自尊……多伤心啊。 因是同路,她就搭了他的顺风车,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发现乱嚷嚷。 “怎么回事?”伊如打开车门下了车。 江墨跟着走了下来,他目光犀利地朝住院部的最高层看去,醇厚的声音乍然低沉了一度:“有人跳楼。” 伊如皱了皱眉,望向江墨……他好像看清她的想法,“我陪你去看看吧,说不定今天还能救个人,做件善事。” 伊如还没等说话,便被他率先拽住了手,那姿态像是牵住自己的女儿,直接把她不容分说地拖进了医院。 她心里有事,便懒得将时间纠结在这上,急匆匆地跑向顶楼,殊不想,朝晨和冷灰也在这里。 他们见到她,扫过她一眼,朝晨的目光顿时又专注地盯向了危险边缘的方向——那里,桑荷在。 她在劝着那个一身病服的男人回来,回到这个生不如死的世界。 他那一眼让她反射性地挣脱江墨的手,可最后他没再看,她也没挣脱得开。其实,她早知道,人世人多,不是非要那固定的一个陪,他们若不死,那早晚有一天,他们身边都会各自有人相伴。 一天一天过去,会像这世上的任何人一样陌生,像从未认识过。从此浮浮沉沉,各自负担。 那边还在劝,楼下一层惊惊慌慌地等候,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我去试试?”倒是没有出风头的想法,就是,伊如忽然不想看见人死。又见桑荷怎么劝都没用,再这样下去,结局就能看得到。 “小孩儿,还是我去吧。”江墨笑道,揉了揉伊如的头发,正身走向了那个崩溃大喊的病人。 像这样的事不用说也明白,寻死的人肯定是得知自己的病情,对人生没希望了,那让人产生的希望会是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我给你钱,价钱随你开,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活下来。” 周围的人听到江墨这一句,除了朝晨一个,其它全愣住了。 没见过那么劝人活下来的,这不是劝,这是买。 对生如此贪恋之人,对钱也必定贪恋。不是寻死的人都不想活,恰恰是因为太想活了,才被绝症、噩耗一一刺激,最后活不下去。 这样的人,不是空头感情物语劝的住,实际一点吧,还是拿钱办事。 只要确定江墨所言属实,为了他的家人,他今天都不会死。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正常,谁也不信会有人甘愿牺牲自己换来别人的活。毕竟他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缺,就不缺钱。”江墨说,“我和我的朋友都不想看到人死,既然什么也劝不了你,那我只能付出我最后剩下的东西了,那传说能买到所有的东西。” “我,我不信!” 那人面色土灰,眼神涣散。 伊如看向江墨,恰好江墨也朝她看了过来,说:“那我现在就转给你,开个价。” 伊如垂下眼眸,结局已经看得到。 送江墨离开的时候,一路路过病房,里面的人还在生死边缘挣扎,有人乐意有人沮丧。她突然想到刚刚那个跳楼的男人,和现在的景象联系在一起,像一条讽刺的生死线。 我们“朝生暮死”,期待着生逢惊喜,又朝暮着那神秘的解脱般的死亡,不是吗。 “大叔,路上小心点。” 江墨站在车边,解了车,对说话的人点了点头,步子忽然停顿了一秒,他乍然回头,对背后的伊如说:“我知道你爱的是谁,我曾经也爱过一个女人,最后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伊如微笑着问。 江墨说:“我们爱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爱情,这不会是白头偕老的人生和婚姻。” 爱情像流星,总会消失。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可以成为日后的人生,但是,很多现实的例子不过都在讽刺这一点。 “所以最后和自己在一起白头偕老的人,注定不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伊如还是笑着,这一次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叔……你什么都看透了,开心吗?” 有些人太聪明,什么事只需他一经历,他便能一眼看出这事物的本质。 “比起傻乎乎的迷糊,我宁愿难过的清醒。毕竟,人生而在世,只有这一次,怎么能糊涂的过?!” “和大叔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因为你什么都懂。”明知这话对听的人而言有些暧昧,但她还是说了她最想说的话,这不是暧昧,这是由衷的感叹。 走在人生这条路上,会遇到很多人,可能有几个能让你忍不住和他说你想说的话。习惯了保留,习惯了权衡利弊,将已经到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就为了不让别人误会,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独善其身。 江墨褐色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笑意,最后,他摇头笑着叹气:“什么都懂……也是一个伤口。” 笑容可掬,平和淡然的背后,也曾有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段,只是闯过去了,所以,连伤口也成了荣耀,成了勋章。 伊如很难不被此句触动,她站在医院的门口,望着他坐进车里开走,久久都没有离开。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伊如回头,冷灰刚从病房里灰溜溜地走出来,后头跟着一脸担忧的桑荷,她的眼底有着隐藏的伤心和委屈。 伊如觉得,她太脆弱了,也许并不适合做朝晨的女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嘲不已,自己又能比别人坚强多少?! 何况,懂得示弱的女人才有人爱。 “怎么了?”伊如上前问。 冷灰摇摇头:“我们不让里面的那位出院,生气了。” “不比以前了,他有时就是个小孩子,好好和他说。” 伊如安慰地拍了拍冷灰的肩膀,她眼有出神,也许是时候还给朝晨原本的自己了。 他不可能爱她,他明确旳告诉了她,她早不该再奢望什么。 伊如想自己的,没注意到,从她用了解的口气说朝晨像孩子的时候,桑荷就盯住了她。 “你和江墨是怎么回事,他还牵了你的手,你们……”这才有时间问出口,可惜冷灰没机会说完,他们背后的病房里,就传来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噼里啪啦声…… 第三十五章 用钱买命 我们“朝生暮死”,期待着生逢惊喜,又朝暮着那神秘的解脱般的死亡。[[〈 ——伊如。 眼看天泛阴,还落了几滴。冰冷的雨水砸在了脸上,只那短短一瞬,伊如就清醒了,即使与江墨聊完一场,她的状态也仍不适合去找婆婆。 不如过了这两天,等情绪平复一点,再找婆婆说事好了,人生已到了这步,如果连从容都留不下来,那让原本的她的骄傲和自尊……多伤心啊。 因是同路,她就搭了他的顺风车,到医院门口的时候,现乱嚷嚷。 “怎么回事?”伊如打开车门下了车。 江墨跟着走了下来,他目光犀利地朝住院部的最高层看去,醇厚的声音乍然低沉了一度:“有人跳楼。” 伊如皱了皱眉,望向江墨……他好像看清她的想法,“我陪你去看看吧,说不定今天还能救个人,做件善事。” 伊如还没等说话,便被他率先拽住了手,那姿态像是牵住自己的女儿,直接把她不容分说地拖进了医院。 她心里有事,便懒得将时间纠结在这上,急匆匆地跑向顶楼,殊不想,朝晨和冷灰也在这里。 他们见到她,扫过她一眼,朝晨的目光顿时又专注地盯向了危险边缘的方向——那里,桑荷在。 她在劝着那个一身病服的男人回来,回到这个生不如死的世界。 他那一眼让她反射性地挣脱江墨的手,可最后他没再看,她也没挣脱得开。其实,她早知道,人世人多,不是非要那固定的一个陪,他们若不死,那早晚有一天,他们身边都会各自有人相伴。 一天一天过去,会像这世上的任何人一样陌生,像从未认识过。从此浮浮沉沉,各自负担。 那边还在劝,楼下一层惊惊慌慌地等候,在死亡面前,什么都不值一提。 “我去试试?”倒是没有出风头的想法,就是,伊如忽然不想看见人死。又见桑荷怎么劝都没用,再这样下去,结局就能看得到。 “小孩儿,还是我去吧。”江墨笑道,揉了揉伊如的头,正身走向了那个崩溃大喊的病人。 像这样的事不用说也明白,寻死的人肯定是得知自己的病情,对人生没希望了,那让人产生的希望会是什么呢?! 答案,显而易见,“我给你钱,价钱随你开,我只有一个条件,你活下来。” 周围的人听到江墨这一句,除了朝晨一个,其它全愣住了。 没见过那么劝人活下来的,这不是劝,这是买。 对生如此贪恋之人,对钱也必定贪恋。不是寻死的人都不想活,恰恰是因为太想活了,才被绝症、噩耗一一刺激,最后活不下去。 这样的人,不是空头感情物语劝的住,实际一点吧,还是拿钱办事。 只要确定江墨所言属实,为了他的家人,他今天都不会死。 “你……你……你说的是真的?!”正常,谁也不信会有人甘愿牺牲自己换来别人的活。毕竟他什么都不是。 “我什么都缺,就不缺钱。”江墨说,“我和我的朋友都不想看到人死,既然什么也劝不了你,那我只能付出我最后剩下的东西了,那传说能买到所有的东西。” “我,我不信!” 那人面色土灰,眼神涣散。 伊如看向江墨,恰好江墨也朝她看了过来,说:“那我现在就转给你,开个价。” 伊如垂下眼眸,结局已经看得到。 送江墨离开的时候,一路路过病房,里面的人还在生死边缘挣扎,有人乐意有人沮丧。她突然想到刚刚那个跳楼的男人,和现在的景象联系在一起,像一条讽刺的生死线。 我们“朝生暮死”,期待着生逢惊喜,又朝暮着那神秘的解脱般的死亡,不是吗。 “大叔,路上小心点。” 江墨站在车边,解了车,对说话的人点了点头,步子忽然停顿了一秒,他乍然回头,对背后的伊如说:“我知道你爱的是谁,我曾经也爱过一个女人,最后我悟出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伊如微笑着问。 江墨说:“我们爱的人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爱情,这不会是白头偕老的人生和婚姻。” 爱情像流星,总会消失。人都希望自己的爱情可以成为日后的人生,但是,很多现实的例子不过都在讽刺这一点。 “所以最后和自己在一起白头偕老的人,注定不是自己最爱的那个。”伊如还是笑着,这一次却赞同的点了点头。 “大叔……你什么都看透了,开心吗?” 有些人太聪明,什么事只需他一经历,他便能一眼看出这事物的本质。 “比起傻乎乎的迷糊,我宁愿难过的清醒。毕竟,人生而在世,只有这一次,怎么能糊涂的过?!” “和大叔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因为你什么都懂。”明知这话对听的人而言有些暧昧,但她还是说了她最想说的话,这不是暧昧,这是由衷的感叹。 走在人生这条路上,会遇到很多人,可能有几个能让你忍不住和他说你想说的话。习惯了保留,习惯了权衡利弊,将已经到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就为了不让别人误会,多一句不如少一句,独善其身。 江墨褐色的眼睛似乎闪过一丝笑意,最后,他摇头笑着叹气:“什么都懂……也是一个伤口。” 笑容可掬,平和淡然的背后,也曾有一个动荡不安的时段,只是闯过去了,所以,连伤口也成了荣耀,成了勋章。 伊如很难不被此句触动,她站在医院的门口,望着他坐进车里开走,久久都没有离开。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 伊如回头,冷灰刚从病房里灰溜溜地走出来,后头跟着一脸担忧的桑荷,她的眼底有着隐藏的伤心和委屈。 伊如觉得,她太脆弱了,也许并不适合做朝晨的女人。可是转念一想,自嘲不已,自己又能比别人坚强多少?! 何况,懂得示弱的女人才有人爱。 “怎么了?”伊如上前问。 冷灰摇摇头:“我们不让里面的那位出院,生气了。” “不比以前了,他有时就是个小孩子,好好和他说。” 伊如安慰地拍了拍冷灰的肩膀,她眼有出神,也许是时候还给朝晨原本的自己了。 他不可能爱她,他明确旳告诉了她,她早不该再奢望什么。 伊如想自己的,没注意到,从她用了解的口气说朝晨像孩子的时候,桑荷就盯住了她。 “你和江墨是怎么回事,他还牵了你的手,你们……”这才有时间问出口,可惜冷灰没机会说完,他们背后的病房里,就传来了什么东西,摔碎的噼里啪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