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守墓神》
1 我是读书人
魏都,郊外雾林。
徐长乐感受着后脑勺的阵痛感,从昏睡中醒来,睁开眼睛,闪过一丝苦楚和茫然神色。
“嘶…后脑好疼,昨晚喝酒不小心磕到了么?”
作为一名商界精英,徐长乐平日交际应酬必不可少,只是如今人到中年,力不从心,便减少了这种事情。
昨夜也仅仅是对方老板是个娇艳美人,简称,逼不得已。
想着这些事情,徐长乐朦胧眼神扫过四周,却下意识的愣住了。
狭小的单间里,简陋的柜子上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刺鼻劣质的气味扑面而来,方块大小的窗口外隐约有月光照射进来,尘粒四起。
似是个杂货间?
徐长乐沉默片刻,心神略微绷紧。
若是他脑子没出问题的话,那么自己的家里大概率是没有这种东西的容身之地...
这一刻,徐长乐略微挣扎着起身,又发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原来自己双手双脚都被一条不算粗的麻绳束缚着,背靠一个低矮柜箱,毫无挣脱之力。
被绑了....
徐长乐的念头刚起,汹涌的记忆宛如数据流般陆续涌入大脑,一个个词汇和名字让他一阵刺痛失神。
大魏帝国。
清明侯二子,徐长乐。
国子监监生,学渣一枚。
父母双亡,家族渐渐破败,家中有一个没脑子的哥哥,外加一个毒舌而漂亮的妹妹。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数据是徐长乐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和故事融合起来,才形成的那么一个十分贴切的形容概念。
总结来说....嗯,他穿越了。
想到这里,徐长乐眼神中闪过一丝蛋疼神色:“开什么玩笑。”
辛辛苦苦奋斗了小半辈子,积攒了许多人十辈子都赚不来的财富,正是寻欢作乐....呸,享受生活的时候,结果最后告诉我回档换个世界重来?
“为什么会被绑?”徐长乐皱眉,继续探寻着大脑中的数据库。
“大魏公主,魏七月.....”
片刻后,一个熟悉中又带着陌生的名字涌入脑中,让他若有所思。
魏七月,魏帝长女,千金之躯,但同时也是魏帝亲自下旨徐长乐指腹为婚的未婚妻。
这事很古怪,在他的记忆之中徐家如今已经败落,不再是甲子前那等京都豪门,魏帝不可能亲自下旨让爱女下嫁。
够俗套....不过我喜欢....徐长乐猥琐的内心蠢蠢欲动,表面却一本正经的分析道:“八成有猫腻。”
徐长乐除了是国子监的学生外,平平无奇,并无任何出彩和与人结怨之处,而昨夜花灯节过后他独自一人在河畔闲逛,却被人一棍子敲晕带走。
干净利落间带着些许渗人之意。
是那位公主下令要铲除我这个废柴,还是他人心理不平衡.....
我该如何自救.....
记得当初抖音上看过被绑架之人十种求生方法....
最有效的一种好像是磕地求饶.....
初来此地的徐长乐想着这些问题,将身子背靠在一旁的木柜边缘,却意外在柜下摸到了一块破碎的瓷片。
咦?
故事的展开这么清新脱俗的么?
.....
闭目养神之中。
隐约有对话声传了进来。
“他爹,那读书人醒了没?”应该是一名妇人。
“嗯,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另一位似乎是个嗓音粗狂嗓音的老头。
“我还是有些后怕,若是事情败落出去,我们抓了一名监生,还是侯爵之子..
..”
“怕啥,儿子以后飞黄腾达就指望着这事了,你想让他一辈子跟着我们吗?”
“接下来怎么办?”
“先别急,逮住了这小子,我要再去还还价,给我们儿子谋一个大好前程出来!”
空气忽的沉默。
门外似乎下了雨,雨滴落在屋檐的声音清脆作响。
“快天亮了,我走了,回来再说,你等会去把他身上值钱的东西扒下来,以后卖了也是一笔大收货。”嗓音幽幽响起。
“若是他醒了反抗?”
“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而已,咱两宰过的牲口都比他壮,敢反抗就废他一条腿。”
对话声隐隐约约从门外传来,无形中遭了diss的徐长乐此刻却是毫无反应,神情专注:“我割!我割!我继续割!”
吱呀。
木门似乎被推开,那个男人走了出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杂货间外突然传来开锁的声音。
透着外面微弱的烛光,隐约能看见门前是一个面容黝黑而普通的妇人,三四十岁有余,身形健硕,右手提着一把泛光的杀猪刀,看面相并不像是罪大恶极之人,就跟寻常乡村妇人那般质朴。
那妇人点开煤油灯,猛然回头,就看见那被绑来的读书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己,顿时吓了一跳。
“要死啊你。”她扬起手中的杀猪刀。
徐长乐装傻道:“这是什么情况,我…”
妇人上去就扇了一巴掌,斥道:“不许叫!”
我没叫啊......徐长乐白白挨了一巴掌,措手不及,一脸无辜。
妇人这时才开始认真端详眼前这个待宰的年轻人,不得不说,不愧是能跟当今公主殿下订下婚约的男子,别的不说,唇红齿白,面相极佳,长发披在肩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好看的丹风眼,眼神中没有惊慌,给人一种淳朴和无害感。
“可惜了。”妇人无形中便放下了防备,叹息,她觉得这个运道不好的小伙子八成得死在这里。
“可惜?”徐长乐故作好奇。
“你记得下辈子早点投胎,若还是这般摸样,我有可能把闺女许配给你。”她认真道。
自重啊....打量了眼眼前大婶的身材相貌,徐长乐内心呵呵了两句,好奇道:“婶还有女儿?”
“管这做甚。”
“嗯,看婶的年纪,几个儿子应该都不小了吧?”
“就一个,成人了,现在在京....”妇人意识到不对劲了,斥道:“你这早死鬼,问这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
徐长乐神情不变,开口道:“我是清明侯之子,更是国子监的监生,事情败露后你们全家都会被秋后问斩,若是现在放了我我可以概不追究。”
妇人直接摇头,果断而直接。
理由无法反驳。
“我不懂,也不怕,但我知道你不好过,我儿子才好过,你死了,我儿子才能活。”
说这话的时候,她顺手再添了添油灯,火焰映照下,妇人的眼神中只有没有任何杂质,天经地义。
做完这件事,她接着道。
“他爹说了,你们这些读书人鬼心眼多,所以我等会先敲碎你的腿骨防止你逃跑,你别叫,不然我会砸的更用力。”
听见这话,徐长乐心中微沉。
.....
京都,清明侯府。
整个大院灯火通明,秋雨连绵之中,几名身着长刀的将士进进出出,气氛凝重。
一位腰悬佩刀的魁梧男子站在门口,面容尚算年轻,只是此刻的面色颇为难看焦虑。
徐金慎,清明侯长子,也是徐长乐的大哥。
他此刻身披飞熊服,红中衣,脚穿虎头攒金靴,正是千牛卫里的标准服饰。
告别了几位在千牛卫之中的好友,徐金慎站在院落之中,急得满屋子打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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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徐长乐的亲哥,他心知肚明,徐长乐打小就是个书呆子,规规矩矩,从来没有夜不归宿的情况,必然是出了什么事情。
“还没有消息?”
清冷的嗓音传来,一个身穿绿裙,披着镶金裹肩披风的少女从内院缓缓走来。
徐若曦。
徐长乐记忆中那个势不两立的毒舌妹妹。
“小妹,你怎么出来了,不是喊你安心去睡么?”徐金慎连忙拿起石桌上的油纸伞,大步走上前给妹妹撑起。
“那家伙还没回来?”徐若曦神色自若,看了眼天色,精致的眉头高高挑起。
“那是你二哥呀.....”徐金慎下意识嘀咕了一句,但是看着小妹面无表情转过来的脸色,顿时讪讪一笑,识趣叉开了这个话题,“我先前去找了一趟天启观的道长,他们擅长推断和寻人,想来很快就有消息。”
“放心,不管是谁,敢对我们徐家人动手,哥一定绕不了他!”徐金慎胸脯拍的铮铮作响。
“国子监内派人问过了?”
“问过了。”
“李府?”
“也没。”
“青楼了?”
男子一愣:“二弟是读书人,平时无交际应酬,去那里做些什么?”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消息。”
徐若曦欲言又止,缓缓道:“昨夜是花灯节。”
“啊?”徐金慎茫然。
”路上会有很多郎情妾意的男女同行而走,而那家伙如今年过二十还尚未娶亲....”
妙龄少女娓娓道来,道:
“那家伙走在河畔独自饮酒,看着他人出双入对,颇感寂寞空虚,刚巧走到了吉祥坊的勾栏之所,趁着酒意走进青楼,于是彻夜未归也不是不可能。”
话音落下。
空气略微有些沉默。
好像说的…还真特么有点道理?
如今大魏民风开放,一个国子监的学子偶尔在青楼勾栏之地夜不归宿,最多也就只会遭到祭酒或者助教口头指责一番。
越想越对,徐金慎莫名其妙悲从中来,一屁股坐在石墩之上,拍打着石桌惭愧哭喊道:
“是我对不起二弟,想一想本该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我却没有兼任起长兄如父的责任,结果让他正在求学之际沉迷于烟花之地,我怎么对得起你们,怎么对得起死去爹娘啊!”
嗓音如牛,于是整个徐府下人全都知道了....搞了半天,嫖去了?
“我不是说过你不需要有这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吗?”
徐若曦皱眉,揉了揉眉心,颇为无奈道。
“你先去看看再说,如果在那就把他带回来。”
“不,这事怪我,为兄实在下不去手。”
“辛辛苦苦搜查了一夜,那家伙最后被委托的天启观道长在烟花相柳之地寻到,你明天拿什么脸面去见你的同僚?”
“你说的对,斯文败类,有辱家门!”
徐金慎变脸极快,毫不犹豫拿起刀奔门而出,杀气十足。
徐若曦抬起头看向东方微起晨曦,神色无奈。
这个猜测....靠谱之中又带了些许离谱....但纯粹是为了让大哥不至于没事找事。
但问题是若不是这样,那个家伙现在究竟在哪里?
“这个…”少女皱眉,朱唇轻吐,冷冷道:“笨蛋!”
2 一家子神经病
嫖?
老子在被人嫖!
若是徐长乐知道徐府内的对话,只会气的骂娘。
草屋之内。
妇人手中的杀猪刀散发着明晃晃的刀光,阴冷渗人。
“一定要弄死我?”徐长乐神色认真。
“一定要死。”妇人毫不在意。
长久的沉默,许长乐叹了口气,面如死灰,紧接着认命般摇头苦笑道:“罢了,我沦落到这种地步,只怪自己,但希望婶能在我死的时候给我个痛快。”
“这由不得你,得看他爹。”妇人皱眉。
“我怀里有一枚玉阁轩的玉佩,就当是在下的谢礼。”徐长乐接着道。
玉阁轩是京都有名的商铺,全国各地都有分店,其中玉器之属更是一流。
妇人眼神一亮,正欲往前却又突然退了一步,皱眉道:“我可警告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招,否则我一刀剁了你喂狗!”
徐长乐闭上眼睛,摆出认命的姿态。
妇人起初还颇为谨慎,小心翼翼蹲下身子,右手试探着伸向对方的长袍怀中,下一刻,一股清凉又温润的感觉传来,她掏了出来,正是一枚玉阁轩的上佳古玉。
她欣喜的笑了。
下意识抬起头,看见徐长乐望着她,嘴角的笑意也是如此灿烂。
下一刻。
两只手掌呼啸般拍在她的太阳穴处。
妇人猝不及防,两眼一黑,手中的杀猪刀掉落在地,耳边轰隆作响,头疼欲裂。
在那一刹那,徐长乐右手拇指和食指并拢,用尽全身力气,笔直而又精准的砸在了妇人的咽喉处。
咔擦。
某种软骨断开或者撕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徐长乐曾经有一段时间十分沉迷古武,研究过很多资料,知道在没有把握的情况击打人体最脆弱的地方是最为有效和直接的方法。
对待这种头发长见识短得妇人,他有很多种法子。
刚才那两手,足以让一个正常成年男人失去理智和还手之力,前提是对方不是什么脱离他认知之外的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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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幸运,他猜对了。
“啊.....哈......啊!”
妇人痛苦倒在地上,张大了嘴巴,剧痛让她彻底发不出声来,脑中也是一片恍惚,完全聚不齐思维,只能用一种惊恐而又骇然的眼神望着眼前那个年轻人。
烛光黯淡的简陋单间里。
本该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平静的用地上的杀猪刀割开脚上的绳子,手没有丝毫抖动,稳定的让人可怕。
紧接着,他在原地跳了跳,活动了下筋骨。
“怕不怕?”他轻描淡写问道。
看着这一幕,妇人莫名毛骨悚然,全身涌起寒意,一股绝大的恐慌感和绝望感涌入心头。
她觉得自己和他爹一开始就错了。
这家伙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怕对方一开始就故意用一种人畜无害的表情与她说话,但那都是假的,为了迷惑别人,此刻他眼神中的戾气和杀意,足以让任何人胆寒。
她们惹错人了,大概率会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国子监的一个监生心性却如
此狠辣。
他又未曾入品,也不是传说中的修行者。
妇人脸上满是绝望和畏惧,可随后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趴在地上,双手猛地抱住徐长乐大腿,面露哀求神色。
徐长乐无动于衷。
“你想说饶了你的儿子和男人?”
妇人眼神中闪过一丝希望。
“凭什么?”
徐长乐认真道:“因为你长得好看么?”
还是你儿子好看?
还是你全家祖宗十八代好看?
动不动就绑架,动不动还要敲碎别人腿骨,你M的!
妇人的神色变得说不出的怨毒和愤恨,双手死死抓着徐长乐的大腿。
徐长乐看穿了她的心思,杀人诛心道。
“我刚才想了很久,觉得你男人大概率是回不来的,不管想对付我的人是谁,可只要但凡有点脑子都不会让你们全家再活着。”
“若是他们发好心饶了你儿子,嗯,也请你放心....我会亲自替他们清理门户,收拾残局,让你们一家团聚。”
接二连三的补刀,妇人心神崩溃,神色狰狞怒吼着站起来扑向前者。
下一刻。
一把杀猪刀贯穿了她的腹部。
徐长乐像是对待情人一般,温柔的将她拥抱入怀,手中的刀却稳定的向对方腹部再推入几分。
血水喷涌而出,渐渐染红了妇人和徐长乐的鞋子衣摆,再顺着木板间的缝隙滴落地面。
半响过后,他轻轻将妇人平放在猩红地面,随后走了出去。
妇人眼神瞪大,死死看着门外的方向,满是不甘和怨毒。
下一刻。
那脚步又重新走了过来,夺走了她手心中已然染血的玉佩。
“我的。”
.....
这是一个寻常样式的木屋,没什么特别之处。
徐长乐推开木门,清冷的微风扑面而来,外面就是一片漆黑的密林,他下意识看了眼颤抖不已的右手,心头一股恶心感涌来。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这都是他第一次杀人,那股强烈的恶心感似乎也来自于这具身体的深处,原主在抗拒。
可尽管如此,徐长乐的心境却格外平静,甚至有些冰冷。
商场勾心斗角多年,看过太多家破人亡的事情。
人活一世,不说过的多么惊天动地,但起码自己要先过的舒心。
他给过对方机会,可是对方并没有珍惜。
冰凉的风让大脑清醒不少,徐长乐这才发现这具身体虚弱的可怕,被人敲了闷棍绑来,又没有得到良好的休息,再加上先前的博弈,松懈下来时疲惫扑面而来,此刻浑身都透露出无力。
按照徐长乐的推测,无论暗地里想要对付他的人是谁,接下来都只有两种后果。
“一:报信的男人带着一帮杀手前来。”
“二:去城内报信的人已经死了,杀手早已在赶来的路上。”
京都内敢有胆子对一位侯爵之子动手的势力,不说是屈指可数,但总归是了不起的大人物,派来的杀手肯定极为危险....
徐长乐心中微沉,这座雾林离京都还有说远不远,说短不短的距离,他的
身体却基本不可能支撑到求救。
“除非能有什么能够吸引到京都内的东西,自己一夜未归徐府的人肯定会来找自己...”
“但也有可能想杀自己的就是徐府之中的人.....”
徐长乐想到这里自嘲一笑,想法太阴暗,并且没必要。
心思急转间,徐长乐已经寻到了草屋内的油灯和火把,是的,他准备将木屋烧了,黑烟和火光大概率能够吸引很多的人。
这个方法很危险,但是只能赌。
城内有宵禁,所有人要出来只能早上,白天人就会有忌惮,只要把握好那个时间。
然而他再次转身,整个身体却忽然僵住。
先前推开木门时有些恍惚,似乎没有注意到角落,而此时屋内大堂的角落之中,却站着一个小黑影。
火光映照之下,那是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女孩,穿着破烂的粗布麻衣。
她的脸色说不出是惊恐还是害怕,似乎吓傻了,弱小而又无助的目光看着牧尘,不逃不跑,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
她的视线刚好能看见单间内先前发生的所有状况。
徐长乐看着女孩的眼神,抿住了嘴,眉头狠狠皱在一起,
多个仇人,不可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对徐长乐这种人来说毫无威慑力。
可怕的是自己今日的表现想来跟以往的徐长乐想来截然不同,若是她活着,将这些细节说出去,一旦被引起怀疑,指不定会出现什么意想不到的乱子,他可不知道这里的“特异”人士对穿越者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然,绑架的事情透露出去,这个小女孩按照大魏律法,八成也是个连带死罪。
杀了她.....无罪,也不用再担心透露什么。
想到这里,徐长乐的脸色在火把的映照下阴晴不定。
却莫名的,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戾气涌上心头。
神经病,神经病!乱七八糟的,一家子神经病.....他骂骂咧咧的走了过去。
就不知道蒙个面?
不知道换地方?
非要全家送?
?.....
晨曦照耀了东方。
黎明前的一刻充满着黑暗,漫长,和未知。
刹那间,铺天盖地的火光和黑烟不知道何时从雾林深处涌向了天空,像是一道笔直的光线。
这一幕,瞬间吸引了京都内无数衙内和千牛卫的目光。
无数道身影冲入密林,徐金慎一夜都在观察城门内外的情况,此时一马当先,最快速度赶到了雾林深处的木屋。
视线之中,一座建筑正被熊熊火焰烧成了一片漆黑废墟。
“二弟.....”徐金慎脸色微变,身躯颤抖,就听见不远处一座魁梧枯树后方传来了细微的呼噜声。
一个面容普通的小女孩倒在地上,脑袋上有个大包,似乎睡了。
女孩左侧,徐长乐在地面摆出一个大字,呼噜声夹杂着有气无力的梦话。
“我徐长乐一生忠君爱国爱自由....”
“有种你就别杀我.....”
“我是未来驸马....”
3 你下贱
梦境之中,恍恍惚惚。
徐长乐站在黑暗处,看见前世的父母,亲人,好友,他们的身影时近时远,他想朝着他们靠近,却始终无法触及。
有一股无形力量阻拦着他。
坚持了许久,一股极为心酸的感觉在徐长乐的心头涌现,他有一种感觉,仿佛再也见不到了。
此次一别,便是永恒。
俗话有云,世界上最痛苦得事情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徐长乐跪在地上,悲从中来,含泪道:“爸,妈,儿子不孝,不能给你们养老送终了,我银行卡里有一千多万,您跟妈....”
话音未落,眼前那两个模糊得人影便缓缓转身,离他越来越远。
喂....好歹给我留点啊....万一你们儿子一不小心又亡者归来了呢......徐长乐站起身,有些不舍得朝着他们追去。
俗语还有云,世界上更痛苦的事情是人活了,钱却没了。
正想着嘱咐一下,忽地,徐长乐一步落空,整个人仿佛掉入了一个无底洞,猛然下坠,意识陷入到一个湖面。
“二弟....”
“二弟......”
湖面之上,隐约有担忧而焦急的嗓音传来。
徐长乐用力的睁开眼睛,引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浓眉大眼的正派脸蛋,下意识的,脱口而出道:“大哥....”
徐金慎激动无比,一把将徐长乐抱入怀中,双手猛然拍着徐长乐的后背,大喊道:“兄弟,你还好没死。”
呕....死了...死了....徐长乐被一掌拍的差点背过气去,控制不住翻了个白眼。
西红柿小说
“大人不可....徐公子此时正是身体虚弱之际,身子骨不能折腾,应该静养才对。”床榻右侧,一名花白胡须,面色古朴清庸的太医连忙阻拦下徐金慎的动作,后者挠头露出一个憨厚笑容,双手重重抱拳:“刘太医,你救活了我二弟,我徐家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小事,小事,这也是陛下的旨意。”刘太医笑着摇头。
一番寒暄,刘金慎转过头,嘱咐道:“二弟你好生休息,别乱跑,我随刘太医先出去抓药。”
两人离开了这间厢房,空气间恢复了安静。
徐长乐怔怔的看着四周那些带着古色生香的摆设家具,想起了昨夜的事情,记忆渐渐重合。
真的穿越了...
这意味着我的房子,我的事业,我的应尽义务和责任,以及我的女友...们...一切都将随风而逝。
接下来迎接他的将是古代贵族侯爵的身份,一个三进三出的大宅子,一个夏
季乘凉时旁靠瀑布的的私人府邸,还有几个花容月貌的丫鬟....
想到这些,徐长乐痛苦又无奈的缩回了床榻内,被子遮住全身,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GIGIGI....”
“库库库库....”
“芜湖!!”
笑声魔幻,波澜起伏。
门外,徐若曦站在小院,那精致如画的眉毛缓缓皱了起来,问道:“这家伙是在做什么?”
“正常,他后脑勺受了重创。”徐金慎犹豫着道:“刘太医说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二弟也许会有超乎常理的古怪动作,但是不打紧。”
“会影响脑子么?”徐若曦清冷的眸子看向徐金慎,脸色有了变化。
“这....”徐金慎大大咧咧道:“放心吧,就算有问题,大哥也会照顾他一辈子的!不就是个智障么。”
.....
第二日,清晨。
徐长乐从美梦中醒来,换上一身墨绿长袍,乐呵呵的在腰间配了块玉佩,站在古镜前打量了一下自己。
标准贵公子的身材脸蛋,长发披肩,那双狭长的丹凤眼中透露出一丝对新生活美好的向往和期待,配上一身华贵长袍,卖相极佳。
不过眼前这块斜靠在墙壁之上的古镜引起了徐长乐的注意,因为这块长镜除了边框粗糙一些,跟他认知中的还真没有多大差别。
在记忆里,在大魏这种封建王朝镜子算是不祥之物,只是由于上百年内京都国子监第一位国子祭酒某种大力推广,才成了如今家家户户的必备之物。
印象之中,那位大祭酒似乎还推过不少东西。
多看了几眼。徐长乐缓缓推开门,初生朝阳落到了身上,不自觉眯起了眼睛。
“少爷,该去大堂吃早饭了。”一位老仆等候多时,名为老王。
老王在徐长乐出生时就已经徐府的下人,兢兢业业那么多年,对徐府三兄妹来说宛如亲人。
“好。“徐长乐警惕的看了他一眼,大步走向大堂。
刚刚踏足门槛,就只看见一名肌肤雪白的清冷少女正安静的坐在桌前喝粥,桌木为紫檀,上面雕刻有青鸟山河图案。
“精神好些了?”少女看了徐长乐一眼,言语中罕见带了些关怀,这让徐长乐内心颇为惊讶。
记忆之中,自清明侯死后,三兄妹在这侯府相依为命,徐长乐跟徐若曦是向来关系不怎么对眼的。
起因是徐长乐作为国子监监生,少年时颇为自命不凡,以至于妹妹徐若曦被白云书院的先生看中时,坐在一旁拿着古书不阴不阳来了句:“女子读书,如对牛弹
琴,臭不可闻。”
轻描淡写一句话,友谊的小船当场翻车,拉都拉不回来的那种,从此兄妹二人势如水火,直到现在。
哥哥欺负妹妹的基因果然是与生俱来的啊....徐长乐想起了前世,莫名感慨。
“嗯....好些了,多谢小妹关心。”徐长乐回道,顺手坐在桌上端起了属于他的热粥。
听见这话,徐若曦愣了愣,似乎认为自己听错了。
“大哥呢?”徐长乐低头询问道。
“今夜由他在千牛卫内当班,不会回来。”
徐长乐哦了一声。
千牛卫是当今魏帝亲兵统领的一个组织,分为左千牛卫和右千牛卫,在京都内地位极高。
但凡能进入千牛卫之中的男子,都是京都之中的权贵子弟,并且身世样貌必须清白拔尖。
只是近些年随着都城内名为暗部的组织崛起,成为了皇帝的新宠,千牛卫的地位江河日下,平日里尽做些安保和仪仗队的任务。
而大哥徐金慎,就是左千牛卫中的小头目
徐若曦欲言又止:“你没事吧?”
“挺好的啊。”他倒是看这妹子挺顺眼,白嫖一个漂亮妹子,谁不喜欢。
“妹子,以前是哥对不住你,放心。以后你好安心读书,我会赚钱养你的!”徐长乐大口喝完一碗粥。
徐若曦眼神中带着一种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问道;“你喝药了么?”
“啥药?”
“还是要喝药啊。”徐若曦宛如在看待一个智障。
“好。”徐长乐一笑置之。
“那晚的事...稍后等你再好些了,会有人亲自来向你录口供。”
”哦。”
“你昏迷时身旁还有个少女,现在被千牛卫带走了,暂时被放在别处押着。”
“嗯。”
“花灯节那夜你又没事,为何去流喜街,那里离家中路程尚远。”少女美眸飘来,清冷中带着些许考究。
徐长乐一个咯噔,心想要背锅,支支吾吾道:“随便逛逛,逛着逛着就...迷路.....了?”
徐若曦嗯了一声,低头喝粥,轻描淡写道:“我记得流喜街河畔有不少花船楼坊,很热闹。”
徐长乐摇头果断:“不认识,粗鄙无趣之所。”
“青楼坊内的头牌姑娘还要几十两啊。”
“不止,保底五百,包夜八....”许长乐后知后觉捂住嘴巴。
“下贱!”
漂亮妹子俏脸微寒,拍桌而起,愤愤离开。
4 国子监
娇俏妹子胸脯起伏,俏脸冰寒,七分鄙夷三分恼怒的离开了大堂,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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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这纯粹是原主的记忆深入人心的缘故啊....
鬼知道原主这厮为何对青楼花魁的价格如此熟悉啊?
徐长乐只隐约记得记忆之中,原主那夜站在苏云河畔,望着花船上的莺莺燕燕,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恰如一群太监看青楼,激动,羡慕,期盼,蠢蠢欲动,而又无助...看来确实是有贼心的。
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别人二十岁了,吃个饭喝点酒嫖个...不犯法吧?
更何况他古代徐书生做的事,与我徐树人何干!
愤愤不已,怒干三碗白粥,徐长乐理直气壮站起身,吩咐老王备好马车,准备前往国子监。
国子监作为大魏王朝的最高教育监管机构,旗下分为国子学,太学,四门学,算学,等等各种学府。
徐长乐如今便在国子学之内求学,以四书五经,儒家经典为重,算的上是学府之中最高等的一类。
而之所以让徐长乐此刻赶往书院的原因,则是记忆之中国子监有关于儒家修炼体系一说。
这座世界,大魏王朝雄踞南方,却并不是唯一的统治者。
四海之上,北域之地,皆有仙人府邸宗门,妖神鬼怪一说。
武道,仙道,儒道,魔道,妖道,百花齐放。
其余不说,徐长乐的记忆之中清楚知道大魏王朝的国子监之中便有着儒家正统修行体系。
修行体系极为神秘,从寒窗苦读之后的入品一说,到九品攀升到一品之时各种修为境界提升,严谨而又艰难。
三品之上,已然入半圣。
言出法随,口含天理,虽千万人吾往矣,那才是属于大魏读书人的真风流。
据说上百年前大魏国子监第一任国子祭酒,就是当世货真价实的儒道至圣,一品之上。
很可惜....仅仅入品一关就是天下万千读书人的第一道天壑,就连徐长乐至今也未曾入品,学渣一枚。
面对“修行”这种超乎常理而又带着强大吸引力的东西,作为现代也曾寒窗苦读了二十余年的“读书人”徐长乐是很乐意去接触和深挖。
国子监在京都城外,一路之上,徐长乐透露马车帘子看着四周那琳琅满目的铺子,和来来往往川流不息的人群,啧啧咂舌。
马路之宽,八
家马车可并驾齐驱,此刻却是严严实实。
足足小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在一处建筑前停下,徐长乐走了出来。
放眼望去。
一排排整齐划一的银杏树引入眼帘,国子监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挂在头顶排牌匾之上。
淡淡清香扑面而来,下意识让人静心凝神,远处一座座屋檐横排并列,攒尖顶,层层叠叠,四望如一。
国子监被划分为京都南侧,单独划出来的地基,山水风景极佳。
门前两排身着佩刀盔甲的官兵正在四处巡逻,空气之中充满着安静,肃穆,平和,与先前路过闹世形成了极大反差,
好家伙...这氛围感觉比我老家的大学还要高大上不少啊....徐长乐穿越以来第一次心生震撼,扑面而来的庄严感确实给了他不一样的感觉。
“少爷,小姐先前说过,这几日或许宫内会有人专门来查探那夜您被绑至雾林的事情,记得早些回家。”老王提醒道。
徐长乐颌首,好歹也是侯爵之子,更有皇室婚约在身,宫内肯定会有反应。
没反应自己不是太没面子?
吩咐老王先打道回府,徐长乐拿出了监生令牌通过了监房巡检,签字留名,继续向前。
走过上百米过后登台小阶,迎面而来的便是国子监二门内一道大型琉璃牌坊,三间四柱七楼宫殿顶事建筑。
正反两面则有那位第一任国子大祭酒的题字。
正面:学海无涯。
背面:达者为先。
这两句话颇为讲究,学子入门时便入学海,自知无涯,学业结束离开时胸有诗赋,却也要记住达者为先,不可自得意满。
琉璃牌坊左侧,有一座国子监精心雕刻的掌上金龟,纪念的乃是四兽之一玄武,仅仅只有手掌大小,但却是整个国子监纪念的重宝,相传可护国之文基,每逢科考学子们都会下意识用手触碰以占福气。
徐长乐随手拍了拍玄武脑袋,嗯....一股清凉感渗入,感觉不错,神清气爽,于是继续前行。
一路上,徐长乐想着这些,脑海中却不受控制浮现出一个场景。
少年时期的徐长乐踏入这里的第一天,摸着玄武金龟,看着立于国子监最高处的率性堂,不知不觉便豪气顿生,咬槽牙握右手,心中暗暗发誓,振兴徐家荣光,非我义不容辞,抱着一日一品的心态,一股脑扎入了国子监的书海之中。
苦读数年,一品未入…
徐长乐不知道这是不是原主的残念在时刻提醒他身上该负的责任和义务,总之他现在只想说表达一句:“啊哈哈哈哈哈!”
“小子...”身后,颇显严厉的嗓音传来。
何方妖孽....徐长乐转过头,便看见一位国字脸,身穿黑色长袍,面目端庄威严的白须老人,双手负后,静静的审视着他。
国子监六位助教之一,刘祝茅。
“后生徐长乐见过刘助教。”徐长乐脸色微敛,赶紧恭恭敬敬行礼。
记忆之中这位刘助教脾气不好,修为倒是颇强,曾经将一位刚刚入学就在课堂上兴风作浪的将军之子一袖子扇飞数十米,几个月下不来床。
至于他对徐长乐,应该是一种经典老师带差生,带了好多年都带不出头的无奈和服气感。
业绩这东西....对于国子监的先生助教也是实实在在的,而徐长乐几乎就是他手中的非卖品,砸都砸不出去。
不过这位老人骂的多,对徐长乐却是不差的。
“听闻你这数日未来求学,是家中出了变故,现在贼人可曾抓住?”刘祝茅问道,言语中带着关怀之意。
那夜千牛卫在城内四处寻找,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徐长乐神色平静,弯腰作揖:“侥幸躲过一劫,家中大哥正在竭力搜捕贼子。”
刘助教点头,平静道:“静心学习,平日里除了家中和学堂,不要去别的地方,不要想太多,也是对你的磨练。”
家中....学堂.....徐长乐若有所思,心想这刘助教大成是猜得到些什么的,这是在刻意提醒自己,于是点头称是。
“经历了生死一劫,你对文章和入品可曾有些许感悟?”刘助教突然问道。
“.....”徐长乐。
“就没有一点?”老人皱眉,额头川字顿出。
徐长乐若有所思,轻声道:“这书....”
刘助教眼神一亮。
“很好看!”徐长乐说出了后面三字。
“......”刘祝茅木然抬头看天,沉默了很久,冷冷道:“对了,这几日的课业你拉下不少,你今日就先去观书阁自行查漏,暂时就不用来堂中听课了。”说完甩袖大踏步走入正义堂。
徐长乐愣在原地半响,脑中只有两个字。
离谱!
我还没进教室放书包,你就直接让我去罚站.....
第五章 穿越者前辈
过分....徐长乐幽怨离开,却也不怎么遗憾,朝着书阁的方向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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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径通幽,越过一座石门,眼帘便是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不远处小小两三间房舍,房舍旁便是一座巍峨阁楼。
分七层,攒尖顶,高耸入云,古朴端庄。
此刻正值午时,阁楼内零星点点,各种古籍摆放在长形书架之上,徐长乐没有着急上阁,随手从第一楼拿起一本古籍。
书阁之内,便有无数儒家经典和不少杂文间录,风俗民情,而这也正是徐长乐如今所需要的。
毕竟要了解这个世界,拥有丰富的人生观和阅历,就是要靠前期来积累的。
原主因为常年未曾入品,所以对修行或者风俗民情一类并不上心,于是并没有相对的数据库。
这就是读死书的弊端啊…徐长乐老气横秋。
“大魏王朝于三百年前建国....一统半个神州,大部分仙府宗门都会象征性朝贡,给上面子。”
“四海之上,仙家宗门林立,又以七座仙宗为首,俯瞰整个修行界,与大魏平起平坐。”
“北域之地,也俗称为万妖之国,由妖母掌控,与大魏人间皆是死敌。”
“北方散落之地,无数年的演化之中,诞生无数能人义士,道教以及武夫修行体系出现无数旁门偏支...”
徐长乐越看越有意思,一个有趣的世界观逐渐在脑海中形成,不知不觉便沉浸了过去,当回过神来的时候,午时转申时,夕阳已至。
“若是要寻修行体系,在第四阁,寻第一任国子祭酒年轻时的随笔或者典籍,会有一些零散解释。”
不知何时,徐长乐身后,一位老者正在清理着书架之上的灰尘,漫不经心说道:“至于详细的儒家体系,是不可能随意透露的,需要师承。”
徐长乐微微沉默,没有惊讶对方为何知道自己要寻的内容,大概因为自己就长着一张小白的脸。
“多谢先生。”
“担不起先生,只是一个守阁的老人罢了,叫我苏老就行。”老头似感慨道:
“只是觉得很久没有人能在这第一楼看那么久了,难得。书阁七楼层层攀登,时至今日,这人来人往的第一阁
....灰尘却是最多的。”
徐长乐莫名肃然起敬,众所周知,图书馆管理员个个都是人间制霸的存在。
下一刻,老头突然双手捂住腰,痛苦叹气道:“哎哎哎,帮帮忙,腰扭了腰扭了!”
.....当我没说,徐长乐将老人扶下阁楼歇息,原路返回,来到了第四阁。
那位第一任国子大祭酒的随笔可以寻到零散的儒家修行体系.....徐长乐下意识寻找起古籍来,真有这种东西,估摸着早就被国子监学子翻烂了。
无意间,一句破烂纸张上的开篇引起了徐长乐的注意。
“鄙人不才,时任国子监第一任国子大祭酒,先短暂介绍一下自己,鄙人李居,字沐尘,号天人居士,是一位知名的文学家,教育家,哲学家,军事家,等等.....”
后面的字迹渐渐被污秽遮挡,但是仍然给了徐长乐惊涛骇浪般的震撼。
等等,这股扑面而来的装逼气息....这股熟悉的味道....还特么号天人居士.....一个无可抑制的念头在徐长乐心头诞生,他疯了一般的在第四阁寻找着有关第一任国子祭酒的线索和信息。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一本后人特意编制的马屁书上寻到了踪迹,上面描述着第一任国子祭酒的生平和事级。
平妖域,压仙宗,证儒家圣人,辅助第一任大魏皇帝开国,紧接着开教化,育万民,在很多个领域都到达了非凡的成就。
此外,这位国子祭酒还著有【魏诗两百首】,【力与道】,【小灰狼和羊】等等深入浅出,教育民众的经典古籍。
徐长乐沉默不语,如果说这不足以证明那个B开挂的话,那么他手心中拿着的另外一本厚典,就是铁证。
封面名称:好事人探案集。
简介:赠给万千好事人的推理典籍,吾名为基础演绎法,愿大魏再无冤假错案。
值得一提的是,好事人是大魏负责刑侦谋杀案件的神秘组织,就是侦探,俗话也称耳目,或眼线....
过分了....欺负这里不会有人找你算账吗....徐长乐看着简介面容渐渐扭曲,但还是耐着性子翻了几页。
大致就是好事人之中的天才弟子遭遇妖人谋害,
变成了孩童,从此扮猪吃老虎破解人间迷案的故事,配上自创的演绎法,基本核心拿捏的死死的,据说此书当年一出,在整个大魏引起了轩然大波,被好事人组织奉为圣书,至今流传。
徐长乐无话可说,心情复杂,敬佩至极。
穿越者....不止自己一个....我的前一任穿越者前辈就是当今儒家体系的一品至圣者...
可不管是哪里的前辈大哥....你过分了啊.....
别的不说,连最基本的抄诗路都给我断绝了....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不给后来者一点装逼的机会?
徐长乐沉默很久,很是不服。
他曾经鄙视过无数穿越到古代动不动就抄诗这种恶俗烂套的情节,也发过誓言如果让他遇见,那他....一首诗都不会放过!
哗的一声,徐长乐从阁楼边缘的紫檀书桌上站起身,寻到了一本被后人复刻的魏诗两百首复本。
也才两百首啊,还有一百首我也能循环利用利用,前提是我记得到.....抱着这个念头,徐长乐翻开第一页,眼神却瞬间凝固。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凝神看去,反复几次,深深吐出一口气。
若是他没看错的话,第一页开头是两句英文。
若是他现在的知识还够用的话,那两句话的意思是.....
打开学海的钥匙便在文字之中。
当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你会说什么?
……
……
许长乐皱起了眉。
学海?
钥匙?
若是这是那位穿越者前辈的提示或者遗留什么的秘密,针对的对象肯定是穿越者,那么答案必然不难,并且符合大众常情....
徐长乐沉默很久,提起木桌右侧笔桶内的毛笔,微微蘸墨,写道:“卧槽!”
下一刻。
第四阁整个阁楼之间光明大涨,徐长乐整个人的意识直接陷了进去。
一楼的苏老昏昏欲睡着,突然抬起那浑浊无光的眸子,来到四楼,四周空空荡荡,只留下一本古籍随意丢弃在地面。
6学海无涯,达者为先
昏暗而混沌的空间里,有一颗发光的种子落下,啪的一声,生根发芽。
徐长乐在这片混沌迷雾间成功睁开了眼睛,视线之中,他来到了一座孤岛。
肉眼便可巡视完的小岛,最高处插了一块石碑,上面写着初始之地四字。
他此刻就愣愣的站在岸边,海浪飘打而来,侵湿了他的鞋底和衣摆。
放眼望去,浩瀚无边的大海,海面波光粼粼,波浪偶尔闪过,海面的尽头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存在,似仙家府邸,蓬莱仙岛。
奈何老子没文化,一句卧槽行天下.......
徐长乐微微抿嘴,眼神之中浑然掩饰不住内心的震撼,自来到这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喜怒流于表面。
学海无涯,达者为先...徐长乐的脑海之中瞬间闪过那琉璃牌坊上那两句题词。
眼前的大海就是所谓的学海,先前的穿越者通用话语就是所谓的钥匙?
正在徐长乐试图揣测理解眼前的景象时,明明巴掌大的小岛之中,又有平和而又宁静的嗓音响起。
“是的,儒家三品塑海境,便可在自身创造心灵大海,用以制怒,静心,驾驭浩然之气。”
不知何时,一位儒衫灰袍老者出现在孤岛右侧,双手负后,静静的看着大海远端。
他的眼神说不出的宁静,气质说不出的随和,与天地相融
儒家三品是塑海境....牧尘收集到有用的线索,弯腰作揖,随后探出脑袋神经兮兮兮兮道:“天王盖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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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指望对方回答你是二百五之类的话语...只是期望对方能有点反应,让他彻底证实心中的猜想。
遗憾的是,灰袍老者没有如他一般无聊,开口就是王炸。
“我自来到这座世上,尤其是岁月境界增长,便愈发觉得这人间其实并不止我一个穿越者,以前或有,未来更有可能,于是留下痕迹,希望能以此找到你们。”
“!!!”徐长乐心中莫名一紧,果然如此,随后觉得有些不对,仅仅一份后人复刻的诗词复本,为何还能拥有如此神通?
“吾道圣人,所著之文皆属人间之道,以文载道,永世不灭,万古长存。”老者似乎能看穿他的内心,缓缓答之。
猛的....反正你猛你说了算.....徐长
乐烂话藏于心,再次迟疑道:“不知此地...”
有什么用?
找我做什么?
建立穿越者联盟?
老者望向天空某处,自顾自道。
“此地为学海,乃我证道圣人前耗尽无数年月花费大代价所创,拥有儒家九品修行之天梯,改善了千年以来儒家修行体系之弊端,化意为形,择其所长,所为的,只是希望后来穿越者踏入儒道时能采纳吾之道路,少走弯路。”
“学海之上,千难万险,需要你们有足够把握时依靠自身之力破开各品的关隘,到达相应的心灵之岛。”
“我所信之儒家修心更重于身,学海并非幻象,一旦彻底沉沦,也自当魂消魄散,切记。”
徐长乐没有问为什么对方要这样做,他看出来了,眼前这个老者八成只是残念,自己的到来触动了他的意识,该讲解的会讲解,不会的问了也没用。
他莫名的放松起来,在这样一个陌生的世界,一句咱们都是穿越者,简直拉近了两个世界的距离,亲近感倍增。
许长乐索性盘膝而坐,摆出一副认真听讲的作态。
“当你们踏入学海深处,自然会知道我为何要唤你们而来的用意,到那时候也会有你们自己关于道路的选择。”
老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笑意,接着道。
“我始终觉得,我们来到这里,便带着我们需要的使命,作为老家人,我特地给你们几个建议....嗯,入品前的新手攻略吧。”
“一:单纯的儒家修行体系并非是一套完善体系,也并非是一条通神路,终究无法登顶。”
“二:若是有机缘和必要,一定要跟青云观的道士打好关系去,其余道教....随意。”
“三:儒家一脉,诗词前期养浩然气效果极佳,对于升境更是如此,这一点...我特意只撰写魏诗两百首,留有你们发挥的空间。”
“四:学识跟入品没有直接关系,有些大儒,哪怕一生都未曾入品,但是一言一语皆与天地同至,照样万法不侵,令人敬畏,儒家神通对他而言毫无作用。”
“对了,儒家九品为问心境,但凡儒家门生都会在入品前寻一句圣人贤语作为入品时固守本心的那根锚,切记,文字载道,量力而行。”
听到最后一句话,徐长乐只觉
得大开眼界。
入品儒生都会寻一句圣人言语作为固守本心的那根锚....这可是极为重要的信息,从来都没人跟他透露过。
“差不多了,就先这样吧,时刻朗诵儒家先贤之作,可快速入品。”
“何时入品,何时可踏入此地学海进行修行。记住,学海并不只有你一人。”
说完这两句话,老者脸色微微一顿,安慰道:“若是好些年苦修皆无法入品....也不需强求,养猪在大魏而言也是不错的,大魏猪肉价格颇贵,菜却便宜。”
说完这句话,老者禁言,闭眼,挥袖,徐长乐身躯不知被打飞多少万里,周围的风景一切消散。
当徐长乐回过神的时候,熟悉的书阁,熟悉的檀桌,窗外风景依旧,阳光洒落在身上,宛如金子。
然而对于此刻的徐长乐而言.....
扎心了老铁.....
一句养猪也是不错的,让他内心受了一万点暴击...
都怪原主太拉胯,让自己竟然有了感同身受的体验!
颇感受伤之下,他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天色,心想妈妈该喊他回家吃饭了。
....
流云街,徐府。
徐长乐一路沉浸在先前的震撼之中,除了确定自己未来该走的道路后,还有不少疑惑。
堂堂儒家至圣,人间制霸者,为何会选择以这种方式来寻找后来者?
他现在到底是死是活?
成长到一定阶段,需要选择的道路是什么?
为何他的语气之中充满着交代后事的感觉,儒道尽头为何不能登顶?
大佬说在这里养猪能赚钱是真是假....
咦,好像混进来一个奇怪的念头…徐长乐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封建社会小资主义要不得,老子可是侯爵贵族之后,养个锤子猪!割韭菜才是王道!
“路见不平一声吼啊,吼完转身我就走啊....”徐长乐在几位丫鬟的伺候跟随下一路哼着小歌,刚刚踏入正堂,只见徐若曦坐在主位,堂内站着一个手握糖葫芦的小姑娘。
另一旁,一位手拿拂尘的中年道人坐在侧椅之上,神色冷淡,微微喝着茶。
“天启观的道长有事要问你。”徐若曦平静说道。
第七章 诡异
天启观....徐长乐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心中却疑惑起来。
怪事,明明应该是京都好事人来查的案子,半天没来,怎么会换成天启观?
天启观是京都内一座规模不大的道观,但是分量却极重,因为他的靠山是如今世间七大仙宗之一的道宗,威名赫赫。
因此,哪怕天启观内只有观主和几名小道,但道法玄奥神奇,又是道宗与大魏交好的枢纽,地位超然物外。
“见过道长。”徐长乐微微弯腰,尽量保持着徐长乐曾经的人设。
“不必客气,贫道李守。”
身着流云素袍的中年道人脸色漠然,摆出一副生人勿扰我很忙的姿态,站起身微微还礼,说道:“此次前来,是应了宫内的请求,前来查探前些日子你被绑至郊外雾林一案,其中有几个疑点需要调查一下。”
终于来了....徐长乐面色不变,平静道:“不知此事可有进展?晚辈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徐若曦挥手,堂内几个丫鬟缓缓退下,她整个人却是坦然自作的坐在座位之上,微微闭眼,静心凝神。
徐长乐轻描淡写的漂了一眼,心中颇有些感慨。
印象之中,似乎自父母离世,表面是大哥徐金慎为家主,但府内家里一切事情其实都是徐若曦当家作主。
不得不说,徐家三兄妹里最靠谱的竟然是名女子,不到弱冠之龄,却已经颇有大家之风。
再想起那天生缺心眼的徐金慎和原主许长乐.....一个二百五,一个学渣,惨不忍睹。
手握拂尘的道人平静道。
“烧尽的草屋内有一具焦尸,根据调查是城外张屠夫之妻,李氏。”
“那日他被烧死之后,张屠夫也被查出在城门外的护城河畔溺亡,两三个时辰过后,他们在县衙任职捕快的儿子也在房舍之内自缢而亡。”
徐长乐不出所料,随后保持沉默。
这时候就该表现得茫然,无语一些,绝对不能笑出声来,毕竟原主的心肠还是颇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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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根据调查来看,他们身世皆很清白,基本没有什么危险人物勾结解除的经历,那晚据我推测,并非是提前有预谋的行动。”
李守重新做回靠椅之上,拂尘放在膝上:“所以特来询问公子当夜的详细情况,看看有没有其余的线索。”
徐长乐哦了一声,将早在心中打好腹稿的故事娓娓道来。
“那夜我被绑在木屋,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要前去城内给儿子谋一个前程出来.....”
“我用石子划开了绳子,跟那妇人扭打在一起,阴差阳错之下将油灯打翻.....”
“火燃了起来,我跑了出去.....”徐长乐娓娓道来,将当夜的事情复述一遍,当然省去了不符合徐长乐人设的事情,只描绘了一个简单而又无法验证的故事。
被绑....被蹂躏....拼死反击.....不小心引起火灾....逃脱生天。
“大致就是这样。”最后,徐长乐一口气说完,拿起一旁的茶水一饮而尽。
徐若曦和李守对视了一眼,神色有些凝重。
京都城内的人....杀人如此果断凌厉且不留痕迹,不管是谁,都很明显了。
“可....李氏的腹部才是致命伤,并且是一刀毙命。”李守审视的目光突然投来,明显对这个
故事不太满意。
“人在面临危机的时候,总会做出保护自己的动作。”徐长乐神态自若,理直气壮。
此时,主位上徐若曦那带着一半鄙夷一半不解的眼神扫视过来,表明一种“你在忽悠鬼呢?”的态度,转眼又消失不见,似是不想让这位天启观的道人察觉。
李守沉默片刻,问道。
“既然如此,这个小女孩你可有印象?”
徐长乐的眼神看向堂内那个面容平平无奇的小姑娘,眼神和那晚一样,茫然而又无助。
沉默了会。流露出一种痛苦和艰难的神情,摇头道:“忘记了,不太认识。”
“真巧。”李守嘴角微抽,不知是冷笑还是嘲讽,“这小姑娘的说辞也是相同,那晚雾林只有你们二人存活,却都认不下对方。”
“我是真忘记了....哎呀,头又不小心痛起来了。”徐长乐痛苦扶额,龇牙咧嘴。
“是记不起来还是不愿记起来?或许这就是破案的关键所在。”看着对方如此耍赖的样子,李守微微皱眉,似乎要做些什么,就只听见清冷的嗓音响起:“道长多虑了,他不会骗人”
“为何?”
徐若曦理直气壮道:“因为他是个智障。”
李守:“.....”
徐长乐“.....”
此时,门外徐金慎大步跑来,嘴里喊着佩牌忘在家里了,一进来就看见了众人。
“这是....”徐金慎愣住了。
李守耐着性子重新说了一遍,徐金慎毫不在意,挥手道。
“道长多虑了,我二弟绝对不会故意隐瞒什么。”徐金慎大笑。
“为何?”李守眉头皱的更紧。
“我二弟如今是个智障,骗道长有啥意义?”徐金慎灵魂一问,同样理直气壮。
李守:“.....”
徐长乐:“.....”
一句话彻底把友谊的天天聊死,李守摇头失笑,不知是气到了还是如何,起身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牵着小女孩的手准备离开。
“道长。”
徐长乐此刻突然开口道:“我觉得我跟这个小女孩是颇为熟悉的,可否让她暂留徐府,或许我能记起来什么。”
闻言,李守深深的看了眼徐长乐,沉默了会,点头道:“可。”
.....
李守离开了徐府。
徐金慎站在堂内,挠了挠头,问道:“二弟,这小姑娘....”
“拿着你的值守令牌....滚....”徐长乐一脸蛋疼,不想搭理他。
待徐金慎取得令牌离开了府内,大堂之中,重新回归了安静。
徐若曦看向沉思中的徐长乐,淡淡道:“天启观道人向来不问世事,这次已经算是破例,若是你不愿意查,那么这件事就会自此结束。”
徐长乐洒脱一笑。
“再查下去又能如何,谁会为了如今的徐府去得罪所谓那些不得了的大人物。”
二人心知肚明,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八成与那位有着婚约的长公主有关系,怎么查,查出来又怎么算?
还是要有自保之力啊....等老子崛起了一个个抓起来唱征服....想到这里,徐长乐莫名的有了些压力和动力。
“只要查出来
,就有办法的。”徐若曦不冷不淡,似是随口道。
“算了。”徐长乐还是怂。
“不谈这个,你将这个小姑娘放在徐府做什么?”徐若曦美眸飘来,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意味。
“男人的事情....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墨迹什么...”徐长乐一脸不悦,大男子主义霸气外露。
话音刚落,徐长乐突然捂嘴,心想大事不妙,下意识的审视前方。
只见徐若曦温柔的看着他,嘴角却流露出一丝诡异而又渗人的笑容。
顷刻,大堂之内劈里啪啦的噪音响四起。
“哎!哎!徐若曦!有种别拿凳子.....过分了,拿刀也不允许!”
大堂外的过廊上,几名女婢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无奈的叹息。
....
数十息后,衣衫褴褛的徐长乐牵着小女孩,脸上盯着两个鲜红的巴掌印走了出来。
看来家庭帝位这一块是没指望了....叹了口气,他看了眼身旁牵着的小女童,一路朝着闲置的西院走去。
庭院路上徐长乐目视前方,脸色很是平静:“你做的不错,救了你自己一命。”
那夜,在黎明前的小半个时辰,他给小女孩进行了漫长而又深刻的补课。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忘记今夜的所有事情,若是有人问起,就说不记得,忘记了。”
“我是贵族,很贵很贵的那种,你爹娘以下犯上犯了死罪,而你若是想活下去就要该乖乖听我的话。”
“不听我的,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
总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十八般武艺全用上,很幸运,看来这个傻丫头确实听进去了他的话。
总之,徐长乐心中石头微微落地。
西院是徐府闲置的一座庭院,此刻地面角落杂草渐生。
徐长乐让她站在一旁,随手拿起角落杂货柜里的镰刀,割着那些杂草,笑眯眯道。
“你爹娘犯了死罪,这件事若是真得认真处罚下来,你的下场会很惨。”
“所以你若是聪明点,就乖乖听我的话,能拖一天是一天,指不定会忽略掉你。”
他没有将对方当成是一个小孩,反而是当成一个成年人在沟通。
?古代贫苦人家的孩子,关乎性命的利弊,容不得她们天真下去,只能被迫成长。
“他们都死了,下一个会是我吗?”酥软的嗓音响起,许长乐乐了,小韭菜还学会分析了。
他回道:“在府中自然不会。”
嗯…应该吧…
“你能保护我?”
“小朋友,你说这话是对官二代这三个字的侮辱啊。”
徐长乐心情不错,毕竟雾林的事情算忽悠过去了。
“可是哥哥,那位道长没有跟你说一个问题哦。”
“什么?”
“李氏两人,家中只有一子,并无女儿哦。”
话音落下,空气突然安静。
徐长乐转身,脸上的笑容一丝一毫的消失。
视线之中,那个从头到尾都未曾表达过存在感的小女孩,静静站在那里。
歪头凝视着他,
眼神中充满着居高临下的俯视和戏谑。
第八章 阴雨欲来
身前的小姑娘神情大变,眼神中再无了那般迷茫和无助。
站在那里,嘴角微翘,稚嫩的脸蛋上充满着老成,就给人一种诡异的违和感。
仿佛一个朽木注入了浓郁生机,古灵精怪,却又让人心生恐惧。
闹哪样啊....徐长乐欲哭无泪,只觉得这个狗日的世界对新人太不友好。
若是现在他还没发现问题的话,那么就愧对自己祖国二十多年的应试教育。
“你饿了吧,我给你下面吃。”徐长乐转身就走。
他反应过来了,李氏从来没有承认过自己有女儿。
道长李守也从来没说过这个小姑娘是李氏之子。
他今日来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探查这女子的来历?
但那一夜,这家伙凭空出现,给了自己错觉。
“你做的不错,救了你自己一命。”不知来历的小女孩双手负后,老气横秋着道,只是眼神中的玩味很是明显。
“.....”徐长乐整个身体仿佛僵住,无法逃跑。
小姑娘复述着他的话,抑扬顿挫道。
“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是贵族,很贵很贵的贵族。”
“我不杀你,有人也会杀你。”
徐长乐:“.....”
够了,够了....已经社死了,就别再鞭尸了.....徐长乐下意识捂脸,想起那夜自己站在她面前所说的那些话,再想起她当时的表情...
简直就像是刚出新手村的小菜鸟,威胁一个满级大佬...
该死,那股汹涌的羞耻感是怎么回事啊!
“别玩我了,你到底是谁。”徐长乐无奈开口,他不觉得对方对他此刻有恶意。
“我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
小女孩看着他,点头道:“不得不说,你出乎了我最开始对你的评价和意料,甚至还要更加优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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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意思?”徐长乐微微挑眉。
小女孩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不知从哪又将糖葫芦拿了出来,说道:“简单来说,我奉命来调查徐长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那夜在苏云河畔,你被绑时我刚巧就在你身后,眼睁睁看着你被绑去雾林,便暗中随着你前去。”
“而你苏醒后的表现有点意思,让我起了兴趣,毕竟资料中的徐长乐并没有如此沉稳的性格,所以我就做了点手脚。”
徐长乐沉默片刻,想起那夜一切不合理之事,最后道:“那枚碰巧出现在我手心的石块是你动的手脚...”
“是的。”
小女孩咬了口糖葫
芦,眼睛如月牙般眯起,流露出孩童的幸福感,嘴里含糊不清道:“本意想看看你脱困后会有什么变化,结果....啧啧啧。”
“于是你的狠辣手段,让我更加感兴趣,这绝对不是一个儒生所能到达的,证明你的一切日常都是伪装,你隐忍了很久,这勾起了我探索的兴趣,于是我又更近了一步,出现在你眼前。”
徐长乐微微抿嘴,想起那夜的事情全部被此人尽收眼底,不由得背后冒出一阵冷汗。
不过所幸的是,这个家伙并没有思考到什么比如魂穿这种更深层的缘故,只当是徐长乐平日里伪装了自己的天性。
也对,这大概就是时代和思想的禁锢,自己原先的担忧此刻倒是显得多虑了。
想到这里,徐长乐突然自我感觉扳回了一城,你以为你在第五层,实际上我特么在大气层...
“我出现在你眼前,很想看看你会如何抉择,是杀了我还是心慈手软放了我,结果却.....”小女孩一脸看穿了你的欠揍表情,拉长了语调,没有接着往下说。
徐长乐好奇道:“若当时我动了杀心,你会如何?”
“我会对你的评价更加拔高一点。”
小女孩顿了顿,笑嘻嘻道:“但是我也会将你宰掉,毁尸灭迹,毕竟对于我们而言,一个毫无下限的人渣不算什么,手段狠辣也不过如此,但是若是换成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绝对会给大魏造成无法估计的危险,无论什么身份,杀。”
徐长乐无言以对。
我们读书人招谁惹谁了…
此时雾林中的故事重新在他心头演化一遍,这才让他知道那个夜晚有多么的危机起伏,后知后觉颇为毛骨悚然。
“你们好事人组织也给魏....那位公主做事吗?”半响后,他回过神来,轻声道。
看着身前的小姑娘第一次流露出意外神色,他淡淡道:“爱管闲事的人是好事人的简称,对我好奇又没有完全杀意的,大概也就只有那位未曾见面却有一纸婚约的公主了。”
“厉害!厉害!你的心思慎密程度看起来勉强有我的十分之一!”
小姑娘眼神颇亮,遗憾道:“可惜了,若你不是国子监的监生,我肯定把你抓过来当徒弟。”
这就是最基本的智商问题,跟其他没半点毛的关系....徐长乐内心吐槽,接着道:“你现在暴露身份,是想跟我说这件事情其实跟公主没有关系,纯粹是有人栽赃嫁祸?”
徐长乐脑子飞快运转,试图弄明白眼前的局面。
“嗯,差不多,不过也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小姑娘不知不觉就将糖葫芦吃了一大半,拍了拍肚子道:“主要是月亮公主说了,贸然调查于你,颇为失礼,若是调查结果证明你这家伙还算过眼的
话便告知来意,请罪一番,等她回京都后再登门拜访。”
如果这家伙不算过眼,那就去死好了....徐长乐默默帮她补完后面一句话。
月亮公主是那位大唐长公主的封号,魏帝亲封,这个封号徐长乐自然是有一百种吐槽方式的,只是他此刻没有心情。
“不过你太弱了,最好别动这个念头。”
小女孩毒舌道:“一旦公主回宫,你们的婚约被提到台面上,到时候你所要面对的可不仅仅是被绑这种小儿科的玩意。”
徐长乐没有说话,神色如常。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好事人虽有千面皮,但这种材质的皮丢掉太可惜,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要在天启观那种鬼地方被关多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你直接说出身份不就好了。”徐长乐随口道。
糖葫芦小姑娘双手环胸,胸口伸出一根手指,异常严肃道:“一个执行任务时主动爆出身份的好事人,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好事人!”
嗯...
该说的好像都说完了...
高人话不能太多...
小姑娘看了眼天色,脸色一正,拍拍手道:“走了,在下李卿雪!”
她双手负后,老气横秋走在庭院的走廊上,年纪轻轻却透露着一股高人风范,大气沉稳,秀发飘扬,身后的糖葫芦串一荡一荡。
徐长乐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一脸骄傲的她走出院子,
然后又看见她满脸恼羞成怒的被老王抗在肩头背了回来....
“少爷,别让小孩子乱跑,容易迷路。”老王皱眉。
“放我出去!”小女孩怒斥。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咯咯咯的笑出鸭叫。
.....
.....
深夜,暮色笼罩整个流云街。
徐府之中,灯火辉煌。
徐长乐坐在书桌前,身前是一张白纸。
回想起这几日的事情,徐长乐心头微沉,这几日一系列的事情带给他不少的压力和震撼。
那婚约确实是如今最大的麻烦。
因为这个世上有无数他理解不了的怪物。
或许在他们的一念之间,自己这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而任何事情都掌握在别人手上的感觉....对于徐长乐而言确实不爽。
强者,是自由的代名词!
读书,就是现在变强的唯一途径,毕竟抱着金手指不用,天打雷劈。
豪气顿生,他大笔一挥,开始在身前白纸上奋笔疾书。
“这是最好的时代,
也是最坏的时代,
这是见证传奇的时代,
这是属于我的时代!”
啪的一声,落笔,徐长乐斗志十足翻开一本儒家古籍。
开读。
顺便挑选一句话当作自己儒道入品时固定本心的锚。
第九章 恐怖存在
亥时。
东厢房内。
匠气颇重的读书声徐徐传出。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富润屋,德润身,心广体胖,故君子必诚其意。”
“君子有诸已,而后求诸人.....”
朗朗读书声,引的徐府的下人和女婢纷纷赶来,站在庭院外,面色茫然和惊恐的看着那挑灯夜读的背影,面面相觑,皆有些不知所措。
“少爷这是怎么了?”
“刘太医说脑疾会有些不正常的,不打紧,红柳,你进去看看。”
“少爷最近脑子不太好,我可不敢进去..昨日我见少爷晚上一个人对着墙傻笑了好几个时辰...还偷偷跟我说我们住在一个球上...”
“…”众人一阵默然。
里屋,徐长乐刚刚开始,就已经遇见了难题。。
儒道入品时需要挑选儒家经典中的一句话作为自己入品颇关时的立身之本,且这句话还要跟自己本身的性格经验三观相契合...
在徐长乐看来,既然这位前辈作为儒道之上的大佬,还专门提醒过这个新手入门话题,就证明入品时挑选的这句话对自身日后的修行十分重要,不可随意忽视。
但问题的关键是,哪一句才最适合现在的自己?
徐长乐揉了揉眉心,毫无头绪。
活脱脱一个看了些鸡汤文的小学生,刚打了鸡血要发奋学习就撞见一道奥数数学题后的尴尬。
“少爷....”
一名杏眼清秀的婢女走了进来,轻声道:“您有事吩咐吗?”
婢女名叫红柳,豆蔻年华,从小便生活在徐家,是徐长乐的贴身女婢。
“有。”
徐长乐转过身,严肃道:“柳儿,我需要你...”
啊....侍女小嘴微张,杏眼慌乱,两侧脸颊红润,胸头小鹿乱撞。
情话来的太突然,少女有些措手不及。
徐长乐补充了下一句话:“帮我去书库再多拿书院的古籍来。”
“哦哦,好....”红柳芳心大乱,小跑着走了出去。
徐长乐站起身,从窗内伸出脑袋,认真道:“今晚我要挑灯夜读,你们先去睡吧,大概会读一夜,我的读书声会很大,你们忍忍。”
众人连忙称是,但没一个人离开,静静的等候在院外。
数百息过后,屋内的读书声便散了。
众人小心翼翼走了过去,徐长乐整张脸完全贴到了桌子上,书
随意摆在一旁,鼾声如雷,口水都流到了桌上。
看着这一幕,空气中出现了两三息的沉默。
老王由衷佩服道:“别的不说,少爷确实很大。”
众人一脸惊恐望来。
老王说道:“我说的是读书声。”
众人放下心来,几名女婢上前将徐长乐宽衣解带,送上床榻,随后轻轻用右手拂灭烛光。
....
流云街的尽头有一座巨大的石柱。
天启观道长李守静静的站在那里,手握拂尘,绣白云图案的道袍在清冷夜风之中飒飒作响。
视线之中,徐府全景一览无余。
就在先前,他双指之间的一张道符燃烧殆尽,清香飞去徐府。
道家安魂符。
片刻过后,待府内唯一的烛光散去,确认府内所有人皆已安然入睡,他紧接着从袖袍之中再取出一符。
出魂。
道家符咒一说,向来神秘而玄奥。
轻如蝉翼的灵体从李守身上飞出,眨眼间便来到了徐府之中。
穿过房门,穿越一切障碍,来到了徐长乐的里屋。
中年道人不急不忙,闲庭信步般扫视四周,看见了书桌上的一本“日记。”
笔趣阁
“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这是通向传奇的时代,这是我的时代。”
李守嘴角微翘,似带着些许讽刺意味,视线下移。
“今天经过国子监其他学府,看着无数欣欣向荣的韭菜走向算学,四门学的课堂内,我翻来覆去想不通,仔细看了半天,才从牌匾里看出四个字:“哟,打工人!"
李守面色茫然,视线继续下移。
“这辈子拒绝当韭菜,我要当收割机!!”
李守摇头,心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完全看不懂,难怪只是个未曾入品的小小儒生。
事实上,李守对这件事情背后的真相并不在意。
无论是朝堂,还是江湖,都没得他值得在意的事情。
然而...他是一个不喜欢半途而废的人,既然选择亲自出马,自然要查出一个真相出来。
区区一个凡夫俗子,想要在他面前隐藏什么,实属可笑。
望着徐长乐那张熟睡中的面庞,中年道士微笑道:“起。”
徐长乐缓缓睁开眼睛,从床榻上直起腰身,神情迷茫。
“雾林中与你一同救起的女孩究竟是谁?”李守面色漠然。
“好事人,李卿雪。”徐长乐此刻宛如一个提线木偶。
中年道人恍然大悟,似乎一下子就想通了什么,再问道:“那夜在雾林,并非凑巧,而是你故意杀了李氏,烧了屋子,可对?”
徐长乐愣愣道:“是....”
中年道人流露笑容,再问道:“那你可知幕后之人是谁?”
徐长乐轻声道:“不知...”
“既然如此,你为何隐瞒真相?”
徐长乐轻声道:“怕被人发现...
中年道人身形前倾,似乎终于找到了自己觉得不对的关键,问道:“发现什么?”
徐长乐正欲开口,突然,一股强烈的气息波动在他的眼神之中闪过,他的神情大变,漠然而又刻板。
“不告而拿,是为偷,亦不是君子所为。”
李守眼瞳剧缩,还没来及的反应过来,只见自己已经身处一片巍峨大海之上。
波涛汹涌,海面翻滚不停,没有丝毫预兆,眼前滔天骇浪扑面而来。
李守心头巨震,双手道袍鼓起,直接将眼前大浪震碎,然而下一刻,大浪层层叠叠,遮天蔽日,接踵而至。
轰隆隆。
海面之上,惊涛骇浪如天雷降临,李守宛如萤火,妄图要以一人之力抵挡天威。
仅仅十余个呼吸,李守被大浪拍至胸口,彻底卷入海面之上那巨大的漩涡,刹那间,支离破碎。
流云街石柱顶上。
李守猛然睁开眼睛,脸色惨白至极,拂尘落地,吐出一口鲜血,捂住胸口,身形摇摇欲坠。
不可能....不可能....他骇然望向徐府,眼神中充满着敬畏和骇然。
那股力量,完全超乎了他的想象。
那小子...拥有无法言语的力量...
改天换地,那可是半圣之上的神通,等等...难道是某位谪仙或半圣转世?
对了,他故意装作睡着,实则只是不想与我背后的道宗起冲突,所以旁敲侧击敲打于我...
想到这里,李守似乎看穿了真相,双手弯腰作揖,朝着徐府那方三拜。
“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我李某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从此刻起我再也不会踏足流云街半步!”
说完头也不回,离开了这里。
过了十数息。
李守的身影又重新出在街道前路面,脸色尴尬而又为难。
“前辈...我拂尘掉在这里了....”
空气间寂静无声。
李守双眼瞟了瞟四周,弯腰捡起先前遗落在地的拂尘,转身就跑。
第十章 大败
里屋。
徐长乐睁开眼睛,捂住胸口,那里一阵阵的心悸感传来。
他猛地站起身,微冷的目光扫视四周,却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打开窗户看向门外,昏昏沉沉的夜色渐白,仿佛空气中有一层薄雾,离朝阳升起看来还有一两个时辰。
不对劲....刚才那股心悸的感觉....徐长乐陷入沉思。
原主的生物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莫名其妙醒来,抛开身体出了问题,必然是下意识的预警信号,而他的脑海里,并没有自己先前睡着前的记忆。
一念之间,想了很多答案,却又被一一否决。
苦思不得其解之下他摇了摇头,索性起身穿好衣物,坐在桌案前拿起书籍读起书来。
只有这样才能给他一丝安全感。
徐长乐是善于复盘和分析的,前世在商场之上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
但问题在于现在他没有任何信息和线索,无法得知如今的徐家敌人是谁。
所幸的是接下来的时间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看着朝阳升起,晨光照进了院子,暖意传来,徐长乐缓缓松了口气。
大白天的,你好歹给我官二代一个面子....起身洗漱一番,他大步朝着屋外走去,路过马厩,吩咐正在喂马的老仆道:“老王,告诉徐若曦和大哥,我先去国子监了,饭在路上自行解决。”
老王愣了愣,下意识点了点头。
刚出徐府大门,就只见身穿千牛服身形壮硕的徐金慎走了回来,昨夜在宫内巡视一夜,神态有些疲惫,回来补觉。
“二弟,吃烧饼不,给你和小妹带了一份。”徐金慎拿起手中的早点在身前晃了晃。
徐长乐风风火火离去,摇了摇头,“一日之计在于晨,寸金难买寸光阴,道不同不相为谋,告辞!”
只留下徐金慎一个人在原地懵逼。
离流云街数百米外的吉祥街算是京都有名的一条早餐街,人声鼎沸,无数摊贩在道路两旁摆起了摊子,一股股的香味涌来。
早餐问题自然可以在这里解决。
“两个油饼,带走。”徐长乐站在一家简陋草屋摊子前,一身儒家长衫打扮,颇为潇洒。
摊主是个丰腴的妇人,远近闻名的豆腐西施,家中豆腐乃是魏都一绝,印象之中原主对这家的印象爆赞。
一是因为这家的豆腐很好吃,二是这家的豆腐也挺好看。
烧饼有什么好吃的,有豆腐好看...哦,不,好吃吗?
徐长乐是不服的,作为二十一世纪的新青年,什么大小豆腐没看过吃过,必须要来批判一番。
就像现在,妇人转过身来,身体前倾,递过早餐,柔声道:“徐公子近些日子都很少来吃过我家的豆腐脑...是不是嫌弃奴家的豆腐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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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这话的时候,妇人眼神带着一分幽怨,
三分娇嗔,眼神中的柔情似水滴了出来。
徐长乐审视着扫了一眼,面貌还行,媚态上等,皮肤看似光滑,实则有些粗糙,不过对平民百姓而言已经十分不错。
一念至此,说出了久经战场的渣男经典语录,“下次,下次一定。”
随后眼神不经意的往下一瞥。
“.....”
卧槽。
要不起。
原主果然是个斯文败类....
徐长乐批判完毕,拿起油饼,付过铜钱,就朝着国子监学府走去。
半个多时辰过后,徐长乐来到了国子监大门,
此刻朝阳冉冉升起,整个京都云层上空无数光线照射了下来,天地间一片清明。
无数学子朝着里面走去,衣着或奢或简,都透露着一股干净味道。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真有一种当年上学时的怀旧感,莫名就回忆了童年。
值得一提的是,在国子监之中,每个学府其实也有高下之分。
像是太学,国子学,其中学习的皆是儒家经典,与大魏根基相辅相成,日后必然是要封官拜像的人物,所进的皆是朝内高官王侯弟子。
而像是律学,算学,四门学,入学学子的身世背景要求就降低不少,一般优异学子科考也能进入。
总结来说,就是211,985和普通二本学校的区别,也是资本和打工人的区别。
徐长乐提着吃剩的一个油饼大步向前,正准备直接去书阁翻阅一下那位前辈有没有留下什么入品的提示和线索,却见前方不远处的莲花凉亭内,一群“”211”的学子们站在那里,望着墙壁上的告示,指点江山,神态之间忧国忧民,劳心劳力。
徐长乐是没有凑热闹的习惯的,俗话说的好,鱼虾成群,猛虎独行,他就要当那头亮瞎所有人狗眼的老虎。
“长乐!”
一名青色儒衫的年轻学子在人群中看到了徐长乐,亲切挥了挥手。
非要搭理我这头独行猛虎干啥.....徐长乐内心暗叹,无可奈何走了过去,过池塘,走上凉亭,拱手笑道:“知礼兄....”
眼前这个唇红齿白五官温润的傻小子是礼部侍郎之子,李知礼。
国子学内的学生个个都是朝堂上达官显贵,王侯将相之子,派系不同,学子内的关系复杂,勾心斗角,相互看不顺眼早是常态。
而李知礼却是国子监的一股泥石流,人如其名,为人和善,公认的傻白甜,礼部侍郎又位高权重,受人敬重巴结。
不像徐长乐,家中侯爵之名早已经如同虚设,毫无实权,狗都不理...只有李知礼一个知心好友。
当然了,在原主的记忆中,是他自认为不愿意跟这些虚伪家伙同流合污的。
“长乐,听闻贵府家中发生变故,现在没事了吧?”李知礼面露关怀忧心
。
“没事,小事而已。”徐长乐摇头,看见凉亭内众人脸色不对,气氛凝重,转过了话题道:“这里出了何事?”
“一言难尽....北域妖邪大肆入侵边境城寨,大魏三万将士为了百姓迎击妖人却中了埋伏,两万多人....命丧北域雪地。”
李知礼面色悲伤,眼眶泛红,哪怕如他这般谦谦君子,语气之中也带了不少恨意。
闻言,徐长乐沉默下来。
大魏与北域妖族,乃是死仇,不死不休的那般,常年在边境也时常有摩擦然而像这般数万人的伤亡,却是少见,已经算是死伤惨重,放在大魏庙堂之上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国子监作为大魏最高学府,此刻也已经率先得知了这个消息。
“诸位....我大魏将士不能白死,听闻大祭酒和诸位助教要在国子学和太学学府之中收集诗词,用以抚慰边关将卫和振奋人心之用,我们作为学子自当集思广益,作出一篇入品文章而来。”
“好是好,可问题是...入品文章本就天成,强求不得。”
“所以要咱们集思广益,多做几首,再加上师长们的帮助,说不定可以,也当为边关将领做些贡献,挫挫妖族锐气,听说他们也对诗词颇为推崇,哼,不过是一群孽畜而已。”
“嘉年兄说的有理,是该如此。”
一位学子开口提议,瞬间便得到了众人的反馈,且开始商议。
徐长乐并不意外,大魏学子的诗词,可不仅仅只是口头一言而已,高阶儒士出口成章,自带各种神奇buff,而这次边关大败,想来急需一篇可以振奋人心的佳句。
文章亦有高低,凡是上佳入品文章,甚至可引动天地异象,令人闻言便心生澎湃。
看着周围的学子们或镀步而行,或冥思苦想,或嘴中喃喃自语,徐长乐只感觉到自己的格格不入,便准备默默提着自己的葱油饼开溜,去书阁开始自己的变强路。
他只是一个吃饼群众,这件事离他太远,还不是他所能触及的层面。
他一直相信,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才是王道。
“长乐兄,你去哪?”
李知礼看着偷偷摸摸的徐长乐突然径直走出凉亭,突然惊喜道:“看你这么自信满满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想好了诗词?”
闻言,无数双眼睛扫了过来,随后面露惊讶,先前他们都还未曾注意到数日未见的徐长乐。
what....你从哪只眼睛看出老子自信满满...我不是正准备溜走吗....徐长乐内心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表面堆起一个勉强笑容道:“看各位同窗苦思冥想,我去端些茶水和点心来。”
李知礼面露失望神色。
一道嗤笑声随之传来。
“他要是能想出入品诗词来,那真是出了怪事。”
第十一章 怪力乱神
出言的是一名与徐长乐同龄女子。
着一身淡蓝色拖曳衣裙,外披白色纱衣,隐约可见那线条优美的颈项和那清晰可见的锁骨,五官精致,不施粉黛,眼神却带着眼高于顶的傲意。
徐长乐若有所思,调动了自己脑袋中的数据库。
张雅。
同样作为国子监的监生,是户部尚书之女,由于这层关系,在国子学内可谓众星拱月,受到无数人的倾慕,也因此嚣张跋扈,不将其余人放在眼里。
国子监内学子不分男女,但都要穿长衫,悬玉佩,这是规矩,而张雅却可以按自己喜好行事,足以说明不少问题。
对此徐长乐表示理解,毕竟家里有个管钱的实权老爹,不管任何部门,任何职位,需要从户部调动些银子都要经过这层关系。
就连国子监内的大祭酒,几位助教,虽然清廉,但偶尔学府内磕磕碰碰,需要缝补些许建筑,指不定还想从张雅这里来个py交易,给点好处也是应该的。
常年教书的读书人缺什么?
还是钱!
没想到来到这里还是要拼爹啊....徐长乐感慨不已,只恨自己这世的爹没别人硬,还凉了。
空气中有些沉默。
所有人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习惯了。
平日里张师姐之所以如此针对徐长乐,是因为她跟跟月亮公主魏七月乃是至交好友,自从婚约一事过后似乎闺蜜情深,就对这个没本事没背景的徐长乐百般看不顺眼,竭尽一切可讽刺之事尽情嘲讽....
神仙打架,不,神仙打人,惹不得。
李知礼仗义执言:“长乐肯定是有诗才的,只是这入品诗词本就极为苛刻,岂能放在一人身上。”
“本来就没指望他。”
张雅撇了撇嘴:“学了好些年,连入品都没入,还指望写出入品诗词,做梦。”
张雅求学三年便已是九品问心境,并且圆满,并且最近似乎已经有了朝八品立身境晋升的迹象,简而言之,膨胀的很
看着这小丫头如此嚣张,徐长乐啃了口油饼,淡淡道:“这么说你能做出来咯?”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有些惊讶,以前的徐长乐可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性格,如今却还敢挑衅。
“哼....那是自然。”
张雅似乎早就等着徐长乐还嘴,双手负后,一副老气横秋做派,缓缓吟出诗词。
“万里江河,昊天黄土......”
片刻后。
所有学子静心赏诗,等张雅念完,同时流露出了笑意,拍书称快。
“好诗。”
“确实好诗,哎....看来张师姐离立身境不远了,吾等真是惭愧。”
“师姐,您这诗词再略作修改,必然会震惊国子监。”
一群狗腿开始起哄,一脸震惊了我妈一万年的表情。
李知礼沉思片刻,点头道:“这诗词确实不错,只是颇有些立意不深,不够
入品,但前半部分却是极好的。”
说到这里,他感慨道:“这也是我们的弊端,大祭酒曾经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们的阅历太少,意境太空,沉迷于繁琐小节,不够大气,若是能切身体会,此书说不定能够入品。”
入品文章是对读书人最大的赞赏,李知礼在诗词方面极有建树,这话一出,所有人更是其乐融融,就连张雅也隐藏不住嘴角的那些许笑意。
一人说道:“长乐,快给张师姐道歉,此等诗词,你一辈子都极难做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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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人解围道:“长乐本就不擅长诗词,不必咄咄逼人。”
还有人认同道:“长乐擅长的是辩论,我大魏诗词本就稀缺。”
“怎么样?”张雅挑衅着看了徐长乐一眼。
却只见后者蹲在凉亭台阶,背对着他们望着远方,默默吃着自己的油饼。
就这?
国子监数年的封建儒家教育就这?
徐长乐沉思片刻,心想看来要给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家伙来首猛的。
“喂....你!”张雅银牙微咬,柳眉一竖,就只见后者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远方,猛然喝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
众人吓了一跳,愣愣的看着背对着他们的那个家伙,仿佛气势都油然一变。
徐长乐抑扬顿挫,接着道:“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空气安静,所有人浑身一震,仿佛竟直接看到了北域那片战场,那片辽阔江河,看到了所有大魏将士浴血奋战,体内豪气顿生,不自觉涌入全身上下,恨不得一同奋战。
“好词!”
李知礼双手握紧,眼神振奋。
这就是他所说的大气,和境界,非亲自所见而不能闻。
张雅朱唇微启,眼神中也带着丝同样的惊讶。
沉默片刻,徐长乐嗓音幽然平静,缓缓道。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所有人未曾听完后面,只感觉全身无数鸡皮涌起。
轻描淡写两句话,三十年功名尘土,八千里路中经历,大魏边关将士的一生,轻描淡写,但又波澜壮阔!
“好!”
李知礼猛然站起身来,激动的浑身颤抖,连连道:“还有呢?还有呢。”
古代读书人,对于传世诗词的执念,强烈至极。
徐长乐转过头,望向凉亭内众人,笑眯眯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空气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只感觉脑袋空空,浑然沉入了这其中的意境。
张雅那貌美动人的五官之上此刻呆愣无比。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若是说前面是铺垫,是概括,愤怒之中包含了北域塞外的豪情万丈,天高地阔,那么最
后两句话则彻底升华了这篇词的主题。
好的诗词,意境,味道,少,但不缺。
可这种各方面上品还明显可以育化世人的诗词,世间罕见。
“徐兄,你.....”众人抬起头,却是一愣,只见这首诗的主人已经离开了凉亭,在极远处的小道上只留给她们一个背景。
然而在此刻的他们看来,这道背影有了一种潇洒,孤傲,不屑的感觉。
所有人面面相觑。
“此乃极品....此乃极品...不行,我要记录下来,给师长们赏阅。”李知礼嘴中喃喃自语,失了魂一般,连忙小跑出了凉亭。
张雅愣愣的站在亭内,瞪大着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眼神中充满着震惊和疑惑。
.....
.....
书阁。
徐长乐一口气上了四楼,坐在熟悉的靠窗外,窗外风景便是大半国子监。
亏得那位穿越者前辈的功劳,书阁四面八方敞亮通气,带有淡淡清香,静心凝神。
他拿着那本好事人探案集,死死的盯着书内的内容。
记得几本诗词不难。
只是当他在众人前念完半首词后,体内那股汹涌的浩然之气迸发,似乎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开,逼得他快速离开。
脑海中昏昏沉沉,所学的一切文字在他的脑海中飞快闪开,熟悉中带着陌生。
他似身处狂风暴雨之中,随风飘流,浩瀚沧海,毫无支撑。
他需要靠着读书来静心。
垂垂老矣的守阁人苏老不知道何时来到了这里,浑浊的眸子看了徐长乐一眼,微笑道。
“不错,君子求学,必有所回,你可曾想好入品时的立身之语?”
徐长乐抬起头,脸色苍白,自己的整个心灵仿佛都在经受文字摧残,他勉强露出个笑容:“还没....”
入品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嗯....那就有点麻烦了。”
苏老缓缓坐在他身旁,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个小子的异样,拿起一本书籍微笑道。
“入品之语就跟诗的诗名,词的词牌一样,是概论,是包含,它代表着你整个人的所学,只要知道这点便没有什么可纠结的。”
“不一定要拘泥于形式,更不一定要拘泥于圣人之语,只要符合儒家根本,便是可以的。”
“你可知道刘祝茅那小子的入品语是何?哈哈,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所以他平生最讲规矩,为人也那般刻板。”
难怪....蚊子嗡的嗓音在徐长乐耳边不停响起,徐长乐后来已经听不清老头念的啥东西。
烦死了。
烦死了!
他靠在桌上,闭上眼睛,准备睡会。
轰隆隆.....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长乐的耳畔听到了那熟悉的海浪声。
猛然抬头,他回到了学海之上的小岛。
初始之地。
第十二章 九品问心境
熟悉的小岛。
已经是隔了数日。
穿越者李居静静的立在小岛畔,像是一道幻影,即将乘风而去。
“老乡,给点提示啊!我快炸了!”
徐长乐一路小跑到灰袍老者的前面,然而后者十分有npc的原则,一动不动,根本不搭理他。
“大佬.....”
砰的一声,海水翻滚而来,本就不大的小岛轰然震荡,徐长乐整个人摔倒在地。
卧槽....
他吓了一跳,刚刚站起身,更加猛烈的海浪持续而来,整个小岛开始剧烈晃动。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游乐园玩那种不停旋转翻滚的平衡车,异常刺激。
随着海浪的攻势越来越大,徐长乐浑身被冰冷的海水吹湿。
这座小岛开始颤栗。
地面出现了缝隙,如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海浪如天崩般,深沉幽黑,令人敬畏。
许长乐有些惊惧的看着这一幕,想来再过不久,这里也会被海浪冲碎。
他明白了,这就是入品关。
“入品....问心.....需要一根固守本心的锚....九品是问心境....”
极大的压力之下,徐长乐似乎彻底理解了这层含义,盘膝坐在小岛正中心,强行让自己的静了下来。
这些天他一直在思索。
自己从小所学所修不是这片天地的儒教奥义,更不是王朝立法。
所以我对儒家经典书上的所有文字没有感应。
我不信天地。
不信鬼神。
于是入品极难。
我不属于这个人间
自然无法彻底融入这个天地。
那么我在儒道一脉修行,最适合我且不违背我本心的那根锚是什么?
我在学海之中的立身之本...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乐的全身上下皆被打湿,但是却终于吐出一口浊气。
试试。
他闭着眼,以手为笔,在天空上极为艰难的写出数个大字。
那几个大字在半空中飞舞,交相辉映,随后一一刻进了徐长乐的身体内。
像是一块块烙印,徐长乐整个身体都仿佛有无数股暖流涌过。
刹那间,海浪归于平静,小岛稳如泰山。
书阁之内。
徐长乐重新睁开眼睛。
静静的看着眼前宣纸之上的七个大字。
子不语,怪力乱神。
.....
徐长乐没有说话。
身旁苏老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远古时至圣先师教育弟子们,对于鬼神要敬而远之,君子当正道在心。如果自己不以正念做主而去崇拜鬼神,那就要为鬼神所制。”
“圣人看见世间有种种玄奥神奇之事,但不主张去追求,以人道为修行准则。只要浩然气在身,万法不侵,诸神避退,此点与道教佛教迥异,更是儒家大成智慧。”
“没有想到你年纪轻轻竟能将至圣话语融入本命字之内,很是不错,不,应该是很好....”
徐长乐没有说话。
其实这句话,对他而言还有另外的意思。
自己与这个人间本就格格不入,就是一个意外闯入的外来人,对这个世间的神奇充满着陌生。
既然如此,索性便不再去看,不再去想,只求自身
。
不否认这个世界的一切,也不承认这个世界的一切。
从另外一种角度之上,算是如今最适合自己的入品之语。
“嘿嘿,多谢老先生的指教。”徐长乐笑眯眯拱手,心情不错。
看来入品终究只是儒道修行的入门台阶罢了,难度不算太高。
而从现在开始,自己就是正儿八经的九品问心境儒生了,算是为人才凋零的徐家扳回了一城,今天回去必须趾高气昂一波。
“入品时的本命语玄奥万千,需要自己深深挖掘探索,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这才算是刚刚上路。”苏老一脸老气横秋的摸了摸后者脑袋。
徐长乐点了点头,随后真诚道:“我昨日路过时,记得在一楼老先生的书桌畔有一本黄皮封面的书籍,我偷偷翻了翻,叫什么阿宾少传,很是好奇,可否借学生一阅?”
“此乃第一位大祭酒生前留下的一些传记小说,无趣而庸俗,没什么好看的。”老先生笑意不变。
“我这人就习惯庸俗。”徐长乐单刀直入。
“不行,这本书古怪的很,容易破你身上的浩然之气,你还太小,让我来承受就好。”老头拒绝。
雅文吧
“可我已经成年,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那就生孩子去呗。”
“我还想瞻仰一下第一位祭酒的豪情和文采。”
“瞻仰一下现任大祭酒的文采也是一样的。”
“哎....好吧。”徐长乐站起身就走,道:“我现在就去问问其他同窗和先生,看看有没有跟老先生手里这种一样的古书。”
“站住!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老人一瞪眼,发现徐长乐根本不为所动后,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闷闷道:“自己等会去拿...记得几日后还我!”
徐长乐弯腰作揖,道:“老先生大气!”
有本子一起看,这才是君子之道!
....
....
出了书阁,才发现先前在学海之上已经过了很长的时辰。
暮色降临,成群的火烧云堆积在大魏京都的上空,美如画。
徐长乐开心带着小本本返回徐府。
路上在红鸭坊内买了三只烤鸭,用黄油纸包裹着,夹杂着些许酱料,作为庆祝自己入品的奖励。
还是要多亏于那位穿越者前辈先贤,在大魏的各方各面都留下了自己的足迹,便捷万民,改善了不少古代老旧而繁琐的章程。
例如契约的生效,在交易保障这方面律法的完善,农作物方面的规范生产,飞鸽送信的批量生产链和训练,等等一切都让如今的大魏经济实力可谓到达了巅峰。
文以载道,这也是一种体现。
刚刚踏入徐府大门,正好看见徐若曦乘坐一辆窗边镶着金花的奢华马车回来。
今日的她身穿一身素雅白裙,脸色水灵而清冷,似是一朵出水芙蓉,清纯脱俗。
“放学啦?”徐长乐打了个招呼。如今她在白云书院求学,算起来也刚刚是要下学的时候。
“我入品了。”
等待徐若曦跳下马车,徐长乐骄傲的扬起下巴,等待着夸奖。
徐若曦低着头看都没看一眼,从他旁边走过,神色忧愁,转身进了府内。
“???”
徐长乐愣住了,无视的这么彻底的吗.....
饭桌之上。
三兄妹坐在
一起吃着晚饭,身着红裙的红柳安静的站在一侧。
刚刚睡醒的徐金慎单手抓着一只烤鸭,满嘴黄油。
“二弟,这鸭不错。”
“三妹,这鸭挺好。”
空气间一片安静。
徐金慎茫然看了眼眼前两人。
徐长乐低着头,一脸受伤。
徐若曦筷子随意的插在饭碗之中,漫不经心,似乎在思索什么。
“三妹.....最近书院出了什么事情?”他不确定的问道。
徐若曦揉了揉眉心,轻声道。
“万妖之国不知为何突然主动挑起争端,大魏三万边境将士死伤惨重,士气大跌.....”
徐金慎作为千牛卫一员,在王朝大事上向来荣誉感极强,此刻闻言也是皱眉,劝慰道:“咱们大魏如今兵力强盛,那些孽畜仗着偷袭得利不算什么,想来再过不久,那些为非作歹的妖物便会被灭掉,三妹你不必忧心。”
徐若曦冷淡的眉目上闪过一股担忧,轻声道。
“大哥有所不知,如今边关将士士气大跌,大魏百姓人心惶惶,所以魏帝已经下旨要国子监和白云书院的先生学子们明日聚集在东坡亭,合力做出数篇极佳的入品诗词而来。”
说到这里,徐若曦抿了抿嘴道:“可那么多入品诗词岂是如此容易便能做出,我担忧的是北方妖气入朝,人心浮躁,江河日下,会无形中影响大魏王朝气运,人间自会民不聊生。”
徐金慎喃喃道。
“怪不得,我明日接到的命令便是镇守东坡亭山脚....原来是因为这事。”
气运一说,除了天赐七分,剩余三分归于文武。
文字兴盛,武道壮烈,自当气运兴盛,反之根基动荡。
上面亲自下旨,就证明这件事八成已经动荡了王朝气运,需要以文道昌盛来稳固。
徐金慎挠了挠头,一时茫然,转过头看了眼魂不守舍的徐长乐,再问道。
“老弟,你也在心系苍生?”
不.....我很开心....徐长乐不爽道:“我今日入品了。”
“哦。”
徐金慎转过头,对徐若曦道:“放心,国子大祭酒和白云院长我听说都是天上人物,学问极高,放心吧,几篇入品诗词算不了什么。”
徐长乐:“”???”
就真的这么敷衍的吗?
原主这个逼不会是小时候父母充话费送的吧?
徐长乐捂住胸口,本就挨了一刀的心脏之上又扎了数刀。
徐若曦眉头间的忧愁缓缓化开,点头道:“也对,大概率只是我庸人自扰罢了,吃饭吧,嗯....这鸭肉确实不错。”
徐金慎笑呵呵拿起另外一只烤鸭,莫名其妙的看着一脸蛋疼的徐长乐,说道:“这是长乐买的,长乐,吃饭啊!”
士可杀不可辱...傲娇了....徐长乐冷哼一声,摔袖离去。
去看小本本咯。
看着徐长乐离开的背影,徐若曦突然抬起头,若有所思的道,“那家伙先前好像再跟我说些什么?”
徐金慎随口道:“我也听到了,他说他入品了。”
“什么入品?”
“不知道,总不会是儒教九品入品吧。”
徐金慎笑了笑。
片刻后。
空气突然安静。
嗯?
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第十三章 祖安的王
位于魏都城外数十里外有一座介子山,山腰有座东坡亭。
东坡亭乃文人聚集之地,最有名的故事便是当年那位第一任国子祭酒在此地做出魏诗两百首,震惊文坛,从此便名声大噪。
秋季,雾雨连绵,山上更该如此,今日却是罕见晴天,阳光照在那有东坡亭的刻字上,煦煦生辉。
按照宫内的指示,今日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受到召唤的学子和先生们都要齐聚于此,做出数篇关乎这次北域战乱的入品诗篇来。
清晨时分,东坡亭内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有一座棋盘,上面黑白分明。
正五品国子监五经博士:刘醇。
一身黑衣,面色木讷,沉稳,不苟言笑。
白云书院大儒:李道光。
白衣飘飘,颇有年月的面庞上带着温和笑意,儒雅随和。
一黑一白,泾渭分明。
而在整个东坡亭外,无数张长桌整齐摆放在一起,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内有诗才的弟子分成左右两侧,低声议论纷纷,讨论着这次的诗词,加在一起约莫二十人有余。
这些都是书院和国子监内诗才极好的读书种子,例如李知礼,张雅,都在其中。
“刘醇,国子监的先生博士们都如你这般无趣?半分灵气没有?”李道光低头看着棋盘,笑眯眯着调侃道。
“性格本就如此,跟无趣有何关系,倒是你,多年未变的惫懒随意,看来书院的日子和伙食极好。”刘醇淡淡道。
“这次陛下的旨意,国子监内可有好诗出世?”
“没有。”
刘醇面无表情,看了眼亭外,平静道:“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心性向来洒脱不羁,诗词方面确实比监内学子占优势。”
李道光闻言,眼角微眯,似乎很是受用。
“但也就那样了。”刘醇补了一句,落了一子,冷冷淡淡。
“嫉妒。”李道光一手斩龙,彻底杀死棋盘,心满意足。
白云书院和国子监皆是一脉相承至圣先师的儒教体系,但是在两方的派系之中却有了根本性的差别。
简单来说,国子监作为国之重器,更重君。白云书院为百姓书院,更重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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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微区别,却是天差地别。
虽然宫内那位人物没说什么,但是白云书院自数百年前成立以来,还是遭受了若有若无的打压和制衡。
而这一次的旨意下来,白云书院自然有机会和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儒教正统实力。
“此次钻研恐怕又要数日....”
刘醇抬起头看了眼天色,站起身看向亭外的学子,吩咐道。
“开始吧。”
.....
未时三刻。
介子山脚下。
身着青衫,悬玉佩的徐长乐缓缓而来。
阿宾少传害人不浅....他颇有些惫懒的打了个哈欠,昨日开卷有益,太晚才睡,精神不佳。
山脚通道处,徐金慎此刻作为千牛卫之中的左牛卫长,一身飞熊服,红中衣,正带着几名千牛卫在此值班。
“长乐。”徐金慎面露笑容,大踏步迎了过来。
徐长乐一一向大哥的几位同僚打了招呼,随后看向山顶那处隐约可见的凉亭,好奇道:“徐若曦呢?”
徐金慎回道:“清晨留了封信,说是这几日遇见了难题,要在白云书院小住几日。”
“这家伙现在太过分了,一点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大哥记得给她家法伺候,以正家纪!”徐长乐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
“别胡闹!”徐金慎瞪了眼徐长乐,随后又小声询道:“长乐,你真入品了?”
一千零八十三次了.....徐长乐叹息着点头。
“好....呵呵,好!我们徐家终于出了两个读书人。”
徐金慎乐的合不拢嘴,笑容溢于言表,沉思片刻后道:“二弟随我上山。”
“我没收到师门命令....”徐长乐十分有自觉,对于一个学五渣来说,这种关乎国运根基的文人大事是不会有他立身之地的。
“去试试...我听说儒家若是有极品诗词出世,能牵动文人气运,在角落见识见识也能祝你增长浩然气,蹭蹭也是好的。”
闻言,徐长乐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他的本意是来看看徐若曦会不会替白云书院出头,做些诗词。
然后自己就可以顺理成章大声嘲笑她一番,再丢出自己的诗词亮瞎吃瓜群众的狗眼……
可谁成想人都没来,顿时让许长乐索然无味。
吩咐同僚候着,徐金慎便带着徐长乐沿着山道前行,刚过数百步便又遇见了一道关卡。
一个脸色阴柔的高瘦男子瞥了眼二人,得知来意,闭眼,不点头不摇头。
徐金慎耐着性子再次说明来意,顺便从袖里掏出数两散碎银子,“刘管事....都是一个差事,行个方便,我二弟也是国子监的监生,不算坏了规矩。”
双手合拢在腹的男人右手将银两缓缓抛起,笑意玩味,也不说话。
沉默片刻。
徐金慎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消失了,骂骂咧咧道。
“你是太监又不是哑巴,笑你娘!五两银子都不够?要放就放,要不放就不放,墨迹你老母!”
一连五喷,祖安的王,震慑全场。
“.....”正准备在兜里继续掏钱的徐长乐无奈扶额。
大哥...
你这暴脾气是怎么在千牛卫里面混成老大的啊...难不成真都看咱死去老爹的面子?
“你....你.....”果不其然,那阴柔男人气的不行。
许长乐也懒得掏钱了,怒省五毛,劝道:“罢了,大哥,上不上去也是一样的,何必动怒。”
闻言,那阴柔男人冷笑一声。
“一阶粗鄙武夫,你二弟的学问就与你这蠢笨之人一般,谁不知道 这么多年都是个废物,你们两兄弟妄想上东坡亭,可笑之极,下辈子做梦去吧。”
徐金慎气的就要拔刀,被徐长乐微笑按下。
他深深看了眼眼前这个男子,笑眯眯道:“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你跪下请我去我都不会去。”
阴柔高瘦男子嘴角翘了翘,不屑一顾。
司礼监内的太监,对这些空有侯爵之名无实权的贵族子弟,根本毫无忌惮。
两人走到一半,徐长乐猛然回头,气势汹汹而来。
刘管事吓得一个激灵,就只见对方一把将他手中五两银子抓走,随后不带一丝烟火气的放入了自己怀中。
“大哥,钱我帮你拿回来了!”路上,徐长乐说道。
好兄弟!
徐金慎点了点头,随后又挠了挠头,莫名感觉有些不对。
第十四章 委婉点
东坡亭内,已经过了数个时辰。
日落西山,阳光昏黄,照耀在这些读书种子的身上,煦煦生辉。
“白云书院张云海,所创【梅花语】一诗可入此次诗词录进行考核。”
“白云书院曹莴,所创【雪河】一诗可入此次诗词录进行考核。”
“国子学李知礼,所创【梅骨】词可入此次诗词录进行考核。”
“白云书院马德,所创【轻剑落】可入此次诗词录进行考核。”
沉稳而平静的嗓音不时从凉亭内传出,有人欣喜,有人忧愁。
凉亭上凌空悬挂一个金色铜铃,缓缓旋转,偶尔发出一两道清脆动人的嗓音,大部分时间纹丝未动。
此乃儒教文铃,儒家之内的学宝,以诗词为食。
诗词若好到一种地步,学铃内的铃声可连绵起伏,接连不断,如大道之音,响彻人间。
随着时间流失,金色铜铃却没有任何反应。
刘醇那本就古板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连语气都不自觉带了丝严厉之色。
原因无他,白云书院的学子们不说做的诗词有多么惊世脱俗,但国子监的学子却仍是远远不及,质量不谈,数量此刻都落于下风。
虽然眼前这些诗词进入诗词录只是筛选入品诗词的第一步,但是若连这第一步都没几个学子入选,何谈后来之事。
刘醇瞟了眼一旁的李道光,后者此刻面带微笑,手握青瓷茶盏,不慌不忙的细品一口,随后流露出满足神色,顿时心中暗叹一口气。
他与李道光年幼时乃是数年同窗,后因理念不合一人去了国子监,一人去了书院,平日里谁都不服谁,这次却仿佛被比下去了。
哪怕他早知道结局会是如此,仍有些无奈。
“刘醇啊,这点小事就心境下沉,想破那五品君子境,恐怕悬咯。”李道光笑意十足,故作叹气。
“关你屁事。”刘醇冷淡回了一句,站起身看向国子监方向的学子,问道:“前方白云书院诸位学子珠玉在前,你们可有人想好诗词?”
这句话明显就是坐不下去了,催促着众人赶忙上来几个好让他下个台阶。
可问题是众人面面相觑,哪怕是先前颇有自信的几人,上前被两位当代大儒分析打击之后...此刻眼神中也有着退缩闪避之意。
刘醇扫视一周,暗叹一声。
人无自信,何来佳作....再等个几天大概也没什么作用。
只能下意识的看向李知礼和张雅, 这也算是为数不多的遮羞布了,各贡献一篇收录诗词。
感受到先生传来的期待目光,一身绫罗紫裙的少女张雅眨了眨水灵的眸子,低头望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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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啦....一滴都没啦....张雅正这般委屈巴巴的想着,只见身旁温润如玉的李知礼缓缓走出。
看着这一幕,在场本来漫不经心的学子都不自觉将目光转了过来。
李知礼的文章,在同龄人之中向来出类拔萃,哪怕是白云书院以诗词见长的读书人都不敢小觑。
“老师,学生不才,未曾想出满意诗词。”李知礼开门见山。
众人皆是一愣,刘醇更是心头凉凉,正欲安慰两句,就只听后者接着道:“但,我同窗好友徐长
乐昨日在莲花凉亭内闻北域战乱有感,做出半首诗词,学生闻之心潮澎湃,如痴如醉,今日长乐兄未曾前来,所以斗胆替他将这半首诗词献上。”
李知礼今日本就一直在等待徐长乐的到来,期待着他今日大出风采搓搓白云书院的锐气,谁成想长乐竟然没来,顿时让他抓肝挠心,不吐不快。
在他看来,这等文章,多蒙尘一时,就是等他的侮辱。
直到现在,又感受着右侧白云书院学子们不时传来的微讽目光....
李知礼认真道:“昨日张雅师妹也在,知道我并没有说谎。”
张雅下意识想嗤之以鼻,但想起那日的感触,又有些无力。
“嗯....还行.....”她闷闷不乐道。
闻言,在场所有学子面面相觑。
尤其是白云书院的学子,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
替他人献词,闻所未闻,若真有这般出色,为何不亲自前来,这可是能得到大儒们赏识的好机会。
难道那叫做徐长乐的学子有这般孤傲自信?
李道光转过头来,面露好奇期待神色。
半首....还是徐长乐那小子....刘醇知根知底,实在燃不起什么信心,轻声道:“那便说来听听。”
李知礼脸色肃穆,轻拍衣袖灰尘,随后站直眺望天边,一字一句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
刘醇眯起眼睛,只觉得开篇便与大部分诗词描景不同,不说出色,但好歹占一个奇字。
如今魏朝学子做诗词,格式僵化,缺乏灵思,乃是最大弊端。
他下意识权衡觉得,若是接下来都能保持开头这种出奇之意,不说入品,但最少也能跟白云书院众诗篇平起平坐。
李知礼停顿片刻,接着道。
“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所有人皆是眼前一亮。
气势磅礴,词意大气而豪迈,期间还夹杂些些许不甘愤怒。
再想起那北域二万多丧命将士,恨不得仰天长啸,将怨气挥洒,只觉感同身受。
这等开头,不是正如了他们最开始听闻消息时的真情实意吗?
刘醇猛然握紧凉亭扶栏处,仅仅片刻又自己打断了自己先前念头,忍不住深吸一口气。
因为仅仅这等开篇,就已经超过了今日所有诗词。
李道光面露思索,眼神望向亭上,只见那金色学铃无风自动,清脆铃声开始从凉亭内不停传出,如春风拂心,仿佛在众人耳畔响起。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李知礼似是故意掉人胃口,再次停顿片刻,微笑道:“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
.....
空气一片死寂。
亭内的学铃如海浪般不停涌来,声势浩大,道音传遍了整个介子山。
这便是最好的证据。
不需要再有人评价,也没有人有资格评价这诗词好还是不好。
诡异的是...明明开篇如此其实动人,豪迈沧桑的开篇,读到最后,却突然让人莫名沉思,恍惚而茫然。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一身
儒雅白衫的李道光喃喃自语,品出了不一般的味道。
不仅仅是大魏边关将士,就连他们读书人也是如此。
对于他们而言,数十年读书功名,数千里阅历山河,如今短暂的名利争端又算的了什么?
待日后年老体衰,头发花白,如今的一切唯有空悲一场。
而对于学子而言,珍惜如今的时光,安心读书,王朝兴盛,这才是对那些战死的大魏将士最好的回报。
“好一个莫等闲....好一个莫等闲...”李道光和身旁的刘醇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震撼和感慨。
越发思索,越能明悟此间诗词的概括性,普及性,育化性。
大道至简,普普通通的一句话,却道尽了人间沧桑。
然而一个如此简单的道理,然而却还要一名儒生警醒他们。
“可育化万民之词,是为传世诗词啊....”刘醇面色复杂,顿时想起这还只有半首....于是猛然抬起头,问道:“徐长乐何在!”
李知礼为好友开心,弯腰回答道:“今日不知,不过...徐长乐大哥徐金慎作为左千牛卫长,此时正在山脚镇守。”
“快请上山来!”刘醇大声喊道,压抑不住心中激动。
是....李知礼转身离去。
“好词....好词啊...”李道光此刻仍然沉浸在诗词的探究之中,突然抬头开口道:“国子监确实出了一个好诗才,嘿嘿,诗词你们不太擅长,不如让给我白云书院教导教导?都是为大魏做贡献嘛。”
“滚你娘。”
“莫等闲,一切都是浮云。”
“滚蛋。”
刘醇接连爆粗,嘴上却笑开了花,这一幕让习惯了这位五经博士做派的学子们个个瞪大了眼睛。
不过也正常。
文采好,意境佳的诗词,对于大魏来说,不缺。
缺的就是这种大道至简,又可普化万民的极品诗词。
毕竟能维持大魏文运根基的,就越是底下的万民和年轻读书种子。
可以说,仅仅一首,便可让大魏文运暴涨。
而能做出这种级别诗词文章的人,哪怕毫无身份,在大魏亦可当有教世之功的儒士对待。
不到一会,李知礼前来,身后跨刀而来的徐金慎和那先前索要银两的司礼监刘太监一同疾步走来。
徐金慎看了眼,后者此刻脸色惊恐不定,似乎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徐牛卫,你二弟徐长乐今日可在?”刘醇笑眯眯的问道,这罕见的笑脸模样让国子监学子一阵不适恶寒。
“先前在山脚。”徐金慎闷声道。
“那为何不一起带上山来?”刘醇楞了。
“不让进,就走了。”
“走了?!!”刘醇皱眉:“究竟有何原因,有话但说无妨。”
“行,不过先前我二弟离开时担心我不太会说话,容易得罪人,就吩咐我委婉点。”
徐金慎话音落下,径直提起了一旁那阴柔男人的后领:“他说大家看好了,就是这个狗日的,我二弟想上山,收了我们五两银子也不肯让路,气的他回家了。”
“……”
“……”
“……”
第十五章 学海中的恐怖
空气间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有些无语。
张雅噗嗤一声,差点笑出声来。
李知礼愣了愣,也是摇头失笑,心想这确实是长乐兄的做法。
司礼监...随堂太监....刘醇看了眼那阴柔的瘦高男人,心中一怒,猛然拍桌。
“好大的胆子,敢拦我监内学子上山做诗,谁给你的胆子!”
嗓音浩大,气势雄浑,竟带着丝震慑人心之意,刘太监吓得顿时跪倒在地,哭丧着道:“这次司礼监定下的规矩,非得到各位先生点头的国子监学子按道理而言是不能上山的。”
“我们有这样的规矩吗?”刘醇扫视四周。
有啊....场下所有学子也是一脸无辜的点了点头。
刘醇脸色一滞,随后又是一巴掌狠狠拍在桌上,“放肆,规矩也要在情理之中,这次我国子监学子徐长乐说不定为大魏做出了半首传世诗词,而你却将他们拒之门外,这次我必上报陛下。”
李道光在一旁也是缓缓点头,淡淡道:“司礼监最近的手确实伸的宽了。”
司礼监管大魏礼仪,宫内刑法,以及地方用人,各地方皆是他们的耳目,而恰恰这种小人做派与大魏的读书人向来是势不两立的,这次难得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传世...传世诗词....还是徐长乐那小子....刘太监瞪大了眼睛,满脸见了鬼的表情。
哪怕作为一个小太监,他也足以知道这几个字的沉重分量,若是真的,那么不管这次谁对谁错,他必然会受到司礼监内的重罚。
“小人知错,小人知错!”一念至此,他吓得浑身颤抖,连忙跪地磕头。
“拖下去,以后国子监内学子所到之处,禁止司礼监的太监踏足。”刘醇冷哼一声,借势发难。
看着对方哭天喊地的被拖了下去,刘醇转过头,看向徐金慎流露出一丝温和笑容,缓缓道。
“令弟长乐现在在哪?劳烦你带他过来,将这首诗词做完。
徐金慎弯腰拱了拱手,平静道:“不敢,主要我二弟先前颇感不适,应该是染了风寒便先行回家休息,不过他托我带一句话,那半首诗词已经是他的极限,暂时还没有想到下半首,若是侥幸想出来后半首,一定会第一时间前来告诉监内各位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徐金慎脸色极为骄傲,哪怕他从未听过诗词内容,但自家二弟做出来的诗词,啥时候差过?
闻言,刘醇脸色顿时有些失望,但随后便又恢复平静,点头道:“嗯....也正常,毕竟我记得徐长乐尚算年轻,无浩然气支撑,做出这等级别的诗词心力交瘁也是必然的。”
在场所有学子也是遗憾之余暗松了一口气,能做出半首就已经够惊世骇俗,若是一口气全部做出来....还让他们怎么活?
笔趣阁
刘醇和李道光让诸位学子继续冥思诗词,二人则是重新走回了凉亭。
李道光微笑道:“借着这次诗词一说乘机向司礼监那群烦人的老狗发难,敲山震虎,开心的很?”
刘醇冷哼一声道:“何曾在意过这群下水道内的老鼠,我在意的是这半首诗词能否为北域之地稳固气运,阻止妖气入我中原大地。”
装,你继续装....李道光内心颇酸,后看了眼凉亭外再无任
何心思作诗的学子们,无奈道:“我觉得应该没必要再继续了吧?”
这半首魏词,何止珠玉在前,简直就是泰山在前。
“要,怎么不要!”
刘醇一瞪眼,连忙清空了眼前棋盘,义正言辞“就要让这群小家伙学习学习怎么在压力之前做出更好的文章,我决定了,这次东坡亭诗词录最少再开五日!”
李道光扯了扯嘴角,眯着眼冷笑道:“你最开始可不是这样想的。”
“一派胡言。”
刘醇先是面色严肃,随后再也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乐呵呵道:“继续,继续。”
先前怎么嘲讽我大半天来着?
接下来就该换我了。
紧接着,凉亭内就不停传出了刘醇那“语重心长,忧国忧民”的叹息声。
“小老弟,你这棋也不行嘛。”
“棋子再多有什么用,我就一棋,哦不,半棋就把你们全压垮了。”
“道光老弟啊,我发现你们白云书院的弟子多是多,也都挺不错,可惜....给机会不顶用啊,啊哈哈哈。”
.....
徐府厢房之中,徐长乐泡在木桶之中,丝丝缕缕的热气从水面上散发而出,他慵懒的舒了口长气。
按照李知礼的性格,必然会在大会上将这篇诗词透露出去,并不值得意外。
而号称孤篇压两宋的满江红,哪怕仅仅只有半首,也足以让如今的大魏文坛引起震动。
一切的发展差不多都在徐长乐的预料猜想之中,除了顺势而为,更是想给徐长乐这个人在书院增添一点“重量”,不让其他人有一种可以随意拿捏的想法。
而在出了这么大一个风头的情况下,徐长乐理智的觉得不应该在继续在外面瞎晃悠。
想起那晚深夜大概率有未知的存在来过自己身边,为了自己不至于莫名其妙暴尸荒野,徐长乐决定在家里低调几日。
下一刻,他闭上眼睛,整个身体坠入水桶,意识逐渐浑浊。
学海之中,徐长乐睁开了眼睛,涛涛海浪声传来,辽阔的海面风景跃然映入眼帘。
自他入品以来,似乎便掌握了随意进入学海之中的能力。
他此刻静静的看着前方,海面旁出现了一座小舟,侧边斜挎着一个划船木浆,紧紧的贴在海面之上,随波逐流,看起来并不怎么坚固。
儒家九品问心境通向八品的道路....徐长乐沉默片刻,望向视野之中唯一一座离自己最近的小岛,沉默片刻便下定了决心。
一口气跳上小舟,拿起船桨便朝着目标方向划去。
按道理来讲他才刚刚入品,在九品问心境之上完全不算稳固,不该做出如何尝试,但好奇心让他却下意识的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老子就是来探险的....遇见未知的东西就该勇敢探索!
不知是不是有了内心那根锚的缘故,徐长乐这次的路途异常安稳,海面平静,清风拂过,一派盎然。
但小半个时辰过后,徐长乐在宽阔的海面之上停下了划船动作,发现了不对。
无论过了多久,那座目标小岛离他的距离始终没有变化,如海市蜃楼,可望不可即。
“原来是这样.....”徐长乐懂了,这意
味着如今的他离八品的距离还差的太远,别说踏足,连触及都没有丝毫办法。
得到答案,正准备划着小船回自己的新手岛,异变突生。
学海远方的天空之上,一道长虹在徐长乐的视线之中从南到北,径直划过,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徐长乐目瞪口呆。
一道估摸着有近百丈的巨大怪物紧随其后,穿过重重云层完全暴露在了徐长乐的面前。
那如蛟龙般恐怖的身躯,鳞次节比的晶莹鳞片,漂浮在半空的巨大龙须,头顶上巨大的突起,无一不彰显了这是一条货真价实的东方银白巨龙!
尼玛....徐长乐心神剧震,血脉上涌,头皮发麻。
说好的新手村?
为什么会存在这种只有传说中才能见到的怪物?
这龙身处学海,究竟是真是假?
我会不会被吃掉?
还没等徐长乐想出什么比卧槽更加有力表达自己心情的词语时,只听....
吼!
那巨龙扬天长啸,一声龙吟,方圆千里所有云层瞬间炸成粉碎。
它猛然一甩尾,粗壮而强力的龙尾径直砸在了前方那道长虹之上。
砰。
前方那道长虹猛然下坠,径直砸到了徐长乐本想要到达的目标孤岛之上。
小岛轰然震荡。
白龙在那座孤岛上方盘旋数周,不知为何没有下落,却发出了愤怒的咆哮声,紧接着突然朝着徐长乐这方急速飞来。
狂风扑面而来。
整个海面炸起滔天骇浪。
徐长乐没有了丝毫反应,只能呆呆的看着这骇人一幕。
“爸...妈....二百五老哥,徐若曦...老王,红柳,我就先走了....”
下一刻。
那白龙从徐长乐身旁不到数米飞过,徐长乐甚至能看见那龙背鳞片上无数密密麻麻的伤痕。
一人一龙就这样擦肩而过。
那龙突然转过头颅,猩红如宝石的巨瞳漠然的看向徐长乐。
暴戾,杀意,漠然,憎恨,无数复杂的情绪汇聚在一起,那强大的龙威和气浪仿佛直接就要将徐长乐这只蝼蚁灌死。
千钧一发之际,徐长乐脑中灵光乍现,大喊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闻言,那银白巨龙的眼神之中灵性的出现了一种看待智障的人性化表情,紧接着从他一旁一闪而过。
木桶之内。
徐长乐轰的一声冲出了木桶内的水面,脸色惨白,死死喘着粗气。
我没死....
我没死....
徐长乐摸了摸身上,随后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无力的瘫软在水中,过了许久才缓过了心态,紧接着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不解。
那道虹光究竟是什么?
白龙到底是真是假?
学海内像这样的怪物还有几个?
在徐长乐原本的印象里,学海就相当于是前一个穿越的满级大佬送给他的进阶神器罢了,然而现在一看并没有那么简单,里面甚至充满着说不清的危险和恐怖。
总而言之,近些日子是不敢再进去了....
沉默很久,徐长乐抬起头,轻声呢喃道:“吓死宝宝了。”
16 修炼方法
数日后,东坡亭上的诗词录终于落下了帷幕,除了国子监内有一首惊世诗词出世,还有不少消息。
比如白云书院向来好脾气的李道光在最后一日不知为何是骂着娘出来的。
又比如向来不苟言笑的刘醇走出凉亭时笑的合不拢嘴,一脸将几十年怨气挥洒出去的快感。
而在徐府之内,徐若曦在白云书院未归,大哥经常要去内城值夜班,徐长乐算是提心吊胆过了几日。
只能整日在徐府和国子监书阁中反复横跳,顺便将阿宾的故事反复研究了几番,争取做个读后感出来。
秋季已过半旬,国子监在东坡亭的诗词大会结束,正巧就直接放了授衣假,顾名思义便是让学子回家收拾衣物准备过冬,而对于国子学内条件优越学生们来说,基本就是一个回家休息玩乐的日子,他们的衣物早已下人打包整理完毕。
于是这几日国子监内,异常清冷,除了看门的门房之外,几乎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即将名声大噪且鬼鬼祟祟的年轻读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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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清晨,徐长乐从睡梦中醒来,慵懒打了个哈欠,推开房门,清冷的风灌了进来,于是他随意披了件貂裘外衣,只听见徐府大院内有些许动静。
走进一看,原来是大哥休沐,此时正在院内练功。
空地之上,闷雷阵阵,徐金慎每一次出拳都能带出刺耳的破空声,甚是惊人。
每次运气踏足之间,就连地面上的青石板都出现丝丝裂缝,如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红柳端着装满水用来洗漱的木盆,秀眼明亮清澈,乖巧的候在一旁。
徐长乐蹲在角落,双手笼在袖中,津津有味的看着大哥练武。
大魏以儒教和武夫势力最为庞大,而凡是皇宫内的亲卫都有严格的武夫境界要求。
武夫境界划分跟儒教修士大同小异,以九品划分,九品最低,层层往上。
这条路也是被誉为唯一一道世间所有生灵皆可踏足的“通神路”,只可惜最终能在那条通神路登顶的人,千年罕见。
按照徐长乐的理解来说,那就是这条所谓的通神路本质上是个豆腐渣工程,人太挤,所以越往前,路就越垮....
至于徐金慎如今所处的位置,在徐长乐的记忆之中是武夫七品内的铜骨关。
数十息后,徐金慎双脚微错,右手向后拉弓如满月,紧接着一拳蓄力凌空轰出,数米前整整齐齐的坚固石墙瞬间从中心轰出一个大洞。
空气炮...牛逼....徐长乐看见了前世绝对不可能看见的真功夫,眼神一亮,忍不住鼓起掌来。
“长乐,今日醒的怎么这么早?”徐金慎停下动作,气息此刻有些外泄,一呼一吸间肌肉鼓动,仿佛内里有一头怪兽在呼吸。
“大哥,今天大清早怎么就这么用功?”徐长乐好奇问道。
徐金慎笑了笑,“忽有所感,这铜骨关有些松动,或许有晋升的机会。”
大哥才二十五六....
此刻就有了到达六品契机....
徐长乐闻言心神微动,颇为惊
讶。
要知道整个大魏之中,能在三十岁之前就到达六品的武夫,都可以说成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大哥只是靠着系统的训练和天赋,就能走到这一步,天赋就连徐长乐都有些惊讶。
看来上天给大哥拿走了一样东西,还是在其他方面有所补偿的....徐长乐莫名欣慰。
要是在五十之前能踏足四品之上,那么整个徐府不仗着清明候这个爵位的支撑,也照样没有谁轻易动弹,自己特么就算出去裸奔都不怕....
“近些日子听柳儿说你一直在国子监和家中徘徊。”
徐金慎突然好奇道:“是境界也有了提升?”
在下二十有三,修行十几年,前几日侥幸入品,愧对至圣先师....徐长乐叹气道:“一言难尽,我感觉可能要在问心境这里待上几年了。”
在境界修为上自己只是个小白,不介意跟大哥这个天然呆一起探讨探讨。
岂料....徐金慎转过头用一种异常古怪的表情看了过来,问道:“经历儒教九品问心境时用出魂草和镇心水来磨砺自身心境,应该不难吧。”
哈?
什么?
徐长乐愣住了。
不仅仅是惊讶于对方说出的两个自己闻所未闻的东西,更重要的是在此刻徐金慎的眼神中,自己好像一个憨批.....这让徐长乐无法接受。
“我曾经审讯过几个儒家犯禁的书生,也偶尔听人闲谈聊过这件事情。”
徐金慎确认徐长乐是真的不懂,缓缓道:“出魂草和镇心水研制出来的魂水,能够让人坠入一些低等幻境,特别适合修士来对抗心魔来磨炼心境,对于儒教问心境的儒生来说更是必备之物,你老师没与你说这些么?”
徐长乐沉默了,想起刘祝茅之前是大概率是不会跟一个二十几岁还未曾入品的废柴讨论九品问心境该怎么修炼的问题的....毕竟在大魏来说,儒教修行体系还是尽量需要保密,境界越高,信息就封锁的越严重。
而自己入品后刘祝茅还未知道这个消息,没来得及说也正常。
这个修炼方式如此普及,看来这个信息应该是大家公认的方法...徐长乐问道:“出魂草和镇心水在哪有?”
“朱雀街内的中南集市,那是京都内最大的交易市场。”
徐金慎笑着道:“不过关于修炼所用的东西,那群黑货商人卖的价格极贵,没个几百两银子是不行的。”
徐长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后开口道。
“对了,大哥,看你练武如此厉害,不如跟我来切磋切磋。”
一旁,身子如柳絮般轻柔可人的婢女红柳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恐。
徐金慎愣了,皱眉道:“可长乐你.....”
徐长乐双手负后,傲气道。
“我现在是国子监名正言顺的九品问心境修士,有专属神通,大哥就算是七品武夫也不该小瞧我。”
徐金慎沉思片刻后,点头,豪迈笑道:“好兄弟,有魄力,既然如此就让大哥代已逝父亲,来试试你如今的实力。”
说完挥出一拳,用出百分之十的力道轻轻砸在了徐长乐胸膛。
下一刻。
徐长乐整个人突然向后倒飞出数米,四仰八叉的跌倒在地,捂住胸口,一脸奄奄一息的喊道。
“好痛....骨头断了....”
“大哥你为何下此毒手...”
“不行...”
“没三百两银子我起不来!”
红柳:“…….”
徐金慎:“……”
“长乐,咱们好歹也是侯府,三妹掌钱后,咱门三个分开的账上都还有数百两存银....如果你要买这两样东西是不缺的。”徐金慎无奈道。
庭院内一片安静。
空气都仿佛充满着一丝尴尬。
“嗯....”
尴尬中带着幽怨的语气响起:"不早说…...”
徐长乐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般站了起来,然后拍拍衣服,无视两人,吹着口哨走了出去。
徐金慎:“....”
小柳儿:“....”
.....
经历了一场自己跟自己玩尬的表演,拿到了三百两存银,徐长乐没着急去买所需要的材料,而是重新回到了放假后颇显清冷的国子监书阁。
一楼书柜后。
苏老还是熟悉的猥琐模样,躲在后方,一边舔着手指一边翻页,看来又是在欣赏着那位外号叫做天人居士的绝世残篇...
“老苏。”徐长乐笑眯眯打起招呼。
靠着这些日子在书阁内的借阅,再加上阿宾带来的浓浓代入感,让他跟这个守楼的老头有了一种似战友般的友情。
“问个关于我修行的问题。”徐长乐接着道。
老人头也没回,淡淡道:“出魂草和镇心水?”
徐长乐神情不变,笑而不语。
“在书楼只讲学识,禁止讲修行体系。”老头十分硬气。
对于大魏而言,对于这些读书种子其实想法是很复杂的。
他们更多想要的是那种满腹经纶,可为帝王家做出建设,且一言一行皆符合常理的读书人。
而对于开创了国子监的那位第一人大祭酒和如今的这些先生们而言,也更多的想要纯粹的读书人。
而不是单纯想借儒道一脉来掌控力量的修士。
儒生和修士,两者看似相同,实则截然不同。
种种原因,也造成了如今这种修行体系封闭的缘由。
“多谢前辈提醒!”徐长乐弯腰作揖。
苏老一脸茫然:“你怎么个意思?”
“我仅仅说出修行体系,您就自然而然联想到了九品儒生需要的出魂草和镇心水,看来坊间传闻自然是真。”徐长乐笑眯眯道。
苏老沉默半响,深深的看了眼徐长乐,没有否认,只是嫌弃的挥了挥手:“滚。”
老苏你太不敞亮了....我以后绝对不把白洁这本神书告诉你....徐长乐翻了个白眼,拍拍屁股,转身离开。
确定好信息之后,那就该去朱雀街了…
第十七章 讨价还价
朱雀街,中南集市。
这里是魏都之内规模和交易量最大的黑市,身处外城,从南到北有一条宽阔的主干道,地面污水横流,杂乱无章,两侧延伸无数胡同,通向未知的阴暗处。
水至清则无鱼,这条街道上三教九流齐聚,鱼龙混杂,其中当然还暗中售卖些许大魏明面上禁止销售的所谓商品。
“各位公子小姐,快来瞧瞧这只小灵猴,有着一丝妖族搬山猿后裔,无论带回去解闷还是调教都是上上之选!”
“卖宝贝了,卖宝贝了,家传铠甲,专门适合出去游历的武夫防身,刀枪不入,用过的没一个人回来说差。 ”
“不知哪位棋艺高深的朋友愿意解解我这残局?十两银子一局,若解开老夫倒赔五十两。”
“过不下去了,有没有主人把我买了,我没别的优点.,就是力气大!白天晚上都肯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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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装备,卖宠物,卖人,卖智商税的小贩们大声嚷嚷,视线之中多将目光放在那些衣裳华贵的公子哥富家小姐身上。
人傻钱多的肥羊才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哪怕能抠出点小缝隙,对于他们都是一笔不小的利润。
不过话又说回来,京都内的公子哥,哪个家里没几个宫内排得上名号的官帽子,一旦往死了坑,碰见脾气暴的回过神来,人头落地,那可不美。
所以这条街上,讲究一个点到为止。
来到这里的人,大多都有被宰的觉悟,而准备宰人的商贩,也要掂量掂量,除了干一棒子买卖跑路的,其余人恰恰还不敢多宰。
人间市井之气,大多莫过于此。
日上三竿,徐长乐换了身寻常样式的长袍,不好不坏,走在这魏都朱雀街内赫赫有名的街道上,眼神随意的撇向四周,神游万里。
“过分了,你这猴子还能有妖族血脉,我让老王倒立喝马尿。”
“废话,但凡用过你这破铠甲还被袭的,基本就没有回来的可能了。”
“就这破棋可以白嫖五十两哎...算了,我现在可是正儿八经的王朝贵族,不能做跟徐长乐身份性格相违的事情。”
徐长乐心中吐槽,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恰到好处的躲过了几个有意撞过来的中年汉子和俊俏妇人,在后者们一脸茫然见鬼的表情下,走进了街道旁一座名为万宝阁的小店铺。
店主是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贼眉鼠眼,小眼珠子晃动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精明和狡猾。
徐长乐站在柜台前,开门见山道:“出魂草,镇心水,现在有货?”
“镇心水没了,出魂草还有三株,一株一百两。”八字胡店主笑眯眯道。
“市场价好像没这么贵吧?”徐长乐淡淡道。
“最近缺货嘛,这两种卖的多,自然要涨价。”店主叹气,搓了搓手。
徐长乐微微皱眉,虽然真不差这点钱,但前世的经历和习惯,作为一个成熟的商人,真不愿意被割韭菜。
“便宜点呗。”
徐长乐特意让老板看清楚自己的样貌,微笑道:“给点面子,以后亏待不了你。”
“徐二公子,咱这也是小门买卖,不如您出去打听打听,看看哪里的价格比我这更划算?”八字胡老人一脸幽怨为难,但却明显透露出一种我吃定了你的感觉。
认得出我....徐长乐知道能在这鱼龙混杂的店舒舒服服开店铺的主,哪个都或多或少有些手段,最终只能摆出了杀手锏:“那啥....我是读书人....”
“徐公子说笑了,来这里买这两样东西的,谁不是读书人。”八字胡中年店笑眯眯道。
“......”
好像有点道理....徐长乐最终谈判失败,肉疼的将三百两银子拍在桌上,吩咐道:“将东西送去徐府,另外有镇心水的消息也派人去徐府通知我。”
“好嘞,徐公子有空多光临哈,有好东西第一时间通知您。”八字胡拿起银票,数了数,随后笑眯眯塞入自己怀中。
怒亏三百大洋....徐长乐走出了店铺,算的上职业心病发作,内心怅然若失。
刚刚走了不到几步,一个灰头土脸的小孩子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的小腿,怯生生道:“公子,您能给我点银子买吃的么?”
徐长乐低下头看了眼。
一双隐约可见清澈的透明眸子能勉强看出这是个小女孩,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双手和膝盖处都有些冻疮,淡薄的身子在秋风中瑟瑟发抖。
角落处,两个汉子若有若无的看向这边。
徐长乐看了一眼,随后皱眉,一巴掌就挥在了女童脸上,将其扇飞在地,冷漠至极道。
“哪来的小畜生,敢脏了我的衣服。”
说完嫌弃的用衣袖拍了拍裤摆处的灰尘,临走时又随手从怀中丢出几颗碎银仍在地面。
“再敢追我我扒了你的皮!”
说完双手负后,扬长而去。
小女孩愣愣的看着地面上的碎银,眼神一亮,迅速捡了起来,一股脑跑回身后的小巷。
“三两银子,三两银子,那蠢货真是人傻钱多,不过似乎察觉了,看来不能再宰他了...”
一个浑身酒气的大汉一把抓过银两放入自己怀中,随后拍了拍女童脑袋,咧嘴笑道道:“傻丫头,今天总算干得不错,今晚给你加点肉吃。”
听见肉这个字,女童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期许和激动。
随后下意识看向那个年轻人离去的方向。
又摸了摸左脸。
好像....不怎么痛哎!
.....
外城,朱雀街隔壁的富贵街上,有一栋老迈宅子此刻被官府衙役团团包围住,禁止任何人出入。
原因很简单,这里出了命案,又是在京都外城,自然受到了重视。
此时,四个身形魁梧的官差站成一排,神情恭敬。
身前站着一个只到他们膝盖的小萝莉,粉雕玉琢,一身粉裙,异常的
可爱。
只是此刻看向门内微微皱眉,双手负后,流露出一种远超年龄的忧虑和沉思。
好事人,李卿雪。
一个跨刀衙内从门内快速走出,看向眼前的女童,眼神中没有任何不敬神色,轻声道:“大人....死者孙民贵宅子内已经搜查完毕,没有发现任何妖法或道术,看来是寻常的杀人案子。”
“死者大概是昨夜凌晨在书房被杀,最大的嫌疑人应该是...正妻刘氏,不少下人都看见她凌晨时进过书房,随后又气汹汹的走了出来。”
闻言,李卿雪那如星辰般明亮的眸里闪过一丝疑惑和忧虑,轻轻挥手,“你们先下去,我要一个人想想。”
是....数位衙役抱拳,恭敬离开。
京都好事人,是无数境内衙内好手都梦寐以求想要进的最高组织。
“怎么会这样呢....”
四周无人,小萝莉下意识鼓起腮,仿佛遇见了难办的事情。
这时,吸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是在有人在....吃面?
李卿雪一脸见鬼转头,就看见徐长乐站在不远处的角落,手里端着一个手掌大的木碗,摆出一副一脸无辜等着看热闹的架势。
“你在干嘛....”小姑娘瞪大了那令人心醉的清澈眸子。
“吃酸辣粉啊,哦,这应该叫辣粉。”徐长乐又扒拉了一口,他认出了眼前这个小萝莉。
李卿雪银牙微咬,随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神色,狐疑道:“等等,记录中的徐长乐虽资质平平,但平日里最终规矩仪态,从未做过当街走路吃食这种不雅之举。”
徐长乐无辜眨了眨眼睛,一时想不出理由。
“哦....原来如此....”
竖着一根马尾辫的小姑娘嘴角微翘,流露出洞悉一切的表情,自问自答道:“好事人探案集中说过,越压抑的人一旦爆发之后性格反而会越加的反常,你是因为常年隐忍的性格却被我在那夜发现,所以你便干脆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性,破罐子破摔,彻底释放出来。”
听完,徐长乐一脸震惊的点头,随后忍不住伸出一根大拇指。
牛逼。
原来我还能这样圆....
“哼...”李卿下巴微抬,那无暇的完美脸蛋上流露出一脸不过如此的样子,问道:
“那你今日来这里干嘛?”
徐长乐轻声道:“从朱雀街路过,凑巧来看看,出什么事了?”
?“城内的一个富甲昨夜死了,就在这栋宅子里。”小萝莉说道。
“死人对你们好事人而言很正常,你怎么会流露出那种很麻烦的表情。”徐长乐接着吃瓜。
生命不息,吃瓜不止。
李卿雪嘴角一翘,说道:“问题是我昨日刚巧查到,城外绑架你的屠夫在京都内唯一有过交际的,便是昨日死去的这个富商孙民贵。”
闻言,徐长乐脸色一愣,顿时手中的粉就不香了。
第十八章 真相只有一个
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
吃瓜。
最难受的事情是什么?
吃着吃着发现这瓜竟然在自己身上。
徐长乐此刻就是如此,也瞬间明白了李卿雪为何会流露出先前那种纠结且沉思的表情。
简单的谋杀自然不会引起李卿雪的关注,但问题在于绑架自己的张屠夫被查出那夜清晨进城的目的地其实是孙民贵孙府...
结果正好要被好事人查到的时候孙民贵却离奇被杀,那么很容易联想到是不是暗中某位京都的大人物正在斩草除根?
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好事人一旦查下去查出真相,会不会引发朝堂之上一切不可估计的后果。
李氏和张屠夫背后的人是一个富商....富商身后是谁呢....该是皇亲国戚了吧....徐长乐似闲聊般,随口道:“这件案子怎么说?”
李卿雪随口道。
“昨夜子时一刻孙民贵死在家中书房,背部中了三刀,刀刀毙命。”
“根据调查并非什么修士以武乱禁,也无外人暗闯的痕迹,最大的嫌疑犯是他的正妻刘氏。”
“原因是子时一刻下人们看见刘氏走进书房,随后急匆匆走了出来,再过不久就发现了孙民贵惨死在书房。”
徐长乐若有所思,正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李卿雪笑眯眯道。
“非衙内人员不可随意讨论调查命案。”
告诉我案情然后又不可随意调查命案....故意逗我呢.....徐长乐翻了个白眼,站起身,倒是十分听话准备离开。
“咦,你不好奇?”李卿雪看了眼真准备离开的徐长乐,异常诧异。
在这件事情无论如何都跟徐长乐自身有关,甚至是极大的渊源。
并且在她看来,像是徐长乐这种隐忍多年的心性,绝对呲牙必报,有线索不可能放弃。
“过了那么久才被杀,证明孙民贵并不知道太多有用的信息,若真有人想要斩草除根,我看孙家也不止死一个,所以就算有秘密,此刻也差不多灰飞烟灭了。”
徐长乐摇摇头,毫无探索欲,然后补充了一句。
“另外这件案子刘氏大概率不会是凶手。”
闻言,李卿雪眼神颇亮:“为什么?”
“直觉。”徐长乐给出了一个无法反驳的理由。
“.....”李卿雪皱眉:“胡说,好事人之中的一条要领就是凡事要讲究线索逻辑,而不是所谓的直觉,因为直觉可以被外物环境等因素所影响。”
“但是没有那一
丝直觉,有时候你是发现不了任何线索的。”徐长乐坚持自己观点。
小萝莉那稚嫩的小脸蛋一沉,眉头微皱,显然不认同这个说法,她冷哼道:“跟我进去,让我告诉告诉你直觉这个东西是最不靠谱的。”
“哦....”徐长乐不答应,不拒绝,不主动,一副躺平姿态跟随她进了眼前这栋老旧大宅。
哎....
小萝莉真好骗....
.....
.....
大宅三进三出,廊桥曲折,庭院内莲花朵朵,颇为雅静,不太与孙民贵这充满铜臭气的出身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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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神色平静,打量着四周的风景摆设,神情颇为专注。
小萝莉走在半路,突然皱着眉头,闷闷道:“总感觉我上了你的当...故意激我带你进来。”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徐长乐摸了摸她的脑袋,被后者怒瞪后讪讪收回,习惯了....习惯了....
随后两人在大堂遇见了孙民贵的正妻刘氏。
四十余岁的丰裕妇人,样貌端庄华贵,此刻在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
看了眼妇人的身材样貌,看来孙老板死不瞑目啊.....徐长乐心中感慨,问道:“这府内庭院的风水家具摆设谁做的?”
“老爷不热衷这些,一切都是妾身所做。”刘氏双眼哭的通红,看向带着“孩子的”许长乐,只以为是衙内大人,此刻泫然欲泣,哀求道:“大人,您可千万要为我们做主,找到那贼人啊。”
“昨夜子时你进书房干什么?”李卿雪淡淡问道。
刘氏看了眼前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愣了愣,随后眼神闪烁,支支吾吾道:“我有了老爷的孩子,前去报喜。”
孙老板五十多了吧....猛啊...徐长乐眼神一亮,一脸敬佩。
“半夜报喜?”
李卿雪冷笑,看着刘氏一脸为难的样子,淡淡道:“不说也罢,目前你嫌疑最大,安心等着受审吧。”
听见这话,刘氏顿时吓得花枝乱颤,脸色惨白,泪水似不要钱的又从发红的眼眶内流了出来。
“我不知道老爷怎么死的....”
“我怀了老爷的孩子,又怎么会害老爷了....”
“冤枉我..你们冤枉我....”
越说越激动,刘氏突然双眼一翻,径直晕了过去。
几个丫鬟连忙将夫人抱住,一脸担忧,其中一个丫鬟更是怒目相向徐长乐:“我家老爷夫人恩爱的很,更何况老来得
子,绝对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闻言,这让一脸无辜的徐长乐有些无语。
又不是我说的...你瞪我干啥....瞪她啊!
成功惹怒众人,徐长乐只好带着李卿雪两人来到了孙民贵死时的书房,此刻除了尸体被搬走,其他一切如初,隐约可见地面上的血迹。
徐长乐顺势关上房门,扫视四周。
“你也看得出来,那刘氏明显隐瞒了重要线索,不愿说等会我们会让她说出来的,到时候自然真相大白。”李卿雪说道。
徐长乐面色沉思,道:“刘氏四十多高龄,好不容易有了身孕,进了你们的审讯堂还能安然无恙出来?孙家岂不是要绝后。”
自小的认知和最起码的人道主义,让徐长乐跟这个封建王朝颇为格格不入,下意识的抗拒这种方法。
“不至于,孙民贵还有个小妾所生的儿子,叫孙易喜,就住在外堂,在孙家产业里管事,另外我们有专业的审问技巧,至于刘氏能受多大刑,要看她自己。”
李卿雪巴掌大的脸蛋上此刻满是肃穆庄严:“好事人的职责永远是找出真相,而不是体恤隐瞒真相的犯人。”
隐瞒真相也不一定是犯人啊.....
徐长乐没有说出这句话。
他突然走了过去,来到书房正中的书桌上,如一个家主般端正坐了下来,扫视四周。
紧接着突然左看右看,身子也在紫檀木凳之上左扭右扭,然后又发神经般在屋内走来走去,最后直接双手张大,躺在孙民贵所倒的地面,闭眼装死。
“你在干嘛?”李卿雪一脸不解。
不对....
徐长乐睁开眼睛,察觉到一丝问题,缓缓道:“孙民贵死时正在查阅账本,最后背后中了三刀,胸口贴着地面而亡,那么在如此狭窄严密的屋内,他为什么会站起身,特意背对所来之人?”
“这自然证明他所遇见的是平日里最为熟悉之人,比如刘氏,所以没有丝毫警惕之心。”李卿雪随口道。
“那么孙民贵老来得子,为何会特意背对刘氏,他们平日里面并无矛盾,不合理。”
徐长乐眼神扫视凌乱书桌,拿起桌上一本黄簿账本扫视了一眼。
仅仅片刻,眉毛微微挑起,似乎明白了什么。
作为二十一世纪年轻有为的企业家,徐长乐平日里对账本这种关乎钱财的东西有着天然的敏感,仅仅一眼下去便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眼神一扫。
看向最下面的那个签名。
孙易喜。
第十九章 打
李卿雪随着徐长乐的目光,也看向了那本账本,眯起眼睛道:“有问题?”
岂止是问题,这简直是bug....徐长乐顺手翻了几页,笑了笑。
“这问题还挺大,既然我都能看出端倪,那么孙民贵这个白手起家的富商自然一目了然。”
“案发当晚孙民贵发现了账本的问题,然后被孙易喜一时冲动宰了,嫁祸给刘氏也说不定,谁说得清呢。”
“刘氏确实没有动机杀夫,他儿子却有。”
思索了会,李卿雪摇头道。
“就算这本账本有问题,也根本不能证明孙易喜是凶手,这个动机太过离谱。”
“根据丫鬟们的口供,昨夜孙易喜在晚上亥时一刻确实进过书房,但待了一会便出来了,但在子时丫鬟们还能透过门窗上的黑影看见孙民贵正坐在书桌前,你怎么解释?”
“你们好事人最擅长什么?”徐长乐突然反问。
“嗯....伪装,搜集信息,断案,心理暗示。”李卿雪不知道对方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就是心理暗示....徐长乐想起那夜在城外雾林草屋,对方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流露出一脸惊恐的表情,自己就下意识将她认成为屠夫和李氏的女儿。
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徐长乐过于大意,而是李氏死前提过一句关于女儿的话语,再加上当时李卿雪那天衣无缝的面部表情和年龄,直接给了徐长乐强烈的心理暗示。
天时地利之下的暗示,最过于水到渠成。
“既然你是这方面的好手,那么这个最低级的问题自然难不住你多久。”
徐长乐卖了个关子,手指轻轻敲在那本黄簿账本上,“这个不成问题的话,但是还需要一些线索....你去帮我把那位装晕的夫人和丫鬟叫来。”
空气安静,徐长乐低下头,只见李卿雪瞪着那双可以冒出水来的雅诗兰黛大眼睛,双手环胸,一脸你在做梦的傲娇表情。
徐长乐毫不在意,笑眯眯道:“我可是在替你积阴德,免得你们又要间接杀掉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绝人后等于灭人满门你不会不懂吧。”
李卿雪迟疑了会,好事人确实有敬畏之心,于是半信半疑的看着他,再问道:“你确定你行?”
男人不能说不行....徐长乐一脸看穿真相的表情,指着窗外中二道。
“新搜挖禾多次西卡纳衣!”
.....
.....
孙易喜是个身形消瘦面容寻常的年轻人,经商天赋平平,如今在孙家最大的米铺店子内管事。
作为孙家独子,但不是刘氏之子,是小妾所生,而那小妾在前两年因病去世,所以平日里的地位颇为尴尬,多受非议。
孙民贵清晨死去的消息传出,孙易喜便以孙家长子身份,开始在城内城外各处铺子安稳人心,忙碌到现在才刚刚回府。
一脸难以压制憔悴悲伤的年轻人从外回府,只见府内丫鬟轻声走来,说道:“衙内来了位大人来调查老爷的事情,此刻正待在书房,说少爷回来了后请去一趟。”
“知道了。”孙民贵点了点头,略作休整便朝着书房走去。
走过庭院,推开房门。
只见一个面容俊朗的年轻人此刻懒洋洋的坐在书桌后的椅上,面带笑意,不远处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老气横秋的趴在窗前,似是在欣赏外面的风景
。
“见过两位大人。”
孙易喜面色悲悯,弯腰作揖,感谢道:“有劳两位为家父奔波。”
徐长乐上下扫视一番,笑眯眯道:“你就是孙易喜?”
“正是。”孙易喜点了点头,只觉得全身上下被人扒光了扫视一遍,一览无余,略微有些不自在。
“你爹死了,你开心吗?”徐长乐开口就是王炸。
“什么?”
孙易喜脸色微愣,似乎没听清楚。
“你爹死了,整个家业都是你的,也算有失必有得吧。”徐长乐不准备当人。
“胡说八道!”
面容颇显老成的孙易喜满脸荒唐,气的身体颤抖:“我们有父子之情,岂会因钱财这些身外之物而反目,大人这番言语实在过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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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这账本上的问题怎么解释?”徐长乐随手将账本丢在桌上。
孙易喜神色平静,解释道:“商路商的事情出了些纰漏,损失了些银子,为了怕爹责罚才做了假账,但昨日晚上我已将这事主动告知。”
年轻人,直接就承认了,掩饰都不掩饰一番,这不更证明你做贼心虚.....徐长乐心想这小伙还是太年轻啊,于是轻松不少,背靠木椅,笑眯眯道。
“这个不重要,我问你,昨夜子时一刻你在哪?”
“累了,屋内歇息。”
“可有人证?”
“深更半夜,我暂未曾娶妻,哪有人证。”
一番话对答如流,毫无破烂。
“我看你是一派胡言!”
徐长乐突然脸色微冷,猛然将袖间一封书信拍在桌上,厉声喝道。
“本官刚刚查明,孙民贵昨日刚刚修改过遗嘱,上面白纸黑字写明他死后,孙家所有财产都归刘氏和其腹中独子所有,偏偏没有你孙易喜。”
“分明就是孙民贵昨夜查询账本时发现你这些年来中饱私囊,联合外人谋取孙家钱财,账本败露之后,孙民贵借账本之事还要将你逐出家门,不讲情面,所以你气急败坏之下将因气愤至极而背对于你的孙民贵杀死!”
孙易喜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道。
“我没有,昨夜府内丫鬟都说过我离开后,在子时她们都看到我爹还在书房书桌上做事,另外我大娘在子时甚至还进去过书房...你作何解释
“这个啊.....”徐长乐笑了笑,拍了拍手。
府内几个小丫鬟从门外走了进来,轻声道:“见过大人。”
徐长乐摆摆手,问道:“昨夜你们在子时可曾亲眼见过孙民贵活着?”
“奴婢几人只是从窗上的烛光黑影判断,未曾亲眼见过,因为老爷晚上办公时不许任何人打扰。”丫鬟诚实道。
一旁的李卿雪恍然点头,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
“真相很明显了。”徐长乐早就知道大概是这么回事,平静道。
“你杀害孙民贵时,情急之下假装离开,实则偷偷回到书房,坐在这里开始模仿你爹办公时的样子,你与孙民贵本就是父子,体型也相似,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判断的出来?”
“书房僻静,没有下人伺候,你何时离开没人察觉也极为正常。”
书房内一片寂静。
一番话,孙易喜整个人冷汗直流,神情颇有些恍惚,他喃喃道:“可是....可是....”
一
直保持沉默的李卿雪帮他问道。
“可是刘氏子时分明进过书房,当时惊慌离开,却未曾说孙民贵已遭毒手,作何解释?”
“没错,没错!”孙易喜眼神一亮,似乎把这个小姑娘当成了救星,不停点头。
“这个问题我知道你自己不明白,那便请刘氏亲自前来解惑。”
徐长乐拍了拍手。
等了片刻,却没有丝毫动静。
李卿雪翻了个白眼。
“.....”
徐长乐干咳两声,正准备起身,就见书房门外,一脸憔悴的刘氏在两名贴身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了进来。
她从门外大概便听清了所有事情,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此时抬起头,嗓音沙哑,却神色坚定。
“昨夜子时一刻我进入书房时,其实已经看见老爷遇害....”
话音落下,如惊雷般,不止李卿雪皱眉,就连一旁的丫鬟下人们都是一脸震惊。
一名孙府忠心耿耿的下人无法理解,哀声道:“夫人,既然如此你为何要隐瞒真相,让老爷无故冤死啊!”
刘氏低着头,脸色不忍。
“我觉得....这就是格局吧。”
徐长乐手指轻敲桌面,:“夫人昨夜发现孙民贵已死,很容易便猜想到跟孙易喜有关,但当时孙民贵是家族独子,而夫人是女子,并且才刚刚怀有身孕。”
“若真是父子相残,那么偌大一个孙府就会因为这件事支离破散,孙家辛辛苦苦无数年攒下的基业也会崩塌。”
“所以当时夫人强忍丧父悲痛,其匆匆离开书房,是因为一时也不知如何面对....同时也并不确定孙易喜就是凶手,她不舍得将你送入官府。”
古代家族,越是规模庞大,子嗣众多,有时候正妻所思考的东西,眼界之宽,忧虑之远,劳心程度甚至比一家之主还要多上不少。
也正因为如此,大魏正妻在家族中的地位,远比外人想象中要高。
“与大人所说,一般无二。”刘氏看向徐长乐,眼眶通红,我见犹怜。
下人们皆流露出心痛不忍神色。
“孙易喜,既然如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徐长乐冷漠道:“我听孙府下人说,刘氏待你如同己出,甚至犯事后还处处为你和孙家着想,你却有心将她当做替罪羔羊,畜生不如。”
孙易喜低着头,死死握着拳头,咬牙道:“都是一面之词,一面之词,没有证据!”
此刻,李卿雪似乎听腻了,将扫视窗外的眼神收了回来,淡淡道。
“想要证据,等会丢打到审讯房,你会亲自招的。”
听闻审讯房三字,刘易喜仿佛脑中轰的一声,脸色惨白,一个踉跄,吓得直接跌倒在地。
古代百姓,对衙内审讯几字,简直就是跟听见死字没什么两样。
徐长乐也没有反驳。
?在大魏王朝,审讯,查疑,人证,再就是动刑,基本就是一套基本流程。
有好有坏。
好的是犯人不敢在胡搅蛮缠,增加大魏官府威信。
坏的是也很容易将好人屈打成招,造成冤假错案。
虽然从那柄杀害孙民贵的匕首身上,层层抽丝剥茧,自然能查出蛛丝马迹来,但是面对这种人渣.....徐长乐觉得还是别浪费人力资源了。
就打吧...
20章 子不语怪力乱神
几名衙内将孙易喜从孙府带走时,后者便已经是一脸毫无求生欲的表情,看来已经破防。
离开孙家大宅时,一名身子妖娆的婢女姗姗而来,媚眼柔情的看着徐长乐,轻声道:“感谢大人为老爷沉冤昭雪,夫人格外感激,这银票就当是耽误大人时间的喝茶钱。”
说话间,毫无烟火气的将银票递了过来。
“感谢夫人美意,不胜抬爱。”徐长乐笑盈盈接过。
不愧是生意人,连丫鬟送钱的动作都是如此....漂亮。
眼神扫过面额,一百两。
果然是生意人,小气....
要是在我那个年代给哪位老板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早该嫩模豪车搞起来了...
不过话说这一百两银子在京都青楼内,花魁包夜好像也够了...
一大一小离开孙府大门。
徐长乐和李卿雪走在大街之上,前者神游万里,后者突然问道。
“你为何能第一眼就确定刘氏不是凶手?”
她先前一直没有说话,只是在反复推敲徐长乐的解案过程,但仍然有些地方想不通。
徐长乐看了身旁这只到他膝盖的小萝莉一眼,强忍住盘一盘她小脑袋壳的冲动,解释道:“孙府布局。”
“孙府之内布局敞亮大气,清香宜人,没有一丝一毫那种富甲豪绅的铜臭气息,见微知著,能摆出这种布局的女人,心胸一般皆比较大气。”
“你还懂风水?”
“书上看过,略懂,略懂。”
“那你从什么时候看出刘易喜才是凶手?”
“开始其实并不确定,不过看到他的第一眼便差不多了。”
徐长乐一语道破天机,说道:“无论是孙府内的丫鬟还是刘氏都未曾将你放在眼里,但那孙易喜开头便是感谢“两位“”大人劳累。”
“有问题?”李卿雪面露不解:“孙家都是商人,交际应酬都要面面俱到才对。”
徐长乐反问道:“一个做人做事连跟一个屁大点的孩子都滴水不漏的家伙,你是觉得他心思玲珑还是觉得可怕?”
李卿雪沉默了会。
突然跳起来就给了徐长乐膝盖一脚。
你才是屁大点孩子!
徐长乐面无表情,忍了这一手偷袭,开始正经道:“你先前故意在破案时装死,让我来出风头,无非是怕挖出孙民贵后面的大人物有麻烦,所以我帮你破了一案,你准备怎么报答我?”
”有吗?”李卿雪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一脸无辜。
“少来。”徐长乐不吃这一套。
小萝莉轻哼一声,大踏步朝前走去,“就当是你有点小功劳,罢了,这次知道你没有镇心水,等有空我会将你所缺的镇心水送来。”
李卿雪一蹦一跳的离开了这条街道,马尾辫在身后不停晃荡,粉色裙摆飞舞
,像是一个花间飞舞的小精灵。
徐长乐静静看着这一幕,没有意外对方知道自己所求。
九品问心境瞒不过对方的眼睛,而这时候自己来到朱雀姐附近,必然是为了在黑市购买那魂水所需要的材料。
至于为什么是镇心水而不是出魂草,只能说对方对市场的行情非常了解。
果然有点东西....徐长乐笑了笑,转身离开。
.....
寅时。
日头微移,朝着西山下落。
徐长乐安全回到了徐府,熟悉的厢房之中,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何,能出去一趟安全回来,总感觉像是从鬼门关捡回来一条命。
想起今日孙府一事,唯一的遗憾是没能查出来指示孙民贵的幕后黑手是谁,相当于唯一的线索也被中断。
罢了,找出来也没意义,总不能让大哥拿着刀上去跟他们干....徐长乐苦中作乐,将思绪放在自己的修行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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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水这几日就能寻到,所以现在的注意力要放在自身的入品言语之内。
这些日子的求学,让徐长乐明悟了不少关于修行的知识。
九品问心境除了要磨练心境之外,还有一项便是将入品时所选中的那句圣人言语进行挖掘,运用出更强大的力量。
毕竟圣人言语蕴含天地至理,刚刚入品的低阶儒生最适合单句仔细钻研。
而大部分儒生修行所拥有的第一种神通,便是从那句圣人言语之中开发出来。
徐长乐微微闭上眼睛,微微提气。
自入九品之后,体内丹田便生了一股气,独属儒家的浩然之气。
此刻,那股浩然气从徐长乐的胸口蔓延到四面八方,无比舒适的感觉驱散了体内所有疲惫。
“子不语,怪力乱神。”
徐长乐微喝一声,右拳猛然向前伸出,摆出一个出拳的姿势。
空气中一片安静,没有丝毫异样。
徐长乐眨了眨眼睛,右手隔空做出一个抓瓶子的动作,又喝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还是如此安静,桌上的毛笔纹丝未动。
若是在九品时开发不出来言论神通,那儒家便是毫无疑问的世上最弱九品....除了让自己极难生病之外,毫无用处。
徐长乐想到这个惨淡局面就很是崩溃。
一只健康的待宰羔羊....那也特么还是羔羊。
于是将这七字重新写在纸张上面,开始反复观摩。
圣人神通一说,都要归于文字。
按照道理而言,子不语任何怪力鬼神,意思并非圣人不信,毕竟圣人也拥有神通之力,所以关键在于不语二字。
不谈论鬼神一说,嘴中不谈,视若无物,那就算鬼神在你身边,照样伤不了你。
我不在乎你,那么你存在也是不存在
?
真他妈哲学…徐长乐无奈,感觉这句圣人言语并非攻击性质,而是类似于一个磁场的防御性质。
徐长乐心念一动,来到院子,没有说话,只是心中默念,随后右手轻轻挥袖。
轰。
下一刻。
徐长乐只觉得体内那股浩然气猛然外放,方圆三米之内都被这股气息所笼罩,像是一个屏障。
他闭上眼睛,也仿佛心至,毫无陌生之感。
就是这种感觉.....徐长乐眼神激动,现在好歹也是一个能够挣扎的羔羊。
他略作沉思,收回这道气息,在徐府东院的花圃内找到了正在浇花的红柳。
“小柳儿,打我一下。”徐长乐认真道。
小婢女惊了。
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贱的要求。
“我没钱....”小柳儿突然就明白了什么,杏眼中蒙出水雾,可怜兮兮,转眼就跑。
少爷下贱。
连下人的钱都要骗。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一脸疑惑,两脸懵逼,挠挠头在马厩处找到正在喂马的老王,斟酌了会道:“老王,我平日待你咋样?”
老王一脸惊恐。
咋,自家少爷把国子监给烧了?
还是把哪个皇子皇女给揍了,需要自己替罪?
徐长乐说出了自己的要求,道:“打我。”
老王瞪大了眼睛,失声道:“少爷,我一个月就一两银子,您现在太过分了。”
早上的事情小柳儿早就告诉了老王。
然而老王万万没想到的是少爷薅自己大哥的羊毛就够了,现在竟然过分到要薅下人的羊毛。
少爷的下限真是越来越低了....
“.....”
徐长乐面露狰狞,恶狠狠道:“我叫你打我!”
“少爷,我真没钱...”
“打!”
“不打。”
“不打我我就打你!”
“那还是我来把。”
话音刚落,一拳就打在了徐长乐脸上。
“过分...我还没准备好....”
徐长乐双眼一翻,倒在地上,鼻血瞬间流了出来。
.....
明月当空,大魏京都之内,灯火通明。
一座座恢弘建筑拔地而起,巨型阁楼宏伟雄壮,攒尖顶,青瓦层层叠叠,四望如一,典型的东方王朝建筑。
小萝莉李卿雪走进其中一座最宏伟的阁楼。
来来往往的人不停进出,神情严肃,双手间捧着无数案牍,京都内的所有线索,信息,都要在这里汇聚,融合。
好事人大本营。
这里相当于整个大魏的眼睛,俯瞰整个天下。
李卿雪视若无人,沿着外阁台阶层层攀岩而上,来到了第九楼。
21章 大魏第一聪明人
九楼楼梯旁站着一位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
络腮胡,腰悬酒葫芦。
此刻他双手环胸,闭目凝神,随意的靠在门墙上,脚边斜挂着一柄长剑。
“赵赘,你又睡觉,我爷爷的安危怎么办!”
小萝莉似乎抓到把柄,双手叉腰,一脸兴师问罪。
粗糙汉子睁眼看了那一脸元气满满的小萝莉,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随后重新闭上眼睛。
懒得搭理。
好事人中等级森严,每楼都有层层限制,且规矩繁琐,无人敢于乱闯。
能如此肆无忌惮者,整个好事人都只有眼前这个小姑娘一人。
而其他人,能堂而皇之出现在这里?
整个大魏,除了那寥寥三四人,他都不服。
第九楼与脚下八楼不同,房间内除了一个巨大的屏风,和一个足足能占据半个屋子的巨型沙盘,再无他物。
清风拂过,房间内一片静谧。
李卿雪对汉子挑衅失败,进门时,看了眼左侧的巨型沙盘。
沙盘之上,王朝,雪地,天峰,大海,圣地,重重叠叠,标注名字,分布在巨型沙盘的四面八方,宛如一个小世界。
在记忆之中,雪地上和大海里都有一个人形玩偶站在头顶,只是这次好像没了。
她轻盈越过门前的屏风,走到九楼外阁廊台。
廊台尽头,有一张齐膝案桌,案桌后,一位黑袍男子背对于他,双手负后,抬头望天,不知道看向何处。
他的背影并不算高大。
但在李卿雪的眼中,却与天奇高。
因为好事人就是大魏之中顶聪明的一群人,而在这群聪明人之中的首领,便是大魏第一聪明人。
大魏第一聪明人,在整个大魏甚至修行界都算是最顶尖的那寥寥几人。
“爷爷。”李卿雪小声说道,黝黑眼珠扫向案桌上的烧鸡,不由自主的舔了舔舌头。
“玩够了?”男人嗓音格外的温柔和平静。
“嗯嗯....”李卿雪小跳几步,趴在栏杆上,
顺着男人的目光看向京都,如美如幻,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次出去,不开心吗?”
“我以为我在这里已经很聪明。”李卿雪嘟起嘴,沉默了会:“但是我出门好像遇到了一个看起来比我还要聪明点的家伙。”
“卿雪。”
“嗯?”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
李卿雪直接感觉受到了冒犯,不满道:“可那家伙是清明候府的徐长乐,一个落魄公子哥,在好事人的案牍分析上是个并无才智的读书人”
“哦?”黑袍男子脑袋微微侧转,意外的,有一张历经沧桑的消瘦英俊面庞,分不出年纪,眼神深邃,眼角的几丝皱纹如铁一般深刻。
自李卿雪记事起,爷爷便是这副模样,从未变过。
听着徐长乐这个名字,中年男人眼神微垂,如有所思的嗯了一声。
“爷爷,认识啊?”
“不认识,不过他前几日在东坡亭由他人传颂的那半首诗词,如今传到了魏帝那,确实有传世之姿。”男人平静道。
李卿雪水灵灵的小脸蛋上满是惊讶。
这家伙....这么强呀?
黑袍男子转过头,眼睛微眯,笑问道:“他哪里聪明?”
李卿雪将郊外屠夫一案和孙民贵的案子经过详细复述一遍。
这种最基本的案子,如今其实根本传不到这位好事人首脑的耳中,只能当是偶尔的消遣娱乐。
中年男人手指轻轻敲打在栏杆之上,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最后点了点头,认可道。
“确实不错。”
“杀了那李氏,烧了屋子,案牍上用优柔寡断,文章平平一词判定简直是侮辱他,这小家伙心性可谓坚韧狠辣。”
“但孙府一案证明这小子心怀仁心,不是那只会满嘴仁义道德之的读书人,破案方式和思路也很直接了当,确实很聪明。”
李卿雪瞪大了眼睛。
这么多年来,她未曾听过爷爷如此夸过一人,哪怕是阁楼当中级别最高位的几位好事
人,也都没有得过如此评价。
“杀人也算好人咯!?”小萝莉醋意翻滚。
“若是换成他人绑了你,要杀了你,那么你杀还是不杀?”
“嗯.....肯定杀!”
“所以嘛,千万别学世间大部分人,非要用圣人的要求去要求读书人,而用畜生的要求来要求自己。”
李卿雪若有所思,望着月空,突然蹦出一句:“新搜挖禾多次西卡纳衣!”
“什么?”
“不知道,但是感觉很熟悉。”
黑袍男人哑然失笑,揉了揉她的脑袋,随后似乎想起什么,若有所道:“好事人的案牍之上,关于徐长乐的信息显然不准,如你所言的话,看来徐家和魏帝立下的那纸婚约如今会有些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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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知道想要对付徐长乐的家伙是谁吗?”
“这个是知道的。”
“谁?”
“好事人创办的指责便是找出真相,而不是去伸张正义。”男人答非所问。
李卿雪翻了个白眼,随后一脸八卦:“如今的徐长乐做出传世之词,看起来已经入了九品境,并非池中之物,月亮公主回来后会不会真的跟徐长乐完婚?”
在她的记忆之中,那位大名鼎鼎的月亮公主不仅在整个大魏算是万人之上,并且如今正在某座不出世的圣地修行,毫无疑问的天之娇女,前途和未来不可限量。
按道理来讲,徐长乐甚至整个徐府都不在一个等级。
“还是很难的,大概只有一个变数。”
黑袍男人斟酌了会,转过话题道:“清明候战死,魏帝对徐府是有情缘的,
徐家三兄弟之内,徐金慎性子直爽,不符官场,最适合继承清明候爵位。
徐长乐如今在国子监求学,结业之后自然会被封个一官半职,从此官运亨通,但是谈起公主下嫁一事.....还是不切实际。”
李卿雪认真道:“爷爷,徐府还有个人您没说。”
中年男子看向天边,感慨道。
“这就是我说的那一个变数啊。”
第22章 开小灶
授衣假结束,秋季已过半旬,徐长乐回到了国子监那种忙碌的学业状态。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入国子监后徐长乐周围发生了一些隐形的变化,一些在东坡亭上作过诗词的学子,见面时总会停下弯腰作揖,自报名号。
这件事在当日的书院和国子监读书种子内都被严格要求保密,不许任何人外传。
所以半首传世之词卷起的威力,看似在如今的京都未起波澜,但实则已经略起波澜,就看什么时候炸起滔天海浪。
所幸徐长乐上辈子在交际应酬便是一流,在监内哪怕心不在焉,也不会让有心结交的学子们感到敷衍。
一时间,徐长乐在监内风评迅速上涨。
这几日,徐长乐在国子监内的后山修道堂听五经博士刘醇授课。
修道一词,便为返璞归真,所以后山位置有一座简易学舍,前面是大一片的青草绿地,右侧是瀑布。
四周鸟语花香,有着淡淡水雾环绕,说不出的空净。
自学子入品之后,便会升到修道堂,像是李知礼,张雅,都已经在这里修行数年。
经过升级,徐长乐在国子监重新上线。
已经与修道堂内的众多同窗熟悉,像是表面针对徐长乐实则心思单纯的傻白甜张雅,温润如玉的李知礼,平日里都能插科打诨几句。
清晨到正午时分刘醇会来授课,为众人解答学问上的疑惑,下午时分便是学生自己的查漏补缺,与朋友探讨疑惑,去书阁查阅书籍,皆可。
国子监内修道堂的读书种子早已经饱腹经论,所缺的只是体验感悟和世间的阅历而已,所以平日上课颇为松散。
在大魏国子监之中,儒生终究还是当作读书人来看待,并不当作修行者。
又是一日的功课结束,徐长乐从课堂间的睡梦中醒来,擦了擦嘴角口水,准备回家。
“没出息,一天只知道睡觉,空有一些诗词天赋,却无大志!”
一身紫裙的张雅坐在徐长乐的左侧不远处,少女精致白嫩的侧脸上此刻满是不屑。
日常吃饭睡觉骂徐长乐。
所有人都习惯了。
徐长乐转过头,笑眯眯道:“姑娘,一个女孩子天天关注一个睡觉的男子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张雅茫然。
“证明.....”徐长乐一脸认真道:“你爱上我了。”
砰....夺命连环书凌空飞过,直接轰炸而来。
徐长乐早有防备,侧身一扭:“没打着~”
徐长乐又一弯腰:“又没打着。”
张雅脸色羞红,似是受到极大的侮辱,手中的书本全部砸了过去,“下三滥,登徒浪子,本姑娘会喜欢你,你去死吧。”
一旁,李知
礼满是佩服。
敢调戏张雅,徐兄真是生猛无比,不怕家里以后没钱用啊?
一番打闹,张雅生猛如虎,徐长乐最后只得败走国子监,准备跑路回府。
路过那座刻着学海无涯的大型琉璃牌坊时,一人拦住了他。
国子监助教之一,刘祝茅。
徐长乐恭敬弯腰:“见过先生。”
总有那么几个人,无关其他,让人看见便心生敬畏。
小时候是他前世的教导主任…
还有穿着拖鞋抽着烟,手拿棒子等他放学的老爹。
长大后变成了税务局。
如今便是刘祝茅了。
今日刘助教那刻板黝黑的面庞颇显和颜悦色,似乎是徐长乐的争气终于让他的生涯履历里再无黑点,于是柔和道:“随我来。”
说完转身朝着某处走去。
徐长乐乖乖跟在身后,同时心生疑惑。
自己好歹也顺利在他那里毕了业,这次找我来是干嘛?
来到一处僻静湖畔,四周空旷幽寂,只有一颗满是枝条垂落的柳树立在那里。
刘祝茅站在柳树下,背对于他,询问道。
“入品了?”
徐长乐没有否认,点头道:“前些日子刚刚入品。”
空气沉默了会。
“国子监内不讲修行这是规矩。”
刘祝茅顿了顿,接着道:“但是修行也是读书的一部分,更何况你是我的学生,所以此不算违例。”
哦豁....这是要给我开小灶了....徐长乐儿来了精神,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出魂草和镇心水你应该有所耳闻,二者所融的魂水是九品问心境所需要的材料,他们也确实可以辅导问心境的磨砺。”
刘祝茅说道。“国子监内并不提倡,是因为除了不谈修行,还讲究一个徐徐图之,你要知道,日积月累之下自然形成的心境,远远比外物刻意磨炼要来的纯粹。”
徐长乐点头,这点他早就知道了。
刘祝茅沉默了会,接着道。
“至于入品时的立身之语,要看你自己,每一句被儒教认可的立身之语都有他自己所挖掘而出的强大之处,甚至儒士的强大之处便在于对立身之语的运用和挖掘。”
“方法,便是理解,运用,改变,升华。”
说到这里,刘祝茅看向远方。
“我入品时的立身之语讲究的是规矩二字。”
“年轻时尝试理解规矩,后来便运用规矩,如今则是改变规矩。”
“例如....我只要告诉自己,湖水本就为两半,这是规矩。”
话音落下。
他轻轻伸出右手,虚空轻按。
视线之中,湖畔之中的湖水轰隆隆从正中间齐齐分开,流露出清晰可见的湖底,几只鱼蟹躺在光秃秃的湖水底,流露出疑惑的小眼神。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深吸一口气,眼神震惊。
卧槽。
高阶读书人原来是这么吹牛逼....哦,抱歉,这么运用神通的吗?
有时候,轻飘飘的一出手,就足以让人心神敬畏。
如今便是如此。
?刘祝茅小试身手,缓缓收手,感慨道:“问心境在于磨练心境二字,只有心境无暇,方可走上儒修道路,所以无论是心境磨练,还是所需要掌控的入品神通,都要刻苦钻研。”
“入品升阶其实并不是吾辈的主要目标,读书人讲的便是读书求明理二字,日后不可用等级来分儒士学识高低,此乃大忌,要知道名震整个大魏的大儒,有一半无任何修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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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弯腰作揖,心想这小老头平时看着不咋样,但还挺生猛!
刘祝茅转过头,突然和颜悦色道。
“你可知你为何进步神速?还能做出那等诗词?”
作为国子监的主要干部,自然能得到一些风声。
徐长乐何等人精,毫不犹豫:
“自然是先生教导有方,多年的学识传授,才让我有了今天的进步,学生莫不敢忘。”
“很好....能读书自然重要,死读书却不太行,会做人也是最基本的君子之道。”
刘祝茅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并不是太高兴,反而眼神之中带着丝莫名伤感,点头之余重重拍了拍许长乐的肩膀,以示鼓励。
“走了。”
“先生慢走。”
看着刘祝茅离开的背影,徐长乐大概是知道他此刻的情绪的。
就像年年在班级前五从不惹事的优等生,和年年倒数惹是生非的差等生,后者给老师的印象在某种程度更为深刻。
更关键的是几年过后,这个差等生某一天不光学业毕业了,连情,商都补上来了,那老师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就像看见见自家傻儿子某天突然长大…
咦?
这个形容怎么怪怪的?
徐长乐摇摇头,离开国子监,老王驾驭的马车早已经在监外等候多时。
今日刘祝茅的随意一手,却让徐长乐感觉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对修行二字有了更加直观的感触和冲动。
倘若自己拥有这一手,哪还要像现在这样走在路上都心惊胆颤。
不过在回家修行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老王,去白云书院,把我那个目无家法的不孝妹子抓回来,几天没回家啦?”
徐长乐气势汹汹。
23章 圣海
昨夜。
徐长乐被害妄想症发作,总觉得徐府内也不太安全。
他在北院就算夜晚遭袭,那徐若曦也不在,大哥在东院睡得鼾是鼾,屁是屁,死了都不一定能知道。
一念至此,他便抱着自己的被褥,一路小跑到了大哥的东院正房。
徐金慎如今可是接近六品的高手,大腿不抱白不报。
此时徐金慎在屋外练完武,随意冲洗一番后,上身赤裸着走进房间。
措手不及便看见了躺在自己床上,正脱着裤子的徐长乐。
夜深人静。
大眼瞪小眼。
气氛逐渐古怪。
徐金慎咽了口唾沫:“长乐,你要干嘛.....”
“大哥,我想好了,我以后这段日子就跟你睡了。”徐长乐认真道。
“长乐...我们是兄弟啊。”徐金慎一脸惊恐。
一拳能砸死一头黄牛的汉子此刻吓得连嗓音都有些颤抖。
“对嘛,好兄弟才一起睡觉,上床!”
徐长乐不耐烦一拍自己身旁的位置。
早点上床。
我好安心睡觉。
要真有人砍我,也得先砍你徐金慎....
“这....”
徐金慎一时摸不清门道,只得颤颤巍巍上了床,随手将一个被褥搭在自己身上,一向粗狂的汉子此时小心翼翼,心惊胆颤。
.....
“大哥,你缩在角落干嘛,还有这么大位置呢。”
“不用,我就在这里,你先睡...”
“哦。”
.....
“大哥你睡了吗?”
“没有?”
“怎么还没睡。”
“不敢。”
.....
“大哥,没跟别人一起睡过?你呼吸有些不稳。”
“咋的....二弟...睡过啊?”
“睡过。”
“嗯???”
“小时候咱们不是一起睡过么?”
“啊,是吗....”
......
“长乐。”
“啊?”
“虽然大哥未曾娶亲,但我是喜欢女人的。”
“很正常,其实就算喜欢男人也没什么,我能理解。”
“我只喜欢女人!”
“那就早点娶一个,徐府是该有个嫂子了。”
“嗯.....”略微轻松的语气响起。
.....
“大哥....”
“嗯?”
“什么东西好硬。”
“???”徐金慎刹那间吓得就要从床上蹦起来,就见徐长乐右手从背后将一副长刀丢到了地上,皱眉道:
“在床上还放刀干嘛,膈应人。”
徐金慎长出一口气,下意识拍了拍胸口。
夜色渐深。
门窗外,虫鸣的细
微动静在此刻变得异常清新。
两兄弟尬聊结束,各怀心思。
徐长乐仰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看着窗外的月光轻声道。
“大哥,徐若曦已经好些日子在白云书院没回来了,太过分了,哪还像个未曾出阁的姑娘,你作为老大必须家法伺候。”
徐金慎咧开嘴笑了笑:“想三妹了吧。”
徐长乐没有反驳,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原主记忆的缘故,还是这段日子的接触。
说想吧,矫情。
说不想把,也矫情。
猛然少一个,还有些不习惯。
似乎自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融入到了整个徐家。
他轻描淡写道:“还行吧。”
徐金慎似乎想起了什么,随口道:“三妹很厉害的,我记得小时候外面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亲自登门要收她为徒,后来又被白云书院的院长看中,就证明三妹天赋极高。”
徐长乐静静的听着,没曾想还有这种故事。
“可是自爹娘离世,整个徐府其实就靠三妹来支撑,说起来长兄为父,但我只是一介莽夫,一切大大小小事务皆是她在打理,劳心劳力,所以拖累了她。”
“在这方面,咱们两兄弟亏欠三妹极多,所以平日里面你们两个争吵,我都较为偏袒于她。”
“以前你还未曾入品,不懂事,我从未与你说过这些,但现在你长大了,我就会跟你说些公道话。外面人都讲究什么女大不中留,但咱们徐家不兴这个,你也要如此。”
闻言,徐长乐有些感慨。
没想到大哥那二哈般的智商下还有着一个极正的三观....
若不是这样的话自己完全可以将这个故事命名为...
【徐若曦和他一文一武两个没用的兄弟。】
又或者....
【女王,二哈,学渣。】
徐长乐点了点头,问道:“知道,对了,那徐若曦这些日子在白云书院干嘛?”
徐金慎打了个哈欠,确认二弟还算正常,于是困意滚滚袭来。
“不知道,说起来虽然以前三妹也有过这种情况,但是这次的日子确实有些久了,肯定是遇见了难事,你明日下学后有空去看看她,打探下消息。”
徐长乐微微皱眉:“为什么是我。”
徐金慎看了他一眼,不解道。
“担心自家妹子还需要什么理由?”
徐长乐无法反驳。
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过了会。
“大哥,你不喜欢男人吧?”
“废话!”
“那我就放心了,我擅长裸着睡。”
“穿着!!”
.....
白云书院。
由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闻名,位于京都郊外五十余里。
学院沿山而立,故名白云书院,大山顶处白云层层叠叠,如入仙境。
夕阳的
余晖此刻正盛,拂在白云山,山腹一座座书院建筑群金光灿烂,气象十足。
国子监出博士。
白云书院出大儒。
两者的区别除了治学理念上的根本差距,还在于修行之上。
白云书院修行之风颇盛,凡是有才华的读书人,大多都在修行上有了一定的进展。
原因很简单。
当今白云书院的那位院长,可是能够跟现任国子监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祭酒相提并论的读书人。
相传更是儒教二品的强大修行者。
后山腹地。
一座座学舍顺着山势而起。
学舍最上方有座瀑布。
瀑布旁有一座极为简陋的草屋。
徐若曦此刻就静静的站在屋外。
她穿着一身简单至极的素色长裙更显高挑身姿,露出修长白洁的脖颈,只是那仍然完美而精致的容颜之上此刻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她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
她的视线静静的看着草屋那扇木门。
似乎那扇木门不被打开,她便会一直站在这里。
脚步声响起,一身长衫风流的大儒李道光来到这里,
看着如此固执的少女,轻叹一口气,:
“院长修为强大,哪怕此次神游圣海出了什么变数,你我也无法改变,你在此仍然于事无补。”
面对书院大儒,徐若曦还是那般清冷,只是低头说道:
“院长与我有师徒之情,师傅有难,弟子自然要站在身边,更何况这次院长是为了我才入了那九死一生的圣海,我自然难辞其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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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府很担心你,派人来询问过多次。”
“我会派人给他们捎去消息。”
闻言,李道光欲言又止,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半道之上。
这位在文坛上颇负盛名的李大儒忧心仲仲。
少女的心思,他又岂会不知。
当今北域被妖国袭击,妖气入潮,大魏气运本就不稳。
白云书院这数百年来就向来被国子监压下一头,学院内的学子哪怕科考高中,也向来在官场被人打压。
这次好不容易可以让书院学子们展露头角的东坡亭诗词录,更是被国子监一名叫做许长乐的弟子用半首传世诗词所压住。
雪上加霜至极,再传噩耗:
作为白云书院主心骨的院长修行出了问题,心神意识坠入圣海之中无法自拔。
这件事影响太过重大,消息还未曾传出书院,知道的人寥寥数几。
若真的陨落一位儒家大圣, 这对于书院而言简直是毁灭性的打击。
唯一的办法,只能祈祷院长能自己从那片混沌之地抓紧醒来。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从远处而来。
年轻人双手负后,穿着国子监的学子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口吐芬芳。
李道光微微一楞,眼神中亮光闪过。
24 几大秘境
脑袋和身体总得有一个在路上,但在白云书院,两者都得动起来....
好不容易走到山腹的徐长乐背着一个蓝色包裹,感受着全身肌肉的酸痛,莫名悟出了这个哲理。
白云书院的房舍在山脚,但是每日上学却要在山腰甚至山顶的学堂,这对体力向来弱势的读书人是个极大的考验。
特别对于原本开开心心准备放学回家的徐长乐而言,更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恶意。
“你就是徐长乐?”一道温润嗓音传来。
心神俱疲的徐长乐正恨不得立马找个人来喷一喷,一愣,转头便看见了一位白袍白须的老者。
他微笑着走来,双手负后,气质儒雅,面带笑意。
那是大儒才能穿的儒家月牙色君子袍,这是个惹不起的大佬,不能喷....徐长乐眼神一扫,在刹那就堆起了狗腿般的灿烂笑容,弯腰作揖:
“正是晚辈。”
老人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老夫是白云书院一名教书先生,李道光,当日在东坡亭我与国子监五经博士刘醇一起摘选学子诗词,更是听过你那半首好词,让老夫大开眼界。”
嗯...果然是大佬。
在他的认知之中,白云书院的李道光,那可是响当当的大儒。
不仅知识渊博,在儒教之内地位崇高,更有两个显著特点。
一来本就是臭棋篓子,却偏爱下棋,不讲武德,落子悔棋向来是常态。
二则是育学一说在白云书院独树一帜,现在大魏官场官运亨通的年轻人曾经大多都在他手下求学过,门徒遍地。
搁在他那个年代,那就是世界闻名的五星级全明星教授....
徐长乐脸上的惊讶敬佩恰到好处再增添几分,摇头客气道:
“不敢,学生只是有感而发,献丑了....”
李大儒挥了挥手,似是长辈跟后辈闲聊,笑眯眯问道:
“长乐,你从未来过书院,这次是来找若曦?”
徐长乐颔首,恭敬道:“是的,舍妹已经多日未曾回府,家中挂念,所以特意来接她回去。”
这话告知来意的同时,还带着一丝兴师问罪的埋怨味道。
徐若曦再怎么是书院学子,但更是我徐家未曾出阁的女子,她不懂规矩住在书院,你们这些先生还不懂?
李道光面带深意的看了眼徐长乐,笑道:“是这个理,你且随我来。”
.....
瀑布旁草屋数十米外。
李道光穿过密林,在瀑布崖畔尽头停下。
徐长乐随之停下,看见了草屋外那名清丽女子的身影。
仅仅一眼,便看出了徐若曦此时状态出了明显的问题。
愧疚中夹杂悲伤,紧抿嘴唇,那如柳条般的细眉皱着,有些令人心疼的倔强和疲惫。
甚至在记忆中,他从未看见过从小性子就清冷成熟的徐若曦在他和徐金慎面前流露出如此表情。
徐长乐微微皱眉,不解道:“怎么了?”
“若曦在白云书院算是挂名学子,由院长亲自指导,师徒之情深厚。”
李道光双手负后,轻声闲聊般道:“前些日子在东坡亭那日,院长心神坠入圣海后似是出现了变故,直到今日仍
在沉睡状态,所以若曦才至今不肯离去,一直坚持守在屋外。”
读书人不愧是读书人。
无论锅从何而来,他总能轻描淡写几句话,便将锅卸下,且双倍奉还。
若是抄起菜来,不粘锅一流。
听闻这个消息,徐长乐微微眯起眼睛,保持沉默。
对于徐家两个兄弟而言,只知道徐若曦在白云书院跟随那位院长求学,其余一概不知,此刻才知道原来徐若曦跟那位白云书院院长之间的师徒之情如此深厚。
但最为恐怖和严重的是....
堂堂白云书院院长,儒道二品的强大修行者,此刻竟然出了问题。
就连许长乐都心知肚明,这种级别的存在一旦出事,那就是棘手的大难题。
很显然,这对于整个白云书院甚至大魏而言都是无法接受的损失,一旦消息传播出去,整个大魏都会受到影响。
“圣海?”徐长乐抓到了重点,流露出疑惑神色:“可否请先生解惑。”
“这个东西对目前的你而言还太遥远,但在白云书院也并不是秘事。”
身穿白衫的大儒沉默片刻,解释道:“简而言之,是远古有大神通者开辟的强大秘境,身处不可知,不可探的虚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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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祖师曾悟道之时开辟出秘境:白玉京。”
“佛教释迦牟尼开辟出秘境:西方净土。”
“魔教当年有一位魔修境界不高,但却以自身为代价成功开辟出幻境:域外魔。”
李道光面色平静,看向天空远处,轻声道:“每一位在自己所修道路上踏到尽头的修士都会以此证道,具体用意暂时还未知。在这些秘境之中,机缘传承有,可皆是九死一生,非踏入三品之上的大修士不可踏入。”
徐长乐心念一动:“圣海是儒家所开辟的秘境?”
“没错。”
李大儒微微抬头,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骄傲,微笑道:“圣海是集儒家无数万年以来传承和文字融成的学海,也是在几大秘境之中最为玄奥和神秘的存在。”
“文字可创造万物,道理存于天地,圣海之中演化天地万物众生,不仅仅局限于儒家,海纳百川,任何修士都能在其中领悟自己道的真意,也正因为如此....危险程度在所有秘境之中也是最高。”
“圣海存在的时间跟道,佛,魔,三教的秘境相比并不算长,数百年前横空出世后,所有儒家先贤都还未曾到达那层境界,只能自己探索着能否有幸进入圣海。”
“有人推测,圣海由某位甚至数位儒家先贤以毕生修为演化,但毫无疑问的,那里是儒教所有读书人都梦寐以求能够进入的圣地。”
说话间,他没有注意到,身旁年轻人的背影似乎在一刹那僵硬住,眼神中也充满了一股无法掩饰的震惊荒唐神色。
圣海....
学海....
数百年前横空出世....
由某位甚至数位儒家先贤以毕生修为演化....
一个个线索,和那极为贴切的形容词在徐长乐的脑海中疯狂闪过,随后汇聚成两字。
卧槽。
自己这个九品战五渣的儒生随时随地能够进入的学海,竟然是传说中儒家的至高秘境?
说好的新手村结果是圣人大本营?
再联想起在初始之地李居的意识所说的学海并非你一人,且十分危险,几乎瞬间徐长乐就可以肯定这个猜想。
一念至此,徐长乐脑海中又有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
院长心神潜入圣海出了问题是在东坡亭那日。
自己当时也在圣海之中,亲眼见到一道弘光被一条百丈白鳞巨龙扇飞在那座自己想踏足却又抵达不到的第二座孤岛之上。
不会这么巧吧……徐长乐只觉得十分荒唐。
李姓大儒看着身旁年轻人没有说话,并不在意,看来是被自己所说的话一时给震慑住。
片刻后,徐长乐神情恢复如初,问道:
“不知道前辈特意告诉我这个秘密,是要晚辈做些什么?”
万物皆有利可图。
君子讲究一个来而不往非礼也。
对方作为一名德高望重的儒家大儒,主动告知自己接连两个天大秘闻,自然不会是吃饱了撑着。
李道光笑盈盈扶了扶须,说道。
“院长平日最喜诗词,如今院长心神沉入圣海,必然是遇见了什么缘故,而入品的完整诗词能沟通文运,说不定能引起圣海之中的天地异象,让院长的意识重新苏醒过来。”
徐长乐平静道。
“先生是要晚辈将那半首诗词做完?”
大儒点头道:“孺子可教。”
这家伙想白嫖我....可看在徐若曦的份上我都断然不可能拒绝....徐长乐沉默片刻,点头道:“此事事关重大,晚辈只能尽力而为。”
“那就行。”
李道光脸色笑意更深:“就不打扰你们兄妹相聚了。”
说完转身离开。
半路之上,这位大儒满意扶须,长舒一口气。
传世诗词,在圣海之中当然能掀起波澜。
若是能顺势唤醒院长,那么自然是天大喜事。
但更关键的是一旦成功,那么这段事情便不再是噩耗,反而会成为大魏一阵佳话。
一位年轻学子为唤醒白云书院院长,竟作出一首传世诗词,震惊天下。
那么到时候再顺理成章将这首传世诗词的词名一改....比如什么【镇北域:学子徐长乐白云书院唤院长...】
以后千古流芳,世人哪会知道作词之人乃是国子监的学子,只会知道白云书院的一段佳话。
若真成这样,那当日在东坡亭活生生羞辱了自己几日的刘醇岂不是得气得吐血?
李道光越想越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都快翘到了天上。
谁说我不会下棋?
就这一手,一旦成功,那就是棋盘之中的神仙手。
嘿。
自己他娘还真是个天才。
....
茅草屋前。
身材高挑的女子突然睁开眼睛,就看向徐长乐不知何时出现了自己身旁,目视草屋,一动不动。
徐若曦愣了愣:“你干嘛?”
徐长乐“惊讶”的看着徐若曦,道:“真巧,你也来这散步啊。”
“散步从国子监散到白云书院?”徐若曦满脸黑线。
“你管我?”徐长乐笑眯眯道。
25 感同身受
空旷的地面之上,徐家两兄妹并肩而立,面向草屋。
两人皆是武将后人,一男一女身形修长,皮囊又佳,裙摆飘扬,此刻看起来格外飘逸出尘。
“我没心情跟你闹。”
徐若曦眉眼低垂,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轻声道:“你回去跟大哥说声,我挺好,只是在书院还有些事情。”
徐长乐站在原地,双手笼袖,懒洋洋道:“我都说了,随便来这里逛逛....我就看看,不乱动。”
徐若曦投来一个凌厉的目光。
徐长乐脸皮如城墙,完全不为所动。
徐若曦长出一口气,索性不再去搭理。
空气间恢复了安静。
两人皆没有再说话。
夕阳逝去,暮色如海般袭来。
山巅之上,一抬头便可看见那浩瀚而震撼的月色美景。
徐长乐闭着眼睛,哼着小曲,当真像是在这里游玩,一脸悠然自得。
徐若曦转过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并不知道这个家伙又在发什么神经。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清冷的嗓音中真带了丝怒气。
“哦,那某人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回家,很有理咯?”徐长乐兴师问罪。
徐若曦抿起嘴,似有很多话,但最终缩回肚子,闷声闷气道:“抱歉。”
若是放在以前的记忆之中,能听见眼高于顶的徐若曦说出抱歉这种话,徐家两兄弟八成会怀疑不是自己在做梦,就是老妹得了绝症。
“不客气。”
徐长乐回了句,随后将自己身上一直挂着的包裹拿了下来,里面除了一些女子的换洗衣物,还有四五个冷掉的馅饼,选了选,拿出来一个最大的。
我不吃.....
徐若曦还没等说出来这句话,就见后者毫无自觉的塞在了自己嘴里,腮帮鼓起,眼神撇了过来,含糊道:“你说啥?”
徐若曦瞪大了那卡姿兰大眼睛,如刷子般的睫毛上下颤动,仿佛愤怒已经承受不住。
“徐长乐,你到底来干嘛的!”
“赏景啊,然后饿了吃点东西不行啊!”
徐若曦整个身躯颤抖,眼睛中充满着杀气,似乎就准备过来将眼前这家伙痛打一顿。
“不逗你了。”忽地,徐长乐笑了,丹凤眸眯成了一条线,随手一丢,那包裹飞了过来,措手不及丢在徐若曦的怀中。
看着怀中的馅饼,徐若曦愣了愣,随后别过头,嘴硬道:“你买的,狗都不吃。”
“管你吃不吃....大哥说你喜欢吃兰桂坊的甜馅饼,我发善心刚巧顺路就帮你带来,不吃你就丢呗。”
徐长乐毫不在意,随口道:“不过吃不吃不管你,可世上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真遇见了事,你跟自己较劲有啥意思?”
“你以为你这样对待自己,白云院长就开心啦?就能从床上蹦起来对你刮目相看,竖着大拇指对你说一声你真他娘好样的?”
徐若曦低着头,沉默不语。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是对徐家人来说你并没做错什么,若是你再这么折磨自己.....”
徐长乐笑眯眯道:“我就喊大哥亲自来,直接将你打晕了扛回去,大哥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胆子可不
小。”
徐若曦狠狠瞪了他一眼。
徐长乐上下打量了一眼,讶然道:“哟,几天没睡了?眼睛里全是血丝,黑眼圈这么重。”
徐若曦眼神微变。
哪怕再早熟沉稳,女子终究还是女子,尤其是年轻女子,对容貌还是比较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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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接着啧啧咂舌道。
“嗯....裙子上都是污渍,这几天都没洗过澡吧。”
“果然,身上这味道有点不对啊....”
“好歹是女子,这么不爱干净,哎,我们徐家的礼仪教育还有待加强啊....”
“妹子啊,你这样在白云书院丢我们徐家的人,爹娘知道不...”
一句句颇为羞人的词汇攻击着女子内心最为敏感的外貌,后者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玉拳紧握,整个身体都在细微颤抖。
“那啥,你牙齿不会也天天没刷吧?脚呢....”
下一刻。
还在不知死活咄咄逼人的徐长乐嗓音嘎然而至,似是感受到了那股磅礴杀机,转身就溜:“算了,下辈子见。”
“我杀了你!”
徐若曦终于彻底爆发出自己压抑多日的情绪,紧追而上。
月光下,两人在瀑布旁你追我赶。
....
清晨。
一缕阳光驱散了黑暗,迎来了生机。
“确实很累....”徐长乐颇有些艰难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敲了敲自己的双腿肌肉,只感觉酸涩难忍。
还好自己跑得快....
不然昨夜被她抓到又是一阵毒打....
看了眼正在一旁竹林石凳上闭目养神的徐若曦,他说道:“走了。”
徐若曦没有回应。
徐长乐说道:“那馅饼可以放两三天不坏哦。”
徐若曦仍然闭着眼。
“那可是你两位大哥的爱心食粮,别浪费。”徐长乐又提醒道。
徐若曦眉头有一丝青筋暴起。
“溜了溜了。”
徐长乐舒适的伸了个懒腰,随后果真缓缓下山。
徐若曦闭着眼,却突然开口道:“府内地窖有你需要的东西。”
我需要的东西....除非是一台高智能连wifi的手机....徐长乐吐槽了一句,但还是随口应了一声,不到一会便消失在山道尽头。
徐若曦缓缓睁开眼睛,看着那山路尽头,没有说话。
“以前听你偶尔提及家人,对家中两位大哥仅仅只是三言两语略过,本以为是感情浅薄,却没想到....你们感情原来如此之好。”李道光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草屋另外一旁,脸色感慨。
徐若曦冷漠道:“老师说笑了,我跟这家伙可以说是势不两立。”
“是吗?”
李道光面带笑意,缓缓问道:“那你觉得他在山上待上一晚是做什么?”
“吃多了?”
“.....”
李大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随后叹气道:
“第一任国子大祭酒曾经说过,一人对待家人的尊重理解程度,往往代表了那个人的阅历,学识,和修为境界高低。”
“徐长乐站在这里一夜,或许只是想告诉你,他在这
里,仅此而已。”
徐若曦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思,随后有些沉默。
李道光抬头看向远处天空,感慨道:“将心比心,站在他人处境设身处地的着想,此乃君子之道。今日一看,你二哥这等心境,确实不愧是能做出那等气势磅礴诗词的儒生。”
李大儒走后。
徐若曦那清冷的眸子中有些许波纹闪过,意味莫名。
她下意识的将目光移到一旁包裹里,犹豫了会,随手拿出一块早已冷掉如硬石的馅饼拿出来,轻轻咬了一口。
“汪汪汪……”徐长乐扮狗叫的嗓音从山路下方飘来,隔的很远,却带着一股徐长乐独属的贱兮兮味道。
“混蛋!”徐若曦红唇微张,脸色通红,丢也不是,吃也不是。
刚刚产生的一丝好感顿时烟消云散。
....
徐长乐一夜未睡,回了家,顶着两个熊猫眼,并未着急休息,而是吩咐老王将镇心水和出魂草拿到了自己的小院里。
李卿雪并未说谎,昨日便派人将他所需要的镇心水送到了府中。
而有了镇心水和出魂草,接下来所要做的便是制造出魂水,辅佐他磨练心境。
是的,他要前往学海中的第二座岛屿,除了修行,最重要的还是要确定自己的想法。
那日被那条巨龙打下的弘光,究竟是不是白云院长。
如果是....那不为别的,也要为了徐若曦,将这小老头给救出来。
哎...我真是为这便宜徐家操碎了心....徐长乐感慨不已。
吱呀,一会功夫,木门被推开,小柳儿抱着一大堆的瓶瓶罐罐就走了进来,一股脑全放在桌上。
青色瓷罐是被碾碎成沫的出魂草,粉色瓷罐是液体的镇心水。
“这么多?”徐长乐有些惊讶,他记得自己买的出魂草数量不多,李卿雪送来的镇魂水也是如此。
小柳儿杏眼温柔,柔懦懦道:“少爷,我这两天才知道,那日少爷说自己入品后,小姐第一时间就将黑市上的镇魂水和出魂草全部都低价买下了,三小姐平日里面跟少爷嘴上不饶人,但其实事情是很上心的。”
这丫头....徐长乐想起了徐若曦先前在白云山说的话,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惊喜...她早就猜到我需要这两样东西,也对,她可是在白云书院修行,九品问心境的材料算是常识。
还是女子心细啊...
徐长乐想起那日自己去买的时候朱雀街上都没了镇心水,结果竟然都被自家人买走了.....他哑然失笑,摇了摇头。
小柳儿离开房子,徐长乐收敛了心神,将注意力放在瓶罐之上。
魂水的过程极为简单,只要将适量的镇心水放在瓷碗之中,不沾任何杂物,随后将碾碎成沫的出魂草用三比一的比例倾倒在水面之上,一旦碗内产生青烟,便算成功。
徐长乐将这些步骤缓缓做完,果不其然,一缕青烟从碗内冉冉升起,像是庙内香火,有一股神奇的香味,带着玄幻,魅惑的危险味道。
不到一会,徐长乐脑海昏昏沉沉,种种异象迷迷糊糊在眼前升起。
最后时刻,徐长乐夹杂着魂水的功效,微微闭眼,整个心神沉入学海之中。
26 徐长乐的内心
海浪涛涛,微风拂过。
徐长乐睁开眼睛,已经成功回到了大海之上的初始小岛。
再次来到这里,徐某人的心情跟前两次则截然不同,颇显沉重,原本平静安宁的水面此刻在他眼中显得格外危险,杀机四伏。
这里有上百丈的妖龙...
二品的儒家大圣也在这里翻车...
鬼知道还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徐长乐皱着眉,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不仅仅如此,脑海之中,一股股未知的低喃在耳边响起,这是来自魂水的作用,他的意识此刻仿佛被石头压着,昏昏欲睡。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一次,大海深处那座原本可望不可及的岛屿无形中靠近了自己不少。
心平气和反而到达不了那座孤岛,恰恰需要借助魂水的迷幻作用才能有机会,因为九品问心境就是需要心境磨砺....
徐长乐从些许线索中推敲出了这个答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重新跳上岛屿外侧的小舟,朝着视线中那座目标小岛开去。
不知过了多久,徐长乐划船的动作慢了下来。
这一次航行,有了变化。
四周异象升起,迷雾在四面八方升起,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诺大的海面之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水流涌动声在四周响起,平静的小舟开始左摇右晃,这证明海浪渐渐大了起来。
在未知的海面之上航行,通向未知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心神崩溃。
更让他担心的是,脑海中的低喃和未知的嘶吼越来越严重,占据了他的整个意识,视线之中无数若隐若现的画面和幻觉开始浮现。
这要是昏过去直接掉到海水里面.....会不会直接完结撒花?
不!
不行!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海面上,徐长乐小声逼逼,努力抵挡脑海中那股席卷而来的困意。
砰。
猝不及防,一股大浪笔直撞在小舟右侧。
整个小舟被横飞过去数米,心里想着骚话的徐长乐也直接被掀翻在舟里。
嘶.....他刚
刚回神,又是一股接着一股更猛烈的巨浪从前方袭来,声势浩大。
就在小舟即将横翻过去的危机时刻,徐长乐右手轻轻拂袖,沉声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在徐府内的些许日子,他反复练习过开启这个能力,一半的概率能够成功。
按照他的判断来看,一旦开启这个领域技能,大概是可以抵挡住某些意料之外的攻击。
轰。
果不其然,自他周身,一股无形的气浪产生,然后旋转着朝着四周蔓延而去,笼罩整个周身。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些大浪刚刚触及舟身,却仿佛失去全部力量,纷纷坠入海中,与大海融为一体。
徐长乐重新站起身来。
海面重新归于平静。
不需要摇动船桨,小舟在海水之上自动漂浮前进。
四周那恐怖诡异的迷雾也随之褪去,而视线之中,那第二座大岛,竟然近在咫尺,就在眼前。
“到了?”
徐长乐眼神一亮,直接跳下小舟。
刚刚触及地面。
脸色却猛然一变,心中只有两个字。
凉凉。
咕噜噜.....岛屿消失,地面破裂,顷刻间,徐长乐坠入了漫无边际的大海,扑腾起无数浪花。
深海之中,水声的流动声,风浪声,还有脑海深处那种诡异的低喃,顷刻便让徐长乐陷入昏迷。
.....
.....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长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前方,是一座密林深处的木屋。
空旷,幽寂,被雾气环绕,还带着一丝似曾相识的味道。
若是徐长乐没有认错,这应该是当初他被绑时的屋子,原本早就该变成一片废墟。
按照这种故事情节下去我很可能马上见鬼.....徐长乐若有所思的转过头,果不其然,直接看见了两道充满憎恨和怨毒的面庞。
那亲自被他干掉的李氏,正死死的盯着她。
他身旁还站着两个面目粗狂的男子,一大一小,一个是张屠夫,另一个或许就是那个传闻早已自杀的衙役儿子。
“该死,你害了我们一家,你现在也落到了这种地步,你死啦,你也死啦!哈哈哈哈......”面色淳朴的李氏此刻流露出了尖酸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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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若不是,我们一家三口怎么会死....活该,你真活该!”张屠夫也是猖狂的大笑着,捂住腹部。
徐长乐并没有被这种无能狂怒所激怒,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的表演,双手笼袖,摆出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该死!该死!我又没得罪你,我甚至都不认识你,凭什么我要死。”
忽地,最小的那个儿子冲了上来,抓住徐长乐的衣领,双眼猩红,神情暴怒:“你说话啊,你说话啊!”
徐长乐看着他,突然一拳就将后者打翻在地。
一愣。
这鬼没想到这么弱,随后上去就是一套王八拳补刀,打的更用力了。
....嗯...想道德绑架我....可惜我没有道德....徐长乐起身随后整了整自己的长袍,突然想起什么,径直拿起一侧燃烧着的火把,转身又以一个熟悉的动作,将其丢在了草屋顶上。
烧了你们的水晶....看你们还怎么逼逼。
刹那,火光再次汹涌而起。
李氏一家三口不知道为何不敢靠近徐长乐,只能在一旁声嘶力竭的咒骂着,徐长乐却毫不在意,静静的看着火光涌起。
大火燃起,焚烧了一切。
四周的一切景象又一次开始模糊,那种实质的黑暗将他身旁的一切都全部吞噬,像是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这是什么鬼地方....徐长乐此时的神智却异常清醒,走在黑暗的空间之中,小心翼翼,生怕又掉入什么陷阱。
“这是徐长乐的内心。”
忽地,一个人影缓缓从前方浮现。
他低着头。
样貌熟悉。
但眼神却格外的陌生。
徐长乐眼神向前看去,不确定道:“我的内心?”
“不。”
那人抬起头,流露出一张与徐长乐一般无二的面庞,眼神说不出的怨毒。
“是我的内心!你抢了我的身体!”
27 我们都是窃取儒教之力的小偷
.....这...来自原主的怨念么.....徐长乐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庞,瞬间便明白了什么。
那人不含感情的盯着徐长乐,阴森森道:“你抢走了我的身体,你夺走了我的家人,朋友,你说我是谁?”
徐长乐眨了眨那看似无辜的小眼睛,没有说话。
除了震撼于李居这个圣海的神奇之处。
还是他大概率清楚了,这就是所谓的问心境考验。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考验竟然能够从这个刁钻角度直击自己的内心....
其他人借助魂水肯定没这个功能,完全是因为自己身处圣海的缘故。
一念至此,徐长乐更是不由得赞叹:不愧是咱们穿越者创造的秘境,脑洞就是大。
“为什么不回答我,若不是你,我现在会活的很好,而你只是个外来人,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就是一个强盗,你不感觉到羞耻么?”
“羞耻....”
“那你还给我,把你现在的一切还给我,滚回你的世界。”
“那不还....”
“你....你凭什么?”
他开始声嘶力竭:“你只不过是个废物。”
废物...那你可过分了....闻言,徐长乐眉毛挑起一个细微弧度,随口笑道:
“别逗了。”
“若不是我这个废物,你现在早就不知在哪个地里当肥料了。”
“读了那么多年书,不知变通,浪费光阴,又自恃读书人身份,各事扭扭捏捏,让你再读一百年你也不可能问心成功。”
“你有朋友么?跟李知礼当作好友你以为你想做些什么?你表面羡慕他的身世才华,内心却充满着嫉妒,想要看见他一败涂地,甚至身败名裂。”
“什么人生?不都靠徐金慎和徐若曦给你撑着的么?你还自认为自己才是徐家长子,想要继承徐府爵位。”
“空有一身皮囊,比废物还废物,你特么连合法乱嫖都不敢,你有资格跟我谈什么人生?嗯?”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键盘王者,徐长乐一顿毒舌,直击对方灵魂深处。
原主苦读十数年未曾入品是真有道理的。
根据记忆中的一切记忆分析来看,原主除了一身皮囊,就是一个平平无才的家伙。
吝啬,自傲,庸俗,胆小,自卑,有着人性之上的一切阴暗缺点。
你....你.....那人脸色青红交加,像是被人毫不遮掩的戳中了羞耻的秘密,身躯颤抖。
“当然了,以上都是要diss你的借口。”
徐长乐突然笑眯眯道:“根本原因是你本来都这么逊了,我就更不可能还给你,老子凭本事穿越过来的,还什么还?”
刹那间。
那人的身体支离破碎。
黑暗也随之裂开缝隙,四周一块一块的黑面如漆般掉落下来,流露出光明投射而来的痕迹。
太简单了....徐长乐忍不住摇了摇头。
关乎问心境的考验他大概已经弄清楚了。
问心是需要求真。
儒教九品算是登门阶梯,那么踏入这条道路第一件事便是直视自己的内心。
若是一旦他在李氏和原主的环境之中陷入无意义的道德怜悯和纠结之中,一方面想要求生,另一方面又假惺惺怜悯他人,那么只会越陷越深,最后彻底沉沦失败。
正视自己,就是关键,此乃问心之道。
此时,四周的黑暗已经彻底消失,仿佛镜子般折射的无数种光线投了进来,却没有带着暖意,带着一丝丝的迷幻色彩。
徐长乐不知道该去往哪里,甚至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步走错,再次踏入那无边的深海,于是只能保持谨慎之心开始四处打量。
忽地,徐长乐看见眼前的光线消失了,两条道路凭空出现在她的身前。
一左一右。
左侧那条道路的尽头,是魏都,斑驳而又宏伟的城墙静静的竖立在大地之上,代表着古代封建王朝的威严。
徐长乐的视线却不由自主放在了右边那条道路。
那里站着许多人。
家人,爱人,朋友,对手....徐长乐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庞,都是曾经自己无比熟悉的人。
他们在朝自己挥着手,笑容灿烂,脚下的大路煦煦生辉,仿佛像是一条时间长河。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浑身一震。
一个念头不由自主的在脑海之中产生。
或许...他还能有回去的机会?
或许....在这里的一切都是一个梦?
只要他选择这条路,那么一切都可以烟消云散,他能重新回到那个自己从小经历过的世界。
他的脚抬了起来。
却迟迟没有落下。
右脚上下晃动的弧度证实了他的纠结。
哎.....犹豫了数秒,徐长乐突然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转过身,朝着左侧那条道路走去,不再留恋,不再回头。
有些人,就是不愿面对现实,宁愿在自己虚构的世界里继续欺骗自己。
但问心求真,那么这个真字,或许也有不要自己欺骗自己的意思。
随着他走向那条唯一的道路,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轰然倒塌,幻境逐渐消逝。
.....
徐长乐再一次睁开眼睛,熟悉的海浪声传来。
他站在一座孤岛的岸边。
他的衣衫很是干燥。
心境也格外的柔和。
仿佛先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孤岛不远处插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问心之岛四个大字,字迹不算好看,线路歪曲别扭,却给人一种与名字格外相符的诡异之感。
徐长乐的眼神有些恍惚,过了很久才逐渐恢复清醒神智,脸色颇有些惆怅。
“儒道一脉不同其余修行道路,人生大半时刻都在与本心较量,而九品问心境便是要驱逐虚伪,还原本真,所以...读书人还是很容易得抑郁症的。”熟悉的嗓音响起。
是啊...哪怕知道这是考验...但天天这么选择确实很致郁....
徐长乐心情不佳,抬起头,便看见了不远处李居那熟悉的身影,一身灰袍,沧桑的眼神却看不出具体年纪,裙摆微扬,仿佛要随风而去。
他像是在给徐长乐科普,又似自言自语:
“儒道九个品关,从九到一,便是认识真我,面对真我,战胜真我的过程。”
“人性本就不完整,可若是无法在最开始便承认和面对自己的本性,那么就无法继续修行。”
“在学海之中,所经历的一切问心之举都远远比寻常儒生要来的深刻而又危险,而相应的,能获得的儒修之力也会更加强大。”
“所以能到达这里,便证明你对最基本的问心境有了认识,这便是能在问心境立足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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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没有说话,知道自己的到来已经触及了他的flag,于是默默的听着。
忽地,心念一动。
徐长乐走到他的身前,好奇的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果不其然,根本没反应。
话说我要是给他一拳....徐长乐产生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李居流露出一丝微笑,说道:
“圣人是不可亵渎的,下不为例。”
徐长乐顿时毛骨悚然,瞪大了眼睛。
灰袍男子似乎是能够看穿他,说道:
“儒家一脉最究人心,也最了解人心,我只是残留下来的一缕无主意识,我所说的话早在数百年前便残留了下来,但也能应对大部分情况。”
哦...这样啊....呵呵....徐长乐流露出一丝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当今儒家一脉,九品问心境的修士都要靠时刻阅读圣人经典,来躲避问心境时刻出现的幻境,美名其曰静心,但其实....”
李居沉默片刻:
“这样是不对的。”
“问心境便是需要经受无休止的问心考验,进行克服。”
“若是你想要在修行境界上快速进展,便不需要压制,时刻以魂水的功效在日常生活中磨砺,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达成九品圆满。”
这是干货....儒道大圣速成攻略....必须记下来....徐长乐不明觉厉。
“九品问心大致也就只有如此了。”
男子沉默了会,接着道:“圣海之中除了我以儒教九品以九座大岛为标杆,还有无数座神秘之岛,不仅仅只是象征,你闲暇时可仔细挖掘,量力而行,会有惊喜。”
“最后...你登临修行路上的每一个大岛,都可以问我一个问题,现在就可。”
原来你不仅是残影...你还是个智能ai....徐长乐沉默了会,问出了一个与修行毫不相关的问题。
“像我这种窃取修行经验来得力的外来者,能算得上是正经读书人?”
李居沉默片刻,抬头望天,说道:
“真正的读书人,以通道和理来领悟天地之力,文运之气,至于我们....”
他轻声笑道:
“都是一群窃取儒教文运之力的小偷而已。”
.....
.....
28 苏醒
徐长乐得到了答案,若有所思。
当然了,他觉得这个说法不雅,不符合读书人的身份,若是他肯定就该换一种说法。
比如我们不是窃取儒教之力的小偷,我们只是儒教文运之力的搬运工....
唔....好吧,这好像更不要脸。
看着李居没有再说话的欲望,徐长乐转过身,开始走在这座小岛之上四处巡视。
那一日,他清楚看见那条白龙一尾巴将一道弘光砸在这座小岛之上,而那日恰恰是白云书院院长沉睡的日子。
虽然圣海无边无际,但是徐长乐的直觉,预感,以及推测告诉他,那道虹光的身份应该八九不离十。
这也是他这么着急的主要原因。
这座矗立在大海之上的孤单小岛并不大,丛林茂密,瀑布悬崖陡峭。
沿路之上,徐长乐竟意外发现了路边长着不少的出魂草,而岛间有座小湖散发着阵阵祥和之光,全部都是汇聚而成的镇心水。
银子....呸...金子,数不清的金子……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双眼冒着金光,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活成了一群海盗意外漂流孤岛,发现岛上全都是黄金的样子。
虽然不确定这些东西能不能带出去,但那颗小资之心还是蠢蠢欲动,浪费了些时间先抓了不少出魂草放在兜里。
毕竟万一真的能带出去,下次再找个容器装镇心水,血赚!
花了半个多时辰,兜里鼓鼓的徐长乐来到岛上中心的最高处,还未抬头远眺,便发现了异样。
不远处的另一座山头之上,一道诡异的黑芒形成一个半圈,笼罩了数十米的山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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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芒之中带着猩红,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光芒,阴冷,污秽,沉重,戾气十足。
徐长乐沉默了,儒教问心境唯一能够直接体现的好处便是身体各方面素质有了加强。
它可以清晰看见被黑芒笼罩的中心处,静静躺着一个身穿白云书院儒袍的白发老者。
老人闭着眼,气态儒雅,面目和善,周身散发出些许清光护体,但此刻状态出了问题,陷入沉睡,眉心被一团黑煞之气笼罩。
徐长乐视线微移,老人右手侧有一道在半空旋转着的白色龙鳞,正是散发处黑芒的罪魁祸首。
果然没猜错....徐长乐心思微沉,白云院长被妖龙袭击后意识沉睡在圣海,在外肉身无法苏醒,原因便是那块诡异龙鳞乘机镇压了他的心神。
空气有些沉默,徐长乐陷入了犹豫之中,一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一言不合就又念诗?
听说圣海之中文运之力会产生天地异象,会不会引起什么不好的动静?
此时,脚步声响起,李居竟然走了过来,站在他身侧,静静看着那道黑芒,轻声道:
“妖气镇压受损心神,但圣海之中,儒教之力最为强大,只要能驱动一丝,便可毁掉那片妖鳞。”
徐长乐看了身旁这个“活灵活现”的家伙一眼,小声逼逼道:“前辈的残念看来....还挺有自己的想法?”
“九座大岛有九道意识,限制极多,但在所规定的方寸之地,以学海这片天地的规矩,我有着
极大的自由和意识。”李居微笑着解释。
此时的李居眼神中带着些许人性化的笑意,那副看热闹的架势与徐长乐大吃货帝国的老乡一毛一样。
“那我现在该怎么救他出来?”徐长乐好奇。
“读书人最厉害的武器....”
中年男人微笑道:“是什么?”
“.....是嘴。”
徐长乐悟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古人诚不欺我。
哎,还是要用老套路。
他缓缓走到了山顶处,盘膝而坐,体内那股稀有的浩然之气运至丹田处,随后静心凝神。
数十息后。
他朗声读道:
“怒发冲冠,凭栏处。”
“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在儒教文运集成的圣海之中,传世诗词可引动儒家文运气息,驱逐一切,最不济也能牵引白云院长的心神醒来。
话音刚出,浩然之气顺着风飘散到四周。
天地寂静。
仿佛没有任何改变。
徐长乐沉默片刻,静静看着远方,敏锐感觉空气间的风向和流速似乎变了。
顷刻,视线之中,海面远处无道白色的波浪齐刷刷地涌来,好像一匹匹飞驰的骏马,又如一条条暴怒的白色巨龙。
紧接着,云层涌动,在正中心汇聚成了一道巨型漩涡,如线般的光柱降临到这座岛上。
那是铺天盖地的浩然正气,汇聚成强大的力量,砸在了那道极为排斥的黑芒之上。
轰。
黑芒顷刻间黯淡数倍,猩红之气更重,强大的气浪涟漪如蛛网般,从正中心朝着四面八方狂涌而出。
卧槽....徐长乐下意识用右手挡住面部,长发和衣摆被高高吹起。
.....
圣海极远处。
一座满是巨人的岛屿岸边,一个上身赤裸的彪悍武夫单手掀翻一个比自己魁梧上百倍的巨人,突然看向远方。
无尽深海,一个远游至此寻宝的紫裙绝色女子,挥手驱散所有跟随而至的海域生灵,停下所有动作,抬头看天。
某座漆黑洞穴,一位手握禅杖的光头老僧浑身散发出璀璨金芒,单手掐算,面露不解神色。
他们皆是通过允许,心神坠入圣海的大修为者,此刻却都流露出了一摸一样的诧异神情。
一条百丈妖龙从他们的头顶极速飞过,发出震耳欲聋的愤怒咆哮声,在海面一瞬而过,朝着某处极速飞去。
白虹如雪,妖气滔天。
圣海之中,非本教儒士,绝对不可引动圣海气运。
但就算是那为数不多的大儒,也很难拥有这种实力得罪圣海中不死妖龙这种级别的存在。
是谁?
.....
徐长乐好不容易从风浪之中睁开眼睛,发现那道黑芒圆罩已经出现了无数裂缝,即将支离破碎。
但静静等了数十息,却发现两者僵持不下。
“半首传世,还差了些许,”李居又轻飘飘开口。
徐长乐心想这倒是简单,直接开口道
“北域耻,犹未雪。妖族恨,何时灭!”
“挥长刀,踏破北域斩万妖。壮志饥餐斩妖肉,笑谈渴饮虏妖血。”
“待从头、开疆扩山河,朝天阙!”
声音悲壮嘹亮,又带着说不出的豪迈和霸气。
“.....”李居面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徐长乐,却没有说话。
似是作为堂堂儒教一品圣人,都被徐长乐的无耻给震撼。
徐长乐此刻却是一脸理直气壮。
就不当人了。
我现在不只是文运的搬运工,我还立志当个改编工。
虽然有些不要脸,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岳兄也会理解我的....
随着话音落下,天地间那股汹涌的浩然之气更重,几乎包围了整座小岛。
那道从云层漩涡中降下的光柱暴增数米,强大的浩然气息,几乎瞬间就要将黑芒覆灭。
安静沉睡着的白云院长,此刻眼皮微颤,手指随之动弹了一下。
吼.....就在徐长乐关注着这一幕的时候,突然,一道震耳欲聋的龙鸣声在天空处响起。
徐长乐抬头,那道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百丈妖龙不知何时盘旋在小岛附近,龙尾不停摇荡,强大的妖气铺天盖地涌来。
它静静的凝视着岛上正在沉睡的白云院长,眸子里的戾气和凶横之意几乎化为了实质。
但是望向这座小岛,却又不自觉的浮现出些许敬畏恐惧之意。
“你倒是进来啊,进进出出的,繁衍后代呢?”徐长乐小声逼逼。
话音刚落,白龙的视线注视到了一侧的徐长乐。
无尽的浩然之气从天空上灌注到徐长乐的身上,此刻的他在妖物之中就像是黑夜中的萤火,充满着莫名的诱惑力。
那一眼...仿佛万年。
妖龙莫名看对眼了,龙须浮动,猛然张开大嘴,汹涌的火柱从口中喷射而出,笔直朝着徐长乐所在的山头轰来。
徐长乐被恐怖的热浪直接熏的睁不开眼睛,双手挡在眼前,嘴巴都开瓢了:“尼玛,子不语....#$%&*@%”
领域瞬开,一道无形屏障自他身前数米处出现。
砰。
火柱在领域界限之上轰然炸开,徐长乐闷哼一声,整个人被震飞出去十数米,跌倒在地。
白龙仰天咆哮一声,龙嘴之中,又有冰冷到极致的极冻光束迸射而处,直朝着徐长乐的头顶当头砸下。
渗人刺骨的寒意隔着数百米之远便侵入了徐长乐的骨髓之中,他下意识转过头,李居的身影不知道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溜尼玛这么快....徐长乐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下一刻,猜想之内的整个人被冻成棒棒冰的画面没有到来。
徐长乐瞪大眼睛。
一道道令人舒适的金黄色文字密密麻麻排在他的身前,形成一道字墙,轻而易举便抵挡了白龙的冷光。
不远处山巅之上。
那名穿着白云长鹤儒袍的老者缓缓站了起来,白发飘扬在半空,眼神中被一片金黄圣威所笼罩。
29 鞭龙
远处山头之上,诡异的黑芒不知何时已经被磅礴的浩然之气所摧毁。
一身白衫儒袍的老者站了起来,身形显得颇为高大,尤其长发微飘在半空,周身光华四散,整个人充满着一股可与日月争辉的正气。
白鳞巨龙看着此人重新站了起来,似乎触动了什么逆鳞,滔天妖气从周身爆发而处,掀起阵阵波涛。
刹那,一道黑焰从它嘴中喷射而处,如光柱般,笔直的朝着老者所在山头轰去。
白云院长静静的看着这一幕,右手双指并拢,冷冷道:“妖以法乱禁,斩!”
老人右手轻轻在半空随意一划,徐长乐的视线之中,天地间便仿佛出现了一道一闪而逝的线。
刹那间,它切断一切,汹涌的黑焰从中一分为二,脚下的海面也凭空出现了一道长达百米之宽的巨大沟壑。
响彻天际的的凄厉嘶吼声传来。
百丈之大的雄浑巨龙,右侧整个身躯炸开,血肉模糊,金黄色的血液如瀑布般喷洒在半空,整个肉身随之砸在海面之上,海水都被染成金黄。
高大老者再次右手笔直抬起,平静道:“浩土养玉,深水有灵,玉不琢,不成器,畜不训,不明理。”
无数道文字无风自动,依次相连,变成一道坚不可摧的璀璨长鞭。
老人一手随意握鞭,站山头,鞭打海面。
宛如教书学生训斥稚童。
砰。
砰。
砰。
白龙被无数道金鞭扫中,波涛炸裂,原本强大无双的顶尖妖兽此刻宛如一条落水狗,避无可避,只得在汪洋海面翻滚挣扎,叫声响彻孤岛,哀嚎而凄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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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只觉得热血沸腾,解锁了新大陆。
他娘的,读书人就是牛逼.....
老者被金黄覆盖着的眼瞳之中,视线一直凝视着那被单方面吊打的妖畜。
然而此刻看起来没有丝毫招架之力的妖龙却没有迟迟离去,虽然被动挨打,但惊恐的龙瞳之中藏着一丝深深的贪婪和凶残。
仿佛正在等待着某个时机的到来。
顷刻,老人勃然大怒,朗声道:“念你乃天地造化孕育之妖灵,却不知好歹,不知进退,妄图吞吾之造化,贪得无厌!”
“也罢,今日就算违背此方天地规则,老夫也要斩杀于你!”
话音刚落。
高大老者周身强悍灵力盘旋,风云汇聚,刹那间,身后便隐约有一座金黄巨人正在急速成型。
儒教三品可称半圣,二品便有圣人之位。
儒家圣人之怒,大如天地,重于泰山,镇天下万灵,避无可避。
白龙再无丝毫侥幸偷巧之心,发出一道不甘而愤怒的咆哮声,整个身躯挣脱所有束缚,远坠天边,头也不回。
看着这一幕,老人并无丝毫追击动作,只是望着妖龙远去的方向,手持长鞭,沉默不语。
这个姿势一直维持了上百息,在一旁耐心看戏的徐长乐有些纠结了。
先打个招呼?
好像不太礼貌
....
像是自己这种看戏的战五渣是没有资格跟一个可以随手拿捏妖龙的儒家大佬搭讪的,按照正常套路都是对方先意思一下开口搭理自己,然后自己再舔着个碧莲上去套近乎...
就在徐长乐进行自我地位审视的时候,老人周身异象消失,恢复平静,眸子里流露出一道平静又智慧的目光。
老人身形高大,容貌普通,除了那一头灰白色的长引入注目点外,事实上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位儒教二品之上已然入圣的存在,并且轻轻松松就可虐龙...
白云院长,名周异,字贤居,号万文居士。
“刚才那首诗....”
老人没有看他,只是问道:“是你所创?”
徐长乐在后方点了点头:“晚辈国子监儒生,徐长乐。”
白云院长眼神有些感慨复杂:“年纪轻轻...没想到竟能做出如此传世之词,真是不错,可你为何能入圣海?”
徐长乐陷入沉思,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编。
老人却自问自答:“也对,能做出此等诗词,何不能入圣海?能被选中进入这里的儒生,又怎能做不出此等诗才。”
一念至此,老人转过头,看不出情绪的目光凝视着徐长乐,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惊讶和震撼。
圣海的规则之中,除了到达这个级别和资格的修士,也会有那么寥寥些许个例发生,毕竟圣海是数座秘境之中,唯一一个享有有教无类,海纳百川规则的存在。
比如道门谪仙,佛宗蝉子,许多“年轻人”都拥有来此磨砺道心的资格。
但眼前的徐长乐能作为儒教门生来到这里,其中的含义徐长乐本身不知,但他却是猜得到的。
“嗯.....”
听见这话,徐长乐极不要脸的点了点头,心想我似乎真是被选中的孩子。
“徐家的徐长乐,我有耳闻,可是是若曦拜托你前来?”老人收敛情绪,转移了话题问道。
“三妹这些日子一直在白云书院静候院长醒来,心力憔悴,而我作为徐若曦的二哥以及大魏儒生,于情于理都应该帮上一忙。”
徐长乐弯腰作揖:“只是三妹并不知我可在圣海修行,还请院长帮学生保密。”
“号。”
白云院长不知心中想些什么,反正面带笑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说道:
“那条妖龙狡猾多端,我先前为了取他身上龙鳞,中了些许算计勾当,若不是你,老夫或许真会栽在这妖龙手上。”
“而他先前便是算准了我在圣海重伤之下心神受损严重,才忍着被迫挨打都不愿离去,就是为了看穿我的虚实,若是我有一丝不济,它便会与我拼命。”
“如今妖龙远逃,但去而复返的可能性也是极大,此刻说不定便在暗处观察着这里,所以我先前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徐长乐瞪大了眼睛,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那特么的还不快溜?
不溜等着吃席?
正准备脱口而出时,院长缓缓道:
“于是我故意流露出
一丝强弩之末的样子,且没有主动追击,便是为了示弱因他而来,”
“现在的我,确实有些虚弱,但将他斩杀,却还是不需要耗费太大的代价。”
徐长乐:“....”
呵,读书人。
两人又安静在山头等待着,看看那头妖龙是否会主动来找死。
“长乐,看来你隐藏了不少秘密啊,并不像传闻中的那般无才。”老人盘膝坐在地面,闲谈道。
“我的名气有这么大吗.....”徐长乐一脸惊讶,寻常人知道就算了,连白云院长都知道?
“倒也不是,主要是那位月亮公主的名气大,所以老夫跟好友闲谈时听过你的名字。”老人十分诚实。
会不会聊天?
徐长乐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再联想一下他们的对话。
“今日公主已经成为了月宫中年轻一代的顶尖强者,真是我大魏福气啊,也不知有谁能配得上咱们公主。”
“这你都不知道?徐家的徐长乐啊,魏帝亲自下旨的婚约。”
“不认识啊。”
“徐长乐,就是那个读了十几年都未曾入品的国字监儒生。”
“那个奇葩啊,早说那个家伙,我想起来了。”
好吧。
徐长乐这么一想,就有那味了,不过真实的对话或许比他联想的还要更加真实一点……
比如儒家大佬聊天自然不会如此粗俗直接,但是核心思想他应该是拿捏的死死的,不会有太多偏差。
呵……若不是看你年纪大,友谊的小船我说翻就给你翻了。
徐长乐心里小声逼逼。
“不过别灰心,如此年纪便可入圣海,对你而言是大危险,但同样也是大机缘。”
老人安慰了句,说道:“努努力,你还是有机会能在三十年内追上她的。”
扎心了,老铁....徐长乐有些抑郁,下意识道:“那位公主真这么强?”
白云院长微笑道:
“魏七月,魏帝唯一的独女,是天赋万中无一的奇才,十岁那年便开始独自一人前往月宫修行,是宗门内年轻一代的最强者。”
徐长乐沉默了,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名字的重量。
月宫,七座圣地之一,超脱于大魏以外的仙地。
而能作为大魏公主,却在圣地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很显然.....碉堡了.....
“走吧。”
白云院长看向远处,微笑道:“那头小龙倒是聪明,看来没有机会了。”
徐长乐点了点头。
“若是府内有事,来白云书院找我。”老者微微闭眼,整个身体无风自动,消散在半空之中。
徐长乐没有说话,只是整个心神也随之开始放松,准备回去。
先前未察觉,此刻猛然一放松下来,无尽的疲惫涌来,似已经心神憔悴。
临走时,他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不远处。
一身灰袍的李居站在原地,面带微笑,轻轻朝着自己挥了挥手。
30 商议
时间又过去了几日,魏都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好似什么事情都未发生。
只有有心人才会发现,白云书院的先生们,这些时日教课时的面容明显轻松愉悦了许多。
而徐长乐这几天在徐府之中也遇见了新的难题。
按照李居的说法,要在问心境上快速突破非但不要畏惧,恰恰还要主动靠着这些幻境来磨砺内心。
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每天喝一瓶由出魂草和镇心水融成的魂水。
这个方法确实危险,并且脑残。
但按照徐长乐那坚硬如铁加恬不知耻的内心,这是进步的最佳途径。
至于魂水的花销也并没有多大问题,因为圣海之中他曾捡了满兜的出魂草,竟然真的可以带到现实中来,只是比例会少上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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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自己用足矣。
于是这些日子白嫖完魂水的徐长乐,每天都能出现幻觉,看见乱七八糟的一些家伙在自己身边不停逼逼,如同心魔,简而言之....跟磕了药一样。
又是一天清晨,徐长乐被那个嚷嚷着还给他身体的活宝吵醒。
看见那个并不存在的逗比,顶着两个大黑眼圈的徐长乐理都没有搭理他们,自顾自洗漱完毕来到大堂。
空旷的大堂之上,小柳儿站在一侧,面带笑意,而让他有些意外的是....徐若曦安静坐在主位之上,右手侧放着一本账本,正缓缓喝着清粥。
她似乎刚刚沐浴,随意披下的发梢简短还有着几滴湿润的水珠,如白瓷般的侧脸此刻说不出的精致动人。
看来白云院长已经成功醒来,安然无恙,而徐府也终于回归了正轨...
“哟,稀客。”
徐长乐嘴角微翘,日常调侃一句,径直坐下,拿起饼子咬了口,又忍不住赞叹道:“小柳儿,你现在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一旁小柳儿那双杏眼眯了眯,笑着解释道:
“这是小姐今天特意亲自下厨做的哦。”
徐长乐眉毛一挑,小声笑眯眯道:
“难不成是知道愧对两位哥哥,良心过意不去,所以做顿好吃的补偿一下兄长?见外了呀,老妹。”
徐若曦静静看着账本,淡淡道:
“爱吃吃,不吃滚。”
徐长乐正想说话,后脑勺挨了一巴掌。
“安心吃饭!三妹好不容易回来,少嘴碎!”
原来是徐金慎也醒了,坐在位子上,一同吃着清粥小菜和油饼组成的早点。
“三妹,怎么在书院待这么久?”徐金慎边吃饼边说道。
“有些功课是院长亲自布置,需要多花费些时间,麻烦大哥担心了。”徐若曦轻声道。
“回来就好,长乐其实这些日子也很担心你。”徐金慎乐呵呵笑了笑。
三人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大堂之中只剩下了吃饭和徐若曦翻阅账本的声音。
徐长乐喝着小粥,倒是觉得这氛围挺好,忍不住点了点头。
成天跟大哥两个人在桌子上大眼瞪小眼的,也不是个事。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有什么收集癖和强迫症,一个家里,该是几个就是几个。
少一个,总缺了点什么。
虽然这个漂亮妹子跟他不对付,但是放在家里养眼就挺好。
唯一的遗憾,就是此刻身旁有个不停在自己耳旁逼逼的逗比。
“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身体,还给我,还给我!”
“还你妹。”徐长乐空闲时,偷偷小声逼逼回去。
“你别做梦了,你只是个小偷,是徐府之中的外来者,你以为他们会认同你吗?”
“关你屁事。”
“废物,你没有身份,你什么都不是!”
“气死你,就气死你。”
那个怨魂还在坚持不懈的碎碎念着,徐长乐跟他斗嘴,乐此不疲。
突然,徐若曦收回了在账本上的目光,沉默了会道:
“我有件事要问你们。”
徐金慎和徐长乐同时抬起头来,流露出询问目光。
“我走的时候,给你们两个人分别的账上都留有五百两银子。”
徐若曦不解道:“可为何我才去短短数日,你们账上都已经只有十之二三?我记得我跟你们说过每数日最多只能提百两银子。”
空气间有些沉默。
徐家哪怕是贵族之后,但这些年来逐渐向朝堂势力外围偏移,哪怕是朝廷有专门俸禄其实都不太够。
平日里面三兄妹出手还算阔绰,也只能算是徐若曦经营有方,在魏都附近派人经营不少生意。
徐长乐放下筷子,率先卖队友道:“我们读书人要讲义气,我不会告诉你这是大哥带头的。”
“.....”
徐金慎干咳两声,面对三妹质疑的目光,说道:“
这些日子应酬颇多,跟千牛卫的同僚们花钱多了点。”
“就不能不花吗?”
“这话说的,男人在外,当然要应酬!”徐金慎大男子主义十足。
“有道理!”许长乐一旁符合。
沉默片刻,徐若曦转过头道:“那你呢?”
徐长乐义正言辞道:
“修行。”
徐若曦无奈扶额:“出魂草和镇心水我不是买回来了?”
“不够。我按斤喝。”徐长乐给出了彪悍的理由。
是真不够。
别人都是偶尔喝一顿,他是天天喝.....
徐若曦深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奈。
有句话说得好,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古人古话最能道尽人间冷暖。
此刻她对于眼前两个败家子,实在有股说不出的无力感。
“妹子不怕,不就是钱吗?大哥的俸禄都交给你!”徐金慎大大咧咧。
“大哥,你的俸禄就三十余两纹银。”
“啊,这么少吗?你不说我都不知道。”
“......”徐若曦有些无奈的捂住了额头。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若有所思的顿了顿,随即道:“小意思,钱这东西要是不够花了,我去挣便是。”
“怎么挣?”
“开青楼。”
徐长乐直截了当。
这年头,赚钱倒是简单。
皮肉生意还是合法的,那更是简单了,对于上一世作为商人的徐长乐来说,毫无压力,分分钟整出一个高水平的天上人间来。
然而闻言,徐若曦更加痛苦了。
一个武夫,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对于钱,或许也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并且一个比一个说的话,都还要更不当人。
“从今天起,你们每月日常花销只有一百两。”
徐若曦决定开始施行家策。
“过分。”徐金慎率先开口。
“八十两。”
“离谱。”徐长乐表达抗议。
“五十两两。”
“三妹....”两兄弟准备打感情牌。
“二十两!”
徐若曦站起身,满意离开:“就二十两。”
“啊......”
徐家两兄弟,同时传来了幽怨而又无力的呐喊声。
?
31 嫖不起
清晨徐府家庭小聚会结束,两兄弟努力抗争自身权利而无果,徐长乐只得换好衣物,备好马车,继续今日的国子监求学之路。
晨光照耀大地,魏城的街道之上,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
徐长乐昨晚得到消息,授衣假结束后,今日国子监修道院的学子们停止上课,而是一起前往城北的文庙祭祀拜祭先贤。
文庙,乃是儒家乃至天下祭祀儒家圣人的圣地,受万家香火供奉,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逐渐成为了魏都的一大传奇香火之地。
国子监学子每三月一次,已是惯例。
等徐长乐来到国子监内报道后,由五经博士刘醇为首,诸位学子早读一番后便集体步行,低调离开国子监,沿着一条颇为僻静的小道,朝着城西而去。
好家伙,这不就是小学生春游么.....随大流的徐长乐走在由一二十人组成的人流当中,莫名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走走走走走,我们大手牵小手~
走走走走走,我们牵手去春游~
不得不说,魏都学子们的思想品德教育课还是比较丰满的....
“徐兄,为何今日无精打采?”
半路上,李知礼凑过来并肩同行,今日他一身青衫,袖袍宽松,挥洒有风,谦谦君子如玉,不外如是。
自从出世诗,李知礼对待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徐长乐,更是敬佩有加,格外欣赏。
夸张点讲,估摸只要徐长乐一声令下,那么李知礼便会成为他手下第一马仔,为首是瞻。
“骂人。”
徐长乐言简意骇:“遇见了一个蠢人,昨晚跟他对骂了一夜。”
李知礼嘴唇微张,似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后才劝慰道:“良言三冬暖,恶语六月寒,恶语相加,并非君子之道,徐兄何必与那等俗人一般见识。”
徐长乐看着眼前这个小可爱,笑眯眯点了点头:“李兄说的有道理。”
紧接著转过头,看着身旁那个只有自己才能看到的逗比,小声道:“我是你爹。”
那人似真受到了刺激,开始继续口吐芬芳,只可惜徐长乐早已转过头再次闭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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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人,气质上等,姿容极佳,哪怕再为低调,也引起了城西路人和商贩的大半目光,当发现是来自国子监的学子时,顿时投来了敬畏的目光。
读书人,在大魏的地位很高,寻常百姓更是视为“大人”,寻常贫困人户家能出一个秀才便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更别提眼前这一群国子监的贵族之后。
众人目不斜视,不倨傲,不表示,静静的朝着文庙而去,除了徐长乐,恬不知耻的朝着四周挥手示意,一副视察民情的样子。
一个多时辰过后,他们来到了目的地。
文庙,其实就仅仅是一座庙,乍看上去平平无奇,摆在城西角落的空地之上,香火从文庙顶上的小窗向天空飘去。
浩然气之盛,令人油然生畏!
来到这里,五经博士刘醇肃容,正衣,挥双袖掸去灰尘,身后一众学子皆是如此。
庙内供奉有三座雕像。
一为儒家开创者,那位人间启蒙的至圣先师,也称至圣。
二为大魏开国第一任国子监大祭酒,天人居士李居,也是传说中到达那儒教圣人境界的大修士。
三为大魏白云书院的开创者,教育出多位大儒,雕像一身长袍及第,潇洒随意。
史书上,其实对于白云书院的那位开创者的描述十分稀少,身份神秘,只知道是一位了不起的儒家修行者。
徐长乐走入庙内,凝视着第三座雕像,眼神狐疑,莫名感觉这烂大街的面容多少有些敷衍了,直观的感觉估摸着这五官都是随便糊弄上去的。
片刻后,他的视线再转移到第二座雕像
上,那面容跟他在圣海之中见到的中年男人模样有着一丝相同的韵味,看来确实是穿越者先贤无疑....、
至于第一座,一位老者,说不出的感觉,看来就是传说之中的孔圣人。
“拜过至圣先师,再拜祭酒,最后拜白云院长,此乃国子监之礼。”
“拜完后,站在此地自省百息,梳理浩然之气,对自身修行大有益处。”
刘醇提醒两句,随后走向小庙后院,似是要找什么老熟人蓄旧。
没了先生约束,各路学子开始按照顺序自觉上香,在座众人皆是朝内名门显贵之子,对此地早已熟悉,没有任何不适之感。
“李哥,我没什么好说的,只求你保佑我在这里别死,让我也体验体验你的那种快乐....”
徐长乐一脸真诚,无比认真对着李居的雕像拜了三拜,随后也象征性在另外两座雕像前拜了一拜。
做完这一切,看着周围同窗还在虔心梳理自己的浩然之气,他精心凝神,体内那股精细的浩然之气快速运转一周,感觉增强了不少。
他便开始无趣的在庙四周转悠。
晌午未到,城西又是安静之地,此刻除了他们并无陌生路人存在。
不得不说,自从来到这文庙附近,一直跟随着他的那个逗比不见了,脑海中也没有了任何奇奇怪怪的东西,心境也变得安宁不少。
“算卦,算卦,天地阴阳,乾坤数算,命途兴衰,尽在半仙一手之中。”
城西庙门外的转角处,摆着一个算卦摊子,一位长袍老者正在大声叫喊,喊声吸引住了无聊的某人。
在儒家圣人的庙门口喊算卦,砸场子啊.....徐长乐被勾起兴趣,走了过去,笑问道:
“半仙,算命怎么算?”
他很好奇,这个世道的算命先生是怎么忽悠人的。
那老者睁开似没睡醒的浑浊眼神,看了徐长乐一眼,微笑道:“命有定数和缘法,今日你是第一位客人,不要钱。”
徐长乐笑呵呵道:“那就算算我这几天的命势如何?我姓徐,徐长乐。”
老者从修长的袍子中伸出右手,拿起签筒摇了摇,甩出一签,没给许长乐看,只是又瞄了眼徐长乐的手心和打扮,一副江湖骗子的做派眯眼,手指掐算,嘴中喃喃自语。
徐长乐也不着急,静静的看着。
“咦....”片刻后,老者微微皱眉,摇头道:“难,真难,仅仅看了你的面相,便知你即将大祸临头,且避无可避。”
“凡人生路受阻,虽然凶险,但也有可破解之道,然而你这生路却已断绝,按道理来讲不该啊,难道....”
老者说到这里便及时住口,极有江湖骗子的自觉。
“难道什么?”徐长乐表现出适当的好奇。
“不可说,不可说。”老者扶须。
“我给钱也不说?”徐长乐问道。
“说了不说,那就是不能说。”
老者微笑摇头,十分肯定道:“小友请回吧,记得这些日子少走夜路,少做事,切莫意气用事,多忍一忍,或许能避免一场灾祸。”
看着算命老头这副果断模样,倒是让徐长乐有些惊讶了,倒也没说什么,也许是新套路,吸引回头客?
他又在附近自顾自转了转,买了些地摊吃食,吃完了擦干嘴重新回到庙内。
此刻众人已经成功梳理了体内的浩然之气,在庙门外的柳树下小声交谈。
等这番拜祭之后,又是多达半日的长假,众人正在商量着去哪潇洒。
“听说青香楼来了一位大花魁,叫什么流香,琴棋书画样样皆通,刘兄,赵兄,今日一起去瞅瞅?”
“真的吗....哎,罢了,家中不许,还是再过些时日。”
“
哈哈,刘兄,自古以来,才子爱风流,哪位君子敢说未曾去过烟花之地,去开一番眼界又有什么,那流香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对了,知礼兄,可愿一同前往?”
“没怎么去过那种地方,还是算了。”温润如玉的李知礼笑着拒绝。
自古以来,读书人闲聊时总绕不开几个几个话题,家,国,文章,还有....青楼。
仿佛这些有点名气的读书人,没在烟柳之地留下什么故事,那就不叫读书人。
“一群斯文败类,在这种地方谈论这种下贱的事情!”
徐长乐在一旁听了会,小声嘀咕道:“这种好事竟然不喊我.....”
此刻,显然在烟花之地身经百战的那位同窗注意到了徐长乐。
他叫王宝玉,兵部侍郎的外甥,一个年纪轻轻便久经炮火的年轻人,此刻似乎嗅到同道中人的味道,眼神一亮:
“徐兄,要一同前往不?”
徐长乐转过头,摆出一副犹豫的样子:“这....不好吧?”
“哪里不好?徐兄肯定不是那般迂腐之人吧?”王宝玉口直心快。
”我肯定不是。”徐长乐很诚实。
“那就去看看?”
“行,我就陪大家去嫖....看!看看!”
徐长乐已经不叫借坡下驴了,借坡滑驴,嘴角忍不住咧开笑容。
“好,那咱们回家拿银子。”
王宝玉又喊了三五好友,乐呵呵道:“不要多的,每人拿个五六十两银子即可。”
“多少?”徐长乐嗓音有些失控。
“五十两足以,花魁的场费只需一二十两,但后续打赏总不能掉了咱们国子监的面子。”王宝玉笑呵呵道。
你特么去嫖跟国子监有个鸡毛关系....徐长乐差点就要开喷。
等等。
自己这月仅有一百两,自己还有许多花销的地方,徐若曦绝对不会再给自己银两.....
徐长乐一拍脑门,遗憾至极道:“哎哟,突然想起家中有事,大哥旧疾发作需要照料,各位同窗,不好意思了。”
嫖不起。
那就告辞!
.....
谈判失败,没有嫖资的许长乐有些失望。
独自一人走在城西的街道之上,秋风冷冷的吹,看上去竟有些潇洒落魄感。
还是早点回家继续修行....徐长乐打定这个想法,只见前方有道黑衣人影一闪而过,从房顶一跃而下,钻入了右侧的巷子。
徐长乐眼神一凝,看了眼空旷的四周,心想不关我事。
刚走几步。
巷子内顿时传来了凄惨绝望的哀嚎声,似是一名年轻女子。
“真不关我事...我是读书人....”徐长乐低着头,闭眼,但走了几步,脚步却猛然一转,径直跟进巷子。
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的木门大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从那扇门内传了出来。
感觉好奇心会害死人呀....徐长乐小心翼翼的来到木门前,脑袋向里面一探,顿时愣住。
视线之中,三具尸体正静静躺在院子,鲜血流满了地面。
“这.....”徐长乐狠狠皱起眉,下意识靠近探了探他们的鼻息,果不其然,已然死绝。
先前发出声音的那人,不出所料是一名豆蔻年华的女子,就在刚刚,咽喉中刀,一刀毙命,就趴在门口。
徐长乐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就听见不远处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仿佛无数人将这里团团包围。
“何方贼人,快束手就擒!”
熟悉的嗓音传来,徐金慎跨刀而来。
看着站在尸体旁的徐长乐,顿时呆若木鸡。
32 幕后黑手
“阴谋,这是赤裸裸的阴谋!”
“呸,阳谋,这根本就是阳谋!”
大街之上,徐金慎领着一众千牛卫中的好手,一脸无辜的徐长乐被团团围在中心,密不透风,被迫朝着附近的县衙走去。
自先前看见小巷民家内惨状的那一刻,徐金慎的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毫不犹豫,便让手下将徐长乐看管了起来。
很显然,这要是在现代,他已经是按照最高规格的犯罪嫌疑人身份来对待。
大哥,你是相信我的吧....劝说半天无果,徐长乐不确定的将视线放在身前自家大哥的背影身上,只希望他别用屁股,用脑子思考下问题。
“别说话!”
徐金慎转头严厉瞪了眼一脸莫名的徐长乐,嘱咐道:“等会有什么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
不远处一名面色阴柔的青年千牛卫看了这边一眼,笑眯眯道:
“长乐,你大哥这是在保护你,无论什么原由,抓紧洗清嫌疑才是对你最为有利。”
此人徐长乐认识,叫柳青,大哥的同僚好友,一名德高望重的御医之子,记忆之中还上门喝茶过几次。
大魏律法森严,哪怕是王公贵族,但也不可随意滥杀平民,更何况是入室灭门这种惨案,一旦查证成功谁也无法轻松脱身,国子监监生和贵族之后也不顶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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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他们而言,在宫廷内当差,什么勾心斗角,阴险狠辣的手段没有见过,被人栽赃很正常,但怎么脱身才是当下最需要思考的问题。
徐金慎久经此职,自然知晓此事,于是脸色如此紧张。
闻言,徐长乐松了口气,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单纯觉得...这次还行....没有猪队友.....
“这是怎么回事?”
徐长乐好奇询问道:“大哥怎么会带千牛卫来到这种地方?”
从书院出来的时候万众瞩目,回去的时候却已经是代罪之身,徐长乐毫无案犯自觉。
徐金慎沉声说道:
“江湖上有一个消失匿迹很多年的盗贼最近突然出现在了京城,我们千牛卫负责侦察,经过蛛丝马迹才刚刚查到了城西这块,结果就撞见了先前那幕....”
柳青补充道:
“这家伙有个外号叫做地龙,以前是武楼出身,身上背了几十条人命,做的事畜生不如,但修为高深,也是个纯粹武夫。”
徐长乐若有所思,沉默了会道:
“大哥,等会帮我个忙,将先前那死去一家家人的身份查清楚。”
徐金慎点了点头。
小半个时辰,他们来到了魏都的附郭县:平安县县衙。
魏都人口极多,地理环境极好,管辖之所也是错综复杂,而城西这块是魏都之内设立的平安县的管辖之地,按照律法而言在此地的犯法之人都需要先押送这里。
若是犯人情节严重,则需要上报刑部定夺。
县衙外,两座魁梧雄壮的石狮子静静摆放在那里,肃静而
威严。
平安县县太爷姓牛,是一名年过七十面容瘦尖的老头,看见一众千牛卫的高官子弟来此,还簇拥着一个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吓得还以为是太子亲临要办他,连忙从县衙后院椅子上掉了下来。
然而当坐在椅子上听闻全部事情经过后,对徐长乐的眼神那是一变再变,似乎是相当古怪复杂。
“这两日就先麻烦县老爷多多照顾我家二弟了。”徐金慎弯腰一拜,极为郑重。
“好说,好说。”
只要不涉及到丢了乌纱帽,老油条的县太爷心情大定,官气十足的端茶送客。
徐金慎带着众人急匆匆走后,只留着两名县内衙役看管徐长乐,牛县太爷上下扫视了一番,笑眯眯道:
“徐公子不幸撞见此等祸事,本是无辜的,只可惜国有国法,只能委屈徐公子在这里暂住几日了,我也只能依法办事。”
徐长乐摇头:“不委屈,不委屈。”
牛县太爷问道:“要不要先在此处吃点饭?”
“不太好吧。”徐长乐有些要脸。
“那喝点酒?”
“这个....不会。”
“那咱们就干脆先走流程?”牛县太爷继续笑呵呵道。
“行。”徐长乐点了点头,就喜欢直接的人。
只见牛县太爷脸色唰的冷了下来,喝道:“来人啊,将这嫌犯给我押入甲子狱,好生看管!但凡出了问题,我扒了你们的皮。”
两名像是傀儡般的衙役顿时从后方将徐长乐两个胳膊拿住,将其腰部压至半弯,大喊道:“是!”
徐长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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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森的平安县衙地牢。
一座阶梯斜着朝下,透过些许光芒。
徐长乐站在枯草组成的地面,看着碗口大的牢窗,听着牢栏外几个狱卒的赌钱骂娘声,有些怀疑人生。
前一秒正在庙内跟几名同窗讨论哪家青楼的姑娘比较润,后一秒却锒铛入狱,让人实在接受不了。
“怒发冲冠...凭栏处!”徐长乐悲愤出口高吼,下一秒却被外面狱卒粗暴打断:“吵什么吵,找死啊!”
“.....”
徐长乐没了兴致,盘膝坐在地面,拿起一根枯草叼在嘴里,开始思考问题。
很明显的栽赃伎俩,并且是有意而为之,哪怕当时自己没有进入小巷,八成也会有其他的方案等着他。
但徐长乐在意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大魏的律法虽说确实严厉,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尽量维持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理念,可这个案情显然并不能置自己于死地。
不提自己是徐府二公子,有侯爵身份和国子监监生这个概念,这个嫁祸就纯粹显得有些儿戏,并且疑点重重。
自己跟那家人无冤无仇,甚至都不认识,连大哥都不认为自己是凶手,那么但凡有些脑子的人,更是如此,别提刑部那些深不可测的老
油子。
那么这个处心积虑的嫁祸是为了什么?
单纯的膈应自己?
不让自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徐长乐紧紧抿住那微薄的双唇,眉头微蹙,似老僧入定。
期间狱卒送了两次饭,颇有些疑惑的看了几眼,却也没当回事。
不知过了多久,牢窗外投来的夕阳光芒渐渐暗淡,徐长乐那紧皱的眉头也随之散开,仿佛积雪消融。
是的。
他终于想明白了。
如果没有别的情况的话,那么唯一的可能或许便是那个背后的家伙坐不住了,想要乘这个机会跟自己摊牌。
而按照这个想法来讲的话,接下来到这个牢狱的第一个人,或许就是三番两次想置他于死地的幕后黑手。
“徐长乐,有人来看你了!”正巧,狱卒的嗓音从牢房外传来。
见证奇迹的时刻来了.....徐长乐眼神一凝,严肃抬头,看着走道尽头的方向。
只见正义感十足的国字脸映入眼帘,徐金慎一身官服佩刀,大步走来。
“大哥!”徐长乐有些怀疑人生,难道幕后黑手是大哥....
“长乐,我回去问了问三妹,她说问题不大。”
徐金慎神情轻松了不少,说道:“你且放心便是,在现场也没有你的痕迹,死因也是因为武夫内力摧毁内脏而死,按照我的猜想,若是没有太多疑点,你过几日就能出去。”
徐长乐面部表情管理了一番,点了点头。
我果然还是想太多....
“至于你嘱咐我的,关于死去那一家五口的身份其实没有多大疑点,妻子是城西一户富商的散佣,大概率是碰巧发现了那逃窜的地龙,随后被杀人灭口。”
徐金慎冷哼道:“这畜生真该死。”
徐长乐皱眉,问道:“五口?我记得我去的时候....”
徐金慎打断了他:“屋内还有两个刚出生的婴儿,被扭断了脖子。”
空气有些沉默,徐长乐哦了一声。
等到徐金慎走后,他靠在牢房墙壁上,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牢窗外的光芒消逝不见,昏暗的暮色笼罩了四周,牢房外的墙壁上点满了烛灯,黯淡的光芒照亮了昏暗的地牢。
就这样静静过了一夜。
然后又过了一日。
风平浪静,好似什么事都未发生,沉默的有些可怕。
第三日清晨,只听见:“徐长乐,又有人来看你了!”
徐长乐睁开有些疲惫的眼睛,视线一撇,只见过道尽头,一位青衫公子哥缓缓走来,年近三十,肤色极佳,面带微笑,随后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贵姓?”徐长乐吐出口中的杂草,好奇问道。
“钱。”
青衫公子哥微笑道:“钱如命。”
徐长乐点了点头,仿佛终于明白了什么,笑道:“吏部尚书的大公子。”
33 摊牌
徐长乐看着眼前这个气态极佳的年轻人,脑海之中思绪万千。
吏部掌管全国文职官吏的任免,而吏部尚书,在大魏朝堂内可谓是位高权重,甚至有天官一称。
作为吏部尚书之子,钱如命在大魏也算得上是一位名人,当初在国子监学习过,也算得上是徐长乐的学长。
钱如命在监内求学时风评颇佳,为人儒雅和善,且受众人爱戴,也算得上是明星人物。。
只是自己好似从未跟眼前这个家伙有过任何交际。
不过小道消息称....他似乎是月亮公主魏熙月的忠实舔狗?
嗯....
一切感觉都对上了....
徐长乐一时有些失神,搞了半天,背地里弄自己的竟然是这么个小角色....
是的。
他有些失望。
本来按照这枚婚约的尿性,他还以为起码是什么朝堂大鳄,或者海外仙家大能,结果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
哪怕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心性有些深沉,但是在徐长乐看来,仍旧不值一提,换成他爹来还差不多...
“我家公子亲自探望,你还不识趣站起来。”钱如命身旁,一位皱纹如铁般深刻的老仆冷声呵斥。
徐长乐收回思绪,吐出口中的一根枯草,斜瞥问道:
“你叫钱如命啊?”
一身青衫公子哥气态的年轻人看了他一眼,随后点头道:“意外听说徐兄意外入狱,实在有些流年不利,前来探望一番,想必徐兄很快便会出去。”
徐长乐咧开嘴,牛头不对马嘴的笑道:
“这名字好,不过位子错了,要是你爹去当户部尚书,那才叫应景。”
“放肆!”
身旁那位老朽向前踏出一步,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徐长乐毫无反应,一脸笑眯眯的表情。
钱如命神态自若,轻轻挥了挥手,示意老仆和众人退下。
他皮肤白哲,面色儒雅高傲,自带一番贵气,皮囊跟徐长乐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安静的牢狱过道上,他双手负后,居高临下的打量了徐长乐一番,将视线放在远处,才缓缓开口:
“徐兄这些日子听闻过得不太好,先是意外被贼人所绑,死里逃生,谁知现在又无辜遇见了这种事情。”
徐长乐似唠嗑一般,道:“还是拖钱兄的福,运气比较好,我入狱前还在路边算过一次,说我犯了太岁,得罪了小人,告诉我能尽量少走动,还是没听劝啊....”
钱如命笑了笑,面色却变得有些微冷,说:
“你的运气确实不错,只是不知道能逃过一次两次,还能不能逃过第三次第四次。”
徐长乐面色惶恐:“钱兄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
有人想要针对我?”
“别装了,你能宰了城郊那妇人,就证明你不是个蠢货。”
钱如命淡淡拍了拍手,看向过道上的人全都消失不见,这才不再掩饰的说道:“我这些日子一直在考虑,怎么才能算恰到好处的收拾你,小题大做了不太好,但是你活得顺心,却又不合我的意。”
“我吩咐孙民贵好好敲打敲打你,结果谁成想他竟然随便找了两个废物把你绑了...绑了就绑了,最后却差点露了些马脚。”
“所以这次我也懒得跟你绕圈子,你不配,把你放在这里,只是单纯的想告诉你,我若是想弄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徐长乐,笑道:
“一个区区侯爵贵族之后的名号,在当今的大魏不说上千,也有数百,当不了你的护身符。”
懂,实权和虚名的区别.....拼爹拼不过,徐长乐没好气道:“我特么哪得罪你了?"
“你配不上她。”钱如命面色莫名的严肃起来。
“这……
徐长乐无言以对。
老套,经典,烂俗,又无法反驳。
钱如命摇了摇头,似是不想再跟眼前这个可以随意拿捏的阶下囚废话:“我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自己要清楚自己的身份地位,不要妄图得到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这样或许你能够活得更久一些。”
”若是不然,这一次你只是不小心目睹了那亡命之徒地龙杀人,下一次自己变成那地龙刀下亡魂也说不定。”
敢威胁我,可惜我没有录音笔,不然分分钟教你做人.....徐长乐笑意不变,点头道:“钱兄,我这人从小爹就教我一个道理,就是要懂逼数,并且不能跟姓钱的过不去。”
年轻公子哥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似乎很欣赏对方的分寸。
徐长乐话锋一转,懒洋洋的靠在墙壁旁的杂草堆上,看了他一眼,带着戏谑味道的说道:“可是我从来就没听过。”
话音刚落,钱如命的脸色如寒冰般冷了下来,静静看了徐长乐几秒,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他转身准备离开。
徐长乐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道:“费那么多劲,当时在巷子里怎么不直接喊那地龙宰了我,非要牵连无辜的人?”
他可不认为对方是真的善心大发不想杀他,恰恰相反,若是有能安全杀他的机会,徐长乐并不认为对方会耐心来到此地跟自己废话。
当初被那屠夫绑到郊外雾林,自己若是不自救,现在百分百就是一具枯骨。
钱如命停步回头,冷笑道:“因为你运气不错,周围有高人路过。”
徐长乐颇为惊讶。
反应过来后他问道:“那一家五口跟你我没关系。”
“我爹从小也教会我一个道理。”
钱如命微讽的看了他一眼,笑道:“做人要狠。”
他大步离开。
徐长乐看着他的背影,沉默不语。
......
......
“徐长乐,飞云街徐府二子,此次是作为嫌犯被暂时关押在平安县衙,等待上面审问。”
“这位公子运气不好啊,白白要在我们这破地方呆上几日,明摆着的事情,折腾什么?”
“少放屁,律法严谨,对于咱们这些平明百姓是好事!”
几名颇有阅历的老狱卒看了眼上面放下来的案牍,议论纷纷。
徐长乐站在牢房内,望着豆腐大小般的窗口,百无聊赖。
随着时间流逝,自己被牵连的消息流露了出去,倒是来了不少人看望,像是国子监的刘祝茅,李知礼,熟悉的几位同窗,甚至连张雅都相约前来探望过。
“活该,不好好读书,瞎转悠什么。”一身红裙的张雅站在牢房外,满脸幸灾乐祸。
“徐兄莫急,就当是磨砺心境,这也是问心境的考验。”李知礼极为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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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礼说的没错,这恰恰是你在问心境的机缘,切莫急躁。”刘祝茅一副老师做派,都不怎么对徐长乐的情况所担心。
徐长乐一一寒暄。
“说了多少遍了,千万别太关注我,小心魏七月打你。”
“李兄说的是,我就感觉我在问心境的道路上走了很远。”
“多谢老师关心,我会继续努力。”
刘祝茅点了点头,说道:“七日后,国子监内各个学府会聚集在一起进行一场年考,甚至还有域外之地来京都求学的学子们会前来共同切磋,所以早些出来,做好准备,这也对你们是种考验。”
年考,在国子监内一般都是学子对自己这一年来的总结。
但是作为踏上了修行道路的修行者,这次的考核肯定会带着些许竞争性。
虽然君子动口不动手,但是在这一日,动手也是可以的。
闻言,徐长乐极为感兴趣,他就很好奇这个时代的读书人究竟是怎么样打架的,顺便为自己日后打架奠定强而有力的基础。
三人走后,徐长乐先闭眼休息了一会,随后准备吃饭。
今日午时,狱卒送来了一碗白米饭,两碟小菜,还加一个鸡腿,豪华午餐标配,他还甚至大鸡腿特意留在了现在。
他心情其实不错。
知道了幕后是谁在针对自己,那种未知的恐惧荡然无存。
一个被爱情荷尔蒙冲昏头脑的小傻瓜罢了,等在这里把鸡腿吃饱出狱,就是老子绝地反击的时刻。
他信心转头一看。
等等。
我鸡腿了?
34 熟悉的味道
徐长乐错愕的眼神扫视了一圈,除了那大白米饭空无一物。
过分了....鸡腿都有人偷....徐长乐正准备发飙,就只见牢房拐角处,吧唧吧唧的嗓音传来。
将头探出牢栏一看,眼熟的小萝莉站在角落,双手抓着鸡骨头,吃的满嘴流油,很是满意。
“李卿雪.....”
徐长乐眯着眼,满脸黑线,突然想到了什么,狐疑道:“一天到晚就扮个小姑娘的皮到处乱晃,不敢以真面目示人,难不成你是个年过数百的老妖怪?”
一身绣云裙,粉花鞋,腰悬黄色铃铛的李卿雪毫不在意,笑眯眯道:“你猜。”
猜你妹....徐长乐眯着眼道:“还我鸡腿。”
李卿雪一把将骨头塞进喉咙,随后拍拍肚子,满脸无辜道:“什么鸡腿?”
“......”徐长乐准备开喷。
“安啦,不要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一般能在甲子狱吃到鸡腿饭的犯人,大多明天都得脑袋搬家。”
李卿雪侃侃而谈,笑眯眯问道:“更何况你打算一直留在这里?”
徐长乐眉毛一挑,听出了话中意思:“你能救我出去?”
“嘿嘿。”
李卿雪流露出了笑容,老气横秋道:“这个嘛,不好说,按照流程,像你这种在案发现场的嫌犯,案情严重需要上报刑部,随后刑部会派专门的人前来判定此案的案情,那么这个专门的人.....”
“好事人!”
徐长乐神色一振,顿时看向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就觉得和颜悦色了。
鸡腿再好吃,也不能天天坐牢吃....
更何况这平安县衙的甲子狱实在是待够了,属于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次。
“还是好事人有水准啊,不需要看就能明察秋毫,不愧是咱大魏的第一谍报组织。”
徐长乐一个彩虹屁丢了过去,随后话锋一转道:“啥时候放我出去?”
“帮你出去不难,可是....”
李卿雪流露出一脸为难的样子:“我又有什么好处?”
徐长乐开门见山道:
“想对付我的人是吏部尚书之子,钱如命,因为婚约之事嫉妒我俊朗帅气的外貌和惊为天人的才华。”
修饰词不需要那么多....李卿雪扯了扯嘴角。
徐长乐面色不变,接着道:“他跟那流窜多年的地龙私下大概有利益往来,孙家的孙民贵暗中也是听他命令行事,上次我被绑,就是孙民贵所策划。这些信息应该对你们有用。”
李卿雪那看似
稚嫩懵懂的双眸之中闪过些许异样情绪。
收集任何有用的信息与线索,永远是好事人的第一要点。
因为他们坚信,越庞大的信息库越能解决更加艰难的问题和案子。
事实上,好事人大本营中就有一个极为严密的小房子,掌握着这么多年以来,整个大魏官场六部之中所有官员的信息和交际圈,包括行贿,贪污,掩藏秘密等一系列的惊天秘闻。
这个世上自然不是非黑即白的,而好事人搜集这些东西除了是自己的本职工作以外,便有更重要的一个原因,那便是制衡和威慑整个官场。
因为如今的好事人太过于让人畏惧,也太过于强大,自然遭受了大多数大魏官员的警惕和记恨。
而恰恰徐长乐先前所说的这几个信息,对于如今的他们来说,不管是真是假,都格外重要。
若是哪一天皇帝肚子吃坏了不爽,需要对如今声势正旺的钱家动手....那么掌握的情报就起了作用。
若是哪一天皇帝喝水噎着了,要把好事人连根拔起.....那么手中的情报.....
”瞎说,没有证据就不要擅自揣测他人!”
李卿雪连忙收回逐渐放飞且危险的思绪,老气横秋的指责了一句,然后补充道:“这件事没有确凿证据的话就不要在外面张扬了,没人会信,信了也没用。”
徐长乐没有反驳,知道对面在善意提醒自己。
地位差距太大,他可没那么傻白甜嚷嚷着去举报,无异于自爆,到时候一个徐家都不够玩的。
“不过经过我的调查,你确实跟城西灭门案没啥大关系。”
李卿雪话锋突转,笑眯眯拍了拍小手,说道:“跟我走吧,回答几个问题,你就可以回家了。”
徐长乐有些茫然:“去哪?”
李卿雪直接道:
“好事人,天机阁。”
.....
.....
天机阁是好事人大本营,也是大魏之中最为神秘的几座组织,明面上是坐镇大魏京都,但是外人却永远不知道他的具体位置。
走出平安县衙大门,天空已经隐约有些暮色。
正欲仰天长啸一声的徐长乐被不知从何而来的黑布直接蒙住脑袋,随后两只胳膊架空,快速抬到了一架马车之中。
“不用担心,安心坐下等着便是。”李卿雪也走入马车,嗓音在他左侧响起。
“哦....”被套住脑袋的徐长乐安静坐在马车之上,直接平躺。
马车内有着淡淡草药的熏香味,让人情不自禁便有些
心神起伏,耳畔马车轱辘转动的嗓音不停传来,足足小半个时辰过后才开始变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牵引着走下马车,开始向前步行。
“到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李卿雪笑眯眯道。
徐长乐头上黑布被取下,颇有些刺眼的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去,自己已经深处一栋大宅子的正中心。
碧瓦朱檐,典型的东方古代建筑,围廊和院墙交叠,小门又通向另一栋崭新的宅子,初步判定,这是一座由无数院落组成的宅群。
黑夜已至,暂时看不清远处的具体样貌和场景,更没有什么标志性的建筑,看来也是掐准了时间刻意为之。
“就走个流程,不用这么严肃吧?”徐长乐打趣道。
“进后院左边第二间房。”李卿雪指了指方向。
徐长乐打了个哈欠,顺势走过围廊,在左侧第二间木门前停住,随即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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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极为空旷和简陋的屋子,几个木椅,桌子,平平无奇的摆设和家具,只有正中心还站着一位早已经等候多时的老人。
老人面容枯槁,脸色漠然,眉眼低垂,仿佛睡着了。
“见过前辈。”徐长乐刻意抬高音量,想看看对方的反应。
“我没睡。”老人淡淡回了一句。
“那你不睁眼睛....”徐长乐小声嘀咕。
“我已经挣到最大了。”老人语气不善。
“哦...这样啊...晚辈有眼无珠!”徐长乐弯腰作揖,及时认怂。
老人嘴角抽了抽嗓音沙哑:“我奉命前来看看你,接下来我问你问题,顺心回答便是。”
“好嘞。”徐长乐颌首,心怀期待。
紧接着,只见老者从袖中掏出一个棕黄色的卷宗,看了一眼,随后缓缓问道:
“数日前,城南有个卖羊毛的贩子去城西治病,两三个时辰便被城西的一名神医治好了,可回家后的当天夜里却上吊自尽,提问,你觉得这个贩子为什么自杀?”
“???”
越听越不对劲。
这是啥?
跟案情有什么联系吗?
死的那一家五口是城南羊毛贩子的家人还是城西那名神医的家人?
等等.....这熟悉的味道,咦,脑筋急转弯??
徐长乐嘴唇微张,蒙了,脑海中被雷的程度不亚于五雷轰顶。
等待了片刻,老者看向那一脸古怪茫然表情的徐长乐,微微皱眉,脸上流露出一丝失望神色,喃喃道:“这都不知道么?那就下一个问题。”
35 吃瓜群众
话音落下,老者眼神在卷宗上下移,正欲开口,却被打断。
“等等!”
徐长乐收敛了内心的吐槽之魂,略作思索,开口道:“因为卖羊毛的贩子是个瞎子。”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展开,但是答对问题显然是自己此刻最好的选择。
老者神色平静,反问道:“为何?”
徐长乐笑了笑:“他被城西神医治好后,心满意足回家,可半夜睡醒时却发现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便觉得自己再次瞎掉,心神崩溃后于是选择自杀。”
小眼睛老者颇为惊讶的点了点头,道:“不错,下一个问题。”
还有?
徐长乐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眼前的这种提问大概跟李居拖不了关系,只是徐长乐暂时不知这种提问的具体用意是何。
并且李居是儒家先贤,跟大魏好事人这种谍报组织竟然还有联系,其中难道还有什么隐藏的秘密?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却没有人能够在此刻解答,徐长乐只能将心思放在眼前。
“瞎子为何夜间行路却要点亮烛灯?”
“防止他人撞倒自己。”
“无论是修行者,还是凡人,最想掩饰自己的什么东西。”
“自然是秘密。”
一连串的对答如流后,徐长乐有些蛋疼,老者的神情却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那双睁开了却又没睁开的浑浊目光中,闪过些许震撼。
老人收起卷宗,目光直视徐长乐:“什么人最想探究他人的秘密。”
徐长乐笑了笑,指了指眼前的老人:“自然是好事人。”
他已经了解了。
虽然在他眼中这是极为无聊的题目,但是古代人的思维和现代人在某些方法是截然不同的,入乡随俗...入乡随俗...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些问题对自己有什么影响,难不成好事人看上他了?
“谁的秘密最多?”
“知道别人秘密的人,还是好事人。”
老者沉思片刻,平静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来时虽然被蒙住双眼,但你能否从细枝末节处能判断出此地的位置。”
空气间有些沉默。
徐长乐抬起头,缓缓道:“确实,哪怕被蒙住眼睛,但是听感和触感还在,先前经过的几个闹市和街道,准确判断,然后根据大致时间在魏都地图上反复推演,哪怕路途有意误导,但是反复琢磨些许时日,确定位置是不难的事情。”
老者没有意外,又回到了那副昏昏欲睡的神情,说道:这么说你知道了?”
徐长乐摇了摇头。
老人刚恢复平静的神情又闪过些许错愕,口语都有些魏都化:“为啥咧?”
徐长乐理直气壮回答道:“因为我不认识这些路咧。”
“你....”
老者喉咙仿佛被噎住,脸色五味杂陈,极为复杂,又看了眼确实一脸诚实的徐长乐,没有给他再说话的时间,直接挥了挥袖,示意快滚。
走就走....徐长乐拍拍屁股离开,回家了!
上百息后,房门重新被打开。
一蹦一跳的李卿雪来到这里,笑眯眯道:“老吴,考核咋样?”
被称为老吴的老者将卷宗摊开在眼前木桌上,平静道:“十七道题,全对。”
李卿雪愣了愣,随后又恢复正常:“这小子不出我的所料嘛,还行,还行。”
“确实还行。”
老者缓缓点评道:“历年来好事人之中的好苗子,在初次应对这些题时,全对者不算少,但是能够在一瞬间判断出来....唯他一人。”
这次秘密见面,不光是徐长乐,就连好事人内部,都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此刻并不是所谓的“脱罪”考核,而是好事人对于徐长乐本人纯粹的打量和考验。
试探有,重新审视也有,毕竟徐长乐近些时日的事迹跟案牍上的判断并不相符,好事人需要重新评定此人。
李卿雪眼神一亮:“这么说,徐长乐可以进好事人咯?”
“这小子太过于聪慧,并且看起来性子颇为懒散,想要让他诚心诚意加入好事人做事,要么施恩,要么制威,且都需要一个时机。”
老者沉默了会,最后轻声道:“不急,再看看。”
.....
“少爷从牢里回来了,少爷从牢里回来了!”
“快快快,架火盆,架火盆。”
深夜,徐长乐刚刚踏入徐府,就听见小柳儿等人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向前一看,只见一个熊熊燃烧的大火盆放在大堂前的过道上,似乎正在等待着他到来。
老王从马圈里跑来,蹲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
小柳儿乖巧解释道:“少爷,小姐说了,跳过去,就烧尽了牢里的晦气,跳的越高越好哦。”
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徐长乐一脸鄙夷的看了眼火盆,随后快速前冲,大喝道:”看少爷的,走你!”
只见徐长乐身体凌空而起,跳在半空,然而不知是不是在牢中时日元气不足,突然腿脚一抽,脚尖绊倒在台阶之上。
扑哧。
徐长乐整个身子笔直撞倒在火盆之上,熊熊火焰刹那间熄灭。
空气间一片死寂。
足足两三秒之后,府内传来了尖叫惊嚎。
“快快快,救少爷,救少爷!”
“衣服燃了,快灭火,快熄火!”
“水,水,快搬水!”
一番惊心动魄的救援,心神俱疲的徐长乐灰头土脸瘫坐在大堂椅子上,颇有些无颜面对家中父老,挥袖让众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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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若曦缓缓从外走来,看着大堂中的场景,鄙夷道:“在让我失望这方面,你从没有让我失望。”
徐长乐无动于衷,表示只要没有听见就不会尴尬。
“谁干的。”徐若曦再问。
“吏部尚书之子,钱如命。”徐长乐闷闷道:“因为他嫉妒....”
“哦。”徐若曦直接打断了他,随后道:“那你应该干回去。”
徐长乐随意嗯了一声。
记忆之中,徐府中三兄妹相处模式就是如此,外人欺负了谁,自然是直接还击回去,而其余两人倒并不会多问些什么。
于是在某些程度上,三兄妹甚至有些异样的陌生。
比如两兄弟只知道徐若曦在白云书院求学,却不知具体情况。
又比如大哥在千牛卫任职,而徐长乐和徐若曦连千牛卫的大门在哪都不知道。
“你打算怎么做?”徐若曦反问。
“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用我伟大的人格魅力去征服这小崽子。”徐长乐一本正经。
徐若曦看着他,缓缓道:“虽然爹娘离世,如今的徐府日落西山,但是我希望无论境况如何,遇见什么,你都不要给爹娘丢脸,运势是一时,骨气是一辈子。”
这是怕我怂了....徐长乐一笑置之,开始闭起眼睛盘算着什么。
“当然,若是你没有办法....”
徐若曦两眼微眯,嘴角微翘,说道:“以后你叫我姐,我可以帮你。”
让徐长乐叫姐,这或许是徐若曦在府内流露出的唯一一点小孩心性,或许也是作为家中年龄最小的儿童执念。
徐长乐眉毛微微挑起,秉持原主的性格,吐出两字:
“做梦。”
......
第二日清晨。
休息了一番,彻底恢复了元气的徐长乐起身便练了一套王八拳。
问心境便是如此,强身健体,数日的牢狱生涯积攒的心神劳损,歇息一晚便能彻底恢复。
洗漱完毕,徐长乐去往厨房拿了两个小柳儿刚做好的油饼,迫不及待朝家门外走去。
“少爷,注意安全,三日后便是国子监举办的大考,您别忘记了。”老王在家门口提醒了一句。
“好的。”徐长乐随口应了一声。
数日未出,今日的外城主干道之上,异常热络。
来来往往的人群之中,不少在魏人眼中奇装异服的怪人也行走在魏都之中,格格不入,极为眨眼。
作为最高学府的国子监年度大考即将开启,也算是一大盛事,魏都破例外城门大开,无数各省各部学子,观摩魏都繁华的各地方富商游侠,更有域外之人,尽皆至此。
这也是徐长乐敢再次外出的底气所在,盛事即将开启,钱如命有脑子也不会在此刻动手。
这就是自由的味道.....徐长乐找了个城门旁的茶水摊坐着,叫了点心茶水,悠哉游哉的喝着,心满意足。
“大哥,城西有个名半仙的算卦老头,你知道不?”
“知道。”
“真那么灵?”
“那就是个老骗子!”
茶水摊老板是个中年汉子,满脸络腮胡,脖子上搭着一块毛布,闻言顿时骂骂咧咧道:
“他娘的,怎么不知道,城西那块地都被他骗完了!小哥可千万别信他,他最擅长的本事就是骗神骗鬼。”
这里是城东,都对那家伙如雷贯耳,看来是个久经战场的老骗子....徐长乐哑然失笑,否决了心中想法,摇了摇头。
此时,视线之中,城门外突然涌进一大伙难民,个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婴儿的叫喊声不时在人群中响起。
紧接着,无数官兵涌了过来,架起的长棍形成了一组人墙,将其死死挡在门外,想要越界的人便顿时被无数长棍砸在身上,瘫软在地。
“哎,外面世道不太平,马上又要过冬,不进城找个地方躲着,迟早都得冻死。”中年汉子见怪不怪,叹息了一声。
徐长乐近距离看着眼前一幕,默默喝了口茶。
“不过不放进来是对得,他们进城后没本事没法子,也只有偷枪,逼急了杀人也是常见的,前两日就发生过类似的事情,这还真怪不得咱们狠心,谁的命不是命?”
汉子看着徐长乐突然沉默,劝慰一句。
毕竟少年心肠,总是颇为柔软。
谁知,徐长乐迟疑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嘀咕道:
“我在想....这样太麻烦,应该用火架起一堆火墙,敢进来直接烧死。”
“不过用刀也行,宰几个家伙的脑袋挂在墙头,这样也能威慑,如果是幼婴或者儿童威慑力更足,但是不太人道,不算上佳选择。”
“.....”
中年汉子下意识脑袋后撤了些,警惕的撇了一眼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觉得自己太过于单纯。
这时,异变突生。
人群之中,一个上身赤裸,满身冻疮的大汉硬扛着官兵的长棍冲了进来,双眼赤红,头顶都是血迹,嘶吼道:“你们不让我活,不让我活,那我们就一起死!”
说完视线在人群锁定一周,便看向了坐在茶水摊上老神在在喝茶看戏,一脸背锅像的徐长乐,手握一柄生锈匕首,直接冲了过来。
36 青云观
这一幕,太过于令人措手不及。
茶水摊老板不愧久经战场,短暂愣神之后,刹那间脑袋一缩,直接趴倒在茶桌之下。
我就是个吃瓜群众,仇富也别弄我啊.....遭受无妄之灾的徐长乐,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最近气运不佳,正欲起身逃跑。
问心境只能强身健体,也不是刀枪不入,身上被干几刀照样得死....
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眼神一恍,就只见一名青年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前。
徐长乐的视线之中,那青年长发披肩,一身麻衣草鞋,风尘仆仆,背后负有一柄古剑,极为有侠客风姿。
只见他微微侧身,右手弯曲轻弹,便将大汉手中匕首顷刻弹飞,笔直插在不远处木柱之上。
大汉丧失理智,抄起一旁的木凳就径直朝着青年脑袋砸下。
下一刻。
青年身形纹丝未动,只是食指和中指并拢,朝着对方喉咙轻轻一点,足足两米有余的大汉如遭雷击,整个身体倒飞三米之远,刚刚落地便被赶来的官兵牢牢控制住。
“少侠好身手!”徐长乐收回视线,眼神一亮,弯腰作揖:“多谢少侠救命之恩。”
负剑青年转过身来,流露出一张带着淡淡雀斑的年轻面庞,怀有正气,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嫩神色。
“行侠仗义,乃吾辈义不容辞之事。”他摆摆手,认真说道。
“不知少侠高姓大名?”被这句从小就熟悉的话震慑住,徐长乐只得按照套路继续说着熟悉的烂白。
“李正气。”
“好名字!”
青年双手环胸,大大咧咧道:“你也不用感激我,小事,不过如果真要谢我的话...”
他摸了摸自己肚子,“就请我吃几个馒头吧,嘿嘿。”
说完咧开嘴,流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如初生朝阳般温暖。
......
茶水摊前,几名官兵前来询问青年身份,先前一幕不少人都看见,惊讶之于自然有些忌惮,按照大魏律法自然要详细查探。
徐长乐随口表明自己身份,打发了几人,顿时震慑住了不远处的茶水摊老板。
“你还是啥侯爵之子啊?”李正气边朝嘴里
塞馒头,边含糊不清的问道,看来饿了很久。
“不像啊?”徐长乐笑眯眯问道。
“嗯....见过一些,像确实挺像的。”李正气略作思索:“但感觉你像个好人。”
过激了...过激了....徐长乐自觉代入了进去,笑问道:“不喜欢我们这种人?”
李正气沉默了会,让徐长乐颇有些意外的摇头:“师傅说过,俗世之中,一命二运三风水,各人有各人缘法,愤世嫉俗得不到真道,好人坏人哪都有,钻牛角尖害的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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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人啊....徐长乐好奇道:“你师傅是....”
“师傅下山前说过,不可说。”李正气摇头。
“给你多加一个葱油饼配小蝶酸菜。”徐长乐蛊惑道。
“过分了....”李正气突然皱眉,正当徐长乐以为这雀斑小兄弟要义正言辞教育他时,却又突然咽了口唾沫:
“我要两个。”
茶水摊老板:“.....”
徐长乐挥了挥手,示意老板上油饼。
“我师傅就是北方大山里一个小道观的道士,俗名李守道,也没啥好隐瞒的,我从小在那学剑,如今出门历练。”
李正气拿着热气腾腾的葱油饼,又补充了一句:“师傅说了,这些都是小事,一般不说,但若是遇见大势也可顺势而为,不能太过于迂腐。”
你说得对,两个葱油饼确实是大势....徐长乐心中肯定,再好奇道:“道观叫啥?”
“这个....真不能说。”李正气面带为难,摇了摇头。
茶水摊老板默默准备接着去拿葱油饼。
岂料,徐长乐哦了一声,感叹道:“那大山之中道观肯定不少,你们的道观肯定在其中名列前茅吧。”
“那是当然!”
闻言,李正气眉毛微挑,神采飞扬:“大山道观上数十,但我们青云观在整个大山之中都是剑道最高!”
“.....”
茶水摊老板脸色古怪,看了眼这个身手极佳心思却单纯如白纸的青年,惋惜叹了口气。
两人明明年纪差距不大,但这心思....要是放在市井之中,八成被人吃的骨头都剩不下来。
这边汉子还在感慨,却并未发现一直老神在在的徐长乐身体却在某一刻僵硬,眼神也浮现出一丝变化。
青云观.....徐长乐脑海之中自动响起了进入学海时李居提醒过的事情。
“若是有机缘和必要,一定要跟青云观的道士打好关系去,其余道教....随意。”
闻言,徐长乐莫名来了些许精神,将这场冬日下的英雄救美,美感激英雄吃饼子的故事上升了一个重量级别。
能够让位居儒道前端的李居特意提醒的事情,肯定大有用处。
如今道教之中最强势的自然是圣地之一的道宗。
但李居着重要我和青云观的道士打好关系....
并且青云观看起来修的是剑道....
这小家伙年纪轻轻,但显然是大佬之徒....
嗯....好吧....暂时还看不出啥联系,但不管如何,按照老乡前辈的攻略走肯定是无错的。
徐长乐微微前倾,笑眯眯道:“老板,再上五个饼子。”
汉子大惊,这是要把眼前这个家伙给卖了啊,一时间就有些可惜,这么一个身手好且讨喜的小家伙....
算了,卖就卖了把,五个葱油饼可以换二十文铜钱...
“够了够了,吃不下了。”李正气连忙摆手。
“不知小老弟千里迢迢来到魏都是为何?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徐长乐心态开始逐渐狗腿化。
“我答应了别人,前来寻一人,根据线索,他现在应该藏在这座城里。”
李正气顿了顿,摇头道:“恕我接下来的事情就不能多说了,抱歉。”
“无妨。”
徐长乐深知过犹不及和来日方长的道理,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微笑道:“这银两就当是小兄弟这些时日在城内的花销,也当是我的人情。不用着急拒绝,我有的是钱。”
前提是徐若曦不禁我的零花钱....徐长乐心里默默补充了句。
面带雀斑的青年侠客并不是个墨迹之人,略微思索,说道:
“多谢,我确实要在这里待些时日,但我离开时会赚足银两还你。”
“流云街,徐府。”徐长乐果断留下地址。
37 珍惜异兽草泥马
搞好关系靠的是啥?
银子。
还有来日方长的交情。
深谙此道的徐长乐点到为止,与初次相逢的李正气告辞后回家,路上却又意识到一事。
自那日跟国子监学子前往文庙祭拜之后,喝掉魂水产生的心魔幻境似乎便很少再出来作妖,看来应该是文庙内浓郁文运气息的影响。
但问题在于,问心境就是需要幻境磨砺,这种庇护对自己而言只能减缓修行的进度,并无益处。
看来魂水又要加量了....徐长乐暗自嘀咕,忽地,一股渗人的寒意涌入全身,他下意识看向天空。
如碎粒般的白色雪花从天空降落,飘落在两侧青瓦屋檐之上,堆叠成群。
冬季到了。
国子监的考核即将开启。
对于徐长乐来说,期末考从来就不是个事儿,对他而言更没有任何压力。
重要的是冬日的魏都很冷,今年更冷,并且在冬日结束时的倒春寒那一关,还会熬死许多人,大部分都会是城外那批衣不裹体的难民。
想到这里,徐长乐陷入沉思。
大魏国力而言,如今正算得上是强盛时期,且民泰国安多年,依附在魏都附近的县郡村落,其实并不会为衣食担忧。
但问题在于,今年北方妖患格外昌盛起来,擅长袭击周围的凡俗村落,以人之精血和牲畜血肉为食,这才导致一大批无家可归无田可耕的难民产生,纷纷朝着魏都聚集,希望获得庇护。
哪怕朝廷已经组织了不少人力镇压,但不知为何,效果不佳,于是积累的流民也来越多,隐约已有乱象。
这些民间难题,在五经博士刘醇的课堂上也曾提起过,问起众人解决办法时,大部分学子的方法都是杀,以杀止乱,还天下太平。
人妖之间隔阂自诞生起便隐约存在,并无调节可能。
“这个世界其实不太平,只是所处的地方太平而已,自身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穿越来的第一个冬天,又悟出一个鸡汤的徐长乐急匆匆回到府内,二话不说,将剩余的镇心水和出魂草研制成魂水,狂饮一大杯......压压惊。
.....
三日转瞬即过。
徐长乐在家中自闭三日,国子监举行的大考也如约而至。
晨光微起,今日没有飘落雪花,暖意上升,往常清冷肃穆的国子监也随之变得热络起来。
大门处,国子监以刘祝茅为首的六位助教破天荒开门迎客。
穿盔甲悬刀的将士们站在两侧,面无表情,彰显着大魏威严。
国子监学子早已入场,观客则是来自各省各县的儒家门生和域外渴望求学未开教化的子民。
玄武大台。
国子监内最为空旷的环形大台,寓意取自监内那座大型琉璃牌坊下的金龟玄武,徐长乐每日进监内求学都会摸摸它的脑袋,而最高处则是国子监第一任大祭酒的雕像,三米之高,面容庄严肃穆。
地面全部由晶莹的白色玉砖铺盖而成,清澈至极,甚至可倒映天空之上的白云和雪花。
大台四周,又有一座座正方形看台围绕而建,其中摆放着长桌玉垫,无数珍奇玉果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
左侧看台之上,国子监修道堂的诸位学子们此刻聚集在一起,个个披儒袍腰悬古剑,小声闲谈议论。
“你们看东北那座看台,据说临安郡今年出了好几个不得了的门生,才华极佳。”
“白云书院那帮家伙看着还是那般讨厌.....”
“我对于立身之语的运用
还是有些不熟悉啊,刚好看看其他同窗的理解。”
五经博士刘醇作为此次大考的主官,从正中心看台走来,扫视一圈,突然皱眉道:“徐长乐为何还未来?”
“来了....来了.....”
一脸未曾睡醒模样的徐长乐从不远处跑来,身着一身儒家白袍,手中握着一柄古剑,似乎刚刚沐浴过,披肩长发带着湿意。
“下次注意。”刘醇微笑提醒道。
不知为何,向来在监内以刻板著称的刘醇,在面对徐长乐的时候,总是能绽放出欣慰的笑意,让见惯了刘醇司马脸的监内所有学子都有些恶寒....
徐长乐应声称是,随即坐在李知礼和张雅那一桌,拿起果盘中的蜜橘,嘀咕道:“大清早的,早饭都没吃....”
一想起清晨被徐若曦拎着耳朵从被窝里揪出来,就很是不爽。
“徐兄状态不佳,可是因为困于问心境的磨难?”
李知礼看见徐长乐一脸疲惫的神情,提醒道:“若是有心魔产生,只要安心诵读圣人经典,心中自然宁静。”
徐长乐剥了块蜜橘入腹,拍了拍李知礼肩膀,笑眯眯道:“有理,回去学学。”
“......”李知礼看着肩膀上些许水渍,无奈叹了口气。
“君子不必太拘于小节,沾染点东西更显君子风采。”
徐长乐随口胡捏,扫视一圈,好奇道:“真热闹啊,白云书院的也来了,各省各部的学子,看起来还有六部之中的官员和宫内之人,挺重视啊?”
李知礼还在顾着擦拭着肩膀上的污迹,张雅坐在一旁,说道:
“其实关于我们在监内的考核,会在数日过后的冬旬进行,那才是真正的考试,今日其实就是展示一下国子监内的儒家学子风范,也跟修行有关。”
“一般而言是由国子监内的学子相互以儒家根基切磋比试,然后跟白云书院的学子比试,最后指点下六部或者域外慕名而来的学子。”
“今日举办的重点更讲究君子的武力,目的是让大魏学子们知道读书人并不等于弱者,恰恰相反,也很强大。”
此刻的张雅一身君子装扮,一头长发也被长冠遮掩起来,更显红唇,五官也越加秀美俊朗。
徐长乐直直的看着她。
张雅眯着眼睛,寒声道:“找死啊。”
徐长乐一本正经道:“解释完了,但你还没骂我呢。”
张雅抽了抽嘴角,一字一句道:“你脑子有大病。”
“嗯,这才是你。”徐长乐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
张雅:“.....”
李知礼:“.....”
众学子:“......”
近些年来,大魏虽然尊崇读书人,但在民间读书人也逐渐跟手无缚鸡之力这几个字几乎贴切到了一起。
看似并不重要,但随着其余修行道路上的修行者越来越多,这个影响对于大魏而言确实不由得不重视。
徐长乐打量四周,注意到了最右侧边缘的一道看台,说道:“很多没见过的稀奇玩意啊。”
视线之中,那道看台来自域外之地,数人衣着迥异,明显带着塞外风格,可谓是人群中最靓的仔,但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身旁环绕着无数妖兽。
有一头青红大蛇,几乎环绕住整座看台,杏子吐得极长,还有一头三眼猿猴,第三只眼不停扫视四周,隐约有青光乍现。
“那头蛇似已化妖了啊....蛇族向来冷血,竟然真的能被训化?”
“不止,那头三眼猴周身灵气散发,好似是灵兽
.....”
“啧啧啧,长见识了啊,比朱雀街上集市里卖的珍贵多了。”
众人闲谈起来,李知礼显然也早早注意到了那一侧,点头道:
“竹叶龙蛇,三眼灵猴,都是书上提过的珍惜异兽,灵智极佳,至于其余的...暂未认出。”
不愧是课代表....徐长乐起身到一侧泡了壶茶,慢悠悠又坐回原处。
五经博士刘醇站在高台之上,开始发表演讲。
在徐长乐看来便如同每次中学时期的开学典礼,陈杂而又无趣,感谢皇帝,感谢百官,感谢远道而来的贵客,唯独不感谢顶着寒风或者烈日兢兢业业听你们装逼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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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流程过后,大台之上,比试已经开始。
“太学学府张永和,四门学学府周之。”五经博士刘醇以雄浑嗓音响彻整座大台。
两名学子陆续上台,皆是手握长剑,面容肃穆。
国子监内,君子也需讲究六艺,其中剑术和马术也是必修课程,只见两人一个眨眼便持剑扭打在一起。
张永和身形高瘦,一拍手中剑鞘,长剑笔直飞出,直接刺向对数手面门。
周之相貌平平,但气态沉稳,丝毫不惊,一步闪过,手中长剑如一道弧月,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
自古以来,便有君子佩剑的规矩,剑,不偏不倚,方方正正,也是君子的象征之一。
每一任可号君子的儒生,剑术皆都不低。
徐长乐看了几眼,只觉眼前一亮,不得不说,确实不算是花架子,二人确实都有真功夫,大台之上,两人可谓风驰电掣,招招皆攻对方要害,但又未曾用尽全力,保持着君子之道。
徐长乐喝了口茶,看得津津有味,突然又想起一事,闲聊道:
“ 对了,我们国子学内挑选出的人是谁?”
国子监内学子众多,自然要挑选出具有牌面的学子,不然太过于浪费时间。
谁知,此话一出,众人都投来疑惑的目光。
“长乐兄,不是你吗。”
“是你啊,长乐。”
“长乐又在跟我们开玩笑了,哈哈。
空气带着一丝诡异的安静,徐长乐微张着嘴,手中的茶也不香了,一脸茫然:“哈?”
”其余算学,四门学府之中的人员早有安排,而我们国子学内的人选,原本是我,但我推举了徐兄上去,毕竟在我看来,徐兄是我们这里最有天赋和才华之人。”
李知礼缓缓解释道:“只是前些日子徐兄遭受无妄之灾,便没有给徐兄增添压力,毕竟我相信以徐兄的实力,此次切磋,只是小事而已。”
徐长乐茫然转头,看了眼大台之上那两人呼啸声风的凌厉剑术,确定可以砍十个自己,再转头看着李知礼那温润如玉的随和面庞,没有说话。
“徐兄,咋了?”李知礼愣了愣。
“没,你看那三眼猿猴身旁的那头东西,是不是似马非马?”
徐长乐突然转过头,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座看台。
李知礼随之看去,陷入沉思,嘀咕道:
“确实,书上没有看见过。”
徐长乐认真道:
“那是域外的珍惜马兽,与我大魏汗血宝马也不逞多让,不是灵兽,却媲美灵兽。”
李知礼眼神一亮,格外好奇,道:“真有这等灵畜,徐兄,此马叫什么?”
“听我念,仔细听”
徐长乐看着李知礼,微笑重复道:
“草泥马。”
“草泥马。”
“草泥马。”
38 让你先出手
冬季到来,万物沉寂,徐长乐的计划很简单。
在寒冷的冬日清晨,国子监大考的这天凑个人场,泡一杯上等普尔,逗一逗监内好友,随后看到比试精彩处拍拍手叫叫好,做完这一切,便可回家接着修行浩然气。
然而没有成想,就这样一个朴素无奇的愿望都被无情摧毁。
李知礼,草泥马....徐长乐继续无能狂怒:“草泥马。”
“这....”
李知礼思索片刻,微笑点头,感激道:“真是个有趣的名字,我要记下来,多谢徐兄。”
“.....”
徐长乐扶额,颇为受伤,不再搭理这个家伙,无奈的将视线重新放回场上。
这一次,神情顿时严峻紧张了不少。
大概率等会就要上去被人砍,自然要看点经验和细节出来。
场间,经过一番激烈的剑术切磋之后,太学内的张永和牢牢占据上风,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一剑潇洒挑落周之手中长剑,随后身形前冲,似乎要彻底结束这场战斗。
就在即将要分出胜负之时,双手空空如也的周之却毫不紧张,站在原地,沉声道:
“君子藏器于身。”
话音刚落,场内一股浩然清风扶起,周之身前,三柄泛光飞剑凭空出现。
剑身微微旋转,如长虹,直冲张永和面门而去。
这一幕,引起了场间些许哗然惊讶。
比起先前的精湛剑术,如今周之施展的儒家神通才算是如今的重头戏。
三道光剑去势极快,且带着刺耳和呼啸的破空声,威力极强,很显然,这便是周之久久隐 藏的杀招,希冀一击必胜。
就在众人自认为胜负已定时,张永和神色不变,似乎早已预料到此刻,微笑道: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下一刻,张永和的身形变得模糊,如光影一般躲过了三柄光剑,随后鬼魅般出现在周之身后,长剑轻轻架在他的脖间。
周之愣住数息,随后才无奈流露出苦笑,弯腰作揖:
“我输了。”
张永和平静收剑,微笑道:“侥幸而已。”
啪啪啪....各看台之上皆是响起了些许掌声和赞叹声,包括监内的助教们,似是对这场比试颇为满意。
第一次看见正儿八经儒士对决的徐长乐却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君子藏器于身.....可以在自己身旁藏三柄光剑。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遇见危险处境就能跑得飞快?
合理吗?
还真他妈的合理。
要不是大家都是儒修,我高低要给你整两句....
但又不得不说,这场虽然只是比试,哪怕点到为止,但儒教修士的些许玄奥之处也如同蜻蜓点水般展现了出来,最起码不是战五渣能够媲美的。
如果等会上场的都是这种级别,那我要不要尿遁....徐长乐陷入了认真的沉思之中,突然又感受到一股诡异的目光。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目光来自最高处看台处。
那是国子监主看台,除了监内助教,还有一小半是身着特殊官袍的大魏官员,而在那一群黑色官袍加身的官员之中,钱
如命就坐在人群内,视线扫过他时,对他微微一笑,颇为玩味。
大意了,没注意到这畜生....徐长乐眯起眼睛,随即歪头靠近张雅肩旁,低声询问道:“小张,那几名来的大魏官员是什么来头,”
“你再叫一句小张,试试看?”
张雅脸色不善,但眼神还是下意识扫了过去,随口道:“六科给事中,监管六部,从六品,其实跟宫内司礼监那群烦人的太监差不多。”
徐长乐觉得这个形容相当到位,情不自禁点了点头,“那张大小姐,钱如命是监管哪部的给事中?”
“不,他是监管吏部的给事中。”张雅摇头。
吏部....徐长乐突然一愣。
他爹是吏部尚书。
他却是监管吏部的给事中。
徐长乐只觉得十分荒唐,皇帝是不是脑子瓦特了,能犯这种错误。
“闭嘴,我不知道理由,你也别跟我说些对上不敬的话。”
张雅及时打住了正欲吐槽的徐长乐,随后看着那颇有些凝重的面庞,似乎想到什么,笑眯眯道:
“钱如命这家伙,似乎很小的时候就对七月姐情有独钟了,爹是吏部尚书,自己也很有名气,是不是感觉到自己的差距和渺小了?”
她嘴角微翘,面带得意,很享受各种时机对徐长乐的全方面人格打击。
徐长乐没有说话,只是心神微沉,隐约让他觉得今日的大考不会那般平静。
“关于我会参加今日大考的消息是不是早就确定,并且拟成了名单?”他想起一事。
“是的,三日前。”一名同窗解答。
要凉....徐长乐预感到不妙,正欲肚子痛,就只听见场间刘醇的雄浑嗓音响彻整座大台:
“下一场,国子学修道堂徐长乐,四门学学子焦国瑞。”
.....
.....
话音刚落,原本颇为嘈杂的各处看台莫名有些安静了下来。
在大部分人眼中,徐长乐是当今大魏那位天之娇女的未婚夫,却又平平无奇,数年皆未入品,早已成了笑话。
在小部分人知道内情的学子眼中,徐长乐做出了那首被诸位大儒暗地里评断为为传世二字的惊世诗词。
无论如何,都是颇为传奇。
主看台之上,数位来自朝内的官员投入好奇和打量目光。
“公主的婚约就是此人......”
“无错,不谈其他,这副样貌倒是极佳。”
“据说他苦读数年都未曾入品,儒道是如此,就是不知道武力如何?”
白云书院所在的看台处,诸位青衫学子视线一同移了过来,大儒李道光今日带队前来,大半都是当初东坡亭参加过诗词录的白云学子。
“老师,就是那人.....”一名白云书院的年轻学子向前踏了几步,轻声询问。
“没错,诗词上的造诣你们已经听闻过,就正好看看他在境界上的修为造诣,为师其实也很好奇。”李道光平静说道。
另一旁,靠近主看台的左侧,那里站着只有寥寥数人,但个个仙风道骨,最前方一人正是天启观道长:李守。
今日国子监大考,一向清冷不理世事的李守
得到监内邀请,破例带弟子们大驾光临。
道观背靠道宗,地位超然物外,李守更不用对任何人卑躬屈膝。
感受着四面八方若隐若现的敬畏目光,闭目养神的李守听见这个名字,却是忍不住转过脸来,投来了极为感兴趣的目光。
上次徐府一游,差点被不知来历的存在打死在那诡异的学海之中,至今都对徐长乐抱着敬而远之的神情。
不是他自身就是强大存在,就是他身后有一个三品之上的强大修行者,而无论哪一个,都足以让他心生忌惮。
感受到无数诡异中带着莫名情绪的目光,徐长乐避无可避,只能扯了扯嘴角,硬着头皮,站起身朝着看台走去。
玄武大台之上停步,驻足片刻,他的视线之中,一名身形健硕,皮肤黝黑的男子缓缓从四门学学府的看台上走了出来。
人群中传来数声惊呼。
“对了,不光是徐长乐,差点忘记了这个家伙.....四门学竟然派出了此人,.他前些日子不是将几名同窗打成重伤,差点就要被逐出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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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焦国瑞这家伙哪算得上儒生,一介莽夫罢了,与他为伍,令人不齿。”
“无法想象,竟然是这两人上场,有点意思了。”
伴随着他的出场,人群中又隐约传来一阵议论和鄙夷,看起来风评不佳。
焦国瑞,单论外貌来看并不像大魏正统儒生,恰恰相反,皮肤黝黑粗糙,身形健硕,更像是一名纯粹武夫。
更重要的是,此人性格颇为暴戾,在监内日子没少与人争斗,常年被师长关上禁闭。
但诡异的是,他的学问造诣并不低,恰恰相反,在境界上的理解似乎远远超过众人,而立身之语也跟武力有关,所以很多人都对其敢怒不敢言。
焦国瑞站在场上,一身原本潇洒随意的儒衫被肌肉撑得鼓鼓的,感受着众人的畏惧目光,他毫不在意,只是视线轻描淡写的扫了眼钱如命所在的看台。
后者嘴角微翘,流露出一股玩味笑容,焦国瑞明白,点头,视线缓缓收回,直视前方。
“徐兄要是怕死,等会要输的时候记得开口,免得我一不小心下手重了,把你打残。”焦国瑞开口,毫不掩饰心中的蔑视。
徐长乐双手负后,自上台之后他的脸色从始至终都很平静,此时毫不在意,淡然开口:
“我让你先出手。”
听见这话,众人都有些愣神。
焦国瑞的凶名在监内也是颇为响亮,却没想到徐长乐竟然如此狂妄。
“徐长乐这家伙....武力如何?”国子学看台之上,张雅有些不确信的转过头。
李知礼面露沉思,似才恍然大悟般道:“只知道徐兄诗词大才,但从未见过出手....在六艺中剑术的表现也就寻常。”
“他有底气吗?”
“好像前些日子才刚刚入品,至今还被心魔困扰心境。”
两人相视一眼,空气中都仿佛充满着一丝尴尬。
这要是打不过......
想到此处,李知礼顿时充满着懊恼神色,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场中,焦国瑞脸色瞬间变得阴沉起来,冷笑道:“如你所愿。”
39 不道德 但犯法吗
“如你所愿....”语罢,焦国瑞低头,身躯微微颤抖,本就强悍的双臂和双腿肌肉再次鼓了起来。
本应潇洒至极的儒袍如同盔甲一般,像是急速膨胀起来的雪球,整个人都隐约大上一圈,隐约有白色雾气缭绕在身侧。
这一幕异象,引起了众人的惊呼,儒修入品时的立身之语神通各异,但主体魄者在监内却是罕见。
主看台之上,一身黑袍官服的钱如命神色平静,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焦国瑞前些时日犯下大过,差点要被逐出国子监。
但他在监内人脉颇多,要保下来并不算什么难事。
那么取而代之的,焦国瑞自然要帮他做些什么事情,比如在今日这个重要场合.....当众废了徐长乐。
比试自然有胜负伤势,牵扯到修行境界,难免会有伤亡,以前也有学子在比试中出现差错导致重伤,众人都自认是天意。
至于焦国瑞事后会遭到什么惩戒,哪怕沦为贱籍,自己照样可以用其余的方法来弥补,比如送这个其实并不爱读书却天赋异禀的小子去武楼,圆了他的梦想,成为一名货真价实的纯粹武夫。
焦国瑞,只是一个棋子。
但徐长乐,却是今日真正要解决的人。
“小子,要怪就怪你运气不佳,得罪了钱兄.....”
“甚至就连我,也才在前几日侥幸知道钱兄背后的真正身份,你这小小一个侯爵之后,井底之蛙罢了。”
焦国瑞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机,膝盖微微弯曲,刹那间,空气中浮现数道残影,凄厉破空声随之在大台之上响起。
肉眼可见,焦国瑞身后地面之上竟然出现了一串漆黑痕迹,而他的拳头,直奔对手面目而去。
凌厉的风扑面而来,拳未至,却已掀开了徐长乐额前长发,流露出一双平静且清凉的眸子,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想动的意思。
从上台之后,他便一直很平静,连脚步都没有动过半分。
众人认为徐长乐过分狂妄,实则不然,他刚才只是单纯的在思考此刻的处境。
焦国瑞入品时的立身之语跟强壮肉身为关。
所以他的拳头很快,战力很强。
焦国瑞上台时跟钱如命对了一眼,八成做了什么针对自己的py交易。
直到现在,对方这一拳摆明了要下死手,若是自己想不出完美办法,今日肯定会遭受重创,唯一解决办法就是找机会打赢他。
一系列的想法在他的脑海之中快速闪过,当他再抬头时,焦国瑞的拳头离他的额头只有三寸有余,就在此时,徐长乐终于动了,似乎是未来得及反应,被迫做出一个双手并拢格挡的姿势。
没用....这一拳就能将你双手小臂砸断....焦国瑞面露不屑,右拳用尽全身力气朝前砸去。
然而仅仅顷刻间,他的视线之中,徐长乐却又突然放下了所有抵抗,看向焦国瑞右侧身后,一脸震惊:“老师?”
势不可挡的拳风嘎然而止,稳定停在徐长乐面部。
老师?
什么老师?
按照惯例,比试期间,若非紧急情况,任何人都不可上台打断考核。
难道他们看穿了自己的意图....
焦国瑞带着一成茫然,九成做贼心虚的神情向后看去。
空空荡荡,并无一人。
“这......”焦国瑞刚意识到不对,未来得及转身,有一道极为
坚硬的重物狠狠的砸在他的后脑勺之上。
砰。
剧痛如针般贯穿大脑全身,整个人直接半跪倒地。
“啊......”强烈的痛楚让焦国瑞汇聚不了脑中思维,恍惚而又茫然,双眼皮宛如有千斤沉重,但他还是拼劲全力睁眼向后看去。
一道黑影站在他的身前,此时显得无比高大,完全遮挡住了天空的微弱朝阳,看不出面容,但是他的右手之上握着一块明晃晃的砖块,极为显眼。
“竟然还没晕,看来问心境确实可以强身健体。”男子自言自语,丝毫没有做出这种丑陋之事的觉悟,小声逼逼着。
“你....竟然....偷袭....”焦国瑞流露出了无法理解的扭曲面容,颤抖着的右手指向徐长乐,正欲还说些什么,就又只看见对方微微抬起右手。
砰。
砰。
砰。
干脆而又直接的三板砖下去,焦国瑞无力倒地,徐长乐将砖头丢到地面,满意的拍了拍手:
“搞定。”
.....
.....
空气间一片死寂。
清冷的风呼啸而来,吹起了众人的衣摆,目睹了一切的人们都微微张开了嘴巴。
看台上的众官员一动不动,钱如命的笑意还残留在脸上,手握茶杯,茶水却倾斜着倒在了裤脚。
千里迢迢赶来朝圣的域外众人傻了。
修道堂的诸位学子惊了。
白云书院以大儒李道光为首的众学子懵了。
来自三省六郡各地方的学子也愣了。
这一刻似乎很短,又似乎很久很久。
终于,一道暴怒的嗓音响起,将众人的沉寂打破。
“放肆!”
四门学一位山羊胡师长站了起来,气的成了复读机:“放肆,放肆,放肆!”
这时,众人终于从刚才的名场面之中醒悟过来, 四门学的学子们纷纷仗义出声。
“太过分了,暗中偷袭,绝非君子所为!”
“胡闹,这简直是胡闹,不是焦兄对手,竟然做出如下下三滥之事,让人不齿。”
“哪怕自知不敌,但也不应如此下作,我提议应该废除徐长乐监内学子身份,简直小人至极!”
“数百年啊,整整数百年,国子监内我都没见过做出如此恶劣之事的无耻小人!这是谁教出来的学生!”
一时间,群情激愤,纷纷仗义执言。
儒生讲究君子之道,切磋之时背后偷袭,乃是小人行迹,算是首忌,最令人反感。
主看台之上,国子监内以刘祝茅为首的诸位助教,同步转头看天,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
众官员看着这一幕,也是面面相觑,钱如命听了会,起身说道:“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如此无耻之事,我提议应该将此人逐出国子监,废除监生身份,免得玷污了监内名声。”
空气众有些安静。
钱如命乃是吏部尚书之子,且曾经在监内求学,在儒道一脉的天赋极佳,一时间便有不少人附和。
他们都心知肚明,钱如命对月亮公主魏七月向来情深意重。
闻言,向来古板却护犊子的刘祝茅却皱了皱眉,从看天发呆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平静道:
“又没死人,更何况把徐长乐逐出国子监,惩罚未免太过于严重,那焦国瑞重伤同窗三人,如今却还不是无事?”
钱如命看了眼这个不知审时度
势的老顽固,淡淡道:
“如此小人行径,不除不以平民愤,还要庇护,难不成刘助教得了这小子什么好处?”
“怎么...吏部给事中现在不仅仅监管吏部,还要查查国子监的助教是否有贪污舞弊?”刘祝茅神色坦然。
两人针锋相对。
五经博士刘醇静静站在看台前方,挥手,打断了两人争吵,同时,一股浩然气从身体上散发而出,无形的压力让喧闹的众人皆是安静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颇有些头疼的将视线放在从始至终未曾发出一言的始作俑者徐长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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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作为这次监内大考的主办者,刘醇压力颇大。
因为当初诗词录的原因,在看台上的众官员如今都还未知徐长乐做出了传世诗词,仅仅此桩功德,就足以弥补一切。
但今日这事,按照情理来说,确实并非君子所为,且各省各部和域外的学子都在场,一旦处理不当,确实容易让这次考核变成笑话。
徐长乐神色如常,问道:
“说什么?”
刘醇微微加重语气:“自然是为何做出这等....不当之事,总有个理由吧?”
这番话极为直接,言下之意,总要随便说个理由,让我也好糊弄过去。
我徐长乐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徐长乐收住这差点脱口而出的作死话语,平静:
“我又没做错什么,何须什么理由。”
未等众人炸锅,他扫向国子监内众看台,缓缓说道:
“作为儒修,自然知道比试时的危险,结果如此单纯,被我轻描淡写一句话便吸引目光,将后背暴露给敌人,这意味着什么?”
“若这是战场,这是北地正在跟妖族厮杀,敌人会与你讲究君子之道么?会与你正面厮杀么?”
空气间有些安静,众学子都面露思索。
“能在这里意识到这个问题,总比日后遇见妖畜丢了性命才意识到这个问题要强上百倍。”
“既然今日是监内大考,我作为国子学推举出来的最佳人选,自然要教会在场众人这个道理,比试既战场,你是君子,可遇见的对手却不会永远是君子。”
徐长乐侃侃而谈,引人深思。
“原来是这样啊.....”带着偶像滤镜的李知礼和当初参加诗词录的国子监以及白云学子们仿佛恍然大悟,一脸的心悦诚服:“不愧是徐兄,所做之事虽然奇特,但总有自己的想法和用意,反省之后让人余味无穷。”
监内几位助教同时面露沉思,点头后平静道:“有理。”
近年来,外出在各地除妖的儒生不多,但也不少,可哪怕修为深厚,但遇见那群神出鬼没的妖邪时,往往都会吃亏。
归根结底,便是因为太过讲究“礼数。”
“你们是认真的吗....”
看着众人仿佛皆被说服,张雅在一旁无奈扶额,水灵的眸子看着徐长乐,直觉告诉她这家伙明明就是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但又找不出证据。
五经博士刘醇沉思片刻后,点头道:“确实有理。”
徐长乐再问:“考核规则上可说过不准偷袭?”
“没有。”
“那我何罪之有?”
“有道理。”
不道德,但是却不犯法。
一番心有灵犀的对话,就在众人以为这场风波即将平息时,钱如命缓缓从看台上站了出来。
40 你太嫩
徐长乐的对策很简单,保持三个方针。
胡搅蛮缠。
偷换概念。
死不要脸。
而作为师长的刘醇,自然不会刁难自己的学生,并且还出乎徐长乐意料,对方出乎意料的配合。
于是两人一番轻描淡写的对话,可以说是顺势将众人的问责悉数化解。
然而就在此时,钱如命缓缓从主看台上的座位上站了起来,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次大考,由监内师长和朝廷内六科给事中的人员共同兼办,钱如命恰恰也是给事中其中一员,他的话自然需要掂量。
刘醇心中不悦,表面却神色平静,询问道:“有何看法??”
“学生对先前一幕无任何看法,徐师弟的解释让我心服口服。”
钱如命行了一礼,面带微笑,平静道:
“只是看见刚才那幕,又想起当年我也曾在这里参加过监内大考,一时触景生情,又恰好看见如此优秀的师弟,突然想考量几招,看看师弟的真实水平,不知此举是否太过违礼?”
闻言,众人皆是一愣。
历年来的监内大考,师长指点学生,师兄指点师弟,都是常有的事情。
但问题在于,作为六科给事中的官员,哪怕曾经在监内求学,可在大考之上主动要求指点师弟....也是罕见的事。
看台之上,李道光颇感兴趣的看着这一幕,身后学子也都流露出看待好戏的神色。
白云书院学子,比之国子监学子而言,修行之风更盛,相互较量乃是常事,也是个中好手。
“感觉不到那家伙的善意啊....”
“钱如命那家伙虽然是八品立身境,但就儒修而言八品和九品差距不大,最关键的是立身之语的运用。”
“也不知道徐兄会不会答应,就算避战也是可以的。”
徐长乐突然好奇的朝着白云书院那方打量了一眼。
相隔不远,听得清他们的话,但不明白这些家伙对自己的善意从何而来,难不成人格魅力太大?
“不违礼。”刘醇略作沉思后摇头。
听见这话,钱如命微笑点头,视线扫向看台之上的徐长乐,抬高音量道:
“那徐师弟意下如何?”
看台之上所有人的视线变得有趣起来,徐长乐转过头,面带微笑,出乎意料的点头道:
“好啊。”
......
钱如命脱下官服,同样一身儒衫长袍,走向看台,在寒风的吹拂下潇洒随意。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钱如命淡淡说道。
“可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嫩不少。”徐长乐微微低头,看着脚下的泛光石砖,漫不经心。
钱如命对此话并不恼,只是褪去手中剑鞘,微笑道:
“师弟,我要上了。”
说话要说全,我劝你慎言.....徐长乐突然指了指他身后,瞪大眼睛道:
“看!”
钱如命冷笑不止,径直一步踏出,整个身形如游鱼般闪身而进。
哟呵,不上当....徐长乐不慌不忙,提剑格挡。
砰砰砰....
场间只听见两柄长剑的碰撞声,清脆悦耳。
众人静静看了会,只觉有些失望。
两人出手平平无奇,钱如命明显占据主动,徐长乐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力,却无还手之力。
跟想象中那般激烈的精彩对决毫不相干。
“徐长乐剑术不算太差,可最多只算中庸,但钱兄似乎也不并如何着急,似乎并未认真.....”监内学子皆是看出了这点,面面相觑。
又是一番长剑横扫而去,徐长乐堪堪闪过,满是庆幸神色。
“幸好....原主有底子,不然今天得社死在这里。”
“我记得李正气那小子好像说过青云观修的是剑道,看来有空要去找他学两招防身。”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教我,看来只能拿吃的诱惑了....”
徐长乐神游万里时,钱如命突然收回长剑。
“平手!”徐长乐厚颜无耻道。
钱如命没有回答,似是懒得争辩,嘴唇微微蠕动。
异变突生。
徐长乐只见四周,
一股股如丝般的白气从地面飞快蒸腾,如同蜘蛛丝般,不停汇聚交缠,在四面八方升起,形成了一道坚固的茧。
顷刻,徐长乐就被足以包裹小半个玄武大台的雪白牢笼困在其中,看不见外面的世界,四面八方像是由蛛网组成的云层,在不停的涌动。
钱如命在牢笼另一侧缓缓走来,手斜持长剑,神情和姿势与先前都大不相同。
徐长乐看着对方那浓郁的杀机,下意识握住手中长剑,可片刻,脸色却微微一变。
他视线下移,眯起眼睛。
只见不知何时,一根根如白丝般的长线牵扯着自己的全身,如同生根一般,坚不可摧。
他悄然运力,却发现持剑手臂微微颤抖,根本不听自己使唤。
“学笼。”
钱如命轻描淡写说出此招用途:“在这座由我立身之语形成的领域之中,除了我,无人可从外窥视,所处之人,皆是牵线人偶,无还手之力。”
“真敢大庭广众杀我?”徐长乐沉默了会,问出了这个问题。
闻言,钱如命忽地,似乎忍俊不禁,嘴角流露出一丝不屑怜悯的冷笑:
“我在牢里就与你说过,我要杀你,就像是踩死一只蚂蚁,问题就在于如何踩死。”
“这个问题我思考了很久,直到先前你用那种可笑的方式拍晕焦国瑞,我突然便想通了,就算我当街踩死一只,甚至一群蚂蚁,又能如何?”
“更何况,不必杀你,我也能用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生不如死,你认为大庭广众之下我不敢对你动手,所以百般放肆,但其实....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而已,在绝对的力量之下,你的所有依仗只是笑话。”
钱如命微微抬起下巴,微笑命令道:
“把剑放下。”
话音刚落,徐长乐右手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松开五指,长剑掉落在地。
草....
给他装到了...
徐长乐骂骂咧咧。
钱如命不急不慢走到徐长乐身前,微笑着将剑倒插于地面,伸出右手。
一道如萤火般的青光从他的右手食指之上浮现而出,缓缓飞至半空,最终悬浮徐长乐头顶。
无法动弹的徐长乐凝视着那道光芒,只觉得危险,厌恶,还有一丝油然而生的忌惮之感,似乎是体内的浩然之气都与之抗拒。
“青虫蛊。”
钱如命解释道:“越强大的修行者越警惕的东西,当然对于你而言危害并不算太大,只不过会日日夜夜吞噬你的灵气精华,封闭你的学海,让其成为废人。”
徐长乐丝毫没成为阶下囚的感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
“有这东西当初不早用?”
钱如命楞了,讶异对方此刻事不关己的反应,但脸色也拉了下来,下意识寒声道:
“养成一个青虫蛊需要耗费的代价,岂是你这种废物能够知晓。”
徐长乐义正言辞道:
“我要揭发你,作为曾经的儒家门生,竟然养活这种邪门歪道。”
钱如命嘴角微翘道:“向谁?”
徐长乐同样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看向他身后,微笑道:
“老师,这下您都听到了吧。”
话音落下。
钱如命眼瞳猛缩,下意识朝后看去。
视线之中,空无一人。
没用的...学笼之中没人能伤.....钱如命反应极快,然而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坚硬的重物狠狠砸在自己后脑之中。
砰!
砰!
砰!
连续三次重击。
“啊……”刺骨般的痛苦之下,钱如命同样单膝跪地,双眼充血,但仍然带着掩饰不住的惊骇努力转头看去。
视线之中,徐长乐右手拿着那块熟悉的板砖,面无表情,静静凝视着他。
不可能!
这不可能。
他为何能动...
钱如命瞪大了双眼,双手死死捏紧,却无法思考别的,拼尽全力只能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点思维。
四周的学笼开始凋零,如雪花般的丝絮缓缓掉落,这意识着他的精神已经无法支撑领域的开启。
然而下一刻,却又看见了令他毛
骨悚然的一幕。
徐长乐丢下板砖,缓缓捡起了手下长剑,径直朝着他走来:
“我说过,你太嫩。”
在看台时,徐长乐便说过这句话,如今又重复了一次。
原因很简单。
钱如命哪怕在同龄人之中心思再深沉,可在徐长乐看来,终究不算什么。
若双方换个处境,徐长乐绝不会亲自下台动手,但钱如命会,这就是两人差距。
从今日徐长乐上台的那刻起,实际上便已经预测到了此时发生的所有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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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从牢中回府,徐若曦不希望徐长乐因为钱如命的身世而忌惮些什么,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徐长乐当时没有回答。
因为只是纯粹的在思考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机会。
世上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钱如命这种仇人永远安分下去?
徐长乐想了很久,大概只有死去。
今日机会来了。
钱如命不惧在大台之上对自己动手,想让自己生不如死。
但很凑巧的。
自己的想法更简单。
死就行。
......
.......
轰....钱如命的脑子如同惊雷劈过,人生中第一次恐惧蔓延而来,像是羚羊被狮群围堵时最后的挣扎,嘶吼般道:
“你不能....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你要是真杀了我,你也得不了任何好处!”
“徐长乐!”
他无法站立起来,也无法凝聚体内的浩然气息,嗓音因为过度惊恐,格外尖锐,显然害怕到了极点。
徐长乐凝视着他,微微抬起手中长剑,高举头顶,停顿了会。
这时,视线之中,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人,与自己的面貌一般无二,
“疯了,你这个疯子,真要杀了他,徐府所有人都得被你害死!”
“不能杀他,要是杀了他,徐若曦和徐金慎都要被你害死,你这个蠢货!”
他的右手指着自己,厉声指责着。
徐长乐静静的看着他,又疲惫的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消失很久的心魔幻境出现....
看来这几日大量的魂水磨砺,加上内心确实因为钱如命的话而产生了犹豫,问心境最怕的就是心境动摇,所以才让心魔有机可乘。
徐金慎和徐若曦不知何时确实成为了他在意的人。
“对,不要杀我。”钱如命看着徐长乐的动作有了迟疑,举剑的右手下落,绝望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和庆幸,近乎哀求道:
“不杀我,给我个机会,我们从此恩怨烟消云散,一刀两断。”
“但你要是杀了我,徐府所有人都会因你而死,你要想清楚!”
闻言,徐长乐沉默了很久,突然认真道:
“我当然不希望因为我连累徐府的人。”
钱如命脸色狂喜。
徐长乐看着他,又说道:“但城西那家死去的一家五口,其中还有两个刚生下来的婴儿,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你却没有给过他们机会。”
钱如命面色茫然。
徐长乐像是解释,又像是在说服自己,看向不远处另外一个喋喋不休的“自己”,欣慰道:
“要是我跟你这个草包是同样的想法,那我不如一头撞死。”
下一刻。
徐长乐毫不犹豫,右手猛然高举,一剑劈下。
”不!!!”
钱如命凄厉大喊,一股磅礴的,纯正的气息从他怀中应激而出,不属于儒家气息,霸道至极,如刺骨寒风,似是要将徐长乐彻底轰飞。
“子不语....”徐长乐感受到那股恐惧的力量,脸色苍白如纸,满头长发飘扬在半空,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按住,胸口砰砰砰的直跳,七经八脉都要炸开,然而神情却没有丝毫的任何变化,只是一字一句道:
“怪,力,乱,神!”
.....
.....
学笼如雪花溃散。
玄武大台之上。
所有人的视线之中,漫天雪花飘散的一瞬间,徐长乐一剑挥去,钱如命脖间猩红如瀑布般挥洒而出。
?
41 你有病
“高阶修行者对待低阶修行者的战斗往往是以碾压结束,无法以常理来对抗。”
“唯一能在夹缝中创造机会的可能,便是利用立身之语的特性区别,运用得当,便能够小概率忽略掉境界差距。”
“当儒修的肉体遭遇巨大伤害时,便很难再集中精神施展神通,因此哪怕在儒道修行到高处,也要在危境之中堤防他人的偷袭。”
“重点:综上所述,残血反杀对于体魄脆弱的儒修来说很难,切记,顺风不浪,逆风不送。”
徐长乐放下蘸墨的毛笔,扫视一遍,随后满意的喝了口茶,起身来到窗边,抬头远眺。
这里位于国子监书阁四楼,视线之中,夕阳落幕,暮色降临,银雪纷纷,可以看见一大片头顶泛起微白的松树林。
一切都像是梦,但算算时辰,离比试过去才三四个时辰。
当时血迹染红了钱如命的白衫,顺流而下,接着染红了脚下白砖。
那一幕发生的太过于突然,还有骇然,在场的所有人都几近呆滞。
与先前徐长乐引起的群情激愤不同,这次有任何人出声,站在台上的徐长乐悠哉游哉,扫视一圈,甚至能清楚看见所有人的神情。
李知礼,张雅等同窗的震惊,白云书院大儒李道光的错愕,众人的惊惧,还有给事中几名狗腿官员大祸临头般的骇然。
片刻后,刘醇则是抱着奄奄一息的钱如命,风驰电掣般消失在了原地,而刘醇不在,始作俑者徐长乐众人则是不知如何处置,监内助教商量后由刘祝茅暂时送到了书阁。
笔趣阁
于是诡异的,此时徐长乐却成了最悠闲的人。
情商高:修养。
情商低:坐牢。
哎....寂寞啊....已经开始坐牢数个时辰的徐长乐叹了口气,转过身,只见一位貌不惊人的老头正站在自己身前的位子旁,看着桌上的字迹沉默不语。
“老苏啊,不告而拿是为偷,又在剽窃我徐某的文化。”徐长乐一脸痛心疾首。
守阁人是一名平平无奇的老者,一般学子都称呼他为苏老,曾经跟寻求立身之语的徐长乐有过交情,更因为一本“传记”产生了志同道合般的感情。
在授衣假时徐长乐整日泡在书阁,两者已经算得上相当熟悉。
“你这是在写什么?”苏老微弯着腰,双手负后,平静问道。
徐长乐耸了耸肩,随口道:
“先前对战时发现的一点经验,闲暇无聊,写出来提醒自己。”
苏老沉默了会,最后淡淡说了句:“总结的不错,心境也不错。”
老人有些服气,前不久才得到消息整个国子监已经炸锅,结果这始作俑者刚在监内大考之中将吏部尚书之子钱如命一剑割喉,此刻却宛如没事发生般,竟然还有闲心写下所谓“心得”笔记,这份心态可以用恐怖来形容。
徐长乐笑眯眯询问道:
“老苏,都过去几个时辰了,监内准备如何处置我?”
老人收回视线,坐在那紫禅木造成的桌椅前,平静道:
“监内几位助教刚刚商量的结果是考核临时结束,你暂时被监禁在此地,不可外出,且不许任何人看望,等待朝廷发落。”
果然如此....徐长乐陷入沉思,内心对于接下来的事情也有些茫然。
杀了就杀了,徐长乐毫无负担,这家伙三番两次坑害自己,不杀真留着过年?
但哪怕他算的再多,
终究也不知道那位不知性格的皇帝陛下会如何处置自己,一切当真只能看天意。
虽然徐府那便宜老爹据说生前跟皇帝有交情,但万一那吏部尚书舔着个老脸不要,天天跪在御书房前嚷嚷着为儿喊冤,皇帝一烦真斩了自己也有可能。
“你应该庆幸,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国子监,若是在别处,等不到宫内处置,你就会被他身旁的那个老仆撕碎。”苏老微笑道。
徐长乐神情一动,想起当初在平安县衙时钱如命身旁那个老仆,眯起眼睛道:“那家伙很危险?”
“武夫五品,半神之下。”老人直接了当。
嚯.....徐长乐啧啧咂舌,随后问道:“老苏啊,咋啥事你都知道?”
“我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
苏老低着头,揉着自己的膝盖,眯起眼睛,似乎是在回忆:“这些年来国子监的学子来来往往,我就站在那里喝茶晒太阳,偶尔睁眼,其实就能看清大部分人。”
“当初他也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就跟你一样,不停的翻阅儒家经典,似乎能从其中看出些花来,偶尔还跟我聊过,只是后来就很少来过了。”
徐长乐端起茶抿了一口,事不关己般指点江山道:“心杂了,不再是少年了啊....”
苏老默默看着他。
“咋?怪我咯?他自己得寸进尺找死而已。”
徐长乐理直气壮道:“老苏你自己说,从读书人的角度来说我们谁更像好人?”
苏老没有回答,问道:
“你知道圣人言语有教无类四字的含义么。”
没等徐长乐回答,老人自问自答道:
“不分种族,甚至不分好坏,都在其间。”
“难道每个儒家君子生下来从小就是国子监或白云书院所要求的那般?难道每个监内学子都如礼部侍郎李家那小子?”
“不是的,人心万象,最为复杂,可儒家九品关隘,恰恰就是正视内心去伪求真的过程,只要书读下去,总会越读越好,没有越读越坏的道理,这就是儒家为何那么多能证君子称号者,皆是真君子的来由。”
“虽然不知你与钱如命的恩怨,但或许再过些年,他也能在儒道证得君子之称,还有你,说不定某天老天瞎了眼,也能当得上君子二字,世事无常,谁说得清了?”
老苏,讲道理就讲道理,人身攻击过分了....徐长乐撇了撇嘴,应道:“受教。”
苏老转过头,微笑道:
“安心待着吧,也许明天就看不见你了。”
徐长乐瞪大眼睛:“唬我啊?”
“钱如命生死未知,若真死了,你的下场肯定不会好到哪去,至少明日早朝,就能决定你的生死。”
苏老想起一事,询问道:“若是真是一命换一命,你会如何?”
徐长乐想了很久,无比认真道:
“我会提前把你珍藏多年的低俗书籍烧了,下地府陪....呕....死老头别掐我脖子!!”
.....
....
明月星稀,已是深夜。
徐长乐独自一人靠在书阁顶楼旁的靠椅上,手中拿着半个甜橘,静静俯视那轮圆月。
这个世界的高阶修行者是真的可以飞天遁地,可也不知道当他们以自身之力立于这万丈星空之上,俯瞰人间是什么奇妙的感触?
大魏的强大修行者更是多不胜数,那么在这座京都会不
会就有这样的仙人存在?
会去月球么?
如果是我我肯定会飞向月球...
心中浮现百般疑惑,却解答不了,摇了摇头,徐长乐收回视线,将心思放在当下。
白天那一战,看似风轻云淡,但其实徐长乐已经用尽全力。
钱如命的境界过高,仅仅破掉对方的领域就让他消耗过大,随后的那一剑更是让自身浩然之气和精力挥洒一空,表面看去神色平静,实则早已是强弩之末。
归根结底,钱如命太过自信,此乃败因。
而自己的立身之语:子不语怪力乱神,经过这些时日的反复揣摩,已经可以在自身数米之中开启一个让所有神通失效的领域,并且无人知晓,所以才是真正取胜关键。
终究低阶修行者哪怕拥有超凡之力,但本质上和凡人在体质上还是相差不大,后脑挨板砖照样白瞎...
“若是这次真撑不过去,就找白云院长把人情还了,跑路找个修行宗门当杂役弟子...”
徐长乐下定决心,将橘子丢入口中,起身转头,就看见一身紫色长裙的徐若曦站在自己身后,双手负后,跟自己一样看着星空。
“子不语#$%&....卧槽,吓我一跳...”徐长乐突然一个恍惚,直接一屁股重新坐回靠椅之上,差点晕厥过去。
冷光映照下,徐若曦脸色如月般清冷,低头看了眼面无血色的徐长乐,轻声道:
“上次为了你的事,大哥几乎跑遍了整个京都衙门,这次才过去数日,你是要他跑遍六部所有官员的家门?”
回过神来,徐长乐讪讪一笑,也觉得有些惭愧。
“不过听说你砍了钱如命....”
徐若曦嘴角微翘,流露出一丝笑容:“这点干得不错,大哥和我都很欣慰,至少没给爹娘丢人。”
还行...还行....徐长乐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的脑回路,只得转移话题道:“你怎么来了?我记得这里不得有人探视。”
“总有办法的。”
徐若曦淡淡道:“我来看看你,大哥太过于惹眼,便没让他来。”
还是家人好啊....徐长乐鼻子一酸,正欲说些什么话煽煽情,徐若曦就接着道:
“这次比试不小心失了手,回去后记得去钱府认个错,顺便接着回家调理病情。”
徐长乐满脸茫然:“我没病....”
“你有病。”
“我没病。”
“你有病。”
徐若曦看向他,认真道:
“自上次你被李氏夫妻绑架伤了后脑,自那日起便性格大变,神智混乱,府中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再加上你前不久踏入问心境,魂水效果之下神志不清,一时失手也情有可原。”
“为你诊病的刘太医我已经寻到,并且做好口供递了上去,至于这些时日你在以魂水磨砺问心境,所熟悉你的人都可以作证,更加导致神智混乱,种种原因我也已经派人上报了上去。”
“一切就是个误会,放心,你不会被冤枉。”
“......”
看着徐若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徐长乐惊了,扭捏道:
“这样是不是有点太过分?”
干的漂亮……徐长乐内心狂吼。
徐若曦嫌弃皱眉,转身离开:
“这世上不管是谁,从来没有只能别人欺负我徐家,徐家不能还手的道理。”
42 给你选择的机会
当今大魏皇帝自登基以来,勤政已是常态。
然而冬季早朝向来艰难,京都的路面如冰,寒风刺骨,只是难为了三省六部的老迈官员,在半夜寅时便要起床,下人备好马车跨越大半个京城,在午门等候早朝开启。
能参加早朝的自然是京都各要处四品以上的重要官员,例如六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内阁学士,督察院等,一般不外乎三四十人有余。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负责监管六部的各科给事中,哪怕仅仅六品,也可上朝参议,且魏帝开了条例,凡是在京述职人员,若遇重大案情,可直接上朝禀报,无需任何流程。
简单来说,能在五更天午门外站着排队的官员,都可谓是京都内跺一跺脚就能地震的大人物且都是老相识。
除了政敌,不管平日关系好坏,一般都会午门等候时闲聊谈笑,三五成群,熬一熬冬季清晨的痛苦时光。
只是今日,气氛显然不同。
午门外,数十名官员耸着肩,或闭目凝神,或低声私语,气氛颇显凝重,无数道视线若有若无的打量着最前方站着的那道身影。
吏部天官:钱安石。
昨日国子监考核发生的惨事早就由给事中报了上去,钱如命生死未知,一时间京城上下可谓无人不知,只是今日看去,这位大魏朝的正二品大员看不出任何情绪,双手笼袖,闭目凝神,仿佛无事发生。
看见这里,曾经与清明候交好,甚至有意在今日为徐长乐仗义执言两句的官员们....如礼部侍郎李司纯,皆是心中一沉。
雅文库
不怕老狐狸发脾气,就怕老狐狸不吭声,后者最难善了。
随着午门城鼓响起,司礼监太监出现,众官员入朝,早朝正式开启。
朝堂之上,流程依旧,众人禀报京都内正常流程运转,再紧接着禀报北方边境战况,以及大魏附近村民妖患情况,随后再商议出解决办法。
一切都看似风平浪静,只是今日的气氛却有些异样的安静。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当人群恢复安静,司礼监执笔太监的嗓音缓缓响起。
就在此时,从始至终一直保持沉默的钱安石缓缓从队列走出,五体投地,寒声道:
“请圣上为我儿主持公道。”
.....
早朝开始的快,结束的却也快,让人大跌眼镜。
据说今日,吏部尚书钱安石在早朝之上声泪俱下,控诉徐家二子徐长乐手段狠辣,伤及大儿性命,恳请皇上收回圣命,废除徐长乐与公主魏七月的婚约。
紧接着各科给事中官员齐齐作证,并且指责那徐家二子在考核之中不择手段,无君子之风,要驱逐其监生身份。
大势之下,接着又有诸多官员随之附议,一切攻势如排山倒海般而来,结果看似已经板上钉钉。
只是接下来,事情却颇为出人意料。
文官之中,两三位位高权重的内阁学士竟然主动站了出来,为那徐长乐求情,且列出证据,证明徐长乐神志不清,且早有脑疾。
这个状况显然出乎了文武百官的预料,空气间顿时恢复了些许沉默。
内阁学士,终究还是读书人,平日里向来清高,且不屑结党营朋。
那么这个立场,显然代表着国子监或者白云书院那几位读书人的立场
。
他们要保徐长乐。
可那又是为何?
且,能一天时间搜集出这么多对徐长乐有利的证据,背后显然还有未知的势力推波助澜。
一念至此,朝堂之上想要搭上钱安石这条大船的官员们敏锐察觉到了不对,纷纷闭口。
历年来,朝堂之中从未有过百官为一名国子监监生争吵的面红耳赤的局面。
徐长乐独一份。
最终,魏帝亲自下旨。
只有两字。
严查。
......
大雪铺天盖地的下,整个国子监内穿着冬衣的学子们走在凝结成冰的小道上,朝着各自学堂走去,只是有意无意的绕开了书阁。
如今的书阁以及方圆数里,暂时算是禁地。
观书阁一楼内的小隔间,由碳炉形成的火焰旁,丝毫不知今日早朝的情况的徐长乐好奇道:
“镇心水和出魂草还有什么区别?”
冬日闲谈,向来是随心所欲,此刻两人便刚好谈到此事。
苏老半眯着眼睛,靠在自制的紫藤摇椅上,缓缓道:
“出魂草颇难,天生地养,需有好地段,且无法专门培育,但镇心水却不难,镇心水只需有身怀浩然之气的至宝泡在净水之中,日积月累之下便可达到“镇心效果,放眼天下,所谓的镇心水也只有这一种制造用途。”
徐长乐愣了愣,随后反应过来道:
“只要有身怀儒家浩然之气的至宝,泡在水里就行?”
得到老头肯定的点头,徐长乐一脸心痛的无法呼吸。
这就是鸡生蛋的原理,蛋生鸡的原理....
结果朱雀街的那些奸商坑了我三百两银子....
忽地,灵光一现,徐长乐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学海之中,问心之岛上那一大片由镇心水形成的小水潭。
“老苏啊...”
徐长乐心思急转:“若是镇心水在一些特别的地方,比如不存在于现实中的地方....会不会自然形成?”
苏老解释道:
“世上所谓的洞天福地,秘境,看似虚无,实则有根,无至宝所在,同样无法形成。”
他突然睁开眼,浑浊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微芒,审视徐长乐:“去过?”
徐长乐神情不变,毫不犹豫,笑眯眯点头:“去过。”
老人扯了扯嘴角,转过头,似是不屑再问这种愚蠢的问题。
岛上原来真有宝贝啊....徐长乐双手放在炭炉旁,那颗小资之心蠢蠢欲动。
自得知学海之中危机重重,且还有外人进入秘境之中探索机缘,徐长乐就保持了十足的谨慎之心,平日里除了在岛上采摘一些出魂草和魂水,便很少溜达。
只是看来今晚要多浪费些时间在岛上了....
就在此时,老旧的麻色门帘粗暴掀开,刺骨的寒意涌了进来,两个头戴蓑笠,一身制式黑衣的男子随之走了出来。
他们从风雪中而来,身上也带着那令人生畏的寒意,两人微微低头,皆看不清具体表情,身材样貌相似,身后皆负有一柄长刀,不似凡俗。
“徐长乐?”阴冷的嗓音从其中一人身上响起。
“是我...”徐长乐略有迟疑,眼神快速扫视两人一眼
,然而对方全身上下皆没有证明身份的样式,不能从蛛丝马迹判断出什么。
”那等什么,走呗。”
那人懒散道:“皇上有命,严查此事。”
另外一人面无表情,静静立在原地,宛如木桩。
“去哪?”
“该去的地方。”
我能拒绝吗....徐长乐心想万一要是落到钱家手里岂不是凉凉....但看了两人一眼,又将话语咽下腹中。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两家伙不是善茬,耍无赖没有任何作用,他们身上的气势徐长乐懂,大哥身上有,战场上的老卒有,只不过都没有眼前这两人身上危险。
“老苏....我是无所谓的,不过这可是你的地盘,要不你去向师长们问问?”
徐长乐站起身,又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身旁那遭老头身上。
说话的黑衣人嘴角微翘,似乎丝毫不急,颇有兴趣的看着。
视线之中,听见这话,老苏躺在竹椅之上直起腰,正欲说些什么,那时而浑浊时而机灵的目光突然瞄到了眼那两人腰间的刀,沉思了会,随后默默躺了下去,双眼一闭:“呼......”
老苏你他妈......徐长乐心中万马奔腾,无了希望,讪讪一笑:“两位大哥,那就走.....呗。”
走出国子监,风雪渐盛,飞舞的雪花让人几乎睁不开眼,徐长乐就这样被两人围在正中,朝着大门外走去,颇有一种风萧萧去易水寒的凄凉之感。
门外静静等候着一驾马车,通体漆黑,并无缰绳,一匹大黑马就静静站在那里,啃着地面上的积雪,乐此不疲。
“马都饿了,两位大哥饿不饿,要不先吃点饭再走?”徐长乐一脸认真。
“不急,等会到了屋里有的是时间吃饭,还是先饿着。”黑衣人微笑道。
三人还未上车,就见远处五六人气势汹汹而来,皆是身着便装,但腰挂有腰牌,怀揣铁尺、绳索。
刑部官差....
徐长乐一眼便辨出了他们的身份。
“徐长乐乃当今要犯,你们是何人,竟敢私拿犯人?”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眼神精明,像是个老油子。
两名头戴蓑笠的黑衣人无动于衷,先前就开口的黑衣人懒洋洋道:“滚开。”
络腮胡大汉眼睛微眯,随后脸色微变,那身黑衣不知来历,但料子却都是宫内好手统一制作的好材料,像是一般武夫没资格拥有。
“我们由刑部左侍郎大人任命,前来将徐长乐押回刑部审问,你们这般行事怕是不妥。”他小声道。
两人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黑衣人默默按住腰间长刀,这一举动顿时让徐长乐眼皮一跳。
当街砍刑部官差....
这两家伙这么彪悍的吗?
“管你什么侍郎,什么尚书,小爷都不熟,只是都滚远点,我这兄弟脾气不太好,伤了你们还好说,死了就难看咯。”
嗓音懒散的黑衣人有恃无恐。
“不管你们是何人,这样都不合规矩....”络腮胡大汉下意识后退一步,脸色难看。
“规矩?”
黑衣人转过头,突然笑眯眯道:“徐长乐,给你个机会,你是跟他们走,还是跟我走,机会只有一次。”
43 哪来的底气
空气间顿时有些沉默,面对这个或许能让女子芳心大乱的影视剧抉择,徐长乐却一时没有回答。
刑部官吏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为何早朝刚刚结束便前来抢人?
身旁这两个不知来历的家伙身份更是神秘,且丝毫不将刑部放在眼中。
谁才是自己人?
送命题啊...徐长乐暗叹一声,转过身弯腰作揖道:“还是跟着两位大哥安心。”
问出这个问题的黑衣人颇有深意的看了徐长乐一眼,笑道:“还挺聪明,那就上车。”
转过头,对着众人笑眯眯道:“规矩,咱兄弟守了,脸,也给你们了,自便。”
说完,三人陆续上了马车,直接无视了一旁候着的刑部官差,络腮胡汉子面色难看,却不知为何没再说话,目视着马车缓缓离开。
“老大....”一旁,某个青年小声嘀咕道:“那些人谁啊,侍郎大人都发话了,真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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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腮胡汉子面色阴沉,欲言又止。
在这京都办事,夸张点来说,带官帽子的入品京官,比路边野狗都多,眼力劲比什么都重要。
比如先前他无意间瞄见,那人刀鞘边缘上似乎刻有龙爪。
凡与龙相关一切,在大魏皆为皇家专属。
哪怕如今的大魏帝据说对此并不在意,但除了宫内皇亲国戚,也无人敢随便在自己刀上镶嵌龙爪。
“老大,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急什么,速速回去如实禀报,想拿徐长乐的又不是我们,就看他们有没有本事了。”
.....
马车缓缓前行。
这辆暗金色的马车之中简单至极,除了简单的花纹坐垫之外,再无其余装饰。
从头到尾一直没有说话的黑衣人驾驭马车,只剩下那名似笑面虎般的男子跟徐长乐面对面坐着。
马车内,他脱下头顶蓑笠,流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中年面庞,额头有道显眼刀疤,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小子,不跟着刑部那些家伙,偏偏跟着我们两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不怕把你宰了?”他打趣问道。
徐长乐一本正经,坐的端端正正,流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表情,回答道:
“两位不知姓名的大哥气态不俗,不似先前那般俗物。”
男子静静看着他,笑呵呵道:“说人话。”
“我要是说跟着他们走,你们会让我去吗?”
“不会。”
“然后....”
“然后把你打
一顿。”
“是的,既然如此,这样选我比较有尊严。”徐长乐直接了当。
男子愣了愣,半天后突然说道:“我姓陆,陆水,外面这哑巴姓孙。”
徐长乐顿时顺杆子往上爬,用一种颇为市井气的方式笑眯眯道:“陆哥,孙哥。”
“别装,若不是专门调查过你,还真以为你小子是个善茬。”
中年男人半躺在另一侧的座位上,笑眯眯道:“不过别来这套,不顶用。”
这狗东西不好忽悠....徐长乐看了眼窗外,发现马车并未朝着六部方向前行,反而是朝着外城而去,沉默了会道:“两位大哥,初次相识,小弟还没来得及给见面礼,这五十两银票....”
男子漫不经心看向窗外,手丝毫不含糊,直接就将徐长乐刚从怀中掏出的大把银票全部抢过,随后风轻云淡般放在自己怀中:
“放心,总不会是把你送去钱府。”
“....”徐长乐惊了,一半是惊于对方的手法,一半是这个回答确实很简洁到位,看似回答了,实则狗屁不是。
“不是钱家那是哪?”
“当然是安全的地方,修身养性,平日里还能种种花浇浇水,特别适合你们这种读书人。”
“大魏人不骗大魏人!”
“骗读书人干啥,我老陆向来讲究人。”
徐长乐放下心来,沉默了会,又小声说道:“刚才那些银票有一百两。”
陆姓黑衣男人看着他,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银票?”
马车缓缓前行,驶过一条条漫雪街道。
半个多时辰过后,马车忽然停下,流年不利的徐长乐只觉一阵渗入骨髓般的寒风呼啸而来,直接将帘子掀翻,两人的长发和衣摆都在狭窄车厢高高卷起。
那一瞬间,仿佛如坠冰窖,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
“什么东西.....”徐长乐双拳下意识紧握,差点又要喊出自己的本命语来。
“武夫的跋扈杀气罢了。”陆水微微眯起眼睛,冷笑了声:“没有想到还有不长眼睛的东西敢当街拦我们,这架势.....五品进四品的关隘?”
两人走下马车,视线之中,街道前方的冰面上,一位粗布麻衣的老者静静立在那里,脸上的皱纹如铁一般,倒三角的双眼,面无表情的脸上满是寒意。
大冬天里,老者身着单薄麻衣,却丝毫不惧。
是他....徐长乐认识这老者,平安县衙牢房时见过,钱如命的贴身老仆。
“五品武夫真是好大的
气焰啊,在宫外都敢当街抢人。”
腰悬金刀的陆水走到马车前方,面容玩味,身旁另一位孙姓男子早已抽刀而立。
“老夫钱奴,奉家主之命,将徐长乐押入刑部审讯,还请两位行个方便,不管二位是谁的人,钱家都亏待不了二位。”
老者看了两人一眼,气息内敛,不知深浅,于是弯腰拜拳。
在京都之中,凡是入品武夫皆需要在大理寺中报备,除了防止侠以武乱禁一说,更重要的还是身份的象征。
每个入品武夫,皆有朝廷每月赏银俸禄及其他各种好处,至于五品之上的武夫,往往都是军中大将,地位极高,寻常人都不会轻易得罪。
“好处?什么好处?”陆水反问。
“都可,宝贝,女人,丹药,武器,只要我拿的出来。”老者淡然道。
陆水突然转过头看向徐长乐。
后者眯着眼睛,说道:“喂喂喂,你刚吞了我的银票,总要讲点江湖道义。”
“听见了吧?”陆水回过头,大声询问。
“那便恕老夫得罪了。”老者沉声:“既然圣上说过严查此事,钱家自然要亲自过问,我也是奉命行事。”
“哦...想动手。”
陆水回头,右手放在腰间,缓缓摩擦着刀鞘把柄,笑问道:“那百两银子,一笔勾销?”
“自然。”徐长乐毫不犹豫点头。
“两位当真不肯交人?”看着这一幕,老人语气加重,面色无形中难看起来。
“很抱歉,徐家公子给钱的方式比较合我口味,并且给的太多了。”
将蓑笠重新从手中带回头顶,陆姓男子叹了口气,默默抽出腰间弯刀,微笑着轻声道:
“我其实从刚才就一直很想问你一个问题.....”
未等老者回答,陆水整个身体仿佛在原地虚幻起来,刹那间便是数十米,出现在老人头顶上空。
“凭你这老不死的五品也敢拦老子的马车!?”
陆水猛然爆喝,骤变的脸色无比狰狞,双手握刀,径直劈下。
砰。
平地惊雷。
冰面之上,雪花飞溅,漫天雪尘之中,五品武夫钱奴整个人双臂在前,膝盖微弯,整个人保持着这个姿势笔直向后滑行数十米,撞倒在某座房舍墙面。
双脚摩擦之下,街道上都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笔直沟壑。
“也是五品!...”
钱奴眼神中,满是震惊。
44 鬼宅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眼神一亮。
身旁名为陆水的神秘黑衣男子那瞬间消失,看似跟当初玄武大台比试时那名叫做张永和的太学学子手段相似,但其实天差地别。
一者是凭借儒家神通本命的玄妙,一者则是靠着纯粹的肉身之力,天差地别。
大哥似乎跟他年纪差不多,才勉强摸到六品关隘.....徐长乐陷入沉思。
“怎么可能。”
老者钱奴的脸色分外震惊,巨大的刀势让他双臂控制不住的微微颤抖。
武道是条公认的断头路,五品在人间便已经算是所谓的高阶,但像对方如此年轻的五品,实在是世间罕见。
然而还没有给他思索的机会,陆水急速前冲,单手持刀高高跃起,就是一刀劈下。
如一条陆地蛟龙,霸道至极。
砰砰砰!
钱奴双掌散发出璀璨金光,徒手硬接对方弯刀,两者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之上肆意出手,四周同时出现了无数虚影,刹那间便是数十招。
冰雪炸裂,每每碰撞之下都有一丝金石之意。
数十招后,钱奴眼神中出现一丝愤懑之色。
自己五品巅峰,已隐隐领悟四品关隘,对方境界并不如自己,但刀刀皆带着视死如归之意,不求防守,这绝不是寻常武夫所能拥有的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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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钱奴双手抬起,挡住落下弯刀,双膝下沉,猛然侧身,随即一个蓄势肩撞砸去。
武夫抬肩提膝时,看似平淡,实则最为危险。
陆水胸部挨撞,整个人径直向后飞去,与此同时一脚高高抬起,猛然踩向地面。
轰....本已凝结成冰的地面猛然炸开,宛如一道雪白地龙冲天而起,淬不及防,狠狠砸在钱奴身上。
下一刻。
陆水狠狠砸在远处墙壁之上,吐出一口鲜血,毫不在意,只是持刀缓缓站起,看向前方。
漫天雪花散落,钱奴静静站在其中,单薄麻衣已有裂口,长发有了一丝凌乱。
“呵,继续。”陆水冷笑一声,站起身,却发现对方脚尖轻轻点地,蜻蜓点水般跳在身后房舍屋檐上。
钱奴面无表情看了身下三人一眼,视线扫向马车旁的徐长乐,冷漠道:
“你不知道自己究竟惹了什么样的存在,他们保不住你,没有人能保住你。”
视线之中,老者再次后跳,几个闪身便离开了这偏僻的街道之上。
“就这样跑了啊....”
他长叹一声,双手笼在袖中,流露出一丝意兴阑珊的遗憾表情。
“我说.....”
陆水眼神不善,扯了扯嘴角道:“你这种一脸看戏的表情很让人生气啊。”
徐长乐面色一正,认
真道:
“误会,纯粹是陆哥的实力让我敬佩,想再多敬仰敬仰。”
陆水没有搭理,只是看向身旁那个一直袖手旁观的寡言汉子,咧嘴笑道:“这老东西确实很强,下次有机会让你试试手。”
徐长乐记得这家伙姓孙,似乎是个哑巴,只见他点了点头,便没有再示意。
看了眼街道上的满地残骸,三人坐上马车,继续上路。
仅仅小半个时辰过后,三人来到目的地。
只见这是外城最偏远的一座街道,两侧的铺子和住宅早已废弃,街道尽头,一座满是古藤和杂草的偏僻住宅静静立在那里。
牌匾早已被拆下,后门处,陆水从一块颜色颇浅的砖块下拿起钥匙,插入面前看似锈迹斑斑的锁孔。
啪的一声....门被打开,徐长乐扫视一圈,院内杂草丛生,各处都堆着冬雪,零散的破烂木块下略有动静,不时便有一只狐狸或壁虎在寒冬中飞快蹿过,眨眼又消失不见。
大堂处空无一物,连接着各处厢房的过道上布满蛛网,水潭深绿,充满着腐朽破败的气息。
这里还不如平安县衙的甲子牢房.....徐长乐有些牙疼。
他有些疑惑,按照猜想,他此时应该被囚禁在都城内一个不见天日的牢房中,经过层层拷打宁死不屈,以硬汉形象征服众人。
然而没成想,竟然被送到这么一处偏僻的宅子里。
“上头的吩咐,我哪知道那么多。”
陆水看出了徐长乐心思,扫视一圈,似乎也是第一次来此,将长刀插在地面,随意坐在一旁的歪斜木板上,看了眼不远处,孙姓男子静静站在门口处看着门外,他才收回视线道:
“介绍一下,大魏暗部,陆水。”
原来你还是个上忍....徐长乐的吐槽之心开始活泛。
又是月亮公主,又是暗部....这个世界确实跟自己的价值个格格不入。
然而吐槽归吐槽,心中疑惑却在此刻都有了答案。
在很久之前,大魏皇帝在宫内最为信任的护卫则是千牛卫,只是在近些年发生了改变,名为暗部的组织在宫中崛起,取而代之。
大概是皇帝老儿终于意识到了,千牛卫这群由皇亲国戚后代组成的班底里,傻白甜居多,终究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干,于是便培养了一批能干“坏事”的人才。
暗部,是皇上驾驭的特殊组织,与好事人一样神秘,若是非要分出差别,那便是侦探和杀手的区别。
皇帝今日早朝才下令严查,紧接着却让暗部阻拦了钱家拿人....徐长乐沉默了会,道:“皇上是想保护我?”
“或许。”陆水笑眯眯道,当今圣上深不可测,他哪敢随意揣测,也许是养肥了再杀?
“可为什么把我带来这里。”徐长乐又打量了一眼眼前的宅子,废弃荒凉,这且不提,诡异的眼前整个街道竟然都似乎无人居住,就更是怪事。
魏都这片地,在如今也是寸土寸金,竟然没人住....
“当然还是上面的吩咐,你小子哪来那么多问题。”
陆水脸色一正,淡淡道:“时间不早,现在我要开始履行职责审讯你,你所说的一切我都会写上口供传递上去。”
徐长乐略作沉思,点头道:“问吧。”
......
魏都冬季的破败宅子里,一场并不严谨且扯淡的审讯开始。
“你说国子监考核当日的清晨你喝了大量魂水,导致比试时思绪不清?”
“是的。”
“学笼内是什么情况?”
“当时比试时,钱如命在我眼中突然变了,有九个脑袋,张牙舞爪朝着我冲来。”
“还有呢?”
“他说嫉妒我能得到皇上和月亮公主魏七月的青睐,要让我一败涂地,还要在我身上种下青虫蛊,让我成为废人。”
“还有呢。”
“嗯.....所以他说要杀了我,每个脑袋都喷出火焰,仿佛要把我活活烤死,所以我一时失了神,拿起剑砍了他。”
“钱如命八品立身境,境界不俗,为何你能全身无伤?”
“我前些日子后脑遭受重创。”
“所以?”
“脑袋不好使的人,一般打架都不要命,或许这便是我的制胜关键,没有招式怎么破?没法破!”
徐长乐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陆水沉默了很久很久才缓缓起身,吐出一口浊气。
“都是肺腑之言。”徐长乐认真道。
陆水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喃喃道:
“老子十三岁开始审讯,这么多年,你是第一个敢如此侮辱我脑子的家伙。”
“......”徐长乐尽量保持着面部管理。
陆水脸色微白,或许是先前钱奴那一肩砸确实不太好受,也或许是徐长乐的离谱超出了他的想象,揉了揉胸口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安心在这里待着,没有命令别乱跑。”
徐长乐突然意识到某事,连忙问道:“你们都要走?那我的安全怎么办?”
“外面自然会有人看着。”
陆水突然停步,回头,流露出一丝诡异的渗人笑容:
“你最好关心关心这宅子里面,虽然这我不熟,但在京都传闻之中,这宅子是不详之物,导致几十年来这整条街都无人敢居住。”
“不详?”徐长乐心虚的看了眼四周。
“是的。”
“怎么说?”
“闹鬼!”
45 神秘古剑,儒家至宝?
寂静深夜,破落宅子大堂里隐约有微弱的烛光亮起。
徐长乐还不放心,默默从后院捡了些废弃木板和柴火烧了起来,火光和烛光的亮度勉强照亮了大堂。
看了眼远处,走廊和院外都被浓郁的黑暗包裹着,大堂里,木板炸裂和柴火劈里啪啦燃尽的声响中,黑暗远处偶尔还能传来些许细微的响动,异常刺激。
徐长乐舔了舔嘴唇,盘膝坐在火堆旁,不可否认,陆水临走时的话和那副神情确实让他心境有些波动。
皇气最重的京都城内,一条废弃多年的偏僻街道,最里是满是古藤的荒凉古宅,说不定真的会有一段掩藏在历史之中的叹息往事。
“皇帝到底怎么想的,把我从钱家手里救下来,却放在这种鬼地方,还让陆水故意告诉我这宅子古怪,难不成是想要考验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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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有些警惕,但也仅限于此,除了生性便大胆之外,自己好歹还有个专克此类鬼神之说的本命语,只要不是太强的怪物应该都可以自保。
只是为了保持对这座宅子最基本的敬意,今日傍晚徐长乐除了大堂和后院,其余地方都暂时未曾踏足。
除了这件事,徐长乐现在思考的还有一件事情。
钱家五品武夫钱奴临走时与自己说自己惹了了不得的存在,谁也保不住自己。
而皇上在早朝之中下令严查,却私底下却有意派暗部高手护住自己。
为什么皇上要如此委婉,仅仅只是为了照顾钱家的颜面?
还是有另一个可能,钱如命其实有比吏部尚书之子更棘手的背景?
苦思无果,还是吃了情报太少的亏.....徐长乐无奈地叹了口气,默默闭眼,开始凝神。
问题要一个一个解决,直觉告诉他在这座宅子里的日子不会那般平静,于是下意识想起了问心岛上那片镇心水组成的小水潭。
若是湖底真有好东西,那么必然是身怀儒家气运的至宝。
儒家至宝,天生最为克制一切妖邪,能拿到手,或许还能找到这宅子的问题所在。
本来就打算今晚去试试,正好.....徐长乐闭目凝神,体内浩然之气散发而出,心神渐渐沉入圣海之中。
.....
.....
海浪涛涛,熟悉的风浪声传来。
徐长乐睁开眼睛,问心之岛四字的石碑旁,一身灰袍的李居静静的站在那里,两鬓双白的长发缓缓飘起,遥望大海边际,似要乘风飞升。
他转过头,笑眯眯道:“来了?”
似乎我来的次数越多,他就会更亲热一些....徐
长乐若有所思,随后开门见山问道:
“镇心水的形成需要儒家至宝温养,山腹上那片水潭是不是一样?”
灰袍李居摇了摇头,平静微笑:
“一切机缘皆需自己探索,得与失都是天意。”
看来有戏....徐长乐转身就朝着山上跑去。
李居看着这一幕,面带笑意,双手负后,缓缓跟在徐长乐身后,看似脚步缓慢,实则眨眼便是数米之距。
山腹上,徐长乐穿过一片由出魂草形成的草地,停在一处波光粼粼的水潭前,
这片深不见底的小水潭看似平平无奇,但若仔细看去,每一处水面之上都隐隐有蒸腾雾气上升,虚幻而又神秘。
“一切机缘皆要拿命拼。”
李居出现在徐长乐身旁,解释道:“这可不是寻常水潭,镇心水有令元神沉睡之用,密度如此之大的镇心水潭,稍有不慎,便会将你的元神捆住,常埋此处,身死道消。”
徐长乐没有说话,十分胸有成竹。
当我这几个月几斤几斤的魂水白喝的?
眼前这氪金新手大礼包能不要的?
下一刻。
砰的一声,徐长乐整个人以专业跳水运动员的姿势径直跳入水潭,朦胧的湖面之上咕噜噜冒出无数水泡,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水潭深处,徐长乐整个人宛如真的坠入了冰冷的水潭之中,整个元神都仿佛被阴冷刺骨的海水侵入,痛苦难耐,更让人难熬的是....沉重的睡意涌上心头,仿佛被压上了千斤巨石。
呼....徐长乐凝神聚气,强提着精神急速朝着水潭深处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徐长乐的意识都有些恍惚时,一道黑影缓缓从他身旁飘过。
宝贝...下意识的,徐长乐精神一振,右手顺势抓过,凝神看去,却发现是一只小鱼,尖瘦长形,鳞片坚硬,死鱼眼瞪着徐长乐,充满着人性化的不屑和鄙夷,嘴中吐出了一个水泡。
啪的一下,徐长乐给了它一巴掌,随手丢掉,正欲离开,突然一个恍惚,发现一个人静静的站在水潭底部的地面之上,静静凝视着自己。
那是一名长发男子,一身长卦,面色古板,披肩黑发如水草般在水中微微散乱开来。
漆黑的湖水之中,一个人幽幽看着自己,让徐长乐不免张大嘴巴,一阵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的闭住嘴巴,随后才反应过来,元神潜水不需要呼吸,否则再次完结....
然而下一刻,徐长乐眼神一个恍惚,再次看去,却发现那如鬼魅般的男子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一柄插在岩石之
中的长剑。
大约三尺长度左右,外面套着一副平平无奇的灰色剑鞘。
那些细微的亮光像是萤火虫,从剑鞘之上缓缓上升,散步到整个水潭之中。
浩然气....徐长乐一眼便认出了这些萤火虫,不免心生震撼,如此之强的儒家浩然之气,怪不得能够形成这么大一片密集水潭。
他犹豫了会,下意识伸手去抓。
右手刚刚触碰到剑鞘。
轰的一声,强大的力量从古剑之上爆发而出,整个水潭底部的湖水开始翻滚涌动,汇聚成龙卷。
徐长乐闷哼一声,右手不受控制的吸附在剑鞘之上,无法挣脱,随后脸色惨白,仿佛元神都要被这股强大的吸力撕碎。
除了那股磅礴到极致的浩然之气外,还有一丝阴冷到骨髓般的猩红煞气,让他整个元神都有种要溃散的感觉。
周围的湖水形成一道巨大龙卷,一人一剑在龙卷正中心的水潭底部岩石,足足僵持了小半个时辰有余。
逃也不是,拿也不是,徐长乐无力半跪在地面,眉眼低垂喘着粗气,整个身体竟有些许涣散和虚无,这证明元神有着崩溃的迹象。
若不是九品专攻心境,或许此刻的场景还要更加惨淡。
迷迷糊糊间,他抬头看去,古剑消失,那名鬼魅般的男子再次出现,看着湖边远处,完全无视了他,眼神充满着漠然。
似乎他的脚踩在自己的手掌之上,怪不得自己感觉有千斤重,无法挣脱开来。
“你有本事松开,看我不弄死你。”徐长乐不知为何,心生怒意。
闻言,出乎意料的,男子移开了他踩在徐长乐手掌之上的右脚,似乎说了一句:“滚。”
徐长乐楞了楞,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站起了身,又看见了那柄深藏底部的长剑,深深呼吸一口气,双手搭在剑身之上,猛然合拢。
“给我起!”
徐长乐一声怒喝。
四面八方竟然都传来了徐长乐的喝声。
“给我起!”
“给我起!”
“给我起!”
一道道嗓音从未知之处响彻此处,威严之感弥漫开来,似是无法抵抗的命令,从始至终未有动静的古剑莫名颤栗一下,随后竟开始剧烈摇晃起来,欢呼雀跃。
砰。
徐长乐用尽全力,长剑从岩石根部冲天而起。
.....
.....
破落古宅。
徐长乐疲惫的睁开眼睛,火光微弱,一柄灰色古剑正安静摆放在他的右侧。
46 白嫖一个帮手
徐长乐闭目凝神片刻,才重新睁开眼睛,吃力拿起一旁古剑,开始仔细端详。
灰色的寻常剑鞘,平平无奇,上面刻有些许复杂花纹,乍看上去像是一件上了年代的艺术品。
沉默片刻,徐长乐试探性的握住剑柄,轻轻一抽,出乎意料的,剑鞘轻松分离,流露出一道通体幽黑的剑身。
在火光的映照之下,这幽黑的剑身之上,隐约有波纹涌动,像是云层一般,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玄奇之处。
徐长乐沉默片刻,拿起长剑便朝着前方柴火堆中轻轻一劈,大堂中传来利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火光和底部的木板枯柴全部被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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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是一柄好剑,但是若仅仅只是如此的话,程度也就还行.....”徐长乐陷入沉思。
大魏武器皆有严格的品质要求,更别说国子监内的君子佩剑,那都是万中无一的好剑,且皆有署名,徐长乐在徐府就有一柄,名为白霜,所以眼界极高。
罢了....反正是掏空身体抢回来的.....
实在不行还可以量产镇心水卖钱....就卖给朱雀街那些奸商....
鸡生蛋....蛋生鸡.....
财迷徐长乐咧开嘴笑了笑,顿时感觉心神和身体都有些乏力,便将古剑插回剑鞘,满意抱在怀中,就这样沉沉睡去。
毕竟是儒家至宝,若是有妖物敢侵扰,想来古剑也会产生反应提醒自己。
一夜无话。
第二日,宅内坐牢,无人来访。
徐长乐研究古剑半日,未发现神奇之处,只觉元气大伤,选择睡觉。
第三日,京都阴雨沉沉,宅子更显潮湿,继续坐牢。
徐长乐精神不振,异常疲惫,找了个较为干净的厢房,睡觉。
第四日,在大堂和厢房翻箱倒柜,继续坐大牢。
徐长乐百般无聊,用寻来的麻绳将古剑绑在腰侧,睡觉。
第五日,坐死牢。
徐长乐做了个很久的梦,从沉睡中醒来,体内浩然之气开始自行运转,似乎终于恢复了些许元气,足以提起精神。
走出厢房,来到院子里,发现竟然睡得有些日夜颠倒,一只雪白长狐在院墙上懒洋洋的沐浴着月光,静静看着他。
已是深夜,月光幽幽。
五日内,这里好像成了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连人声都听
不见。
醒后的徐长乐缓缓来到大门口,一盒饭食静静的摆放在门口,这几日皆是如此,所幸暗部的人管伙食,否则不用钱家动手,自己就得饿死在这里。
但这种投喂的方式让我这堂堂七尺男儿很不爽啊.....徐长乐不爽拿起饭盒看了一眼,嚷嚷道:“麻烦每日换点菜,别老就那么几个菜氏,喂猪呢?”
啪的关门,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就听见大门外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暗部那帮家伙还真管伙食问题....徐长乐沉默了,正欲开门,手臂却猛然被人按住,动弹不得。
“谁?”徐长乐心神一震,转过头看去,却看见了一个颇为意外的人物。
在城门有过一面之缘的李正气。
还是那般游侠打扮,麻衣草鞋,身后负剑,颇有稚气的面貌,一双黑眸在月光下无比的清澈明亮。
他左手负后,右手两指并拢,轻轻搭在徐长乐手腕,阻止了徐长乐的动作。
“你怎么在这里?”徐长乐眉毛一挑,颇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惊喜感。
李正气静静看着他,月光下透露一种形容不出来的诡异神情,问道:“你手中拿的什么?”
“食盒啊,要一起?”徐长乐打趣。
李正气没有反驳,只是平静道:“再看看。”
徐长乐沉思片刻,似意识到什么,沉声道:“子不语....”
下一刻,空气中传来些许浩然清风,视线之中,自己双手间的食盒消失不见,抱着的竟然是院子里随处可见的石块。
而身前也不是所谓的宅子正门,而是大堂前院破败不堪的砖瓦院墙。
“....”徐长乐眼瞳缩起,下意识退后一步,微微抿起嘴唇,心生惊骇。
李正气松开徐长乐的手臂,扫视四周平静道:
“我听人说这条荒凉街道上的宅子有问题,今晚便乘着宵禁悄悄来看看。”
“结果刚一进门,就看见你像是失神般站在院内不停徘徊,一时抱着石头转来转去,一时傻笑着自言自语,果然是入了幻境。”
好他娘羞耻....想起那个画面,徐长乐只觉无颜面对江东父老,随即反应过后大喊道:“那只狐狸!”
他再次看向院墙之上,那只睡醒时看见的雪白长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
李正气看向院墙,见怪不怪:“精魅鬼怪一
说,多来自于山林野畜,你是不是长时间都未曾换过地方?”
出不去....徐长乐耸了耸肩,诚实道:“坐牢。”
“那就对了,这种手段戏弄之心更重,证明那狐狸并无害人之心,也许仅仅只是你在此地太久,或者心神松懈之下无形中陷入了那狐狸的幻境而已。”
李正气若有所思,话锋一转道:“可一只生活在废弃宅子里的寻常野狐能有这种怪力,就证明这间宅子深处确实有古怪,导致受到了污染,看来....”
“看来我们两兄弟是该出手了!”
徐长乐接过话茬,正所谓自己跑过来的帮手,不嫖白不嫖,于是义正言辞道:
“既然发现了古怪,我们自然要找出宅子的问题,要是发现什么邪魅鬼祟便斩了他,还魏都百姓们一个清明!”
李正气愣了愣,只觉得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不对,最后认真点头道:“行侠仗义,乃吾辈义不容辞之事。”
.....
.....
大堂内的火光和烛光彻底亮了起来。
徐长乐重新将大门处的饭盒拿了进来,准备吃饱喝足后开干。
徐长乐没吃。
李正气快撑死了。
“又多少天没吃了?”
徐长乐丝毫不恼,拿着半个馒头不急不慢的啃着,面含欣慰的看着李正气,活脱脱像是看着一张行走的人民币。
哪怕明知这宅子有古怪,也许是皇帝的试探或者考验,但生性警惕的他哪怕在此地歇息数日,也仍未敢随意探索。
因为按照徐长乐上辈子影视剧的套路来说,这屋有大诡异,一个人乱跑绝对见鬼。
哪怕是得到了学海之中的古剑,也仍没下决心。
但这下刚好....人民币来...呸,帮手来了!
李正气解释道:“路过那条卖假货的朱雀街时,几个可怜的小乞丐找我要吃食,我没有,就把你给我的十两银子分了八两给他们。”
说完转过头,好奇问道:“为什么堂堂大魏京都城,也会有吃不上饭的孩子?”
这不是经济问题,这他娘是个社会学问题....徐长乐笑了笑,没有对这个天性淳朴的道士解释什么,只是看他吃完,站起身,认真道:
“走吧,去看看这个宅子里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47 恐怖的真相
寅时,凌晨三点。
朦胧的静谧月光下,二人走过狭长的走廊通道,穿过早已成为一滩废水的幽绿池塘,朝着宅子后院走去。
宅子很大,荒废许久之后,两人走在其中,更增添了一丝荒凉神秘之感。
“正气小哥,你从哪处得知宅子有古怪?”
“前两天二两银子的住宿费用完了,悦来客栈的店小二跟我说没钱就到这里来,只要不怕死就行,我有些好奇,就顺势多打探了几句。”
“所以就来了?”
“来了啊。”
“你还真是心系苍生啊...”徐长乐忍不住感慨道。
住的地方都没了,忍受店小二的冷嘲热讽,还有空降妖除魔,这等心胸,令徐长乐自惭形秽。
“小事而已。”李正气认真回道。
谈话间,二人在宅子后院停步驻足。
这数日来,徐长乐也只来过一两次,在这后院捡些废弃木板当柴火,便匆匆离开,异常谨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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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在道士李正气的靠谱后背旁,徐长乐终于敢仔细端详。
后院空荡荡的,积雪堆叠,除了两间僻静厢房,整个院子里便只有角落一颗早已凋零的巨型柳树,以及柳树旁一个被巨石压在上方的井口。
在天上那圆月的照耀之下,这座荒凉后院充满着一种虚幻和朦胧感,寒风都夹杂着一丝沁人心脾的阴凉感。
“子不语怪力乱神....”
徐长乐颇为警惕,喃喃念出本命语,浩然清风拂过,四周没有丝毫变化,看来是真。
一阵虚弱感传来,徐长乐闭上眼睛,迅速关掉领域。
在学海之中的举动导致元气还是大伤,不能过度透支身体。
怪不得刘祝茅曾说儒家修士虽不像佛教需要禁色,但也要控制六欲,浩然气护身也遭不住纵欲过度。
色是刮骨刀啊....徐长乐深有体会。
“徐兄,你在此多日,府内可否有什么关于这户人家的线索?”李正气好奇问道。
徐长乐略作思索,说道:
“我其实在厢房木板下曾找到一本这家下人的零散随笔,似乎是一位贴身丫鬟所著,但是线索不多。”
“我能总结出来的,便是这户人家主人似乎姓陆,是此地有名的富甲豪绅,乐善好施,济贫百姓,还建了一所私塾帮助贫苦孩童上学
,受人爱戴。”
“对了,我从文字中分析出来这家人普遍有一个特点,比较长寿。”
徐长乐觉得这些信息...
从线索来说....毫无线索。
从故事来说....却很有故事。
于是并没放在心上。
闻言,李正气却略有不解,扫视一周,随手双臂抬起,双指并拢结印,手间呼风阵阵,阵阵青光,格外神奇。
“开!”
青云观小道士轻喝一声,双手从额前划过,双瞳之内一阵金光璀璨,扫视四周,如开天眼。
啪啪啪....徐长乐在一旁及时鼓掌,表达赞叹。
片刻后,金光消失,李正气喃喃道:
“没有妖邪作祟,但是四周有好强的怨气,古井之下更盛,这压住井口的巨石也有问题,上面刻着道家玄奥符文,可以封闭气息....”
话音刚落,李正气突然一掌拍开井口上的巨石,砰的一声,巨石倒地。
刹那,一股诡异的,无法形容的味道从井口中散发而出。
腐朽,恶臭,其中却又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味,令人毛骨悚然。
“徐兄,走。”
李正气脚步轻轻一踏井口,整个人凌空而起,旋转一圈,径直坠入井内。
哥....跳个井而已....要不要这么潇洒....
徐长乐百般无奈,只能走到井口,朝着漆黑洞穴下意识看去,思索这井有多高,能不能承受自己的体重。
措不及防,眼瞳骤缩,视线之中,一个面色焦黑,宛如枯骨的女尸从井内爬出,双手搭在井口,无瞳的眼窟窿死死盯着自己。
空气中有片刻的寂静,紧接着一声爆喝:“草!”
徐长乐一巴掌气势十足的扇了过去。
渗人女尸瞬间消失不见,空气中却隐约传来了某只狐狸幽怨的哀嚎。
“畜生,还想吓你爹!”
徐长乐骂骂咧咧,小心翼翼跨到古井内侧,跳了进去。
轰....
整个身体足足有五六息的急速坠感,双脚终于落地,漆黑的环境中,渗人的冷意朝着全身涌来。
此刻,火光猛然亮起,原来是李正气不知将从哪捡到的火把点燃,照亮了四周。
一眼便可看见全部风景的井底空地之中,一口废弃
多年的漆黑大锅摆放在正中间,角落里还有无数根骸骨堆叠在一起,如同骨山一般,透露着诡异。
徐长乐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口大锅,随后低头观察那些骸骨,道:“骨骼未曾长开,大概都还是刚刚启蒙的孩子。”
李正气皱眉,问道:
“陆家之人暗中将那么多孩子监禁此地,为何?难不成是以孩童精血修行魔教功法。”
走入歧路的邪修,法门血腥残忍,不外如是。
“你闻到空气中的味道没?”
“尸臭?”
“不,还有一丝奇怪的香味。”
徐长乐没有回答,只是看着骸骨身后的墙壁上,沉默了会道:
“空气中的那丝说不出的作呕香味....若是我猜得没错,应该是肉香。”
闻言,李正气愣了愣,脑海中也想起一个荒唐的想法,却不愿相信,沉声道:“理由?”
徐长乐伸出右手,轻轻敲了敲眼前的那面墙壁,手指所伸向的地方,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稚嫩文字。
“娘,我好怕,他们吃人。”
?.....
.....
井底的凉气和煞气很重,但两人的内心此刻更加的冰冷,对视一眼,都能看出眼中的悚然意味。
徐长乐沉默不语。
他想得没错,人声鼎沸的京都城内,一条废弃多年的偏僻街道,仿佛彻底被遗忘的荒凉古宅,说不定真的会有一段掩藏在历史之中的叹息往事。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在井底尘封多年的秘密,没有什么妖邪,没有什么鬼怪,只有一个伪善人,加上一群孩子,却更加的血腥黑暗,让人无法直视。
李正气抽出负后长剑,随手劈开那口黑色大锅,砰的一声,早已内里腐朽的大锅炸成粉碎。
他浑身发抖,似已气极,寒声道:
“邪魔!听信传闻学一些妖族吞噬精血的歪门邪道,孰不知同族相食,天理难容,若是当初被我看见,必然将他们灰飞烟灭!”
徐长乐低着头,没有附和,只是想起一事。
妖族吞噬人族,是为吸取人族精血增添法力,活得更加长远。
可陆家之人,似乎皆很长寿....这个念头让徐长乐眉头一跳,内心破天荒产生些不自觉的恐慌,只觉得荒唐至极。
48 大雪观蝼蚁
当二人从井底出来的时候,已是凌晨,东边的晨曦照亮了昏暗的后院,暖意融融。
短短的几个时辰,却让两人都颇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这座宅子不再像昨夜想象中那般诡异,却给了人一种浓浓的厌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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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久之前,这座宅子的主人以人为食,犯下过天怒人怨的罪行。
李正气将那些仅存的骸骨用布包裹起来,准备埋在城外桃山之上进行超度,以消散井底弥漫不开的怨气。
怨气积攒之下,很容易生出脏东西,比如宅子内那只爱作弄人的白狐。
“对了,徐兄,那只白狐...需要我抓住他么?”
李正气将刻有符文的黑石重新压在井口,想起一事:“闹世之中,这种精寐小怪哪怕无心,也很有可能造成祸事。”
徐长乐略作沉思,摇了摇头道:
“既无害人之心,何必坏它居所,我们本来就是外来客罢了。”
小道士咧开嘴笑了笑,示意是这个理,正欲离开,却又被叫住。
徐长乐将身后长剑拿了出来,好奇道:“你帮我看看此剑,前几日在路边捡的。”
青云观据说以专修剑道为主,那么对剑肯定极有见解,或许会知道来历。
他记得老苏在观书阁说过的一句话:洞天福地,秘境,其中的一切看似虚无,实则有根。
李正气下意识接过,端详几眼,陷入沉思。
“如何?”徐长乐带着些期待。
李正气突然仔细看着起那灰色剑鞘,迟疑道:“这剑鞘含有无上的儒家正气,极好,可是这剑身我却看不出什么,不过....”
“只是?”
“不过在此等极品剑鞘日日夜夜温养之下,这剑身竟无一丝浩然气缠身,剑鞘跟剑身截然不同,怪事。”
李正气很诚实的摇了摇头,看不懂。
剑鞘才是儒家至宝.....徐长乐若有所思,将古剑收回。
说不宝贝吧,还挺神秘。
可说宝贝吧,连白狐最基本的幻境都抵挡不了。
“毕竟是身怀气运的儒家宝贝,放在身侧可以增长修行。”
李正气好奇道:“徐兄在哪捡的,我也想去捡捡。”
你捡个锤子捡....徐长乐心中汗颜,将古剑重新绑回腰间,转移话题道:“正气小哥,你觉得我有没有练剑的天赋。”
未等李正气说话,它抽出古剑,沉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
话音间,拿起古剑便是一阵群魔乱舞,双手双脚并用,在原本不停蹦跶,如一只秋后蚂蚱,
忽地,右手一滑,长剑脱手而出,从李正气两鬓黑发处一闪而过,径直插在不远处的院墙之上,空气中,隐约有几根长发飘落。
额.....
李正气右手接过飘落长发,沉默了会,委婉道:
“徐兄确实有练剑之资质,剑意磅礴凌厉,不过答应我,暂时就别练了。”
徐长乐:“......”
.....
.....
青年道士李正气抱着那些骸骨离开了宅子。
空旷的古宅就只剩下了剑道生涯还未开始,便已经毁掉一半的某人。
好消息却是徐长乐再也无了对于这座宅子的敬畏和恐惧。
他开始在宅子内十余个房间中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留下的线索,宅子中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谜团。
经过研究和探索,不得不说,陆家下人的文化水平得到了徐长乐的认可,在这个吃饱既安康的年代,下人们还会识字,还会写些随笔日记,这种文化觉悟不得不让他点个赞。
唯一遗憾的是,下人终究是下人,除了些家长里短,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信息。
颇为讽刺的一点在于陆家家主在信上被描绘成一个仁心济世的大善人,众人都认为这样才是陆家人普遍长寿的原因,殊不知好人不长命,祸害才遗千年....
日子又接连过去了数日。
朝堂上的博弈还在继续,流程和权衡之繁琐,在徐长乐眼里如同老奶奶的裹脚布,又臭又长,于是便度日如年,一直坐牢。
李正气回来过几次,反复查探古宅情况,最终确认无误后便告辞离开,说是要接着去完成自己的使命。
这一天,天空上隐约下起了雪,徐长乐从修炼浩然气的状态中走出,走出宅子大门,打开饭盒叼了个馒头在嘴中,却看见了什么,眉毛微挑。
原本荒凉的街道上,一个身穿黑衣长衫的中年男人蹲在一处废弃铺子前的台阶,低着头,格外认真。
这是这些日子除了李正气外街道上第一次出现正经活人...闲的发霉的徐长乐颇为好奇,走了出去,站在男人身后,凝神看去。
原来是一处土坑之上,一大群蚂蚁正在将小一块发霉的干粮合力搬回洞中。
“看啥呢?”徐长乐双手负在背后,好奇道。
男子没有回头,肩上披着的裘绒披肩已经被湿雪侵蚀,他却没有丝毫反应,回答道:
“好奇,我先前路过此处观察数个时辰,发现这些蝼蚁未开灵智,但行动环环相扣,天衣无缝,以最大的母性蝼蚁为中心,构建出一个他们眼中的庞大帝国,这点和大魏子民何等相似,甚是神奇。”
大冬天蹲在雪地看蚂蚁.....徐长乐忍不住再上下打量一眼。
应该家境不差,但不算太好。
有点文化。
上不起2111....哦,是国子监。
无所事事,闲的蛋疼。
徐长乐终于确认完毕,随口道:
“人是生灵,这些蝼蚁也是生灵,世上万千造化,道家所言一生万物,自然会有些地方相似,世上还有很多未解之
谜,哪能一一知晓。”
中年男人似乎对这句话很是认同,转过头看了一眼徐长乐。
这时徐长乐才看清他的样貌,头上用极为寻常的木签别着一个原型发簪,面容俊朗,嘴角带着淡淡笑意,两鬓隐约有些霜白,透露着一股文人才有的书卷气,那双眼神仿佛格外深邃。
“你觉得世上还有哪些我们不知道的未解之谜?”他来了兴趣,嗓音平静而醇和。
徐长乐略作沉思,不介意对这个看起来涉世未深且家境不算上佳的读书人上一堂生动的教育课,于是微笑道:
“你可知道我们所站的这座大地是什么形状?”
中年男人陷入沉思。
“若是我猜得不错,是不规则的球形!”
徐长乐伸出一只手摇了摇,用词讲究严谨,急不可耐的显摆出幼儿学龄前益智兼科普文化。
“可是站在高处放眼望去,大地是平的。”
“那是站的不够高,不够远,应该要远离这里,远离人间,才不会一叶障目。”
徐长乐侃侃而谈,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小老弟,人力终有穷进时,但是思想是无限的,与天地同高。”
他本以为眼前这个读书人会被他唬的一弄一弄的,然而没成想中年男人微笑着点了点头:
“其实我从前思考过这个问题,于是当年我请了世上两位在速度上极有造诣的修士,两人分别从两侧出发,以双脚丈量天地,想看看这座大地究竟有多远,有多高,他们的尽头又是何处。”
“只是很遗憾,一人到了极北雪原,一人到了无边西海,都被那里的主人拦住。”
“后来我便请人向那两位敌视大魏的主人诉说来意,请求他们能够放过一马,或者主动告诉我,雪域和西海的尽头是什么。”
徐长乐被这离奇的话唬的一楞一愣的,面目呆滞,有些不对劲,却还是下意识道:“结果呢...”
“结果我请的人就被那两位拍死了。”中年读书人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造孽....徐长乐扯了扯嘴角,却突然身体一凉,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季里,寒意情不自禁涌上心头。
因为徐华生发现了一个华点。
在这皇权无上的封建社会,能有空搞科研项目的,甚至轻描淡写请了两位可以横跨大陆的强大修行者,毫不例外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
简而言之,大冬天蹲在街上看蚂蚁搬食的神经病,那也是一个惹不起的神经病。
打眼了....徐长乐后背冒冷汗,想起自己先前的不敬之语,心中直冒嘀咕,想着自己要不要一晕了之。
“先别急着晕。”
中年男人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眯眯摆了摆手,转过头,脸色也正经不少,问道:
“徐长乐,我将你特意放在陆宅多日,你是否已经找出了这间宅子的秘密?”
49 落下帷幕
“徐长乐,我将你特意放在陆宅多日,你是否已经找出了这间宅子的秘密?”
男子好奇问道。
闻言,徐长乐却是眼瞳微缩,下意识张开嘴巴,充满着不敢置信。
“天启八年,京都发生了一桩悬案,有十余名孩子陆陆续续在大街小巷失踪,无任何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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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男子在双手间呼了口暖气,无视了徐长乐内心震惊,缓缓道:
“唯一的相同点便是他们都曾直接或间接在陆家之主陆子明资助的私塾内求过学。”
“只是刚过不久,陆家之人皆暴毙而亡,这条曾经繁华的青莲街也在一夜之间彻底荒凉,所有线索和秘密都埋藏到这座宅子里。”
“我当年本来对此事很感兴趣,可因为某些原因答应别人不再调查这件事情,导致这一桩悬案维持至今,于是一直是我的遗憾。”
“你到底是谁....”徐长乐有些毛骨悚然,今年是天启五十三年,也就是说离当初已经过去四十五年,而眼前此人的样貌还是那般年轻。
“我姓叶,叶洛河。”
黑衣男说道:“我在很多年前接替了第一任好事人头领的位置。”
徐长乐深深吸了口气,脑袋中仿佛无数马匹崩腾而过,轰隆隆....
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个求知欲旺盛的家伙或许是除了李居外,可以跟白云院长相提并论的大佬,不,甚至还要更加神秘。
“您刚才说过答应别人不再调查此事...”徐长乐迟疑。
“我说的是不再亲自调查,但是那么多年过去,谁还记得,刚好你有空,便交给了你。”男人双眼微微眯起,流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我特么没空.....徐长乐扯了扯嘴角,一想到自己这些日子的痛苦是拜眼前之人所赐,颇为没好气:“您应该猜的到结果。”
“是的,但是猜测,跟确认终究还是不同,好事人就算能猜到许多事情,但只要无法被证实,那就不会是真的。”
神秘中年男子抬头看向天空,平静道:“就比如我猜到后院的井底应该有口锅,但只要我没看见,便不会将这个猜测说出来,这也是好事人的准则。”
徐长乐沉默,轻声道:“后院井底确实有一口黑锅。”
中年男子毫不意外,似乎确实早已猜测到这个真相,平静点了点头:“是嘛,你做的不错。”
徐长乐欲言又止。
眼角有几丝如铁般深刻的皱纹的男人看了他一眼,微笑询问道:“你是想问我,吃人是否真能长寿?”
徐长乐没有说话。
书信上说陆家家主一脉皆很长寿,虽然不知子嗣妻子是否得知真相。
但吃人是真,长寿自然也是真。
当年一夜之间,陆家所有人被灭门,街道荒废,很明显是有人想要掩埋某些真相。
“试试?”男人看着徐长乐,嘴角翘起一丝没有温度的笑容,带着些许蛊惑味道。
徐长乐毫不犹豫摇头,冷淡道:“说笑了。”
“哈哈,当然是不能。”
中年男人也笑了,给出了否定的答案:“当年大陆连年战乱,修行者肆虐,百姓食不果腹,易子而食,可又何曾长寿过一人?这件事情你以后忘记便是。”
在很久很久之前,修行界也存在着一个跟徐长乐内心相同的问题。
只不过将长寿的寿换了一个字。
生,长生的生。
吃人能否长生?
任何事情牵扯到长生,都会在人间引起无数祸端,也因此诞生过许多悲事,这座京都城消失的陆家仅仅只是阴影背后的一朵小浪花而已。
但现在的徐长乐,显然不值得他再说些陆家背后的故事。
“为什么叶大人要选择我?”徐长乐十分懂时事,及时改变称呼。
“当然是考验。”
肩披裘绒的中年男人说道:“看看你究竟值不值得让我在圣上那面求一次情。”
徐长乐一脸茫然。
“钱如命的生母并非大魏人,而是圣地紫云池一位太上长老之嫡女,与我大魏向来交好。”中年男子说出真相。
徐长乐没有说话,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书上明确写过,紫云池,天外圣地之一,与道宗同属一个级别的仙家门派。
中年男人仿佛盖棺定论,轻描淡写道:
“钱如命重伤,却并没死,其为一。”
“你那首诗词,增添大魏文运,让白云书院,国子监,以及内阁的几位大学士都亲自为你求情,其为二。”
“这些日子你查探陆家的结果通过了我的考验,你帮了我一个忙,我自会帮一个忙,所以我自会向圣上要人,其为三。”
“权衡利弊之下,明日你应该可以回家,只是国子监监生的身份便别想要了,修整一日后来好事人做事,算是最好的结局。”
说完微笑着摸了摸徐长乐的脑袋,根本没给徐长乐答应或者拒绝的机会,洒脱转身离开。
大雪天里,这位实际早已权倾朝野的黑袍男人双手笼袖,如一个年轻的富家翁般,消失在视线尽头。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在街道上愣了很久,脸色五味杂陈,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会是这么一个结局。
“不用坐牢和受皮肉之苦,可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国子监读书人,变成一个暗地里的泥腿子侦探,亏还是赚?”
徐长乐抬头看天,陷入沉思。
.....
.....
徐长乐静静在陆宅之中坐了一夜。
第二日天蒙蒙亮,一切就像是昨夜中年男子说的那般。
早朝之上,连续多日的明争暗斗落下帷幕,圣上突然间做出决定,几名司礼监的太监随之传来口谕,圣旨则已经发往徐府。
“国子监监生徐长乐学艺不精,伤人害己,甚至引得朝堂动荡,圣上震怒,将其逐出国子监,废除国子监监生身份。”
这个结果让不少人都有些疑惑,尽管言语颇重,但实际上并没有给徐府或者徐长乐予以重罚。
若是说徐府如今如日中天,权倾朝野,那么这番惩戒说不定是圣上的敲打,但很显然, 不是。
若是说徐长乐是个极为在意名节的读书人,那么或许会羞愧难当自禁,但以众人的了解而言,很显然....他也不是。
简而言之,毫无杀伤力可言。
一辆马车静静立在街道尽头,陆水一人双手环胸,斜靠在马车旁,看着徐长乐独自从宅中走出,笑道:“恭喜恭喜,这些日子晚上睡得挺香?”
“还行。”
徐长乐恬不知耻道:“就是有只女鬼天天晚上敲我房门,要跟我滚床单,真烦。”
“真他娘无耻。”
陆水哈哈大笑,撇了撇嘴,又说道:“ 不过看起来你倒是没受啥影响,也对,当读书人哪有我们这种粗人自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想女人就去青楼,洒脱自在。”
徐长乐不屑的拍了拍双袖,斜瞥了他一眼,透露出古代高质量读书人对这种没有文化没有追求的贫贱粗人的鄙夷。
“徐哥....”
上了车,陆水亲自驾车,突然语气一软,笑眯眯道:“看在我救过你一命的份上,日后有机会面见皇上,给我说句好话涨点银两呗。”
徐长乐犯下如此大过,吏部尚书钱安石亲自下场,最终徐长乐却毫发无损,安全退场,暗地人他们都犯过嘀咕,怀疑徐长乐会不会是圣上私生子。
毕竟根据曾经一位暗部老人所说,当年侥幸看过徐家清明侯那位夫人一一眼,四个字形容:风华绝代。
“没问题。”徐长乐躺在马车内,直接应下。
“真的?”陆水眼神一亮,松开缰绳,将脑袋探进帘内。
“把上次坑我的一百两银子还我。”
“要钱没有!”
“要命?”
“哈哈,也不给!”
两人异口同声:“下贱!”
.....
.....
废弃的陆家大宅内。
后院之中,一只雪白狐狸缓缓从角落走出,如一只骄傲的公主,来到大堂,扫视四周。
雪狐突然缓缓叫了一声,无人回应,随即眼神黯淡,似乎有些失落。
片刻后,它猛然跳向大堂上的长桌,身体卷缩在一起,正欲睡觉,突然发现一张纸条被石块压在桌下。
它用前爪小心翼翼将石子拍落在地,看见白纸上只留有一句话。
“小家伙,本公子走了,无聊了来流云街徐府找本公子玩儿。”
雪狐清澈的双眸静静凝视了那些字迹一会,嗅到了熟悉的气息,将其用嘴叼了起来,随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极为疑惑的叫声。
似乎在说。
我只是一只狐狸,哪里会识字?
50 黄瓜片
跟陆水互竖中指友好道别,多日未曾回府的徐长乐期待着跳进踏入大门。
徐府院外,冷清而又寂静。
火盆没有就算了,毕竟曾经引发过事故。
可为什么都没有人在门口迎接自己?
咋?不是国子监的读书人就这么没排面了?
秋风冷冷的吹,徐长乐在寒风中茫然。
东院院落内,徐金慎一如既往的勤苦练功,穿着麻裤,赤裸着上半身,豆大的汗珠从身上滚落而下,动作不快不慢,但每出一拳身上都散发出浓重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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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雪天里,一股炙热气息从它身上传递到整个院子。
老王像个田间老翁,蹲在角落,双手放在两袖取暖。
作为马夫,老王更像家人,在徐府有极大的自由度,除了徐若曦的西院不便去,像是徐家兄弟的院子,都可随意进出。
老王看着这一幕,直呵呵傻笑。
武夫七品铜骨关:练筋骨,追求身体的极限和进阶。
而六品精气关,则是提炼武夫意志,融其精血,在精神之上得到强化。
眼前徐金慎身体之上的异象,很明显已经触碰到了武夫六品关隘,想来破境不远。
正在徐金慎无比严肃练拳之时,突然身体一滞,只看见徐长乐不知从哪叼着个新鲜黄瓜,满脸不爽的看着自己。
“长乐,你回来了!”徐金慎收功笑道。
“大哥你天赋不行啊,我这几日遇见一个家伙,跟你年龄相差不大,却早已是五品武夫。”徐长乐开始毒舌。
“你应该说的是暗部玩刀的那些家伙?”
徐金慎毫不在意,笑着解释道:
“他们吃过特别熬制的内丹,并且暗部之人,从小都会高强度的磨练身体,虽然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提高境界,但这种过度消耗身体潜力的方法,会让他们终身都止步第五境,寿命短暂不少,且得不偿失。”
“而我不急,徐徐图之便可。”
徐长乐低着头若有所思,喃喃道:“大哥长大了,竟然知道徐徐图之的意思。”
徐金慎骄傲的抬起头,正欲点头,却挠了挠头,莫名觉得哪有些不对。
“大哥太过分了,我被关押那么久,好歹也要在门口亲自迎接二弟。”人身攻击无果,徐长乐转打感情牌,一脸的我很受伤。
“三妹说了,以你的性格不会吃亏,我也觉得是这个理,还不如乘着有空练练功。”
”我可是刚刚被皇上下旨,逐出国子监,这叫不吃亏?”
“若曦说这只对在乎颜面有羞耻心的监生管用,对你没有多大影响。”
“那娘们儿的意思是我不要脸咯?”
徐长乐失声,
转头看向一旁的老马夫。
“要脸,要脸,二少爷最要脸。”
老仆立马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今早是一直在等少爷回府。”
“可是?”徐长乐反问。
“可是外面太冷了....”老王底气不足嗓音越来越小。
两个字,扎心。
徐长乐转身,朝着西院走去。
.....
西院,徐若曦的闺房之中,炉火渐底,门窗微敞,输送着阵阵寒风。
“小姐,该起床啦。”红柳轻柔推开房门,将一盆热气腾腾的清水放在一侧,熟练的将窗户半开。
听见动静,床榻上的徐若曦微微皱眉,小女儿作态,发出一声颇为不满的细微嘤呢,随即如刷子般的浓密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朦胧的双眸迅速被清醒和冷静所替代,气质大变,她缓缓起身,随手拿起一侧的半透明薄衫披在身上,赤着精致无比的玉足从床榻之上走了下来。
“小姐....”小柳儿转过身,便看见只身穿薄纱的徐若曦赤着脚大方走出,诱人的身姿在纱下若隐若现。
她红了小脸,情不自禁啊了一声,惊慌道:“小姐,您怎么又这样就出来啦,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徐若曦坐在梳妆台前,镜中风景更甚。
只是此刻的她,双腿交叠,洁白如玉,右手抵在桌前,撑着自己歪斜着的脑袋,眼睛微眯。
三千发丝随意披肩,如玉般毫无瑕疵的脸蛋之上,女子五官说不出的完美动人,不施粉黛,慵懒随意间带着清冷之感。
双十年华,明明未曾出阁,却大气异常,气质绝佳。
小柳儿还在后面梳理,嘴里碎碎念着。
早睡早起...
不要太过操劳家中事务。
也要为了自己的婚姻大事着想。
两位少爷早已成人,也应该当家作主。
只是说着说着,两眼也忍不住看向镜中风景,也有些恍惚,小姐她....
想着,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羞红了脸,有些泄气。
徐若曦听着也不恼,闭目凝神了会,看向窗边,眼神却缓缓眯起,寒意涌动。
窗栏之上,一个熟悉的脑袋立在那里,嘴里叼着根黄瓜,嘴唇微动。
两人大眼瞪小眼,僵持半响。
“还没看够?”
徐若曦嘴角扯起冷笑。
“这不能怪我....谁知你这个时辰还不起床。”徐长乐说着又咬了口黄瓜,眼神明亮,毫无自知之明。
徐若曦起身,薄纱带风,就往屋子里走去。
“过分了....卧室里还放刀?我才刚回家!”
徐长乐下意识后撤几步,生怕一柄菜刀从屋内飞出,嘀咕道:“都是一家人,不小心看几眼又不掉肉,又不是没穿衣服!”
“少爷才过分!”
小柳儿又惊又羞,啪的一下关上窗子。
上百息后。
窗户再次打开,重新披了件绒毛大衣的徐若曦再次出现,全身上下都被遮掩的严严实实,只有修长的脖颈裸露在外,脸色还是那般清冷。
徐长乐看了一眼,叹了口气。
“很遗憾?”徐若曦冷笑。
“胡言乱语!”
徐长乐一本正经:“我只是来告诉你,穿好衣服来大堂,我有要事跟你和大哥说。”
“那还不快滚。”徐若曦冷淡道。
徐长乐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途中愤愤不平咬了口黄瓜,走到一半却又突然回头,认真道:
“若曦,你好像不小了....”
徐若曦静静看着作死的他。
徐长乐拿起自己手中剩下的半截黄瓜,若有所思:“你要不要吃黄瓜,我叫老王给你搬一笼过来,干净新鲜。”
小柳儿一脸茫然。
徐若曦沉默了会,转身朝里屋走去。
真拿刀。
.....
.....
大堂之上。
徐家三兄妹齐聚一堂,餐食丰富。
鸡鸭鱼肉摆在席上,这让徐长乐很是欣慰,丢了国子监监生的身份,还是没有被家中轻视。
徐金慎扫了一眼气氛沉默的两人,视线回到徐长乐的脑袋上,问道:
“长乐,你头上的大包是怎么回事?”
不用在意这种细节....徐长乐干咳了一下,吃饱喝足后,进入正题:
“这次皇上有心放我一马,但钱家却不会,并且钱如命的生母是紫云池某位大人物的嫡女,这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无论是在任何地方大哥和徐若曦都要小心。”
“总之,这次是我连累你们了。”
说完,徐长乐起身,双手作揖,正经行了一礼。
他心知肚明,明面上钱家不会动手,是因为皇上有意抱下自己,再加上国子监和白云书院的诸位老师倾力相护。
可暗地里,对方可以用的手段实在太多,如今的徐府实在是言微势弱,不值一提。
而紫云池的态度如今也是未知之数,总之想要灭掉自己应该就跟踩死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
徐金慎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冷哼道:“紫云池是什么宗门,敢在大魏这么嚣张?”
徐若曦淡淡道:
“七大圣地仙门之一,跟道宗齐名,凡人仰望的未知之地。”
不愧在白云书院修行,徐若曦懂的还是不少....徐长乐看了她一眼。
空气有些安静,徐金慎抬起头,认真道:“长乐,听说钱如命没死,我去钱府磕头道歉,他们会原谅吗?”
“不会,并且大哥自重,我丢不起那人……”
徐长乐叹了口气,道:“不过不必担心,虽然无了国子监监生身份,但是我已经被好事人看上,日后刚好可以借好事人的身份护住周全,并且有机会反制钱府。”
好事人....不光是徐金慎,就连徐若曦眼神中都出现一丝惊讶神色。
好事人在大魏令人神秘而厌恶,毕竟他们所做的便是挖掘他人秘密和真相的勾当,满朝皇亲国戚,对好事人三字都是敬而远之。
“那帮家伙啊....当初有个悬案未破,跟好事人里的家伙合作过一次,厉害倒是厉害,就是神神叨叨的。”徐金慎回忆起某事。
“好事。”
徐若曦言简意骇。
徐长乐笑眯眯站起身,主动夹菜,道:“这些日子麻烦若曦奔波了,来,吃菜。”
忽地,徐长乐愣了愣筷中菜品。
黄瓜片?
他心虚看向徐若曦,后者面无表情。
徐长乐讪讪笑了笑,丢掉,随后下意识乘汤,“这不好吃,这汤挺香。”
一看又傻眼了。
这.....黄瓜蛋汤?
徐长乐发誓真不是故意暗示什么,大喊着朝大堂外埋怨道:“小柳儿,怎么都是些黄瓜,以后换些蔬菜,不健康!”
小柳儿闻言,一脸委屈。
冬季这种食蔬向来稀有,这黄瓜据说都是宫内大人物用特殊方法在冬日培育而出的极品黄瓜,明明很健康。
徐长乐正准备撒丫子跑路,只听见到达爆发边缘的徐若曦深深吸了口气,强按怒气道:“什么时候去好事人任职。”
“明天一早。”
徐长乐老老实实给出答案。
51 西子湖和供状
?深夜,北院正屋。
徐长乐用被褥将全身裹的像个粽子,用来抵御寒气。
侧着脑袋,感受着窗外照耀的静谧月光,下意识陷入沉思。
想起这些日子的经历而言,就像失控了的梦一般,无法掌控,随波逐流。
在几位大人物的一念之间,自己失去了国子监监生身份,又在什么都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送入陆宅替人做事,如今更是一句话便要改变未来的方向。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徐府,以及自己本身实力太弱,只能任人宰割。
可每个人都有装孙子的时候,想当年名震大魏的第一任国子祭酒李居老乡刚来时应该也没少装孙子....
这样一想,徐长乐只觉得宽慰不少,再一思索,这次好处也不少。
在监内读书,太过于平淡,不适合如今的他。
而好事人暂时看起来对他并无恶意,且好事人这个组织在大魏性质特殊,足以让钱府心生忌惮。
至于修行方面,问心境本就要历经磨练,在好事人做事危险不少,但对境界增长显然更加有利。
有利有弊....
心中揣测许久,徐长乐只感觉疲惫感和困意如潮水般,不知不觉便沉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天已蒙蒙亮。
换上一身价格不菲的紫袍玉带,腰悬一块翠玉,徐长乐用清水漱口洗脸,将古剑绑在腰间,独自在吉祥街的早餐摊子解决早餐。
多日未见,豆腐西施风采依旧,简单的粗布麻衣却能穿出镇人心魄的额外韵味,一大早便吸引了不少色胚。
徐长乐低调入座,要了一碗豆腐花,加糖,一个油饼,半碟豆腐乳,算是早餐。
吃饭,赏景,一气呵成。
吃完,徐长乐顺着吉祥街官道前行,在一座普普通通的民宅前停步,心中莫名生出了些许紧张。
年迈的老朽推开门,徐长乐说明来意,跟在老人的背后朝着宅内走去。
宅子并不大,甚至有些简陋。
“老爷,您以前的学生徐长乐求见。”
老朽站在院门口象征性报了一句,但因为宅子实在太小,所以徐长乐一眼便能看见其中景象。
时辰尚早,一身灰色长卦的刘祝茅端着碗,不在正堂,反而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吃着早餐。
饭菜异常简单。
一张寻常木桌上,摆放着一碗白粥,一碟咸菜,外加一盘青菜,男子吃的格外认真。
徐长乐静静看着这一幕。
这位监内大名鼎鼎的读书人,以最为古板著称,不善官场交际,未曾娶妻,故而不曾升迁。
却又以教书,育人二字立身国子监,数十年来,授学风雨无阻,未曾耽搁一日。
徐长乐心怀敬意和感激,弯腰作揖:“学生见过先生。”
当年玄武大台,刘祝茅曾为他仗义执言。
刘祝茅神色平
静,静静放下碗,问道:“可是有书中疑惑需要解答?”
徐长乐讪讪笑道:“先生,我已被逐出国子监,今日来此只是探望一下,有愧先生教导。”
刘祝茅皱了皱眉,随即正经危坐,严肃道:
“读书求学,跟在不在国子监有何关系,就因为不在国子监,就要浪费了你这十几年光阴苦读?忘记了圣人教诲,君子之德?荒谬!”
“此番境遇之后,你不仅要读,还要用心的读,若是因此而心生不满和懈怠,便别说当过我刘某的学生。”
一番教育,徐长乐毫无不满,低头作揖:
“谨遵教诲。”
刘祝茅再次看向徐长乐,问道:“前往长辈府邸看望,怎能两手空空?不合礼数!前不久才夸过你懂为人之道,如今既然走出学堂,更不能忘记。”
“下次,下次一定。”
徐长乐头皮发麻
真把自己当儿子,不,重孙子训斥了。
因为刘祝茅从不收礼,所以此番言论,只为警醒。
哎...
这个傲娇的老头儿啊....
刘祝茅看着始终低眉顺眼的徐长乐,脸色缓和过来,问道:
“日后有何打算?”
徐长乐沉默了会,看向天空,神情肃然:“世界这么大,我也想去看看。”
刘祝茅愣了愣,道:“说人话。”
“....”
徐长乐当场破功,低头哈腰:“家中兄长为我谋了份差事,即日就要做事了,但学问一事不会懈怠,请老师放心。”
刘祝茅点了点头,开始端碗吃饭,示意不送。
片刻后,徐长乐离开刘宅,走在大街上,有些无奈。
太过于刻板严谨,自己想报答一下,送个宝贝,做点py交易都不行,但或许这也正是监内大儒们的可敬之处....
被赶出大门,空旷飘雪街道之上,徐长乐还未来得及做些什么,一架仿佛幽灵般的黑奢马车悄无声息停在他的身前。
棕黄大马无人驾驭,飘起的帘里空无一人,颇为渗人。
徐长乐略作思索,坐了进去。
片刻,马车仿佛得到命令,缓缓前行。
....
....
城西,西子湖。
西子湖乃大魏京都之中极富盛名的风景之地。
三面环山,十八里明湖立在其中,柳丝轻抚,镶嵌着一道道绿边小廊。
西面是如小山般蔓延而出的建筑群,高瓦低檐,层层叠叠。
无论盛夏寒冬,韵味各自不同,留下过无数响彻当代或前代文人的诗词和赞美。
哪怕此刻,刚刚寅时已过,朝阳微起,就已有才子佳人前来赏景,一群下人紧随其后,看起来身世不俗。
“竟然在这里。”
徐长乐在西子湖北方的建筑群前下了马车,看
着西子湖旁那一层层一般无二的相似阁楼,沉默不语。
西子湖,并无等级禁止,三六九等皆可前来赏景,但外人大概永远想不到在外界透露着神秘而传奇的好事人大本营,竟然就藏在这重重叠叠伪装而成的民宅之中。
徐长乐顿时觉得来了点兴趣。
说到底,在他的眼中,好事人就是吃着官家饭的私家侦探。
读书,无趣。
但是在这京都之中,断案,似乎有点意思。
宅子外站着一人,相貌普通,身形普通,气质普通,静静的立在那里,像是一个小厮。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徐长乐跟上,随后开始在这复杂的民宅之中穿行。
宅子看似独立,但早已连通,并无死路。
某处小巷。
一个头发散乱,不修边幅的青年双眼通红,自言自语道:
“镜中人,打一字....”
片刻后,他粗暴的双手抱头,揉搓着乱发,很是苦恼。
“入。”
徐长乐从一旁走过,轻飘飘提醒了句。
闻言,青年愣住了。
再略一思索,顿时浑身一抖,在这大寒之日,更感觉天寒地冻,说不出的冷意。
脱口而出:
“擦,好他娘冷!”
已经走到远处的徐长乐双手负后,深以为然的点头,表示同意。
不一会,那小厮带着徐长乐便来到一所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坐北朝南,牌匾无字。
外表寻常,可刚刚踏入宅门,便发现内有乾坤,一切摆设早已天翻地覆,不似民居,成办公之地。
小厮到达此处,默默离去。
大堂内,黑纹花木雕刻而成的长桌前,左右各摆放着数张木椅,一位老者静静站在木桌前端。
老人面容枯槁,眉眼低垂,纹丝未动。
徐长乐看了一眼,发现先前有过一面之缘。
正是当初李卿雪第一次带他来时,那个对他进行脑筋急转弯的老者。
老版李荣浩....
徐长乐心想。
老人淡然额首,补充道:“我没睡。”
记仇版老年李荣浩....
徐长乐吐槽之魂接着燃起。
“你比我想象中来的时机要早上不少。”
老人不知徐长乐心中活动,手中拿着一份案牍,看了一眼,淡淡道:“不过闯的祸也确实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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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开始彩虹屁模式:
“当一名优秀的好事人是我从小的梦想。”
老者似笑非笑:“是吗?”
“是的!”
“很好。”
老者嘴角的笑意更加浓厚,随后唰的一下,冷到极点,漠然道:
“可加入好事人,先签供状。”
说完将一纸供状狠狠拍在徐长乐身前长桌之上。
52 天地玄黄
一个激灵,略显茫然的徐长乐微微低头,快速扫视一眼那张供状。
承认玄武大台之上有意谋害钱如命。
承认比试时用了阴谋诡计,不守儒家君子准则。
承认当日在雾林被屠夫夫妇二人绑架时,杀人纵火,隐瞒实情。
什么鬼....徐长乐不由自主的皱眉,有些不解。
这完全便是认罪书,甚至跟实情不符,对自己是百害而无一利。
有些东西,哪怕双方心知肚明,但只要不说出来便是默契。
而一旦写出来,白纸黑字,则不是那么容易糊弄。
倘若自己真签字画押,那么一旦这张供状未来被翻了出来,自己最少也是个欺君之罪,流放抄家最轻。
好事人不信任自己?
还是要制衡自己,一辈子为其做事?
徐长乐后背冒出冷汗,下意识准备说些什么,突然愣住,随即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你没有考虑时间,三息之内,答应还是拒绝。”
老人丝毫不给徐长乐思考时间,淡淡道:“三.....”
话音刚刚响起,徐长乐弯腰,拿起一旁蘸墨毛笔,毫不犹豫签在宣纸之上签下自己的姓名。
见状,老者颇有些讶异。
“既然已答应加入好事人,那么便没有退路。”徐长乐放下毛笔,极为坦然。
“谁突然给你的自信?”老者好奇。
“我的事情你们早已经调查清楚,若是日后真的要对付我,有无数种方法,用这张废纸恰恰最为麻烦。”徐长乐沉默片刻,流露出一丝自嘲笑容道:
“若是连这种事情都想不清楚,那就很蠢,或许以后你们还真会用这张纸来吓唬我。”
“聪明,且不是自作聪明....”老者看着这一幕,嘴角微翘,脸上的冷意消逝,用一种颇为感慨的语气道:
“果然头儿的眼光没有错过.....”
说话间,他将长桌上的供状拿起,在徐长乐眼前撕成碎屑,像是撕掉一张毫无用处废纸。
“你说的很对,好事人掌控大魏近乎一切的真相,要对付谁,何须什么供状。”
“自作聪明者,蠢上加蠢,好事人从不收此类人,哪怕收了,也只能端茶递水,无堪大用。”
他微笑着看向徐长乐,眼神柔和了不少,说道:“介绍一下,本官吴海平,前不久晋升地级,受五品官员俸禄待遇。”
大魏朝堂,四品以下官位陈杂繁琐,官位与俸禄并不彻底挂钩,用俸禄介绍官职,则表明对对方的认
可和亲近。
徐长乐弯腰作揖:“见过吴大人。”
吴海平随意摆了摆手,开始介绍:
“好事人之中等级制度极为简单,引自易经之中:天地玄黄四级,除了并无编制的探子外,好事人府内黄级最低,天级最高。”
“达到地级之上的好事人,拥有自主权,可以用府内资源培养心腹探子,有成之后分配到大魏各郡各县,代替自己搜集所需情报。”
“算上整个好事人组织,地级之上的好事人不超过二十余人,天级保密。”
“最重要的一点,你要切记,无论到达何等级别,好事人不掌刑法,我们有查案之责,却无判案之权,绝不可逾越过界!”
搬砖前夕动员大会....徐长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说太多对如今的你也太过于遥远,本官不知你能在好事人中待多久。又能做到何等地步,但希望你能记住,不论如何,好事人创建至今的本职和初衷只有一个,也就是好事人三字真义。”
吴海平本就枯槁的脸上越加严肃,一字一句,认真道:
“破解冤案,还天下太平。”
......
大宅堂内后院,议事房,门外有一座石狮镇守。
无数案牍和文件密密麻麻的堆叠在桌上,吴海平将徐长乐的资料整理成案牍,丢了一份过去,说道:“这便是好事人整理的关于你的信息,你自己看看可有无差错,”
徐长乐看了一眼,颇为毛骨悚然。
出生之时,到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汇聚成线,一一排列而出。
最近时日的雾林绑架案,破孙家孙民贵被杀案,以及洪武大台斩杀钱如命案,果不其然记录的详详细细,最后对徐长乐做出大致总结。
“心思缜密,极能隐忍,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过分了...当着我的面竟然用丧心病狂这种描述词汇....徐长乐保持沉默,无法吐槽。
吴海平头也不抬,问道:“有何意见?”
“有!”
徐长乐指着兴趣那一栏的标注,异常严肃:“徐长乐乐趣无聊而粗俗,最喜欢在吉祥街裴氏之摊前吃豆腐,心怀不轨。”
他义正言辞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但不能侮辱我的德行,虽然不知谁恶意侮辱我,但我那叫吃早餐,不叫吃豆腐,更没有心怀不轨。”
吴海平愣了愣,点头道:“可改。”
好事人规矩简单。
进好事人前,非大事,一切皆可改。
入
好事人后,事无巨细,皆不可改。
死了,这簿子就是他的墓志铭。
有功,这簿子就是记功簿。
有过,这簿子就是认罪书。
“既然如此,我会叫人带你去拿黄字令牌,顺便交接下手续,好好干。”吴海平伸手,将桌子左侧的铃铛轻轻摇了摇,响起一阵铃声。
等待时刻,吴海平似乎很忙,又拿起一本密信看了起来。
徐长乐百般无聊,自来熟端起桌上一杯凉茶轻抿一口,好奇道:
“吴大人,我接下来有任务么?”
吴海平沉默片刻,突然又抬起头来,流露出一个让徐长乐都自觉诡异渗人的笑容:
“暂时没任务,不过好事人中有一个不成文的惯例,每旬都会在议事堂内颁发出一个谜题,让众人开阔思维,今日刚好让你先听听。”
徐长乐眨了眨眼睛,下意识将脑袋靠近,洗耳恭听。
......
“吴大人。”
一位年轻人听见铃声而来,站在议事堂外的石狮旁,正是先前不修边幅满头乱发的年轻人。
吱呀....门被打开,一脸沉默的徐长乐缓缓走了出来,脚步沉重。
“原来你就是今日要来的徐长乐....”
不修边幅的年轻人眉毛一挑,笑呵呵攀住徐长乐肩膀:“怪不得能立马解开那个谜底,果然有点东西,嘿嘿,我叫王干。”
徐长乐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那个....吴大人平常都喜欢出些冷笑话么....”
冷笑话?
头发杂乱的年轻人微愣。
“就是那种即使在大夏天都能让人感觉如坠冰窖的谜底,跟笑话一样...”徐长乐捂住胸口,想起先前吴海平解开谜底,还是有些受伤。
闻言,王干顿时脸色一变,带着丝怜悯看向徐长乐:“自从三年前叶大人将这个权利交给老吴后,每次的谜底就越来越令人难以接受了。”
他低着头,好奇道:“吴大人这次又说了啥?”
徐长乐抬头看向天空,喃喃道:“一位三品武夫在山巅一拳轰碎半座千丈山峰,山脚下的村民听见消息后说了一句话,请问说的什么。”
王干眨了眨眼睛,满脸茫然道:“这么点信息怎么推?说啥了?”
“他说...”
徐长乐脸色微白,正欲开口,就只听见宅子不远处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嘈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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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一道低声私语响起。
“西子湖出事,有位女子刚刚在其中溺死....”
53 西子湖凉亭
闻言,王干眉毛微挑,神色严肃,但是双眼泛光,好似彻底来了精神。
对此,徐长乐表示熟悉,在遥远的某座海岛之上,某个名为江户川的少年每日遇见案情时也是如此。
至于他自己,意外之意更多。
除了刚打卡或许就要上班的诧异之外,更没想到的是在好事人家门口前,也会发生这种事情。
两人秉持着好事人的职责,朝着外面走去,徐长乐路上说道:“也不一定是杀人案吧?”
“好事人内,遇见命案皆有权可查,这是职责所在。”
王干异常哲学,认真道:“并且所有的偶尔之中都夹杂着必然,而在这些必然里....大部分皆是人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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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惊了,好奇道:“王兄师出何门?”
年轻人挠了挠乱糟糟的长发,摇头道:“我只是天启五十一年的进士而已,自学,甚至无缘参加殿试。”
闻言,徐长乐却是一愣。
如此年轻的进士,前途无量,按大魏渴求人才的要求而言,分明有机会前往翰林院学习,授封官职,怎么会前来好事人做事。
“会试结束后,我为贡生,翻看了那名会员的策论,只觉狗屁不通,所以跑到衙内大骂了一通那名负责阅卷的主考官....”
王干耸了耸肩,颇为羞涩道:“后来被关入大牢,几经波折,一年前才被老吴救出,便在这里做事。”
徐长乐若有所思,这种剧情,似乎似曾相识啊....
两人谈话间已经走出宅群,西子湖岸边,不远处的凉亭内已聚拢多人。
浑身湿透已无气息的妙龄女子被丫鬟围在正中,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哥跪在女子身旁,哀嚎声连绵起伏,撕心裂肺,极为凄凉。
西子湖在城西,属子湖县衙管辖之地。
子湖衙内几名衙内捕快已经站在湖畔扫视了一圈。
为首一名面容阴瘦的捕头走入凉亭,随意看了死者几眼,懒洋洋说道:
“湖畔积雪路滑,游玩时不慎入水,属意外。”
三言两语之中,已经定案。
一名眼眶通红的少女,似是死者贴身丫鬟,弱弱道:“我家小姐水性虽不算极佳,但也绝不会失
水溺死....”
“这么说,你是说有人故意陷害咯?”捕头淡淡道。
“总要查查....”婢女小声抽泣。
“放肆!”高瘦捕头冷淡瞥了一眼,厉声道:
“若是失足死在此地,已算是亵渎之罪!要知当今皇上都曾在此赏景过,数十年来从未出过一桩祸事。”
“人为倒还好说,但万一只是你们疏忽,那么不仅自己护主不力,还耽误我们子湖县衙追查其余凶案要犯,该当何罪!”
几名丫鬟下人脸色惨白,面面相觑,吓得都说不出话来。
“更何况经过勘查,卯时三刻,除了你们一行人,并无外人在此,还是说,其实是你们下人串通一气,坑害自家小姐!”
捕头嘴角微翘,突然流露出一丝冷笑:“看来确实要将你们压入牢狱,好好拷问一番。”
听见这话,几名下人更是吓的瘫软在地,瑟瑟发抖,入了牢狱,普通人九死一生。
一名颇有阅历的老仆连忙起身,从袖中掏出数两纹银,堆起一个卑微笑容:
“刘捕头,丫头们不懂规矩,冒犯各位官位,这些银子给几位官爷喝酒听曲儿。”
姓刘的捕头嘴角笑意玩味,抛了抛手中纹银,撇了撇嘴:“认识我?”
“当然,刘宣贵刘大捕头,谁不认识?”
老仆堆着笑容,看着对方不做表态,心中暗叹一声,又从袖中掏出十两纹银,恳求道:
“恳请刘捕头再查查,最起码要给我们个理由,回家向老爷夫人解释....”
刘捕头这才满意,光明正大的将银子放在袖中,点了点头:
“还算会来事,弟兄们,办事。”
.....
.....
“你看出什么来了?”
“没有外伤,确实是溺死。”
“我也觉得是这样,但有一点怪怪的...”
“我也觉得....”
这时,空气中传来好似旁若无人的对话声。
刘宣贵愣了,转过头,便看见两名年轻男子蹲在女尸旁,双手环胸,正在端详着什么。
一人穿着讲究,面目如画,气态不俗,腰间佩有一柄并不搭
的灰色长剑。
一人不修边幅,神色疲惫,头发杂乱,眼神却格外明亮。
“你们....”刘捕头眯着眼,还未说完,就只见不修边幅的男人丢来一块牌子,淡淡道:“滚。”
刘捕头下意识看向牌子,好事人三字映入眼帘,他眼瞳猛缩,冷汗直流,握着牌子的右手都忍不住一颤。
“见谅...见谅....”下一刻,脸色苍白的刘悬勉强堆起一个献媚笑容,将牌子轻轻放在桌上,微微弯腰,就准备撤走。
丫鬟下人看着这一幕,皆是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
孰不知,像这种酷吏小捕,看见好事人三字,就如他们看见刘宣贵这等人般,心惊胆颤。
“等等。”
徐长乐没有回头,伸出手:“钱吐拿来。”
刘玄贵微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连忙将那二十余两纹银交了出去,随即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王干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将那从始至终一直哭的死去活来的公子哥拖了出去,在凉亭外等候。
“这些臭虫太过明目张胆,必然是上面出了问题。”
空气间恢复安静,徐长乐摇了摇头,将那二十余两银子放入怀中。
他也是最近才了解,衙役捕快哪怕在百姓眼中如同猛虎,可实际并不入编制。
大魏捕快一月工食银不过十两左右,养家糊口只能勉强刚好,于是敲诈勒索便成为一种风气,时常设置种种名目收取好处费,甚至与县官酷吏同流合污,或制造冤假错案,或对老百姓横征暴敛,任意拘捕。
阴暗中的蛆虫,哪怕大魏刑法森严,也不能完全阻拦。
“这就是你把银子放入自己怀中的理由?”王干斜瞥了过来。
“消财破灾,让他们安心而已,真还了回去他们反而还更加担忧,大不了破案后的酬银我不要了。”
王干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你现在把银子放入自己怀中的理由。”
徐长乐认真解释道:“在我手里,总比那些家伙手里要好,我是认真办事!”
“这就是你....”
“等会分你一半。”
王干转过头,认真道:“这案子看出眉目了?”
54 资质就是月薪
徐长乐并不着急,只是扫视了眼那宅群,沉默片刻,询问道:“这案子...我们能随便接手?”
王干明白其中含义,低声解释道:
“府内规矩,除了特殊案子,同级之中,一般都是谁先遇上谁查,毕竟也算功绩,另外别看在家门口,其实大家都很忙,看见有人插手便不会再搭理。”
徐长乐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嘀咕道:“合理。”
大家都自认是聪明人,正所谓文无第一,为了避免好事人内部出现间隙,这种规矩确实比较讲究。
“那咱们俩?”徐长乐转头笑了笑。
“你来便是。”王干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道:“我对这种功绩并不在乎,早点解决好此事,我带你去拿令牌。”
这家伙是想考考我....徐长乐哑然失笑,随即唤来那名先前提出疑惑的贴身丫鬟,了解情况。
那贴身丫鬟纲要开口,徐长乐摇了摇头,微笑问道:“识字?”
“识字...”丫鬟看了语气柔和的徐长乐一眼,脸颊微红。
“很好,写下来。”徐长乐吩咐了句,找到纸笔,放在凉亭石桌之上,示意可以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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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幕,让一旁的年轻进士不由得暗自点头。
好事人之中讲究八字:听不如看,看不如写。
这也是为何卷宗在大魏如此之重要的来由,许多听时被忽略的细节,往往就存在于那些不起眼的文字之中。
小半响,婢女放下了笔,将纸递了过来。
徐长乐看了一眼,暗自点头,不愧是大户人家的贴身丫鬟,惊慌之下,叙事还算有条不紊。
这简易卷宗之上,极为详细,简而言之:
“落水之人名赵水儿,乃是外城赵员外独女,赵家以买卖丝绸发迹,深受各官员家属内女眷喜爱,得以在京都有立足之地。”
“卯时三刻,小姐与自家相公吴郎二人同游西子湖,而她们则是在凉亭内驻足等候,然而众人过了一会,只听吴郎传来一声惊呼,凝神看去,竟是小姐已经意外落水。”
“众人慌忙赶去,几名仆人下水救援,丫鬟则是一旁观望,虽为惊慌,但是并不太过于担忧性命,毕竟自家小姐熟悉水性,且西子湖边缘深度并不大。”
“然而当下人救起来时,则意外发现自家小姐早已没了动静,已然溺死。”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手足无措,最后吴郎带着众人将小姐尸体搬回凉亭。”
“根据吴郎哀嚎时所言,小姐翻过木栏,似是要去采摘一朵靠岸莲花。”
徐长乐看了一眼,又悄悄问了那丫鬟几个问题,便走出凉亭,沿着岸边朝西子湖深处走去。
半路,王干跟在身后,也看完了前者递来的简易卷宗,沉思片刻,主动说道:
“你应该先审审那男子。”
“不需要,让他继续哭便是。”
徐长乐停在女子落水处,弯腰向下看去,微笑道:
“溺水之人死前必会拼命挣脱,而赵水儿脚下布鞋毫无挣脱痕迹,身上衣裙也穿戴完整,证明女子在落水前便已经丧失意识,他在说谎。”
顿了顿,徐长乐指了指湖畔边缘的积雪,接着道:“脚步平整有序,并无不慎滑水的痕迹,至于采摘莲花一说纯属胡扯。”
“卯时三刻,日刚出,西子湖气温极低,常人无法忍受,如今又是冬季,基本无人会来,可清晨游湖的提议却是那男子主动提出,这点很可疑。”
“当然,最可疑的是他的哭戏太过不走心,显然没经历过专业训练。”
“至于杀人原因,我先前悄悄问过那丫头,男子名吴齐,三年前赵家上门女婿,还是一名举人,可身体不好。而赵水儿属家中独女,平日里嚣张跋扈,两人素来感情不和,也就是.....来自赘婿的复仇。”
一口气说完,徐长乐眺望西子湖美景,颇有一种无趣之感。
犯罪手法太过于简陋。
哭戏太过于虚假。
动机太显而易见。
这就是人口素质教育没有普及的好处....
不过若是让先前那几个恶捕来办,八成也就当意外了事。
闻言,天启五十一年的年轻进士一脸愣神。
哪怕他也能看出不对,但是历来的流程最为讲究证据,像徐长乐这般一瞬间就将结果说出,夸夸其谈,不谈正不正确,震撼力还是极有的。
“那你还不抓人?”
“只是在思考对方的手法,还有怎么找证据....越简单的手法其实越难找证据。”
这年头又没监控....徐长乐思考片刻,狭长丹凤眼突然眯了起来:“看过好事人探案集么?”
“自然,据说好事人创建之初,其实就是受第一任大祭酒所著之书的影响。”王干神采奕奕,对此书极为崇拜。
“嗯....”徐长乐卖了个关子:
“这件事急不了,时间还早,还是先带我去交接一下手续,没证不好办事儿。”
....
....
旭日初升,这桩游湖身亡的惨事,还未掀起什么波澜便已经恢复平静。
两人顺着原路而归,赵水儿的尸体被安排送去子湖衙门暂放一日,下人和丫鬟们则是被打发回府中告丧。
临走时,吴郎哭的早已声嘶力竭,已然昏厥了过去,被众人抬走。
我错了,他哭的还是很走心的....徐长乐看着这一幕,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接着,二人回到宅群院落,来到某座高层阁楼,牌匾上刻着阎罗阁三字。
一层入口处,一位身着黑袍的年轻女子管事静静坐在某个柜台后,看着桌上的案牍,五官精致,神色冷淡,看起来颇为高冷。
“师姐!”
王干打了个招呼,向徐长乐介绍道:“这位是邹韵师姐,比我早两年进入好事人,却已经是玄府级别,如今无事,便被老吴安排在此处,做些交接的事情。”
天地玄黄,皆以府为后缀。
“见过邹师姐。”
徐长乐弯腰咂舌,美人儿啊,哪怕一身平平无奇的黑袍裹身,也掩盖不住其神韵。
“外面有些吵,事情解决了?”黑袍女子没有抬头。
王干笑眯眯道:“嘿嘿,虽然还没解决,但徐长乐看了一眼已找出凶手,八九不离十。”
闻言,邹韵抬头,清冷眸子微晃,颇为意外的看了眼徐长乐,沉思片刻后,开口道:“拿令牌前也需判定资质,随我上楼。”
资质....徐长乐微楞,跟了上去。
“每个好事人进入前恒定的资质,都决定了日后的培养资源。”黑袍女子走在楼梯上,轻声解释道。
哦....徐长乐跟在身后,看着女子上楼时的窈窕背影,早已神游天外。
“培养资源简单点来说,就是每月的俸禄上限。”王干言简意骇。
“嗯!?”
徐长乐眼神一凝,从天外天回归:“那确实很重要。”
二楼,出乎意料的,楼梯口前是一道颇为阴暗的走廊,阴影笼罩了走廊深处,不知通向何处。
“你能得到举荐,证明心思之聪敏已经得到了认可,所以此处考核一下你的意志与武力。”
邹韵双手环胸,站在二楼门口一侧,淡淡道:
“向前走,会一直走到阎罗阁楼顶,什么时候回到一楼,便算结束。”
楼下,王干听见这话,突然流露出惊讶神色。
为了月薪.....徐长乐看了一眼,体内浩然气微微运作,走进走廊之中。
仅仅朝前走了数步,便敏锐发现了不对,铺天盖地的阴影笼罩了四周,回头看去,那熟悉的楼梯口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扇早已被关闭的黑色铁门。
这不像是一道走廊,反而像是一座地牢,走在其中,黑暗幻境下,没有距离和空间之感。
当步数走到两百步,徐长乐停下脚步。
四面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与其说这条走廊出乎意料的长,更不如说....自己并没有移动,仅仅只是在原地踏步而已。
略作沉思。
徐长乐突然猛然跑了
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在走廊之中回响起来。
高速移动之下,四周仍然还是那般平静,并无丝毫变化。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皱了皱眉,停下了动作。
按照距离而言,他早就已经跑过了正常走廊的距离,然而在这里却没有任何效果。
“看过书中,确实会有这种阵法存在...在方寸之地困人。”
徐长乐嘀咕了一句,随后微微挑眉,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做出了一个颇为意外的举动。
在如此黑暗且神秘的环境之中,径直将双眼闭上。
紧接着毫无防备朝着前方走去。
十步...五十步...八十步!
轰。
四周的黑暗消失,熟悉的走廊过道出现。
忽地,轰鸣声划破前方空气,甚至带来了炙热的光亮。
一团火球,急速朝着徐长乐面目飞来。
徐长乐睁眼,脚步微移,潇洒躲过,紧接着宛如后脑长眼般,再一个横跳,躲过后方而来的另外一颗火球。
与此同时。
手中长剑出鞘,横劈而出,直接将第三颗从头顶落下的火球劈成两半。
动作流畅至极,颇为潇洒。
“就这....”
徐长乐自信收剑。
可还未来得及继续前行,只见空气间顿时燃烧起无比炙热的璀璨光芒。
徐长乐愣了愣,下意识抬头望去。
不知道何时,只见无数颗火球漂浮在四面八方,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顷刻间,火球无风自动,同一时间朝着徐长乐轰来。
“尼玛....”徐长乐脱口而出,下意识蹲下抱头。
......
一楼。
王干双手磕柜台上方,看着二楼楼梯口,欲言又止。
小半个时辰过后,他终于忍不住道:
“师姐....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这阎罗阁七层,好事人中能轻松过阁之人都不足三成,更何况徐长乐才是一名新人,太难了。”
阎罗阁七层之中,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共有八十一重关隘,重重叠叠,防不胜防。
按照正常规矩,能在阁内坚持半个时辰,常人便算过关,而徐长乐按理应该已经完成。
可按照先前邹郁所讲,徐长乐不仅要走遍七阁,还要保持神智回到一楼,其中难度太高。
邹韵低着头,清冷的侧脸不流露半点表情,看着手中案牍,神色平静道:
“老吴特意嘱咐过,徐长乐心高气傲,需要先敲打一番,我省麻烦便这样说了,另外....这本就是叶公最开始的考核准则,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完成而已。”
她嘴角微微翘起,清冷的脸上罕见流露出一丝恶作剧般的笑意。
王干若有所思,嘀咕道:“已经有半个时辰了,我觉得徐长乐还能坚持两百息,才会丧失神智被送出来。”
“是吗。”
邹郁淡淡应了一句,将视线重新投入书中文字。
她并不在意。
当初她第一次入阁,便登顶过七楼。
哪怕眼前这个被上面极为看重的年轻人真出乎了些许她的意料,也仅仅而已。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头顶的太阳逐渐上移到头顶高空。
已然又过去了半个时辰,整整一个时辰,王干的脸色越来越匪夷所思。
邹郁算了下时间,也终于放下了案牍,抬头看向二楼楼梯口,不含情绪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
还没出来....
王干直勾勾的顶着楼梯口,嘀咕道:“不会死了吧?”
邹郁皱眉道:
“就算是死了也会被送回这里。”
话音刚落。
熟悉的嗓音从二楼楼梯口响起。
“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将我疑惑打开~~”
哼着小曲一脸悠然的徐长乐缓缓走了出来,双袖飘然,毫无压力。
55 第一个小目标
空气间有些沉默。
徐长乐走下楼梯,有些莫名的看着一楼近乎呆滞的二人,抱拳道:“抱歉,耽误了不短的时间。”
邹韵缓过神来,眼神迟疑且不解,“你....成功通过了七层楼的考核?”
徐长乐笑眯眯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
黑金铸造,手掌大小,正面好事人三字龙飞凤舞,后方右下角刻着徐长乐三字。
看着这一幕,邹韵不再怀疑,眼神中却产生一种见鬼的神情。
令牌被她亲手放在七楼桌前,若不是本人到达绝无可能拿到,这证明徐长乐并没说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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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问题是对方不仅仅通过,还神色轻松,衣衫整洁,竟没有受到一点挫折,让人实在不解。
数十年来都没有人完成的奇迹,这新人当真这么猛?
“猛!”
王干脱口而出,伸出大拇指,颇为心高的他也不免对徐长乐生出一丝敬佩之心,同时问出了两人都很是好奇的问题:
“徐兄,你到底是怎么通过的?”
这....
徐长乐笑了笑,“只要胆大心细,保持谨慎,又不是生死考核,总有方法的。”
顿了顿,心中默默补充了句:
“当然,最重要的你也要有一道儒家本命语护心,作用还是让一切诡异之处失效,这样你就可以在这种地方像逛窑子一样逛到七楼...”
听着这显然不愿多谈的解释,两人也不再多问,只是仍然有些没回过神般的讶异。
邹韵低下头,在某个案牍上写着什么,同时说道:
“好事人黄府级:徐长乐,资质极佳,破例赏每月俸禄30两,一瓶养元丹,年初可入马神林一次。”
“顶级待遇。”
王干诚恳道,他是上等,离极佳还差两个小目标....
“马神林?”徐长乐好奇问道,被这种颇有逼格的名字吸引。
“玄级之上才能享有的资格,可入林中寻一匹开启灵智的入品马匹驯为坐骑。”邹郁头也不抬,解释道:
“好事人外出执行任务时,经常会遇见比较危险的情况,除了寻求暗部或宫内的协助,拥有这样一个伙伴很大概率会救你一命。”
合理...徐长乐眼神一亮,颇为期待。
“不过你才刚刚入门,要事过多,所以此事可以暂缓,无强大的境界压制,林中那些灵马不会任人摆布。”
邹郁拿出一本簿子,轻声道:“
我还有事,一些常识和重点都在薄中,你回去看完销毁便是。”
“劳烦邹师姐。”
徐长乐接过,看着对方一脸生人勿扰我很忙的表情,识趣走出大门。
阁楼外寒雪未落,微弱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便下意识打开簿子扫视一眼。
簿子字数并不多,甚至颇为简洁,简而言之:
“在京都之内的好事人,行动虽不受限制,可每日清晨都要到府内留名,简称打卡。”
“好事人内部有一座密阁,记录着许多修行界的秘闻趣事,除了一些机密拥有等级限制外,大部分内容黄府级便可阅览,甚至包括不同修行者的修行等级和要求。”
“好事人以画皮之术闻名天下,积攒功勋到一定程度便可学习此等秘术。”
“好事人在大魏各地县郡建设有许多情报组织,明面上皆以镖局,门派,客栈作为掩饰。”
“大魏外城梅子街上的闲来客栈就是好事人在京都的一个皮囊,表面是客栈,暗地里却是一个以搜集信息为中心的非法秘密组织,接下一些颇为灰色地带的“百姓任务”,但更深的一层,却是好事人这个庞然大物。”
老千层饼了....徐长乐了解完毕,将簿子放入怀中,就看见王干从后方追来,喊道:“徐兄!”
“是想问我怎么解决赵家那个案子?”
徐长乐笑着道:“赵水儿溺水这事不急,等晚上再告诉你,现在无事,我准备去查查赵家底细,一起?”
徐长乐在看过簿子的一瞬间,已经定下加入好事人之中的第一个小目标:
一天一个小功绩,学画皮之术!
试想....若是自己在一瞬间便可改头换面,甚至还能像李卿雪那般改变年龄气质,那么便能极大限度护住自己周全。
无论是潜入还是逃跑,画皮之术都是毫无疑问的神术。
做一行,爱一行,职业规划必须要有。
衣着杂乱的年轻进士出乎意料摇了摇头,流露出一丝颇为惭愧羞涩的笑容:“其实....我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就是先前那个谜题的答案,那些村民究竟说了什么?我苦思很久都没有思路。”
这个啊....徐长乐原本如常的脸色瞬间又变得古怪起来,犹豫了会,他诚恳劝告道:
“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好。”
“还是告诉我吧!”
王干严肃道:“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兄弟你有受虐倾向啊...
.徐长乐回忆着那六字真言,叹息道:“吴大人告诉我,那些村民只说了六字...”
“哪六字?”
不信谣,不传谣。”
“....”
“....”
两人四眼对视,再次同时双手抱肩,浑身一颤,脱口而出:
“好他娘冷!”
“好他妈冷!”
.......
外城,青洛街,赵府。
寂静深夜,月光静谧。
今日赵府之中,哭嚎声一片,死气沉沉。
赵家长女溺水而亡,甚至尸首都被押在子湖衙门,对赵家夫妇二人打击极大。
从正午开始,赵家妇人的哭声就没听过,寻死腻活,赵家老太爷也是受打击极大,当场便晕了过去。
至于年纪轻轻的赘婿吴齐,从回府便一直呆坐书房之中,沉默不语,不许任何人窥视。
“少爷....吃口饭吧,赵家还需要您撑起来啊!”
老管家语重心长在院外恳求道。
反复几次,只听吱呀一声....门被打开,双眼通红满脸疲惫的吴齐走了出来,黯然神伤道:
“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若不是我,水儿也不会死,爹娘也不会伤心到如此地步。”
老管家眼神一黯,也是伤心不已,劝慰道:“只能说小姐命途至此,可老爷夫人年岁已高,希望少爷能担起肩上该付的责任,别让赵家垮掉。”
“我会的.....”
吴齐捂住嘴巴,压抑住哭腔,转身再次进入书房。
不远处的赵家砖瓦屋顶之上,窃窃私语声随之响起。
“瞧见了吧,这就是演员的自我修养, 哪怕演技不好,但精神值得鼓励。”
“演员?”
“哦,戏子,不过这人可比勾栏唱曲的那些戏子段位要高一点。”
“段位?”
“....跟你这进士聊天真累,有空还是多读读书啊!怪不得当不上状元。”
“????”
徐长乐身穿黑色紧身衣,蹲在屋顶,手中握着个从两条街道外买来的馅饼,吃的颇为有味。
王干一般无二的紧身衣,此刻却是小心匍匐到瓦片之上,躲的极为认真,似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他颇有些担忧问道:“你的法子真的有用么?”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徐长乐啃了口馅饼,眼睛微微眯起。
56 青虫蛊
深夜,寂静书房之中,刚刚承受丧妻之痛的男子坐在书桌前,双手捂着脑袋,带着细微抽泣,十分愧疚自责。
“呜呜呜....”
“都怪我....”
“都是我的错....”
他卖力演出着。
不知何时,一缕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青烟从窗口缝隙间飘了过来,朦胧而又迷幻。
空气间有些沉闷,随着时间流失,抽泣声逐渐减少,过了许久,吴齐额头轻轻磕在桌面之上,发出细微的响声,似是已经睡着。
月光彻底笼罩民宅,忽地,一阵狂风粗暴的掀开书房门窗,径直吹灭了烛光。
吴齐一个激灵起身,只见窗外被一片黑雾笼罩着,只有微弱的月光隐约笼罩在外面,书房内更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他下意识站起身去点蜡烛。
啪。
一道东西撞倒的声音在小院响起。
“谁!”吴齐立刻转身,眼神惊慌,下意识朝外看去。
空无一人。
他心虚收回视线,又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紧接着准备去拿火折。
咻....
背后隐约有什么东西急速闪过。
吴齐猛然转过头,只看见一缕白色衣角从视线中一闪而过,转瞬即逝。
“啊!”
他怪叫一声,一个踉跄便倒在地上,慌忙向后爬行几步,喊道:“刘管家!刘管家!有贼人,有贼人!”
寂静的空气中,嗓音极为嘹亮刺耳,然而诡异的是没有任何人回应他,屋子像是变成死宅。
“吴郎....”
低语声似乎就在耳边响起,吴气瞪大了眼睛,朝着声音方向看去。
一个披头散发看不清面容的白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双袖无力耸拉在胸前,一步步朝着他走来,嗓音诡异而尖锐,甚至分不清性别:
“吴郎,你害的我好惨啊!”
吴齐眼瞳顿缩,死死抵在书桌柜子前,双手在面前乱挥:“你是谁,我不认识你!快滚,快滚!”
“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害死我?”
“吴郎?”
她朝着吴齐一步步而来。
嗓音幽幽,让人毛骨悚然。
见着此幕,吴齐已到破防边缘,正欲脱口而出,忽地,眼瞳敏锐看见了对方后面的什么东西。
那是影子。
在月光的照耀之下,那家伙身后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黑影。
不愧是读书人,吴齐在一瞬间将喉咙中的话语咽了进去,戏精上身,脸色悲伤而愧疚,喃喃道:
“水儿,我没有害你啊....”
“对不起,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
说完,情绪酝酿完毕,他猛然冲了过来,将那“白衣女子“猛然搂入怀中。
空气间顿时安静。
就连临时准备的戏子都有些茫然,剧情是这样发展的吗?还演不演?
这时,吴齐透过长发缝隙,看清楚了那人样貌,心中大定,果然是子湖县衙内的一名捕快。
于是戏精上身,慌忙后退,大喊道:
“谁!你是谁!你不是水儿!”
捕快无奈将长发掀开,看向门外,只见不知何时,以刘宣贵为首的五六名衙内捕快出现在那里,脸色皆是有些不善。
“头儿....这不怪我吧?”白衣男无奈道。
“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露馅儿。”
刘宣贵骂了一句,转过头,淡淡道:“看来吴公子跟赵家小姐的感情倒是不如传闻中那般糟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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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齐似是气级,浑身颤抖,脸色阴沉而愠怒,寒声道:
“你们太过分了,竟用这种方式玷污我家中亡妻,哪怕仗着有衙门撑腰,我也不会怕你们,大不了敲鼓鸣冤!一命换一命!”
“呵呵....”刘宣贵眯着眼,眼神如鹰一般,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废话,带着
众人径直离开。
随着众人离去,院内再次恢复宁静,男人气极,将一块花瓶狠狠摔落在地。
看着这一幕,屋顶之上,王干嘀咕道:“这家伙不算太蠢,可惜了。”
徐长乐没有说话,看了眼天色,大概已是丑时三刻,于是默默打了个哈欠。
.....
吴齐等待众人离开,双拳死死捏紧,在月光照耀下的书房内静静站了半个时辰,这才缓缓起身,似是终于缓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意味莫名的冷笑。
他这才发现先前惊吓过度,还未点燃烛光,书房内暗沉一片。
吴齐走了几步,从书桌柜中掏出火折,点燃,忽地又被风熄灭。
他皱了皱眉。
随即反复几次。
这才终于将蜡烛点亮,忍不住擦去额头冷汗。
“呼....”看着灯光亮起,他终于吐出一口浊气,正欲转头,却突然身形僵硬住,如坠冰窖。
视线余角,一个黑影静静坐在他平日所坐的太师凳上,似乎从始至终便坐在那里。
他呆滞着转头,只见那人身着一身湿漉漉的长裙,散落的长发间,一双不含丝毫感情的眸子死死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啊!”
他再次怪叫一声,后退两步,眼神中随即充满着怒意:“你们烦不烦!有完没完!”
“吴郎....”
一道极为柔糯的女子嗓音传了过来。
吴齐当场愣住。
女子又歪了歪头,缓缓站起身,一身绣花长裙和花鞋径直映入男子眼帘。
随着脚步声响起,湿哒哒的水珠从她身上缓缓滴落,嘀嗒,嘀嗒,眨眼就侵蚀了整个书房砖面。
“我好冷啊....”她颤抖着说道。
轰!
吴齐整个脑子仿佛炸开,嘴唇铁青,不停颤抖。
水儿的嗓音...
水儿今日落水时穿的粉色长裙....
他整个人再次浑身瘫软地面,隐约都带了些哭腔:“你是谁,你不是水儿,水儿都死了!”
啪。
说话间,阴冷至极的寒风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
窗户啪的一声全部紧紧关上,烛光也是瞬间吹灭。
月光笼罩下,只剩下那湿漉漉的女鬼,缓缓朝着心爱男子而来。
“吴郎~”
“水下好冷....”
“你来陪我吧....”
嗓音如先前那名捕快的声音截然不同,并无丝毫刻意做作之嫌,嗓音平淡,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刻骨恶意。
她伸出纤细双指,缓缓搭在吴齐双肩,黑夜下,长风缓缓飘起。
是的,那是赵水儿的面容,只是此刻面无血色,双眼肿胀,像是从那西子湖之中爬出来的厉鬼,渗人而又恐怖。
啊!!!
吴齐整个人如遭雷击,双唇颤抖,彻底破防,不停跪地磕头:
“水儿,我不是故意的啊,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的。”
“都怪那家伙,都怪那个家伙...都是他蛊惑我的啊....若不是他我也不会将你推入湖中。”
“我错了,别杀我,别杀我...”
一系列无异于自爆话语的求饶声中,空气无比的安静。
他迷茫着抬起头。
只见四周的烛光同一时间亮起,寒风骤停。
原本渗人的女鬼停下了所有动作,只是静静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的凝视着他。
门窗外,赵家家主和妇人,一干丫鬟仆人,以及子湖衙门刘宣贵等人,竟然全部出现。
赵家人的眼神中,看着书房内那个吓破了胆的男子,充满着刻骨铭心的愤怒和鄙夷。
“完了....”
吴齐面色绝望,一屁股彻底坐了下去。
.....
.....
“我去,你什么时候找到的帮手?”
“闲来客栈呗,今日下午以
内部人员身份请了个会画皮之术的同事,帮个小忙。”
“报酬不低吧?”
“西子湖厅内拿的那二十余两银子,再补了三十两。”
“对了,还有制造魂水的价格,若不是先催用魂水将其扰的心神不宁,做贼心虚,否则还真不容易忽悠。”
小声低语间,徐长乐和王干已经走进书房,徐长乐对着那浑身湿漉漉的女子拜了拜拳,笑道:“感谢帮忙,酬劳明日放在闲来客栈。”
这年头服务业暴利快,但都需要真水平...徐长乐暗中感叹。
大冬天里,把自己全身弄湿,还要演半天戏,五十两银子确实算得上辛苦钱。
面无表情的女子右手抬起,撕下一张面皮,紧接着双手搭在面部微微揉捏,仅仅片刻功夫,五官便截然不同,天差地别。
容貌平平,极为普通。
“不谢。”她摇了摇头,径直走了出去。
见状,徐长乐直看的目瞪口呆,更坚定了要学习这门神术的决心。
回过头。
赵家吴郎此刻毫无求生欲的瘫软在地上,面对着赵家所有人的目光,已然社死,只是口中喃喃道“不怪我....都怪她言语太狠毒....”
“请大人为家女讨回公道,将这人面兽心的畜生押回衙门,好生拷打!”赵家家主老泪纵横,径直跪了下来。
”带走。”徐长乐点头示意,示意押人离开。
临走时,赵府管家从身后赶来,毫无烟火气,递上二百两银票。
“这不太好吧...”
徐长乐刚刚入职,还是想要点职业操守。
“老爷感谢大人们为我家小姐沉冤昭雪,这点只是一点小心意,顺便希望大人们,不能让这等毫无良知的畜生逍遥法外。”老管家义正言辞。
“自然,自然。”徐长乐接过银票,放入怀中。
此刻三更已过,大街上寒风凛冽,天空隐约亮起鱼肚白,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
京都虽然无宵禁,但是也不提倡夜晚出行,大街空无一人。
徐长乐和王干大摇大摆走在街道正中间,刘宣贵则是带着手下压着失魂落魄的读书人在后方跟随。
“快要天亮了,我回家补个觉,明日府内见。”王干打了个哈欠,抱拳告辞。
徐长乐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笑眯眯道:“见者有份。”
王干颇为意外,随后也是嘿嘿一笑,道了声谢,放入怀中。
“可以啊。"
徐长乐看了他一眼,赞赏道:“我还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总会有些没有必要的矫情和傲气。”
虽然我才刚退学,但我不管。
“以前有,现在没了。”王干沉思了会,只是摇头说了四字,道:
“入乡随俗。”
确实,这就是社会的洗礼……徐长乐笑了笑,颇为轻松。
入好事人第一日便赚了一笔功绩,算得上是开门红。
王干从岔路离开,徐长乐突然想起一事,降低步伐幅度,跟吴齐平行,问道:
“问你个问题,你怎么将赵水儿弄晕后丢入湖中的?在她身上可并没有发现外伤痕迹。”
吴齐置若罔闻,丝毫不理。
“现在不说话,等会入了审讯房,想说话都没机会。”
徐长乐笑眯眯提醒一句。
审讯房三字,让吴齐眼神中闪过一丝畏惧,似乎有了触动,抬起头,绝望道:
“不怪我,都怪那个游方道士,他给了我一个东西,说只要放入他人衣领之中,便可杀人于无形,让我花了足足八百两银子。”
“游方道士?”
“我也不认识,真不认识。”
“那给你的是什么东西?”徐长乐眯起眼。
“是只青色小虫,那人好像说是叫....是叫....”
吴齐颤颤巍巍道:“青虫蛊。”
徐长乐只觉这三字颇为熟悉,略作沉思,瞬间,脸色一变。
57 查他
深夜的寂静大街上,寒风打了个卷儿,徐长乐心头微凉,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刘宣贵愣了愣,随之停下,堆起献媚笑容道:“大人....”
“你们将他带回子湖衙门按流程办事便可,记得详细审问,注意那游方道士的线索。”
徐长乐吩咐一句,挥手,转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缓缓走去,僻静半路之上,他双手笼袖,忍不住又微微皱了皱眉,神情思索。
青虫蛊....
当初玄武大台比试时,钱如命便想要用青虫蛊害他,似乎是一种可以吞噬他人灵气的诡异蛊虫,修行者也极为忌惮。
按照钱如命的说法而言,培育青虫蛊所耗费的代价极大,拿出来就连他都有些肉痛。
可那个所谓的游方道士却随意送给这个赵家赘婿,实在有些诡异。
更让徐长乐感觉不对的是,青虫蛊本就极为稀有,且培育手段并非正道,常人极难拥有。
难道赵家赘婿所拿的青虫蛊,跟钱家之人有什么联系?
苦思被打断,街道有风起,从徐长乐身后席卷而来,卷起无数落叶。
好大的风....徐长乐愣了愣,后知后觉转过头,只听一道划破空气的爆炸声在后方炸开。
砰!
平地惊雷。
视线之中,一道全身上下隐约被朦胧黑气笼罩住的箭矢瞬间冲破数十米的距离,阵阵残影间,已至身前。
“子不语怪力乱神!”
生死间,徐长乐眼瞳顿缩,心中默念,浩然之气瞬发而出,裙摆衣衫瞬间暴起,随风飘荡。
轰。
长箭在徐长乐三米外降速,与浩然气形成的三米领域刚刚碰撞,便发出一声极为凄厉的摩擦声。
笔趣阁
徐长乐闷哼一声,只感觉体内的浩然气以一种骇然的速度消散。
两者僵持,长箭缓缓旋转,速度骤慢,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前进,与此同时,古箭之上的黑气开始飘散消失。
咻。
片刻后,飞箭上黑气彻底消散,失去了额外力量,如一道平常箭矢,从徐长乐微侧的肩旁穿了过去,狠狠插在他右脚处的地面。
徐长乐毫不在意,只是猛然抬头,眯起眼,死死凝视箭射来的方向。
视线尽头的街道转角处,一个依稀可见面容的高瘦男子站在屋顶,右手拿着长弓,左手缓缓从半空落下。
看着一箭未曾取命,他微微挑眉,流露出一丝颇为意外的神色。
紧接着,看着徐长乐望来,他嘴角又微微翘起,咧开嘴,流露出一道肆无忌惮的笑容。
月光下,男子面容沧桑,左眼紧闭,似是瞎掉,一条骇人的伤口穿过左眼,从上到下,极为骇然。
徐长乐沉默不语
,缓缓眯起眼睛。
这道身影他曾经隐约看见过一次。
虽然那次并未观其容貌,但是徐长乐的直觉向来不差。
外号地龙。
流窜多年的大盗。
跟钱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勾当,祭拜文庙那日,杀了城北百姓一家五口的罪魁祸首,心狠手辣。
徐长乐右手微动,缓缓摸住腰间剑柄,与此同时,身形微弯,全身紧绷。
那地龙据说是一名武道高手,比起钱家钱奴而言,似乎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出乎意料的,一箭未成,那男子嘴唇微动,似是骂了句娘,随即一步跳下房屋,眨眼便消失不见。
“.....”
徐长乐愣了愣,缓缓放开腰间古剑,只听见脚步声从远处响起。
凑近一看,竟然是老王,笼着袖,耸着肩小跑而来。
“老王,都快天亮了,你跑出来干啥?”徐长乐颇为诧异。
“少爷一夜未回,不太放心,就出来看看。”
老王笑呵呵道:“少爷,你咋了?”
徐长乐看向远处,紧接着看向脚边那把平平无奇的箭矢,眯起眼:
“没事,遇见个贼人,被你吓跑了。”
闻言,老王先是一愣,随后拍了拍胸膛,一脸庆幸道:“还好,还好我来了。”
“你来能干啥?”
“危急时刻为少爷挡箭!”
“老王,几日不见,你这拍马屁功夫确实渐长啊。”
徐长乐笑了笑,转过头,看向空无一人的街道尽头,陷入了沉思。
.....
回府,徐长乐看了眼时辰,估摸着还能再睡几个时辰,便快速洗漱一番,躺在了床上。
天边鱼肚白已经泛起,今日琐事颇多,阵阵疲惫涌入心头,却始终闭不上眼睛,就这样躺了数个时辰。
天大亮,徐长乐颇有些疲惫的打了个哈欠,穿衣起床,准备乘马车前往西子湖。
路过马厩处,看着老王的住所,突然愣住。
想起昨夜逃犯地龙离开时,神情颇为愤懑。
按照道理而言,应该是三番两次被阻拦,生起怒意,所以来了句国骂。
记得对方第一次动手是在城北文庙的路上,据钱如命当初所说地龙的目标原本便是自己,只是自己身旁有高人路过,才让其心生忌惮。
而昨夜地龙明显想取自己性命,却突然收手离开,随即老王出现....
难道,
老王就是那未曾出世的高人?
他迟疑了会,小心翼翼朝着马厩旁的小屋走去。
马厩内三匹大马同时抬头,看着眼前这个鬼鬼祟祟的主人。
“不该看的别看,吃饭
。”徐长乐吩咐道。
三头大马同时低头,吃食。
轻轻推开房门,内里十分简陋,几张桌子,一张床,一览无余。
老王就这样四仰八叉躺在角落那唯一的木板床上,打着微鼾,口水流到了下巴上,还说着梦话。
徐长乐走到床前,双手负后,凝视了会。
说老实话,不太像,甚至辣眼睛...
但也许高手就是这般不拘小节?
“少爷,没错。”老王闭着眼,喃喃一句。
徐长乐眉毛微挑,惊疑不定。
“没错,少爷,我要娶婆娘了....嘿嘿....”
老王流露出了异常猥琐的笑容,嘟着嘴跟空气亲了一口。
似还不知足,紧接着右手缩进被子,在某处掏了掏,流露出满足且幸福的笑容。
“.....”
看见这幕,徐长乐彻底放弃了幻想。
虽然说常年充当马夫的老仆一夜之间彻底变成绝世高手的设定十分带感,自己也能从此横行霸市,肆无忌惮。
可世上哪有这么多套路....
摇了摇头,徐长乐轻轻关好房门,离开徐府,朝着西子湖走去。
......
一路平安,徐长乐穿过宅群,顺利进入那没有牌匾的宽敞大院。
半路上,跟阎罗阁那位冰山美人邹韵擦肩而过,徐长乐笑眯眯打了个招呼,后者点头示意,并没说话。
很给面子了....徐长乐知足常乐,转头来到吴海萍的议事房中。
书房内,案桌前摆放着堆积如山的文件,吴海萍埋头苦干,极为认真。
徐长乐将昨夜赵府一事详细案情整理成书文,交了上去,随后道:
“那名游方道士格外可疑,毕竟青虫蛊向来稀有,杀一名女子毫无收益,是否要接着查查?”
“既然是你的案子,自然要有始有终。”吴海萍拿起书文仔细看了一眼,皱眉道:
“的确古怪,这件事情你查便是,青虫蛊我不太了解,若是有兴趣,可以去密阁中查询。”
徐长乐沉默了会,接着道:
“还有一事。”
吴海萍抬起头。
“昨夜卯时我被逃窜的流犯地龙在离徐府隔壁的吉祥街暗杀,他从百米外射了一箭,被我侥幸逃过一劫。”
徐长乐平静道:“我怀疑这件事情跟钱家有关。”
徐长乐并不打算隐瞒,如今自己既然投靠好事人,那么自然要适当利用好事人的背景和势力做事。
闻言,吴海萍认真打量了徐长乐一眼,问道:
“你想如何?”
徐长乐毫不犹豫,认真道:“我想查他。”
58 大事
“我想查他。”
徐长乐低着头,语气平静,却带着坚定味道。
于公:地龙乃是朝廷逃犯,屡次犯下命案,罪无可恕。
于私:若是不除掉他,自己也不会好过,且还会有更多的人因为自己而死。
徐长乐并不是菩萨心肠,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但是他内心深处始终觉得,城北那甚至都不知性命的一家五口,是因它而死,死的不值。
所以他在玄武大台不惜代价砍了钱如命,如今还要解决掉那地龙。
听着这话,吴海平低下头,给出了答案:“不行。”
徐长乐微愣,似是没意料到这个结果。
“好事人做事不是过家家,可以随心所欲。且已经有人在调查此事,地龙这种级别的逃犯,只有地府级之上的好事人才有资格查探。”
吴海萍给出了答案,随后抬头,流露出一丝笑容:“另外你如今可是好事人之中的好苗子,着重培养。”
“真想查那地龙,老老实实积攒功绩到达玄府级,总有机会。”
“我会暗中派人护你安全,不会再出现昨晚那种状况。”
你别笑,眼睛会掉....徐长乐沉默了会,突然开口道:
“好事人应该知道那犯下无数命案的逃犯地龙暗中跟钱家有关系,且如今还在大魏京都之中。”
这话颇为委婉,但意思也很直接,甚至有些不敬。
“当然,好事人知道大魏甚至整个天下大部分的秘密。”吴海萍并未恼怒,反而耐心解释道:
“但越是这样,越是要警惕慎重,最简单的一点...我们没有证据,或者说暂时不想去拿证据,因为还未到时机。”
徐长乐懂了。
高情商:“我们暂时没有证据。钱家势力很强。还没到时机。”
低情商:“你不配....”
徐长乐十分有自知之明,妥协道:
“那我就还是跟赵家这起案子,去找找那游方道士,看有没有什么隐情。”
得到点头示意,徐长乐不再逼逼,抱拳行礼,随之退下。
走出仪事房,来到大堂,便看见有两名路人甲站在角落那张黑木板前窃窃私语。
小书亭
“那些村民究竟说了什么?”
“不知道,难不成是村民信服了神迹?”
“吴大人最近的谜题越来越难了,哎,好痛苦。”
他们身前,一张宣纸被贴在木板之上,正是每旬一改的好事人谜题。
徐长乐看着这幕,心想真是作孽。
都是大魏之中千挑万选出来的聪明人,本该
拯救世界,结果将人生浪费在这种冷笑话身上。
“是什么?”
清冷的嗓音响起。
徐长乐吓了一跳,不知何时,一身黑色长裙的邹韵静静站在自己身旁,双手环胸,视线同样看着那方。
“邹师姐。”
徐长乐弯腰低头,眼神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上扫过。
近距离的观察之下,那纤细的双手手臂上方,确定是跟吉祥街豆腐西施不分上下的级别,不由得再次惊艳。
“你知道答案是什么?”邹韵轻声问道。
“不信谣,不传谣。”徐长乐轻声说道。
“.....”
那一瞬间,邹韵如同冰山般不变的面容也很明显出现了几分扭曲,不含情绪的眸子中涟漪晃动,嘴角随之一抽,喃喃道:
“老吴真是够了...”
徐长乐没有搭话。
职场规矩,新人没人权,刚进公司就跟老员工一起diss上司,这是禁忌。
所以我只在心里默默吐槽...徐长乐骄傲抬头。
“那你去哪?”邹韵回过头来,似乎是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新人。
“要去查些资料。”徐长乐想起一事,询问道:
“对了,邹师姐可知密阁所在地在何地?”
邹韵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当然是在密阁。”
mdzz...徐长乐深吸口气,堆起一个笑容道:“哈哈,原来如此,密阁果然在密阁,师姐,告辞!”
说完转身便走。
看着徐长乐那像是要吐血的表情,黑裙女子静静凝视着他离开,突然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有趣的笑容。
....
....
查那游方道士,自然要先查青虫蛊的详细资料和出处。
找到路人问到密阁所在,徐长乐来到了某座高阁,牌匾上刻着密阁两字。
放眼望去,跟阎罗阁相似,七层之高,唯一不同的便是屋内密密麻麻的书籍堆积在书架之上,只剩下几道极为简陋的过道和楼梯口
这点跟国子监观书楼一般无二。
“黄府级,徐长乐。”徐长乐递过令牌,交给负责看守此地的小吏。
得到验证,兢兢业业的小吏递还令牌,神情恭敬:
“不知大人要查哪些方面。”
小吏在好事人府中并不入籍,与探子相似。
“我自己来便是。”徐长乐扫视四周,突然问道:
“有茶么?”
“有。”
“再来点小吃甜食,就放在那边。”
“这个
没有啊。”
“没事,去买,西子湖旁边我记得就有小贩卖芝麻糖。”
小吏惊了,看着眼前这个完全不知碧莲的家伙,一时间也不知如何应对,只能愣愣点了点头。
第一次看见来查资料的人把密阁当成窑子一样来逛,活见久。
片刻,泡好茶,摆好吃食,徐长乐悠悠然端着热气腾腾的青盏茶杯,在二楼一本名为西蛮之地的古书之中,找到了关于青虫蛊的资料:
“青虫蛊,西蛮蛊师精心调养的一种妖蛊,用西蛮之地特有的沙地青虫之幼虫为本体,再以养蛊之法培育。”
“青虫蛊大成,可存活在主人血肉之中,出手之时,青虫蛊融入敌人身体,不会急速发作,可会日日夜夜吸取宿主之灵气,毁其静脉。”
“这种虫蛊,对境界越高的修行者危害越大,伤其根基,故而因手段肮脏和危害极大,西蛮蛊师被所有正统修士唾弃不屑。”
“另外,沙地青虫的幼虫极难存活,能练成妖蛊更是万中无一,只有在西蛮之地才能培育而出。”
徐长乐靠在一楼的椅背之上,将一小块麻糖放在口中,随即轻抿一口热茶,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游方道士大概率就是西蛮之地的蛊师。
钱如命手中的青虫蛊如今看来也是从西蛮蛊师手中而来。
对了,国子监大考那日,除了三省六部的学子,域外之地的那帮人似乎就来自西蛮,且如今还没有离开....
徐长乐心中一动,意识到了什么。
西蛮之地,并未被划进大魏疆土,只是以附属小国为名,其西蛮百姓更是被大魏读书人喻为尚未开化之匪人。
而在国子监内刘醇的课堂上,明言指出近些年西蛮人频频来访,献出各种珍宝,是想让大魏派出儒家读书人,为西蛮之地的百姓们开教化,明事理,更是想分得一份儒家文运。
可有趣的是西蛮之地明明并非统一国家,却以附属小国依偎大魏,不愿归化,始终不肯入大魏版图,所以雄心壮志的魏帝对此事有些抵触,双方已经交涉数年。
“若这件事情是真,西蛮人在大魏用青虫蛊迫害百姓,哪怕为了脸面,魏帝也断绝不会同意西蛮人的请求,双方岂不是一拍两散....他们又为什么这么做?”
凡事最怕联想,徐长乐的思绪一不小心丢了刹车,瞬间放飞了出去。
明明就查个赘婿杀妻案,结果后面哪知道会有这种猫腻。
也许自己想多了。
可万一猜对了?
这真的是黄府级该查的案子么....
徐长乐陷入沉思。
59 钱少了
静静坐在桌椅上,喝完茶,吃了一半芝麻糖,徐长乐才起身准备离开。
给了门口的小吏一个五星好评后,徐长乐看天色尚早,甚至未到响午,便准备徒步前往城西的子湖衙门,查探一下情况。
一切都仅仅只是猜测,对徐长乐而言还需再斟酌斟酌。
子湖衙门,在西子湖尽头处拐角,门前有两座石狮坐镇。
魏都三座附郭县:城北平安县衙,城西子湖县衙,城南义正县衙,装潢摆设皆是如出一辙。
徐长乐在衙门前拿出令牌,径直入了地牢,捕头刘宣贵面色难看,在半路匆匆赶来。
“出事了?”徐长乐脚步不停,淡淡问道。
“禀报大人,昨夜将那赵家吴郎押回审讯,天亮才关入牢中,可仅仅一两个时辰后前来一看,死了...”
刘宣贵心惊胆颤,小心翼翼打量着徐长乐的面容,小声道:
“卑职也不知该不该移动他的尸体,于是就放在牢里。”
重要案犯莫名其妙死在地牢,他也不知道这位大人会不会迁怒自己。
出乎意料,徐长乐的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似乎对这个结局早有预料,反而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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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不错。”
阴暗的地牢深处,一身囚服的吴齐如死狗般瘫软倒地,没了呼吸。
“大人小心。”将牢门打开,刘宣贵彰显一波存在感。
徐长乐走近,蹲下低头,眼神在面容铁青阴暗的死者身上扫视一周,发现了死因。
脖间有一个如针线般的细微小孔。
似是被什么蜘蛛或毒虫啃食的迹象,四周的血肉已经有溃烂迹象。
徐长乐心中微沉,没有说话。
大冬天里,一些毒虫皆会寻找适宜的环境蛰伏,甚至都极少出来觅食。
且毒虫的毒性,并不会将一个正常男人瞬间毒死。
只能是专门被人培育的蛊虫,而这恰恰也是西蛮蛊师最擅长的杀人手段。
杀人灭口,那游方道士果然跟那群西蛮人有关。
“问出那游方道士的线索没?”徐长乐起身拍了拍手。
“有,他们是在西子街求子庙前的街道上见过一面。”刘宣贵有些为难道:
“不过只知道那游方道士行踪不定,中年模样,须着胡子,小眼睛,只有这些。”
徐长乐点了点头,求子庙他倒知道,就在这条街不远,只是那道士模样,被形容的太过敷衍,八成是易容。
“大人,是否需要我派手下去查查?”
刘宣贵低声言语,自告奋勇,流露出一副狗腿我是专业的表情。
“.....”徐长乐看了眼这个作死小能手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
“洗洗睡吧。”
“???”
“不然会死哦。”
徐长乐笑眯眯的说出这句话,刘宣贵只觉得后背一凉。
.....
友情警告一番,徐长乐离开子湖衙门,顺着街道前行。
实话来说,他确实很想把这件事情交给刘显贵这些人先查查。
比如拍着他的肩膀,一脸未来是你的表情,大喊一声:“少年,去试试吧。”
可惜,他十分清楚结果。
查不出来才叫试试。
查出来那叫逝世。
且不会有任何其他答案。
所以还是自己来吧.....徐长乐叹了口气。
新年将至,哪怕大雪封天,路上还是有不少行人。
说起来,自来到这里,因为一系列原因,平日便在国子监和徐府反复横跳,还从未这般悠闲压马路过。
徐长乐十分尽责,徒步来到一座集市,街口牌坊上写着三字:
西子街。
顾名思义,以湖为名,作为京都主城道,西子街更是极有牌面。
按照规格严格制成的青石板整齐划一的铺垫在地,延绵去往视线尽头,一直连通东西南北四面的主城道,算得上一大风景。
街道宽度更是骇人,宛如广场,能容十辆奢华马车并驾齐驱,且并不觉得拥挤。
至于街道两旁的铺子繁华热络程度,可跟朱雀街那假货市场相媲美,琳琅满目。
历年来,此乃主城道,宫内皇亲国戚出城,便是由此经过。
那游方道士神出鬼没,徐长乐抱着瞎猫撞着死耗子的心态,开始在街上瞎逛。
途径一处,牌匾上写着“西湖成衣
布庄”六字。
好事人办事需要低调,而府中服饰却太过显眼...徐长乐看了眼自己的白袍,心中一动,走了进去。
片刻,徐长乐便从其中走了出来,彻底打消这个念头。
太丑了...
在徐府之中养成的眼光,让他对铺子里的服饰无视直视。
低调和风度之间,徐长乐还是选择后者。
意外的,刚刚转头,便听到了前方转角,颇为熟悉的嗓音传来。
“算卦,算卦,天地阴阳,乾坤数算,命途兴衰,尽在半仙一手之中。”
求子庙前的简陋摊子后,山羊胡的消瘦老头一身灰旧老袍,正在营业。
身旁站着一个还没摊子高的小姑娘,马尾辫,婴儿肥,手中拿着一串糖葫芦,舔的极为认真。
“快过年了,可最近不好混啊。”
老人在寒风中耸搭着肩,叹了口气:“来个算婚丧嫁娶好坏日子的也行啊。”
“大概都知道爷爷在胡扯吧。”马尾辫姑娘扎心道。
“算命的事怎么能叫胡扯!”
算命老头瞪了眼自家孙女一眼,可惜毫无任何威慑力。
再一转头,就见一个面容英俊的年轻男子站在摊前,笑眯眯看着自己。
“阁下眼熟啊。”
算命老头眼珠子一转,狐疑道:“若是算错了,我真没钱还你..”
徐长乐将袖中些许散碎银子放在对方桌前,说道:
“当初在城西那座祭祀文庙前,半仙给我算过一卦,免费,今日补上。”
一旁拿着糖葫芦串的小丫头瞪大了眼睛,惊疑道:“算对了?”
徐长乐回道:
“半仙算我必遭大劫,当晚我就进了牢房。”
“乌鸦嘴。”小丫头低声嘀咕。
“咳咳....应该的,应该的。”
半仙老脸一红,干咳两声,“记起来了,今日你来又有何事?”
“劳烦半仙再帮我算算,劫难是否过去。”
闻言,老人单手扶须,微微眯眼打量徐长乐一眼,随后摇头叹息。
“怎么?”徐长乐挑眉。
“钱少了。”小姑娘耿直的过分。
60 清晨会议
“怎么?”
“钱少了。”
....
“放你娘.....”
闻言,半仙一口老气差点儿没提上来,随后又闷闷不乐把后半句收回去,打断徐长乐准备掏钱的动作,极有原则道:
“别听这丫头胡言乱语,凡事讲究一个盈余,你今日还了上次的缘,那便余着,下次江湖再见,有缘再给。”
徐长乐颇为意外,随即点头:“可以。”
小丫头转过头,认真说道:
“爷爷,好不容易来这么一个大方的公子,你要是再不编个好点的理由,我都看不下去啦。”
亲孙女.....徐长乐看了眼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一眼。
“当日我便算过你命途已断,如今看来,你心头的那座长生桥竟然续上些许前路,看来是有高人相助,可....”
老人不愧久居江湖,对孙女的拆台毫无羞愧之意,单手掐算,淡淡道:
“你似乎没有听从我的建议,意气用事,所以你的长生桥仍然摇摇欲坠,死路重重,若是再执意下去,只有神仙可救。”
话落,他拿出一旁签筒,单手伸出:
“抽一签试试?”
徐长乐越听越有点意思,轻摇签筒,随即甩出一签。
老者拿起一看,双眼微微眯起,笑而不语。
“如何?”徐长乐笑问。
“笼中雀,画中鸟,死路,可也并非全死。”
半仙收回签筒,起身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公子若是知足长乐,点到为止,这样命途可续。”
官场规矩,端茶送客。
江湖规矩,起身送客。
徐长乐若有所思,抱拳道:“多谢半仙指点,有缘再见。”
客人离开,小孙女嘴里含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道:“爷爷,你为啥不扯个好点的咧?非说的这么吓人。”
老头默默抚须,眯着眼睛道:
“傻丫头,你爷爷我行走江湖那么多年,好歹也精通些望气之术,这小子气运红中带黑,已是大难临头,不知能活多久时日,何苦骗他。”
“可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丫头皱眉,抱着小脑袋用力回想道:“你说世人愚昧,整日....整日....”
“整日慌慌张张,图那碎银几两,只求个心安理得。”
老者轻声喃喃,将摊前碎银放入袖中,看着徐长乐离去背影,笑眯眯道:
“但我求财,他求命,所以信则有,不信则无。”
.....
行走在路上,徐长乐思索着先前那两句话,颇为不解,便丢在脑后。
算命这种事,就跟前世中彩票一样,玩玩便可,不需太放在心头。
只是老日先前的话语,倒是让徐长乐自省之下,心生警意。
若是那游方道士的青虫蛊真来自于西蛮人,那么这件事情的背后必然是大魏顶层和那些大人物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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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刚刚进入好事人的新手,擅自调查这种事岂止是危险,简直是作死。
有好事人这个强力机构,为什么要自己亲自插手这种危险的事情....
对啊。
为什么?
徐长乐陷入了这个灵魂拷问中,随后猛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妈的智障!”
翌日清晨,仪事房内。
及时醒悟的徐长乐将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做成报告,交到了吴海萍手中。
哪怕其中完全撇开了自己的主观猜测,仅仅以事实叙述,但以吴海萍的阅历而言,很容易看出自己要表达的意思。
果不其然,仅仅扫了几眼,原本在案牍小山中翻滚的吴海萍停下了自己一目十行的工作量,面目逐渐凝重严肃起来。
他看向徐长乐,斟酌道:“若是真的,你应该知道此事后面的严重性。”
“啊?什么?严重性?不会吧?”
徐长乐瞪大了眼睛,一连三问,流露出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别找我的傻白甜表情。
“.....”吴海萍惊艳于此人厚颜无耻的演技功底,沉默片刻,说道:
“仅仅进来两天就有如此进展,不错,给你乙下之功,但这件事记住封口。”
他低着头,似乎又想起一事,嘱咐道:“等等去大堂候着,我还有事要吩咐。”
“明白。”徐长乐眉目微挑,颇为满意。
甲乙丙丁四等功绩。
能获得甲功,或者凑集五次乙功,便可学画皮之术。
交代完毕,不再打扰吴海萍日理万机,徐长乐心满意足退了出来。
这案子到此为止....还能白赚一个乙等功,血赚!
来到仪事大堂,意外发现多了几个新面孔。
长长的仪事桌两侧,左侧坐着两人,年轻进士王干,冰冷师姐邹韵。
右侧也同样坐着两人,都是男子。
一人身着绿色长衫,面容英俊,双眼狭长极细,只有一道两道长长的弧线。
若是说吴海萍的眼睛小是李荣浩的小,那么此人就是真的细,不二周助的细,丝毫看不出情绪。
另外一人比徐长乐还要高上半个脑袋,面容木讷,苍白显老,双眼眼圈极黑,似乎常年未曾睡觉。
好事人中派系不多,可也不少。
像是这种没有牌匾的府邸,在整个西子湖宅群中便有七八座,统领着京都内所有的好事人探子。
这还是徐长乐第一次出现在小团体聚会之中,众人视线全部聚集了过来。
“徐长乐。”徐长乐自报家门,双手抱拳,不卑不亢。
“大名鼎鼎的新人,国子监内的读书人,看来以后做事可以轻松不少。”
双眼狭长男子微笑道:“田九。”
苍白男子嗓音生硬,补充道:“韦铜锤。”
“两位久仰,久仰。”徐长乐坐在王干身旁的紫木椅上,端起身前热气腾腾的茶杯,轻抿一口。
只要不提我被退学,大家都是好兄弟。
“以徐兄的容貌而言,看来没学画皮之术前,平日做事会颇为麻烦。”田九笑道。
“怎么说?”徐长乐微愣。
“好事人平日做事,明察暗访一般先要易容,遮掩面貌,最忌讳引人注目,而徐兄容貌太过俊朗不凡,自然与好事人不符。”王干在一旁耐心解释,随后道:
“当然了,以徐兄的这副容貌气质在某些特定的案情中,不需伪装,天然契合,比如....”
王干突然愣住了。
有些脑子聪敏但偶尔短路的人,没事非要比,但是比着比着就没了下文。
田九接上话茬,微笑道:
“比如家境中落,沦落他乡的贵公子?”
徐长乐:“.....”
韦铜锤接着补充道:“骗子。”
“.....”徐长乐老脸一红,口干舌燥,端起茶水。
从始至终闭着眼未曾说话的邹韵突然开口,言简意骇:“嫖客。”
“噗....”徐长乐转头,一口茶水喷了出去。
遭受无妄之灾的王干面无表情用手抹了抹脸,委屈道:
“又不是我说的,你喷我干啥。”
你敢喷你上....徐长乐心虚看了
眼冰冷师姐,只听脚步声响起,一身黑色官袍的吴海萍走入大堂。
他来到长桌主位,扫视两侧,雷厉风行道:
“新年将至,上面有命令, 从现在起要让京都彻底安定,人事灾祸,精寐小妖,以及冤假错案,都要隔绝,不能有人闹事。”
“田九负责城西一带,若无事,便去子湖衙门查查近些日子的案宗,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韦铜锤负责城南,最近一些小飞贼在民宅猖獗,似乎还出了命案,一些越界的可以吩咐衙门收网。”
“王干和邹韵负责城北和朱雀街中南集市,谁在这时段闹事,你们自行处置,当然,不要亲自动手。”
一气呵成,吴海萍最后看向徐长乐,说道:
“城外难民居住的避风亭,近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人非正常死掉,据说与妖物有关,你去看看,增添阅历,会有熟人接应。”
熟人....徐长乐耸了耸肩,表示明白。
“最后一个事情。”
吴海萍扫视众人,严肃古板的老脸上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听说我这旬出在大堂内的谜题大家都已经解出来了?”
“......”
众人一阵默然。
吴海萍欣慰道:
“很好,我今日又想出一道新的谜题,看来是时候提前换了。”
话音刚落。
众人脸色一变,顿时炸锅。
“适可而止吧,白痴!”邹韵皱眉。
“老吴,不要把低俗当乐趣。”眯眯眼田久叹息,似乎有些头疼。
“大冬天的,别让我再猜冷笑话。”王干捂着双肩,似乎回忆起了当日被支配的恐惧。
“我反正不会看。”韦铜锤面无表情。
徐长乐淡然抿了抿茶水,原本严肃的会议氛围顿时荡然无存。
.....
.....
正午,徐长乐率先回府一趟,大哥和徐若曦都不在家,本就人数不多的徐府更加冷清。
小柳儿正在打扫宅院落叶,惊讶道:“少爷?”
“我回府换身衣裳,白袍容易染尘。”徐长乐轻飘飘解释一句。
听着这话,小柳儿又看向大白天便回到家的徐长乐,先是愣了愣,随后双眼微红,不自觉泛起泪花,小声啜泣起来。
“额.....”
徐长乐懵了。
在家换身衣裳,不犯法吧?
“少爷明明是国子监书生,此时应该在监内跟好友用心读书,如今听小姐说公子沦落到在外做事,每日风尘仆仆,早出晚归,现在就连衣服也还怕染脏....”
越说小丫鬟越心疼,梨花带雨,甚是可怜疼人。
嗒....徐长乐按住她的小脑袋,笑眯眯道:
“去厨房拿根宫内赏赐的黄瓜吃,公子赏的,不过不准哭了。”
小柳儿擦了擦眼泪,抽泣道:“我不爱吃....”
徐长乐惊讶道:“两天前晚上,那是谁在院子角落偷偷啃黄瓜来着?”
啊.....小柳儿小脸一红,连忙焦急解释道:“那是吃剩下的,掉在地上,就小半根,真不多.....”
啊哈哈。
徐长乐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再打趣,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路上忍不住感慨:
还是养丫头好,懂的心疼主人,不愧是冬天里的小棉袄。
不像某个……
路过马厩,正在喂马的老王看见少爷,一只手扣着鼻屎,不冷不热道:
“嗨,少爷。”
嗨你妹嗨....徐长乐过去就是一脚。
61 避风亭妖物【一】
踹飞老仆,
换上一身质感极佳的麻色便装,
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
徐长乐佩戴上那把不知来历的神秘古剑,来到马厩,打量着那三头大马。
避风亭,位于城北二十里地外,平安县附近的山沟之中,自然需要骑马。
问清来意,得知是要去那难民之所,老王脸色顿时百般不情愿。
平日里,老王对这三匹马宛如亲孙子照料,甚至还取了名字,只牵不骑,出城都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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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黑怎么样?”
“少爷,他昨日吃坏了肚子精神不太好。”
“阿黄了?”
“这两天刚刚牵出去配种,有些腿软....”
“那就飞箭吧。”
“不行,飞剑年岁已高,来回四十里地,累死个马,少爷于心何忍....”
徐长乐咬着牙道:
“你亲自上,背我去避风亭。”
闻言,老王为难道:
“那啥,城内不能骑人,老头子我这么大岁....哎,少爷,你又踹我,还打人!”
.....
一顿王八拳痛殴老仆,徐长乐长出一口恶气,独自一人离府,朝着避风亭而去。
自秋季末,北地妖患猖獗,无数难民陆续迁移而来,渴望得到魏都庇护,被纷纷拦在城门之外。
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这群衣不裹体的难民哪怕能熬过漫长的冬天,但在春临化雪时,照样会被极寒彻底冻死。
于是朝廷下旨建造避风亭,顾名思义,临时搭建一个场所,给这群可怜难民一个避风之地,作为暂缓之计。
只是没想到,这里似乎也出了些解决不了的问题。
午时已过,徐长乐来到城门口,出乎意料的看见了一人。
韦铜锤。
身形高瘦,脸色惨白异常。
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双眼凹陷,眼皮黑肿,活像个吊死鬼。
身上散发出一股死寂沉沉的气味,身旁三十米无人,就连守城的士兵都是敬而远之。
好家伙,白无常在世....徐长乐咽了口唾沫,缓缓靠近。
“吴大人临时吩咐我与你一起前去,有个照料。”韦铜锤面无表情,解释一句。
保护我么....徐长乐愣了愣,抱拳道:“麻烦。”
二人刚刚走到城门官道上,早有小吏将两匹官马备好,二人分别上马,便朝着避风亭奔去。
半路无话。
眼见那避风亭就在眼前,徐长乐沉思许久,还是忍不住小声道:
“韦兄,你的气息似颇为微弱,神情不佳,是不是状态不好,需要我介绍个老太医给你?”
这话已经极为委婉。
换成他大哥徐金慎在此,只会一巴掌拍在对方的肩膀,笑道:
“嘿,兄弟,你肾虚啊?”
韦铜锤面无表情转过头,说道:“我修的是鬼道,日日夜夜受阴灵所扰,无法入寐。”
“啊......”听见这话,徐长乐倒是一愣,极为惊讶。
鬼道一词,国子监内的助教也未曾提过,他也只是在观书阁的杂记中听过。
鬼道一词,最初是由亦庄棺材人提出,以阴时阴命极佳。
从小阴气入体,日夜淬炼,便可掌控一丝九幽煞气,从此踏入修行者的超凡道路。
若是大成,号称可使死人回生,与死灵通玄,是个不折不扣的阴间道。
只是这条路极为苛刻,代价非常人所能承受,所以鬼道只是小道,又被名为旁门左道,基本不被世俗所认可。
不愧是大魏组织,各种各样的人都能驾驭....
徐长乐突然想起大魏最重儒教,而儒教讲究有教无类,如此一来也说得通,毕竟求同存异是大国崛起必不可少的指标之一....
想到这里,徐长乐又不禁有些心疼对面的男人。
肾不好。
偏偏还叫韦哥。
真是个纠结的男人儿啊....
两匹官马横穿平安县,卷起无数灰尘,直奔避风亭。
徐长乐敏锐感受到了大魏官马的力量,不似家马,额外雄浑有力,速度极快。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视线之中,避风亭的样貌映入眼中。
哪是什么避风之地,仅仅只是简单粗糙的大棚子内垫着一张巨大的草席,上面堆积着茅草。
密密麻麻的难民,或躺,或坐,凭靠大山和稀疏的遮挡物抵御着棚外寒风。
像这样的茅草棚子,放眼望去,足足有数十个有余,人群如圈养牲畜,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恶臭,那是被寒风吹散的缘故。
徐长乐平静扫视四面,心中早有预料,这也是他为何穿着
如此简单朴素的原因。
鲜衣怒马而来,对这些人而言太过于残酷,并且容易引起不少麻烦。
一直惜字如金的韦哥突然鼻子抽了抽,随后下马,走进棚中
徐长乐愣了,习惯鼻子也抽了抽,发现除了臭....还是他娘的臭....
乖乖停下动作,老实跟着。
韦铜锤穿过几个棚子,不一会,嗅着,嗅着,走到最里层的角落。
三名早已冻僵的难民,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早无了呼吸。
你是属狗的啊,千里挑三.....徐长乐感叹道:“韦哥有手段,我都没闻到!”
“这里有死气。”
韦铜锤伸出一根手指,从死尸中划过,平静道:
“这家伙冻死的。”
“这人是饿死的。”
“这人吃观音土撑死。”
手指划到最角落那人,突然停下,眼神认真道:
“这人...被杀的。”
.....
.....
徐长乐没有问为什么。
术业有专攻,不要轻易去质疑别人,更何况是一个几乎不怎么睡觉的怪胎。
于是自觉蹲下身,将那具死尸翻滚过来,平躺在地,果然一眼便看出端倪。
那人的死相与其余二人截然不同,眼珠子瞪大到极点,嘴唇微张,像是死前经历过极大的惊吓和折磨一般,痛苦至极。
他的脖子间,一个乌黑的掌印像是刻在那里,骇人而又夸张。
“妖物作祟。”徐长乐轻声呢喃,避免他人听见。
韦铜锤起身,看向后方:
“那里的棚子死人更多,死气更盛。”
两人刚刚起身,便看见一幕。
一个衣衫褴褛的难民从棚子里冲出,朝着徐长乐所骑乘的马匹便扑了过去。
饿虎扑食般,恶狠狠咬在黑马身上,似是要撕开一块好肉。
大马吃痛,剧烈挣扎。
那镶嵌着铁蹄的后腿猛然抬起。
刚巧不巧,径直揣在那男人的脑袋之上。
砰。
顷刻间,那男人脑袋如西瓜般炸裂开来,爆出大片血浆。
仅仅片刻,雪地上弥漫猩红鲜血。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愣了片刻,喃喃道:
“咬哪不好,你啃马屁股。”
62 避风亭妖物(二)
大魏京都官马,都需严格挑选,个个都可谓万里挑一。
大冬天里,惊慌之下,铁蹄敲碎人脑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一桩惨事在此地发生,围观的难民们倒是没什么变化,个个神情麻木,只是默默盯着那具没了半个脑袋的尸体,眼神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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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很正常。
人在即将饿死的情况下,会做出很多对正常人而言无法理解的事情。
至于死人,那就更正常不过。
徐长乐来到受惊的大马身旁,伸出右手轻轻搭在它的身上,一丝浩然气散发而出。
不过一会,黑马便平息下来。
屁股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皮被撕咬开来的痕迹,血淋淋的。
还好没带老王的马来,不然回去他得心疼死....徐长乐神情平静,没什么其他想法。
不一会,两个在此地维持秩序的官差陆陆续续赶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身上穿着平安县衙的捕快服,胸前写着一个平字。
看向地面场景早已见怪不怪,只是例行询问一番。
“你们不知此地是禁地么,寻常人不可靠近!”
“还擅自乘马而来,引起骚动如何担待?”
当看见徐长乐从怀中掏出好事人令牌,两人顿时收敛了跋扈嘴脸,从七尺恶汉变成了天线宝宝。
“大人,有事您吩咐!”
“是的,我们愿效犬马之劳。”
“详细说说,出什么事了。”徐长乐牵马而行。
“两位大人,后方棚子确实出了点问题...”
两名捕快跟在身旁,脸色为难,眼神中也带着些许畏惧:
“二十三号棚里的难民是从四十里地外的大灰山对面一个小村庄来的,可是来的这些日子陆陆续续有人死掉。”
胖矮捕快看起来比较精明圆滑,主动道:“开始我们还以为是冻死或者病死,可后来检查尸体才发现....他们死状狰狞,脖子间有手掌黑印,死的格外蹊跷。”
“直到今天,光是二十三号棚里的难民就死了将近三十余人!”
闻言。
徐长乐若有所思:“去看看。”
听见这话,两名捕快提醒一句:“今日白云书院的学子们正在那里施粥。”
“粥够么?”
“这....只有两桶。”
闻言,徐长乐皱了皱眉。
....
....
位于避风亭最末尾的大棚中。
数辆奢华马车
静静的立在那里,七八个年轻人站在大棚外。
四男三女,穿着一身难民这辈子或许都无法理解的绫罗绸缎。
一碗碗白粥由下人不停的分发下去,难民们狼吞虎咽。
朝廷发下来的粥中含有各种筛糠和杂石,但这些人的粥却软糯香甜,截然不同。
一名容貌精致身穿白云的女子叹了口气:
“真无聊,不是说有人喝粥都能喝死么,可是他们也没喝死啊?”
“急什么?”
“没意思,早知道不来了,还不如去清香楼听曲。”
“方法不对,粥分的太散,应该集中起来。”
“罗兄说的有理。”
众人衣着上乘,风度翩翩,说的话却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最前方,被称呼罗兄的年轻人面带笑意,拦住下人,随后眼神扫视难民。
片刻,看见棚子角落,一个浑身上下瘦骨嶙峋的老头,无力的趴在地面,渴求的望着这方。
“去,给他十碗粥,本公子赏的,条件是必须喝完。”
他吩咐一声。
下人照办。
十碗粥陆陆续续摆在老人身前。
那一刻,老人似是疯了一般,不顾滚烫的温度,端起碗便朝着嘴里灌去。
咕噜...
咕噜...
咕噜...
狼吞虎咽还不顾,双手扒拉着碗里,争取将每一粒米都吞入腹中。
这滑稽一幕,似乎终于勾起了公子哥千金小姐们的笑点,嘲笑声陆陆续续响了起来。
可刚刚不久,那老人咽下第七碗热粥,突然眼珠子一瞪,捂住自己的胸膛,笔直倒在了地上。
众人面面相觑。
“死了?”
“真有喝粥喝死的,书上果然没有骗我。”
“这就无趣了.....”
为首的罗姓男子撇了撇嘴,看着不远处一对母子缩在角落,眼羡的看着老人脚下剩余的白粥,可是又不敢过来,只能愣愣的看着。
他嘴角微翘,亲自端着一碗热粥走了过去。
“小家伙,给你的粥。”
小男孩灰头土脸,那双眼睛还没有因为岁月的磨难而变得彻底消失光泽,闻言,欣喜道:“谢谢哥哥。”
说完,将小粥端起,转过头道:“娘,你喝。”
男孩口中的娘亲,脸色苍老的可怕,似是重病缠身,闻言,勉强流露一个笑容。
刚要接过。
就只见那男人突然
按住了男孩的手,微笑道:“是你喝,不是你娘喝。”
“为什么?”男孩不解。
“因为这是我的粥,我想给谁喝,就给谁喝。”男人微笑着,却莫名有些不寒而栗。
男孩娘亲摸了摸男孩脑袋,催促道:“快喝!”
若是不喝,或许这一碗都没了。
男孩就这样拿着碗,抿着嘴,破天荒一动不动。
“快喝。”
“快喝。”
“快喝啊!”
一声声喝斥声越来越大,男孩娘亲气极,最后气的一巴掌打在男孩头上:“你不听娘的话了是不是,快给我喝!”
男孩哇的一声哭了,端起粥就往嘴里灌。
小孩子不知道什么是恶意,但此刻却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这些人的深深恶意。
为什么只给自己喝。
为什么不给娘亲喝?
他越喝着,莫名的就越想哭。
他想给娘亲悄悄留半碗。
可是那软糯香甜的感觉却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他已经好多天没有吃过东西了,身体里最原始的冲动驱使着他一口气全部喝完。
所以....他哭的更凶了,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一边哭,一边喝。
一边喝,一边哭。
眨眼,一碗就喝完了。
看着那空空如也的瓷碗,罗姓男子颇为无趣的站起了身,似是完成了什么伟大的实验。
对着身旁的同伴,风轻云淡的说道:
“看吧,这就是所谓人性,不经试探。”
众人站在一旁,高高在上,随之点评道:
“哪怕是母子,但这种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亲情。”
“原来老师们是这个意思,人性确实丑陋,顽劣不堪,所以需要教化明理。”
“看来这次我们没有白来,原来老师们是这个意思。”
.....
.....
不远处。
平安县衙的两名捕快看着这一幕,脸色颇有怒气,但转瞬间便被压了下去。
对方是京都内高高在上的读书种子,他们只是小人物罢了。
韦铜锤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一旁徐长乐。
他们来了很久。
徐长乐就静静看了很久。
直到此刻,听着对面那离谱到极点的对话,
徐长乐不怒,反笑了。
“你们.....是他妈猴子请来的逗比么?”
63 避风亭妖物【三】
“你们...是他妈猴子派来的逗比么?”
徐长乐寒声说道。
怒意,从心头油然而生。
徐长乐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所谓的好人,甚至君子。
因为他对两个世界始终都抱着极大的恶意,并且不乏以更大的恶意回报对方。
屠夫一家要杀了他,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掉对方,因为自己需要活着。
钱如命要杀他,他会更加主动动手,还是自己要活着。
可对他们,徐长乐内心所谓的恨意,其实很少。
因为这就是徐长乐眼中世界观的组成部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你能杀我,且杀得了我,算是你本事。
相反,你要承担我反击的代价。
弱肉强食,大家各安天命,不过如此。
所以徐长乐面对仇人,一直而来都很坦然,可以笑脸相迎。
简而言之,它可以接受任何人变成自己的敌人,并且从容而毫无压力的反击。
但是眼前的这一幕,却让徐长乐内心罕见的,产生了一股几乎无法抑制的怒意。
以施善之命,肆意践踏人命。
高高在上,戏弄百姓,试探连活着都成奢望的人们内心那仅存的一丝善心。
践踏之后,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求学姿态,用着最廉价的话语踩踏他们,将其贬低的一文不值,用来衬托自己的财学或者地位。
此等行迹,比肆意滥杀无辜,还要更加诛心。
他莫名想起刘祝茅曾经教书时说过的一句话。
道理写出来容易,读懂却难。
所以不先问心,何以立身?
徐长乐缓缓握紧拳头,那股怒意不仅仅从心头产生,还从体内不受控制而沸腾的浩然之气中生起。
这一幕十分罕见。
浩然气本就是静心作用,此刻却格外暴躁。
徐长乐从未遇见体内浩然气都有些失控的状态。
但他并不想控制,
任由怒气在体内积攒。
.....
猴子派来的逗比?
嗓音响起,吸引起了正在若有所思的读书种子们。
哪怕这句话有许多地方听不懂,但他们也敏锐感受到了对方的嘲讽,不屑意味。
罗姓男子冷淡转过身,眯着眼看着徐长乐:
“你谁....”
没有等他说完,徐长乐一巴掌直接扇来。
势大力沉。
罗姓男子整个人直接飞出,在半空旋转一个圈,重重落地。
“啊!!!”
他回过神来,趴在地上怒吼道:“你敢打我,我爹是佐骑尉大将罗彪。”
六品武官?
不好意思。
老子读国子监时,能坐我旁边的
人,拼爹那都是三品起步!
徐长乐一把抓起他的衣领,就是一巴掌再次狠狠扇了过去。
“啪!”
“我爹是....”
“啪!”
“你不能这....”
“啪。”
“我错了,饶了....”
“啪啪啪。”
一顿狂轰乱扇。
原本风度翩翩的白云书院公子哥神志不清,直接成了猪头,被徐长乐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意丢在地面。
这一幕太过于惊骇,也太过于令人措手不及。
反应过来后,几名下人冲来护主,却被韦铜锤一人拦住。
仅仅是那诡异的外貌和让人望尘莫及的气质,便让他们不敢再动。
一名年纪轻轻脸色便已显刻薄的年轻女子脸色惨白,指责道:“你为何无缘无故打人?”
徐长乐走过去,一巴掌再次挥了过去,冷笑道:
“老子这是在教你们人心善恶。”
刻薄女子整个人同样被扇飞。
其余人对视一眼,正欲向前,韦铜锤看了他们一眼。
那堪比白无常的面孔,看着众人,只是咧开嘴流露出一个极为渗人的冷笑。
“......”
众人身形一晃,脸色惊惧,竟是动也不敢再动。
徐长乐一巴掌一巴掌挨个狠狠扇去,毫无压力。
这些所谓的读书人毫无修行根基,并未入品,似乎是刚刚才入白云书院的新生。
不到片刻,这些不久前还在端着架子感叹众生的家伙们个个哭爹喊娘,哀嚎声一片。
这一幕,看的四周围观的难民们满脸震撼,心生不解。
这些画里的读书人,也会有怕的人,竟然也会哭?
“滚。”
徐长乐最后吐出一字。
众人落荒而逃,就连赶来的马车都不管不顾,眨眼便消失在了此地。
“大人莫要生气。”
那矮胖捕头走了过来,小声劝慰道:“其实他们都是京都周围的富家子弟,靠着家中庇护得了白云书院的名额,但还未曾入学,再加上年纪尚轻.....”
“嗯。”
徐长乐应了一声,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徐若曦如今便在白云书院求学,大儒李道光和白云院长都亲眼见过,自然不会因为这几个人对白云书院有什么偏见。
只是打不解恨。
不打也不解恨。
晦气!
他骂了一声,转过头,看着韦铜锤已经走入棚内,低头凝神那被白粥噎死的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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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走近。
四周的难民冲向那辆无人拦住的施粥马车,疯狂抢了起来,两名捕快前去控制秩序。
“刚才你的气息有着明显的波动和提高。”韦铜锤
没有回头,淡淡开口。
鬼道一脉,对气机感应极为敏感。
徐长乐微楞。
闭目凝神,发现体内那股汹涌的浩然之气平复不少,但仍然还在奇经八脉中流窜。
在这刺骨的冬天,阵阵暖意流淌全身。
他也是有些疑惑,问道:
“什么情况?”
“破境。”
“破境?”
“是的,你刚才不知为何,触碰到了一丝破境的契机,看来你如今的境界稳固的不错。”
他这才反应过来。
逗比在这段时间似乎已经消失了,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自己都不会听见他的声音。
哪怕饮用魂水,也是如此。
这就证明他自己在问心境这个境界之中不知不觉逐渐走到圆满,问心成功。
似乎离我踏入问心境才不到半年.....他沉思会,嘀咕道:“不过看起来也正常。”
没日没夜的狂饮魂水,不似寻常儒修的精心方法,再加上自己本来就异常坚韧的心境,这儒家九品关隘快一点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我啥时候能破境?
徐长乐还没问出这个问题,韦铜锤开口道:“被杀的。”
徐长乐神情再次凝重起来。
韦铜锤接着指了指身下那个看起来是喝粥被噎死的老人:
“不是噎死,被杀的,就在先前当着我们的面,心肺全烂了。”
.....
.....
空气中有片刻死寂。
徐长乐的脸色彻底严肃起来,心中警惕之意更是升起到极点。
这里就是二十三号棚,短短几天,便已经死掉三十余人。
但更关键的是,就在先前,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那个妖邪将其无声无息杀死。
这等手段,令人不禁动容。
韦铜锤接着道:“这等手段虚无缥缈,不像妖畜成精,更似死去怨灵。”
嗯……徐长乐除了点头,还是点头。
不得不庆幸,吴海萍派韦铜锤前来是对的。
按照正常流程,自己认认真真找线索玩推理找凶手,你们一来眼睛一抬就知道是鬼怪干的,那确实玩不起....
“怎么办?”徐长乐准备听从专业人士教导。
“你说了算。”韦铜锤回道。
徐长乐第一反应:“要查卷宗。”
查二十三号棚的难民来自何处,为何而来,途中又发生过何事。
就在此时,远处有名小吏气喘吁吁跑来,手中抱着数卷卷宗,还有一封信。
看见徐长乐,连忙跑来:“大人,您的同僚说要将这些交给您,路上观看。”
路上?
徐长乐下意识拿起那张白纸,撕开一看:
“速来龙池村。”
64 避风亭妖物【四】
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行走在官道之上,韦铜锤担任马夫。
平安县以东四十里外,有一座大灰山。
翻过大灰山再行近百里,山脚有一座村庄,名:龙池村。
徐长乐坐在马车里,静静看着小吏先前报来的卷宗,卷上所言:
“二十三号棚所来的难民大部分来自龙池村。”
“龙池村原本算是大村,可由于近些年持续受到山上妖物袭击,青壮年死伤大半,食物短缺,饥荒严重,村内的村民们也开始产生分歧。”
“年初,一大半村民选择迁移求生,还有一半则是选择留在村中等死。”
“迁移的那一大半村民四处流浪,却始终无法找到去处,不知为何在路上又死了一批,最终沦落为难民到达京都。”
“在避风亭内,那些难民开始陆陆续续死去,死状诡异,似乎是被下了某种恶毒的诅咒。”
徐长乐关上卷宗,若有所思,抬起头看向对面,问道:
“留在龙池村里的人死了么?”
之所以换成马车,除了徐长乐要仔细审视那人送来的卷宗外,还是因为他们在避风亭额外带了两人。
被白云书院学子羞辱的那对母子,凑巧的是他们也是龙池村迁移而来的村民。
听见徐长乐要前往龙池村,那病重的母亲便央求着将他母子二人带回。
当初求生,背井离乡,到头来却成了无家可归的难民,可悲可笑。
似乎是避风亭内的惨样彻底刺激了她,估摸着索性摆烂,反正横竖是一死,还不如回家死。
徐长乐看着对方苦苦哀求的模样,不知是不是先前那些家伙的缘故,动了些侧隐之心,便将其带着。
“不知道....我们已经离乡一年了....”
听见徐长乐的问话,那单薄的苍白女人连忙摇了摇头,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
“叔叔你真好看。”
小男孩倒不怕生,盯着徐长乐的脸颊。
“你也一样。”徐长乐笑眯眯道。
“不一样呢……”男孩满脸懊恼。
徐长乐并不在意,关上卷宗。
送来卷宗的人,吴海萍口中所谓的熟人,大概也就只有那个家伙。
既然她已经给出目标,那么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龙池村得到解惑。
马车颠簸中,那对母子不知不觉已沉沉睡去,徐长乐走出车厢,坐在马车头另一侧欣赏月色。
明明已至深夜,月光不比往常,黯淡异常。
他叹了口气。
本以为是个简单的案子,
跑来意思下打个卡,
结果还要出差……
寂静的官路上,只有车轱辘转动的沉闷声,令人昏昏欲睡。
“没想到你这种人还会生气。”韦铜锤突然开口。
徐长乐愣了愣。
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白天那件事情。
等等。
“我这种人是啥意思....”
“心狠手辣,丧心病....”
“打住,打住,我知道这是案牍上的评价,但显然很扯淡!”徐长乐及时挽尊。
“哦。”
韦铜锤应了声。
就在徐长乐
以为他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嗓音又响起:
“其实那些家伙,或许作恶时都不知道自己在作恶。”
徐长乐应了声,冷淡道:
“所以更混账。”
......
深夜翻过大灰山比较麻烦,更何况带着一对母子,马车绕道而行,多浪费了几十里地。
越过大灰山,继续前行近百里地,直到即将天亮,才到了众人口中的龙池村。
这还要拜韦铜锤连夜赶路所至,否则时间还要更长。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徐长乐更感受到了韦哥的强大和靠谱。
时间长才叫男人?
长得高才叫男人?
错了,不用睡觉的男人那才叫真男人!
龙池村,早已荒凉破败,村口牌坊都已经掉落,简陋的低矮瓦房在两侧立起,甚至都没有了些许生气。
马车刚到,一些神情紧张的村民伸出脑袋偷偷观望着,不一会,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快速赶来。
“各位大人,小的是龙池村的村长,姓张,感谢各位官爷千里迢迢而来。”
老人走到面前,神情激动,作势就要跪地。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朝廷的人?”徐长乐阻止对方动作。
“大人的朋友如今就在村内祠堂,早已等候多时。”
“带路。”
“是,是...”村长连忙起身,眼神扫向身后那年轻母子,神情一滞,紧接着连忙恢复正常。
小书亭
众人来到祠堂,祠堂内空荡荡的。
正中心,只有一个少女翘着腿靠在比他人都半高的椅上,穿着套服,腰上挂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挂饰,正懒洋洋的烤着柴火。
她满脸古灵精怪的笑意,“惊喜吗?”
“原来吴大人口中的神秘人是你....”
徐长乐眼瞳缩起,张大了嘴巴,一脸原来你才是幕后黑手的表情。
“.....”李卿雪满脸黑线,不爽道:
“能不能走点心?”
好的....徐长乐恢复正常,坐在一旁椅上,懒洋洋道:“说说案情,我可没那么闲。”
“无趣...”
李卿雪眯着眼,转头看向韦铜锤:“喂,大傻个,你告诉他的?”
“我没有。”韦铜锤摇了摇头,那张令人敬畏的木讷脸上竟破天荒出现了一丝紧张,看起来曾经遭过李卿雪什么毒手。
“说案情。”
徐长乐敲了敲桌子,再次点题。
这丫头提前赶来,自然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
李卿雪撇了撇嘴,表情一正,开口道:
“关于这个嘛...简而言之,其实我最开始并不是查的避风亭这件案子,而是去年一个人口失踪案。”
“那个案子里,京都贩卖粮食的米商外出在四周村子卖粮,却离奇失踪,连带着她的女儿一起。”
徐长乐好奇道:“你为什么查去年的人口失踪案?”
“因为是悬案。”李卿雪认真道:“作为一个优秀的好事人....”
徐长乐摇了摇头:“直接点。”
李卿雪鼓起腮,不爽道:“要过年!没钱!”
要过年了,关乎着绩效。
也意味
着解决的案子越多,年尾到手的奖金就越多。
恰饭嘛,不寒掺。
“懂了,继续。”
徐长乐表示理解,继续问道,“那米商死在这里?”
“是的。”李卿雪脸色严肃了点,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就死在这里,严格的说,就死在你坐的那个地方。”
闻言,徐长乐扯了扯嘴角,站起身换了个椅子。
“逗你的。”李卿雪眼睛开心的眯成月牙。
“知道,我也就逗傻子乐乐。”徐长乐不慌不忙,抿了口一旁的粗糙茶水。
眼看两人三句话有两句跑偏,韦铜锤默默咳嗽一声,作为提醒。
李卿雪转回正题,说道:“就是被这个村子的人杀死。”
“卖价太高?”
“太低,几乎是行善送粮食,沿路的村子都有,确实算的上善人。”
“所以....”
“所以这里的人把他杀了,将他车里剩余的粮食全部抢了过来。”
“嗯。”
徐长乐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点评道:“经典。”
......
这个故事确实很简单。
数年前,饱受妖物袭击的村庄来了一位积德行善的米商。
他以极低的价格将粮食卖给了龙池村的村民。
然而这些并不能满足其中某些村民的欲望,甚至激起了某些怨念。
你有一车粮食,只分给我们几袋,谈什么积德?
嘴上说着行善,却还是要收钱,这也叫行善?
虚伪!
伪善!
就像城里的那帮富人惺惺作态,让人作呕!
所以在米商临走的那一天,他们将其在半路拦下。
用柴刀,用铁锤,各种工具,杀死了他和他几个下人,或许也包括他的女儿,然后将其一起埋在山上。
一车的粮食成功落到了他们的肚子里,那个冬天,他们活得很是满足。
可是纸终究会透风,这件事终究还是被以村长为首的其他村民知晓。
两帮人进行了激烈的争吵,最终理亏的那一伙人离开了龙池村,带着村内大部份粮食,开始向南方迁移,寻找新的目的地。
经过一年,他们全部沦落成难民,早已死伤大半,在避风亭外苟延残喘,默默等死。
“既然如此,案子不是已经破了么?”
徐长乐问道:“这里也会出问题?”
他确实很不解,等到避风亭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就应该都结束了。
该死的人,总会死。
至于那怨灵是米商,还是别的什么,徐长乐并不在意。
“怨灵只会被无尽的怨念缠身,在复仇中增强自己的怨念,到最后彻底失控,迁怒整个人间,那时,所有遇见的生灵都会是他的敌人。”韦铜锤解释道。
徐长乐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因为怨灵能杀掉避风亭内的那伙人。
那么他便有很大可能回到这里,再杀掉村子里的另外一半人。
没道理。
也有道理。
毕竟....
你总不能跟一个恶鬼坐下来讲道理不是?
.....
65 避风亭妖物【五】
韦铜锤作为这一次的专业对口人员,继续进行科普:
“二十三号棚的难民死的已经没有多少,那怨灵已经积累了极强的怨力。”
“他一定会来这里,只不过区别在于....”
李卿雪接过话茬,“他是在来的路上,还是....已经来了。”
徐长乐右手食指缓缓敲击桌面,理解了李卿雪喊他们来此地的用意。
二十三号棚的难民死不足惜,可是留守在龙池村的村民却是无辜的。
徐长乐沉思片刻,说:“我的建议是去看看这个村子,因为对于先前那个故事我还是有些疑惑。”
“哪点?”李卿雪好奇。
好事人做事,哪怕遇见无法解释之事,但整体流程也要讲究基本逻辑。
眼前这个家伙,可是被爷爷认可的怪才。
“其实在我看见卷宗后的第一反应,是好奇这些留在龙池村中的村民有没有跟那群人一样的死状。”
徐长乐平静分析道:“现在我发现答案是没有,这里的村民没发生任何事情,所以这就是问题所在。”
李卿雪从腰间一个精致的红纹小袋里掏出一个比袋子本身还要大的红薯,还冒着热气,轻轻咬了一口。
“害他们的那伙村民,已经离开了村子,或许怨灵追随而去,似乎也说得通吧?”
她咬了一口,美眸飘来,提出问题。
“不,错了,这就是最重要的问题。”
徐长乐摇了摇头,缓缓道:
“我们所推测的这一切,都是以我们常人的思维去考虑,但是却忽略了一个问题,怨灵....并不是人。”
“虽然我并不了解它们,但是我想若真是那米商死去的怨气所生,那么他并不会如此理智的去思考这些问题。”
“按照正常思维,或者换成我,我会起来就直接屠了留在村子里的所有村民,一个不留,然后再去追杀如今二十三号棚的难民,这才是最正常的逻辑。”
“而不是在近一年过后,用这样一种浪费时间和别扭的方式动手。”
闻言,李卿雪和韦铜锤沉默下来。
徐长乐乘机去掏李卿雪那个神奇袋子,被小手无情打断。
对于徐长乐提出的问题,他们也无法解释,并且觉得相当有道理....
但是看着徐长乐的眼神,也莫名的有些古怪。
特别是对方将那米商代入自己时,扬言肯定会先屠了整个村庄,虽然这无论换成谁都会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还是让他们情不自禁又想起了案牍上那八个字。
心狠手辣,丧心病狂....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
徐长乐瞪着个死鱼眼,认真道:“可希望你们回归案情,不要在自己的臆想中给我又安下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词汇。”
李卿雪舔了舔流心红薯,眼神不变,说道:
“你说的有理,所以现在怎么做?”
徐长乐开口道:“乘着那怨灵还没来,查查这个村子,看看这里有没有出现过什么奇怪的东西甚至故事。”
祠堂外的地面上,突然传来了些许吵闹声。
村民们驱赶着那对母子,不愿让他们再靠近龙池村。
当初离开时,这一支离开时几乎抢走了村子粮库里大半粮食。
更何况,他们已经知道,那些离开的人陆陆续续死掉,是那米商的恶灵在作祟。
如今又回来,岂不是又害了他们?
“救救我孩子....我们错了,可孩子是无辜的啊。”
面色苍白到极致的女人面色哀求,看着众人,只重复着这话。
小男孩卷缩在母亲怀中,又是那般撕心裂肺的哭着。
徐长乐三人从祠堂中走来,女人像是又看见了救星,眼含希望,朝前爬来。
岂料,徐长乐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她下意识的,自觉停下了动作。
“村长,你们这里除了祖宗祠堂里的那几本书,还有没有记录村子村史的古籍?”他转头问道
。
“祠堂后面瓦房那里好像还有不少,老祖宗留下的。”村长愣了愣,流露出一丝惭愧的笑容:
“我们村子识字的人不多,据说百年前外面来了个秀才,祖上花了重金,才让那秀才帮着我们写了几本书。”
徐长乐点了点头,这种做法很常见,目的是想让日后有出息的后人不至于忘了祖宗。
“可以看看么?”
“当然,当然,您请随便。”村长受宠若惊。
“你们跟着我。”徐长乐对那对母子吩咐一句。
那些村民欲言又止,但张了张嘴,终究还是不敢说些什么。
众人走出祠堂,韦铜锤率先离开,说是在村子四周布下些简易阵法,若是怨灵来了,那么他自然知道。
半路,李卿雪看了眼身后紧跟着的可怜母子,说道:“什么用意?”
“发一点善心。”徐长乐并不掩饰,诚实道:
“不过主要是那怨灵来了,势必会先杀她们,我也会提前知道。”
“确定?”
“确定。”
“不,我的意思是....你确定你对她们有一点善心么?”
“好吧,没有。”
“.....”李卿雪看了眼异常诚实的徐长乐,只觉心狠手辣四字在他脸上越加显眼。
闲聊中路过村口,一个平平无奇的庄稼汉子蹲在地上,面容憨厚,神情木讷,只是笑起来,那纯朴憨厚的五官顿时给人印象极深的好感。
这种面相很好形容,一般人都将其说成单纯,但是在脑子里面则会出现另外一个词汇:傻子。
这个傻子正耸着肩,笼着袖,愣愣的看着远方。
“傻叔!”小男孩在身后怯怯叫了一声。
汉子转过头,呆呆的看着他,茫然歪了歪头。
“哥,是我们。”抱着孩子的女子羞涩笑了笑,单手掀开额前那隐约有些灰白的长发,这时才能看出她其实并不老。
傻子看见这个似乎一会不见就老了三十岁的沧桑女子,却笑了,咧开嘴流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更加憨厚:“回来...好....这....家...”
“嗯....”女子听懂了,眼眶一红,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似是在忏悔,捂住嘴哭泣起来。
“傻子叔叔小时候脑子受过伤,一辈子都没出过村,但是人可好了,傻叔不傻,谁家的忙都帮,都去。”
路上,小男孩转过头,远处,傻叔又成了那副呆呆的样子,愣愣的看着村外,露出憨厚的笑容,似乎那里有极好的风景。
徐长乐回头也看到了这副景象,勾起回忆。
在他那一世的农村,也有这样的人。
这种人一辈子都未曾出过出生时的村子。
他们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没有接触过外面的世界,但是却学会了用笑容待人。
别人结婚,他们会比主人家更为高兴。
别人办事,他永远会在需要出现的位置。
他们不傻,却被人冠以傻的称呼。
他们不求多大回报,吃饭时永远坐在一个人的角落中,受着众人的排挤,却面带微笑,给所有人温暖。
“那家伙三魂六魄缺失了小半,先天不足,难怪有些痴傻。”李卿雪眼神中隐约有清光涌动,随即收回目光。
闻言,徐长乐望向天空,四十五度角,眯着眼睛,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道:
“他们不傻,他们只是世界遗弃的孤儿,日月新而天地异,事物变却步不前,追不上时代的发展而已,他们的心灵虽然被岁月所冲刷,但孤高的灵魂却让他不曾低下他的头颅,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他们仍然愿意用笑容来面对,坦然.....”
忽地。
话语嘎然而止。
跑题了...
四人安静绕过祠堂和后面的水潭,来到一座灰尘破败的瓦屋前。
瓦屋格外的大,四根充满着历史痕迹的承重柱立在那里,周围满是灰尘和蛛网,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
角落有一层书架,书架上面的书几乎已全被灰尘和污秽所掩埋,年代感扑面而来。
这里的书,出乎意料的多,跟村长所说的几本截然不同。
徐长乐站在门口,轻轻拂袖,浩然气如清风,掀开古籍和屋内的灰尘,刹那间,整个屋子都仿佛明亮了起来。
“不愧是你。”李卿雪不知是夸是贬。
“红薯分我半个。”徐长乐贼心不死。
小萝莉眨了眨眼,小嘴一张,捧着红薯的双手往里一塞,顿时全部入腹。
吃死你....徐长乐走进,拿起最上面的一本古籍,随意翻看几眼。
不出所料,确实如村长所言,这里写着龙池村的起源,
是数百年前大魏崛起时,从遥远的西南方迁移而来的前朝难民。
书上省去了这户难民祖先的姓氏和地位,似乎是怕引起什么麻烦。
不过在徐长乐看来都无所谓,反正现在已经摆烂成这样了。
简单点来说:下限没有,上限极高。
“怨灵...是不存在实体的鬼怪么?”
徐长乐翻阅着古籍,突然开口。
一旁的李卿雪不务正业,正在调戏着妇人手中的小男孩,两个小屁孩玩的格外开心。
“不,他是有实体的,像是你修行的儒家浩然气,便可直击他的本体。”李卿雪解释道:
“说到底,怨灵属于精怪邪寐一说,苏醒的怨灵已经不再是先前死去的人,当妖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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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若有所思哦了一声。
一整日。
徐长乐都呆在这座瓦屋之中,从那些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杂记或者古籍,不停的翻阅着。
由于很多地方都被污秽遮挡或者残页缺失,看的颇为艰难,但徐长乐的面色却颇为乐此不疲。
在面对一些极为有趣又破解不了的难题时,那茂盛的求知欲总是能让他提起精神。
或许,加入好事人确实是不错的选择。
夜幕降临,黑夜笼罩了山村,瓦屋内燃起黯淡烛光。
年轻母子卷缩在角落,沉沉睡去。
韦铜锤站在门外,感受到自己所布置的阵法,以免邪物入村。
李卿雪找了个干净的住处,扬言要备好精神,迎战那怨灵,将它变成自己功劳簿上浓墨重彩的一页。
安静的氛围中,徐长乐轻轻翻着书页,翻页的微风让烛光不停晃动,忽地,风停了。
徐长乐看着眼前那截然不同的内容,眉毛微挑,嘴角流露出一丝笑容。
找到了。
这是一本与先前截然不同的叙事风格,看起来是那为其著书的秀才所写,写在一本杂技的后半部分,若不是一页页翻开,绝对看不见其中内容。
字迹已经消失大半,但隐约能看清的部分,大致如下:
“我本以为,他们只是一些未曾开化的村民。”
“我没有想到,这里有着尊崇的古神最为谦卑的仆人。”
“他们不是运气好,而是收到了伟大存在的怜悯。”
“我终于知道了,为何他们的历史,他们的血脉之中,有着古神的注视....因为在近千年前,他们竟然直接供奉着古神!”
“我决定了,我要守护这个村庄,我也是古神的仆人,我自要守护他们,等待神的诞生!”
“后辈们,若是你有幸翻开这一页,那么我会很骄傲的告诉你,不用再俯视那高高在上的圣地,因为....”
字迹到此为止。
徐长乐静静的凝神着这些字,皱眉,低语道:“神?”
.....
.....
深夜,龙池村村口。
寒风呼啸的刮着。
被称为傻叔的男人听着四周呜咽而渗人的风声,对着空无一人的空地上,支支吾吾道:
“不...不行。”
“你...你可以.....但他们...不能。”
66 哥哥你真好吃
黯淡的烛光下,徐长乐凝视着那几段字迹潦草的大字,沉默不语。
按照猜测,百年前那名远游此地的秀才在给村子记录村史中,应该是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惊人的秘密。
这个秘密,与龙池村的先祖供奉的那尊古神有关。
这个结果,甚至让那个神秘秀才最终决定守护这个村庄。
虽然不知道是以何种形式存在,但....也许这就是那怨灵不敢进村的原因。
并且按照秀才口中叙述所言,徐长乐还得到了有趣的信息。
那座古神非常的强大,强大到不惧百年前的圣地。
且,曾经的龙池村祖先,哪怕落寞,但仍然不凡,起码是属于知晓圣地存在的等级。
所以秀才才会在最后的末尾写出了那样一句极为骄傲的话语,简称:“安心苟着,大佬带飞。”
唯一可惜的是,沧海桑田,龙池村的这一脉已经彻底沦为平凡。
他们确实可以不用在仰望圣地,因为....他们压根都不知道圣地了。
哪怕在数百年前,他们还有仰望着七大圣地的资格,可现在,早已成为历史。
“秀才起来估摸着会被你们气死吧....”
徐长乐扎心一句,心想这所谓的古神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凡与神字有关,想来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徐长乐敏锐感觉到自己机缘巧合之下,在这个荒芜的小山村又查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略作沉思,将这本杂记放入怀中,准备带回去。
做完这件事情,天色已晚,他走出门,韦铜锤静静的站在那里,月光下,脸色更加苍白。
“你先睡便是。”韦铜锤没有回头,淡淡道:
“有事我会喊你们。”
“需要我陪你么?”徐长乐笑道。
“不用。”
“行。”
徐长乐不再客气,回到屋内,烛光熄灭。
.....
.....
不知过了多久。
嘀嗒,嘀嗒的声音响起。
徐长乐从盘膝打坐的状态醒来,看向四周,漆黑一片。
忽地,大门被粗暴打开,李卿雪从门外跌跌撞撞冲了进来,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徐长乐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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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走....”
李卿雪吐出一口鲜血,那原本稚嫩可爱的小脸上满是痛苦,沉声道:“快走,他好强....我们不是对手!”
看着这令人措手不及的一幕,徐长乐神色平静,视线飘向门外。
韦铜锤倒在月光下的空地, 浑身浴血,转过脑袋,看着他。
“去找人!快!”李卿雪捂住胸口,死死抓着他的手。
徐长乐低头,却从容的笑了。
轻轻捏了捏李卿雪的小肥脸:
“在下九品问心境前十强者,魂水制造机,圣海都迷不了我,你还敢诈我。”
下一刻。
徐长乐左手轻轻打了个响指。
子不语....
领域瞬开,汹涌的浩然之气从身上散发而出,白光覆盖一切。
......
嘀嗒,嘀嗒。
徐长乐重新睁开眼睛。
原来是积雪化水,从屋檐砸在地面的声音。
他的视线下移,看向腰间,那柄不知来历的古剑此刻散发着阵
阵白光,微微颤抖着。
上次陆家大宅的白狐用了幻术,这剑没反应,所以说...护主的机制是用对方的善恶来判断么。
徐长乐按住古剑,剑鞘白光散去,重新沉寂下去。
角落处的母子抱在一起沉沉酣睡着。
他拍了拍趴在自己腿边不知何时睡着的李卿雪。
“嗯...干嘛...”
李卿雪起床气十足,精致的眉头皱眉,不开心了。
“没事就好。”徐长乐笑眯眯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卿雪呆萌的大眼睛眨了眨,颇为茫然。
徐长乐推开房门,韦铜锤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静静的站在门外,沐浴着月光。
“怎么了?”
“我刚才在梦中被袭击了。”
话音刚落,跟随出来的李卿雪也不困了,神情逐渐凝重。
闻言,韦铜锤脸上流露出一丝无法置信的情绪。
他低声喃喃:“怎么可能,我没察觉...”
“不管如何,总之他已经进了村子,我们要....”
徐长乐话音刚落,屋子里传来男孩的低语声:
“娘,娘,你怎么不理我?”
三人脸色一变,冲入屋内,韦铜锤弯腰查看一番,女子早已无了呼吸,脖间,那熟悉的黑印静静的映在那里,像是在对三人的无声嘲讽。
一道黑影从门外快速闪过,带着呜咽的风声。
“我去。”韦铜锤身形一晃,浓烈的黑雾从身上涌起,直接消失在原地。
那一刹那,阴煞的鬼气扑面而来。
“我去查看村民情况,你守着这孩子。”
李卿雪快速说完,拍了拍腰间铃铛,也是瞬间消失不见。
技能都这么酷炫的么....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忍不住吐槽一句,看来自己的战力确实属于小队中的最底层。
不过不得不说,队友靠谱就行,哪怕是看着不靠谱的李卿雪,遇事也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躺着等飞吧....徐长乐靠在门口,将领域开启,确认四周并无异样。
他看着四周,又皱着眉。
这个怪物的手段,太过于诡异。
在二十三号棚,能当着他们的面杀人。
在这村子里,更是当然他们三人的面杀了这个年轻母亲。
可是为什么...
若是他真的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还需要躲着自己?
.....
“娘?”
“娘你怎么啦?”
“娘你醒醒啊....”
“娘,你不要我了么,呜呜呜....”
寂静的空气中,小男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泪水从眼眶里流了出来,哭声压抑不住的响起,撕心裂肺。
徐长乐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忽地,腰间古剑又开始微微颤抖起来,散发出浓烈的浩然气。
在附近...
对自己有杀意....
徐长乐眼神微眯,微微弯腰,看向院外,保持着警惕。
可紧接着,他体内的浩然气开始暴躁起来,一股股的热气在七经八脉之中翻滚沸腾,怒意涌起。
徐长乐愣了,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跟在避风亭时一样。
看见白云书院学子强迫施粥,听着孩子的哭声,他
心头那股不可抑制的怒气汹涌而来。
可是问题是.....为何现在体内的浩然气还会出现这种异常?
有什么相似之处么?
一切的疑惑在脑海中交叠汇聚,他好像忽略了什么,用力的回想着。
体内的浩然气汹涌沸腾,似乎正在冲破着某种限制。
忽地,徐长乐脑海中画面浮现。
等等...
是哭声么...
....
....
避风亭。
罗姓公子哥笑眯眯道:
“是你喝,不是你娘喝。”
“因为粥是我的,我想给谁喝,就给谁喝。”
一旁的女子催促着:
“喝啊!”
“快喝!”
“快喝啊!”
孩子哭着,在娘亲的催促将粥灌入嘴中。
“为什么?为什么只给自己喝?”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娘亲喝?”
徐长乐那时静静的看着,甚至隐约听到了他的心声,所以怒意油然而生。
但是他错了,他忽略了怒意从何而来。
现在他再次回忆起,成功看见了,也听到了孩子所有的心声。
在那铺天盖地的恶意之下,孩子低下头,那极为清澈的眼瞳里其实....满是戏谑。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别人喝呢?”
“都是坏人,都是坏人,可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我....这么的想笑呢,啊哈哈哈哈。”
“都好蠢,都好蠢啊,不过我好喜欢...”
“好多的恶意,可我需要的就是这股恶意,再来多一点,再来多一点!啊哈哈哈哈!”
那一刻。
这个恶鬼心中狂喜着,以一个最为凄惨可怜的模样,吸收着场间所有的恶意,嘲笑着在场的所有人。
于是,徐长乐内心的浩然气剧烈的涌动着,提醒自己的主人。
那股怒意真正针对的,不是别人,其实是这个孩子。
.....
马车上。
“哥哥你真好看....”
“你也一样。”
“不一样呢....”
.....
村口。
孩子打了个招呼。
能一眼认出女子的中年汉子看着这个孩子,只是茫然歪了歪头。
.....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为何韦铜锤布下的阵法没有反应。
为何那个怪物能随便杀人而不受控制。
因为那个怪物就住在那群难民身边,然后跟在自己,又堂而皇之的来到了这里。
徐长乐长呼出一口气,转过身,狭长的丹凤眸子里没了任何情绪,森然一片。
角落处,抱着女子的“孩子”哭声仍然凄惨。
可脸上早已换成毫不掩饰的狰狞,嘴角咧开到耳根,肆无忌惮的凝视着自己。
“哥哥,你真好看。”
他说出了马车上说过的那句话,随后舌头舔了舔嘴唇,喃喃道:“看起来真好吃。”
67 避风亭妖物【七】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面无表情,轻打响指,再一次开启了领域。
诡异的是,那孩子在领域之中还是那般神秘,除了外貌,根本无法发现任何问题。
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的本命语在运用之中失效。
遇见棘手的家伙了....徐长乐后背冒出些许冷汗,主动开口,避免被秒杀:
“等等,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男孩站起身,歪了歪头,眼神戏谑,丝毫不急:“你问。”
“你究竟是谁。”徐长乐眯起眼睛。
“你已经推测出了那个故事。”
“但那不是全部,或者,并不完全正确。”徐长乐淡淡道:
“我查过,当年龙池村虽然粮食贫瘠,但是还有余粮,远远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且哪怕就算饿到极致,也不会有那么多以黄土为天的百姓同时丧失良知,愿意对小女孩下手。”
“自以为了解人性,却往往会被自己的无知所欺骗,所以我有一个推测,那便是....”
徐长乐直视着他,平静道:“你并不是那米商....而是当时以手段蛊惑那群村民杀人埋尸的真正犯人。”
有时候真相很残酷,但也不会是那么的残酷,这就是王干口中的:所谓的一切偶然之中夹杂着必然。
这个推测,让男孩沉默下来。
沉默,代表着认同。
过了会,他点了点头,坦然道:“我是那个米商的女儿。”
徐长乐神情没有变化,淡淡哦了一声:“这样...”
“我是,但又不是。”男孩微笑道:
“跟你的同伴一样,我是一名鬼修,只不过远远比他要强大的多。”
“数年前,我修行出了岔路,肉身腐朽,只剩下一缕元神,机缘巧合之下在野外夺了那米商女儿的身体。”
“那男人太蠢了,他真的是个好人,虽然我讨厌的就是这种好人,但我并没有打算杀他,因为我还要借着这个背景慢慢去修行。”
“直到去年冬天,我在这里看见了我梦寐以求的东西,我无法等待,哪怕我那时候很弱,但仍然可以轻易迷惑那些村民。”
男孩此刻一脸的平静,却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如我所愿,他们杀了我们,埋在山林之上,我这时候便轻松了,一边吸收着死人身上的怨气,一边将那米商的三魂七魄化为怨灵供我驱使。”
“他真的很愤怒,不,我爹真的很愤怒,我能感受到我爹的愤怒,哈哈哈,所以这件事情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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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经过一年的苦修,我修为大涨后,却又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我进不来这个村子。”
“我打不过那个存在,又何尝吞了他,于是便赶去杀了避风亭的那些村民,让怨灵更加强大,顺便借了这具躯体。”
“刚巧...刚刚巧...我又遇见了你们,你们竟然主动要到这个村子来,天助我也!”
男孩眼神之中的疯狂之意慎浓,
忍不住哈哈大笑,“如我所料,他没有阻止我,就因为我借了这具皮囊和身旁这个女人,我成功的进来了。”
徐长乐说道:“守村人。”
男孩笑容一滞,冷笑着扯了扯嘴角:“看来你什么都知道。”
徐长乐看了眼角落的书,开口道:
“痴本智者,为守一方水土安宁,自丧一魂一魄转世为愚,除魑魅,荡魍魉,平阴阳,定五行。”
“所以哪怕你进来了,只要他站在村里,却仍然不是他的对手。”
男孩突然有些无趣,看向窗外。
直到此刻,他仍然没有对徐长乐动手的想法,喃喃道:“知道为什么我费尽心机要进来此地么?”
没等徐长乐回答,他竟然视若无睹走出了瓦屋,挥了挥手,微笑道:
“跟老夫来,让你看看什么叫做神迹。”
.....
.....
深更半夜,村门口,月光已经消失。
那个其貌不扬的痴傻汉子站在村口。
就那样静静的站着。
视线之中。
官道上,小路上,山林上,四面八方,一股股的黑气,铺天盖地而来,几乎已经彻底围住了这个村子。
黑暗中,无数双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这里,在男人的身上不停扫荡着,流露出贪婪和羡慕的神情。
这一幕在黑夜中很是恐怖,无数双眼睛盯着龙池村,说不出的骇人。
韦铜锤率先感到异样,来到村口。
李卿雪紧随其后赶来。
两人看着这一幕,对视一眼,脸色难看到极致。
“十只,三十只,五十只.....”
李卿雪脸色微白,喃喃道:“已经是小型妖潮级别....”
历年来,但凡形成妖潮的妖兽群,一般只在北地边境城镇爆发,所到之处,哪怕是数十余名修行有成的修行者都只能暂避锋芒。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村子会吸引那么多的妖兽,这里明明还处于大魏疆域的偏内侧....
这时,脚步声响起。
男孩带着徐长乐走来,前者双手负后,走向前来,完全不再掩饰脸上的冷漠和成熟。
李卿雪和韦铜锤看了一眼,同时皱眉,流露出警惕的目光。
徐长乐只是微微摇了摇头,咧开嘴,对他们流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男孩毫不在意,神采奕奕看着村外风景,微笑道:
“如何?”
徐长乐扫视一圈,似是终于明白了,喃喃道:
“原来你要当的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他想起一个笑话,从前没有人敢吃螃蟹,直到有一个人做出了尝试,然后...吃螃蟹就变成了常识。
同理。
龙池村常年遭受妖邪袭击,但都不敢进入村内,只敢在外围田地山林。
但如今不一样了,眼前这个家伙第一个走了进来
,堂而皇之的走在村落之中,一切就都变了。
他就像一团光,黑夜里的光,散发着鬼气,所以无论再怎么畏惧,再怎么害怕,那些妖物都会想要冲进来。
因为这证明那个男人...并不是无敌的。
就像现在,大魏以北数百里的妖物似乎都已经赶来,汹涌的妖气几乎要聚拢到实质,缓缓朝着村子靠近。
男孩的眼神跟外面的所有目光一样,贪婪的看着村口的那个男人,大笑道:
“转世守村的守村人不多,但也不少,可是他那体内如此完美且强大的灵性,百年难见!”
“守村人守护的村落一向万物不侵,可知道为什么那些妖邪一直袭击这里么,就是因为这家伙跟别人....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足以让任何修行者疯狂!”
男孩十分的激动,甚至癫狂。
万万没有想到,此地竟然会成为自己的机缘所在。
釜底抽薪,死里逃生,否极泰莱,任何人都很难掩饰住自己的欣喜,所以他跟徐长乐聊了很久。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等到明日清晨,龙池村成为尘埃,吞噬了守村人精元的他会陷入一个极久的沉睡期。
到那时,他则会寄宿在身旁这个唯一存活的男人身上,成为好事人的一员。
……
……
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
李卿雪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拿出腰间一块手掌大小看似平平无奇的铜镜。
韦铜锤整个身体冒出阴森的浓雾。
很显然,两人都准备做些什么,来阻止这场惨剧。
但同时,两人又流露出一丝疑惑,因为某个人格外的轻松,甚至轻松的有些...异常。
“很可惜,你不会成功。”
紧张安静的氛围中,徐长乐不合时宜的叹息一声,脸色有些遗憾。
他像是听了一场完美且生动的大戏,可惜烂尾了一般的遗憾。
男孩微愣,随后阴沉道:
“为何!”
“因为你没有像我一样的求知欲,不知道看书。”徐长乐打趣一句,随后视线飘向前方:
“自己看看吧。”
众人都下意识看向前方,随即眼瞳猛然缩起,流露出不敢置信的一幕。
不知何时,那几十年都未曾出过村子的痴傻男人不再流露出笑意。
他的脸色很严肃。
然后他向前踏了一步。
哪怕仅仅一步,但也算走出了村子。
于是,
黑暗中那些原本逼近的贪婪气息,同时停了下来。
当男人再走一步。
漫天遍野的妖气开始溃散,开始后退。
男人没有理会。
开始向前剧烈奔跑起来。
一股股的金光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于是,
那漫山遍野的群妖,
开始疯一般的逃窜。
68 避风亭妖物【完】
漆黑寂静的夜幕中,雄浑的妖气先是一滞,紧接着....轰然溃散!
那个平平无奇的汉子浑身绽放出璀璨金光,奔跑中身后阵阵幻影,径直冲向山林之中。
片刻,林间传来无数兽类凄惨而惊慌的叫声。
众人视线之中,一道道金光不停在山林四处绽放,宛如惊雷,传来阵阵震动。
那个男人没有用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手段,可金光所到之处,诸邪辟退,无任何反抗之力。
“.....”
看着这一幕,村口死一般的寂静。
男孩呆若木鸡,嘴角的笑容都还凝固在那张早已僵硬的脸上。
李卿雪和韦铜锤饶是见多识广,但此刻也惊得说不出话来。
徐长乐是其中最平静的一人,虽然神情也有些怪异,但显然有所预料。
“果然如此。”
他轻声嘀咕一句。
如先前所猜想的一般,他发现了这个村子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数百年前,这个村子的先祖直接供奉着古神。
而那个百年前远道而来的秀才,也是古神的信奉者。
后来他发现了这个村子的历史,于是决定成为守村人,来守护这个穷苦的村落。
无论什么生物,敢被称之为神,总有其未知和强大的一面。
所以,那个百年前的秀才能知晓神的存在,最起码也拥有与之相媲美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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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是徐长乐先前神情轻松不少的原因。
唯一让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秀才竟然能猛到这种程度,一人就直接单刷了妖潮,简直无情.....
或许,这才是真的神迹。
众人的震惊之中,仅仅数十息的时间,原本声势骇人的妖潮还未成型,看起来就已经愧不成军,逃跑大半。
“看来结束了。”
徐长乐淡淡道,收回目光。
妖潮一旦被打乱,那么便再难成气候。
于是他看向身旁这个幕后黑手,手掌轻轻搭在腰间束缚的古剑剑柄之上。
不知何时,李卿雪和韦铜锤走至两角,默契将其后路封死。
“不可能的。”
“不可能的。”
“不可能!!”
男孩毫无察觉,只是脸色茫然,不停摇着头。
紧接着,
似乎是发现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于是小脸蛋上的茫然和尴尬便化为了无尽的愤怒。
为什么....
不,
凭什么?
凭什么一个小小的守村人能拥有如此强大且夸张的力量?
他身上的金光,又究竟是什么力量!
男孩脸色惨白,辛苦筹划的计划,即将要大功告成的计划在此刻以一种完全不讲道理的方式被打破,让他彻底失去理智。
若是没了妖潮,他如何躲过大魏好事人的追查,又如何让自己恢复境界?
“我要杀了你们,杀了你们!”
男孩怒从心起,稚嫩的脸蛋上满是刻骨的狰狞。
接着,他右手袖子猛地一挥,肆无忌惮的煞气席卷整个村口。
男孩身旁,只见一个近两米的阴灵凭空出现,静静站在那里,
他闭着眼,带着一头高冠,无了眼瞳,嘴唇猩红,浑身却涌动着渗人的阴煞气息,让人毛骨悚然。
“爹,杀了他们!快帮我杀了他们!”
男孩无能狂怒起来,嗓音却变成了异常稚嫩的女童声,软糯无比。
那阴灵眼角一颤,缓缓睁开眼睛,双眼泛白,无了眼珠,却更为渗人。
随着他的苏醒,四周的煞气围绕着他旋转,紧接着卷起无数飞沙,扩散开来。
韦铜锤看着那阴灵,脸色微变,低声解释道:
“这家伙应该就是那米商怨魂,杀人太多,已有成煞迹象。”
“若是生前此人心生向善,却被无辜冤死,那么死后怨气翻倍,成煞会更快。”
这架势确实不是杂鱼级别,不过......徐长乐看了一眼那阴灵,再看了眼远处,心神微动。
“宋予,你女儿便是被你身旁之人害死,你还在等什么!”
徐长乐突然呵斥。
宋予,是那米商的名字。
架势骇人的阴灵动作微微一滞。
见状,男孩眼神中闪过一丝一闪而逝的惊慌,连忙吩咐道:
“爹,杀了他们,还在等什么,动手!”
听见这话,徐长乐眼神微动,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鬼修转投他人肉身,实际境界修为肯定并不强大。
且,他也应该无法完全控制宋予的怨灵,特别是随着宋予的怨气越强,那么掌控程度就越弱。
于是只能以亲情来维系两者之间的联系,这一点从嗓音刻意变成稚嫩女音便能判断出来。
“宋予,忘记你女儿怎么死了的么,还不快动手杀了身旁这个模仿你女儿的傀儡!”徐长乐继续蛊惑道。
“爹,动手啊!”
“宋予,快报仇!”
“动手!”
“报仇!”
“砍了这杂碎!”
“杀了这混账!”
两人开始争吵,如街口泼妇对骂。
李卿雪和韦铜锤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原本紧张危机的氛围荡然无存,只觉得说不出的违和。
啥时候修行者之间讲究个动口不动手了?
当然,更违和的是站在两人之中的那强大阴灵,此刻竟真陷入了茫然之中,视线在两人身上扫视来扫视去,异常纠结。
数十息后,那阴灵似是烦了,强大的煞气从他的身上席卷而出,涌向徐长乐。
“哈,哈哈....”
男孩一脸吵赢架后的猖狂大笑:“如何,你终究不是我的对手!”
徐长乐并无挫败感,脸上收敛了所有情绪,淡淡道:
“这下就差不多了。”
男童微微一愣。
紧接着眼瞳顿缩,像是见鬼一般看向天空。
远处山林之中,那个他眼中的怪物似乎终于驱赶掉山林之中的所有妖物。
于是,怪物高高跃起,眨眼之间便横跨了数百米而来,回到了村口。
从高空轰然落地,整个地面就是一震
然后挥出一拳,
没有任何废话,将那宋予魂魄凝练的强大怨灵打碎半个脑袋,狠狠砸在地面。
不给众人反应时间,紧接着又瞬间出现在男孩面前。
那一刻,汉子全身都被金光包裹,双眼之中,金光浓郁到实质,投射出来,带着让人敬畏的威严感和诚服感。
他像是一个真正的守护者,威严而又强悍,在这股金光的照耀之下,众人甚至无法动弹。
守村人低着头,凝视着眼前这个外貌稚嫩的罪魁祸首。
面无表情,
没有丝毫犹豫,
双膝微弯,右拳向后拉到极点,强大的杀意扑面而来。
“爹!”
男孩神色绝望,大喊一声。
狂风呼啸,阴灵冲破了金光的束缚,以半残的躯体挡在男孩面前。
下一刻。
砰的一声。
阴灵和男童同时被一拳贯穿胸膛。
.....
......
空气恢复了安静,寒风中也不再夹杂着煞气。
在叫爹这一块,我愿称你为最强.....徐长乐表达了自己的认同,然后静静看着眼前一幕,更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再怎么远处旁观,都不如亲身接触能感受到眼前这个家伙的强大。
守村人收回了右拳。
怨灵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金光在中心朝着四面扩散,像是火焰吞噬着纸片,他的身躯化为点点星光,缓缓漂浮到半空,消失不见。
他身后的男孩神情呆滞,低着头看着胸前那巨大的伤口,眼神中闪过了浓浓的不解。
肉身被贯穿并没什么。
因为他主修的是魂体。
可为什么那双拳头将肉身贯穿的同时,却连带着将他的魂魄也给彻底锤碎,一点还生的机会都没有。
这又是为什么....
这又是凭什么.....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能力之内,于是这个鬼修临死前的一刻,脸上不是愤怒,不是遗憾,而是一脸的问号。
“谁能给我个解释?”
他转过头,看向徐长乐,茫然道:“这个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要是知道,也就不会在这里一直当龙套了....徐长乐耸了耸肩。
“娘的,真他娘是见鬼。”
说完这句话,男孩的身体如烂肉般腐朽,笔直倒在地面,神魂随之毁灭。
空气中恢复了宁静。
守村人静静的扫视了徐长乐三人一眼,随后金光开始黯淡,从他的身上迅速消失。
“我好累。”
他挠了挠头,很是疲惫道:“我要睡会。”
徐长乐抿起嘴,只是默默抱拳。
李卿雪和韦铜锤缓缓走来,也是神情复杂。
眼前的这个男人,没了金光之后,仿佛比先前老了几十岁,老到不能再老,甚至已经消失了所有生机。
哪怕仅仅只有一面之缘,但先前的那一幕却让他们毕生难忘。
男人....不,眼前的这个老人挠了挠头,流露出憨厚的笑容,紧接着熟练的靠在村口那个经常蹲着的位置,闭上眼睡了过去。
看着这一幕,空气间有些沉默。
李卿雪鼓起腮,柳眉微蹙,莫名沉闷。
“守村人的目标就是守护村子不受妖邪侵扰。”
韦铜锤嗓音沙哑,主动开解道:“他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只可惜,不能再继续守护下去。”
“是的,守村人的目标就是守护村子,但他并不是一般的守村人。”徐长乐顿了顿,轻声道:
“或许....他意识到了自己才是妖邪不断侵扰村子的关键原因,所以故意消磨掉自身所有的生机,又何尝不可?”
话落,三人对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
....
天色还未亮起。
村子的村民早已被村外的动静所惊醒,家家的灯火都亮了起来。
徐长乐三人并没有解释什么,所有的事情基本都已经落下帷幕,于是短暂休整一番,便开始在深夜朝京都返回。
今夜发生的事情太过于诡异,也太过于无法理解,必须要率先汇报上去。
于是在第二日的落日前,三人成功回到西子湖。
“我有些累。”韦铜锤看向徐长乐。
几夜未眠,连夜赶路,哪怕难以入寐,但精神上的损耗也需要修炼来复原。
后者十分懂逼数,点头道:
“去休息,我来向吴大人禀报。”
李卿雪点了点头,正欲离开就被徐长乐抓住后领,眼神审视:
“你点啥头啊你点点点?”
李卿雪毫不反抗,理直气壮:“我要去见我爷爷。”
见爷爷能有汇报任务重要?
徐长乐眼神不屑,质问道:“你爷爷谁啊。”
“叶洛河。”李卿雪淡淡道。
徐长乐沉默了会,
哦,
那没事了。
他松开对方衣领,然后轻轻拍了拍,笑呵呵道:“走好。”
目送两位大爷离开,徐长乐走进宅群,穿过无数暗门,敲开了吴海萍议事房的大门。
“吴大人。”徐长乐站在书桌上,尽量用视线在书桌小山里搜索者吴海萍的身影。
“直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徐长乐不再犹豫,用最简洁的语言将避风亭妖物一案叙述了一遍。
“妖潮....”
听完所有任务,吴海萍的脑袋从案牍小山里钻了出来,眯起眼睛,有些震撼。
震撼的不仅仅是妖潮,还有那个一己之力溃败妖潮的所谓“守村人。”
“历年来好事人所发现的转世守村人,都有这么强?”徐长乐好奇询问。
“都有这么强?”
吴海萍脸色古怪至极,摇了摇头,感慨道:“天方夜谭,要是个个都这么强,妖物何敢肆虐北境,他哪是什么守村人,明明是....”
话音嘎然而止,吴海萍突然闭嘴,低下头,平静道:
“此事颇为诡异,我也需要上报,你们三人此次做的不错。”
徐长乐略作思索,又将那本从龙池村拿来的杂记递向前方:
“我在龙池村发现些线索,上面记载着那个守村人的转世和龙池村的起源,似乎与什么古神有关。”
话音落下。
吴海萍猛然抬头,接过查探几番,神情变幻莫测,起身便朝着门外快速冲去。
“就在这里坐着,等我!”
69 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
走出院子,向来稳重的吴海萍脚步带风,朝着宅群最中间,那座号称天机阁的高阁小跑而去。
事实上,他也并不知晓这本杂记中的内容对于好事人具体有多少价值。
但他在好事人多年,知晓无数密事,也隐约了解了其冰山一角。
比如在近千年前,神之一字,并不意味着是真神,而是代表着某种信仰,这种聚集着人间信仰的神祗,甚至还曾经爆发出令人无法想象的神战。
在这之后,人间分离,圣地崛起,变为诸神不出的修行时代,导致任何关于神的线索或者东西,都是人间最为珍惜的至宝。
那龙池村的村民先祖竟然供奉着一位所谓的古神,这个消息不管对于好事人有没有作用,但头儿肯定会有兴趣。
“徐长乐这小子....运气真好...”
吴海萍嘀咕一句。
走入天机阁,跟着阁内小吏径直来到天机阁最顶楼。
顶楼楼道之上,站着一位粗布麻衣的剑客,脚边随意倒着一柄长剑,闭目凝神。
中年汉子闭着眼,没有反应。
吴海萍抱拳示意,随后走入楼中,看见了想要见的人。
阁楼外用来观景的回廊里,一身黑袍的叶洛河背对着他,站在那里,脚边围炉里的炭火烧的正旺。
而在叶大人的身旁,坐着一位面容尊贵的男子,一身月牙长袍,气质不似人间凡俗。
他的额头也有一枚月牙印记,光华内敛,两人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
月宫的人.....吴海萍低下眉,神情尊敬,弯腰喊道:
“叶大人。”
叶洛河缓缓转过身,随后看着他,微笑道:“有事么?”
吴海萍将龙池村的故事简短复述一遍。
“这件事卿雪刚刚说过。”
叶洛河看了他一眼,笑道:“徐长乐那小家伙是还有补充?”
听见徐长乐三字,身旁那名月牙长袍男子转过头来,漫不经心看了吴海萍一眼。
吴海萍将那本杂记恭敬献上,因有外人在场,只是简单解释道:
“这里面的后半部分记录着那守村人的来由,以及龙池村的些许秘密,我觉得您会喜欢。”
叶洛河接过,随意翻了几页,脸上的笑意缓缓变淡,只是静静的看着。
见状,吴海萍神情带着些紧张凝重。
跟着大人多年,在他印象中,无论发生任何事,头儿都很少流露出这种表情。
哪怕仅仅只是一瞬间,可但凡能流露出这种表情,则代表发生了什么很严重的事情。
吴海萍心中打鼓,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叶洛河流露出一丝笑意,吩咐道:
“还不错,可以给个乙功,退下吧。”
“是....”
吴海萍弯腰行礼,随后毫不犹豫退出屋内。
关上门,走下楼梯,吴海萍脸上表情管理渐渐失控,满是疑惑。
怪事...
头儿刚才的反应颇为古怪....
按道理而言,就算只是化解了龙池村妖潮一事,就不仅仅只是乙功。
难道是徐长乐刚刚加入好事人不久,怕其太过自满,故意压着?
他保持着疑惑回到仪事房,便看见徐长乐安安静静坐在椅子上,喝着一杯清茶。
“大人。”
“你怎么还没走?”吴海萍问道。
“.....”徐长乐尬住了。
“哦。”
吴海萍似是记起什么,低头看着信封,随口道:
“做的还不错,给你们三人暂且都记一次乙下。”
闻言,徐长乐傻了。
等了半天,一个人像中了五百万一样跑出去上报,结果回来就一句乙下?
我前两天在密阁喝喝茶,翻翻资
源,出去算个命,回来就是乙下。
你这浓眉小眼的家伙,难不成背着我吃回扣....徐长乐小眼神扫视过去,及时的怀疑。
“还有事么?”
“有。”
“嗯?”吴海萍抬起头,脸色微沉,不怒自威。
“您喝茶么?”
“放点菊花,谢谢。”
“不客气。”
徐长乐十分从心,告辞离开。
看着徐长乐离开的背影,吴海萍抬起头,嘴角流露出一丝笑意:
“臭小子...”
他摇了摇头,开始继续忙碌。
.....
.....
天机阁顶楼。
叶洛河将那本杂记随意放在桌上,转过头,微笑道:
“府内事务繁忙,久等了。”
那身穿月牙色长袍的男子起身,摇了摇头,神情恭敬道:“前辈言重。”
他来自圣地之一的月宫,年纪不轻,修为不低,且是月宫内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无论是以背景或阅历,按道理来讲,哪怕是在高手林立的大魏京都,月宫弟子也有着骄傲的资本。
但此刻,面对眼前这个男人,他却不敢有丝毫放肆。
哪怕容貌来看,仅仅中年模样,跟他差不多,但修行界之中,以外貌看人,实属脑瘫。
更何况虽然他并不了解世俗,对大魏也没有什么深刻的认知,眼前这个男人身上也没有什么一眼便可看出的王霸之气。
但月宫中那位辈分最大的前辈,临走时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见着叶洛河,装孙子。”
这句话,一度让异常骄傲的他差点道心破碎,尘心自闭....
“不知月宫派人前来,是有何事要对叶某吩咐?”
叶洛河脸色温醇,轻声道:“若是年后公主即将从月宫回京的事情,皇上已经知晓。”
“不,不是此事。”
长袍男人连连摇头,装孙子实在不会,那就开门见山:
“其实是上次公主委托好事人中的李卿雪查探徐长乐一事,实际上也是月宫前辈的意思。”
叶洛河坐在炭火正旺的围炉前,嗯了一声,流露出聆听的态度。
“七月师姐如今正在修行的关键阶段,但身负婚约,总要解决,所以想打听打听徐长乐究竟是什么样的人物。”月宫来的男子尽量委婉:
“师姐和师长们的意思相同:若是徐长乐本人尚可,那么七月师姐就会亲自回京,看看如何解决这件事情。”
“若是那徐长乐不堪入目,那么或许年后便没有回京的必要,可是好事人返回给月宫的结果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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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男子脸色有些古怪,说不出口。
因为那张信封上只写着八字: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叶洛河眼神深邃,微微一笑,道:“所以,这次前来是要问我的意见?”
“是的,据说李卿雪是您的孙女,看起来阅历尚浅,所以怕有些玩闹之心..”
男人尽量拿捏分寸。
事实上,整个月宫的弟子,都不认为那大魏的什么公子哥能配上如今的月宫圣女。
“哦....我的评价是....”
叶洛河看向远方,沉默了会,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微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前辈别开玩笑...”他脸色无奈。
“我没开玩笑。”
空气有些安静。
“因为那送去月宫的八字批文....”
叶洛河收敛了笑意,转过头看着他,淡淡道:
“是我写的。”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最怕大佬的笑容突然消失。
男子神色尴尬,微微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若是别人,他可以面露不屑,不以为意。
可叶洛河,从来都不是什么别人。
“啊.......”
“原来是这样啊.....”
“啊哈...啊哈.....”
下一刻,月宫弟子的脸色异常精彩,只能用笑容掩饰尴尬,随即猛然弯腰作揖:
“知道了,多有得罪叨扰,告辞...”
异常果断,颇有徐长乐从心之风。
叶洛河又露出笑意,并不阻拦,缓缓点了点头:
“走好,大魏静等公主回家。”
月宫弟子走到门口,突然内心生出一股冲动,转过身不甘心道:
“如今徐长乐是在好事人任职,不知前辈评价是.....”
叶洛河抬起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不知过了多久,他满意的点头,眼神赞赏:
“更配了!”
“.....”月宫男子不敢爆粗,落荒而逃。
屋内,
等到对方离开,
叶洛河将茶杯放下,视线静静的放在了那本杂记之上。
他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颇为凝重的严肃感。
他拿起杂记,翻到那一页秀才的随笔,沉默许久后喃喃道:
“话说,月宫也有一座....”
.....
.....
无匾大院,议事房。
吴海萍正在写着批文,门突然被打开,一名天机阁小吏走了进来。
“何事?”
吴海萍头也不回。
小吏平静道:“徐长乐查赵家赘婿一案,如今进展颇大,功绩由乙下改为甲下。”
功绩落笔生效,不可改,这是规矩。
吴海萍皱眉,抬起头凝视小吏,沉声道:
“这可不是儿戏,谁说的这话?”
小吏低头,三字:“叶大人。”
哦....
那就没事了....
吴海萍眉头松开,低头继续攥写批文:“明白,马上改。”
小吏没有离开,接着道:
“龙池村一案,徐长乐三人功劳极大,各记一笔甲下。”
吴海萍轻轻吸了口气:“也是头儿的意思?”
小吏点头。
“嗯.....”吴海萍心情复杂。
其实功劳倒是小事,阻止了妖潮屠村,足有甲下之功。
可问题是在好事人短短几天,徐长乐便已经连记两甲,在整个好事人之中都是罕见。
按这个进展下去,成为年岁最小的天府级也不是难事。
外面都传言徐长乐这小子说不定是魏帝的私生子...
对此吴海萍表示不屑。
若真是如此,皇上怎么会亲自为徐长乐跟公主殿下订下婚约?
愚蠢!
白痴!
但若是转念一想,
徐长乐其实是头儿的私生子,是不是一切就通了.....
“.....”吴海萍感觉自己一不小心揭开了新大陆,激动中夹杂着恐慌,连连低头。
可片刻,他又发现了不对劲。
那名小吏并没有离开,仍然静静的站在那里。
“还有?”吴海萍瞪大了眼睛。
“是的。”
小吏低着头,轻声道:
“徐长乐立下大功,不记原因,记下.....”
吴海萍身形前倾,喊道:“甲下?”
小吏摇了摇头。
就在吴海萍莫名松了口气的时候,小吏伸出三根手指:
“三甲。”
话音落下,吴海萍手中的笔杆子笔直掉落在地。
70 挑选剑谱
吴海萍说不出话来,目瞪口呆。
三甲....
历年来,在他的印象之中,似乎还未曾有人获得过这种殊荣。
这几日积累起来的荣誉,如今晋升个玄级不过分吧....
等等,不到七日的玄府级?
吴海萍的思绪开始放飞,想法逐渐危险。
第二日,一身灰衫腰悬长剑的徐长乐绕过宅群,刚刚步入西子湖后门,便被后方赶来的小吏急匆匆追上。
“徐公子,叶公吩咐您现在去阁内见他。”小吏神情敬重,额头还有汗水。
“哦...”
徐长乐瞥了他一眼,小心翼翼道:“好事坏事?”
小吏略作迟疑,轻声道:“好事。”
徐长乐放下心,转过脚步朝着宅群内那最高处的天机阁走去。
半路,徐长乐在小吏那里得知自己的功绩,震撼的无以复加,幸福来得太过突然。
好事人中一切资源,都要看等级和功劳判定。
于是哪怕第一次来到这座好事人中最为机密的阁楼,徐长乐走在楼梯上的双脚都有些打颤,心想我这是发现了哪家神灵的祖坟。
刚刚踏足九楼,异变突生,腰间古剑竟开始微微颤抖,发出一丝丝轻鸣之声。
紧接着,颤鸣越加强烈,似是要径直冲出。
徐长乐皱眉,下意识按住剑鞘,看向前,过道处,一柄随意斜靠在墙角的剑同样发出颤鸣,呼应上了。
“好剑。”
淡然的嗓音响起。
是一名络腮胡,腰悬酒葫芦的男子,五官并不俊朗,懒洋洋靠在墙边,双手环胸,眉宇间的傲然神情姿态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
他破天荒睁开眼,看了眼徐长乐腰间那柄灰色剑鞘,开口道:
“卖剑么?”
“我是读书人。”徐长乐看了眼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汉子。
“代价随你开。”
“呵.....真的吗?”
徐长乐看着男人毫不犹豫点了点头,眼睛一转:“前辈认识此剑?”
男人嘴角微翘,笑而不语。
“那抱歉,不卖!”
我也是要脸的人,自尊自爱可是本质。
徐长乐果断拒绝,推开一旁大门走了进去。
屋内,那名曾经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在青莲街陆宅前观蚁的儒雅中年男人正烤着火,静静等着他的到来。
近距离看见,这位大魏顶尖的侦探头子气质儒雅,神情温和,毫无架子,比国子监内的读书人更像读书人。
“见过叶大人!”
徐长乐腰弯到九十度,神情恭敬。
叶洛河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短短几日,你就已经在好事人内如鱼得水,看来我当初的决定没有错。”
“大人慧眼如炬,识英雄,重英雄,肯定无错。”徐长乐日常不要脸。
一句话夸两个人,叶洛河有些好笑,嘴角微翘,似闲聊道:
“你为何能知道龙池村村民是受那鬼修蛊惑?而不是本性使然。”
徐长乐略作沉思,没有想到第一个问题是这个,只好
诚实道:
“只是在对那些村民的人性揣测中再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善意,随后发现问题仔细深究,避免自己想当然,错过真相。”
不知年纪的儒雅男人嗯了一声,道:“好事人探案集里说过,破案时,不乏对人性以最恶毒的思维去揣测,但是却一定要在那本就不大的人心净土上留下一部分空地。”
“是的。”
“那你对近些年朝堂内的苛捐杂税有何感想。”
“.....”
徐长乐一脸茫然,心想这思维跨度起码是徐府到龙池村的距离。
斟酌会,小心翼翼道:
“贪污舞弊过多,重重关隘,数额不大,次数却极多。”
“像是寻常衙门,替城内商户办案时,索要报偿已成惯例,且数额不小。”
“更关键的是,百姓们甚至都已经将其视为惯例,我曾经有两次就很无奈含泪收下过几百辆银子。”
徐长乐心狠手辣,连自己都要举报,避免日后被清算。
“无奈含泪?”叶洛河笑意渐渐玩味。
这不是重点....徐长乐头皮发麻,再次弯腰道:”
“不知大人这次喊我来是有何事?”
他不敢抬头直视对方。
不然很容易想起在那日大雪,他在陆宅前拍着对方肩膀喊小老弟的那羞耻一幕。
“就是跟你随便聊聊,记得咱们初见那面,你很是健谈。”
“呵呵。”徐长乐挤出个笑容。
“另外便是你查的赵家赘婿一案,很是不错,如今进展停滞,这件案子你接着查便是。”顶头上司开始步入正题。
“我暂时没那游方道士线索...”
徐长乐为难。
过分了,五天查两个大案,外带出差,还不报销,真不当老子当人了!
“没事,查着查着,线索就会自己出来的。”大佬毫不在意。
“.....”
徐长乐无言以对,行吧!
“儒道修行如何?”叶洛河开口问道。
似乎这位大人真的就是闲的蛋疼,找自己消遣消遣,想到哪聊哪。
“近些日子感觉九品问心境有所松动。”徐长乐比较谦虚。
哪怕被逐出国子监,但是该打出的基础早已打好,更何况还有李居这位隐藏大佬帮忙,很难翻车。
这也是他为何离开国子监丝毫不慌的原因,儒道之路不断就行。
“九品,这么低么?”叶洛河漫不经心抿了口茶,真情流露。
“.....”徐长乐继续保持沉默。
叶洛河看了眼徐长乐腰中长剑,吩咐道:“既然如此,以你现在的功绩,我允许你去避风楼里寻一本秘传剑谱仔细钻研,作为防身之用。”
他记得在国子监考核时,徐长乐最后是一剑将钱如命割喉。
如今又毫不遮掩腰间悬剑,应该是从小便暗自练过,剑术不低。
“是。”徐长乐应下,白拿谁不拿。
“努力,在年前解决掉吩咐你的事,可以过个好年。”
男人拍了拍徐长乐的肩膀,微笑着道:“别
让我失望。”
过分....还有期限....徐长乐微微鼓起腮,想学徐若曦一个杀人眼神就瞪过去。
可惜,不敢。
徐长乐起身,告辞离开,走出门口,与那剑客擦肩而过,腰间古剑又开始颤抖起来。
“动你妹动。”
徐长乐满是不爽,呵斥一声。
他拍了拍屁股下楼,却没有注意到,身旁那中年剑客脸色微微动容,浮现处震惊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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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颇有些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向脚边。
因为在先前对方那一声随意的低声呵斥中....自己那柄异常桀骜的古剑竟极为听话的安静下来。
.....
离开天机阁,徐长乐先回到大院议事房,向吴海萍报告此事。
“事情就是这样。”
徐长乐说明完毕,面色却有些古怪,眼前这老头仿佛不对劲。
不再是那副急着拯救世界的忙碌模样,反而从他一进门就直起腰,上下不时打量着他,笑容猥琐,眼神中不时闪烁着看透一切的智慧【智障】光芒。
我不会接受同性间的职场潜规则的....徐长乐被这眼神看的毛骨悚然,轻声询问道:
“吴大人?”
吴海萍点了点头,笑眯眯道:“令尊身体可还好?”
“大人自重....”徐长乐说道:“我爹多年前就去世了。”
“哦哦....”
吴海萍连忙回过神来,“那真遗憾啊,对了,你刚才说什么?”
徐长乐咬牙道:“避风楼剑谱一事。”
吴海萍点了点头,随即派了一名小吏进来,“带公子,不....带徐长乐前往避风楼,寻一本剑谱!”
顿了顿,转过头:“去吧,记得好好挑选,别浪费了叶大人的心意。”
“是。”
徐长乐转过头:“mdzz....”
徐长乐跟随小吏的脚步,在小巷中穿行,来到避风楼,通过守卫,进入墙壁间某座密室。
后者轻笑道:
“大人,这里面便是府内最高规格的剑谱房,您挑选一本带出去便可。”
徐长乐点头,眼神扫视前方,平平无奇的书架上,一本本清理干净的剑谱摆在上方,有宣纸成册记载,也有羊皮卷以血迹记录。
徐长乐知道大魏剑修分走剑和飞剑两道。
走剑,讲究人身前三尺之内无敌,剑势层层叠加,一旦势其,冲锋陷阵,千万人吾往矣。
飞剑,则更像是仙家手段,弹指间驭剑,千里之外取人首级,鬼神莫测。
他低头随意拿起一本,上面写着四字:
乱披剑法。
小吏格外专业,解释道:“此乃数十年前剑宗某位天赋惊艳的弟子所创,剑法讲究个出其不意,让人防不胜防。”
“这人应该没怎么读过书。”徐长乐角度刁钻。
“可惜前些年病死了,在青楼染了一身花柳。”小吏叹了口气。
啪。
剑谱化为优雅的弧线,被丢了出去。
徐长乐转过头,擦了擦手,继续看向下一本。
71 闲来客栈
一旁的小吏看着这一幕,连忙将剑谱从地上捡起,小心翼翼放回书架。
紧接着小跑追上徐长乐的脚步:
“大人,这是千手剑,虚虚实实,最适合缠斗留人。”
“太墨迹。”
“这是噬剑术,将长剑吞入腹中,练至大成,能隔空御数十余柄长剑。”
“容易自残....咦,这本书不错。”
徐长乐拿起一本蓝皮白底颇为完整的剑谱:梅花剑。
小吏笑呵呵道:“大人有眼力,剑谱名虽然平常,但却是一位高阶剑修的毕生经验铸成,杀伤力极强。”
梅花剑徐长乐......某人yy一番,翻开第一页。
八个大字,
欲练此功,必先自...自....宫?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发现还真他娘是自宫。
草!
徐长乐把剑谱直接砸回书架上。
“大人,这里还有一本,江湖二流门派毁天帮帮主自创的剑法:【九天十地一剑斩】”小吏又送上来一本。
“名字不错。”徐长乐嘀咕道。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人在取名的第二天就被某位剑道前辈砍死了,其他的倒没什么。”小吏很诚实。
徐长乐展开想象。
“你修的是什么剑?”
“九天十地一剑斩。”
隔日,因太吸仇恨被群殴,卒.....
“打扰了....”徐长乐扯了扯嘴角,一目十行下来,没有一本合心意的,不由得皱眉起来。
“有没有那种,出招帅,身形潇洒,边打还能边跑的剑谱?”徐长乐做梦问道。
小吏茫然眨了眨眼睛:“世上还有这种剑谱?”
徐长乐无奈叹气,闭上眼睛,无奈的从书架偏僻处随便抽出一本。
灰色古本,零零散散的几页,飞剑术三字歪歪斜斜的标在上方,像是在闹着玩一样。
作用也挺简单,掌控基本的御剑术之外,同时还能凌空驾驭三柄寸余短剑,隔空杀人。
这本古籍明显走的便是飞剑之道,暴力直接。
徐长乐沉默片刻,道:“就他了。”
小吏略微有些犹豫,询问道:“要不再看看别的?”
“不用。”徐长乐摇头。
刚好自己有一柄宝剑,再加上在好事人之中做事需要防身,掌握最基本的御剑技巧,然后再寻两三柄寸余短剑出其不意杀人,挺好。
现在走的是儒修道路,斑驳手段,太过则乱。
“好的。”小吏点头,带徐长乐走出剑谱房,办理相关手续。
....
此时,西子湖宅群之中
身形高瘦的韦铜锤,朝着那座天机阁走去。
事情颇为重大,龙池村三人都要前去叶大人那里禀报详细情况,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门口前的院子拐角,一位面容英俊,眼睛眯成弧月,带着笑意的男子刚巧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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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九。
他一身青衫,看向韦铜锤,停下脚步,笑眯眯道:“帮个忙?”
韦铜锤看向他,眼神询问。
“我刚接到个颇为麻烦的任务,颇为耗费时间,
城西衙门的卷宗,年前你有空帮我去查查。”
“好。”
韦铜锤轻描淡写点了点头,不再废话,朝着大门内走去。
吴海萍手下人数不多,在京都府内的明面上就那么六七人,交谈不多,但关系都算不错。
当然,更重要的是,当初田九在任务中救过他一命。
“听说这次前往龙池村收获不错,跟新朋友合作的怎么样?”田九看着韦铜锤的背影,笑问道。
后者沉默了会,做出点评:“聪明,是一个十分靠谱的同伴。”
顿了顿,接着道:
“类型不同,但给我的感觉与你差不多。”
听见这话,青衫男子微微挑眉,嘴角笑意颇为玩味。
“你要去做什么?”韦铜锤好奇道。
“蹲哨,杀个人,不麻烦,就是比较耗时间。”
“哦,保重。”
田九笑眯眯点了点头,看着对方走入天机阁的背影,眼神微微低垂,嘴唇微动,不知说了些什么。
.....
外城,梅子街。
正值午时,徐长乐来到了街上的闲来客栈,规模气派。
此时客栈内生意正好,年味颇浓,店小二不停的吆喝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桌子上都坐满了百姓。
徐长乐在二楼找了个僻静雅间,点了一桌菜,等着。
在好事人之中,刚立完大功,按照常理会拥有几日的休假时间。
以徐长乐立下的功绩而言,别说裸休到过年,在议事堂内裸跑都行。
可问题是刚刚吸血鬼又下了任务,离新年又不足一月,这让徐长乐有些无奈,只好风尘仆仆赶来办事。
那游方道士消失许久,徐长乐思索后,觉得只有在三教九流聚集的此处或许才有消息。
吃完饭,徐长乐掏出令牌,成功免单,来到三楼静静等待。
不到片刻,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匆匆赶来,是闲来客栈的老板,山羊胡,小眼睛,容貌平平无奇。
“见过大人,小的杜闲来,不知有何吩咐?”
徐长乐有些讶异,感觉还是低估了好事人三字的分量。
区区一个黄府级好事人,不仅免单,还....挺有地位。
他开门见山道:
“帮我查查,这两个月城内和城外有没有一个中年模样的游方道士,将他出现的所有地方和时间整理成案牍给我,我过两日再来。”
“大人,一个时辰足以。”杜闲来轻声说道。
语气平静,却十分自信。
徐长乐微楞,随后笑了笑,道:“行,等你们一个时辰。”
说完坐了下来,轻抿了口上好龙井,看着楼下的热闹场景,闲聊道:“对了,闲来客栈还有没有些散碎任务,价格颇高的那种?”
徐长乐询问一句。
先前离开剑谱房时问过小吏关于画皮之术的事情。
得知除了功绩之外,还需要足足三千两纹银的敲门砖。
徐若曦如今越来越过分,每月就几十两零花钱,凑齐三千两何止牛年马月,于是便想起了捞偏门的行业。
闲来客栈,三教九流,暗中有不少灰色交易,对于好事人而言这种事情简单又
便利,捞钱也快。
吴海萍对此并不阻止,只说了四字:“点到为止。”
听见这话,杜闲来极为熟门熟路,恭敬退下,不到片刻便端上来一本账本。
翻开一页,里面全部都是今年闲来客栈接下的委托。
五花八门。
要么请人威吓竞争对手,
要么找打手,
要么帮忙寻人,
零零散散,市井巷弄,只有做不到的,没有想不到的。
“你们这....还管杀人?”
翻到末页,徐长乐微微挑眉,看见一条城西柳姓女子悬赏杀人的委托,后方标注着完成两字。
“一般而言,是不做的。”杜闲来轻声道:
“悬赏的柳姓女子是个可怜人,要杀的是他亲爹,这家伙嗜赌成性,把结发妻子拐到外乡卖了,回来输光屋子后所幸把女儿卖入青楼。”
“这女儿在青楼倒也不寻思逆活,沦为娼妓,辛苦卖身赚钱,银子就都砸到了这里。”
徐长乐若有所思:“可是就这样杀人似乎也不合规矩?”
“是的,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杜闲来脸色委婉,“只是.....”
徐长乐看向他。
杜老板诚实道:“她给的实在太多了点。”
“.....”
徐长乐无言以对,说道:“过分!”
杜闲来微微弯腰,脸色颇为惶恐。
这种灰色交易本来就带着些擦边球性质,但一般而言,只是偶尔死个人渣,上头也不会较真,并且大魏本就禁止私自买卖人口。
但,不合法,就是不合法。
“下次有这种事记得喊我!”徐长乐压低了嗓音,一千两银子,白赚谁不赚。
“是.....”杜闲来松了口气。
徐长乐又看了数眼,发现暂时没有任何值得自己动手的线索,要么太耗时间,要么赏钱太少。
选择困难症不停发作时,一名老仆匆匆跑来,送上来一本折子。
“大人,找到线索了。”杜闲来轻声提醒了句,将折子递上。
效率这么快.....徐长乐都有些惊讶,翻开看了一页,微微挑眉。
果不其然,这游方道士曾经在城西求子庙前晃悠过数日,不仅仅如此,整个外城似乎都有踏足。
而他最后一次出现....是在吉祥坊的勾栏之地。
吉祥坊,魏都内最大的娱乐设施,青楼,勾栏,听曲唱戏,娱乐洗浴一条龙,规模极大,观念极为先进。
徐长乐对此只有八字:一直向往,从未踏足。
你他娘的还是个花道士....
得到想要的情报,徐长乐准备离开。
走下楼梯时,刚巧一伙公子哥们从客栈外簇拥而来,擦肩而过。
徐长乐随意瞥了一眼,神情微愣。
一缕绿气,从人群正中心那名公子哥的头顶向上漂浮。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异样。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皱眉,浩然气涌向双眼,闭眼,再次睁开,神情更加古怪。
正中心的那名面色颇为苍白的公子哥,头顶....那雄浑的绿气化为实质,仿佛编了个帽子,缓缓飘向天空。
72 白象和绿气
徐长乐不明觉厉,目送这群人上楼。
那苍白男子转过头,眼神询问:“有事?”
帽子挺好看.....徐长乐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年轻男子点头,转身上楼。
徐长乐看了客栈内其他人几眼,发现没有异样,便没有多管闲事,走下楼梯,脸色感慨。
前有斗气化马,后有绿气成帽,这个世界真是多姿多彩.....
客栈外,冬日阳光暖意融融,他走在大街上,沉默了会,改变主意,停下前往西子湖的脚步,转身朝着吉祥街走去。
自己的能力在龙池村过后似乎有了些许变化,他需要找人解惑。
吉祥街主街,徐长乐买了只烤鸭和一瓶烧酒,来到刘府前。
算了算时间,日头下移,申时已至,离刘祝茅从监内回府还有小半个时辰,便耐心等候在门外。
小半个时辰过后,刘祝茅的身影从大街尽头拐角出现。
明明年过半百,但身姿挺拔,一身洗的隐约泛白的长袍,神情肃穆平静,称得上为人师表四字。
徐长乐走近,流露出狗腿笑容:“老师....”
刘祝茅看了徐长乐一眼,并无意外神色,点了点头,率先走进府内。
小院子里还是那般荒凉,还未骇平的黄泥地面,角落一颗半死不活的枯树,再无他物。
徐长乐端来一张长桌,两个凳子,给刘祝茅倒了杯烧酒,两人便在院子里坐下。
“有事直说。”
刘祝茅端起拇指大小的酒杯,一饮而尽,流露出满意神色,随后考究的看了徐长乐一眼。
他生平除了教书之外,唯一的兴趣便是这街尾的烧酒,可他....从未跟人说过。
徐长乐嘿嘿一笑,并不解释,开门见山道:
“实不相瞒,前些天出去做了些事,途中感觉到浩然气发生异样,后来....”
他将避风亭和龙池村一事叙述一遍,只是隐去了好事人几字。
“那鬼修伪装成孩子,第一次我毫无知觉,可第二次却不一样。”徐长乐认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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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我体内的浩然气会出现如此强烈的异样,并且甚至回忆起曾经事情,能发现一些曾经未曾发现的东西?”
刘祝茅静静听完叙述,毫不意外,淡淡道:
“你可知世间修行三千大道,无数修行者们提升境界,最根本的原因是为了什么?”
没等徐长乐废话,他接着道:
“境界只是无数先贤在未知的道路上用文字规划的里程碑而已,其实,提升境界,就是为了提升自己体内的灵性。”
“在所修行的道路上,境界越高,灵性越高,所能用的手段越多,也就是人间所谓的实力越强。”
“而儒家修行者们修的其实不是境界,而是浩然气,浩然气代表着你的灵性高低,但有趣的,在日常修行中就会出现
一些问题。”
刘祝茅看了自己这个学生一眼,嘴角流露出一丝颇为玩味的笑意,道:
“简单而言,当儒家浩然气的灵性提升太高,超过了你本身所在的境界,就会...卡壳,你能懂否?”
徐长乐沉默片刻,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喃喃道:“懂了。”
体内浩然气察觉到妖邪异样,但自身境界太低,它就会用各种方式来提醒你预警。
当你境界有了突破时,再回忆起当时的事情,自然能明白一切。
通俗点来讲的话,那就是软件太高级,硬件太低级。
等等...我才九品问心境,体内浩然气灵性怎么会这么高?
看着徐长乐错愕的模样,刘祝茅点了点头,确认是真的明白后,继续开口道:
“灵性太高,除了天生便天赋异禀之外,还有后天浩然至宝的滋养,和高阶儒修的言传身教。”
徐长乐下意识看向腰间古剑。
刘祝茅也随之看去,第一次看向那灰色的剑鞘花纹,眼神中的打量逐渐变味,一缕惊讶从眼瞳中溢出。
“好剑,最为纯正的儒家浩然气,若是我猜得没错....”
刘祝茅点评一句,却并未问其出处,开口道:“此剑名白象。”
白象?
徐长乐第一次听到此剑出处,眼神一亮:“老师,什么剑?厉害么?”
刘祝茅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双指,浩然气缠上,轻轻虚空一挑。
灰色剑鞘无风自动,径直飞向刘祝茅右手。
“白象不是剑,而是剑鞘,我曾远游时,在某本古记之上看过寥寥几笔的记载,其实我也只是猜测,毕竟儒家能排得上名号的古剑在整个史上都只是少数。”他握在手心,看了几眼:
“不过我不用剑,也不知其具体来历,总之你带在身上百利而无一害,需要知道....一些先天不足的修行者,恰恰需要这等神兵滋养肉身,培养灵性。”
他没有问此剑来历,因为徐长乐没有主动说,那便是有难言之隐。
刘祝茅倒了杯酒小酌一口,说道:“看来你如今在外面过的不是很轻松。”
“还行。”徐长乐委婉道。
刘祝茅沉默了会,右袖一挥,一枚品质上佳的玉佩出现在桌前,周身光泽流转,他吩咐道:
“拿着,若是遇见危险,用浩然气催动这枚君子玉,其威力足以媲美五品儒修的全力一击。”
五品?
徐长乐抓住华点。
刘祝茅淡淡道:“前几天刚刚破境。”
“.....”徐长乐佩服至极,心生敬仰。
破了个五境跟昨晚放了个屁一样轻描淡写。
五品,那可是君子境。
都是能够被儒家甚至文庙认可,称得上君子的人才,国子监内的几名博士也才是五品君子境。
怪不得以这小老头的臭脾气,能在
国子监立足那么多年,果然硬实力才是第一价值。
“这样不太好吧...”
徐长乐一脸羞涩,手上毫不墨迹,直接将玉佩悬挂在腰上,然后满意的拍了拍。
“最近可曾耽误过学文?”刘祝茅抬起头,开始步入正题。
“额.....”徐长乐神游万里。
“君子不救四字,你来说说其中真义?”
“这.....”
徐长乐两眼望天,突然双眼一亮:“君子不救坏人?”
“手伸出来。”刘祝茅淡淡道。
“我都这么大了啊....”
“伸。”
徐长乐无奈伸出右手。
不知哪特么来的戒尺落下,清脆声异常悦耳。
.....
从夕阳将至,打到日落西山。
刘祝茅烧酒喝完,亲自送带着痛苦面具的徐长乐出门。
“外出办事,要记君子不救四字,我们读书人并不忌惮所谓的魑魅魍魉,最需要警惕的是那不可知的人心鬼蜮一说。”
刘祝茅脸颊微红,烧酒喝的有些颇多。
徐长乐点头称是,临走时记起一事,好奇道:“他人头顶冒出各种颜色不一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气运一说,儒修灵性到达一定程度便相当于开了智眼,跟鬼修的阴阳眼,道家天眼,佛教慧眼相似。”刘祝茅随口道:
“红色是自身气运,黑色是死气,蓝色是灵气。”
“绿色?”徐长乐问出最为关心的问题。
“读书人讲究齐家二字,齐家后府内牌匾为清光正气,但家中若不和睦,人心隔离,便会生出绿气。”
绿气成帽这得多绿啊....徐长乐汗颜,异常直接道:“所以大概率是那人妻子在外面偷人咯?”
“不可凭空辱人清白,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一家人又不一定只有夫妻二人,府内生绿光的定义并不是如此狭隘。”
刘祝茅日常科普,沉默了会,道:
“不是他妻子,是他娘也说不准。”
“.....”
徐长乐想了想,只道离谱。
.....
.....
徐长乐离开吉祥街,夜色渐深,便径直回到徐府。
门口看见稀奇一幕。
一辆明显是女子独属的奢华马车静静停靠在徐府前。
大哥徐金慎和一名身穿柳碧色长裙,身形高挑的年轻富家小姐正在门前小声交谈着。
女子右手微微遮掩着小嘴,眉眼弯弯,正在谈笑。
大哥那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明显有些拘束,笑容尴尬。
“哪来的妖精,勾引我大哥....”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徐长乐眼神蹲在拐角,伸出脑袋,浩然气汇聚双眼。
不行,
我要看看大哥头顶有没有绿气!
73 催婚
浩然清气在徐长乐眼瞳中流转,视线之中,颇为奇特。
那女子周身有雄浑清光,竟然是日积月累之下形成的浩然气,观其气态端庄,大概率出身于书香门第。
还行,
大哥头顶没帽子,
不过也说不定是还没来得及绿.....
对于接近自家人的陌生人,尤其对象还是脑子不太好使的大哥,徐长乐第一时间总是带着最大的恶意揣测。
等等,
怎么大哥没啥话,反而是那女子主动挑起话头,看上我大哥了?
这种女子会看上我大哥?
不,
不可能,
不可能有人看上我大哥……
徐长乐陷入沉思,开始了无差别恶意揣测。
两百息后,徐金慎跟那端庄女子道别,后者在几名丫鬟的照料下踏入马车内,缓缓驶离了流云街。
徐金慎还在行注目礼,被徐长乐一个背刺锁住脖子,笑眯眯道:“老实交代,啥时候勾搭上的富家小姐?”
那一刹那,下意识,武夫间的雄浑气魄从徐金慎身上散发而出,仿佛凝成实质,徐长乐动弹不得。
“六品?”徐长乐脸色惊讶。
“前两天的事情,你忙的很,便没告诉你。”气势瞬间卸下,徐金慎看向徐长乐,笑道:
“不可胡言,这是上河曲氏嫡系一脉的曲大小姐,这次随族中长辈返京都祭祖。”
“我在城外领千牛卫护送过他们一程,曲大小姐前来告谢一番。”
“这样啊....”徐长乐笑盈盈点头,丹凤眸飘向街道尽头,心思流转。
上河曲氏,大魏最为顶尖的几大氏族之一,朝中官员,文坛大儒,如今都在朝政上有着不小的分量,书香门第四字来形容都有些小气。
堂堂曲氏大小姐,身位容貌学识都是顶尖,愿意放下身段在徐府大门跟自家大哥闲谈,且神情颇为热络,这可绝不是纯粹的告谢那么简单...
“长乐,吃饭。”徐金慎走入大门。
“哦。”徐长乐就这样从身后锁着徐金慎的脖子,像是个木偶般,被背了进去。
饭桌上,饭菜颇为丰盛,三兄妹多日未曾齐聚一堂,今日东坡肘子看起来格外下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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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打扮也与寻常不同,红色纸花贴在窗上和檐柱上,颇为喜庆。
一旁的小柳儿眉眼弯弯,面上带着笑意。
有鬼...徐长乐扫视一眼,谨慎坐下。
果不其然,徐若曦坐在主位,夹了两口菜便放下,轻声询问道:
“大哥对先前拜访的曲氏小姑娘有何印象。”
徐长乐低头扒饭,耳朵竖了起来。
徐金慎并没多想,“挺大气的,不愧是曲氏的女子。”
“觉得好看么?”
“额....好看。”徐金慎挠了挠头,笑容憨厚。
“大哥如今年岁渐长,未曾娶亲,觉得她怎么样?”徐若曦低头吃饭,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在意的小事:
“要是觉得不错就娶回来。”
咳咳....徐长乐吃饭噎着了,慌忙灌了口茶。
按道理而言,上和曲氏如今声势地位远超徐府,就算是徐府想联姻,也要看那曲氏愿不愿意赏这个面子。
但徐长乐知道,自己身旁这妹子可从不开玩笑。
“这....”徐金慎一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六神无主,下意识看向徐长乐。
后者低头扒饭,感受到了一道若有若无的冰冷目光扫来,心领神会点头:
“大哥早到了娶妻的年纪,是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曾经徐长乐刷短视频时最讨厌过年七大姑八大姨络绎不绝的口头逼婚,可后来他发现了,只要对象不是自己,那自己就能毫无违和且兴致勃勃的融入她们....
徐若曦:“这女子出身家世都很清白,勉强配得上大哥。”
徐金慎:“我.....”
徐长乐:“容貌上佳,跟大哥天作之合。”
徐金慎:“你.....”
小柳儿:“确实配得上大少爷哦。”
徐金慎:“可....”
徐长乐划重点:“屁股大,还好生养。”
徐金慎:“.....”
徐若曦淡淡道:“不用担心其他方面,大哥如今已到六品,先找中意女子便可。”
徐长乐点头:“是的,大哥,我跟你说那女子双手修长,指甲还挺完整。”
啪.....话题逐渐放飞,徐若曦猛然一拍桌子,后者识趣低头扒饭。
“若是觉得可以,明天我会喊她我们府中吃饭,接触接触。”徐若曦直入正题,和颜悦色。
一连串淬不及防的连番轰炸,徐金慎牛脸厚度的老脸都有些微红,说不出话来。
“我不知道,我需要静静。”他丢下碗筷,溜之大吉。
空气间恢复安静,目送六品武夫在催婚攻势下照样落荒而逃,只想静静。
要不给他找个叫静静的女孩......徐长乐叹了口气,提醒道:“上门女婿可不好当。”
爹娘离世,徐若曦便算得上是徐家掌舵人,所以他点到为止。
“自然是那女子嫁过来。”
面色清冷的徐若曦扫了徐长乐一眼,像是在看一个白痴,淡淡道:“你见过一面,感觉那女子如何?”
“看一眼能知道什么?”
“有时候,一眼就够了。”
徐长乐笑了,略作沉思,做出中肯评价:
“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姑娘,看起来挺干净,但家族联姻,自然要容得别人有点自己的小心眼,但只要对大哥好,能维持徐家,便可。”
未来分家,徐金慎继承清明侯爵位,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自然是徐家主母。
若真能娶上,对徐家肯定是毫无疑问的好事。
毕竟上河曲氏这个牌坊分量太足,简直能把如今徐家大门前那牌匾镀上一层金来。
“曲家那边,能同意?”徐长乐好奇道。
“自然,这是他们的福气。”
“.....”
徐若曦抿了口茶,打量的视线又放在徐长乐身上。
“当媒婆当上瘾了?”徐长乐没好气骂道
徐若曦清冷的眸子微微闪过一丝意味莫名的情绪,沉默了会,询问道:“那你对娶妻可有想法?”
徐长乐毫不犹豫:
“我追求真爱,真爱自由,真爱无敌,坚决拒绝包办婚姻这种老旧制度。”
徐若曦静静看着他。
“怎么?”徐长乐问道。
徐若曦嘴里冷冷蹦出两字:“智障。”
徐长乐:“.....”
.....
夜晚,一轮圆月挂在天上。
吃饱喝足,徐长乐回到北院,盘膝坐在角落一块平整石块上,从怀中掏出今日得到的剑谱翻阅起来。
学到老,活到老。
在好事人这种危险职位做事,必须要丰富自己的全部技能。
抱着学习的态度,一页页翻开,徐长乐脸色却渐渐扭曲。
太难了....
根本不是人看的,
电视里得到秘籍就天下无敌都是骗人的....
看着看着,徐长乐不知不觉间便放飞了思绪。
今日发生的事情颇多。
在徐若曦的安排下,连上河曲氏的嫡系大小姐都能主动上门,这能量似乎太大了点。
她似乎跟白云书院院长关系很好,难不成是那位院长大人在背后搭桥牵线?
自己手中的剑鞘名白象,据说还是儒家历史上的名剑之一,可这剑身却来历不明,难不成也有什么渊源?
这两日还要去青楼一趟,查查那游方道士的来历,八成跟西蛮之地那伙人有关,又是个难办的差事。
思绪纷飞间,月色渐深,脚步声响起,徐若曦出现在院子里,小柳儿乖巧跟在身后。
似乎刚刚才沐浴过,她换了身居家棉服,略显湿润的长发下有一张动人的面庞。
主仆二人似乎是在府内巡视,凑巧路过,看着徐长乐在院内发呆,徐若曦站在他身后看了两眼,眉头微皱:“这都不懂?”
“不懂....”徐长乐诚实摇头。
“剑谱上说,宝剑皆有灵性,只看高低,首先要修成剑意,以剑意连通古剑,感受古剑的喜怒哀乐。”
徐若曦翻页,缓缓说道:“随后心神散开,心念所到之处,长剑便可至,最简单的御剑术而已,明白?”
这....
徐长乐无言以对。
单个词汇能理解,可是连起来就莫名其妙。
放在上一世,他只会说三个字,
说人话!
但是在这里,他只能挤出一个笑意:“明白。”
嗯.....徐若曦摇了摇头,很是不屑的离开了。
小柳儿跟在身后,悄悄转过身,小手握成拳头:
“少爷努力!”
等二人离开,徐长乐重新拿起剑谱,自言自语道:“学个剑而已,有这么难么?”
他想起下午刘祝茅那一手,下意识双指并拢,驱动浩然气,默念道:
“起!”
惊异的一幕发生。
话刚落,双膝间寂静的古剑,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嗯?”徐长乐瞪大眼睛。
74 你们全家都牛逼
徐长乐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目瞪口呆。
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就....就这?
片刻后,他右手缓缓轻移,古剑也随之在半空中移动,忽上忽下,哪怕看起来摇摇欲坠,但显然也有了御剑之感。
在这种状况之下,他明显感受到了剑谱中的含义:
古剑仿佛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剑随念动,如影随形。
唯一的区别就是自身与古剑的联系极为虚弱,稍有波折便会被打断。
我错了...
不能让上辈子的思维束缚自己。
在这个不讲道理的世界果真不能讲道理,越放飞自己,越容易变强。
一个恍惚间,徐长乐心神出现片刻松懈,古剑径直坠落到地,发出啪的一声。
有趣.....徐长乐并不气馁,反而笑了,两指并拢,继续御剑。
古剑得到牵引,重新飞至半空。
新鲜感和惊喜感让徐长乐仿佛发现了新大陆,神采奕奕,一直练至深夜。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隐约有鱼肚白出现。
徐长乐看着这一幕,将全部浩然气凝聚于右手,静心凝神,猛然指向数米外的院墙,喝道:
“走你!”
咻.....古剑速度骤变,径直扎入一旁的院墙之中。
砰!
古剑周围,缝隙如蛛网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
....
第二日正午。
徐长乐缓缓从睡梦中醒来,站在镜子前,慵懒伸了个懒腰。
昨夜不停催用浩然气御剑,今日反而精神更加饱满。
换了身碧蓝色长衫,潇洒走出院子,来到大堂,发现一个衣着考究精致的小男孩坐在位子上,手中拿着一本比脑袋还要大的书籍。
头上带着学冠,五官分明,正处于皮肤水嫩的可以恰出水来的年纪,神情却颇为沉稳,一看便出自豪门大户。
小柳儿在一旁伺候着,看见徐长乐后连忙靠近,小声解释道:“少爷,这是曲家的小公子,曲小姐的堂弟,曲狂人。”
好名字.....徐长乐若有所思:“大哥和曲小姐?”
小柳儿还未来得及说话,那曲家小公子头也没抬,淡淡道:“正在后院池塘赏景。”
“牛逼....”
徐长乐略作沉思,心想自己对徐若曦的实力确实一无所知。
堂堂曲家大小姐,大魏顶尖氏族的嫡系子孙,还是最讲究脸面的读书人,却连着两天主动跑到徐府赏景,这跟大冬天半夜跑去女朋友家里打扫卫生有啥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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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不成咱们徐家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传家宝.....
“曲家公子,今日雅致不错呀。”徐长乐挥手示意小柳儿退下。
“别误会。”
面色颇为倨傲的小男孩淡淡道:“只是我姐一人来有些不好,便让我来打个掩护。”
顿了顿,这位狂人小老弟补充道:
“虽然不知道我姐怎么想的,但我可瞧不上你们,别打扰我读书。”
你个小僚机还挺骄傲....徐长乐一笑置之,坐在一旁凳子上抿了口热茶,神游万里
。
这件事,有点急,急的有些超出常理...
虽然不知曲家为何这么积极,但徐若曦为何也这么焦急,并不符合她的风格。
大哥成家对徐家有什么好处?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清明侯的爵位继承。
按道理而言,当年清明侯死去,作为长子的徐金慎早就该继承父辈爵位,但不知为何魏帝一拖再拖,直至现在。
但若是大哥成家,那么这件事情自然就必须要摆在明面上。
嗯,还好我不是长子,不然以徐若曦这心狠手辣的风格....
空气中有些安静,曲家小公子的视线若有若无的飘来。
“尿裤子了?”徐长乐吃着豆糕。
“才没有!”
男孩脸色涨红,犹豫了会,有些羞涩问道:
“那啥,牛逼是啥意思?”
很显然,小家伙听到了先前徐长乐的低语声。
且,
求知欲过盛。
一旦遇见不懂的,就要抓心挠肺,痛苦难耐。
这也是这些大氏族里读书人的通病,遇见不懂的表面装的二五八万,私底下却要翻烂书库,美名其曰:骄傲。
“表达赞叹和厉害的样子。”
看在小家伙不耻下问的情况下,徐长乐漫不经心回应了句,随后想起什么,眼神一亮道:“就像这样。”
他伸出右手。
下一刻。
轻微的蝉鸣声响起。
一柄古剑从过道处疾驰飞来,刚刚好径直落入他的手中。
啊....曲狂人呆若木鸡,再也无了表情管理,嘴巴张大到极致,一脸震惊:“你....你是修行者。”
“小小剑仙罢了。”
“这....剑仙.....大哥你能教我两招么?”小男孩神采奕奕。
“这可不是寻常人能学的,剑道一脉,非天纵之才不可沾染,你还是好好读书吧。”
辛苦一晚的成果,哪怕旁观者只是个小屁孩,徐长乐也心满意足,起身嘀咕道:“不行,要去看看我大哥怎么样了。”
曲家小公子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眼自己手中的书,神情挣扎。
啪。
他丢下了书,屁巅屁巅跟着徐长乐跑了过去。
谁不曾梦想仗剑走天涯。
.....
.....
徐府后院有座池塘,不大不小,湖面和树上都结了一层白白的霜。
冬季已至,池塘内并无好景,但世上男女游湖,赏的也从来都不是所谓的湖中美景。
徐金慎和曲家小姐走在前方,曲家两名丫鬟远远跟在身后,点到为止,丝毫不给两人压力。
二人闲聊家常,大都是曲大小姐开口,徐金慎在面对女子方面基本都是个闷葫芦,八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
“长兄为父,徐公子不仅要照顾家中弟妹,还要兼顾修行,很厉害呢。”
“你想多了,都是我三妹的功劳。”
“嗯....平日若是遇见一些难事,徐公子会头疼么?若是有不解的地方,可以找....”
“不会,我二弟
啥都知道。”
“嗯....”
曲家小姐深深吸了口气,站在凉亭前,看着眼前景色,喃喃道: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徐金慎点了点头:“不错。”
“哪里不错?”女子眼眸波光流转,笑意盈盈。
徐金慎笑呵呵道:“都不错。”
看着徐金慎这副呆样,曲家小姐又无奈中又好笑,笑意温婉,“其实我最喜欢佛经中的一句话。”
徐金慎洗耳恭听。
她看着徐金慎,轻声道:“三千若水,我只曲一瓢饮。”
说完这句话,女子面容羞红。
岂料,徐金慎用力点头,拍手赞叹道:“嫖的好,曲小姐嫖的好!”
“???”
“???”
“???”
第二个问号是毛都没长齐的狂人老弟的。
第二个问好是徐长乐的,尾随听到这里实在听不下去了。
他右手一挥,古剑笔直飞出,缓慢飞过池塘,径直插在尽头的石墙上。
“大哥,我练剑出问题了,帮我拿剑。”他在远处嚷嚷,开始助攻。
徐金慎哦了一声,脚步一踏,整个人凌空飞至两米之高,蜻蜓点水般在池塘之上飞过。
拔出镶嵌在墙上古剑,脚步在石墙微微借力,一个转身便重新落回原处。
动作潇洒写意,轻松至极。
“大哥厉害!”
徐长乐伸出大拇指,视线若有若无飘向另一处。
曲氏都是读书人,曲大小姐应该常年处在深闺之中,极少跟武夫打交道。
亲眼见识,跟读书了解,感触也是不同的。
果不其然,曲小姐眼神中也流有异彩,笑意盈盈:
“徐公子好身手。”
近距离观看,这位女子仅仅面貌便是上乘,打扮和气质更是增添不少,十足的美人儿。
“一般般罢了。”
徐金慎突然皱眉,摇了摇头:“对了,你以后别叫我徐公子了。”
徐长乐心眼提到嗓子口,生怕脑子不好使的大哥再次犯病,将这场摇摇欲坠的约会彻底毁坏。
大哥,慎言呀....
“不嫌弃,叫我徐金慎便可。”徐金慎流露出灿烂笑容。
曲家小姐脸色微楞,有些措手不及,脸色微红:“金慎兄...”
气氛逐渐暧昧起来,有那味儿了。
“姐....”曲狂人此刻从远处小跑过来。
曲家大小姐摸了摸狂人小老弟的头,笑着道:“狂人,你觉得徐公子的武艺如何?”
她很放心,自家堂弟虽然年岁尚小,但人情世故还是极好。
“嗯,我看到了。”
曲狂人用力点头,伸出大拇指。
指向徐长乐:
“牛逼!”
指向徐金慎:
“也牛逼!”
他赞叹道:
“你们全家都牛逼!”
徐长乐:“.....”
徐金慎:“.....”
曲小姐:“.....”
75 流韵小阁,徐长乐有感【上】
黑夜降临,暮色笼罩京都城。
苏云河畔,吉祥坊。
连片的高楼和花船连通水陆两岸,莺莺燕燕成群,灯火通明,吉祥坊三字的牌坊高悬半空,煦煦生辉。
各式各样的马车停靠在河边,女子的娇笑声不时从花船或高楼传至耳畔,大人的夜生活开始了....
“声色犬马。”
“令人厌恶。”
“恶心!”
徐长乐蹲在河畔,嘴里叼着个黄瓜,眯起眼睛,一边批判,一边极为认真的盯着河边花船。
离着河畔最近的一座花船船尾,轻薄的船帘被风吹起,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正搂着名花妓,咸猪手不停在那欲拒还迎的女子大腿裙摆处来回轻撩,春光乍现。
畜生,你倒是用点力啊....徐长乐一口咬掉黄瓜,满是不爽。
正午时狂人小老弟夸牛逼时,刚好徐若曦出现在池塘,于是知道命不久矣的他午饭都没吃便溜了出来,临走时顺手掏了根黄瓜。
他一起身,吓了一跳,自己两侧蹲了不少饥渴汉子,眼冒绿光,直勾勾的盯着花船。
嘴里还不消停:
“多好的姑娘啊,可惜了。”
“是啊,非要去卖,要是我有钱肯定赎个回来。”
“嘿嘿,啥时候有钱了,我也去船上试试。”
“拉倒吧你,这船上的娘们,一晚上顶你拉车一辈子!”
听着周围人的闲谈,徐长乐拍了拍手,准备离开。
男人两大爱好:逼良为娼,劝妓从良,后者在某方面更为诛心。
“都是饥渴的人呐。”徐长乐临走时叹了口气。
“说的你不是一样。”身旁有人不爽。
“呵,我是读书人。”
徐长乐骄傲抬起头,拍拍屁股走人,留给众人一个寂寞而骄傲的背影。
离开河畔,吉祥坊内,青楼林立,徐长乐走在其中,不停打量着。
正常青楼建筑,都是三层高的院子,附带花魁小院,院内别有洞天,做的是流水生意。
这点倒是跟教坊司不同,那里都是各种胡同小院,里面都是官宦女眷,姿容上佳,且不对外开放,没点权势踏足不了。
简而言之,曲折的羊肠小道,却神秘又令人向往。
话说回来,国子监的这些读书人其实是有资格踏足的,可没有一人有这个念头。
原因很简单。
万一你在教坊司遇见一个心仪的姑娘,然后身旁搂着她的是你爹,让还是不让?
这时,吉祥坊就能很多程度避免这种社死般的尴尬,近乎已经成为了官员父子般的默契。
你在教坊司当老子,我在吉祥坊当儿子,大家各嫖各的。
徐长乐行走片刻,在教坊司内一栋建筑最为豪华的高楼前停步。
这栋高楼足有五层楼之高,装潢精美却不浮夸,二楼和三楼坐在廊上靠椅的女子并不拉客,但偶尔的一颦一笑,动作姿态,都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显然进行过流水线培养。
大楼大门紧闭,只有侧面一个小门半敞着。
它还有个考究的名字:“流韵小阁。”
在闲来客栈的情报上,流韵小阁,就是那游方道士消失前的最后一个目的地。
我只是来查案的.....徐长乐心思活泛,走至侧边小门。
“公子,一个人?”脸上还带着雀斑的年轻小厮守在那里,献媚笑道。
“嗯。”
徐长乐淡淡应了一句,丢了一两银子过去。
事实上,他并不知道这里的规
矩,问国子监内的同窗怪怪的,问其他人也有些不妥。
但大道至简,砸钱便是。
看起来效果不错,小厮脸上的笑容如花儿般绽放,连忙弯腰将其迎了进去,开始详细介绍:
“大人,您在几楼喝酒?楼层越高,姑娘的价位也越高,自然的服务也越好。”
“若是有单独想见的姑娘,需要包一个雅间,价格不定,但一般只需要几十两银子。”
“若是在大堂内喝酒花销到二十两,可赠送一间雅间,但只有两个时辰,花销到三十五两,可住一晚。”
“若是熟客,一切都有优惠。”
小厮别看年轻,识人功夫从小就练,一眼便知道这是个生客,悉心教导。
会员价.....徐长乐默默吐槽,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三楼,却遇见一个熟人。
昔日国子监同窗,兵部侍郎外甥,老嫖客:王宝玉。
三楼中心最大的一席桌上,王宝玉正在跟好友们推杯换盏。
视线交汇的一瞬间,凑巧王宝玉也看了过来,顿时笑容如花般绽放。
“徐兄!”
他起身大踏步走来,挥走小厮,神色惊喜:“来这里不怎么不找我?”
徐长乐微笑道:“犯下大错,这些日子在家闭门思过,怕耽误了你们的前途。”
“胡说八道。”
王宝玉神色不悦:“我王宝玉是这种人?我怕个卵!先坐下,咱们闲谈。”
人太多,询问游方道士太过显眼....
徐长乐眼神扫视四周,略作沉思,轻轻点头。
....
有时候,嫖客之交就像君子之交,淡如水。
有时弱不禁风,但在某种时候却又实实在在给人暖意。
---徐长乐。
.....
桌子上,众人推杯换盏,仅仅片刻,徐长乐便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
得知这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子监徐长乐,众人满是敬仰。
一名姿容上好的女子想要依附在徐长乐腿上,为其敬酒,被其婉拒。
女子笑意盈盈,樱桃小嘴轻含一口美酒,朝着徐长乐口中送来。
徐长乐:“这.....”
“滚下去。”
王宝玉看见此幕,皱眉,将那女子斥退:“没看见我兄弟瞧不上你么?”
女子面色苍白,吓得不轻,连忙退下。
瞧得上的呀,我就含蓄含蓄....徐长乐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满是遗憾不舍,痛饮一杯美酒。
随着时间流逝,酒局渐深,酒精上头,众人渐渐失去了理智。
“徐兄,不瞒你说...”王宝玉脸色通红,嘀咕道:
“我早就看钱家那崽子不顺眼了,表面装的人模狗样的,实则比伪君子还要伪君子,你比我强!我不敢砍他。”
又有人小声附和道:
“前年我还看见,他爹刚出了教坊司,他个狗日的就偷偷摸了进去,嘿,找的还是同一个姑娘,以为我认不出来他家马车,可笑。”
嚯,父慈子孝.....徐长乐笑而不语,只是饮酒,处于微酣但可瞬间清醒的程度。
这些年轻小二代跟他比喝酒,还是差了不少。
“是啊,被他祸害一晚的姑娘,据说几个月都不能下床迎客,暗地里死的都不少,贼他妈畜生。”
“我也有过耳闻,不过据说都被钱家给压下去了,总之没人敢多话。”
“干,连这些人的命都不放过,这家伙真是个混账!”
王宝玉脾气暴躁,一巴
掌拍在他的肩膀上,认真道:“徐兄!砍的好,砍死钱家那几个大xx,他丫的!”
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啊.....徐长乐赶紧低头夹菜,转移话题:
“对了,王兄,前些日子我在这吉祥坊门口算命,遇见个中.....不,老道士,算的还挺准。”
他漫不经心道:“据说他也来了这里,我想再结识结识,不知各位可曾见过?”
听见这话,有人大笑道:“道士还来嫖?”
王宝玉闻言,嘴角微翘,笑意玩味,低声道:
“道士怎么不来?前些日子这里来了几个外地小娘子,其中一个叫西香的女子我记得就提过一句.....”
“提过什么?”有人主动帮徐长乐问了。
“说不久前有个中年游方道士人长得不咋样,手上花活却多的很,让她心痒难耐,就是没钱包一夜的雅间,害她花钱请他玩了一晚。”
话音刚落,桌子上哄堂大笑。
徐长乐低头抿了口酒水,嘴角微翘,跟着笑了起来。
.....
交谈甚欢,酒局渐散。
一个个带着心仪的姑娘散场,看来在这里都有独属自己的“会员屋”。
王宝玉脸色通红,搂着一名高挑女子,笑着道:
“徐兄,今晚算我的,你随意。”
他身旁那名女子容貌一般,但身段绝佳,练武世家在父辈教诲之下,眼光都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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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王兄。”
徐长乐笑着点头,正准备去找对方口中的西香姑娘,在低头的一瞬间,脸色却微微愣住。
王宝玉头顶,一缕若有若无的黑气散发而出。
若是无错,这是死气。
怪事....他怎么会突然出现死气.....徐长乐坐在桌子上,下意识又挑了颗花生米放入口中。
过了会,那名带他进来的小厮走来,轻声笑道:“不知这位公子看上了哪位姑娘?”
徐长乐问道:“西香姑娘在哪。”
小厮面露难色:“西香姑娘正在迎客。”
哦....徐长乐没有说话,又看着王宝玉离去的方向,陷入沉思。
死气虽然不多,但只要有,便表明沾了背运,轻则损财伤德,重则丧命。
罢了,看在你请我吃饭的份上,我先救你一命.....他转过头道:“带我去找王宝玉王公子。”
小厮为难:“这样不好吧,都睡了。”
“我要去看看。”徐长乐不容置疑。
“看....看看?”小厮瞄了眼衣冠楚楚的徐长乐,神情古怪,但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带路。
流韵小阁四楼和五楼是住处,一排排的雅间包房,再上点档次的便是一楼后门外的小院,这都是极为上档次的花魁独属。
王宝玉此时下了楼。
院子梅花点点,被积雪覆盖,院内暖意融融,两个大红灯笼格外显眼。
“真的?”来到院门前,小厮迟疑的看了徐长乐一眼,再次确认。
“开门。”徐长乐点头。
过分.....小厮刚要开门,就听见房内传来一声男子惨叫。
小厮下意识看了一眼徐长乐,却见后者毫不犹豫踹开房门,大踏步冲了进去。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小厮跟着小跑过去,在门口却神色僵硬,呆若木鸡。
视线之中,
神色茫然的王宝玉保持着出拳的姿势。
一名穿着长衫的年轻男子倒在地上,嘴唇溢血,脸色狰狞,彻底无了呼吸。
76流韵小阁,徐长乐有感【下】
徐长乐神色平静,第一时间蹲下,用手指去探死者鼻息。
事实上已经毫无意义,因为在他的眼瞳之中,死者的死气已经开始朝全身蔓延,神仙难救。
“死了....”徐长乐拍了拍手,又看了眼死者面向,眉目却微微皱了起来。
这人认识。
闲来客栈有过一面之缘的绿气成帽男,为此还让他特地请教过刘祝茅气运一说,后果是被打手心一下午。
那还不是寻常打手心,
以浩然气催动的铁尺打手心,简直无情,让他有一种....额....跑题了。
“死了?”王宝玉听见这话,冷汗从额头流了出来,脸色惨白,呢喃道:
“不可能,不可能,我就轻轻打了他一拳,我没用力啊....”
徐长乐扫视这座小院,发现角落还站着两名女子,此刻脸色皆为惊恐。
一位容貌平平,身段高挑,正是王宝玉的伴侣。
另一位身材不逞多让,裸露红裙,容貌上乘,此刻惊吓过度,我见犹怜。
“徐兄....”
王宝玉神情难看,颇为六神无主:“这下怎么办,不会真是我打死的吧?”
大魏律法森严,命案向来管的极严,只要案情定了下来,不管什么身份,最起码要被扒一层皮,甚至有可能连累父辈。
“莫急....”徐长乐看了眼死者,并不打算暴露身份,说道:
“应该有隐情,等等看衙门来人怎么说。”
闻言,王宝玉脸色阴沉,喃喃道:“寻常衙门还行,千万别让那好事人知道!据说里面的家伙性情阴暗残暴,男女通吃,被抓进去的犯人据说骨头都是碎的。”
徐长乐:“.....”
王宝玉低着头,越说越慌:“听兵部的兄弟说,他们都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男女通吃,不行,若是要被好事人那帮怪物抓进去审讯就废了,我要找我大伯救我。”
“???”
徐长乐听不懂,但又好像懂了什么。
怪不得寻常衙门捕快听见好事人三字,便吓得跟孙子一样,除了好事人本身的威名,看来这种不靠谱的民间传说在其中也占了不少分量。
其实我们好事人内不仅有萝莉,有御姐,有伟哥,还有吸血鬼....
过了会,小厮带着衙门两三余名捕快在小雪中低调赶来,为首之人也是熟人,子湖衙门捕头刘宣贵。
他也看见了徐长乐,脸色微愣。
“见过大人,还请大人对此案明察秋毫,还我好友一个公道。”
徐长乐弯腰作揖,装作不认识。
额....刘宣贵眼珠子一转,脸色冷淡,嗯了一声:“小事,小事。”
封锁消息,刘宣贵将众人聚集在小院正屋,开始详细询问。
快要大年,京城各处都秉持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度。
坐在炭炉前取暖的徐长乐,在室内众人三言两语之中,了解事情脉络。
“死者名许风,太医院八品御医许东岚之子,年纪轻轻未取功名,整日跟狐朋狗友厮混。”
“先前亥时一刻,许风酒意上头,神志不清,认错院子便闯了进来,跟即将干柴烈火的王宝玉二人起了争执。”
“双方争吵起来,武夫出身的王宝玉情急之下给了一拳,后者便惨叫一声,倒地不起当场逝去。”
刘宣贵沉思片刻,先是瞄了一旁闭目养神的徐长乐一眼,再斟酌着开口道:
“既然如此,王公子当时出拳可曾用过劲力?”
武夫独有的劲力,可破木摧石,杀伤力强悍。
王宝玉连忙解释道:“只用了一点,可我也没打算把他打死。”
“这么看来,王公子确实是用了劲力...”
“当时这家伙胡搅蛮缠,神志不清一样,我只想把它推开,谁知道他这么脆弱。”
“这样啊....”刘宣贵笑了笑。
闻言,徐长乐悄无声息的摇了摇头,这种最基本的招供诱供,王宝玉却毫无警觉,话语太过随意。
在大魏,按照这种说法,就算他不是凶手也基本都可以定罪。
呵呵....刘宣贵也觉得不用再问些什么,看了一眼徐长乐,眼神带着询问之意。
这是兵部侍郎的外甥,
抓?
还是不抓?
大
佬给个信号呗。
“我觉得还有疑问。”徐长乐开口,扫了眼不远处的尸体,说道:
“死者七窍流血,看似是劲力摧毁头颅,但他嘴唇和指甲皆为青紫,这是中毒迹象。”
中毒?
众人皆是一愣,刘宣贵疑惑道:“生前许风在二楼喝酒,并无不适。”
“脸色惨白,这是肝肾亏损,死后不久便转为灰暗,这更是毒素不受控制,弥漫全身后的迹象。”许长乐娓娓道来:
“若是我猜的无错,他应该早就已经被人下毒,只是这种毒素奇特且微弱,日积月累之下表面看不出来,实则早已损害五脏六腑。”
“刚刚巧,王公子的那一拳,轻轻一催,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所以说,其实王宝玉只是运气不佳,碰巧成了那嫌凶的替罪羊而已。”
话音落下,众人对视一眼,眼神中都有些茫然,但又有了目标。
“说得对,徐兄说的有理有据...肯定是中毒。”王宝玉眼神感激,好兄弟!
刘宣贵听懂了,但更重要的是明白了徐长乐的倾向,故作沉思,随后感叹道:
“有理,这位徐公子实在是博学多才,英俊潇洒,让我臣服,对了,那接下来查哪?”
好家伙,比我脸皮都厚.....徐长乐颔首,提醒道:
“长年累月的毒素积累,必然是最亲近的人之中最容易进行,我建议你们查查这人的亲属,比如许府之中.....听些风言风语,似乎他很令家人头疼?”
点到为止,徐长乐便没有再多言,那绿气成帽,太过显眼,让自己直观上便很容易想清其中猫腻。
若是猜得没错,这个案子应该是大魏版本的:【大郎,吃药了。】
绿气成帽,真会死人的……
“原来如此。”
刘宣贵似乎也懂了,眯起眼,笑着对王宝玉道:
“这件案子我会先去许府调查,只是王公子终究牵扯此案,这两日还是老实在家呆着,听从衙门传唤。”
王大公子莫名松了一口气,老实点头:“自然。”
片刻,尸体被掩上一层白布抬走,小院子内恢复宁静。
见状,王宝玉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喃喃道:
“我竟然没一起被押走....”
那是因为我在这里,不然基本流程你也得在牢里蹲着等证据....徐长乐抱拳,笑道:
“王兄,时辰不晚,你先好些歇息,我先告辞。”
看了眼对方头顶,那缕黑气渐渐黯淡,想来很快便会彻底消失。
自己的推测看来没错,果然是运背被牵连.....
王宝玉有些懵逼,随口道:“啊,不再待会?”
“有事。”徐长乐言简意骇,忙着找人。
“哦....”
王宝玉看了眼角落吓得不轻的两名女子,看向右侧那还仿佛活在梦里的红裙女子,呵斥道:
“没用的东西,还傻站在这里干什么,”
若不是这娘们做事不机灵,没拦着那喝醉的许家蠢货,他也不会惹上这么一桩麻烦事。
“是.....”红裙女子自知犯下大错,连忙小跑而出,半路追上徐长乐的身影,犹豫了会,柔声道:“谢谢公子。”
“小事。”徐长乐扫视小厮身影,没寻找,便停步询问道:“不知这位姑娘可知西香姑娘住在何处?”
红裙女子脸色微愣。
“公子说的是流韵小阁的西香?”
“嗯。”
“公子,我就是西香.....”
话音刚落。
徐长乐停下脚步,心想这么凑巧的么。
.....
.....
某间女子厢房,脂粉气颇重。
“西香姑娘。”
徐长乐坐在凳子上,看着恭敬站在一旁的女子,微笑道:“别紧张,我只是想问些问题。”
他打量了眼这眼前女子,杏眼柔弱,低眉顺眼,气质温婉,可看不出是那寂寞难耐,能主动请那游方道士嫖一晚上的彪悍女子。
不过也正常,人性复杂,以外观容貌判人,最为白痴,更何况在这勾栏之地。
他说完这句话,又掏出二十两银子轻轻放在桌上,补充道:
“这是报酬。”
看着徐公子那带着笑意的
俊朗面庞,再看了眼桌子上的二十两纹银,西香不知为何便无了畏惧,堆起迎客笑容,嗓音柔糯:
“公子问便是。”
徐长乐开门见山道:“前些日子,一名游方道士曾在这屋留宿?”
话落,西香小脸堆上一层绯红,似是想起了什么,难以启齿。
“什么时候来的?”
“具体不记得了,似是半个月前。”
时间是差不多....徐长乐接着道:“他做了什么?”
“......”红香脸色涨红,隔了半响,小声道:“就是那些该做的事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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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话么?”
“就是事里该说的那些话呀。”
没听懂,但是又全懂了....
徐长乐陷入沉思,手指颇有节奏的敲击在桌子上。
难办咯。
自己只能从细节去推那道士线索来历,可问题这种事都在床上,很难问出全部细节。
但凡给我录个视频.....他神游万里。
“公子找那道士有事么?”女子柔声问道,给徐长乐续了杯热茶。
“道士欠我钱。”徐长乐随口道。
“多么?”
“太多了。”徐长乐端起热茶抿了口,心想那青虫蛊还是值很多钱。
“那公子请放心。”
西香低着头,脸上的小心翼翼化为灿烂笑容:
“那道士临走时说了,过些日子再来,还会找我,到时候我帮您要钱便是。”
....
....
走出厢房。
神清气爽的徐长乐脚步轻快,哼着歌,刚到拐角便被吓住。
王宝玉蹲在角落,像是蹲草丛一样,等了很久。
“这....”徐长乐眼神迟疑,单杀我?
“总感觉这里不太踏实,便等着徐兄一起回府。”王宝玉起身解释道。
“行。”
徐长乐笑着答应。
得到消息不说,还有意外之喜,这让他轻松不少。
两人走在路上,王宝玉由衷感叹道:
“多谢徐兄,不瞒徐兄所言,先前确实有些被吓傻了,没回过神来。”
“小事....”徐长乐点头。
“嘿嘿,其实那子湖衙门的捕头....认识徐兄吧?”王宝玉突然小声笑道。
“有过一面之缘,只是不便在这里说出口。”徐长乐坦然承认。
王宝玉作为国子监的监生,看着简单,但不蠢,可以一时被糊弄住,事后反应过来时却自然会回味出不对来。
他也没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撒谎,因为没必要。
“不管如何,多谢徐兄慷慨相助。”
王宝玉拍着胸脯,保证道:“我是个仗义人,不似那些官场上的酒肉朋友,以后若是有什么难事尽管找我便是,赴汤蹈火!”
“好。”
“客气,兄弟等会坐我马车,暖和!”
“好兄弟!”
谈话间,两人勾肩搭背,走出流韵小阁。
此时深夜,灯笼高挂,但人声显然已经减弱许多,大街上颇为冷清。
一个身穿黑卦,八字胡的男人静静站在不远处,双手负后,不怒自威。
王宝玉还在信誓旦旦拍着胸脯,余光看见此人,双腿一软,直接挂在徐长乐身上。
“回家谈。”男人冷冷吐出两字,像极了徐长乐前世那些老子网吧逮儿子的架势,转身便走。
“爹....爹....您听我说.....”大街上,王宝玉连忙跟了上去,语气含泪,撕心裂肺:
“爹,咱们讲道理,这都是怪徐长乐那家伙啊,他非引诱我来这喝酒,真不管我事。”
“我发誓,以后不跟这色胚处了!”
徐长乐:“.....”
半路,中年男子转过头,看了眼徐长乐,眼神中寒意微缓,但还是冷淡道:
“徐公子,我儿子还单纯,以后这种地方少让他来。”
徐长乐:“.....”
....
【流韵小阁,游后感】
有时候,嫖客之交就像君子之交。
淡如水。
有时虽然会给你暖意,
但更多时候,
还是弱不禁风。
----徐小丑。
77 我放不下你们
年关将近,京城各部都处于外松内紧的状态,好事人内部也是如此。
吴海萍手下众人各司其职,徐长乐则负责充当润滑剂部分,变为壮丁,哪里忙碌补哪里。
今日,徐长乐都跟王干在朱雀街中南集市此地巡逻,防止有人闹事出乱子。
午时过后则去城北平安县衙,满是灰尘的卷宗室内,一直坐到暮色降临。
这些家伙的破案水平真是令人堪忧....二人走出县衙大门,徐长乐伸了个懒腰,发出灵魂感叹。
“辛苦!”
月色下,摸鱼一整天的李卿雪从角落蹦了出来,怀中抱着一大盒吃食,笑嘻嘻从中递给两人一盒甜酥卷,当作谢礼。
三人来到外城最为著名的观景阁,最顶层之上的外围廊桥,俯瞰整个外城景色。
暮色下,京都美如画,静入水,家家灯火,人间烟火绝色。
哪怕看过很多次,但徐长乐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赞叹,无论是建筑,风格,特色,皆是一副风景。
不一会,三人视线之中,一团团火光在地面燃起,排成有序队列,巡视在外城的大街小巷上。
宫内的禁军开始上夜班。
三人吃着东西,看着这等美景,一时间都没有人说话,似乎有些累了。
徐长乐神色比较慵懒,懒洋洋斜靠在廊墙上,含了一口酥糖。
腰间古剑漂浮在他身后,如一个小跟班,默默跟着。
日常生活中时不时催动御剑术,熟能生巧。
对他而言,如今没什么好急的。
叶洛河吩咐的任务如今已经有了眉目,那游方道士在年前大概率还会再去流韵小阁。
他已经安排好一切,只要那家伙出现,他便能第一时间知道。
忽地,心中微动,他下意识看向身后,空无一人。
见此幕,微微皱眉。
一股被人监视的感觉油然而生,但转瞬即逝,他略作沉思,便没有再放在心上。
京都内高人众多,站的越高,挨打越狠,指不定就是哪位前辈晚上吃多了。
“徐兄最近好事将近啊?”王干喝了口酒,突然开口。
好事?那不是我大哥么....徐长乐问道:“怎么说?”
“若是记得无错,徐兄生辰便在岁除,不对,是元旦那日,新年第一天。”
王干看过案牍,笑道:“提前恭喜了。”
“那真遗憾....”徐长乐心想这日子不行,放现在得少拿多少红包。
“贺寿,贺寿啊!”李卿雪两腮鼓鼓,两眼瞥来,不怀好意。
在大魏,年轻人只能称为生日,贺寿二字,容易折寿……
“年中你们有何打算?”徐长乐无视了这句话。
王干沉默片刻,灌了口酒:“很久没回家了,回去看看爹娘。”
徐长乐点头,表示理解。
本来是状元之才,跑来当城管,哪怕身不由己,但家里爹娘自闭是正常的。
哔嘀阁
若换成是他,七匹狼直接打断。
李卿雪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我要去天机阁陪爷爷喝酒。”
她坐在阁楼高处最边缘,脱了鞋子,晶莹洁白的小脚丫在高空中晃荡,长发飘荡了起来,侧脸圆润,但隐隐有轮廓浮现。
徐长乐静静看着这一幕,心想若是个年轻姑娘,姿容也是极好的。
“你呢?”王干看了过来。
“我....”
徐长乐看向月空,语气低沉,喃喃道:“我有什么好说的,不像你们,我什么都没有....”
李卿雪和王干同时沉默起来。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
徐长乐父母双亡,只有三兄妹相依为命,而据说三兄妹相互间感情并不热络,很少结伴外出。
“徐兄....”王干犹豫措辞。
“只有一个帅字贯穿一生。”徐长乐痛苦叹气。
“.....”
“.....”
下一刻。
“哎?哎?你们打人干嘛?”
.....
回府,睡了五六个时辰,徐长
乐养足精神,准备出发。
今日早已约好,大哥徐金慎要去拜访前来京都的曲家长辈。
总是让曲家小姐来徐府也不太象样,总得讲究一个礼尚往来,不然显得徐家太不讲礼数。
徐长乐则被家中女魔头任命小跟班,跟着去看看。
总感觉像是鸿门宴....
“你知道该怎么做么?”临走前,徐若曦来到北院,操碎了心。
“知道。”徐长乐诚实道:“想尽一切办法让他们生猴子。”
“???”
徐若曦微咬银牙,认真道:“大哥有时候脑子不好使,你别让他乱说话,就算不说话,都可以。”
不说话结个锤子亲.....徐长乐脸色不满,指责道:
“大哥终究是一家之主,你这样太过分了,另外我最反感你这种家族联姻包办婚姻的行为,以后大哥会快乐么?!”
说完,拂袖转身回屋。
“你去哪?”徐若曦淡淡问道。
“换衣服,出发!”
.....
曲家氏族经过无数岁月的迁徙,定居在北方上河郡,这次前来祭祖,据说如今那位掌权的曲家老太爷也亲临至此。
如今他们正住在内城,一座曲家多年前的旧址大院。
哪怕年月久远,但显然被悉心保养,略微整理一番,仍然气派十足。
徐长乐和徐金慎乘马车在那挂着曲氏二字的大门前停下,曲家大小姐早已在此等候。
乖乖....跟我想的不一样....徐长乐颇为讶异。
本以为是个鸿门宴,但哪有自家长女亲自出门迎客的,架子低的有些失去常理。
你这样我都不好发挥我装逼打脸的优势....
交接马车,二人跟随老仆入院,路过池塘廊桥,来到一座凉亭。
凉亭间有六七人,居中一位是名老者,神情儒雅,头须皆白,眼神中透露着智慧。
他坦然坐在主位上,坐姿端正,神情温和。
仅仅见面一瞬间,徐长乐便知道这老东西....哦,抱歉,这老人是个比较强大的儒家修行者。
周身溢出的那些许浩然气,对九品的徐长乐而言,实质的有些可怕。
老人身旁站着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妇人,看面相与曲家小姐有几分相似,应该是曲母。
“见过曲家太爷。”徐长乐和徐金慎行了个礼。
一番交谈,曲家老太爷脸上的笑容就没停过,看起来是个极为健谈的老头:
“金慎,看来你对我家凝柔印象不错?”
徐金慎略作沉思。
这种问题你还想个锤子啊....徐长乐头皮发麻。
“曲姑娘才艺双全,令人敬佩。”徐金慎回道
“这么说,是喜欢咯?”老太爷笑容更盛。
徐金慎老脸微红,坦然道:“自然是喜欢的。”
曲凝柔站在一侧,俏脸微红,似是有些羞意。
徐长乐站在身后,若有若无的打量着几人表情,嘴角笑意颇为玩味。
曲家老太爷笑容是真,当然,也可能是老狐狸太老,自己有些看不出来。
至于曲母笑容颇为尴尬,看来心中有些抵触。
而其余几人,脸上笑意十足,但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颇有种幸灾乐祸的味道。
至于曲家大小姐的姿态....不似作伪,等等,真看上我大哥了?
“哈哈,那就好,那就好,为了我这孙女的事情,我可没少操心。”曲家老太爷开怀大笑,突然收敛了笑意,轻声道:
“不知你年后可愿去往上河郡,看看凝柔家乡风光?”
徐金慎微愣。
“日后你与凝柔成婚,总得去看看。”老太爷默默抚须,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声道:
“不过不必担心,日后你继承了徐府爵位,凝柔自然还是会随你回到京都居住。”
话音落下,空气间有些沉默。
不仅仅是徐家两兄弟,就连凉亭内的六七人都有些震惊,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婚事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况曲家作为顶尖氏族,
何等脸面。
老太爷这话,异常夸张。
至于在外人看来,对于徐金慎而言,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去上河曲氏沉淀两年,大婚之日回京受封,顺理成章继承父辈爵位,武夫出身的徐金慎,一世富贵不外如此。
原来这就是徐若曦的想法....徐长乐神采奕奕看向徐金慎。
岂料,徐金慎听见这话,却是摇了摇头:
“多谢曲太爷美意,可我暂时还不能离京,抱歉。”
老太爷脸色愣住:“为何?”
徐金慎摇头道:“年后忙着巡街。”
空气间再次归于寂静。
曲大小姐脸上笑容呆滞。
曲家众人脸色更加扭曲。
徐长乐直接带上痛苦面具,心想回府徐若曦会不会砍了自己。
....
....
寒暄几句,徐长乐和徐金慎识趣离开。
凉亭内,曲母再也按耐不住,双眼微红,喊道:
“爹.....”
曲老太爷脸上的笑容缓缓减退,冷淡道:“怎么?”
曲母下意识嗓音轻了下来,却还是带着不满:
“我看不上他,为何非要坚持让凝柔嫁给这等武夫,且这家伙...这家伙还如此不识好歹。”
“妇人之见....”
老太爷面无表情,沉默了会,淡淡道:“如果你非要问,那么其中一个理由....”
“那首镇北域的诗词,那首提升整个大魏文运的诗词,那首让我们祖宗祠堂文火暴涨的传世诗词,便是那徐家二子徐长乐在东坡亭所创。”
话音落下,众人被震撼的无以复加。
一家讲究香火。
儒家世族讲究文运。
文运盛,家族盛,这是很古不变的道理。
屹立数百年的曲氏,曾文运鼎盛,香火缭绕,如今族内代表文运的香火黯淡,跟族内年轻人青黄不接有关。
但,那首诗词出现时,他们族内文运香火曾暴涨一次,远胜以往!
所以他们更能知晓,能做出传世诗词的年轻人,对他们这种氏族代表着什么。
曲母也惊得不行,回过神来后,嘀咕道:“那也应该嫁那徐家二子。”
“放肆!”
曲老太爷猛地一拍桌子,气得不轻:“这种事情是你想选便能选的?”
老太爷一发威,所有人都噤若寒蝉,脸色苍白,不敢言语。
“更何况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曲老太爷暗叹一声。
做出这等诗词的年轻人,却被秘藏至如今,甚至还被逐出国子监,其中的猫腻谁说得清?
他苦思许久,只想到四字:“否极泰来。”
在官场上,越有本事,反而被上面压的越低,有时候其实不会坏事。
有这种人在,未来的徐府,会不会成为第二个曲氏?甚至第一个徐氏?
更重要的是,徐家还有那个深不可测姑娘....个个都不简单。
老太爷沉默许久,最后道:
“知道你护女心切,我们曲家也做到仁至义尽,既然他拒绝了,那就看看凝柔是否还有这个缘分,给他们时间,若是有缘无份,那就....”
曲母眼神一亮:“就算了?”
她还是觉得瞧不上那徐金慎。
“就给我硬塞过去!”
老太爷霸气十足。
.....
.....
大门外。
老王等在那里,牵着马车。
在曲凝柔那颇为幽幽的目光注视下,徐长乐和徐金慎依次走上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大院,车厢内,沉默了会,徐长乐主动口道:“大哥,其实曲氏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天上掉金子,你踹走不说,还要丢进下水道?
“上河郡太远,回来太麻烦。”
“不喜欢曲姑娘?”
“喜欢。”
“那为什么不去?
徐金慎顿了顿,摇了摇头:“我放不下你们。”
78 大年夜
新年头,旧年尾。
在年末的最后几日,京都内人流量到达巅峰,东西南北四座主城道的人群川流不息,喧闹声可从外城传至内城,高门大户皆是挂起了大红灯笼。
京都官员们都陆陆续续穿上红衣和青衣,开始迎接新春。
徐长乐这几日颇为忙碌,平日除了跟同僚们维护治安,忙里偷闲时,便耐心操控着自己的御剑之术。
徐长乐年初还要学习画皮之术,顺便去马神林挑选坐骑,每时每刻都不能被浪费。
要知道自己不仅得罪了钱家,还得罪了圣地之一的紫云池,这就像是一柄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不由得懈怠。
途中,他去了两次吉祥坊,却始终没有得到游方道士再次前来的消息。
……
西子湖,无匾大院,仪事堂。
月穷岁尽之日,称为除夕。
众人久违聚集在一起,汇报年末任务,这是这一年最后一次聚会。
徐长乐和王干从外巡逻回来,府内各处也挂了灯笼,大堂门口的黑木板上又用宣纸贴了一副新的谜语,显然出自吴海萍之手。
“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掀开房顶,打一字。”
二人顿足片刻,王干喃喃道:
“这次比较正常,应该是风,但后面这画蛇添足的掀开房顶四字是什么意思?”
徐长乐沉默片刻,明白了吴海萍的脑回路,脸上又流露出蛋疼的表情,直叹气。
王干转头,满脸懵逼。
徐长乐解释道:
“你看看将风字掀开房顶是什么?”
“里面那个交叉的符号是不是又像吴大人批文时表明不可的否决之意,也就是批文上惯用的....否?”
话音刚落,王干被雷的五雷轰顶,只感觉自己堂堂天气五十一年进士的智商受到了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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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
这算什么....
看图识画?
吴海萍真得感谢李居在大魏成立之初便将文字改繁为简,让其简单,明了,不然想玩都玩不明白....徐长乐翻了个白眼。
二人来到议事堂,其余众人早已落位,就连平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卿雪都是如此。
“邹姐姐.....好久不见你又大啦。”李卿雪一屁股跳到面色冷漠的邹韵怀里,小脸埋在某处,流露出幸福的坏笑。
邹韵生性冷漠,但此刻面对小姑娘状态的李卿雪,清冷美艳的脸上却流露出一丝无奈感,脸颊上隐隐有一丝绯红:“别闹!”
哦豁....徐长乐飘去视线,结果被冰冷师姐一个眼神吓了回来,只恨自己不是女儿身。
“韦兄!”王干笑着跟多日未见的韦铜锤打了个招呼。
韦铜锤嗅了嗅鼻子,看了王干一眼。
“怎么?”后者一脸茫然。
坐在左侧边缘位置的田九习惯性流露出那副人畜无害的微笑,轻声道:
“他的鼻子向来对尸气和比尸气更重的味道比较敏感。”
“就是你比死人都臭。”徐长乐叹了口气,默默倒了杯热茶回到位子上。
“什么嘛...任务繁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头发打结成一团的王干耸了耸肩膀,开口道:“我两个月前才洗过。”
空气间有些沉默。
闻言,邹韵和李卿雪极为嫌弃的皱眉,转过头异口同声吼道:“马上去洗。”
是....王干苦着脸,灰溜溜逃走。
不过会,一身红衣颇显喜气的吴海萍从左侧的偏房走了过来,扫视众人一眼:“王干人呢?”
“迎接新年,洗涤旧尘。”徐长乐靠在椅子上笑道。
“哦....难得....”吴海萍扫视众人,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抱拳道:“各位,新年快乐。”
邹韵微笑道:“新年快乐。”
李卿雪抱着一盒糖酥,笑眯眯道:“新年快乐。”
众人皆是如此。
熟悉....徐长乐笑了笑,颇有种怀旧味道,道:“新年快乐。”
一位穿越者对时代的影响确实显于微化之处,像是这简简单单的四字,便是如此。
徐长乐曾在秘阁内翻阅过一件趣事。
据说当年大魏成立之初,已是第一任国子祭酒的李居为开国魏帝献上新春贺词时,本以为是什么传世名作,可谁知就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白纸,上面写的便是新年快乐四字。
需要知道当时,李居作为儒道一脉最顶端的几位前辈之一,恰恰在大魏内讲究一个去繁化简,免去一切无意义的程序和排场。
这四字,便蕴含着其中精髓,当时还被魏帝凝视许久,评价为大道至简。
如今还成为了众人的口头禅,风靡全国,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皆是如此。
堂内同僚一番寒暄,吴海萍交代琐事,好事人正式放假至十五之后,算是罕见长假,徐长乐心情不错。
在拐角处,遇见一身青衣的田九,后者双手负后,笑眯眯道:
“徐兄大年夜有何打算?”
徐长乐面带微笑:“大年三十,自然是回府歇着,没什么打算。”
对这人,他还是比较忌惮,有些看不清,毕竟眯眯眼都是怪物....
“注意安全。”
“嗯?”
“新年快乐。”
“啊,新年快乐。”
两人并肩而行,闲聊两句,然后在大门口分道扬镳。
.....
.....
大年三十。
流云街道上,家家积雪。
徐府大门前,大红灯笼高悬,喜气洋洋,门前被放了不少鞭炮。
手握一
柄小木剑的曲狂人独自一人在大门前玩耍,穿着一身大红袄,徐门弄剑。
曲家小姐来拜访了,看来大哥上次的婉拒没让曲家老太爷发表....
“少侠好身手。”徐长乐从远处走来,笑眯眯道。
“徐大哥!”曲狂人小跑而来:“看剑!”
手握长剑朝着徐长乐刺来。
徐长乐笑而不语,右手轻轻向前虚空一挥,曲狂人右手中的长剑开始蝉鸣,不受控制般从他手中飞出,径直插在十米外的雪地之上。
“牛逼....”曲狂人目瞪口呆。
徐长乐心满意足,踏入徐府。
大哥和曲家小姐正在后院闲聊,家中下人忙的热火朝天,厨房内各种吃食应有皆有,水蒸气化为实质弥漫在半空。
小柳儿今日穿的格外喜庆,来到徐长乐身前,眉眼弯弯道:“少爷,岁末啦,新年快乐。”
徐长乐大方给了一两银子。
一会,老王听到风声,乐呵呵从马厩跑来:“少爷,新年快乐。”
“滚。”
“少爷过分了!”
最后徐长乐还是赏了一两银子,老仆欢天喜地的走了。
徐长乐笑着摇头,一个人独自坐在大堂内默默饮了杯茶,忙里偷闲,开始像没事人一般闲逛。
徐若曦跟曲家小姐站在一起,不知在聊些什么。
大哥帮忙搬置家具,飞檐走壁,六品武夫搬砖,恐怖如斯。
老王在后院,用新生的小马驹逗弄着曲狂人。
小柳儿忙前忙后,喜气十足。
家长里短间,徐长乐双手笼袖,神情有些复杂。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年。
他离开了自己的家人。
但又有了新的家人。
有些遗憾,
有些满足。
.....
大年夜。
家家灯火通明,年味很浓,鞭炮声不时传来,响彻京都。
文武百官今日都身穿青衣,在宫内候着,与圣上一起喜迎新年。
曲家小姐带着堂弟曲狂人离开了徐府,徐长乐吩咐老王去将鞭炮在门口放掉,然后一个人斜靠在徐府大门外,准备等着年夜饭。
难得的清闲,手指所至,古剑斜飞。
视线中,一个小厮从远处小跑而来,恭敬递来一封信,轻声道:
“西香姑娘要我将这封信送到您的手中。”
徐长乐接过,看了一眼,然后将信封放入袖中。
他默默回到院子,将剑挂在腰间,走出大门,对老王吩咐道:
“我要出去一会,告诉大哥他们先吃便是。”
老王脸色迟疑,犹豫道:“少爷,今晚可是大年夜...”
“我会尽早回来的。”
徐长乐丢下这句话,消失在月色中。
79 真相
苏云河畔的吉祥坊中,喧闹声少了许多,但还是有很多心灵没有归属的客人,在这种无意义的喧嚣声和沉沦中寻找认同。
走在河畔边缘沐浴着寒风,徐长乐将衣服裹得更紧了些,心想自己终究成了自己曾经最为讨厌的打工人。
好事人早已放假,哪怕吴海萍仍然在府内,但他的性子便不想太麻烦其他人。
他打定主意,今夜只试探着查那道士来历,年后方便向叶大人交差,一旦发现不对,便直接回家过年。
吉祥坊外围栏,一辆马车静静停靠在那里。
不远处的茶摊上,一位看不清面容的老者低头,正在喝茶。
大年夜喝茶.....徐长乐路过好奇打量一眼,便收回目光,朝着琉璃小阁走去。
笔趣阁
琉璃小阁五楼,雅间内。
西香姑娘正在妆台前涂抹胭脂,动作轻柔,神态妩媚,镜子中,那诱人的红唇今夜显得更加鲜艳。
门被缓缓打开,徐长乐金钱攻势砸晕门外那小厮,走了进来,视线扫视屋内一眼,询问道:“走了?”
“还没.....”西香起身,走向窗台,柔声道:
“只是派人前来交了银子,吩咐今夜不许让我接客,并且子时会来这里寻我,叫我耐心等着。”
她赤着脚起身,点了一注香,香气缭绕升起,带着一丝古朴清香,驱散了寒意。
“这样么....”徐长乐皱了皱眉,按照约定丢出一个精致钱袋,里面有五十两银子。
子时,都快凌晨一点了,老子的年夜饭.....
西香姑娘看着钱袋,微微抿嘴,微笑问道:“那游方道士有钱的狠,其实公子并不是要寻他还钱吧?”
徐长乐坐在闺房凳子上,淡淡道:“好事人,追查犯人。”
“听说过,似乎是个查案很厉害的地方呢。”一身红裙的西香姑娘笑意盈盈,来到徐长乐身后,双手搭在肩膀,揉捏起来。
手法精准,力度刚好,让极为挑剔的徐长乐全身松懈下来,长出了一口气。
罢了。
就再等等。
“我不要公子的钱。”西香姑娘眉眼微弯,柔声道:
“只是上次那案子结果出来了,果然是那许府许风正妻勾结府内下人所为,奴婢就是好奇公子当初为何能一眼就知道那许家公子是毒性催发而死。”
徐长乐闭着眼,颇为享受,笑道:“当初我说过,看死后面相推测。”
“那为何又知道是他家中妻子所为?”
“最为亲近之人下毒,最不可防,且最容易。”
“原来是这样.....那家伙真可怜。”
西香姑娘嘴角微微翘起,笑意更加浓厚,赞叹道:“公子真厉害,不愧是衙门的人,若不是公子,我肯定会被院里嬷嬷教训的很惨。”
“你还会被教训?教训哪?”徐长乐嘴角微翘。
“公子原来也不是个正经人....”西香语气幽怨,脸色却不恼。
“喜欢么?”
“喜欢的....”
“女子果然就喜欢听假话。”
徐长乐微笑道:“就像这件案子,其实并未破,我却说破了,明明都还差一点。”
“差什么?”西香姑娘微微歪了歪头。
徐长乐闭着眼,淡淡道:“还差一个隔岸观火的真正犯人不是么?”
话音刚落,西香揉捏徐长乐肩膀的双手微微一滞。
.....
“出去了?”
徐府大堂之中,年夜饭已经做好,但徐金慎和徐若曦却皆是一愣。
小柳儿点了点头,面色担忧道:“听老王说,少爷在门口接到一封信,便急匆匆拿剑出去了,说是等会便回来。”
徐金慎略作沉思,开口道:“我去找找,长乐或许是遇见
了什么难事。”
徐若曦挥了挥手,问道:“送信的人是谁?”
“老王说他认识,是吉祥坊内流韵小阁的小厮,那张信封颜色,看来也是出自阁内姑娘。”
红柳解释道:“老王还说了,叫少爷和小姐不要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反正就是知道。”
空气顿时安静。
徐金慎摇头,坐下,一脸叹息老弟的不懂事:“过分....”
徐若曦神色如常:“吃饭,不管他。”
......
吉祥坊门口,路边茶摊。
茶摊老板是个中年汉子,看着那个不知身份的老人,静静坐在那里喝茶,脸上满是埋怨神色。
大年夜,这个老头就坐在那里喝茶。
虽然说茶摊赚的就是这点琐碎银两,可这种时候,谁不愿早点收摊去陪老婆孩子?
为了老婆孩子.....他犹豫许久,鼓起勇气走了过去,轻声道:“这位老爷,您是不是.....”
话音未落,老人缓缓从袖中拿出一枚纹银,少说也有三两:“再等等。”
老板的话嘎然而止,转而流露出微笑:“还需要什么?”
“不用。”
“好嘞。”
老板拿起银两蹲一旁去了。
不一会儿,一名身材挺拔的男子缓缓从河畔旁走了过来,来到老人身旁,蹲下,恭敬道:
“老爷,天冷,该回府了。”
他拿起带绒披肩,给老人披上。
老人摇了摇头:“再等等。”
寒风中,他干咳了两声,嗓音都显得有些苍老。
“徐家二子今夜插翅难逃,您何等身份,何必跟他耗着。”男人劝慰。
老人抬起头,流露出一张苍老且平静的面庞。
他的背部有些佝偻,脸色疲惫,这是寒风的影响。
他有些老。
他的脸不好看,但却很不平凡。
因为他叫钱安石,所以怎样的平凡都是不平凡。
满朝文官,近乎都由这位天官经手提携升贬。
“人老了,就想再看看景色。”
他默默饮了口热茶御寒,喃喃道:“家家灯火团圆,我年至古稀。又不能团圆,那就看看别人。”
语气颇为嘲弄,却带着恨意。
......
......
“公子的话,我有些听不懂。”西香脸色茫然,手中动作轻柔起来。
徐长乐闭着眼,喃喃道:
“好事人中,对每一起案件其实都会在议事堂进行复盘,由众人查漏补缺,看看是否遗漏或者能否避免。”
“刚好这起案子就被我的各位同僚们谈起过,当作闲谈,顺便发现了几个疑点。”
女子微微歪头,洗耳恭听。
徐长乐娓娓道来:
“一是流韵小阁那三座别致小院,门口标识极为显著,很难认错位置,当时许风跟王宝玉进行过激烈的争吵,显然并未醉到这种神志不清的程度,除非...有人给了他错误的信息。”
“二是他毒发的时间出了问题,被打一拳毒气攻心可以,但需要时间,在我进来的短短数息之内,许风脸色从苍白转为青紫,毒性太过汹涌。”
“这一点我苦思冥想许久,终于想出一个理由,那就是他身旁站着一个用毒高手。”
话落,许长乐抬起头,看着身旁这名女子,微笑道:
“能做到这一切的人,或许就只有当晚伺候许风的西香姑娘你一人了。”
西香满脸错愕,随后忍俊不禁笑了出来:“公子,你这玩笑话可不好笑。”
“西香姑娘前些日子才从外地来到这流韵小阁?”徐长乐眼神低垂,淡淡道:
“时间似乎是国子监大考那日前后,我想西蛮
之地的朋友们应该都很会用毒。”
“以你的手段,一眼看穿那许风中毒已久,随即兴趣所致,送了他一程,不难吧?”
女子脸上的笑意并未消失,只是略显玩味,语气颇为嘲弄道:
“公子这种猜测不管正不正确,真是有趣呢,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有趣?
徐长乐也笑了,视线看向屋内那半敞开的窗户,冷淡道:“好事人只在一种情况下会主动公布自己的身份....”
话语刚落。
徐长乐的嘴唇被红香姑娘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住,后者舔了舔嘴唇,双眼弯成月牙,腥芒涌动:
“就是在我死的时候?”
徐长乐静静看着她。
片刻后,眼神下移,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视线看向不远处香烟缭绕的香炉。
“呵呵,这闭魂烟可抑制住体内灵气,公子如今是九品儒修,想来还没有这个能力冲破束缚吧?”西香姑娘笑的很是得意,视线下移,手指轻轻点了点徐长乐腹部,提醒道:
“最好也别动,你一动,体内闻到香味的蛊虫幼卵,就会在一瞬间冲出来,撕碎你的五脏六腑,就算你杀了我也是一样。”
徐长乐乖乖坐着,沉默片刻:“第一次见面时的那杯茶?”
“是的。”女子微笑。
“原来你们的目标就是我...”
徐长乐仅存的一些疑惑也在这一刻解开。
钱如命为何能拥有青虫蛊。
赵家赘婿所用的青虫蛊,为何那游方道士会随意在街头给凡人使用。
为何那游方道士神出鬼没,但自己的追查路线却如此轻松。
因为他们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是自己,用一个个看似微不足道的线索牵引自己。
青虫蛊一案勾起自己兴趣,接着追查那游方道士,再顺理成章查到前来京都求学的西蛮人身上。
最后在青楼埋下线索,设成死局,引君入瓮。
“真是了解好事人的办事方式。”徐长乐叹了口气,呢喃道:
“原来钱家跟西蛮人勾结的这么深么?”
西香姑娘笑盈盈给香续上,转过身道:“我只是一个小女子,不懂这些,公子也别想着套话。”
她缓缓走到坐在凳子上的徐长乐身前,褪去身上红色薄罩衫,眼神中异彩涌动道:
“不过风流一夜,毒气攻心死在青楼,或许会是公子最好的结局呢,总比被体内万虫咬死要好的多,要知道我家乡,可没有公子这般水灵灵的男子...”
徐长乐静静欣赏着女子的动人身段,突然开口道:
“这么多日,就没试过体内毒虫在我体内是否还活着?”
有些蛊虫,在人体内死亡极快,这是常识。
“当然不用。”
女子极为自信,柔声道:“小女子对自己的驭蛊手段还是颇为自信的,当然,为了保险....”
她伸出手指,绿色的光芒缭绕在手心。
青虫蛊。
缓缓朝着徐长乐眉头点来。
下一刻。
肌肉被撕裂的声音传来。
一柄通体幽黑的剑身从后方穿过女子腹部,剑尖径直停在徐长乐胸口。
西香姑娘白嫩的脸蛋上流露出痛苦,茫然,震惊,不解等种种情绪。
在她的印象中,徐长乐向来是个聪明极点的人,不会做出愚蠢的事情。
所以她此刻的防备确实很少。
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方会选择这种方式。
他怎么敢?
不怕死么?
“你脑子不错,眼里可不太好,我从不在危险地方喝茶。
徐长乐淡淡道:“特别是婊子递的茶。”
80 画中鸟 笼中雀
空气间有着短暂的寂静。
听闻这充满着嘲讽和蔑视的话语,女子痛苦茫然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神色,图穷匕现,怒喝道:
“找死,给我吞了他!”
床榻之下,一头大蛇如箭矢般飞速窜出,血盆大嘴张开,朝着徐长乐径直冲来。
这条大蛇,通体青红,杏子极长,名竹叶龙蛇,以毒性见长为特点,曾经在国子监西蛮人的看台之上见过一次。
“姑娘,时辰不早,告辞。”
得到想要的答案,徐长乐大笑一声,一脚将身前桌子踹飞至大蛇身前,整个人跃至窗前。
小书亭
左手伸出,握住灰色剑鞘。
右手双指并拢,轻轻一勾,女子腹部那柄幽黑古剑牵引而出,啪的一声,径直镶嵌进剑鞘之中。
紧接着,他在女子震惊的目光中,整个人毫无预兆后仰,脑袋朝地,从五楼的窗台前坠落而下,消失在后者视线之中。
“.....”西香瞪大眼睛,满脸匪夷所思,心想他又不是武夫,这是什么操作。
流韵小阁五楼的这座房间,刚好可俯视整个苏云河畔,离地起码有数十米之高。
楼后方恰好就是一处入船口,停靠着几座吉祥坊内暂时停滞的花船。
汹涌的呼啸声和摩擦声传至耳畔,徐长乐保持着自由落体的姿势,看着越来越近的地面,将古剑用力向下丢出。
紧接着双指并拢,喝道:“起!”
长剑在半空飞速盘旋数圈,紧接着灵性十足,停在徐长乐脚下。
砰。
半空,徐长乐双脚踩在古剑身上,朝着下方斜飞片刻,卸下大半重量。
紧接着砰的一声,落地翻转几圈,成功降落。
跳时潇洒,入地却狼狈。
徐长乐闷哼一声,灰头土脸起身,拿起古剑,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今日之事,事情发展既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危险程度却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他推测出这名青楼女子来自西蛮,也猜到了那游方道士在故意引诱自己,可万万没想到,这件事情背后还有钱家影子....
只要跟钱家有关,这就代表着,自己的危险程度会瞬间提升至数十倍。
早知如此就不该出来装这个逼.....徐长乐暗骂一句,浩然气涌至双腿,全力奔跑在吉祥坊流韵小阁那条废弃的荒芜街道之上。
月色映照不到的漆黑街道上,徐长乐速度极快,身后甚至都隐隐有些许残影。
然而刚刚跑至街道拐角,却被迫停下脚步。
视线中,一个简陋摊子静静立在前方的道路正中间,拦住了他的去路。
月色下,一名中年模样的游方道士
坐在摊后,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徐公子算一卦?”
中年道士相貌平平,闭着眼睛,身穿一身古朴道袍,右手摊开,桌上有数枚铜钱。
凉凉.....徐长乐沉默片刻,缓缓走进,扫向木桌上排列成一线的铜钱,问道:
“怎么算?”
“常人自然是算生死。”
“我以前在一名老道士那里算过,说我最近流年不利,但尚还有一线生机。”
“看来那老道士是个江湖骗子。”
徐长乐笑了笑:“怎么说?”
“我坐在这里算过许多次,结果如出一辙,所以徐公子.....”中年道士闭着眼,摇头微笑道:“大概会死在这里。”
徐长乐沉默不语,视线隐隐扫向左侧巷子。
一位双手笼在袖子中的老者缓缓走出,脚步声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沉重。
钱家老仆,五品巅峰武夫,钱奴。
他冷笑着看着徐长乐,眼神中的杀意化为了实质:
“小杂种,今天我必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噬骨销魂的苦楚。”
徐长乐面无表情,又看向身后。
本该被自己一剑捅穿胸腹的西香姑娘也缓缓追了上来,就这样坐在青红大蛇的头顶。
视线之中,那腹间贯穿的伤口血势竟然已经止住,甚是神奇。
三人分别站在三个方向,将街道正中心的徐长乐被围在正中。
看着这一幕,绝境中的徐长乐不知为何有些难受,但又有一句骚话在嗓子中。
要不一起上吧....
.....
.....
空气中片刻的寂静。
徐长乐还没来得及作死,钱奴一脚踏地,整个地砖粉碎,整个人瞬间出现在徐长乐身后。
狞笑中,一拳轰出。
徐长乐侧身,用剑鞘挡在身前,整个人却被巨力轰飞,狠狠撞在一侧的墙壁之上,砸出一个巨大凹陷。
“小畜生,差点要了我家少爷的命。”
钱奴欺身而近,右拳对准徐长乐脑袋,残影瞬出,灵气涌动,几乎化为实质。
子不语...徐长乐半蹲在地,眼瞳一凝。
领域笼罩二人,钱奴右拳之上的灵力消散大半,出拳痕迹也仿佛慢了下来。
千钧一发间,徐长乐脚尖扭转,仅仅偏了偏脑袋,便躲过了这势大力沉的一拳。
砰!
墙壁之上,灰尘四起,无数砖瓦变为粉碎。
“嗯?”钱奴眯起眼睛,随即冷笑道:“小杂种,原来你就是用这种手段伤的我家少爷。”
徐长乐面无表情,又拉开身位,眼神飘向额外两人。
面对这等武夫,捉对厮杀十个自己都不是对手,然而问题关键在于刺客逃都无路可逃。
“继续。”钱奴双手握拳,满是戏谑,享受着这一刻。
他大踏步冲来,轰出一拳。
徐长乐微微弯腰,再次躲开,体内浩然气却瞬间消失大半。
如今的他,面对九品武夫太过艰难。
想到这里,徐长乐抿起嘴,神情紧绷,有些绝望。
打不赢。
且没有任何生路。
若无意外,必死无疑。
想到这里,他有些烦躁和埋怨。
该死,我当初明明都没打算再插手这个事情,是叶大人非要...
忽地,徐长乐愣住了。
.....
“你查的赵家赘婿一案,如今进展停滞,你接着查便是。”
“我暂时没那游方道士线索...”
“没事,查着查着,线索就会自己出来的。”
....
“九品,这么低么?”
“额.....”
“给你一本剑谱,防身之用。”
“是。”
“加油,争取年前解决掉这件事,过个....好年。”
.....
原来是这样....
徐长乐抬起头,视线下意识看向四周。
钱奴大踏步走来,歪了歪脖子,狞笑道:
“今夜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今夜从始至终一直沉默看着这一切的中年道士,低头,却是微微皱眉。
木桌之上,那连成一线,代表着必死之局的几枚铜钱开始剧烈震动起来,无形中变动了轨迹。
他抬起头,神情微变,喝道:
“看房顶。”
在哪...在哪...徐长乐积极抬头,瞄了远处房顶几眼,狐疑道:“没看见啊....”
钱奴眼瞳顿缩,如梦初醒,猛然看向自己头顶。
离他只有一线之隔的屋顶砖瓦之上,就静静站着一名男子。
寒风中,青衫飘荡。
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
看向场中,嘴角带着颇为玩味的笑意。
81 是的,不行
身形修长的青衫男子静静站在那里,双手负后,并未遮掩。
但很有趣的,从始至终,在场众人都未曾发现其踪迹。
徐长乐静静看着眼前这位好事人中的同僚,一切念头都通畅起来。
从自己将游方道士和西蛮人的线索报上去时,叶洛河便已经看穿了这个阴谋,于是特意吩咐本来不打算插手此事的自己继续查案。
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当作诱饵,在此刻将对方彻底勾引出来。
自己原来不知不觉被当枪使了....徐长乐想到这里,却并不恼怒,反而喜出望外,默念:
“叶大人牛逼.....”
当初在求子庙前那位神秘的老道士为自己算命时,说出画中鸟,笼中雀四字,算得上九死一生。
不提他是否蒙对,但如今这一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就是那条唯一的生路?
“徐兄,退后一点,注意安全。”一身青衫的田九微笑着提醒一句。
“就你一个啊?”徐长乐问道。
“一个足矣。”
“行!”闻言,徐长乐毫不犹豫小跑到极远处,躲进一个废弃的铺子檐下,摆出一副路人甲态势。
“装神弄鬼!”
钱牧大喝,双膝微弯,冲天而起,头顶那一连片的砖瓦纷纷炸裂,掀起一大片烟尘。
灰尘散去,青衫男子消失不见,下一刻,又重新出现在街道之上。
“武夫七品之下,重要的是将体内那团可比之三教玄奥的“火气”淬炼而出,形成一团武夫独属的先天灵火,火气熊熊燃烧,也就是所谓的“”武夫跋扈之气”,足以令人望而生畏。”
青衫男子神色淡然,微笑道:“可六品之上,便是要降伏这团先天灵火,也就是世间武夫所谓的“制怒。”
“你也配指点老夫!”
钱奴大怒,浑身肌肉发出骨骼爆裂声,双手双脚同时伏地,如一头畜生般狂奔而来。
半空之中,整个身体如一块巨石砸下,地砖炸裂,形成一个凹陷。
田九再次消失原地,出现在另一侧,嗓音仍然悠然:
“观你花费一辈子,靠着那丹药河时间累计拼死上了五品,却戾气横生,丝毫不懂制怒二字,就如个畜生,四品终究无望。”
“为何世间武夫被三教之人瞧不起,便是因为你们这般只仗着蛮力的蠢人太多,这也是我瞧不起世间大多武夫.....”
话音未完,一只手死死抓住他的右侧肩膀,五指成钩。
“抓到你了....”
令人毛骨悚然的嗓音响起,身后,钱奴那苍老狰狞的丑陋面庞之上浮现出一丝渗人的笑容:
“去死。”
钱奴另一只手汇聚全身劲力,朝着田九后脑砸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有些许细微扭曲,
轰。
那只拳头砸在青衫男子的后脑之上,然后....穿了过去!强大的劲力让他身体一个踉跄,向前踏了几步。
旁观至此的徐长乐眯起眼睛,神情颇为骇然。
太快了...
可又不像是单纯的肉身之快,简直就像是瞬移....
不可能....五品武夫钱奴满脸荒唐,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一只手便轻轻按在了他的胸膛之上。
不知何时,那名诡异的青衫男子出现在他的身前,双眼眯起,神色平静,看不清任何表情。
钱奴瞪大双眼,刚想反击。
下一刻,平地惊雷。
砰砰砰....二人正中,无数道幻影出现,拳,脚,后肘,膝盖,如瀑布倾斜,排山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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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中,那一秒之内,青衫男子成千上百拳同时打出,钱奴后背之上紧贴皮肤的黑色劲衣瞬间炸成粉碎,双脚微微凌空后仰,却诡异飞不出去,被死死定在原地挨打。
噗!
老者在半空吐出一口鲜血,满脸茫然呆滞,整个身体都已散架,随即双膝跪下,重重砸在地面。
田九面无表情,一掌高高抬起,就欲拍下。
咻。
半空之中,一枚铜钱从身后疾驰而来,周身散发出淡淡青光,速度极快。
田九手势停下,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数十米外的那简陋摊子后方。
对着那背对他而坐的游方道士便是一掌。
后者双指并拢,轻轻挥出。
咻....数枚铜钱拦在身后,跟田九落下的右掌狠狠抵在一起。
砰!
砰!
砰!
两者面向同一个方向,方寸之间招式互相碰撞,两道青光交相辉映,绚烂中带着致命味道。
“柯一妄,你这道宗欺师灭祖的叛徒,这么多年,不会就这点能耐?”
田九笑着,一袖砸出,带着千钧之势。
中年道士被揭穿身份,神情一震,心神微乱。
片刻,算命摊子轰然炸成粉碎,游方道士整个人横移数米,身体狠狠撞在墙角之上。
被算计,游方道士脸色大怒:
“你不也只是一介武夫?”
说完,袖间铺天盖地的黑雾挥洒而出,席卷整座街道,黑雾之中,一张张诡异人脸若隐若现,夹杂着渗人般的阴森哀嚎。
“这才像点弃道修魔的样子。”眯眯眼田九平静点头:
“听说你魔道修的也不错,不妨给我看看,还有什么手段。”
游方道士紧闭的双眼睁开,眼珠全无,内里早已是一片黑雾,魔气阵阵,骇然异常。
“今日不管你是谁,都是找死。”
他嗓音微寒,微微张嘴,舌间,一枚手掌大小的引魂幡飞了出来。
幡布呈现黑红色,极为小巧,棍身寸余左右,阵阵煞气环顾四周。
中年道士轻轻一挥,幡布隔空变大数丈,煞气滔天。
足以弥漫整个街道的汹涌黑雾之中,一道道人形鬼脸飞出,夹杂着尖啸声,涌向青衫男子。
“小子,哪怕你是半圣武夫,只要是武夫一类,我以九十九道冤魂组成的噬魂阵一旦成型,在魂幡催动之下,你有通天手段都插翅难逃。”
中年道士低声冷笑,嗓音邪魅,周围魔气催动之下,额头上的血管青筋都爆了出来,颇为骇人。
“去。”
一声厉喝。
轰.....凄厉的嗓音炸开,无数道冤魂在街道之上朝着那青衫男子冲来。
田九神态从容,静静站着。
下一刻。
他的脚下,清风拂起,卷起一个圆形。
黑雾翻滚,在离他还有十米之外便及时停下,不敢再近。
田九向前走去。
数头鬼脸形成的黑雾如云朵般炸裂开来,化为粉碎。
他大步朝前方走去,所到之处,游方道士所谓的噬魂阵,宛如豆腐一般不堪一击。
不...不可能....看着这一幕,游方道士脸色苍白,整个人脸上满是见了鬼的神情。
鬼魅冤魂一说,虚无缥缈,向来对讲究肉身之力的武夫有着天然克制,更别提自己有引魂幡坐镇,
下一刻,田九便堂而皇之走到游方道士身前,然后出了一拳。
这一拳,平平无奇。
中年道士脸色绝望,下意识闭眼。
却只听啪的一声。
这拳...很轻,甚至轻的有些夸张。
他整个人茫然的睁开眼,发现青衫男子收拳,笑眯眯看着自己:“你输了。”
“你.....”
他呆滞许久,眼神向下扫去。
青衫男子脚下,青光阵阵,有一道黑白分明的八卦图案。
青光晃荡,驱邪处妖。
术宗正炁....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神色,喃喃道:
“原来你...不是武夫....”
.....
.....
吉祥坊外,茶摊,
小雪缓缓落下。
年至古稀的老者微微抿了口茶,看了眼远方某处,凉风和些许煞气卷了过来,在半空掀起无数雪花。
“老爷,时辰差不多了。”身形健硕的汉子提醒道。
“嗯....”
老人应了声,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
“老板,来杯热茶。”
一道儒雅随和的嗓音响起,就在隔壁桌子。
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气态儒雅,黑袍染尘,乍看上去甚至有些像贫苦人家颇为寒酸的中年书生。
中年茶摊老板看着这一幕,脸色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这老头有走的迹象了,结果又来一个大年夜不回家的怪胎。
为了生活....他上了杯热茶,却没发现原本惬意轻松简陋的茶摊之上,气氛凝重如实质。
年至古稀的吏部尚书身形微微停滞片刻,随即又坐了下来,淡淡道:
“叶大人好雅兴。”
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先是一愣,随后眼瞳顿缩,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全身紧绷,神色凝重到极致。
“下去吧。”
“是....”老人轻轻挥手,中年汉子低头,恭敬退下。
叶洛河嘴角带着笑意,看着远处:“真巧,大年夜来看场好戏,看完就走。”
“好事人....真的很让人讨厌。”
老人低垂着眸子,眼神中有些怒意。
既然这个男人来了,那么便意味着不远处的那场大戏,无论过程如何,结局都已经告终。
“有时候,其实我自己都这么觉得。”中年男子神色认真。
“叶大人别与我打哑谜了。”老人摇头,冷漠道:
“有话直说便是。”
荣辱沉浮官场数十年,如今权倾朝野,这位老人早已看透一切。
闻言,叶洛河看向苏云河畔,似闲聊道:
“西蛮人想要大魏派过去些儒家大儒和先生,为其西蛮人开教化,这事已经很多年,但陛下并不同意。”
钱安石摇头,淡淡道:
“陛下当然同意。”
“只是对西蛮人空手套白狼不同意。”
世间纷争,皆以种族和理念而分歧,但其中,又唯有道,理二字以相容。
大魏的儒家先生们为他国愚昧子民开教化,育化万民,对大魏绝对是利大于弊。
这几年双方的妥协,商议,都是希望更多为自己争取一些利益。
“可是这些年西蛮人颇为不知好歹,有些越界了。”叶洛河补充一句。
寒风中,钱安石干咳两声,不屑笑道:
“叶大人是觉得我为了杀徐长乐,才跟西蛮人暗中勾结,答应他们的请求,做出不利大魏的事情?”
中年儒雅男子摇头:
“钱大人自然不会。”
“可紫云池不是。”
“他们暗中勾结西蛮人,所图甚大,为此不惜在京都内对我大魏人动手,这便是禁忌。”
钱安石反问道:“与我何干。”
叶洛河低垂着眸子,轻声道:“钱如命是你的儿子,却也是紫云池那位长老的儿子,所以西蛮人敢如此肆无忌惮。”
“所以?”
“这没什么,区区一座末流仙门而已,但我只是要提醒大人一句,有时候不偏不倚,对大魏也是罪过。”
老人神色漠然,脸色紧绷,语气隐约带着罕见的怒意,沉声道:“难道我儿子差点死了,我作为当爹的,单纯连来看看都不行?”
“是的,不行。”
叶洛河端起热茶,对着这位权倾朝野的老人,认真道:“因为徐长乐是我的人。”
他一饮而尽,
起身道:
“所以下不为例。”
风雪中,勾栏之处的茶摊外,两位大魏中分量极重的大人物仅仅闲聊几句,再次分道扬镳。
82 新年
钱安石是大魏正二品官员,吏部尚书,掌握一切文官任免职责。
他有过一段露水姻缘的妻子,是紫云池中某位德高望重的长老。
无论是位置还是背景,无论在哪里,都很少有人敢如此对他说话。
叶洛河却刚好算一个。
若是徐长乐在此处,肯定会对叶洛河本就伟岸的形象再拔高一个档次,高喊一句六六六,同时对自己日后职场规划充满信心。
但是徐长乐不在,因为他正在看另一场好戏。
“斗米观传人,你....根本不是武夫。”荒凉的街道上,中年道士艰难开口。
“我说过我瞧不起世间大多武夫。”
田九双眼眯成一条线,微笑道:“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会去学武。”
闻言,中年道士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这才明白,为何自己的手段会败的如此难看。
斗米观,隐世宗门,以术为尊,精通遁甲阵法之术,其术之一脉的造诣,甚至超过了道宗。
夸张点而言,一旦给斗米观的术士占有地利之优,那么以逸待劳,几乎可立于不败之地。
按照对方刚才早就等待此处的情况看来,这条街上,早就已经被布下了未知的神秘阵法。
那匪夷所思的移动速度,便是最好的例子。
在境界上,眼前此人或许并未高出钱奴半分,但因其阵法的天然优势存在,对阵五品武夫都显得绰绰有余。
“术宗的咫尺天涯?”
“差一些,缩地成寸。”
听见这话,中年道士脸色依旧难看,却明显缓和不少。
“呵....”他突然流露出一丝笑意,全身灵气大涨,黑风从他周身席卷四周,涟漪荡起无数飞雪。
“你这娃娃脑子有问题,既然不是那大阵咫尺天涯,打不赢跑还不成,你赢个锤子!?”
乱雪之中,他整个人冲天而起,一道道黑影在半空分散,大约二十三道,冲向四面八方,如蝗虫般。
田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站在原地,默默看着那几十道黑影在风雪中消失不见,嘴角的笑意未曾有任何变化。
一切尘埃落定,他转过头,询问道:“徐兄,还好?”
徐长乐从铺子里走了出来,双手抱拳:“多谢王兄救命之恩。”
说完揉了揉胸口,龇牙咧嘴,此刻缓过神来只感觉被那老东西撞了一次,全身都隐隐有散架之感,疼痛异常。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数米外的空地,钱奴整个人跪在地面,喘着粗气,脑袋之上似全身骨头都已经碎掉,如同烂泥,只有眼神死死盯着二人。
“这老东西怎么说?”
徐长乐问道,同时视线扫向街道尽头,那驾驭着竹叶龙蛇的西香姑娘在最开始便已经逃跑。
“毕竟是钱家的人,又是宫内有编制的武夫,丢给衙门的话确实有些麻烦。”田九做出中肯评价。
xiashuba.com
钱奴双眼之中,充满着恨意:“小杂种,有种你就杀了....”
咻。
一道寒光从他脖间划过,老仆双眼呆滞,猩红鲜血从脖间喷涌而出,洒在地面之上。
给你脸了....徐长乐扯了扯嘴角,抬起手,古剑回鞘。
“徐兄,此地不宜久留。”
“那便先撤。”
两人步行离开这条街道,徒步顺着苏云河畔朝内城的方向走去。
已是深夜,半路上雪花更大了些,寒风更盛,其中夹杂着冰雹,砸在人脸上生疼。
不知不觉,已经是新年了。
“王兄....”徐长乐看向身旁这位青衫男子,欲言又止,心怀疑惑。
数日前,他对此人颇为忌惮,今日过后,却又多了一份敬佩河感激。
眯眯眼都是怪物,动画片诚我不欺
!
“都是叶大人的吩咐,半个月前,叶大人要我暗中保护你,以免被西蛮人和钱府算计。”
田九开门见山,微笑道:“还特意吩咐我在今晚要打起精神,因为大概率他们会在今晚动手,所以我今夜提前在那里布下了阵法,若非如此,否则...他们三个联手确实会有些棘手。”
徐长乐颇为惊讶,动手时间这都猜得到?
“这便是叶大人的厉害之处。”
田九嗓音微微抬高,面色莫名肃穆了些,侧过身子,朝着苏云河方向轻轻一拜,以表敬佩。
“这种仪式感没必要吧....”徐长乐扯了扯嘴角,没想到这家伙还是个入戏的马屁精。
“心悦诚服,由衷而发。”田九面色认真。
“叶大人又看不见。”徐长乐打了个哈欠。
对这种没有必要的阿谀奉承,他向来表示不屑。
我向来凭实力....
田九直起腰,继续前行,轻声嘀咕了句:“今晚应该在河对面逛了会。”
下一刻。
徐长乐噗通一声,朝着河对面五体投地,大喊道:
“叶大人深谋远虑,文采无双,让小的无比敬佩,敬仰之情如滔滔流水,高山大川,连绵不绝!只愿为好事人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田九看着这一幕,笑眯眯点了点头,流露出一副果然是同道中人的认可感。
因为这显然是个聪明人,在好事人里,跟聪明人一起做事,会很轻松。
做完这件事情,二人继续前行。
双方的关系在这一跪之中,仿佛有了质的拉近感。
“田兄,没想到你这么能打。”
徐长乐八卦道:“斗米观我隐约了解过,据说是某个隐世宗门,每甲子只出一位传人,王兄贵为观内弟子,为何会选择来好事人做事?”
“我十岁那年作为斗米观弟子下山,云游四方后来到京都,四处找人打架,凑巧认识了叶大人。”青衫男子双手负后,缓缓道:
“我觉得很多东西都无趣,叶大人却告诉我好事人会有趣,刚好当时又没人与我打架,我便进来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眼眯起,看不见眼瞳,脸上的笑意却还是那般温暖悠闲。
徐长乐沉默不语,仔细分析了这句话。
下山历练。【我身后有人】
没人跟他打架。【京都没人打得过我。】
很多东西都无趣。【都是垃圾。】
叶洛河亲自招揽。【人才。】
这....
行吧。
眯眯眼都是怪物,动画片诚不欺我!
“就在这里分别吧。”两人走到一道岔路口,田九笑着说道:“年后见。”
徐长乐点了点头,随即看向远处那中年道士离开的方向,询问道:
“确定要故意放他走么?”
“打死比较难。”田九点了点头,笑着道:“因为以我的手段,强留下来会有些麻烦,不过会有其他人收拾他的。”
“那西蛮女子?”
“西蛮使团如今就在城内,能跑到哪去?”
这样....徐长乐点了点头,抱拳笑道:
“告辞。”
.....
.....
成百上千个分身窜行在京都的大街小巷之上,随后同一时间化为湮灭,那名游方道士的真身从其中脱颖而出。
“该死....只不过对付一个小小的儒袖,竟然会这么棘手,甚至还暴露了身份。”
中年道士站在某个民宅的屋顶砖瓦之上,深呼了口气,脸上魔气森森,异常吓人。
脚下屋内,稚童的欢笑声和母亲的呵斥声响起,烛光点着,还未睡着。
他略作沉思,掐指微算,可片刻后却神
情大乱,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死局....”
“怎么会是死局....”
一丝冷汗从中年道士的额头流下,他方寸大乱。
片刻后,他一咬牙,眼神一横,便准备连夜跑路。
“柯道友,这么些年,你可让我道宗好找。”
嗓音带着寒意,从远处传来。
天启观道长李守一身道袍,背负一柄桃木剑,身穿布鞋,出现在街道之上。
看着这一幕,柯一妄毫不犹豫,浑身黑气爆发,故技重施,数十道分身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然而下一刻。
李守手中出现一张黄符,不见任何动作,黄符自燃。
“缚!”
李守一声令下,数十道分身不受控制,仿佛被某种力量拉回原地。
黑雾之中,柯一妄闷哼一声,径直从其中重重飞了出来,倒在地面吐出一口鲜血。
“李师兄!”
他面色狰狞,绝望喊道:“真如此绝情?”
李守面无表情,手中桃木剑缓缓飞出,一袖之下,道法盎然。
数十息后,民宅内的男人小心翼翼走了出来,街道上已空无一人。
.....
.....
提心吊胆的徐长乐小心翼翼翻进府内。
大年夜一夜未归,徐若曦大概会砍了自己。
走入大堂,发现各院灯火都已黯下,看来早已歇息。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着一丝失落。
摇了摇头,他悄悄钻入厨房,想偷些卤肉,却发现别说肉,连黄瓜都没,只能无奈回到北院。
生活越来越艰难了....
北院门,徐若曦刚好走出来,静静站在那里,压迫感十足。
“去哪了?”
“临时有些忙.....”徐长乐从来没有将外面的事情带入家中的习惯,越危险越如此。
“哦。”
徐若曦从他身旁走过,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有听的意思。
“怎么厨房里没吃的?”
“你不配。”
过分....徐长乐转过身,幽怨的推开房门,就听见大哥那如雷般的鼾声从自己床上传来。
这两个家伙搞什么....徐长乐扯了扯嘴角,突然眼神一眯,寒声道:
“谁!”
下一刻,厢房空堂中,烛光燃起,
视线之中,精致檀木桌上菜肴丰盛,四荤四素,小柳儿将火折子熄灭。
“少爷!”她轻声喊道。
徐长乐脸色微愣:“这是.....”
“知道少爷没吃饭,等少爷吃饭。”小婢女极为贴心。
“还是小柳儿对我好呀。”徐长乐很是欣慰,放下心来,坐在桌上拿起一根鸡腿,咬了口:
“大哥怎么回事?”
“等少爷回来,结果睡着了。”
额.....徐长乐笑着摇了摇头,也明白了徐若曦为何会深夜在北院出现。
他随口道:“你们没吃啊?”
“吃了,大少爷自到达六品后,胃口极好,一桌子菜都已吃完。”
“那这?”徐长乐看了眼自己桌上。
“这是大哥和小姐亲自下厨弄的一桌。”
?小柳儿眉眼含笑,乖巧回答道:
“小姐说了,今天是个好日子,不论多晚回来,都要等着少爷。”
徐长乐匪夷所思。
我啥时候在那娘们儿那这么有排面了.....
“徐若曦岁末这天都会这么仁慈么?”
“小姐这日都很少发脾气,但却不是因为新年。”
“为啥?”
“因为今天是少爷的诞辰呀。”
83 天启观一日游【上】
正月初一,迎新年,徐长乐迎来了久违假日,痛快睡了一天。
正月初二,无人拜访,按照国子监内师长说法,新春之处天地复苏,浩然气正盛,适合修行。
徐长乐闭目不出,安心休息,修养浩然气。
正月初三,赤狗日,清理家中杂物,由下人一起扫除污秽晦气,徐长乐继续修行,明显感到体内那九品问心境有些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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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正月初五,按照大魏习俗,家家喜迎财神。
徐金慎去拜访各位千牛卫中的好友同僚,徐若曦前往白云书院看望院长,独自一人的徐长乐起床,开始收礼。
如今徐府落寞,门可罗雀,但曾经的香火情还在,类似李知礼家,六部某些官员,都送来了礼盒。
“张府....”徐长乐拿起一盒装饰精致的礼品,若有所思,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枚护身符,上面有天启观道士用来祈祷神佑的记号。
天启观的道士地位超然物外,身后是道宗,这个东西看起来颇为珍贵。
若无意外,这是户部张尚书送来的新年礼物。
但徐家跟户部张尚书可从来没有什么交际.....徐长乐打开负责记录的簿子,发现落款写着张雅二字。
原来是这丫头。
徐长乐笑了笑,颇为欣慰。
看来哪怕是被圣上亲自逐出国子监,但在监内那点珍贵而又脆弱的同窗之情,还没有人走茶凉。
这也是人性的复杂之处,比如大魏官场之上,哪怕父辈们争的你死我活,寸土不让,但他们的下一辈在国子监或白云书院,反而关系不错,节日新年多有来往。
不多的礼品之中,徐长乐看见一张请柬,更是出乎意料,来自知守观道长李守。
指名道姓,邀请徐长乐前往天启观,参加他们在正月初九参加天启观内举行的祭拜仪式,颇为浓重。
“这是.....”徐长乐愣了愣,记忆之中,他跟那道长除了雾林屠夫一案过后便再无交际。
天启观如此骄傲,怎么可能请他一个被逐出国子监的小人物。
略作思索,他问道:“小柳儿,这请柬谁送上门的?”
一旁伺候着的小婢女,轻声回答道:“是李守道长带着两名道童亲自送来。”
这...徐长乐心想非去不可了,对方如此给面子,若是不去八成得跟天启观交恶。
他摇了摇头,将那枚张家所送的护身符放入腰中,跟刘祝茅赠与的那块玉佩放在一起,这玩意儿多多益善,指不定啥时候就能救自己一命。
想到这里,他更加兴致勃勃的翻起礼品盒来。
拆快递使我快乐....
..
..
接连几日,徐长乐在家中修行浩然气,体内浩然气的运转已经到达了瓶颈,看来八品立身境指日可待。
正月初九,阳光明媚,久违的朝阳照耀在京都上空。
一身青衣的徐长乐,腰后佩剑,悬挂着玉佩,一人步行前往天启观。
自从那日看着田九以一敌三,青衣莫名在徐长乐眼中莫名就有了一道独特的滤镜,简称:“高手风范。”
天启观位于内城正清街,名副其实的风水宝地。
三千三百三十三道台阶之上,便是正景。
正殿一座,上面写着天启二字,偏殿两间,朱瓦青檐,共有檐柱、金柱36根,排列有序,辉煌至极。
大门处,两道巨大的炉鼎之中香火缭绕,似云雾幻境,仙家府邸。
天启观门口,十余位俊男靓女静静站在那里,正在闲聊。
“长乐!”
人群之中,李知礼看见徐长乐,面带惊喜,走了过来:“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处遇见。”
“意外意外。”徐长乐笑眯眯还礼,发现都是国子监内的好友同窗,熟面孔。
多日未见,颇有种事过变迁的味道,有些人仍旧如往常一般,但还有些人,哪怕表面带笑,但对徐长乐已极为敷衍,神态言语中早已有些不屑一顾的味道。
徐长乐“毫无察觉”,同样热络交谈。
闲谈数句,得知今日乃是天启观祭祀道教神灵之日,诸位同窗约好今日一起前来,看看能不能请那天启观李道长网开一面,让他们进去旁观。
徐长乐微微一愣,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原来只有我一人是被邀请的....
时辰已至,天启观内大门敞开,众人走上那三千余道台阶,李知礼轻声对徐长乐解释道:
“道宗正月初九这日,普遍都要祭祀那道教主神,据说今日要祭祀的那名道教主神,是如今道宗最为敬重的主神之一:太上。”
“儒家虽然并不在意这些,但这位太上道神在道宗历史之上太过神秘,我们便相约一起前来看看,只是没想到徐兄也对此好奇。”
徐长乐笑着点头,心生不少疑惑。
正月初九祭祀太上主神?
道宗信仰的太上主神是那位著名的三清太上么?
另外在他的记忆之中,道教正月初九应该祭祀的是那位统领三界的玉皇上帝。
当然,入乡随俗,这个世界早已跟他理论上的认知不同,不能对应上也正常。
走上天启观那含有深夜的台阶,两名道童早已静静站在道观门口,看了众人一眼,轻声道:
“今日是天启观祭祀正神之日,若是各位香客要上香求卦
,正月十五后再来。”
李知礼向前,弯腰作揖,表明身份,说明来意。
两名道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走入道观内,数十息后便走了出来,摇头道:“很抱歉,道长说了,祭祀主神乃清静之事,不可有人旁观,请回吧。”
另外一名道童随之安慰道:“观内祭祀主神,一切从简,对外人来言就是寻常的上香罢了,并无任何玄奇之处。”
闻言,众人难掩失望神色,同时有些脸色难堪。
都是国子监内的读书人,再加上家中背景皆是不低,却仍然被如此果断干净拒绝,实在不给面子。
但,没办法,这就是天启观,道宗之下天启观。
一人视线飘向徐长乐,语气微讽:“指不定是今日来了不该来的人。”
矛盾一来,对立面便自然而然显露了出来。
他们不愿意将天启观的婉拒当成是自己的原因,于是被打压的徐长乐便成了此刻背锅的人。
国子监弃生,被皇上亲自责罚,很容易这辈子都无法翻身。
李知礼皱眉,沉声道:“这是天启观的规矩,怎可迁怒于他人,白延兄言重了。”
名为白延的年轻男子,是内阁某位阁老的孙子,文采不高,但那点文人不知从何而来的自尊,膨胀的很。
“若不是徐长乐,说不定那位道长还不会拒绝。”他冷哼道。
想多了....徐长乐扯了扯嘴角。
那小道童进门就是走个过场,好给一个众人面子,八成就在门内等了会就走了出来。
“徐长乐?”
那名小道童眼神一亮,随即看向站在角落处的徐长乐:“徐公子?”
徐长乐点了点头:“是我。”
额....小道童看了眼这十余人,略作沉思,轻声道:“您再等等。”
说完小跑着又走进观内。
看着这一幕,无数道惊疑的目光看向徐长乐。
那副场面,很容易便能看清楚什么。
“徐兄跟天启观的道长们还有交情?”李知礼有些惊喜,这意味着今日的旁观祭祀一事还有转机。
“一般,就一般。”徐长乐有些汗颜,不敢夸下海口。
他很怕那小道童进去,然后出来说一句:“很抱歉,也不能进去。”
那么自己什么都没做,都可能当场社死....
这次小等了一会,那小道童就跑了出来,跟先前的作戏天差地别,恭敬道:“道长说了,若是徐公子的好友,可以破例一次,诸位请进。”
空期间有些安静。
众人的面色颇为不敢置信,看向徐长乐。
?
84 天启观一日游【中】
天启观在大魏超然物外,背靠道宗,因此那位李道长面对大魏大部分人,都很是骄傲,且很多人都接受了这种骄傲。
但让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如此骄傲的李道长今天会给一个年轻人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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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面.....徐长乐莫名腰杆都直了些,淡淡道:“那还等什么?”
两名小道童微微弯腰:“请。”
半路之上,还有些云里雾里的众人跟随道统朝着观内走去,视线之中,地面铺盖的,皆是如玉般的白砖,泛着白光。
来到正殿,一座巨大的神像立在其中,面目威严,金光灿灿,似乎正值壮年,一股无形的气场弥漫其中。
一名昔日同窗轻声点评道:
“气势逼人,在道教诸多神灵之中这气势都算是极有气场。”
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从雕像上看出气场这种东西,但按照逻辑而言,他身上都是黄金,这样说来气场确实足....徐长乐点头,表示合理,不过这贱兮兮的语气颇为熟悉。
转头一看,说这话的,正是先前的甩锅侠,似乎叫做白延。
出乎意料,他还恬不知耻的跟上来了。
感受着徐长乐的目光,他转过头,微笑道:
“这次还得感谢徐兄,若不是徐兄,我们恐怕很难看到这等场景,真没想到,徐兄跟天启观的李道长交情如此之好,眼拙,眼拙了。”
“.....”徐长乐无言以对,移开了视线,心中默念有教无类,有教无类....
观书阁内的老苏说话还是有道理的,像这种不要碧莲的人才,只能读书读着读着慢慢把礼义廉耻读出来。
若是儒家先生们只挑选像李知礼这样的优等生教化,那么像姓白的这种傻叉....不是就只能出去祸害百姓?
空气中有些严肃和凝重,众人默默站在角落,远观天启观道士们焚香。
据说在那仙门道宗之中,今日排面极大,举行了罗天天蘸,全宗弟子皆至,供奉一千二百余位蘸位,足足一千二百余位神灵,且以这位太上道人为主,声势浩荡,规模极大。
而天启观内,因为全观上下也只有十余人,所以只讲究一个虔心,以念祷,步虚,缭绕,诵经,奏乐,焚香为流程。
片刻,一位中年道人身穿黑白羽衣,脚踏白袜布鞋踏入观内,正是道人李守,他神情虔诚而严肃,身后十余位弟子跟随。
跟众人擦肩而过,他转过头,看向徐长乐,行稽首礼。
监内众人都是一惊,连忙以儒生方式作揖回礼,徐长乐抱拳,点头,心生诧异。
你搞毛?
徐家祖坟被你挖了?
只可惜,他不敢问。
过了会,堂内香火缭绕,虚无缥缈,祭神正式开始。
徐长乐静静看了会,心想确实如那小道童所言,颇为乏味,在旁人看来不过是上香而已,
“徐公子,接下来诸位师兄师弟们要开始念祷,不如徐公子不如带着诸位同窗去后院闲逛一番。”一位年轻小道走来。
“好。”
徐长乐点头,莫名就成了这群春游队伍的带队老大,带着众人朝着后院走去。
半路之上,他脚步放缓,小声询问那年轻道士:
“小道长,今日李观主是不是有话与我说?”
先是亲自登门送请柬,随后排面给足,让他有种莫名的危机感。
年轻道长面目俊秀,不卑不亢,轻声道:
“师傅说,当初雾林屠夫一案时
,查案多有得罪,表达歉意。”
歉意.....徐长乐陷入沉思。
“另外便是....”年轻道士笑着道:“这一次师傅成功斩杀道宗弃徒柯一妄,多亏了徐公子的情报和帮助,礼尚往来。”
徐长乐略微思索之下懂了。
那中年道士看来已经凉凉,田九自信让其离开,因为出手的是天启观这位李守观主。
而叶大人大概是在信中说明是徐长乐引诱那中年道士出来,但李守却不知道,实际自己并不知情。
原来如此....
他懂了。
众人来到天启观正殿后的院子,庭院深深,一座名为藏宝阁的二层阁楼之中,摆放着十数道道家物件。
“天啊,这是道宗照妖镜?”
“七星连珠,这好似是被开光过后的七星剑....”
“不止,你们快来看看这张画,若是我猜的无错.....”
来到这里,一个个大魏未来的读书种子瞬间变成了没见过世面的土鳖样子,东瞧西逛,双眼冒着小星星。
小道士看着这一幕,神色平静,但显然带着自傲之意。
后院之中,外人未经允许不可踏入,今日乃是师尊吩咐。
“徐公子,您可以在此地挑选中意的东西,算是天启观的谢礼。”小道士露出微笑。
嚯....本来没啥兴致的徐长乐眼神微亮,心想自己得好好看看。
.....
.....
正殿之内,香火缭绕,如蓬莱仙雾。
诸位弟子闭眼,虔心进行祷告,异常安静。
李守站在正中,缓缓挑选三根香,火光从顶端轻轻燃起。
焚香一事,需要由观内地位最高之人进行,且香火不可停。
过了会,那名年轻道士缓缓赶来,站在门外静静等候。
李守睁开眼,对那巨大神像行叩首礼,随后走出大门,轻声询问:“如何?”
年轻道士有些为难,轻声道:“徐公子挑选的是照妖镜。”
照妖镜,可分形散影,可照万妖真身,在万物图鉴之上排名二十三,乃是道宗至宝。
天启观的照妖镜自然不是真品,可是却是由道宗之内那真正照妖镜的力量孕育而出,也价值极高。
“可以。”李守面无表情,轻轻点头。
“不止....”年轻道士面色古怪,小声嘀咕道:“那飞云靴徐公子也很喜欢,拿着不撒手,说遇见敌人跑得快。”
李守脸色微微错愕:“不是说只能选一件么?”
“我一时忘了....”年轻道士有些委屈,轻声道:“可他却不见外,”
李守略作沉思,还是开口道:“可。”
“师傅....”年轻道士张了张嘴,却不敢说些什么,点头离去。
李守走回殿内,拿起一炷香,闭目凝神,继续祷告,心神却逐渐放飞。
徐长乐.....李守轻声呢喃,眼神颇为复杂。
第一次是那日夜晚,他以元神之术潜入徐府,却遇见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强大人物,那股气息宛如天地之威,让他吃了大亏。
从那日起,他便对飞云街徐府产生忌惮之意。
那时的他,甚至还以为是徐长乐身后的徐府之中,有什么隐藏着的恐怖存在默默守护。
但第二次,在国子监大考看台,他最为直观,亲眼目睹徐长乐面无表情一剑将那钱如命割喉,内心的震撼程度并不比他人要弱
多少。
从那时候,他对徐长乐本人的重视就已经提高到了一个极高的程度。
此子深不可测,心机极深,背后还有一个超凡入圣的强大修行者。
无论是天启观,或是他本人,都并不怕什么,但修道之人,能了结一次与一个棘手人物的因果,自然是一件好事。
刚刚好,这一次柯一妄一事后,据说徐长乐在其中出力极大,他便顺理成章将其请来,化敌为友。
一柄照妖镜,一双飞云靴,彻底了结此事,其实可以接受....
不到一会,那小道士急匆匆赶来,在门口停下。
李守微微皱眉,直接起身走至大门:“如何?”
“徐公子说那七星剑也不错,他刚好要练剑。”
年轻道士脸色感慨,喃喃道:“忒不要脸了。”
李守眼神闪烁。
“师傅,真不能再给了.....”小道士脸色纠结。
“给他!”
李守一咬牙,有些肉疼,也不回正殿了,大踏步走到偏殿的主桌凳子上,坐了下来,长吸了口气。
藏宝阁内从道宗内拿出来的镇观之宝,合起来三十三件,这几十年在大魏送出去十余件,本就不多。
如今一下子掏出三件,哪怕是仿品,但也相当于在割他的肉。
但,或许对方就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再提醒他:下不为例。
不到一会,熟悉的脚步声再次传来。
.....
“师傅,徐公子问那副山水画似乎不错....”
“给。”
......
“师傅,那乾坤帽徐公子很喜欢。”
“给....”
.....
“师傅...”
“还要??”
“徐公子说有没有麻袋,老是麻烦你祷香不太好,他自己看着装。”
“......”
李守惊了,一巴掌狠狠拍在桌子上,骂骂咧咧:“他娘的,欺人太甚!”
.....
藏宝阁二层,最角落的一间屋子。
平平无奇,只有正中心挂着一副画像。
画像上是一名年轻道士,身穿道教羽衣,头戴浩然冠,双手安静放在腹间。
那道士站在山巅,眺望群峰,画功不错,意境极佳。
此刻,那年轻道士的五官,不知是不是错觉,越来越逼真,越来越真实。
下一刻,
不知是不是错觉,
那道士的头,微微转头,看向了画卷之外。
85 天启观一日游【下】
一层楼中,徐长乐有些茫然,有些恍惚,更多的却是惊喜。
天启观的道士们看起来那么严肃,难以接触,结果没想到这么好客。
本来拿了一个照妖镜就很满足,后来的宝贝也就随口问问。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真给?
抱着想看看对方究竟能给多少的想法,一直开口,结果一个个无礼的请求都被答应,这让他很是感慨。
李道长这人能处啊....
这些圣地仙门的,底蕴太足,看来这些级别的宝贝根本不放在他们眼中。
不行,我要再薅点道宗的羊毛出来....抱着这种念头,徐长乐抬起头,踏上楼梯,独自一人朝着二楼走去。
刚刚踏足二层楼,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体内的浩然气开始自主沸腾,以比平常两倍有余的速度开始运转,可除此之外,却无任何异样。
有危险?
不对,我的情绪很稳定,没有怒意。
腰间白象也没有颤抖,这证明四周并无杀意。
思索之间,体内浩然气突然恢复正常。
摸不着头脑的徐长乐刚刚抬头,只见二楼那狭窄的过道之上,一位年轻道人背对着他,正在擦拭着墙壁。
“公子来做些什么?”年轻道人没有回头,轻声询问,嗓音平淡如水。
“来薅羊....不,来看看有什么宝贝。”徐长乐及时改口。
“若是想要宝贝,二楼尽头的雅间内,有一副画,极好。”年轻道人提醒道。
“额.....谢谢。”
徐长乐点头,朝着那二楼尽头雅间走去。
两人擦肩而过,徐长乐转过头,那道士也微微测过身子朝着一楼走去,没有看见正脸。
天启观的道士没想到都这么好客,看来外界的传闻并不似真实.....徐长乐嘀咕一句,来到角落尽头,一间古色生香的木门不知何时已经微微敞开着。
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四周皆是平平无奇的家具摆设,两个太师凳,中间一张平平无奇的桌子,上面三个青花茶杯,还有一壶热茶。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正中心墙壁之上的一幅水墨风格的山水画。
一座山巅在画卷内被拉的极近,远处万千群峰汇聚,显得极远,云雾缭绕。
徐长乐驻足了会,看着这幅画,微微愣神。
似乎....
画里缺了什么东西?
....
一位五官平平的年轻道士走出藏宝阁,未曾带冠,长发随意披在肩头,来到正殿。
辉煌神像前,十余名
道士正在闭目凝神,天启观道长李守正在上香。
他双手负后,静静的看了会那座巨大神像,又低头看了眼这些年轻弟子,似乎明白了什么。
紧接着,他离开了天启观,来到大魏皇宫。
成群的官兵从他身旁走过,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巨大的,宛如神迹的城墙大门前,他轻轻跺脚,飞入城墙顶端,停步驻足,扫视前方,
视线之中,那无数座如山川连绵的建筑之上,丝丝缕缕的金黄气息笼罩,像是一个轻入薄纱的巨大罩子,笼罩住整个皇宫。
这金黄色的气息看起来轻柔,但却带着至刚的气息,透露着强大的威严,仿佛可抵御世间一切攻势。
年轻道人眼神微动,看向这座巍峨城墙左侧,那里铸着第一任国子祭酒的文字。
“天连乱世,生灵涂炭,凡人未开教化,仙人以力犯禁,视为人间炼狱。”
“此等时机,大魏正式建国,愿以众生凡人之躯立身此神州大地,护得一片净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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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国人,愿不惧天威,不畏地灭,只以道理二字永存于神州大地。”
年轻道人眼神扫过一遍,不知为何嗤笑一声,右脚轻轻向前抬起。
然而在半空犹豫片刻,他又收回右脚,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街道之上,车水马龙,闹市内来来往往的人群川流不息。
还是没有人能看见他,他像是一个不存于世的人,随意拿起一根摊贩的糖葫芦,放入嘴中,随后嫌弃的吐掉。
不过一会儿,他来到了西子湖。
放眼望去,十八里明湖,波光粼粼,美色如画,此地历经无数年,诞生过许多已知和未知的故事。
年轻道人眯着眼,凝视远处坐落的一座座宅群,轻咦了一声,走了过去。
一座座阁楼擦肩而过,来来往往的人群低着头,神情匆忙。
他来到宅群最高处那座名为天机阁的阁楼,从楼梯一步步踏上,来到了最顶层。
江湖剑客赵赘盘膝而坐,闭目凝神。
年轻道士从他身旁坦然走过,来到廊台外,一位黑袍男子坐在椅上,手中捧着一本古记。
他就这样站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凝神看了几眼,便收回目光。
“气运古怪,连我都看不透,看来是个厉害的人物。”
年轻道士破天荒开口,沉默了会又摇头道:“可是那有什么用?”
他摇头,不屑离开。
廊台之上,叶洛河面带笑意,轻轻翻了页。
.....
.....
年轻道人走的很快,除了那座皇宫,几乎眨眼便
走遍了整个京都城。
在他的眼中,一道道颜色不同的气运在整个京都上升起,或大或小,或明或暗,或强或弱。
色彩斑斓,绚烂至极。
一切都很好,比之他曾经所在的人间要好上百倍。
既然如此,像他这样的存在似乎便没有理由停在这里。
天启观内的祭神仪式到达尾声,那股源源不断涌向上空的念力开始消失,某种无形牵扯力在撕扯着他的身体,让他回去。
下一刻。
他来到某个卖杂食的摊子前,现出真身,买了一份辣粉。
老板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道人,随后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
在简陋木板组成的矮桌前坐下,他闭着眼等待。
“小道长,好了。”老板端了碗粉轻轻放在桌上。
他睁开眼,挑起筷子吃了一口,味道不错,但.....
“你....辣粉不放醋?”他质问道。
“公子外乡人?城内人吃辣粉都不放醋。”老板笑着道。
闻言,年轻道人沉默不语,转过头。
不再吃粉。
也改变了主意。
他觉得这个人间终究还有不太完美的地方,于是想要再待一待。
可自己离开了那幅画,那么终究还要有一个人去替代自己。
......
二楼小楼之中,徐长乐觉得这幅画很怪,但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
他想要移开视线,但却无能为力,自己的视线被这幅画死死锁住,无法移开。
他暗道不妙,正欲逃跑,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知何时动弹不得。
一个恍惚间。
眼前的那幅画仿佛活了过来,缓缓飘散至半空之上。
这座简陋的单间之内,门窗全部紧闭,呼啸的风声不知从何处涌来,一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力量充斥其中。
画卷之中的群峰,那座巍峨大山,无尽的云雾,都活灵活现的出现在徐长乐的眼前。
仿佛已然置身其中。
不可能....
徐长乐牙齿用力咬向舌尖,片刻,剧痛从脑中传来,与之相随的便是清醒。
他睁开眼睛,画卷之中,画像已经消失,一个神秘的黑色漩涡在其中缓缓流转,充满着神秘和危险。
而他整个人不受控制般,离那副诡异画卷越来越近,似乎某种强大的吸力正拉扯着他进入其中。
徐长乐后背冒出冷汗,眼瞳顿缩:
“子不语,怪力乱神!”
86 面对神灵的选择
“子不语,怪力乱神!”
话音刚落,浩然清风从徐长乐脚边散发而出,顺势形成一个圆形领域。
领域之中,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相互抗衡。
然而让人绝望的事情发生。
那股黑色漩涡之中的吸力先是一滞,随后仿佛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又开始缓缓拉扯着徐长乐的身体。
不可能.....徐长乐眼瞳骤缩,心生骇然,这还是第一次自己的本命语在这种神通之上的抗衡中失效。
五品武夫我都能以本命语勉强拖延....
这镜子究竟是什么东西?
一念至此,徐长乐脸色无比严肃,无法动弹的手臂开始轻微颤抖,闭目凝神,体内浩然气以一种极为恐怖的程度飞快消逝。
轰。
浩然领域催动到极致,自徐长乐脚边卷起阵阵涟漪,将他牢牢护住,
然而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画卷中那黑色的神秘漩涡还在旋转,一旦自己体内的浩然气挥之一空,那么自己便会被画卷彻底吞噬。
眼看着自己离那副诡异画卷越来越近,体内的浩然气随之消耗见低,徐长乐额头冷汗流了下来。
数十息过去,天启观的道士和一楼同窗们都没有发现异样,证明已经指望不上他们。
只能自救!
必须要想办法暂时离开这间屋子,然后寻找自救之法....徐长乐心思急转,突然,眼神一亮。
他闭上眼,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强行将自己的心神平静下来。
“老乡,救我。”
他闭上眼睛,最大限度的放松身体,心神开始试着逐渐陷入那神秘的未知空间之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似乎只是一瞬间,又仿佛很是漫长。
一缕光点在他的意识中浮现,随后猛然绽放。
他的意识坠入水面,沉睡过去。
.....
.....
熟悉的海浪声在耳畔响起,带着丝丝腥意。
徐长乐睁开眼睛,熟悉的问心小岛之上,他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四周空无一人。
在这里,他重新回归了正常,再也没有密室内那种恐怖的压迫感。
这算卡Bug么....他有些怀疑,但明显松了口气。
随后看向四周,微微皱眉。
这么关键的时候,老乡人呢?
徐长乐转身穿过密林,开始沿着山路小跑,最终在一处崖畔寻到了他。
陡峭山崖下,寒风之中,一身灰色长衫的李居坐在那里,身枯柴组成的火堆之上燃烧着熊熊火焰,上面的支架上架着一只野兔,已经熟透。
你有没有搞错,你选中的男人在外面都快凉透了....
徐长乐走了过去,就蹲在火焰旁,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眼神中充满着幽怨。
灰色老者没有看他,双手翻转着支架上的肉面,感慨道:
“灵性太强也是错事,哪怕仅仅只是留下来的一丝分
身,但你修行进展不佳,我便不能消失。可一直在这里待着。每日看着同样的风景,内心难免会有些腻,所以总会找点事做。”
你很菜,我很难受。
“对不起。”徐长乐看着这幕,莫名有些惭愧。
能有多无聊,才会一个分身在这里玩扮家家酒缓解寂寞。
“你很久都没有用心来学海内修行了。”
“主要是上班了,下次一定...”
“加油,努力到达下一个心灵岛屿,我便能在这种无意义的循环之中解脱。”
“好的...”
“对了,哪怕你在此地的时间流速与外不同,但若是再这样浪费时间,还是会被卷入那画卷之中。”
“???”
徐长乐瞪大了眼睛,你特么不早说?
“大佬救我!”他异常直接。
“道宗供奉道教远古神灵上千,性情手段各不相同,今日所祭祀的那位太上道神,却是其中最为古怪和强大的一位。”灰衣儒圣想了想,微笑说道:
“我跟他有些过往,但简单而言,他很敌视儒家。”
徐长乐不解:“跟我有什么关系?”
“正月初九,道宗所有弟子皆在人间祭神,无数香火和念力的供奉,让他在这一日很容易苏醒,甚至重临人间。”
李居道:“他这一次在选择在天启观显圣,刚刚睁便看见了你。”
“所以嫉妒我的颜值和才华.....”徐长乐接过话茬,深以为然的的叹了口气。
李居古怪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神灵下凡是有诸多条件的,擅自违三教之规对凡人动手,轻则损道行,重则毁根基,除非.....”
“你们中产生了因果。”
徐长乐不解皱眉。
“无论是修行者还是神灵,都讲究因果一说。”老人提醒道:“而你刚刚拿了天启观很多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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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徐长乐惊讶,还能这样算?
“因果二字,说大极大,说小却又极小,事件万物产生交际,便有因果。”老人微笑道:
“敢占三教神灵便宜,整个修行史上都寥寥无几,所以你这次纯粹是自己的贪心所致。”
徐长乐微微抿嘴,有些后悔,但更多的是惊骇和后怕。
神灵二字,原本在他曾经的概念之中,只是一个抽象词,象征着强大,威严,公正,虚无缥缈。
但这个世界的所谓神灵,还是三教正统内的神灵,却跟他所想象的截然不同,各种算计,蛮横....比凡间修行者还要更像修行者。
以力服人?
“这个世界的神灵,究竟是什么东西。”徐长乐皱眉。
他又想起了龙池村时看过的那本古记,那个村子曾经也供奉着某个未知的古神。
“等你到达下一个岛时,我会告诉你这个人间关于神灵的真正事情。”李居面带微笑。
“那黑色的漩涡之中是什么?”
“虚无之地,无根之地,永
世不得超生之地。”
徐长乐陷入沉思,嘀咕道:“那我现在把东西还回去?”
“来不及了,他似乎不准备回去,所以准备收回你这份因果。”
李居像是身外人,笑眯眯道:“你只能想办法解决掉这份危机。”
他将那烤的冒油的兔肉递了过来,示意吃掉。
徐长乐下意识接过,尝了一口,入口即化,汹涌的浩然气在他体内生成。
这种感觉异常美妙,原本疲惫的意识瞬间一震。
他眉毛微挑,又咬了一口,问道:“我该怎么解决?”
“那副画卷显圣,是因为画像上的人汇聚了人间念力,但画本身,却只是寻常宝贝。”
徐长乐眨了眨眼,静等下文。
“近万年来,神灵显圣入凡,在那股无可抗衡的威压之下,凡人只能跪地匍匐,或求饶,或祈求神的怜悯和庇护。”
老者起身,双手负后看向远方:“但还有那少数的寥寥数人,他们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选择,那就是....”
徐长乐将兔肉全部塞入嘴中,说道:“跑。”
“....”李居看向徐长乐,嘴唇微动,没有出声,但意思很明显:
“npnm?”
.....
.....
藏宝阁,二层雅间之内。
徐长乐闭上眼,又重新睁开了眼睛。
仿佛过去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间。
紧接着,徐长乐做出了一个让人意外的动作。
心中默念一声。
本命语的领域随之消失。
强大的吸力在那一瞬间涌来,徐长乐整个身体离地,飞向前方只有一米左右的古怪画卷,不做丝毫抵抗。
半空之中,徐长乐深深呼出一口气,目视前方,神情严肃到极致。
在离半空之上的画卷只有一个身位时。
猛然爆喝一声。
强大的,浩瀚的浩然气一瞬间从他身上全部爆发而出,从而挣脱了那恐怖的束缚。
他一脚猛然剁地,高高跃至画卷上方。
古剑随之自主出鞘,幽黑色的锋利剑身被他双手紧紧握住,浩然气疯狂的灌输了进去。
下一刻。
徐长乐用尽全身力气,将剑身狠狠插入了那黑色漩涡之中。
噗嗤一声。
炙热的光芒照耀了整间屋子。
....
“近万年来,神灵显圣入凡,在那股无可抗衡的威压之下,凡人只能跪地匍匐,或求饶,或祈求神的怜悯和庇护。”
“但还有那少数的寥寥数人,他们做出了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选择,那就是....”
老人认真道:“砍了他们!”
....
“咦?”
京都南街,正在吃粉的年轻道人,猛然抬头,看向道观方向,眼神中流露出震惊和疑惑之色。
87 颜值引发的惨案?
年轻道人颇为不敢置信的看向道观方向。
紧接着,
那震惊和疑惑的神情渐渐转为震怒,似乎是看见了什么极为荒唐的事情。
“尔敢!”
他怒喝一声,桌子和辣粉同时碎成粉末,整个人随之消失原地。
摊贩老板眼睁睁看着那年轻人从原地凭空消失,瞪大眼睛,彻底说不出话来。
....
轰。
强大的气息从藏宝阁二层楼冲天而起,进而笼罩住整个天启观。
在那股无法形容的强大威压之下,道观开始微微颤抖,宛如地牛翻身,异常骇人。
正在藏宝阁内赏景的国子监监生面色惶恐,几乎是在一瞬间丧失了意识,晕厥在地。
李知礼自踏入藏宝阁,并未像其余监生一样激动,目光打量在那些至宝之上,神情平静,仅仅只是带着欣赏之意。
于是此刻所受反噬反而最小,他满面莫名之意,微微抬起手挡在身前,便挡住了那不知从何而来的诡异飓风。
飓风散去,地面却还在微微晃动。
“地震了么?”他看向昏迷的同窗们,略作沉思,将其一个个陆续抱出屋子。
正殿之内,正在祭神的弟子们同时感觉到异样,睁开眼,神色茫然震惊。
那座巍峨神像,此刻金光璀璨,神灵怒目,似乎即将苏醒。
侧殿之内,内心正在滴血的李守神情大变,猛然站起身,喃喃道:
“神启!这是神启!神灵为何怒?这怎么可能?”
藏宝阁....太上画像...他似乎想起什么,再也不顾仪态,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
藏宝阁二楼之上。
璀璨金光化为实质,将整个屋子都笼罩进去。
剑鞘白象被随意丢落在角落,徐长乐在半空维持着将幽黑剑身插入画卷之中的姿势,整个人无法动弹,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声。
他无法挣脱,无法离开,体内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那道炽热的金光压住,整个身份好像都将被融化。
这道金光他很熟悉。
在龙池村那名守村人的身上,当时有着相似的金光。
靠着这股金光,那人单刷了一个小型妖潮,宛如战神。
它透露着强大,威严,和至高无上,仿佛可以碾压世间一切。
若这就是那位传说中太上道神的力量,那么这种相同的金光或许可以被称之为神灵的余晖。
神灵余晖如金,如火,坚不可摧,焚烧一切。
徐长乐脸色惨白到极致,整个身体内的浩然气更是轰然一空。
下一刻。
就在徐长乐即将承受不住这道金光的力量时,
幽黑色的剑身之上,一道黑气悄无声息的散发,融入到那股金光之上。
忽地,
空气间响起的噼啪一声,
像是玻璃破碎。
画卷之上的黑色漩涡出现了一道裂缝。
紧接着这道裂缝如蛛网一般,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出,眨眼便弥漫到整个画卷之上。
金光骤弱,像是夕阳将至。
神色已经有些恍惚的徐长乐眼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中涌起了一股希望。
或许,再来一剑,这画卷便能彻底粉碎?
他用尽全力想要将剑身拔
出来,再他娘的给这破画来上一剑。
然而。
一道冷淡的嗓音传来。
“放肆。”
这道声音并不大,也不带什么情绪,但就仿佛在徐长乐心头狠狠敲上一记重锤。
砰。
剧痛难耐,徐长乐重重倒在地面,脑袋紧贴地面,手中幽黑色的长剑随之脱落,随意掉落在一旁。
屋子内的金光重新燃烧了起来,像是烈日,徐长乐视线之中,一双布鞋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想抬头望去。
却被那股恐怖的威压按住,无论如何也抬不起头。
“区区蝼蚁,也妄图窥视神灵?”
似是个年轻人的嗓音,冷漠中不含丝毫情绪。
年轻道人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前那破碎的画卷,神情中也满是无法理解。
下一刻。
他伸出一只手指,指尖一抹最为纯净的神辉浮现,融入那四分五裂的画卷。
画卷之上,余晖陷入缝隙,金光缭绕之中,那巨大的裂缝开始复原,不到一会便恢复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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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卷栩栩生辉,越来越多的神力涌现出来,整个屋子都笼罩成实质。
“浪费了我如此之多的神力...”
他低头看向趴在脚边的徐长乐,脸色漠然:“你好大的胆子。”
徐长乐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面对着质问,无与伦比的恐慌感从他心头生起,像是灵魂深处那股与生俱来的敬畏浮现出来。
神灵....
这家伙就是太上....
徐长乐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直跳,双手双脚都有些发软。
他终究只是一个肉体凡胎的九品儒修。
人生第一次面对这种存在,显然会有些措手不及。
他很狼狈。
并且在此刻显得不堪一击。
可他不想一直这样跪下,甚至内心有些想笑。
神灵二字,对待这个时代的所有人,或许都有着独特的含义,但在徐长乐心中却没什么含量。
最重要的,对方的逻辑很可笑。
我想要对付你,
但你却敢反抗,
所以你犯了大错?
徐长乐身躯剧烈的颤抖着,还想要站起身做些什么。
最起码,
能看他一眼?
看着脚下蝼蚁拼尽全力进行着无畏的挣扎,年轻道人面无表情,只是眼瞳之中浮现出一丝不屑和怜悯,似乎在嘲讽着他的不自量力。
“该死....”
“动一下啊....”
“站起来,给我站起来!”
徐长乐内心暴怒,青筋都从额头冒了出来,但整个身体却仍然维持着匍匐的姿势,动弹不得。
那道金光,像座大山,死死压在他的身体和灵魂之上。
绝望之际,徐长乐脸色微愣。
下意识的移动视线余光。
不远处,古剑剑身幽黑光泽缓缓流转,不受丝毫影响。
这一瞬间,似乎真如那御剑术上所言,徐长乐似乎真的感受到了古剑的情绪。
它在颤鸣。
但并非畏惧,而是激动,夹杂着无尽的战意。
徐长乐改变了注意。
看不见它,
那最起码也得给这孙子一剑。
“去。”
他拼尽全力,咬牙蹦出一字。
下一刻,让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在满屋的神灵余晖压制之下,古剑似没受到任何压制,从地面缓缓升起,脱离了它的视线,飞入半空。
年轻道人瞪大双眼,匪夷所思。
古剑缓缓旋转,极为纯净的黑色光芒从它身上缓缓溢出。
阴冷,
极煞,
磅礴,
与那璀璨金光分庭抗拒。
两股强大的,截然不同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之中互相抗衡,屋子中一切家具飞入半空,紧接着没发出任何声响,径直融化成粉末。
这一幕无声而又恐怖。
“你是谁!”
年轻道人看向徐长乐,脸色破天荒出现一丝骇然,大喝道:“你究竟是谁!”
徐长乐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没有意识到,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道虚影。
那道虚影很魁梧,看不见五官,只有一头黑发如水草般,在后方漂浮。
他就那样站在徐长乐身后,双手轻轻搭在剑柄之上,神秘而又强大。
“徐长乐,怕什么,不妨再抬头看看。”
一道从未听过的豪迈嗓音在徐长乐身后响起。
徐长乐神智不清,只是下意识的,双手撑地,再一次抬起脑袋。
这一次,出乎意料,他很轻松的抬了起来,然后便看见了那太上道身的面容。
很平常。
没有丝毫亮点。
他此刻有些愤怒和惊骇,所以在背后那无尽的金光衬托之下,反而显得有些丑陋。
“干...”
徐长乐竖起中指,再无了对神之一字的丝毫敬畏,昏了过去。
寂静屋子之中。
年轻道人早已无视了徐长乐,全神贯注,注视着眼前这位大敌。
他大袖一挥,金光化为实质,仿佛流水。
虚影融入徐长乐肉身,刹那间,古剑之上黑色气息如火焰般,汹汹燃烧。
水与火,光与暗,互相抗衡,吞噬,但又克制着,只将战场维持在这个屋子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两道恐怖的气息近乎是同时散去。
“不管你是谁....若是我法身亲自下凡....”
最后,年轻道人的嗓音充满着不甘,咬牙切齿。
回应他的,只是一阵极为愉快的轻笑。
....
....
藏宝阁二层楼,雅间。
直至夜晚,无尽的神灵余晖才从其中散去。
焦急如焚的李守凭空出现在门口,心神颤抖,猛然推开了这座屋子的大门。
手心刚刚碰触,整个大门化为虚无,连灰烬残渣都不剩。
神辉....他不顾手心的炙热疼痛,跑入其中,目瞪口呆。
视线之中,浑身衣衫褴褛的徐长乐站在空无一物的房间正中,单手提拉着拿着那副近乎半毁的画卷,
呢喃道:
“没看错,果然是嫉妒老子的颜值。”
88 丧失浩然气
徐长乐不知沉睡了多久,睁开眼便看到墙壁,墙壁上泛着金光涟漪,光滑如水。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也不知道那个道祖为何突然消失不见,
更惊讶于自己为什么还活着。
可事情似乎已经结束。
略作沉默,
他第一时间便是捡起那副掉落在地面的画卷,低头打量了一眼里面的内容。
熟悉的山巅和群峰,唯一不同的便是山巅之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站在山巅尽头,俯视远方,气态极佳。
但无论用太多的装饰词,都掩盖不了他五官的平庸。
丑,就是丑。
这种丑,让徐长乐内心中的怨气疏泄许多,然后对着画像骂了出来:
“没看错,果然是嫉妒老子的颜值。”
随后又补充两字:
“丑逼!”
这一幕,刚巧被天启观道长李守看在眼里,
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苦战的徐长乐,此刻宛如胜者,单手拿着那副象征着太上道神的真迹画卷,指名道姓的骂着?
关键这副画卷还破烂不堪,顿时,三十八集大型连续剧在他脑中形成。
太上道祖亲临。
然后跟这座屋子里另一个人进行了一场神战。
这场较量持续了整整一日。
更恐怖的事情是争斗结束,太上道祖似乎在这场较量中....输了?
这股念头在李守心头刚刚浮现,只感觉道心不稳,手中拿着的浮沉都有些颤抖。
难道....自己的预计彻底错了?
自己远远低估了徐长乐身后的那个存在,根本不是所谓的修行者,而是一尊可随意行走在人间的神灵?
想到这个可能,李守整个人全身微微颤,哪怕背靠着道宗,但都掩饰不住惊骇。
徐长乐放下画卷,看向了门前不知为何有些呆滞的李守,有些为难道:
“一不小心搞成这样....不会要我赔吧?”
虽然不知道那太上道神为何突然针对自己,但是天启观内的众人似乎并不知晓。
目光涌来,似乎还夹杂着一丝神辉的光芒,在这股神性威压之下,李守觉得话音逐渐变味。
一不小心搞成这样....【随手为之,动静比较大。】
不会要我赔吧...【你要跟我打?】
他连忙低头行礼,挤出个笑容,喃喃道:“没事,没事....”
紧张之下,嗓音都有些尖细。
“那我走啦?”【不打我就走了。】
“走好...”李守头皮发麻。
“呵呵,对了,那些宝贝...”【道教神灵似乎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对了,宝贝还不送来?】
“我立刻派人送上徐府中!”
“不,我不要了。”【都是垃圾,本尊瞧不上。】
“是,那我送送您...”
徐长乐皱着眉,看着这个莫名有些怪怪的中年道人,单手伸出,入鞘古剑飞入手中,不再多想,直接走了出去。
....
....
离开天启观,已是深夜,繁星如缀。
国子监诸位同窗在观内莫名晕了过去,但都没有大碍,被观内道士们纷纷送回家中。
根据道童所说,李知礼一直在藏宝阁外等待着自己,不久前才被家中强行唤回。
确实是好兄弟....徐长乐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想起今天的事情只觉得格外离谱,下意识观察了下自己身体。
除了体内无法凝聚浩然气,似乎彻底枯竭之外,并没有任何其余明显的伤势。
“见鬼了,这天启观很是古怪。”徐长乐回头看了眼道观方向,自言自语嘀咕道:
“刚得罪那古怪的道教神灵,不能再跟他们再有什么交集了。”
一路回到府内。
徐金慎还未回来。
徐若曦一个人坐在大堂,桌子上摆着账本,此刻她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天空上的月色,陷入沉思。
“怎么了?”徐长乐坐在一侧,拿起个核桃拍碎。
正午时感觉自己快要被那神灵余晖压碎,晚上身体却莫名精神,不仅不累,甚至还想喝两杯...
“新年了,各部礼品交际都需要钱,还都是亏本买卖,难。”徐若曦罕见的忧愁,柳眉微蹙,甚至罕见透露出一股少女的忧愁。
印象之中,徐若曦从没为任何事情流露出这种神情,除了钱,徐长乐觉得这副场景简直就是徐府奇景之一,又奇特又稀罕。
“你去哪了?”徐若曦转过头。
徐长乐回道:“有个道士嫉妒我的颜值,砍了他一剑。”
“不要一天天浪费时间。”徐若曦皱眉:“钱家的事怎么样了?”
“好事人内的叶大人似乎很靠谱,看来钱家暂时不会再明面上对付我。”徐长乐解释一句,突然开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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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你把家里账本给我,我现在不在
国子监读书,刚好可以来赚钱。”
“开青楼?”徐若曦面色不善。
名声脸面问题,对于这种落魄的贵族门庭,最为讲究。
“我改了,准备认真做生意。”
“做什么?”
“囤积房产,低价收,高价卖。”
“本钱太高。”
“嗯,那就先开青楼。”
“.....”
再无容忍,一阵噼里啪啦。
徐长乐落荒而逃,只能在厨房弄了点吃的补充体力,顺便吩咐小柳儿备好热水。
“年轻人没点拼搏精神,怎么赚钱...不要脸才能赚钱啊。”
徐长乐叹息一声。
说老实话,徐长乐还真正儿八经认真想过赚钱问题,毕竟这是老本行。
但大魏商人地位低下,像他们这种稍微有点脸面的贵族,家境下落,想捞点资金,都是暗自培养下人出去做生意,本家偷偷抽大成。
可徐长乐如今太忙,这件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等热水的时候,他又比较羡慕大哥了,体内火气十足,大冬天光着膀子洗凉水毫无压力。
可自己就不行,哪怕九品问心境增强体魄,但在正月里洗凉水澡还是遭不住。
洗漱结束,徐长乐换了身居家棉衣,盘膝坐在床上,心神归为宁静。
今日事情有太多疑惑,他需要进入圣海之中好好请教一下老乡。
然而过了数息。
他微微愣住,睁开眼睛,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震惊神色。
自己无法凝聚浩然气....
像是以往,哪怕浩然气挥散一空,但休息一夜后便可恢复,毕竟浩然气讲究的便是一个生生不息,最为顽强。
然而这一次,自己体内仿佛从未修过浩然气,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气息流淌。
难道是今日面对那道教神灵伤了修行根基...
徐长乐心中疑惑,闭目凝神,准备等到明日再看看。
翌日。
徐长乐从睡梦中醒来,确认精神饱满。
然而闭目凝神时,仍然感受不到浩然气的存在。
他像是变成了一个凡人,丧失了那本就微弱的修为。
有没有搞错,老子才刚刚九品....徐长乐狠狠皱起眉,心中难得有些焦急。
没有浩然气不说,这意味着自己也无法进入圣海之中,直接丧失了最重要的东西。
89 黑棺和真神
空气间有些尬住。
徐长乐紧皱的眉头未曾松开,陷入深思之中。
圣海,是他如今最重要的秘密。
且在天启观内,他已经证明了在危机时刻,潜入圣海甚至是能够拯救自己的最大底牌。
可若是自己没了修行,那么便完全丧失了自保的能力。
难道这就是冒犯神灵的代价,失去修行天赋,从此变回普通人?
想到这里,他打量了房间角落里那柄从学海之中带出来的神秘古剑,眼神微微闪烁。
这剑的剑鞘很神秘,但似乎最神秘的却是那不知来历的剑身。
让堂堂儒家至宝“白象”当作剑鞘的古剑,想来很为强大....
苦思无果,徐长乐摇了摇头,茫然的走出院子,准备找大哥解惑一下。
虽然这种问题刘祝茅比较擅长,但...那老头动不动喜欢打人手心....
东院的练武空地上,徐金慎似乎刚刚起床,来到院中,正在舒展筋骨。
“大哥,刚起床?”
“嗯?”
徐金慎转过头,看了眼愁眉不展的徐长乐:“有事要找我?”
“我的修行出了些问题。”徐长乐神色严峻:
“简单来说,我感受不到体内的浩然气了。”
徐金慎闻言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
“武夫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我倒是听过这些传闻,三教修行者在遇到某些重创或刺激的时候,偶尔会出现丧失修为的情况。”徐金慎解释道:
“又因为这种情况只在三教之中出现,所以有人说这是因为违背了三教教义,触犯了各自神灵...”
徐长乐眼神一亮,对大哥彻底刮目相看起来。
在修行这一块的见闻之中,大哥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但按照修行者内的说法来看,并不是全对。”徐金慎摇头道:
“因为人体在遭受重创或剧烈刺激之后,体内灵性都会对类似的危险产生一种警惕和抗拒感,当这种危机感达到极致之后只会有两种结果..”
“一:爆发出更强大的潜力,造成境界的大幅度提升。”
徐长乐点头,开挂爆衣嘛,他很懂....
“二:彻底封锁自身,将境界彻底封闭,而这种情况一般而言只能靠时间去缓解。”
闻言,徐长乐陷入沉思,回忆起昨日藏宝阁内那金黄色的神灵余晖,又想起自己体内灵性较高,顿时明白了什么。
哪怕自己身体没有异样,但体内的灵性高出境界,近距离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神灵余晖,然后...
自闭了?
呼.....徐长乐面带忧愁,看向天空,心思流转,喃喃道:
“虽然遭受危机后身体有可能自闭,但也可能开挂呀....”
一念至此,他看向徐金慎,认真道:
“打我一拳。”
徐金慎径直摇头:“二弟,我真没钱。”
“.....”徐长乐解释道:“真不要钱,打我,我试试危机时候体内浩然气有没有触动。”
徐金慎挠了挠头,担心道:“可我这一拳下去你可能会死。”
大哥好像是根基深厚的六品武夫...徐长乐陷入沉默,最终一咬牙:
“打,不破不立!”
徐金慎无可奈何,随后摆开架势,说道:“那我上洛!”
下一刻。
得到同意,徐金慎右肩微动,拳影重叠,拳风扑面而来。
“子不语....”
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危机感,徐长乐眼瞳一凝。
钱奴那五品武夫我都能接...
啪!
他径直被一拳砸中面部,两眼一翻,当场晕厥。
.....
正月十一。
火木兴盛,忌打架,宜修养。
....
“大哥你长点心,大过年的,本来他脑子就有点毛病,别跟他胡闹。”
“我的错...”
自家床榻之上,迷迷糊糊的徐长乐隐约听见耳畔传来熟悉的对话,心中不服,你脑子才有问题...
但脑袋昏昏沉沉的,无力反驳,又沉睡了过去
。
徐若曦和徐金慎离开。
屋内恢复安静。
不知何时,角落里那柄灰色剑鞘,开始散发出纯净的白光。
当徐长乐被某种歌谣声吵醒,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深夜。
自己身处一座陡峭崖畔,一身灰色长衫的李居坐在崖畔尽头延伸而出的月牙状石台前,手中握着一根钓竿。
“前辈....”
徐长乐走上那月牙石台,脸色充满着疑惑。
李居没有回头,轻声道:“梦。”
“这是梦?”
“你没了浩然气,入不了学海,但利用梦境却能将你带入学海。”
“为什么我会出现这种情况?”
“神灵余晖照耀世间,在很多年以前这种余晖就是神迹的象征,传言神迹复苏之时,凡人不可窥视,一旦窥视必遭反噬,这就是反噬。”
“问题很大?”
“小事,就是余晖的一丝残余神力罢了,只要时间够久,或者你能到达八品立身境,这种麻烦就自然结束。”李居毫不在意,道:
“在这之前,剑鞘白象乃是儒家至宝,只要将它放在身旁,利用那股最为纯正的浩然之气你便可重入学海。”
听见这话,徐长乐莫名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没后遗症就行...
他开始有闲心望向这个梦境中的圣海。
这是他第一次进入夜色里的圣海。
海水轻轻击打在崖壁上,萤火漂浮在地面的草叶间,暮色点缀,无尽的海域间,只觉得苍茫浩瀚,一股陌生的荒凉感油然而生。
视线中的一切都真实的可怕,彷佛他真的亲临此地。
“这里在某种方向来说就是真实。”李居看出了他的心思。
徐长乐沉默了会,问出了自己埋在心中的疑惑,道:
“前辈,这个世界的神灵....到底是什么意思?”
龙池村记录的古神。
天启观的太上道神。
似乎神灵二字,似乎在这个世界占据着极大的分量。
他很好奇,这里的神跟他脑海中所认知的神究竟有什么区别。
“补充世界观?”李居反问。
啊....徐长乐微楞,随后反应过来,摇头苦笑。
难得,在这个世上,就只有眼前这位能跟他聊这种家乡梗了....
“如今与你说这些还太早,但...或许也差不多了。”
灰衫老者转过头看向天空,淡淡道:如今所供奉的诸多神灵,其实是人间第一批修行者,远古时期,天地灵气充沛,他们创造出各种修行法,在人间显圣,故被尊为神灵。”
“后来,他们在各自的道路之上走到绝颠,然后又发现了能让自己更进一步的方法:信仰之力。”
徐长乐喃喃道:“信仰之力?”
“对,汇聚人间万物的更多信仰之力,能让他们从伪神成为真神。”
李居嘴角流露出一丝不知含义的笑意:“于是,他们在人间开始显露真迹,收服信徒,各自传教,但....信仰终究是有限的,人间容不了那么多真神。”
哦....徐长乐懂了:“所以打起来了。”
李居眼神复杂,轻声呢喃道:“是的,打起来了,那群人间第一批领悟修行的强大修行者为了人间信仰开始大战,有些是主动的,有些是被迫的,但最终都被席卷入这场祸事之中。。”
徐长乐突然转头,看向四周。
李居看着他,“怎么?”
“故事越来越精彩了,有没有吃的。”徐长乐神采奕奕:“我想边吃边听。”
“....”李居摇了摇头,轻描淡写道:
“没什么精彩的,神灵也有强弱,所以该死的死去,该活的活了下来,”
“人族积攒灵力化为自身灵性,灵性过多化为神性,人间信仰可化为神身,于是活下来的人成功成神,铸就永恒之神,成为传说。”
徐长乐觉得李居口中所言的,大概就是最真实的历史。
因为活下来的那些人他似乎都知道。
比如道教那位倒骑青牛的道教祖师。
又比如佛宗佛祖。
还有儒家修行一脉那位至圣先师...
徐长乐想起一事,好奇道:“
既然他们赢了,为何现在却不存在于人间?”
简而言之,我想见见这些传说人物,不枉此生。
李居看了他一眼,嘴角微翘,轻声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们不在呢?”
徐长乐脸色微楞。
“神灵自诞生起便不会被毁灭,他们无处不在,有时候只是换了种方式存在。”
“这句话很有哲理啊,前辈。”
“是吗?还有现实的。”
李居微笑道:“占据修行界顶端的七座仙宗,除了其中某座,其他都至少供奉着一位当年存活下来的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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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颇为震撼。
徐长乐被震住了,但不多,毕竟这个故事实在是真实....属于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这种级别的仙宗,不可能因为某个修行者或者某个机缘就能屹立山巅,肯定需要无数年的累计和家底。
自家拥有一位神灵,想来就是最大的底气。
“我刚得罪过紫云池...”徐长乐语气带着丝询问之意。
“紫云池有一位神。”李居扎心。
哦嚯....徐长乐心态炸裂,真【地狱难度:开局得罪一尊神祗】
不对,
道教那位太上似乎也得罪了....
开局得罪两尊神祗?
徐长乐彻底自闭,开门见山道:
“那龙池村的那尊古神又是哪位?”
徐长乐记得自己把信息交给了好事人,换了三甲的功劳。
“大战后输的人输了,但也有些没死,他们依旧强大,却只能看着胜者成神,然后在阴影之中苟延残喘。”
李居淡淡道:“他们也拥有神力,但是只能被人间成为....邪神。”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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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有些心虚,嘀咕道:“前辈,我这些日子好像得罪了两位真神,还有一位邪神。”
“我看到。”
“前辈就没有什么想法?”
“有。”
“什么?”
“我当初在儒道修行几十年,都没你这短短小半年精彩,佩服!”
“.....”
徐长乐摆烂道:“直说把,我还能活几天?”
“你不会死。”
“为什么?“
“因为你站在大魏,大魏由我建国。”
李居看向天空,淡淡道:“只要你在大魏,便可以活着,无论对手是人,或者神。”
....
....
语气平静,哪怕面对着神灵,却也透露着无与伦比的自信。
徐长乐突然想起来这位老乡可是能跟至圣先师在同一文庙里面上香的,顿时感到一丝心安。
“是不是觉得我很强大?”老者流露出笑意。
“我在想你这根钓竿,拿了那么久,能钓出鱼来?”
“我就是无聊,摆个姿势意思一下。”
“这样....”徐长乐想了想,“那还有个问题,世上有真神么?”
他迟疑一会,轻声道:
“不是修行者,是那种我们想象中的,与生俱来的真正神灵。”
听见这个问题,李居放下钓竿,随意丢入崖畔之下,微笑道:
“有的。”
他站起身,抬头看向徐长乐身后的高处,微笑道:“但可能不符合你的想象。”
徐长乐眉毛微挑,随后似意识到了什么,不敢置信的转过头,顺着李居的视线看去。
自己的头顶。
这座巍峨大山之上。
一口无比巨大的黑棺静静立在山巅。
八道高耸入云的万丈巨石矗立在黑棺四周,漆黑如墨的石头之上刻着无数繁密复杂的符文,像是远古时期的镇魔大阵,肃穆而又庄严。
黑棺里似乎镇压着一个绝世妖魔。浓烈的黑气从缝隙中溢出,染遍了整个上空云层。
天空被染成黑色,八座万丈巨石,困住山巅之上的巨大黑棺,这一幕,骇人至极。
“这口棺材里,就葬着一位真正的神灵。”
李居微笑着说道。
90 拿钱砸我
荒凉的气息扑面而来,徐长乐眼瞳骤缩,心脏仿佛都在着这一刻停滞,喘不过气来。
波澜壮阔,史诗级的画面,这一幕就像是神迹,亲自在他的眼前展开,体内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起来。
那口黑棺,横跨在山巅,又仿佛立在穹顶,整个天地都难以支撑它的重量。
“圣海之中,埋葬着一座真正神灵?”徐长乐嗓音震撼。
“是的。”李居双手负后,眼神中充满着回忆,微笑道:
“这也是近千年来,唯一一座陨落的真正神灵的大墓,他的对手是我和小魏子。”
小魏子,这三个字颇为滑稽,乍看上去像是司礼监内的名称,但实际上只是个昵称。
代表着在乱世之中崛起的那位大魏开国皇帝。
所以这句话蕴含的意思极为强大和彪悍。
因为这也代表着李居和开国魏帝....屠过一位真正神灵,以凡人之躯。
“我告诉你七大仙宗为何能成为如今的修行圣地,因为他们上方有神。那么以凡人立国的大魏,占据无数万生灵信仰,为何能在这片大陆立足,并得到仙宗的认可和忌惮?”
李居说出答案:“因为我们屠过神。”
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将那一身灰衫衣摆高高吹起,带来丝丝凉意。
老人说的很平淡,但只是因为他的境界和心境太高,事实上这件事情放在修行史上的任何时间,都足以骄傲。
徐长乐没有说话,只能鼓掌表达自己流水...不,瀑布般的敬仰。
“拿起那柄剑鞘白象,它自带的浩然之气可以让你进入圣海。”
李居收回视线,嘱咐道:“这座黑棺是神灵的墓,也是你踏入八品立身境的关隘,是时候踏入八品,顺便找回你的浩然气。”
似乎他又记起了什么,开口道:“陆宅那个小狐狸,灵气精纯,这种级别的灵兽,白象可以接纳化为自己的力量,别给别人了。”
徐长乐想起一事:“用儒家至宝白象当为剑鞘的幽黑古剑,是什么来历?”
李居收回视线,眼神有些莫名的古怪:
“其实我没有想到你会那么早得到这柄剑,并且这么顺利,但想来应该是好事。”
“这不是你专门留给我的新手大礼包么...”徐长乐灵魂一问。
听见这话,李居愣住了,似乎无法解释,最后糊弄一句:“既然它没有告诉你,那么你就没有知道的必要。”
徐长乐刚想问问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只见周围的环境渐渐变得虚幻起来。
像是一块巨石砸入了水面,荡起无数涟漪,摧毁了这个异常美妙的梦境。
轰!
徐长乐之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无限度的拉长,意识恍惚片刻,再睁眼便重新回到了熟悉的屋子。
他起身,门外也是深夜。
被大哥打了一拳,睡了两三天....他没有起床,就这样躺在床上,目光盯着床沿上方,神游万里。
今晚听到的一切消息都让自己感到震撼,个个都是了不得的修行界大秘闻。
七大仙宗几乎都供奉着真神。
大魏汇聚万千民众信仰立国,大魏们没有神,却没被神灵灭国,因为他们曾屠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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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这么看来大魏跟七大仙宗属于相互制衡的关系。
徐长乐陷入沉思,从宏观到微观,开始思考自己的问题。
坏消息:自己不知不觉跟三个神都产生了交际,还都是负面关系...
好消息:李居对大魏很有信心,自己暂时不会被神灵一指头戳死。
主线:自己如今丧失修为,那神灵余晖太过强大,只有突破到八品立身境才能找回来能力。
支线:陆宅那小狐狸似乎跟儒家至宝剑鞘白象很搭,自己得找回来,
以练级的方式将这些事情想清楚先后顺序,徐长乐便闭上眼睛
,再次睡了过去。
.....
翌日,清晨,徐府之人各有安排。
徐长乐醒来,独自一人在大堂喝着清香白粥,吃着小柳儿在两条街外买来的烧饼,准备吃完便去修行。
大哥忙着搞恋爱。
徐若曦成天神秘至极。
只有他一个人,难得在这年初偷的半日闲。
“吃饱,开练!”
徐长乐随手将剩的烧饼吞入腹中,再将碗内白粥咕噜噜喝完。
刚刚起身。
小柳儿匆匆赶来,轻声道:“少爷,有人找您,说是大院吴大人找您,又不说明哪个大院。”
徐长乐神色平静,眼神微闪,点头:“让他进来。”
西子湖无匾大院,在外交谈统称府内,吴大人自然是吴海萍。
不一会,一名小厮打扮五官平平的男子走了进来。
好事人内的探子大多都是这种装扮,放在人群里不会掀起一丝波澜。
这人弯腰说道:
“徐公子,城内闲来客栈有故人寻您,还请前去一叙。”
又要加班么....徐长乐想了想,道:“过两天再去行不?”
小厮微笑着点头,笑呵呵道:“小的只是带话的,一切随徐公子。”
“....”徐长乐对这话无言以对,叹气道:“行,我去看看。”
小厮离开,徐长乐回院换了身衣裳,拿起剑对小柳儿交代一声,便离开了徐府。
半路上他提醒自己,自己现在处于没蓝期,没有修为护身,遇事一定要慎重...
猥琐发育,不能浪。
梅子街,闲来客栈,徐长乐来到三楼包厢,杜闲来早已等候多时。
“出了命案?”徐长乐坐在凳上。
杜闲来站着,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脸色为难道:
“不是,只是这些日子客栈内接到一份委托。”
“请人暗杀青瓷街谭家谭勇贵,代价不限,宝贝随便提。”
徐长乐低头打量着这张纸。
字迹缭草,当时心情激荡。
信封有胭脂余香,是位富家小姐。
语气彪悍,性格比较泼辣强势,并且很有钱。
徐长乐收回视线,心中有了估量。
大概是寻常的恩怨局....小姑娘不知天高地厚,危险不大,但我现在肯定不会插手。
“谭勇贵,这名字似乎听过。”徐长乐微微皱眉。
“是北域震威大将军谭远伯的三子,年纪轻轻,但在北边已立下赫赫战功,”杜闲来及时提醒。
徐长乐哦了一声,表示想起来了。
青瓷街离飞云街不远,那谭家数代都是武将,在军中威望极高,封侯之后可比徐家要辉煌太多。
那谭勇贵,不出意外日后也是一代名将。
“这小姑娘找死啊,暗杀边关大将,还是贵族之后,最低是个连带之罪...”
关键直接自投罗网,简直无情。
被好事人知道后顺手一个举报当作业绩,对方当场凉凉。
徐长乐笑了。
“那还等什么,可以直接去抓人了。”他摇头道:“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接这委托。”
“这位小姐指名道姓要一人完成。”杜闲来轻声道。
“谁啊?”徐长乐眨了眨眼。
杜闲来就这样看着徐长乐,挤出一丝笑容:“您。”
“???”
徐长乐满脸懵逼。
“等等,我可从来没有勾结这种乱臣贼子!”
他连忙拉请界限,哪个王八蛋,拉着自己自爆?
“不不不,这位小姐是户部尚书之女,张雅。”杜闲来知道前者误会了,连忙解释道:
“张大小姐的性子火爆在这京都极为出名,这件事情其实并不
算大,众人只当张大小姐怒气冲昏脑袋,用这种方式发泄心中怒火,”
说到这里,杜闲来无奈苦笑道:“事实上,张大小姐以前做过许多类似事情,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
“而我将这事说明后,吴大人便说既然张大小姐委托的是徐公子,便让徐公子解决好此事。”
“....”徐长乐扯了扯嘴角,无言以对。
原来是张雅这小妮子。
可她怎么知道我在好事人做事?
徐长乐默默嘀咕两句,问道:“她在哪?”
“此刻就在隔壁包厢,听曲。”
徐长乐起身,推开门走了过去。
.....
另外一座包间。
因建造不同,更像是一处观景台。
居高临下,可看见二楼和一楼所有场景。
此刻人群寂静,一楼大台上,曲声清脆传来,没有丝毫杂音。
一名身段姣好的妙龄女子双手靠在围栏上,脸色嫩如润水,如柔荑般的玉手间握着黄橘,一身水蓝色长裙露出那已经隐约显山露水的曼妙身材,只是此刻那精致动人的眉宇间满是烦闷之色。
身后是两名姿色动人的丫鬟。
门被缓缓打开。
她眉毛微挑,转过身来,笑眯眯道:“徐公子来的挺快嘛。”
几月未见,这彪悍女人在国子监内不仅长得更加漂亮,气质似乎也有了改变,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
等等...
“破境了?”徐长乐面带惊讶,八品立身境?
“嗯。”张雅轻轻应了一声,并不在意。
挺行啊....徐长乐问道:“立身境的感觉是什么?有没有奇怪的提升?”
“简而言之,浩然气更足了,不容易生气,还能更敏锐感觉到四处变化,并且,只要脚踏地面,便会觉得很安心。”
这样啊....徐长乐心怀感慨,但片刻后觉得不对,正事差点忘了。
他将长剑放在桌上,开始质问道:“谁告诉你我在好事人做事?”
“是七月姐。”张雅今日出奇乖巧,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哪个七...哦,我那个未曾蒙面的便宜未婚妻,那没事了。”
徐长乐随即摇头:“你这件事没得商量,别说谭家是侯爵,就算是普通人都不行,你最好马上回去。”
“你敢命令我!?”张雅眉毛一挑,骄横意味十足,流露出本来面目。
“这是求人的态度?”
徐长乐嘴角微翘:“也罢,你爹要把你嫁入谭家,你就好心听着呗,女子早嫁晚嫁都是嫁。”
“唔......”听见这个话题,张雅顿时破防,委屈兮兮,宛如清水般的长眸里,宛如实质的委屈溢了出来。
“徐长乐,我们以前可是同窗...”
哪怕在监内读书,但终究是女子,平日相识相知除了监内之人,几乎没有。
如今只有徐长乐算是她的希望。
“现在不是了。”
“唔....”
“你哭都没用,在下江湖名号钢铁直男。”
徐长乐起身,欲离开。
“一千五百两。”
张雅突然变脸,淡淡开口。
徐长乐身子一僵,转过头道:“什么?”
“帮我解决掉这件事情,你的报酬。”
“你知道的,我虽然现在不是国子监监生,但也不是这种人。”
“哦,三千两。”
徐长乐沉默了。
过分。
三千两,刚好是画皮术的价格...
他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最讨厌别人拿钱砸他。
但现在恍然醒悟。
原来只是别人砸的钱不够多...
91 八品立身境
徐长乐离开包间时,杜闲来早已在外等候多时,轻声询问道:
“徐公子,情况如何?”
作为一个谍报机构,最怕的就是这种背景深厚的官家子女,太能闹腾。
徐长乐脚步颇为沉重,顿了顿后,直接挽尊:
“你知道的...有时候我们想做的是一回事,但是能做的却又是另一回事。”
额...杜闲来何等玲珑心思,两眼一转,立马迎合道:
“是啊,人生在世大多都是身不由己,有时候想的不能做,没什么好丢人的,不外乎世事无常四字。”
徐长乐很是认可:“你说得对!”
“所以....没解决?”杜闲来压低嗓音。
“严格来说解决了。”徐长乐耸了耸肩膀:“不过是我被解决了。”
杜闲来:“.....”
“没办法,小张给的太多了呀,所以我不乐意跟这种有钱人玩,不尊重人...”
徐长乐感慨一句,自顾自走下楼梯,解释道:“这件事交给我就行,我会处置妥当的。”
“可不能越界...”杜闲来提醒一句。
“明白,我心里有数。”
徐长乐胸有成竹。
解决父辈逼婚一事,倒是简单,这是私家侦探的专业领域,跟查外遇的性质相同。
一个年轻武将,自己尾随随便找些对方不为人知的黑料怪癖,往那位张大尚书府内一丢,基本搞定。
如果这都不行的话,那自己就只能给张雅随份子说一句新婚快乐,库库库...
杜闲来说起场面话,笑呵呵拱手:“大过年的,这件事麻烦徐公子了。”
“不麻烦。”徐长乐摇头。
三千两银子,性价比极高。
话落,徐长乐突然在二楼楼梯停步,神色颇为严肃。
杜闲来凑过身子,小声询问:“徐公子想起了什么事?”
“对。”
“但说无妨。”
“饿了,一份红烧肉,一份西湖醋鱼,两碗米饭,在这吃,谢谢。”
“....”
....
....
“饭菜好吃,还不要银子,好事人的福利简直了!”
正月十三,日上三竿,徐长乐吃饱喝足,一路晃悠,来到了国子监。
尾随这事,需要技术,更需要境界,所以找回修为是要事。
国子监内监生,正月十五后才会入学,所以此刻监内很是安静。
熟悉的大门,熟悉的琉璃牌坊,熟悉的玄武龟...脑袋。
他摸了摸,熟悉的清凉感从手掌心传遍全身,然后才走向观书阁。
阁楼外,一身破旧衣裳的老苏懒洋洋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嘴角带着淡淡笑意,怡然自得。
“老苏。”徐长乐笑眯眯打了个招呼。
苏老没有睁眼,问道:“怎么进来的?”
徐长乐不屑道:“我好歹在这里读过书,起码有点面子。”
老头儿淡淡道:“我要喊人抓贼了。”
徐长乐补充道:“所以知道东墙外有个狗洞。”
“嗯...这才比较诚实。”
苏老点了点头,睁开眼打量了他一眼:“我就知道,离开国子监对你反而如鱼得水,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我现在是九品儒修,此地浩然气比较旺盛。”
徐长乐打着商量道:“我要上去修行几个时辰,嘿嘿,老苏帮个忙。”
按照李居所言,白象上自带的浩然气能帮助自己进入圣海,那么想来浩然气越盛的地方,
便更容易。
国子监内就刚好,够安全。
呵....老苏用审视的目光扫视徐长乐一眼,“国子监内不主张监内儒生主动修行。”
“这话说的,我现在又不是国子监监生。”徐长乐理直气壮。
“监内禁地,除了国子监监生,不许外人踏入。”
“可我好歹也在国子监内待过许多年。”
“国子监内不主张监内儒生主动修行。”
“老苏,你别给脸不要脸啊!”徐长乐语气不善,图穷匕见。
“擅闯国子监,言语侮辱,还欲殴打读书人,属于谋逆之罪。”老人耸拉着眼皮,丝毫不慌。
“我前两天在朱雀街集市,找到了几本民间艳史,还是属于宫内封禁的的残本...”徐长乐开口。
“这.....”
老人摸了摸下巴,最后道:“三天之内带给我。”
一番君子之交,徐长乐弯腰告谢,踏入观书阁。
书阁四楼,空无一人,窗户半敞开着,徐徐清风拂来,空气中弥漫着绿茵处的青草和花香味。
时间紧迫,他随意拿了个本古树放在靠窗的桌上,随即古剑横放在双腿上,开始闭目凝神。
神灵余晖之下,体内境界和修为只是被封闭,却没有消失。
上百息之后,徐长乐神情平静,不急不躁,忽地,一缕久违的浩然气窜入他的身体之中,像是一颗水滴落入干旱的沟渠之中。
滴答一声。
水滴四散,像是烟花一般,在七经八脉之中绽放。
久违的熟悉感重回心头,徐长乐抓紧这瞬间,心神与那沫浩然气相融,渐渐沉寂下去。
他呢喃道:
“练级了。”
....
当徐长乐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重新回到学海之中:
“问心之岛。”
李居不在此处。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风景。
甚至那座曾让白云书院院长苏醒的山头,此刻都还保持着被白龙摧毁的模样,漆黑一片。
徐长乐收回视线,看向前方,岸边多出了一条小船,在水面上微微飘荡,这意味着可以试着踏入下一个关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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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作沉思,走向船上。
下一刻。
小船无风自动,缓缓驶离岸边,朝着未知的海域深处驶去。
徐长乐双手负后,青衫微荡,静静凝视前方。
无尽的白雾在海面升起,扰乱了他的视线,耳畔开始有呓语。
越来越多。
越来越杂。
无数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都是曾经经历过的,此刻却像是杂念一般,无法控制。
徐长乐神色坦然。
没有用本命语结束这些异像。
哪怕来到学海之中,他体内的浩然气支撑他这么做,但仍然没有做出任何其余的动作。
只是闭眼耐心承受着。
问心境走向另外一个境界,自然要问心圆满,而这就是问心境的最终考验。
他如今有这个底气,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白雾和呓语终于消失,脸色有些苍白的徐长乐睁开眼,小船开始毫无波澜的在海面上航行。
“不错。”
熟悉的嗓音从他身后响起,李居如幽灵般站在他身后,言语中带着欣慰:
“很多儒生在破九品问心境时,面对这最后一关,都是用尽各种方法或外力,但想要真正在九品境彻底圆满,就跟问心时受过的磨练一样,需要坦
然面对,独自克服。”
徐长乐问道:“圆满和不圆满,有什么区别?”
灰衫老者微笑道:“区别在于未来你与敌人同境较量时,是你能一指头戳死他,还是....他能一指戳死你。”
“从古至今,修行界种种道路,每一境最为圆满者,日后跟其余人的境界战力,就如皓月和繁星。天差地别。”
徐长乐面色惊讶,“这么重要,你为何不早告诉我,我刚才差点就要动用本命语了。”
“只是第一关想让你轻松一点,增添点信心,毕竟我为你准备的这第二关...足以将你问心境时的不圆满磨平。”
李居神色随意,看向前方,轻声道:“到了。”
徐长乐抬起头。
数百米外,前方那虚无缥缈的雾气退散,巍峨而震撼的苍茫石壁淬不及防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一座大山。
何止万丈!
小舟停在大山下面,就如米粒一般,让人心生渺小脆弱之意。
徐长乐呆呆抬头,最高处,那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无论重复看见多少次都忍不住热血沸腾,敬畏至极。
巍峨山巅。
八座远古巨石大阵。
埋葬着神灵的那口黑棺,就这样横跨在山巅,又仿佛埋入云端,云层下坠,整个天地都难以支撑它的重量。
这次不再是梦,但给他的感触却更加强大,双手双脚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这是自然与神迹的结合。
相传超凡入圣的修行者可移山填海,此刻的徐长乐却无法理解,人力真能达到如此极限?
“前辈,您确定是这里?”徐长乐神色茫然,灵魂吐槽道:
“这座山的画风好像明显跟初始之岛和问心之岛不一样吧...”
若是前面两座岛一个是出生点,一个是新手岛,那么眼前这座岛就像是终点,总有一种打倒这里的boss就能通关的错觉。
“没弄错。”灰衫老者轻声道:“八品立身境,在此地破境最为扎实,而一年之中,天地复苏至极,此地危险程度最低。”
李居转过头,似是看穿了徐长乐的想法,微笑着说道:
“其实我很喜欢你将此地当作游戏的说法,我曾经也有过这种想法,因为这样确实能将内心的恐惧缓解不少。”
“前辈,以前都玩啥游戏?”徐长乐眼神一亮,关注点渐渐离谱偏移。
“那时忙着养家糊口,都是些练级的仙侠游戏偶尔打发下时间。”李居喃喃道。
“我有空都玩竞技类和单机,后来毕业就很少玩了。”
“要赚钱?”
“不,是游戏哪有人好玩儿。”
徐长乐开了话茬,似乎难得能跟一位老乡人谈论一下曾经,兴致极高,对此地的敬畏感被冲淡许多。
最后,还是老人抬起头,微笑着看向某一处天空,提醒道:
“醒醒,跑题了。”
....
这座巍峨大山的另一面。
离大山还有数千米之距。
云雾翻滚,洁白的光柱从其中出现,像是远古传送阵。
“摩柯寺弟子拜访圣海,恳请圣人开一线,阿弥陀佛。”
“紫云池弟子赵无迹拜访圣海,恳请圣人准许。”
“道宗弟子李知拜访圣海。”
“武楼无名弟子拜访圣海。”
“沧海无名弟子拜访圣海。”
“月宫弟子魏七月拜访圣海,请儒家圣人开大阵一线。”最后,一道曼妙嗓音响起。
视线中。
六道无比浩瀚的璀璨圣光开始降临在海面之上。
92 跟神灵睡一晚
数道嗓音,各不相同,却几乎是同一时间响起。
若是有人站在这里,很容易便会被那些嗓音内蕴含的意思所震撼住。
月宫。
沧海。
道宗。
这些都是超凡于世,屹立修行界顶端之上的存在。
这些傲视整个大陆甚至修行界的弟子们,同时在儒教秘境之中的学海出现,几乎是破天荒头一遭。
片刻的寂静,传来一声:
“可。”
话音刚落,天空那六芒星状的远古大阵开始运转,金光骤放,似乎解开了什么限制。
六道璀璨光柱哦从其中坠落,降临学海,分散在四面八方。
轰。
其中一道光柱降落在数千米之外的海面之上,光柱散去,一名年轻道人现出真身。
道士很年轻,是真正的年纪不大,眼神宁静,一双布鞋踩在海面之上,不沾丝毫水渍。
他身后负着一柄桃木剑,身上穿着刻有道宗八卦图案的干净道服,神态懒散,打量着四周的一切。
道宗传人,化名李知,但在宗内却有个有趣的名字:邹子。
耳畔,威严嗓音响起。
“儒教圣海,千变万化,防不胜防,此番磨砺更是危险至极,收起你所仰仗的一切,记住,在儒家圣人学海之中,绝不可随意胡闹!更不可说出冒犯儒教根基之语!”
“是。”
“若遇见其余圣地弟子,不可升起争斗之心。”
“是。”
“抓住这次百年难遇的机会,你才有机会与那天云峰的转世谪仙竞争,不然以你这惫懒性子,如何能站稳道宗道子的身份。”
“哎,我好累....”
“闭嘴,你师伯掌教也叫我提醒你一句,嘴巴严谨一些,不可与外人诉说宗门内那鸡毛蒜皮的小事,尤其是下山赌钱这种小事,绝不可外传!”
“....”
“还有....”
“还有....”
语重心长的苍老嗓音不停在年轻道士耳畔响起,充满了不放心,显然在道宗之内,这个叫做邹子的年轻人做过不少不靠谱的事情。
邹子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翻着白眼:“是...是...是...”
过了会,天空六芒星终于散去。
年轻道士终于松了口气,开始将视线放在四周,带着些许审视神色。
传送的未知距离那座山偏移不少....他心念微动,身后桃木剑飞空而起。
他轻轻一跳,轻柔落在桃木剑身之上,盘膝坐在剑身,随后双指轻轻向前,轻喝道:“起。”
咻。
桃木剑如箭矢般,飞速冲出。
视线之中,道人所乘木剑极速飞过,海水瞬间被掀开两半,波纹剧荡。
道宗年轻道人速度极快,眨眼便是数百米之距,在海面上飞快航行。
不到一会,李知眼中,不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一道渐渐拉近的人影。
他身穿一身破烂僧衣,双手合十,就这样行走在海面之上,如履平地,如步行一般。
他的双眼被一条简陋的白色布条挡住,布条尾端在后脑打成死结,似是瞎掉。
是一名目盲僧人。
突然,邹子凝神,双指并拢,手中道法盎然。
下一刻,目盲僧人前方的海面炸开,一道外形渗人的鱼怪冲了出来,身长两米,獠牙裸露在外,对着僧人就欲一口吞下。
这是圣海之中的浩然烈鱼,脾性暴躁,族群合作捕食猎物,所遇生灵皆可为食,属秘境幻灵一类。
邹子突然停下动作,面色惊讶。
只见僧人面色平静,脑袋轻轻向前一撞。
砰。
强大的鱼怪径直哀鸣一声,向后飞去
。
半路又被僧人一手抓住尾巴,简单粗暴,就是一拳。
砰。
鱼怪诺大的身躯当场化为浩然气,漫天米粒般的星光消散。
僧人低头,轻声道:“阿弥陀佛。”
下一刻。
海水四周,同时有一头浩然鱼从水中跃出,朝着僧人咬来。
年轻和尚低声呢喃,全身有佛宗金光涌出,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比常人高达三倍有余的“佛陀”化身。
金刚怒目,刹那间便是四拳下去,将身旁那四头浩然烈鱼连同海海水砸的粉碎。
僧人睁开眼,金光消散,他又对着四头灰飞烟灭的鱼怪弯了弯腰,轻声道:
“阿弥陀佛。”
“.....”桃木剑慢悠悠停至这古怪僧人身旁,坐在上方的邹子感慨道:
“我第一次见到僧人这么暴力。”
僧人转过头,微微弯腰,轻声道:“我不擅长劝导与渡人,只能让他们早日前往极乐世界,受佛祖度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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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
年轻道士无言以对。
“小僧无心念。”
他微微合十道:“见过道宗道子。”
僧人没了双眼,丝毫不碍事,布条下的面庞极为清秀。
邹子眼神闪烁,颇为意外。
不是因为对方认出了自己,而是因为无心念这个名字。
南荒佛宗四百八十余座古寺之中,摩柯寺排第一。
而无心念,可是被誉为摩柯寺小佛,未来的佛宗共主。
竟然就是眼前这个目盲僧人?
“七大仙宗年轻一辈的候选者都来了?”邹子惊讶道。
“应该如此。”僧人摇头。
“这下热闹了,倒是想看看沧海那龙子和月宫那位大名鼎鼎的魏七月有何本领。”
邹子嘴角微翘。
沧海不提。
魏七月不仅是大魏公主,还是七大仙宗之一的月宫传人,据说天赋和容貌,皆是人间无双,妥妥的天之娇女。
无论是哪个身份,都很容易引起修行界中众人的注意。
目盲僧人转过头,没有开始八卦,只是看向前方,轻声道:“正事要紧。”
僧人脚踏海面。
道人盘膝坐在木剑之上,上下微微晃荡。
两人在大海上并肩同行,目光尽头,隐约能看见那薄雾之后,是一片巍峨到掩盖天机的石壁。
像是大地,竖立在海面之上。
邹子转入正题,笑道:
“我也是此次进圣海前才知晓,那座大墓之中竟然葬着一位神灵之墓,被逼着来此地沐浴神灵气息凝练体内境界,你也是这样?”
和尚略作沉思,没有解释,也没有反驳。
他从生下来便是这般境界,从始至终青灯相伴,吃斋念佛。
既然未曾修行,何须凝练。
“我来看看。”和尚看向远方,轻声道:
“亲眼目睹神迹,宛如朝圣,可以长长见识。”
年轻道士扫视四周,也是忍不住点头道:“确实是夺天地造化至极,如掌教所言,自成世界。”
圣海数百年前横空出世,儒教赌输秘境,在修行界内极为神秘。但与道教白玉京,佛教西方净土,等不可知,不可探的神秘虚无之地不同。
儒家圣海,可允许任何得到准许的修行者踏入。
这一点,充分应征了儒家那句有教无类,海纳百川。
而又因为海域之内可演化众生万物,蕴含大道真义,对心境提升极大。
所以无论是身处何道的修行者,都渴望能再次修行,久而久之,圣海也成为了最顶尖年轻修行者们磨练心境的重地。
只可惜,能进入圣海
中的机会,哪怕是七大仙宗,都需要花费大代价,且可遇不可求。
这一次开春,就极为重要。
今年开春,圣海似乎解除了某种限制,随着埋葬着神灵的那座墓山出现,震惊了知道圣海秘闻的所有修仙宗门。
圣海之中葬着一座神。
而那位神灵,是千年唯一一位被真正击败的存在。
哪怕经过了数百年,但那股货真价实的原始神灵之气,却能够给修行者带来无法想象的好处。
其中最幺幺的一点....便是可以让修行者重塑境界,将那些曾经由于破境过快所导致的境界虚浮问题彻底解决。
同境之中,拼的就是境界圆满,毕竟修行一事,就像是自己搭建的房子,地基最为重要,这也是为何修行界会出现那些可以越境杀人的怪胎。
而怎么样弥补这个问题,尤其适合顶尖仙宗内那些天资绝世的年轻修行者,因为他们追求的便是境境都到达极致。
闲聊中,两人同时停步,抬头,神情从随意也逐渐变得凝重,带着掩饰不住的敬意。
这是他们第一次来到这里,深深吸了口气,嘴角微抿。
那口巨大的,像是可以压塌空间的黑棺,就在千米外的山巅之上,几乎与云层相融。
那股油然而生的气势,仅仅是望着,他们就仿佛动弹不得,体内的灵力流转缓慢到极致。
想来,其余几位来到此地的仙宗传人,也是相同的感觉。
“我有个问题。”
邹子认真道:“来到这里之后,我们该怎么做?”
....
....
“既然到了这里,我该怎么做?”
徐长乐问出了这个问题:“难不成上去再给它一刀?”
他看着那口黑棺,无论自己要在这里做些什么,都会心生荒谬搞笑之感。
还未靠近,自己隐约已经有些无法呼吸,那股浓重的,无法形容的威压感
“问心境是问心,立身境自然是立身。”李居面色平静,缓缓道:
“你对立身的含义是什么?”
徐长乐略作沉思,开口道:
“无论身在何处,无论面对何等大势裹挟,每当反省内心,自己毫无愧疚之处,那么仰望日月青天,俯视大地万物,就会心胸宽宏,无畏无惧,便为立身。”
李居静静看着徐长乐:“我记得你不是个文艺的人。”
徐长乐认真道:“国子监修行这么多年,总会有点进步。”
”也对,按照儒教理论所言,你所言确实不错。”
“嘿嘿。”徐长乐眉毛挑起。
“但论境界而言,这种想法太过笼统,和墨迹。”老人摇了摇头,现场教学:
“我说过,我们是窃取儒教之力的小偷,那么境界一说,必须要用最功利和最直接的方式,这学海之中,便是将修行的方式具象化。”
“立身境,讲究的便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八风不动,越危险的处境,越能激发你的潜力。”
这种说法徐长乐能够理解,就像素质教育和应试教育区别,后者都瞧不上,但关键时刻,确实很好用。
徐长乐有些预感不妙,咽了口唾沫:“所以?”
“所以对修行者而言...”
一身灰袍,面容平静的老者微笑着看向徐长乐,
“还有什么能比跟一座还未彻底死去的神灵一起在棺材里睡上几个时辰,更刺激的事情呢?”
徐长乐呆愣数秒:
“?”
93 诡异的事情
“你...开什么玩笑?”徐长乐嗓音尖锐起来。
仅仅是站在此处,那股雄浑到实质的气息就压制的他整个元神都有些难受。
天知道那山巅之上的威压,会恐怖到什么程度,更别提近距离接触。
“修行如登山阶,每一个修行者到达一个台阶之上都会在此停留,就是为了打好这一阶的基础。”
老者微笑道:“神灵的气息你曾在天启观内见识过一次,还有什么能比这种级别的淬炼更加适合?”
问题是这个么?问题是打好基础的前提是你特么得活着...徐长乐不确定问道:
“那天启观画卷中的神灵,跟眼前这个比怎么样?”
“嗯...不好比,天启观内那其实只是画卷之的一缕灵性,而这是货真价实的神灵肉身。”
“.....”徐长乐有些懵逼。
老人安慰道:“你要面对的不是这座山头的威压,七大仙宗的弟子需要,但你不同,因为你的目的是立身,所需面对的是来自神灵的真正恐惧,所以我会将你亲自送入黑棺之中,那里不会有实质性的伤害。”0
徐长乐扯了扯嘴角:“总觉得更危险。”
“别怕,你有底牌。”
“什么?”
“本命语。”儒教入圣的老人微笑着道:
“儒修境界所提升的能力相较其他修行者而言,无论是肉身还是战力差了许多,但是本命语却代表着规则之力。”
“不是儒家的规则,而是天地的规则,这也是儒教修行者能够立足的原因,规则之力,在其他修行路上,那都是半圣级才能领悟的东西。”
“儒家更厉害的是,儒修的本命语能力,不需要境界的限制便可提升,纯靠心境。”
徐长乐若有所思:“那我需要做什么?”
“试着提高你的本命语能力,二是....别跪下来。”
老者双眼微微眯起:“记住,在那口黑棺之中,无论如何都别跪下来。”
“我为什么会跪下来...”
“因为它会想要让你跪下来,这是神灵的威严。”
“它???”徐长乐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是死了么?”
老者双手负后,喃喃道:
“神灵说神力至高无上。”
“神灵曾在世间说过自己终会逝去,会有新的神灵接替自己。”
“它也曾告诉我们,自己并非无敌,它也可以被杀死。”
“甚至曾经,它还主动邀请人间大部分修行者去挑战它。”
“最后它落败时,自己还预言了自己的死亡。”
“它说过很多话,但是你永远要记住六个字。”
李居微笑道:“神说全是胡说。”
它说完这句话,再次抬头。
似乎是时间到了,只见这座像是大陆一般壮阔的巍峨大山前的云雾开始散去。
大山上的植被很少,没有多余的东西,更没有密集的树木,一眼望去只能看到嶙峋崖石,显得很荒凉。
小半座大山之上的风景,一直被迷雾笼罩,此刻却散了。
随之减弱的,是那股实质般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威压感。
若是先前徐长乐觉得无法靠近,那么此刻,却升起了可以稍微接近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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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得到越强的力量,所面对的,也是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重。”李居深邃的眼瞳看向徐长乐,嘴角流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
“这一次你代表着儒家,很多人都会看着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谁在看我....徐长乐满脸疑惑,忽地,一个恍惚间整个身体顿时像是急速下坠,掉入一个无底洞之中。
徐长乐眼瞳骤缩,正欲做些什么,忽然双脚就落到了实地。
仅仅数息之间,他仿佛就来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
扫视四周,四面都是漆黑一片,像是一个阴森的地底随道,四周的壁道是由一层层古砖堆砌
而成,上面还有许多神秘壁画。
那些壁画,在拥有现代人审美的徐长乐眼中,隐约有些西方宗教壁画的诡异感,但却充满着东方的玄幻色彩。
无数座栅栏。
像是一座座牢狱,存在于未知的地方。
牢狱后方,监禁着无数它形容不出来的怪物,那些怪物铺天盖地,弥漫着整个壁墙,让人恐惧。
这幅壁画很真。
无论是那些渲染的环境,还是那些怪物身上的细节,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徐长乐凝视着,忽然发现了不对。
因为不知何时,壁画上那些怪物的眼睛,似乎全都转了过来....
徐长乐眼瞳顿缩,下意识退后一步,体内的浩然气不由自主运转的快了些。
但那些壁画上的眼睛却还是死死盯着自己,有些壁画上的怪物在他的眼中甚至有复苏的迹象,有怪物将爪子从壁画之中伸了出来,有怪物缓缓从壁画之上站了起来,仰天咆哮。
像是一副苏醒的百兽图。
牢狱摇摇欲坠。
溢出来的那股汹涌煞气,让人心生恐惧,下意识就要逃跑。
“子不语....”徐长乐压抑住内心恐慌,只感觉元神一震,再次睁眼时壁画已经恢复如常。
“差点中道,这里就是黑棺里面么...”徐长乐不可避免的紧张了起来,心想老乡果然没欺骗自己,这里面并没有外面那种让人绝望的威压。
但是却更加幽禁,更加压抑,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恐惧。
他略作沉思,转过身,维持着本命领域,开始顺着这条漆黑走廊向前走去,不再专门打量四周的壁画。
漆黑的地下走廊内,地面坑坑洼洼,深一脚浅一脚,走廊内除了回荡的脚步声,就只剩下不知何处而来的水滴声。
滴答,滴答...莫名的阴森和诡异。
为什么会有一种密室逃脱既视感....徐长乐扯了扯嘴角,刚刚走过转角,整个身体却停了下来,双眼之中的瞳孔缩小到极致。
正前方的走廊之中,一个人漂浮在半空之中。
那是个面色无比俊美的年轻人,纯净到无暇,双手环抱着胸,微微低头,身后一双巨大的,金黄色的翅膀将他的身体牢牢的包裹起来。
在西方的远古传说之中,天使是神灵的象征,代表着神灵降临人间。
而在这个世界上也有类似传说,但不叫天使,而是神灵的使徒。
随着徐长乐的到来,那个年轻人缓缓睁开了眼瞳,身后金黄色的细骨舒展,扇面般的一排骨骼优雅的张开。
一双无暇的,完美的,强大的,沐浴着翅膀展露在徐长乐的身前。
金光大涨!
那股无与伦比的,至高无上的,似曾相识的神灵余晖,在一瞬间笼罩住徐长乐的全身。
无尽的金光沐浴下,那位无暇的使者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命令道:
“跪下。”
话落,像是锤子狠狠敲打在徐长乐的心头。
后者刚想开骂,铺天盖地的强大余晖彻底覆没自己。
....
....
圣海,墓神山下。
半山腰上那些雾气散去,神灵的威压感也随之减弱。
道宗邹子和摩柯寺无心念并肩同行,从山脚一条极为狭窄的山路上山。
清光和金光从两人周身缓缓散发而出,抵抗着山巅之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涟漪。
哪怕天地开初,圣海压制了这股力量,但仍然不是他们所能轻松抵抗。
双眼被布条遮掩起来的目盲和尚轻声解释道:
“按道理而言,只要利用神灵的气息来凝练境界便可,但越往上威压越强,自然山巅效果最好。”
“当然,据我所知,此刻来到这座山的同辈修行者都没有这个必要,基本都只是想来见证一下儒家圣人的神迹。”
身负木剑的邹子微微一愣,莫名有些心虚道:“你们境境都已达到圆满?”
“这不是最基本的事情么。”
“.....”
无心念微微转过头,略微有些惊讶:“施主难道没被师长压制境界。”
七大仙宗天赋异禀的修行者很容易出现破境过快留下的后遗症。
但师长们自然会知道此事的重要性,一般都会专门压制。
“刚修行时我师傅忙着下山赌....下山除妖,三日未回。”
邹子挠着脑袋,叹气道:“三日内我一不小心破了三境,境界之上出现了些许虚浮。”
话音落下,空气有些沉默。
这种事很乌龙,但乌龙的前提是无语。
道教十二楼,三日三境,对于修行者而言实属夸张。
“不愧是道宗道子,既然如此,这确实是好机会,施主要抓住。”目盲僧人赞叹。
谈话间,两人已经顺着台阶走了很久。
他们看似步步登阶,实则速度极快,眨眼便是数十米距离。
随着时间流逝,二人离那座山巅越来越近,两人登阶的步伐随之慢了下来,神情也不再像最初那般随意,言语和交谈都少了许多。
实质性的威压在此地并没有减弱,甚至隐隐有增强的迹象。
不知过了多久。
目盲道士停了下来,心怀敬畏和赞叹,轻声道:“阿弥陀佛,贫僧就在此地停下吧。”
他们已经离山巅很近,那宛如天壑般的黑棺已经近在眼前,既然已经看见,那么再近一点,或者再远一点,都没什么影响。
“好。”
邹子点头,叹了口气,继续朝前走去。
一路上,他已经在借着这股威压淬炼体内的境界,但还有些不够。
不会这么多人,就我一个需要淬炼境界吧....邹子产生了自我怀疑,半路之上,又看见一人。
那人浑身沐浴在白雾之中,似是不想让人看见其身份,就这样静静站在一根伸出崖畔的树枝上。
那人微微仰着头,也在凝神着那口黑棺。
“沧海,还是月宫,或者武楼?”
邹子好奇,接下来的一路之上,又遇见了两三人,都隐去了身形,没打算踏入山巅,站在不同的方向凝视着头顶那道黑棺。
看来确实如那目盲和尚所言,他们来此,不是为了淬炼,仅仅只是想要来看一下神灵的墓。
然而也证明了另外一个事实,只有自己一个人修行出了问题....
这种事哪怕自己不说,但只要踏入了山巅,所有人都会明白....邹子忍不住叹气:“丢人啊!”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这半个时辰之中,邹子的速度已经与常人无二,每一步登阶都显得极为艰难。
但他终于是道宗年轻一辈最为优秀的弟子,所以成功踏入了山巅。
一片巨大的空地,荒凉而又光秃,那口巨大的黑棺就静静摆放在那里,大半口棺都没入了云层,看不见全景。
他想要再靠近一些,但发现自己的全身已经动弹不得,无奈作罢。
看来走到这一步已是极限。
邹子闭眼,体内的灵力此时被压缩到极致,他放松心神,主动让那些如实质般的气息涌入自己身体。
这就是淬炼的过程,利用神灵的余晖淬炼体内因提升过快而导致虚浮的灵力,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但这也是异常骄傲的事情,无数万年来,谁又有机会用神灵来磨练境界?
然而下一刻。
邹子却突然皱起了眉,神情之中流露出一丝不敢置信的神情。
因为那口黑棺里,他竟然感受到了一丝儒家境界的气息。
哪怕这里是圣海。
但埋葬着神灵的黑棺里,怎么可能有一个气息看起来并不强大的儒修存在?
94 本命语的进化
“跪下。”
有着一双神圣翅膀的俊美男子,话音落下,
阴冷的隧道内,金黄色的神辉缓缓覆盖在每一处角落之中,两侧壁垒之上的壁画此刻都不再狰狞。
不知过了多久,被光芒笼罩的走廊中缓缓浮现出一道黑影,那道黑影并没有被所谓的神辉所彻底笼罩,轮廓格外显眼。
俊美男人微微挑眉,完美的五官之上流露出惊讶神色。
在那黑影的脚下,浓郁的儒家浩然气从其中散发出来,形成光圈,弥漫至周身三米,抵抗住了神灵的余晖侵袭。
“跪你个锤子。”
没好气骂了一句。
徐长乐的身影从光芒之中走了出来,随着他的走出,脚下的光圈随之移动,将那层浓郁的金光所阻挡住。
看着这一幕,神使皱眉,漠然道:
“既然想要染指神灵之力,却又不懂敬畏神灵,那便不配站在此处。”
他缓缓伸出手,随道内浓郁的金光开始向他手心汇聚,一道金黄色的光剑在他手中形成。
“离开,或者...”
俊美男子缓缓将剑尖指向徐长乐,平静道:“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那道金光不再威严,取而代之的是空气间灵气的急速变化,无尽的杀气涌向徐长乐。
轰。
阴暗的随道开始微微晃动,如山般的压力涌来,后者脚下的光圈急速变暗,墙上的壁画都在隐隐震颤。
面对铺天盖地涌来的压力,徐长乐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这么强大的力量,想来就连那些踏入半圣的修行者都难以阻挡。
但是他的神情却一如既往的平静。
他没有动弹,显然没有离开的想法,只是双手负后,就静静站在那里。
“那就去死。”
俊美男子没有犹豫,面无表情,手中光剑高高抬起,紧接着朝着徐长乐当头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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汹涌的灵力汇聚成利刃,在刹那间触碰到徐长乐的头顶,然后...就这样穿了过去。
顷刻间,光剑逝去,俊美男子逝去,隧道内所有的神灵余晖也消散掉。
空气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先前的一切仿佛都是残影或者错觉。
“你当老子是吓大的。”
徐长乐嗓音不屑,但自己的双腿,却是异常诚实的微微颤抖着。
那股神灵的余晖不似幻境,最后的光剑也无比的真实....
这意味着,若是他一旦做错了什么,便会真正的被砍死?
前辈说立身境这个境界的真义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徐长乐沉思会,突然抬起头,继续朝着随道前方走去。
数十息后,安静的地底随道似乎走到了尽头。
这是一道巨大的悬崖。
悬崖的尽头是一道光门,不知通往何处,甚至跟四周的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悬崖和光门之中,是无数道漂浮在半空的石头,它连接着那道光门尽头,形成了一道独特的道路。
漂浮在半空的石头很小,刚巧只有一只鞋踩踏的范围,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谁不知道它能不能承受住人的重量。
它的下方,是那深不见底的悬崖之中,谁也不知道其中是什么。
徐长乐扫视了几眼,便径直走了上去。
徐长乐的脚步很稳,踩在那悬空石上,整个身体微微下沉半寸,随后又会被自动托上来,这种感觉极为奇妙,像是走在柔软沙子组成的沙滩之中,
空气间十分安静,徐长乐离那道光门的距离也越来越进。
“不会这么顺利吧?”
徐长乐刚这么想着,异变突生。
两旁悬浮着的石头似是约定好的般,开始无力的坠落,纷纷掉入悬崖之中。
石头从两侧开始掉落,丝毫不给反应时间,眨眼,除了徐长乐脚下踩踏着的两块石头,半空之中便再无立身之地。
这一幕很容易让人陷入两难的境地,无论是前进和后退都没有办法,但徐长乐似乎却没有任何意外,反而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没有犹豫,并且做出了令人意外的举动。
脚步没有停滞,按照稳定的步伐朝前方走去。
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徐长乐双脚踩在虚空之上,却宛如走在平路之上,没有丝毫影响。
不一会,他穿过了悬崖,走入光门之中。
.....
无尽的光芒刺入眼帘。
徐长乐下意识眯着眼,等视力缓缓恢复,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象。
一望无际的荒原,地面上满是成片的沟壑,天空一片昏暗,像是暴雨前的宁静。
不知为何,一股荒凉之感扑面而来。
徐长乐身处荒原内一座凸起的石壁之上,他的前方,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
他转过头,面向徐长乐,平静道:
“没想到你能来到这里。”
徐长乐先是一愣,随后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不由自主的打量起眼前这个男人。
他穿着一身寻常的麻衣,身材有些魁梧,无论是胸腹,还是双臂之上的肌肉,都很健壮。
属于男性审美上完美的一类。
他的容貌也很难用单一的词汇形容,五官乍看之下有些普通,但组合起来却让人觉得异常的完美。
不同于先前那个看起来便不存在于人间的俊美男子,若是从徐长乐的言辞来形容,眼前这个人那便是用人间所有的东西,组成的完美生灵。
就连徐长乐这种以外貌和身材为傲的男人,也略逊几筹。
难道这就是埋葬在黑棺中的神灵....
他还有意识....
开玩笑么....
徐长乐心神震荡,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看来我不小心走岔了...”
“你来这里,是想获得我的力量么?”男人异常直接。
“不是!”徐长乐连忙摇头。
自家老乡把人砍了,还跑来墓穴抢别人的力量,随便换个人,那都得跟你拼命。
“我在这里已经很多年了,我倦了,所以你不用怕什么。”
男人平静道:“不管你是谁,但既然我出不去,那么总需要一个人来继承我的力量。”
徐长乐微微愣住。
“你的天赋差了些,但还凑合,只要有神灵余晖的力量淬炼肉身,便能领先世间所有修行者。”
徐长乐眼神闪烁。
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看向前方,淡淡道:“你知道何为神灵之力么?”
他轻轻一跺脚。
一望无际的荒壁之上,无尽的蛛网开始蔓延,石壁纷纷裂开,紧接着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刹那间。
天崩地裂。
视线所及,大半座荒原都化为石块和碎屑,轰隆隆,地面开始剧烈的震动。
徐长乐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内心掀起了无尽的震撼。
“怎么样,想要么?”
男人微笑着看了过来,眼神中闪烁着诱人的光芒。
面对这股目光,徐长乐却没有说话,异常的沉默。
“你怕了?”
“是的。”
“可你也在犹豫。”
男人平静道:“因为你也觉得有真的可能,毕竟我被镇压在这里许多年,肉身已灭,自然会想寻找一个继承者,这是很符合逻辑的事情,哪怕是神灵,也需要使者和随从。”
徐长乐还是没有说话。
“作为修行者,这种事情很多人都会豪赌一番。”
“毕竟....不是谁都会有这种万载难逢的绝佳机会,能认我作为师父。”
男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令人难以抵抗的蛊惑语气。
是的,这个说法带着天大的诱惑。
人间大道,修行者最终的目的都是成神,而能拥有一个神灵作为后盾,所以明知有危险,很多赌徒都不会拒绝这个机会。
徐长乐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话音间,男人缓缓挥袖,一柄光剑出现在徐长乐的身前。
这剑很是熟悉,先前那浑身沐浴神光的俊美男子用过,是汇聚了神灵余晖的神剑。
“拿起这柄剑,你可以亲身感受一下何为真正的神灵之力,再做出决定。”男人微笑说道。
光剑在半空流转,周身那浓郁的神灵气息,仿佛可以斩断人间一切。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似乎真的心动了,右手缓缓伸出,摸到了那充满着光泽的剑柄之上。
“原来是这样么。”他将光剑拿在手中,感受着其中的力量,默默嘀咕了一句。
男人面带笑意看着他。
“原来他说的不可以跪下是这么回事。”
徐长乐话风一转,笑了,看向那男子,询问道:
“一旦感受过这种力量,便很难再回归平凡,这就像坠入泥潭,无论再怎么挣扎,最终的结果都是越陷越深,这就是神灵的手段么?”
“高高在上的神灵,只知道用虚伪的神迹和独裁让人类臣服,若是不行的话,再用这种虚假的承诺和恶劣的手段来哄骗无知的修行者,让其成为你们傀儡。”
“我突然很好奇,除了蛮力和谎言,你们还能有什么手段。”
面对充满着讽刺性的话语,男人面无表情:“可你还是拿起来了。”
“是的。”
“因为我找了半天。”
徐长乐点头,突然骂道:“发现我他妈没东西砍你。”
下一刻,徐长乐举起手中的长剑。
无尽的神灵光辉从他双手之中绽放,照耀了整个荒原。
徐长乐拿起神灵赠予的剑,
高高跃起,
然后冲向了神。
....
....
当徐长乐再次睁眼的时候,四周的烛光燃着。
他在一个无比空旷的宫殿之中,四周无比的寂静。
他站起身,体内的浩然气汹涌翻滚着,无比的沸腾。
未知的力量存在体中,徐长乐无法控制住这股力量。
略作思考,徐长乐打了个响指。
下一刻,
清风拂来。
他低头看去。
浩然气组成的光圈从他周身朝着四方蔓延,眨眼就超过了三米,并且涌向更大的范围。
诺大的光圈内,又一道道若隐若无的红线在圆圈之中交汇,最后在徐长乐脚下形成了一个极为简单的大字。
他喃喃道:
“禁?”
95 徐彦祖
巨大的宫殿空地之上,徐长乐四周地面都被浓郁的浩然气布满,生机盎然。
光圈若隐若现之中,一个禁字浮现,像是某种繁琐的阵法。
徐长乐略作沉思,感受着身体内的变化。
浩然气汹涌沸腾着,比先前要更加强大,即将突破临界点。
这是破境前的征兆。
而更关键的是,自己本命语的能力似乎也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强化...
这对于战力而言,是极大的提升,更何况自己的本命语偏向保护,那么意味着保命能力会更上一层楼。
儒家修士,本命语的挖掘和强大,有时比境界要重要许多。
当然,随之而来的,则是维持领域所需消耗的浩然气也成倍的增加。
有利有弊。
想到这里,他再次打了个响指,光圈消失,结束了领域。
一股微凉的空气从宫殿的出口涌来,徐长乐抬起头打量四周,随后目光被吸引到某个方向。
空旷幽寂的宫殿内。
两侧的角落,有着连片的灯火亮起。
正中心,一座数百阶的台阶顺延而上,路上堆叠着无尽的尸骨和头骨,如小山堆叠。
最高处却只有一把椅子。
那把椅子平平无奇,锈迹斑斑,但却透露着无上的威严,像是神灵的王座。
此刻的王座之上,便坐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一个老人。
消瘦的面庞和枯萎的身躯,让人一眼看去便知道他已经无比的虚弱。
但徐长乐却不这样认为,反而全身的汗毛都隐约竖立了起来。
漆黑而空旷的巨型宫殿里,这个老人坐在王座之上,手肘靠在椅把,支撑着自己偏移的脑袋,微微闭眼,似是已经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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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动作,但那股与生俱来的威严却带给徐长乐前所未有的感触。
这或许才是黑棺之中真正的样子。
一座简陋的宫殿,沉睡的神坐在王座之上,只有荒凉和枯寂。
徐长乐站在台阶下方的空地,抬起头呆呆的凝视着这个存在,视线像是被彻底锁住,脑袋中无尽的空白,没有任何的思维,甚至忘记了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
“离开。”
李居颇为严肃的嗓音从耳畔响起。
徐长乐瞬间像是被解除了什么束缚,猛然醒悟过来,大口喘气,后背冒出冷汗。
他收回视线,面向宫殿出口,跑出了刘翔的速度。
.....
黑棺之外。
已经过去了数个时辰。
邹子闭着眼,无尽的神力涌入他的身体之中,淬炼之中,他破境太快的问题已被解决。
但是他的视线和注意力,却一直放在那黑棺之中。
没错,
他确认过无数遍,那里面真的有儒家修士的气息...
更重要的是,那名儒修的境界并不如何强大,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初
出茅庐的年轻人。
这个推测,让邹子瞪大了眼睛,脸上浮现出浓厚的不解和震撼。
就算是自己自己,也只能在山巅停步,那儒修,为何能够进入黑棺之中?
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忽地,空气中的灵力出现了变动,黑棺之中一股强大的威严缓缓弥漫出来,朝着整座山巅汇聚。
这意味着时间到了。
年初开春,万物复苏,圣海之中的浩然气压制了那具死去神灵的气息。
但时间到了,神灵威压重新弥漫开来,这座山又会重新成为生灵勿进的禁地。
邹子退了一步,但又停了下来,眼神不自觉的飘向黑棺之中:
那神秘儒修还不出来?
浩然气逝去的速度极快,白雾眨眼间便涌向了整个大山。
略微沉默,邹子压制住自己浓浓的好奇心,开始后撤。
与他一样的,还有其余五位来自圣地内的修行者,皆是几息之间便退出了大山千米之外。
此刻,众人站在海面之上,摇摇凝视着那座渐渐被浓雾吞噬的大山,沉默不语。
除了邹子和名为无心念的目盲和尚,其余人都有云雾遮掩,挡住了容貌和身材。
都是圣地仙宗之中年轻一辈之中的顶尖弟子,对神灵的认知和理解远超世间的其余人,看着一座活生生的神灵被儒教镇压,心中想法自然颇为复杂。
不一会,众人的视线开始扫向没有任何遮掩的目盲和尚和年轻道人身上。
两人都没有任何想要掩饰身份的想法,所以一眼便能看出身份。
摩柯寺僧人。
道宗传人。
只是此刻,因为那来自道宗的传人一脸见鬼的表情,像是被什么东西震慑住。
众人有些疑惑。
哪怕那口神灵的墓极为震撼,但终究是来自道宗的修士,怎么会如此失态。
“那黑棺里还有一名儒修....”
邹子感受到了众人的疑惑视线,解释道:“到现在还没有出来。”
话音落下,空气中说不出的寂静,哪怕看不清众人的面孔,但想来都极为震惊。
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的,扫向山脚。
强大的威严此刻已经重新笼罩整个山海,那股强大的神灵气息让此刻千里之外的他们都有些难以承受。
就连他们都只能暂掩锋芒,更何况其他人?
退一万步说,若是现在那儒修还在山中,想来再也没有机会出来。
想到这里,有一人走了出来,此人从始至终都很沉默,身上被云雾遮掩,此刻却毫不犹豫朝着那座山走了过去。
寒风吹拂间。
齐腰般的长发从那人身后隐隐飘了起来。
是一名身段高挑的年轻女人。
哪怕看不清面容,但那姿态和气质便已经远超世间百分之九十的女子。
如月般的光辉从她身上浮现出来,照耀在海面上,抵抗住大山之上溢出来的威压。
这股威压,可以顷刻间将一个五品之下的修行者肉身和元神都同时碾压成碎泥。
但此刻,在她身上却毫无用处。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知道了她的来历。
如此强大和完美的女人,大概率七大仙宗之一,又跟儒家有亲密的关系,那么自然只有一人。
毕竟儒家弟子,
也是她的子民。
.....
她重新走到大山脚下。
准备登阶。
这一幕很让人感动,尤其是大魏人。
在远处看着这一幕的五人看见这一幕,也准备做些什么。
这里是儒家圣海,他们都欠圣人一个人情。
然而下一刻,异变突生。
圣海天空之上,六芒星浮现,远古大阵开始运转,一道粗如山峰的浩然气光柱灌注而下。
浩然气笼罩住了大山的整条山路,光芒淡淡笼罩,像是一条璀璨生辉的光路。
看着这一幕,众人都很是震撼。
这是道路,也是生路,因为这条路隔绝了大山上那股强大的威压。
任何人,哪怕是小孩子,都能平安的从那山中离开。
她看着这一幕,轻咦一声,嗓音出奇的冷脆和动人。
不一会。
一道人影从那条山路之上走了下来,不慌不忙,甚至还轻哼着一首旋律古怪的小曲。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本该灿烂过一生。
怎么二十多年到头来,还在人海里浮沉....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
歌词古怪,曲调古怪,但却莫名带着一丝自嘲和悲伤的意味。
她抬起头,看向这位儒修。
云雾遮掩住了他的样貌,四周无尽的浩然气汇聚,在这条小路之上煦煦生辉,强大的生机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
这是刚刚破境的征兆。
也就是说,刚才那道圣海的异像...让他直接破了境?
徐长乐也注意到了山脚下的这位神秘人物。
他很早就知道圣海之中会存在其余的修行者,这一次还是头一次遇见。
好奇打量了几眼。
看着那人站在山路之上没动,他不确定询问道:“我送你下去?”
这座山的威压极强。
自己作为儒修,可以靠着李居的这条道路下山,但对别的修行者他可不确定有没有用。
听见这话,她沉默半响,询问道:
“大魏儒修?”
嗓音平静,但却出奇的冷清。
咦,是名女子.....徐长乐随口应道:“对。”
“白云书院和国子监内的先生们在这甲子所决定的文庙传人,便是你么?”
徐长乐心想这是什么东西。
“你叫什么名字。”
“徐彦祖。”
96 八品立身
六芒星大阵运转,无尽的浩然之气从圣海之中卷起,降临到墓神山之上,为那儒修护航。
这一幕被海面上的众人看见,没有丝毫遮掩,个个都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变得凝重和惊讶起来。
白玉京,只允许天资绝世的道教弟子进入。
西方净土,只允许佛宗弟子进去。
像是他们这种七大圣地仙宗的顶尖弟子,都各自有各自的秘境磨练。
然而这数百年来在圣海之中,除了那些超凡入圣的儒家大修,却很少能够见到年轻的儒家修士出现。
今日他们看见了。
并且整个圣海中的天地似乎都对那人有着格外的宽容。
这只能证明一件事。
圣海认可了这名年轻儒修,儒家圣人也认可了这名儒修,换句话而言,他便是儒教选中的年轻人。
自三教诞生以来,每当他们认为出现可以引领各自教义的年轻人出现后,都会昭告整座修行界。
除了脸面和宣示自身的强大一说,其实最重要的便是为了占据更多的人间气运。
因为普遍的,当这个年轻人被三教选出来后,日后成长起来,都毫无疑问会是有机会和资格问鼎当世的最强者。
比如这一世的道宗道子邹子,还有摩柯寺内的无心念,甚至今日来到圣海的圣地弟子们,都该是这种级别。
也就是说,儒家圣人认为眼前这个儒修也有改变修行界的天赋资格?
想到这里,众人也都升起了浓烈的好奇感,并且想到了更深层的一面。
以前的每一次,三教弟子都会出在不同的时间段内,因为整个人间的气运和灵力,都很难支撑一下子出现如此多强大的年轻人。
这一次却不同,在天启年这一甲子内,三教传人,都得到了儒道释圣人的同意,且已经出现并且齐聚在此地。
这意味着什么?
“儒家圣人都觉得修行界的大世即将开启了么?”
众人都浮现出了这个念头,惊讶,茫然,震撼中带着些许期盼,身形渐渐消散,心想要快点告诉师尊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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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叫什么名字?”
“徐彦祖。”
“真名?”
“当然。”
“儒家圣人竟然会悄无声息的选出这一世的传人,....但是很好,等我回大魏会来找你。”
话落,那女子没有给徐长乐说话的机会,整个身躯化为白光,逐渐消散。
找我?
找我干嘛?
徐长乐心想这妹子真是莫名其妙。
下一刻,他转过头看向天空上那口黑棺,想起先前经历的一切,心想这辈子都不会再上去,再去是狗。
“做的不错。”李居出现在他的身旁,面带欣慰神色。
徐长乐沉默了会,说道:“我最后看到的那幕景象,就是黑棺里面真正的景象?”
“是的。”
“那家伙没死...”
“神灵永远不会死,哪怕真的杀了他,但他也只会陷入长眠,并且在无数年后再次苏醒。”
“醒来会杀很多人?”
“是所有人。”
“那怎么办?”
“所以别让他彻底醒来就行。”
老人语气轻松:“圣海,便是它的墓,我便在这里一直守着他,不让他醒来。”
徐长乐陷入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
无尽岁月的照看,对于任何人哪怕是圣人,都会是无法忍受的煎熬和寂寞。
“但是现在我要离开了。”李居脸上浮现出疲惫和一丝解脱之意,微笑道:
“因为现在我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你成功离开了问心境,所以在那座问心之岛上,我不用在钓鱼,在烤肉,或者做些没有意义的事情,我...要走了。”
徐长乐抿起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圣海还有无数的地方需要你去挖掘。”
李居摸了摸徐长乐的脑袋,身上散发出淡淡的光点,那些光点代表着纯正的浩然气,回归大海,而老人的身体也随之虚幻起来。
最后如风般逝去。
前辈....徐长乐弯腰作揖,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他叹着气,一座小舟缓缓从海面飘来。
他走了上去,闭上眼,小船朝着未知的方向飘去。
很快的时间,徐长乐还没有从悲伤中缓过神来,甚至眼角那滴晶莹的泪水还没有散去,就到达了新的目的地。
这是一块空地,漂浮在海面上,就巴掌大点的范围。
不像问心之岛上,还有大片的山峰和密林可以探索,这里空无一物。
就像是在浩瀚无边的大海之上可以让人有立身之处的一块空地,此刻在海水的冲击下不停的晃动,随波逐流。
徐长乐踏上小岛。
小岛便静止了下来,无论海水暗流的冲击有多大,他就像是陆地一般平稳。
立身之岛。
徐长乐转过头,神色一愣,面上的悲伤和感叹瞬间消失。
小岛上,李居静静的站在那里,微笑道:“欢迎。”
沉默了会,徐长乐认真问道:“什么意思?”
“什么?”
“你先前说你要离开了,然后在我面前化成了灰。”
“是的,但那是问心之岛上的我,我在每一处都有着自己的灵性分身,问心之岛上的我消失了,跟立身之岛上的我有什么关系?”老人理直气壮。
“那先前搞的那么煽情....”徐长乐一脸黑人问好。
“额...抱歉,毕竟气氛到那里了,总觉得要意思一下。”李居摸了摸下巴,脸上浮现出纯正的笑意。
“前辈,你真是个小...”
“嗯?”
“小可爱啊!”
徐长乐感慨道。
.....
观书阁。
日落西山。
徐长乐从沉睡中醒来,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下一刻,消失的浩然气此刻在他体内重新出现,并且更加强大。
这证明神灵余晖造成的影响已经彻底不见。
他刚刚站起身,窗外无尽的浩然气汇聚成群,涌入了他的身体。
整个书阁内的书页都开始无声翻动,空气间的灵力和浩然气都在欢呼雀跃。
在圣海中他的元神强度便到达了立身境的级别,此刻回归肉身,自然而然会引起四周的异动。
国子监内,向来对浩然气最为敏感。
这个异变惊动了楼下昏昏欲睡的苏老,他起身来到四楼。
看向静静站在那里的徐长乐,浑浊的目光里闪过一丝古怪之意:
“破境了?”
后者闭上的眼睛睁开,点了点头。
“怎么破的?”
“额...书嘛,看着看着...就破了。”
97 查这个人
“儒生修行嘛...书看着看着自然就破了。”
面对着老苏那明显不信的目光,徐长乐随口扯淡两句,便告辞离开了观书阁。
来到角落那熟悉的狗洞前,徐长乐突然沉默,随后转过身,明目张胆的朝着正门走去。
国子监大门。
徐长乐毫无遮掩走来。
负责看守大门的两名国子监宫内侍卫同时懵逼。
他们自然认识眼前这个被逐出国子监的年轻人。
一人拦住了他,询问道:“大胆,你怎么进去的!”
“你管我怎么进去的。”徐长乐看向他,眼神审视:
“我怎么进去的你作为护卫难道不知道吗?”
面对着灵魂般的质问,那名护卫喃喃道:“不知道啊....”
“作为门卫,你都不知道我怎么进来的,你怎么敢管我怎么出去?”徐长乐肆无忌惮:
“另外你们的职责只是不让外人进来,但又没说不让外人出去。”
这...
好像没道理,但又有些道理。
护卫懵了,无法反驳,只能目送徐长乐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潇洒离开。
路上,徐长乐顺手去红鸭坊买了三只烤鸭,牛皮纸包裹着带回家作为庆祝。
走在喧闹的街道上,徐长乐敏锐发现了自己与曾经不同的地方。
哪怕并不开启领域,但只要脚踏实地,便能大幅度感知到四周的动静和异样。
除此之外,就算闭上眼睛,也没有丝毫陌生和畏惧感,徐长乐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闭着眼睛回徐府....
但,八品立身境的提升就这?
想起赵雅那小妮子对立身境的形容跟自己如今的感觉确实差不多。
就像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浩然气更足了,一口气上八楼不喘气了。
可这确定不是某种保健品的功效么....
意识是儒家境界的提升就跟保健品有异曲同工之妙?
徐长乐忍不住摇头,心生失望。
行吧,儒家道路境界上的提升跟其余三教相比确实很弱鸡,提升能力不大。
但本命语能力好歹到达了提升...
想到这里。
他下意识的打了个响指,子不语,怪,力,乱,神。
轰,浩然清风拂来,脚下的领域瞬间弥漫至小半个街
道,一个禁字出现在他的思维之中,随后亮了起来。
新功能啊....徐长乐轻声道:“禁。”
啪。
银钱掉落在地的声音响起。
徐长乐茫然转过头,看见是一名样貌中等的良家小妇人,服饰颇为精致,看起来出自商户之家。
她小心翼翼蹲下身子,然后捡起那不小心掉落的绣花钱袋,随后小碎步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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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白嫩,身材也不错,还有独特的香味....
徐长乐与她擦肩而过,轻念一字:解。
领域回归虚无。
....
正月十五。
元宵。
清早,徐府一家人一起吃了顿早饭。
徐长乐刚刚洗过头发,随意披在肩头,此刻正静静品尝着碗内的汤圆。
徐金慎和徐若曦目光不时打量在他身上。
“干嘛?”徐长乐神色平静,狭长的丹凤眸微微低垂。
“长乐,你最近是不是偷偷练武了?”徐金慎好奇道。
“没有啊。”
“你的气息很沉稳,看不出间隔,整个人给我的感觉不一样了。”
武夫直觉向来敏锐。
“每个人都有长大的时候,这就是成熟的表现吧。”
徐长乐微微仰头,淡淡道:“毕竟我...熟透了。”
徐金慎:“....”
徐若曦喝着汤,轻松揭穿了真相:“破境了?”
“是的,不过这没什么骄傲的。”徐长乐故作轻松。
徐若曦破天荒没有反驳:“做的不错,以后每个月你的账上多加一百两。”
“!!!”徐长乐直赞大气。
吃完早饭,三人陆陆续续离开徐府。
凡是在京城内任职或求学的人,正月十五百姓们便已经要开始新的一年的计划,搬砖的搬砖,当韭菜的当韭菜。
徐长乐换好衣服,佩好剑,一路步行到城西西子湖,从后门走入那巍峨的宅群之中。
大院内一切如常,早已步入正轨。
跟吴海萍寒暄一番,他准备汇报大年夜那日的事情,后者摆了摆手,微笑道:
“头儿要你去天机阁亲自汇报,去吧。”
徐长乐神色微楞,随后应了一声。
来到天机阁,得到侍卫同意,他老老实实汇报,随后走向七楼。
“大人。”
徐长乐推开房门,炭火燃烧的热气扑面而来,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大哥再牛逼你要小心二氧化碳中毒啊...
叶洛河安静的坐在桌子后方,经过大年夜一事,那其实并不巍峨的身影在徐长乐眼中此刻无比的高大,形成两字:“求罩。”
“来了?”叶洛河抬起头,将桌上的纸信和文件放在一旁,堆积如小山。
开年了,确实每个人都很忙。
徐长乐将整理好的书文递了上去,恭敬道:“多谢大人救命之恩,这份恩情小的感激不尽,愿为好事人赴汤蹈火。”
“小事。”
一身干净素色衣衫的叶洛河接过书文,看了一眼,微笑道:“做的不错,西蛮之地的人有些放肆,但其实背后却是仙宗紫云池的意思,跟钱安石倒是没太大关系。”
徐长乐点头,这一点他后来复盘时便已经猜到。
但正因为如此,他对眼前这位叶大人更加敬畏,仅仅只是看了一份自己递上去的情报,便能想透一切,这份城府徐长乐都有些自愧不如。
“想要什么奖赏。”
“不敢,这是我份内之事。”徐长乐顿了顿,笑呵呵道:“听说画皮术要三千两银子...”
中年读书人点了点头,一脸认真道:“对,这也是考验你们的赚钱能力。”
空气间莫名有些安静。
两人大眼瞪小眼,叶洛河一脸微笑,似乎真的就只是回答这个问题。
算你狠...徐长乐扯了扯嘴角道:“那没事了。”
“很好。”
叶洛河满意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案牍,吩咐道:“这个人,尽量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他。”
他补充道:“甲级机密,不可告诉其他人。
徐长乐面色微愣,下意识接过:“谁?”
“你的仇人。”
我这人就喜欢查仇人....徐长乐兴致勃勃拆开包裹的废纸,第一页最上方便写着案牍内那人的名字。
“古鸣。”
他视线微微下扫,下面是那人的外号。
“地龙。”
看着这个名字,徐长乐微微眯起眼睛。
98 新年,神秘的儒家传人
地龙....
徐长乐眯起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杀意。
对于三番两次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徐长乐的态度很是直接,不仅不慌,甚至还想主动出击。
然而这个人的行踪却让人捉摸不定。
他跟钱家有联系,曾听从钱如命的指示陷害自己。
第二次在京都夜晚的街道上,一箭从数百米来射来,被自己躲过。
但让人疑惑的是在大年夜那晚,如此绝佳埋伏自己的机会地龙却没有出现,似乎并不像是钱奴那般的家仆。
更让徐长乐在意的是,地龙作为一名高阶武夫潜藏在京都内,属于一个极为危险的定时炸弹,但无论是宫内或者好事人内部似乎都在有意无意的忽略这个家伙...
不可能查不出来。
也就是为了某种目的的钓鱼。
而现在又到了收网的时候...
徐长乐沉默了会,轻声道:“怎么查?”
“他藏在京都内,现在把他的藏身之地找出来,这件事不用急,慢慢来便是。”
叶洛河看着一封信纸,漫不经心道:“内容都在案牍里,自己看,注意安全。”
滴,主线任务加一...徐长乐点了点头,应道:“是。”
他恭敬退下,离开天机阁,半路上便将那案牍看了一遍。
里面的内容明显进行过单独整理,并不完整,但都是对于徐长乐比较有倾向的内容。
“地龙,四品武夫。”
“以武力乱禁,在大魏各处皆犯下过命案,手上有无数条大魏百姓的人命。”
“出生地不详,在大魏境外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其背后支撑。”
“钱家跟地龙并无紧密联系,钱如命曾花费大代价请其想在城西暗杀徐长乐,后不知为何停手,转而杀掉碰巧发现其踪迹的城西居民一家五口。”
“此人脾性古怪,神秘莫测,危险程度极高,曾袭击过好事人一名地府级的同僚,严刑逼供套取其画皮之术,擅长变装。”
徐长乐走在路上,眼神扫向纸张上的文字,反复琢磨,思绪万千。
这份信息倒是让他解开了不少疑惑。
原来钱家并不是地龙的依靠,两者只是纯粹的雇佣关系,地龙比自己想象的要强..
但是也因此发现了疑点。
“这地龙不仅手上有无数条命案,甚至还对好事人中的同僚下过手...”徐长乐喃喃自语道:
“以叶大人的性格和好事人的手段,不可能无动于衷,为何过了这么多年才让我一个黄府级的探子去查?”
他略作思索,看向案牍,最终停在上面的第二句话。
“出生地不详,在大魏境外有一股神秘的势力在其背后支撑。”
果然也就只有这个答案了。
大佬间的博弈...意思要我去当炮灰然后探探别人的底么....徐长乐若有所思,将案牍收回,神情恢复如常。
回到无匾大院议事堂,时辰刚好打卡,众人都已经聚集到了这里。
韦铜锤静静站在大堂门口,宛如门神。
“韦哥,新年快乐。”徐长乐笑眯眯道。
后者点了点头,流露出一丝笑意,时间和共同的经历能拉近一起关系。
大堂里,邹韵坐在长桌右侧,手中拿着一张摊开的邸报,李卿雪和王干站在左右两边,看的津津有味。
徐长乐看了一眼,发现这是民版。
邸报分为三版,京阪,官版,还有民版。
京阪只有魏都京城的京官
们可以订阅,上面记录着每日朝会上的重要内容,魏帝的起居还有宫内的各种繁琐事仪。
官版则发行在各省各县,层层往下,大多都是上级对下级的旨意。
至于民版,就跟徐长乐上一世的报纸差不多,奇闻见录,大魏趣事,甚至一些流行服饰搭配,民间舆论,还有宫内的政策偏向,应有尽有,种类繁多。
不出意外的,民版邸报在人间爆火,仅仅是信息流通带动了民间经济流通这一点,就吸引了无数百姓。
除了那些买不起民版的贫苦百姓们,只要是有点家底和脸面的人每日都会订阅几份,然后顺理成章成为每日跟好友的谈资。
这么人性化的分类制度,徐长乐问都不用问,就知道是哪位人才做的。
“一个年过去,总感觉错过了好多事,越来越跟不上时代了啊...”一脸乱哄哄发型的王干边看着报纸,边不住感慨。
李卿雪头也不回,扎心道:“你的品味和打扮就从来没跟上过。”
哼...王干敢怒不敢言,微微甩头,用那漫天的晶莹头皮屑来表示反对。
“安静。”邹韵说道。
“哦...”两个乖宝宝顿时安静下来。
徐长乐看向另一侧长桌,田九一人独自坐在那里,拿着官版,眼睛眯起,流露出一贯的腹黑笑容。
“田兄,在看啥呢?”徐长乐决定跟队伍里面的战力大佬搞好关系,笑眯眯倒了一杯热茶过去。
“看朝堂上对民间的政策,据说还要降低各州县税赋,且废除丁税,缩小贫富差距,减轻主仆矛盾。”田九微笑说道。
好家伙,不知道的以为我在听新闻联播.... 徐长乐日常先倒茶,随后坐到桌上,点评道:
“意思就是富人多交税,穷人少交税,没田不交税?”
田九略作沉思, 微笑道:“一针见血,看来近些年远处的百姓过的不太好。”
“都是妖患害的,这些畜生。”王干表明立场,然后询问道:
“徐兄,今年过的如何?”
徐长乐想了想。
去天启观旅游,得罪了一尊道家神灵,与其结仇。
在学海内修行,又砍了一个沉睡着的神灵。
一直在作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还行吧。”徐长乐心累,转移话题道:“新年这些天修行界里有没有大事发生?”
众人之中,只有王干将时间全部放在了案子和对修行界的八卦之上,且消息颇准。
老是关注家里也不行,总得看看世界。
“有啊,三件大事。”王干言简意骇道:“第一是月亮公主要回大魏了。”
大魏有很多公主,但最有存在感的,也是有史以来最强的,自然只有那一位。
话音落下,空气间突然有些安静,众人视线都不自觉的飘向了场间某位姓徐的男子。
眼神极为有趣。
李卿雪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出了大家的心声:
“好好奇哦,公主回来后面对你这个挡在她修行路上的棺材板,是会把你打死,还是把你打死,还是把你打死呢?”
“...”徐长乐端着茶杯的右手微微一抖,干咳两声,故作镇静道:
“小王,还有呢。”
“沧海传出消息,今年会派人访魏。”王干神色一正,身体前倾,自豪道:
“作为七大仙宗圣地之一,沧海之人向来避世,并未与大魏有过交际,这一次却主动提出拜访,证明大魏国威在修行界愈加强大。”
建交?
在李居那听闻过真神事迹的徐长乐不置可否。
人家家里有神,说不定不止有一头神,跟大魏处于信仰之争的大道之争上,没事跑来大魏肯定是有什么意图。
“不一定是好事。”韦铜锤在门口破天荒插嘴。
曾经在大陆各地修行,自然知道这些修行宗门内的算计有多深,手段有多狠,更别提位于修行界内顶尖的宗门。
“第三个消息,是小道消息,但也是这些年最大的消息,你们应该都还不知道。”
王干眼神中流露出期盼之色,认真道:“你们应该知道,修行界之中三教,佛,儒,道,三家的底蕴最高,在修行界中占据的气运最多。”
徐长乐拿起桌上的糖果,含了一口,认真道:“继续。”
他就喜欢听这些。
“道宗这一甲子已经选中了可以代表道宗的年轻弟子,摩柯寺也是一样。”
“事实上这已经极为夸张,因为无数年来,三教传人从未在同一甲子出现过,一旦三教中有两名弟子同时出现,便代表天地灵气将骤增,也意味着是这百年是修行界中罕见的修行大年。”
“而更恐怖的是,根据前两日传来的情报而言....”王干微笑道:
“儒家在这一甲子也选中了能代表儒教的传人,并且已经出现在修行界中。”
话音落下,众人的脸色都有着程度不一的变化。
“此话当真?”邹韵望向王干,神色凝重。
后者看了眼堂外,小声道:“数座仙宗之中,这个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传出,虽然没有具体内容,但儒家传人出世几乎已经肯定。”
听见这话,空气间又恢复安静。
要知道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同为儒家传承之根基,但两派理念对立,所以对选出儒家传人有着天然的难度。
你想选你的,我想选我的,一直如此,然而这一世却选中了同样的儒家传人?
这是不是意味着,那名儒修已经得到两座学院里儒家圣人的认可。
三教传人齐聚,更意味着....真正的修行大世也要在天启年开始?
“能得到两座儒家学宫认可,必然不是寻常之人,但近些年似乎没听见有出现优秀儒家弟子的传闻。”邹韵皱眉:“儒家消息封锁的这么紧么,连好事人都没得到丝毫风声。”
“儒家传人怎么选啊?”徐长乐一脸好奇宝宝样。
作为儒修,他还真不知道这件事。
王干作为百事通,也有些犹豫了:“按道理只要得到儒家文运和大儒们的认可。”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徐长乐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众人的视线放在他的身上,然后,同时移开了。
徐长乐:“....”
“你是国子监近五十八年以来,第一个被直接逐出国子监的监生。”
邹韵摆出数据库,淡淡道:“再往上算算,在你前一个被逐出监内的监生在八十年前,他是因为酒醉后挑选一个古稀之年的老妇人。”
“意思是我被退学的性质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徐长乐张大嘴巴。
“是的。”众人点头。
徐长乐无颜面对,额头径直抵在桌面上,挡住自己的俊脸。
“李家那小子有可能....”突然,李卿雪想了想开口。
李知礼....徐长乐,心想这小子确实有可能,有空要去学海问问李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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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管他事,但早点知道就可以早点抱大腿。
“不管如何,肯定是大魏学子”
王干最后补充一句,道:“根据清晨的探子所说,白云书院的大儒今日主动拜访国子监,八成是关于这件事情。”
99 开年第一件事
白云书院,后山。
山顶之上建有小楼,楼阁之上被云雾缭绕,仙境宜人。
国子监的马车停在平地上,数名国子监内的师长站在崖畔,欣赏着脚下这在监内罕见的自然风景。
刘祝茅作为国子监内的同行一员,眺望山下风景,吸了一口清凉山风,感慨道:
“在国子监,确实很难感受到这般自然气息,怪不得白云书院的学子们在修行境界上进度极快,浩然气便是自然之气啊。”
白云书院大儒李道光亲自接待众人,此刻微笑回应道:
“先生自谦了,前些日子先生晋升五品君子境,那股纯正浩然之气在此地书院都有所感应,先生的待人处事,求学之道,书院不少人都很倾佩。”
自从刘祝茅破境,国子监便有意培养这位大器晚成的“君子”,但似乎这位刘先生并不感冒,拒绝了国子监内的提升。
“境界于身外之物,没什么好自豪的。”刘祝茅摇了摇头,顿了顿语气,喃喃道:
“也不知这次的事情是真是假。”
“真的,自然是好事。假的,也不损失什么。”李道光回应。
“若是真能出了这么一位得到文运认可的儒教弟子,自然是好事。”
刘祝茅沉默了会,眼神中出现了一丝感慨神色,轻声道:“能教出这种弟子的老师,想来也是个极为了不起的人,吾等楷模。”
国子监和白云书院属于儒教传承的两种理念,平日向来是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切磋和隆重节日,很少会出现拜访的局面。
今日却不同。
自然是因为修行界传出来的那个消息。
事实上,无论是国子监还是白云书院的儒修们,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跟徐长乐在无匾大院喝茶听八卦时的样子一样,满脸茫然。
儒家传人,需要得到国子监和白云书院的认可,也需要得到儒家文运的认可,能教出这种传人可谓是难如登天,这也是刘祝茅感慨的原因。
然而就连他们,从来没有听过什么儒家传人的消息。
只是这个消息在修行界中言之凿凿,数座仙宗都同时出声,大概率不是空穴来风。
所以一时间,国子监和白云书院的先生们都已经坐不住,今日白云书院的两三位大儒准备拜访国子监,孰不知...国子监的人早就到了。
阁内顶楼,山风徐徐,白云书院院长周异双手负后,凝视远方,一身白衫儒袍在山峰中飒飒作响。
他身后,一名垂垂老矣的老者坐在那里,双手拄着一根弯曲长拐,轻声道:“所以...就连院长也不知道这个儒教传人是谁?”
“是的。”周异点头。
“但是他是真的出现了?”
“自然,白云书院供奉先贤的祠堂内产生异像,文运浩荡,想来肯定是有因为此事。”
老者沉默了会,嘀咕道:“国子监内在那一日也有同
样的异像,文员浩荡,比平日暴增数倍....”
七大仙宗传来的消息里,他们的传人在儒家秘境圣海内见到了那名儒家修士。
更夸张的是,据说那名儒修刚刚出现,圣海中的文运直接坠下,为其铺路,几乎是明摆着告诉七大仙宗,儒教传人在此。
连圣海都认可了那名年轻儒修,那么对方的说法确实是真。
可问题是,这名儒修究竟是谁,是白云书院弟子还是国子监监生?
作为大陆名正言顺的儒教正统,儒教传人别说选,连身份都不知道,这算怎么回事?
不同于老者的疑惑,周异眯着眼睛,早已神游万里。
想起数月前的那场在圣海之中的变故,某人的样貌浮现在他心头,周异嘴角微微翘起,心想真是个了不得的年轻人。
在消息传来的最初,他或许就是最平静的一人。
因为在数月前,他就知道儒教传人即将出世。
毕竟那个年轻人,是第一个不靠境界能够进入圣海的年轻儒修。
但这个答案他显然不会告诉身旁这个老人。
此人是国子监司业,大祭酒不在,此人便掌管整个国子监的大小事务,但他却不是纯粹的儒教修士,而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大魏官员。
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周异忍住笑意,故作叹息道:“大祭酒还未回来?”
一想到得到圣海文运认可的年轻修士,刚刚才被逐出国子监,周异只能感慨一句....
妙啊...
“是的。”
“真可惜,或许大祭酒回来会知道什么。”周异一脸真诚。
老人点头,脸色古怪,心想这家伙八成知道些什么,但却不告诉自己,便干脆作揖告辞。
周异微笑点头,站在楼上,看着楼下数座马车凌空飞起,马蹄踏在半空,飘向山下,这才收回目光。
心念微动。
整个人消失不见,再出现时便来到一座密林。
密林的尽头,落差高达百米的瀑布激流砸在崖石之上,轰隆作响。
他微微抬起头。
一身素色长裙的徐若曦静静站在半空,脸色淡然,淡墨色的裙摆微微飘起。
她的手心,一片晶莹泛光的鳞片闪闪发光。
那些落下来的激流汇聚成一条粗壮的水龙,被她踩在脚下。
整个林间的灵气此刻汇聚在徐若曦的周身,欢呼雀跃,异常的欢脱。
周异沉默不语。
这显然不是儒家的修行道路。
整个小天地内,浩然气都被明显排斥了出去。
若是书院的人看见肯定会异常震惊,因为周异收的关门弟子,并不是一名儒修。
甚至就连周异有时也难以
置信,自己唯一一个收的关门弟子...其实从来没跟自己修行过一天。
外人更难相信,徐家三兄妹之中,天赋和境界最高之人,并不是那武道资质极佳的徐金慎,也不是徐长乐,而是眼前这个名叫徐若曦的女子。
只可惜....周异不知想到了些什么,沉默了会,微微叹气。
徐若曦从天空中睁开明亮的眸子眼睛,随后轻轻挥袖,水龙坠落潭内,她走了出来,轻声道:“老师?”
周异笑了笑,对这位名义上的亲传弟子笑着道:“没什么,只是想来问问你修行如何。”
“还行。”徐若曦神色淡然。
“嗯,其实还有件事想与你商量。”
“什么?”
“听说徐长乐在儒修方面的天赋极佳,国子监既然不收他,我想问有没有一种可能....”
周异想了想,微笑道:“让他来白云书院上学?”
....
新年开初,一切都很忙,然而让徐长乐想不到最忙的是宅群大扫除。
轻扫了好几条巷弄内的灰尘,徐长乐自穿越过来就没做过这种粗活,感慨道:
“我想小柳儿了。”
“爷爷说过,宅群是我家,环境靠大家。”李卿雪一本正经,踮起脚尖乐此不疲用细长竹竿捅着墙壁角落的蛛网。
王干在一旁捡着枯叶,赞同道:“有道理!”
三人小组各司其职。
“呵....”徐长乐不置可否。
“你有意见?”李卿雪鼓起腮帮,大眼微眨,审视的目光扫来。
“确实有道理,这里就是叶大人住的家,环境就要靠我们,嗯,没毛病。”徐长乐以肯定式的语气戳中真相。
“额...”王干思索了这番话,然后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李卿雪认真想了想,发现真的无法反驳,于是恼羞成怒,在徐长乐右手臂上留下一排整齐的牙齿印。
一两个时辰过后,做完了家庭劳力,徐长乐看了眼天色,阳光正好,于是准备开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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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兄有案子?”王干好奇道。
徐长乐喃喃道:
“清晨我在恍惚间抬起身子,望向窗外的景色,大抵是袖子里没了份量,于是便盖起被子,也没想什么就草草睡下了,心想下次可不能这样。”
王干沉默了会,眨了眨眼睛:“啥意思?”
“自己想吧。”
徐长乐走了出去。
100 红颜薄命
京都外城有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流水街。
街道正中有一条流动水源,不深,两侧是住宅,中间用石头铸着一座弧形的廊桥。
青石板组成的长街巷弄,绿瓦灰檐,两三小舟停靠在岸边,阳光照影在墙壁上,短短的一条小街,却透露着跟整个京都格格不入的江南水乡韵味。
徐长乐独自来到廊桥下,一个缺着两颗大门牙的胖子早已等候多时,轻声道:“徐公子。”
他样貌平平,放在人群里都毫不起眼,一看就是专业人员。
“就在这么?”徐长乐扫视四周。
“没错,谭家三子谭勇贵偷偷藏住的那名女子,便在街道尽头有着两颗银杏书的大宅内。”
小胖子流露出献媚笑意,低声道:“除了那名女子,就只有一名贴身丫鬟伺候,这件事情他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但还是被我抓住了马脚。”
“你告诉过谁?”
“就公子一个。”
徐长乐轻轻点头,递了一张银票过去,说道:“做的不错。”
张雅的那三千两银子,难度有,但不高,不赚白不赚。
利用好事人之便,很容易就能查出来那谭勇贵的问题,毕竟武将很少有文人那般的弯弯绕绕。
金屋藏娇啊,玩的确实花....徐长乐啧啧咂舌,忍不住感慨道:“这得花多少银子。”
小胖子闻言,双眼中透露着精明和机敏,连忙接话:
“不多,这里的宅子就一两百两,花魁的话几百到几千,合起来不贵,有熟人的话更便宜。”
思路客
说话间,恨不得用手指着自己,没错,我就是那个熟人。
徐长乐没有理他。
贵还是贵..
但还在接受的范围?
话说我好像也有这个能力....徐长乐轻咦一声,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危险的念头,然后迅速将其掐灭。
给那位还未见过面的公主戴绿帽,再被敌人捅上去,绝对死罪一条。
除非她先绿我,那我就可以这样....
徐长乐沉默了会,被自己的狠辣所惊住,于是挥了挥手道:“去吧,这件事不可让其他人知晓。”
“自然。”胖子咧嘴一笑,门牙漏风。
这是闲来客栈雇佣的探子,外号包打听,外貌看起来颇为憨厚,但显然不是如此,毕竟很多时候,就连好事人,都得找这个胖子。
京城水深,往往深的便是这类人,人形摄像头,永远不知出现在何处,私底下又为谁做事。
送走此人,徐长乐转过身,朝着巷弄深处走去。
双脚踏在青石板组成的街道上,颇为惬意,午时街道上非常安静,两侧的宅子紧闭着。
对此徐长乐毫不意外,流水街因地势偏僻,安宁祥和,除了一些祖辈便住在这里的平民百姓,几乎已经成了达官显贵们金屋藏娇的绝佳位置。
据说从琉璃小阁和教坊司有机会被弄出来的花魁,大多数都住在此处。
事实上,就算徐长乐并不知道此等传闻,也猜得出来。
他的视线之中,四周宅子内浓郁的绿气溢出,此乃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象征,尤其在青楼和教坊司内那些妓子身上最为严重。
受着周围气息的影响,徐长乐体内浩然气都有些压抑和亏损,他微微闭目凝神,才缓和过来,这就是环境的影响。
街道尽头,徐长乐停步,看着宅子前两颗巨大的银杏树,沉默不语。
作为一个高素质高能力的私家侦探,查外遇是业务中绝对绕不过去的一环。
有时候,查外遇的速度就代表了自身的业务水平。
我的水平,不是我吹,比起这件事,好事人那么多人我谁都不服....
扫视四周一眼,徐长乐看了看约莫两米多高的墙头,体内浩然气流转,一下便跃了上去。
下一刻。
“卧槽,有钉子。”
.....
宅内。
一位双十年华的貌美女子慵懒的靠在二楼窗台处,双手支撑在窗前,微微弯腰,略显清凉的简单长裙衬托着胸前的大好风景,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
她还很年轻,清澈的眸子里满是光彩,像是富甲人家的大小姐。
此刻静静的凝视着窗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小姐,吃饭啦。”一名小丫鬟推开房门,端来碗筷。
年轻女子转过头,咬了咬嘴唇,闷闷不乐。
“谭公子说啦,今天肯定会来的。”小丫鬟乖巧说道。
“还没来。”年轻女子一脸委屈,像是要哭出来。
小丫鬟想了想,眨眨眼睛:“也许...小姐吃完饭就来了?”
“真的吗?”
“真的哦。”
“哈哈,好。”
看着这一幕,面对如此单纯的小姐,小丫鬟也只能无奈叹了口气。
吃完饭,午时已过,未时日头下移。
年轻女子吃饱,穿着长裙,赤着脚,来到一楼院子里,坐在大门口等了小半个时辰。
始终没听到熟悉的马车滚轮碾压地面的声音,她也不生气,独自一人在空地上蹦蹦跳跳,白嫩的脚丫颇有规律的轻踩在砖块上,像一只轻盈的蝴蝶。
这是大魏京都稚童的游戏,就连小丫鬟现在都不愿意玩,她看起来却玩的乐此不疲。
玩倦了,跑去小丫鬟那里,想要帮忙做事却又被严词拒绝,只能重新回到院子里发呆。
茫然看了眼门口处,没有丝毫动静,她便靠在院内的凉亭里歇息,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在院子角落一颗极为茂盛的老槐树上,徐长乐双手负后,轻盈站在枝头,借着茂盛的枝干和槐叶掩饰住自己的身形。
平静的目光透过槐叶的缝隙,放在那年轻女子的身上。
那女人身上没有多余的气息,很是纯净。
按照消息所言,女子是流韵小阁的年轻花魁,家道中落沦落至此,年纪轻轻,未曾出阁便被谭勇贵看中,随后顺理成章带来这里成为一只精致的金丝雀。
也因此,还未来得及接受社会的毒打,心思如白纸般单纯。
在徐长乐看来,想要让那位张大尚书改变嫁女的心思,这未曾经世的年轻花魁就是最重要的一环。
于是徐长乐来了。
他在这里站了一下午,也看了一下午。
他想了很多法子,都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但当看见那傻女人独自一人在空地跳上着格子时,却不知为何,打消了原本的计划。
这一个下午,他就像是看着一个小姑娘,乖巧等待着期盼的心爱玩具,莫名有些孤独。
既然已经如此孤独,何必要毁掉她本就不大的世界。
“罢了。”徐长乐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
“还是换个
法子,从张家入手?还是从谭勇贵那里...”
他觉得自己走上儒道一脉后,心肠和理念都软了不少。
突然。
他后退一步,隐入黑暗中,彻底掩饰住气息。
马蹄声在巷弄响起。
一个面容粗狂,身材魁梧的男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
他的五官平常,皮肤幽黑,但眼神沉稳,抬手提足间都带着沙场上的气息。
他缓缓走到睡着的女子身旁,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宝,我来了。”
“宝???”
徐长乐扯了扯嘴角,差点一个没站稳,心想这傻大个停潮流啊。
王宝玉那家伙在流韵小阁内抱着妹子都是一口一个宝,看来都是老嫖客无疑。
“勇贵....”女子醒了,眼神中像是一下子活了,整个人扑了上去,眼神中带着哭腔:“我好想你。”
谭家三子没有说话,只是猛然将她腰部往自己身上一勾,然后便吻了上去。
小院子里,女人的轻呢声和衣物的摩擦声传来。
不到一会,她整个人被压在了亭内的桌上,衣裙半开,酥胸微露,动作激烈。
“这狗东西还真狂野,这院子没人来,等等,现场直播?”
徐长乐一脸痛心疾首。
这年代可惜没有摄像机...
不然按个快门就是三千两,
就在女子快要呼吸不了的时候,谭勇贵松开了她。
女子面若桃花,眼眸水润,轻声道:“勇贵...”
谭勇贵正欲继续压上前。
“屋子,进屋...”女子连忙按住他的胸膛,面露娇羞。
谭勇贵沉默了会,摇了摇头道:“我爹要我跟张家联姻,晚上我就要去张府提亲。”
空气间有些安静,女子愣了楞,缓缓起身,眼眶隐有泪水。
她抿起嘴,不哭也不恼,低着嗓音道:
“你还会来看我么?”
张勇贵说道:“张家在朝中地位极高,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我保证不出去。”她乖巧伸出手作发誓状。
“你真的很好,但这件事情太重要了...”
谭勇贵摸了摸她的脑袋,眼神有些复杂,轻声道:“你别怪我。”
“什么?”女子茫然眨了眨眼睛。
下一刻。
空气间传来扑哧一声。
她整个人突然呆住,那明亮的眼眸飞一般的灰暗下去,流露出绝望之色。
槐树之上,隐蔽气息的徐长乐眼神中也闪过一丝错愕,随后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渐渐凝重。
院子里,谭勇贵一柄匕首捅穿了她的腹部,鲜血滴落出来。
谭勇贵面无表情。
抱着后者的脑袋,
再捅了一 刀。
101 秘密
空气间死一般的寂静。
谭勇贵用力的抱着她,当松开时候,那女子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已经眼瞳缓散,倒在了地面。
临死时,她还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心爱的男人,还充满着茫然和不解,为什么....
“抱歉。”
谭勇贵跪下来,神情怜惜,缓缓将她瞪的陡大的双眼盖住。
徐长乐有些措手不及,当反应过来时已成定数,不由得神情严肃起来,对眼前这个谭家男人有了新的认知。
够狠。
确实能成大事。
前提是我不给他举报了。
可唯一的问题是...他为何要做得如此之狠,堂堂贵族之后,还是常年征战沙场的武将,未成亲前包养个花魁很是正常。
哪怕成亲后,做这种事的男人也不在少数。
除非,跟张家的提亲有什么极大的意义,不得出一丝一毫的纰漏?
“真是让人心疼的一幕。”
院落角落,小丫鬟的嗓音传了过来,她穿着一身寻常的佣人服,手里还拿着沾水的抹布。
可看着眼前一幕,她的神情却异常的平静,甚至嘴角勾勒着一丝有趣的笑容。
徐长乐眼瞳顿缩,心想自己大意了。
“够了。”谭勇贵看着这个平平无奇的小丫鬟,语气微寒,面色漠然。
“呵呵,我在这里可是任劳任怨,将这位孩子照顾的很好呢。”
小丫鬟笑道:“我早说过,若是你下不去手,我便亲自帮你解决了,怎么,动情了?”
“她就是一个什么也不懂...”
“别忘了我们的计划。”小丫鬟突然将右手放在胸口,道:“为了太平,为了新神。”
闻言,谭勇贵突然闭嘴,不再说些什么。
他低声说道:“为了太平,为了新神。”
徐长乐眼睛微微眯起,心念微动,记住了手势和这八个字。
“谁?”
谭勇贵猛然转过头,望向院子角落。
徐长乐眼瞳微转,有些惊讶。
我被发现了?
不可能,
我开了领域,按道理而言没有丝毫气息外泄。
等等,他是在诈我...
话刚落,谭勇贵猛然剁地,砖块炸裂,整个人直冲老槐树而来。
徐长乐心神紧绷,千钧一发间抬起了脚,但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轰。
谭勇贵从槐树旁擦肩而过,跃至墙头,一拳之下,碎石炸裂。
院墙之外,一个穿着寻常衣饰的瘦小男子神色大变,转身就跑。
然后下一刻,便被谭勇贵抓住肩头,猛然一拽,整个人直接丢回院内。
男子闷哼一声,死死捂住肩头,看来肩胛骨已经碎掉。
“谁派你来的。”谭勇贵面无表情。
探子没有说话,只是袖间缓缓脱落两颗黑色圆珠,轰,圆珠刚刚落地,无尽的黑烟席卷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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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刺鼻,辛辣的味道弥漫在空气之中,让人不自觉想要闭上眼睛。
手段不错嘛....徐长乐屏气凝神。
不久,黑烟散去,场间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那探子仍然站在原地,满脸见鬼的绝望表情:“不...不可能。”
他的脚下,那由砖块堆砌的地面此刻诡异的化为了浓稠的泥潭,形成一个圆圈,他的双脚陷了进来,根本无法挣脱。
院落角落,不知何时,那看似平平无奇的小丫鬟蹲下了身子,整个右臂像是化为了液体,缓缓融入了地面之中。
“你...你是....”探子张大了嘴巴,还未来记得说话,突然发现了一个更为骇人的事情。
自己的整个身体,不知发生了什么异变,好似化为烂泥,开始缓慢的融化掉落。
不...
不要...
他发出一声惨叫,
钻心的痛楚忽地散发出来。
肉眼可见,他的双手,嘴巴,鼻子,内脏,整个脑袋,开始扭曲,腐烂,融入到泥潭里。
仅仅片刻,便已经不成人形。
小丫鬟舔了舔嘴巴,随后看了眼院子内的那具女尸,相似的泥潭出现,将其缓缓沉入了地底。
“差不多了。将这宅子收拾干净,出手。”丫鬟做完这件事情,站起身面无表情,吩咐道:
“解决这些麻烦,至于接下来的事情,那就交给你了。”
谭勇贵沉默了会,转身离开了此地。
....
半个多时辰过后,夕阳已至,温暖的阳光如金子般洒落在院内的老槐树上。
徐长乐从树枝落下,轻盈的落在地面。
沉默了会,看着下午时那个诡异的泥潭位置,轻轻用脚踩了踩。
坚硬如常,没丝毫异样。
徐长乐想起下午那一幕,那谭勇贵刹那间流露的武夫气焰已经并不比大哥要弱。
但更让人忌惮的是,那神秘女仆的诡异手段,某种方面像是阵法,却透露着阴森渗人之感,显然并非正道。
就算不是二对一,一打一都很艰,毕竟儒教修士并不以对战为主,若是自己脑子一热,八成大哥和徐若曦要吃席。
但这件事情很蹊跷,是先报告好事人,还是自己再查查?
谭家似乎勾结了一个诡异的邪教组织,并且他们对户部尚书一家有什么格外的意图。
按道理而言这个情报应该及时上报上去,以免造成对大魏什么祸事。
但问题是谭家在军中掌握实权,若是自己一旦做错了什么,很容易遭到反制,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被宫内阻止,自己的三千两基本凉凉。
不是钱的问题,我就是单纯想再谨慎看看....
嗯,
再看看。
徐长乐说服了自己。
....
寂静的巷弄。
本该无人的宅子大门被缓缓推开,脚步声响起,朝着出口走来。
“看来我果然猜得没错。”
巷弄尽头处,一个影子缓缓从夕阳的照映下浮现,等候多时的男子走了出来。
一脸漠然的谭勇贵开口道:“我就知道宅子里还有人。”
他抬头看去,随后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错愕神色。
视线之中,一个带着黑色斗笠的长袍男子站在那里,挡住了他的具体样貌。
“你是谁?”
“桀桀桀....”某人发出了反派的经典笑声。
谭勇贵微微眯起眼睛,“你笑什么。”
“你们不会成功的....”徐长乐尽量让嗓音沙哑起来:“人间永远不会太平。”
听见这话,谭勇贵原本皱着的眉松开了,似乎放松不少。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心中暗道不妙,自己理解错了太平的意思?
“呵呵,不管你是哪来的,我都会让你亲自告诉我。”
谭勇贵双拳交叉,微微揉捏,发出了劈里啪啦的骨骼错位声。
镇人心魄的武夫杀气随之从他身上散发而出,整个巷弄都被这股强大的杀意所覆盖。
作为大魏有名的年轻武将,自然也是一名强大的武夫。
下一刻。
他整个人化为残影,直冲后者,狭窄的巷弄内只有呼啸风声划过。
一拳,径直朝着那斗笠男子砸去。
轰。
一阵清风划过。
徐长乐微微躲过了这一拳,强烈的劲风甚至未曾将他的斗笠掀开。
砰!
砰!
砰!
两人在狭窄的巷弄之中接连对拳,双臂交缠,或左勾,或右摆,在谭勇贵最为熟悉的近身搏斗内,后者轻松接下,并且还能以更快的速度反击。
不可能...谭勇贵满脸匪夷所思。
因为这一幕很少能见到。
哪怕是宫内暗部的成员,都不可能有对方那般轻松的水准。
但下一刻,在接连不断的对拳之中,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
不是对方太强,而是自己变弱了。
无论是出拳的速度,力量,甚至
反应能力,乍看之下没感觉,实则已经低到了一个离谱的地步!
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了他,压抑住了他体内的所有力量。
而这种力量非常神奇,并不是纯粹的镇压,而是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才让他没有第一时间发现。
怪事!
他眼瞳猛然瞪大,正欲提力,
忽地,
伴随着一道不知从何而来的响指声响起。
一阵恍惚的感觉从他头脑之中升起,脑袋发麻,视线昏沉,原本清晰可见的环境和拳影,都仿佛添加上了一层浓重的滤镜。
在这层滤镜之下,四周的一切都慢到了一个极点,就连自己的思维都变得格外的晦涩。
他很难升起念头,只能重复着不停维持着攻击的姿势。
狭窄的巷弄,两人交手间,两侧那有些年代的墙壁陆陆续续出现破碎和炸裂。
频繁交手之间,徐长乐神色平静,看似轻松,实则有些吃力。
哪怕自己的本命语降低了对方的大部分力量,但对方终究是一名强悍的武夫。
连续的交手时,他就像是被一头四五百斤的黑熊缠住,每一次碰撞都要承受那骇人的巨力,双手此刻都丧失了知觉。
若是正常交手,自己必然不会是对手。
但他没有放弃,因为这就是他的目的。
看看自己破境和本命语提升后自己如今的真实水平。
如今看来,自己对比问心境时战力明显要强悍许多,最起码面对这种不讲道理的武夫,也有了可以还击的能力。
但是这跟境界关系不大,纯粹是本命语的规则之力,确实霸道....
数十招后。
“啊......”
谭勇贵突然停手,在原地站立,似乎不愿再用出这种软绵绵的拳意,双拳握紧,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他的脸部内似有气血涌动,鼓涨起来,双手双脚青筋暴起,头发微微飘了起来,周身涌出一股强大的气息,若隐若无的抵抗着这片街道内充满的诡异压制力。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心想差不多了。
不能再纠缠下去,拼命划不来,身份也没暴露,要先跑...徐长乐心念微动,乘着对方不注意,一个侧身翻滚跃至巷弄外。
然而还未来得及起身站稳,一道黑影已冲撞过来,如一同山林中的野畜,掀起剧烈的狂风。
速度和力量明显有了极大的提升。
砰。
徐长乐整个人被撞飞出去,整个墙壁都坍塌出一个凹坑。
而谭勇贵也同样失去了方向,整个人直接连带着摧毁了左侧一整片的巷墙,无数的砖瓦粉碎落地,掀起大片灰尘。
还没反应过来。
谭勇贵站了起来,双眼猩红,再次冲向徐长乐,隐隐有失控迹象。
草....
徐长乐捂住胸口,领域开到极限,体内的浩然气疯狂压制住对方的力量。
随后,双臂架在身前,脚步微微换了个方向,主动硬抗了对方的冲击。
砰。
徐长乐再次倒飞而出,但这一次他在半空身形,以一个流畅的姿态,刚巧坠落至街道中心那条湍急的河流之中。
谭勇贵高高跃起,正欲落水追去,只见后背一凉,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从全身上下升起。
一柄套着灰色剑鞘的古剑在半空中旋转,剑尖直对自己。
那一刹那,谭勇贵心生惧意,落回地面。
视线之中,古剑在半空灵性旋转了两个圈,没有出击,反而直坠河面,如一条灵巧小鱼,眨眼就消失不见。
102 有辱斯文
河流之中,徐长乐游动速度极快,确认那谭家小子没追上来,便顺便尝试了一下各种姿势。
自由泳。
蛙泳。
蝶泳。
狗趴。
正玩得不亦乐乎间,身后的水流发生改变,古剑追了上来,磅礴的浩然气切开了水流。
徐长乐左手双指并拢,在水中轻轻向前一推,随后右手顺势握着前进的古剑剑柄端,强大的牵引力让自己的身体在河流之中飞速疾驰,速度成倍增加。
直到流水街尽头,水面炸开,浑身湿透的徐长乐才猛然跃出水面,在岸边大口喘了几口粗气,缓过神来。
“刚开年就有些出师不利啊...”
徐长乐咳嗽两声,此时京都的温度还没回暖,刺骨的凉意弥漫在全身。
他不禁摇了摇头。
开年上班第一天,自己只想查个外遇赚点外快,结果谁成想又撞破了别人的坏事。
然而这事似乎又跟张家有关,这让他不得不重视起来。
扫视四周,发现并无路人,便起身悄然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徐府。
回到徐府时,月亮已经挂在了京都上空,徐长乐换了身干净衣裳,点起炉火,坐到书桌之上。
拿起蘸墨的毛笔,回忆起今日短暂的战斗细节,开始在纸上书写。
“立身境的境界提升并没有想象中的弱,脚踏地面时,自身的感知和对环境的感知力都翻倍增加,而这种提升对近战时的反应和面对擅长肉搏战的武夫偷袭时极为重要。”
“这一点有空时可以找大哥试验一下,正儿八经的六品武夫,可以测试出立身境所能承受的极限。”
“另外,自己在本命语的提升之中,又多了一项类似禁锢的能力,可以在一瞬间封印住对方的招式,让其失效或丧失大半力量。”
“本命语的力量属于规则之力,按道理而言,半圣之下的境界都会受到影响,今日看来确实如此,境界远高于自己的武夫也会被自己的领域所压制。”
“这一点可以当作杀手锏,若是在生死厮杀间,自己出其不意封住对方使出的强大招式,再以御剑术驾驭古剑偷袭,一击必杀的概率会提升许多,甚至按照逻辑而言可以越境杀人,但往往伴随的风险也极大。”
“刘祝茅曾说过利用本命语的方法是是理解,运用,改变,升华。自己如今应该处在最基础的理解和运用之中,若是想要本命语的能力继续得到提升,便需要更好的理解和运用....”
“很好奇,按照自身本命语如今的能力来看,若是领悟到极限,会不会出现自己一念之间,所立之地神灵皆化凡俗的震撼景象?”
最后一句,显然是徐长乐思绪天马行空后而写,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和对于自身的鞭策。
写完,他轻轻吹了吹未曾干燥的墨迹,随后拿起来仔细审视。
“差不多了。”
片刻,确认将今日所收获的所有心得记在心中,才将纸张缓缓放入烛火中,亲眼看着它彻底化为灰烬。
做完这一切,徐长乐坐在椅子上, 通过半敞开的窗户望向天空之上的月色,陷入沉思。
太平...
新神...
这几个字实在让他
无法释怀。
谭家作为军中权贵,也牵扯其中,总感觉是什么邪教组织....
按照李居所言,除了如同圣海之中那被镇压的天生神灵外,世间最早的一批修行者经过一场大道之争,胜者成神,败者陨落,极少的隐藏在人间苟延残喘。
那么那神秘丫鬟口中的新神,会不会就是隐藏在人间的某位邪神?
徐长乐眯起眼,思绪万千,脑海逐渐放空。
烛光不知何时微弱,月色黯淡下去,房间里似乎是添加了一层浓厚的滤镜。
啪的一声,徐长乐猛然抬起头,睁开眼,熟悉的房间内,多了一人。
一身灰衫的李居就静静站在自己身旁,他的手中,拿着那张自己已经烧成灰烬的心得笔记,面带微笑的看着,似乎颇感有趣。
“梦?”短暂的茫然后,徐长乐反应过来,询问道:“前辈,出什么事了?”
一身灰衫的老者平静道:“太平。”
“什么?”徐长乐微愣。
“任何一个神,都需要我们以最严肃的态度对待,而在神祗之下,被冠以邪神之名的神灵,不仅仅只是失败者的象征。”
李居望向月色,缓缓道:“那场神战,某些修行界的后人总以为成王败寇,赢下来的便是正义,也因此诞生了某些极端的理念宗门,但我可以确定的是,在那场神战之中,赢得神不好说,可输的...都会彻底坠入邪恶和黑暗。”
“忘记与你说了...”
“他们如今,也是大魏和修行界大部分宗门共同的敌人。”
徐长乐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微微颔首,道:“我该做些什么?”
“只是提醒你一下罢了,你今日的举动异常危险,至于你想做些什么...”李居沉默了会,微笑道:
“力所能及即可。”
说完,徐长乐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屋子里一如既往的安静,没有任何异样。
短短的几句交谈,却让徐长乐在深夜彻底没了睡意。
老乡在提醒我....
言语之中,似乎也希望我能做些什么...
邪神是人间所有人共同的敌人,也对,毕竟这里是大魏,这种邪恶的神灵很是危险...
略作沉思,他起身换了身长袍,拿起好事人令牌,悄然出了徐府。
....
西子湖,宅群,密阁。
已至深夜,阁内昏暗的烛光微微飘荡,容貌年轻的小吏趴在桌前昏昏欲睡。
“哒哒。”
手指轻敲桌子的声音响起,小吏抬头看去,认出了眼前这个奇葩。
“烧杯铁观音。”某人随口吩咐一句,便准备朝着楼上走去。
“大人,请尊重一下我的工作...”小吏沉默片刻,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我辅佐大人门找资料,但没有义务跑腿,这不是茶馆,更不是客栈...”
小吏浓眉大眼,年纪尚轻,名叫赵咏。
一年前晋升的礼部文员,得罪人后被好事人挖来,平日的工作便是整理阁内的书籍和文件,可尽管如此,内心深处,带着些许文人的傲气。
当然,有傲气也正常,哪怕只是一个文员小吏,但能被好事人挖来管理密阁,自然是有些本事的。
“这样嘛...我知道了!”徐长乐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走进屋子,提醒道:
“茶别忘记了,小赵。”
年轻小吏:“.....”
走过狭窄的楼梯口,发现三楼的灯光还亮着,角落的地面上有影子,伴随着书页翻动的轻微声响。
这么晚了还有人加班,古代也卷成这样嘛....徐长乐看了一眼,没有多事,顺着楼梯来到了第六层。
一叠叠,一摞摞的册子内,有着大量的民间传闻和关于教义的线索。
他站在书架前,视线在目光中不停的扫视,开始翻阅起所需要的资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徐长乐也找到了不少消息。
比如大魏成立数百年来,虽然看起来秋风扫落叶般,横扫人间一切,但实际上民间也诞生过许多拥有自己教义的组织,杯呗大魏统称为邪教。
当然,由于质量层次不齐,这些邪教大部分极为奇葩,甚至有种闹着玩的感觉。
比如百年前,曾出现一个叫万婴教的邪教。
他们认为婴儿是人间的希望,是人族未来的延续,而妇女则是将人族传承下去的希望。
简而言之,他们认为母系社会体制才是世界传承的真意。
于是将妇女所生孩子的数量来作为教内地位的高低,据说教内,有一个母亲一胎生了九个,被尊为万物之母...
更讽刺的是,这个组织大多都是女性,容貌颇高,所以最后那位统治者万婴教的妇女,因为其门下一位男宠勾搭教内其他妇女,将其掀翻,最后阴差阳错,重新变成了男性主导的邪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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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教内的妇女,几乎全部沦为了万婴教勾连权贵的玩物。
精彩....徐长乐看到这里甚至忍不住想鼓个掌,说一句秀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徐长乐一目十行,却始终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看到的资料。
“大人是要查那些邪教?”
赵咏走了过来,哪怕百般不乐意,但还是要完成自己的辅助工作,解释道:“有些教会因为太过犯禁,都被封锁在暗门内,没有相应的权限是无法查询的。”
密阁有暗门,暗门里是更重要的资料。
徐长乐略作沉思,询问道:“更高级别的资料需要什么条件?”
“起码地级。”
“能走后门不?”
“啊?”
“我跟叶大人很熟。”
“有辱斯文!”赵咏怒指着他,瞪大眼睛。
徐长乐哦了一声,没了兴趣,道:“热茶,谢谢。”
赵咏走后,徐长乐叹了口气,准备继续再看看,也许能从某些杂记野史中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要找什么?”
御姐的嗓音响起,清冷酥糯。
邹韵从楼下走了上来,手中拿着几本古书。
略显黯淡的烛光里,邹韵长发高高卷起,露出修长的玉脖,包裹在裙下的身姿越加神秘而诱人,风韵十足。
103 子爵消失案
深夜图书馆巧遇性感师姐,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
徐长乐打住放飞的思绪,回答道:
“找一个教义含有太平二字的民间邪教,应该跟什么所谓的神灵有关,邹师姐知道么?”
邹韵那诱人的长眸扫了他一眼,“你查邪教的事情做什么?”
“任务。”徐长乐挤出了一个尴尬而礼貌的笑容。
“你一直是府内最爱摸鱼的家伙,难得...”邹韵略作沉思,说道:“我去帮你问问。”
说完下了楼,过了会,赵咏便屁颠屁颠走了上来,手中抱着一摞册子,笑呵呵道:
“这是暗门里关于教会的资料。”
徐长乐用审视的目光鄙视着他,他记得邹师姐也才是玄府级。
“有时候,作为吏员,我们也需要变通一下...”赵咏尽量表现自己的无奈。
“我看你不是搬的很勤快的么?”徐长乐眉毛轻挑,冷呵道:
“像一只欢快的牧羊犬。”
“你有辱斯文!”赵咏瞪大眼睛,怒指着他。
徐长乐懒得搭理他,将那厚厚的册子拿入手中,看起了这数百年被大魏消灭而封印的危险邪教。
几乎是一眼,便在繁长的宗教名称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线索。
“黄平教...”
徐长乐呢喃一句,继续向下看去。
这个教会名字平平无奇,但很是神秘,是一个在大魏成立之前便已经存在于世的神秘教会。
黄平教共主只有一个称号,那便是太平,所信仰的是那黄天大地,因为黄平教众人普遍认为大地才是万物之母,因此教内信仰的是....地神。
而他们教内的教义简单明了: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徐长乐看着这几个字,看似平平无奇,但实则口气极大,甚至异常的嚣张。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个黄天就是黄平教所信仰的地神?
徐长乐视线微微下移,在宗卷上所言这个教会在大魏之初便被宫内以雷霆手段镇压,彻底销声匿迹。
甚至下面还附属了原因。
大致意思便是黄平教所图甚大,以大地为教义,欺骗以地为生的农民们。
又因百姓愚昧,认为信奉地神便可年年丰收,所以一时间百姓的信仰汇聚,让黄平教飞快的膨胀,甚至威胁住京都内的统治。
徐长乐若有所思,手指缓缓摩擦着纸面。
在他看来,以最接地气的教义和粮食的丰收来吸引未曾开化的百姓们,在大陆的普及和崛起显然是必然的....
最起码比那以生孩子数量为荣的万婴教强上许多,然而他知道那所谓的地神并不是什么让粮食丰收的神灵,而是一座实实在在的邪神。
所以自己猜测的没错...黄平教确实是邪教。
谭家和黄平教的人勾结起来,现在跟张家联姻,似乎对户部所图甚大。
我该怎么办...就算仅仅只顾及同窗之情也要破坏这桩婚事,不能看着张雅跳入火坑。
但问题在于是否要先举报谭家?
徐长乐眼神上飘,开始脑部。
“叶大人,大事不好啦,谭家勾结黄平教的邪教徒,要对张家进行什么不可见人的阴谋!”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我收了张雅三千两银子,跟踪谭勇贵,意图挑衅张谭两家关系。”
“做的不错,拉出去砍了。”
“....”
徐长乐摇了摇头,心想这个法子无异于自爆。
就算叶大人不砍自己,银子也肯定没了。
以他的尿性指不定还会将查黄平教这么危险的事情交给自己。
上次那游方道士的案子就是如此,被自己婉拒出去,最终还是又落到了自己身上。
等等。
若是我匿名举报?
徐长乐眼神一亮,心想这个法子可以试试。
自己一边说服张家拒绝这桩婚事赚银子,另一边再将谭家给匿名举报了,深藏功与名...
哦豁,我真是个小天才。
打定了主意,徐长乐便不再迷茫,将厚重的册子还给小吏,跳着小碎步走出了密阁。
为了自己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他还要去查些东西做好准备。
此时,天边将明,晨曦将至。
....
一夜未睡,徐长乐兴致勃勃,分别送了两封信出去。
一封送往张府,另一封会送到闲来客栈,然后落入好事人手中。
当然,都是匿名投诉。
做完这两件事,只需要等到看事态的发展即可。
皆大欢喜,揽功之,弄巧成拙,则溜之。
徐长乐装作无事,重回无匾大院,打卡上班。
陆陆续续有探子从吴海萍的房子里走出,徐长乐打卡出来,看见王干一个人坐在大堂内的桌子上,皱着眉,流露出一脸自闭的表情
徐长乐泡了杯热茶,坐在桌子上,淡淡道:
“吴大人又出新的冷笑话了?”
“不,他改风格了,但问题不是这个, 昨日我去内城查件案子,还是没有头绪。”王干沉默了会,脸上流露出异常疑惑的表情,喃喃道: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不应该啊。”
徐长乐磕着瓜子,好奇道:“什么事?”
“你知道康乐子爵么?”
“哦,内城的一个贵族,他姐姐好像是宫内某位妃子?”
“对。”王干
看了眼四周,突然神秘兮兮的凑过身子来,轻声道:
“康乐子爵在正月十三深夜就从家中书房消失了,至今未归。”
子爵,比我家那早死的便宜老爹还低两品...徐长乐被勾起了兴趣,询问道:
“一位子爵消失至今还没线索?死了?府内各处和贴身之人都查了?口供如何?”
他第一时间想的就是内部作案。
“我昨天去看过,书房内很是干净,甚至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的线索,但是口供却有些古怪。”
王干平静叙述道:
“根据证词,康乐府内的厨子,后院丫鬟,管事,门房,都若有若无听见过远处传来康乐子爵的惨叫,然后还亲眼见过府内有黑影闪过,随后消失不见。”
“但我事后联系过负责那里的御林军和千牛卫,值班的护卫都说在府外没有发现过任何异样。”
“那个黑影就像是凭空消失了。”
徐长乐略作沉思,想到了一个可能:“擅长遁术的修行者?”
在这个世界,不能纯靠推理和逻辑来断案,在避风亭那日,韦哥就给过自己深刻的影响。
“不可能。”王干平静道:
“内城覆有大魏四象阵,由宫内机构监阵院监督,但凡在大阵内所关注的地方施展神通,引起天地灵气异象,都会被大阵记录且压制。”
“而大魏贵族府邸,都被大阵标记。”
“但我今早便去过监阵院,那一夜大阵同样没有出现异样。”
徐长乐若有所思,眼神中燃起了不少兴趣。
将整个康乐府当成一间屋子,那么康乐子爵的消失就相当于一件密室消失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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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件案子就很考研好事人的职业素养了。
比起府内下人的口供,他倒是更相信千牛卫和监阵院....
“既然下人的口供和其他的证据产生了一些违和,所以让你感到疑惑。”
徐长乐微笑道:“那么我们为什么不再去康乐府看看?”
王干看着徐长乐,眼神审视:“这是我的案子。”
“让我去看看呗,多积累经验有利于升段..”
徐长乐干一行爱一行,笑眯眯道:“有些细节方面,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
呵,帮我....王干甩了甩头顶的鸡窝头,微微抬起下巴,言语傲娇:“兄弟,本公子是天启三十七年的进士。”
“两个人比一个人破案快。”
“不需要。”
“赏钱你拿八成。”
“不行,这是原则性问题,亲兄弟也不行。”
“银子都给你。”
“一家人谈钱见外,咱们走。”
104 我在等下班 你们等什么
康乐府在内城坤宁街,靠近宫内,属于重兵把守的安全位置。
夜晚不同于外城,内城有宵禁,一更三刻后便禁止出行,五更后才开禁通行。
路上不时则有官兵巡视,若是有人无故在街道行走,轻则便是仗刑伺候。
沿路看了眼乾宁街的街道摆设,徐长乐和王干来到康乐府前,早已有下人等候。
徐长乐小声询问道:“这康乐子爵性格如何?”
“奢侈至极,荒诞无度。”王干耸了耸肩膀,道:“但够安分,不会越界,给宫内造成什么负担。”
简而言之,一头聪明的zhong猪....
“两位大人,可有老爷的消息?”康乐府大管家轻声询问。
“暂时还没有,所以来府内看看有没有什么漏掉的线索。”
“好的。”
二人刚刚进宅,就听见激烈的争吵声。
大堂内,三个容貌相似,体型相似的胖子正在激烈的争吵着什么。
徐长乐听了两句,一眼便清晰分辨出他们的身份和等级。
大儿子:“爹要是死了,爵位自然由我继承,宅子也是我的,关你们何事?”
二儿子:“狗屁,那得看圣上的旨意,另外宅子这么大,当然要分家产。”
三儿子:“爹说不定还没死呢,你们吵什么?”
空气略微的安静后。
大儿子冷哼道:“爹肯定死了!”
二儿子符合道:“没错,不可能活着!”
三儿子:“.....”
大儿子认真道:“该分分,但大头肯定是我,这两天你们就乖乖给我搬出去住。”
二儿子冷哼道:“一切都还未成定局,你得意什么?”
三儿子急了:“既然爹死了,那我也有份,不要想吞我的!”
漂亮....徐长乐不禁点头,对他们的危机意识表示认可。
是的,乾坤未定,你们只是一家牛马,乾坤若定,你们就能变成三家牛马,一气化三清,牛X!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王干微微摇头,不屑一顾,直接让老管家带着来到了那座书房外。
自案发之后,这里便再不允许他人踏足。
王干挥了挥手,示意老管家离开,这才说道:“就是此地,书房内一切都很整洁,犯人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长乐你看看,我是否忽略了什么关键之处?”
徐长乐双手负在身后,眯起眼睛,扫视了这座僻静宅院里的书房一眼。
第一眼就是书桌上的书籍还保持着翻开时的姿势,就是一本各地民俗杂记,再正常不过。
可问题来了。
徐长乐疑惑道:“一位以享受繁衍后代的过程为乐趣的子爵,寂静深夜不与好友搂着美人喝酒滚床单,在书房安静看书?”
“这种画风让我很难跟这家主人的身份联系在一起。”
王干略作沉默,说道:“我想过这一点,但没想通,或许这位大人也有不为人知的儒雅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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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三个儿子就知道这辈子都没可能啦...”徐长乐笑了笑,开始打量四周。
大门,窗户,房梁,四周都很干净,没有留下任何疑点,甚至连些许挣扎的痕迹都没有。
徐长乐趴在地上,十分仔细的扫视每一处地方。
王干叹息道:“我肯定比你细。”
“这点我认同,细不是我的特色...”徐长乐耸了耸肩,摸了摸窗沿和地面,手上却异常干净,甚至称得上纤尘不染。
徐长乐站起身拍了拍手,陷入思索中。
凭空消失?
府内下人都曾说在府内见过黑影,还听见过自家老爷的一声惨叫。
然而当这个犯人挟持康乐子爵离开府后,却失去了所有踪影,仿佛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宛如幽灵一般。
可问题在于,若是此人有如此强大的潜行能力躲过大魏官兵和四象阵,怎么会被府内那么多下人看见。
若真的铁了心对一位贵族下杀手,还能让那位子爵叫出声?
“若是不考虑怪力乱神的情况下,咱们讲道理,两方的证据出现了强烈的对立情况下,必然有一方出了错。徐长乐认真道:
“我觉得从府内下人那里入手比较简单,一个一个查,总会有不一样的收获。”
王干解释道:“我是这么想的,其实我昨日便派人将他们全部带去了审讯房。”
“严刑逼供了?”徐长乐不自觉的微微皱眉,心里对这种方法有些抗拒,但又有些期待结果。
“没有,只是吩咐人吓了吓,看有没有什么破绽。”
王干叹了口气:“可他们吓得不轻,但仍然一口咬定自己的证词,所以你知道我现在的疑惑了吧?”
徐长乐反问道:“他们现在哪?”
“除了刚才那名老管家,其余人皆受惊过度,回家休养去了。”
咦....
徐长乐这下真有些被难住了,案子难度一下子提升的这么大么?
“最大的可能还是府内下人所为。”王干坚信自己的推论。
“这确实是现在唯一的可能,但犯人能将康乐子爵藏在哪?”徐长乐自言自语道:
“一个人行踪诡异的话不可能不被其余人发现,可要是下人团体作案也不大可能,暗杀贵族可是诛族的大罪。”
王干摸了摸下巴,嘀咕道:“难不成三个儿子谋家产?”
徐长乐想了想,笑了。
“大概率不会,有些人你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小可爱,但永远不会成为凶手。”
“小可爱?”
“就是傻X。”
徐长乐抬头望天,喃喃道:“不过确实还有些疑点,看来我要回去再翻翻好事人探案集。”
两人无功而返,沿路都很沉默,直到回到大院,两人坐在那条长桌之上,开始一系列的重复流程。
不停提出假设。
然后不停否决掉自己的假设。
简称:双排自闭模式。
邹韵从另一座宅子走了进来,微微愣神。
一人趴在桌子上,喃喃道:“不可能呀。”
另一人右拳抵着自己的下巴,微微斜着脑袋,闭着眼。
“老吴又出冷笑话了?”她问道。
“遇见了难题...”王干闷闷不乐。
“说来听听。”难得好事人两位以才智见长的队员碰壁
,邹韵自信落座,精致而冷傲的脸上秀眉微挑:
“看来你们需要一位专业前辈的指导。”
.....
李卿雪和田九刚刚结束一项任务,踏入堂中,气氛诡异。
邹韵师姐,徐长乐,王干,三人坐在长桌上,姿势各不相同,但同样的沉默。
额....李卿雪舔着手心里的甜糖,眼睛一转:“吴大人又出冷笑话啦?””
王干一如既往说出案情,拉着大家一起下水的痛苦态度。
说完叹气道:“看看长乐,想的一下午都没说过话,太累了。”
田九摸了摸下巴,微笑道:“知道肯定是哪一方的口供出了问题,那就派审讯房的人去审府内下人,总会找出问题来源。”
王干低着头:“审了,但没发现问题,除非真的动刑,但我没证据。”
“好孩子。”田九感慨道。
李卿雪眼神一亮:“既然府内查不出来,就找那人尸体,到时候自然能知道更多的线索。”
“那人若是不用遁术,夜晚抱着那子爵的尸体,肯定跑不远。”
这个可以有...王干点头。
一个下午都没说过话的徐长乐突然睁开眼睛,望向天边。
“有发现了?”邹韵转过头,她一直比较好奇徐长乐的反应。
“卯时了。”徐长乐打了个哈欠。
“卯时...跟凶手有关?”众人提出假设。
“夜潜府邸!”王干眼神一亮,想起当初的记忆。
“不。”
徐长乐认真说道:“卯时三刻,要回家吃饭了。”
空气突然安静。
“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徐长乐好像才发现这集合的小队伍,疑惑道:“我在等下班,你们....等什么?”
下一刻。
徐长乐就被打到了桌子底下,爬都爬不出来。
....
又是太过优秀受到同事排挤的一天....徐长乐狼狈逃出宅群,顺着僻静小巷朝着大路上走去。
半路上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这案子,有些古怪,有些好奇,但也仅仅如此。
康乐子爵跟自己无关,谁是犯人也与他无关,徐长乐放在心里的东西很少,对于不在意的东西,转瞬便忘。
出于工作需求,帮忙看看,但若真查不出来,那也不需要较真,摸鱼才是关键。
“晚上还要继续修行才最重要啊...”
下一刻。
徐长乐哼着小曲,漫不经心的打了个响指。
啪的一声,肉眼不见的领域悄无声息的笼罩了小巷。
他停下脚步,轻按腰间剑柄,冷淡道:“出来。”
话音落下,拐角处一位家仆打扮的下人走了出来,脸色惊讶。
“无意冒犯大人,实属无奈,只是我家大人有请,不愿让其他人知晓。”他抱拳弯腰。
“你家大人是谁?”
“户部尚书张嗔。”
徐长乐面色错愕,张雅老爹?
105 不能结
顷刻,徐长乐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便是:
信件暴露了?
不应该啊,早上才发出去的信封,晚上张雅老爹直接就吩咐下人找我....
是要砍我,还是要感谢我,还是说知道了自己跟张雅的交易?
“现在么?”徐长乐询问道。
“是的。”张府下人弯腰道:“老爷希望徐公子现在去一趟。”
“那就现在吧。”徐长乐心中倒是不慌,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自己送往张府的信上内容,极为讲究。
着重描写谭勇贵暗中包养女子,谋害女子,批判其性格凉薄狠辣,而谭勇贵勾结黄平教一事,却并没有提起。
二人来到街道上,一辆马车早已安静的侯在那里。
坐上马车,过了小半个时辰,晃晃悠悠来到内城处一座巍峨大宅。
牌匾上的张府两字,看似平平无奇,但极有含金量。
真:含金量。
走过长廊,来到大堂之中,四周的装饰可谓是低调奢华有内涵。
“老爷在宫内奏事,送来的口信说马上就会回来,还请徐公子在府内稍等会。”下人小声说道。
“好。”
“小姐今日在府内静养,徐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去后府看看。”
"行。"徐长乐应和一声,等着仆人走后,毫不见外的在府内闲逛。
走在宅内,不时便能感应到几股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暗处打量而来,对此他毫不意外,这种级别的官员府邸内自然会有修行者守护。
走过清草池塘,一间带有清香的二层小楼屹立在池塘旁,风中隐约带来些许极为不满的哼哼声。
徐长乐来到二层小楼前的小院门口,抬头看去,便看见了一张梨花带雨,委屈至极的漂亮脸蛋。
黄裙少女像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双手抓住栏杆,小脑袋透过缝隙钻了出来。
“徐长乐...”张雅瘪着嘴,可怜兮兮。
徐长乐眼神扫视一圈,略作沉默,然后嘴角一抽,
“库库库库...”
库库库,怎么莫名有种大快人心的快感。
徐长乐心想自己肯定不是这种人,将锅甩给了早已不存在的原主。
少女柳眉微竖娇嗔声道:“姓徐的,!”
“太调皮被关禁闭了吧。”徐长乐坐在一楼院子里的石凳上,吩咐门口的丫鬟倒杯茶来。
老气横秋道:
“所以说,女人还是要安分点儿好啊....”
张雅一脸严肃:“昨夜姓谭的那个家伙来提亲了。”
真来了....徐长乐眼瞳深处浮现出一丝凝重情绪,笑意不变道:
“你爹同意了?”
“昨天看起来同意了,但今天又改口说想再考虑考虑,暂时没给谭家回复。”
应该是看到了我的信....徐长乐心中沉思,随口道:“哦,不是好事么,怎么你被关起来了?”
闻言,张雅那骄横白嫩的小脸蛋上满是无辜,道:
“可我又不知道我爹的心思,于是就表达一下抗议。”
一旁的丫鬟补充关键点:“方式是把老爷准备上朝的官服偷偷烧了。”
徐长乐:“....”
“很过分,今天都不让我出门!”张雅义愤填膺。
“确实过分。”
“你也这样觉得对吧?”
“嗯。”徐长乐点头,感慨道:“换成是我,直接打死你。”
“姓徐的!把玉佩还我!”张雅银牙微咬,双手向前伸在半空,面色狰狞,张牙舞爪。
徐长乐无视了这只笼中小家雀的威胁,懒洋洋喝了一杯丫鬟递过来的热茶,心思微动。
看来自己那封对谭勇贵人品的批判信确实让张嗔心中产生了些动摇。
找自己来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情?
那我要不要发挥一下自己的专业水平,将那谭勇贵抹黑成一个性取向扭
曲的变态?
嗯...
那我要酝酿一下措辞。
反正这年头造谣也没有律法能认定我有错。
只要能阻止结亲就是对的。
“喂,你答应我的事情行不行啊!”张雅突然皱眉。
徐长乐没有回话。
“早知道我就不听七月姐信上说的找你帮忙了....”张雅嘀咕道:“就该去宫内求太后。”
徐长乐一脸错愕,抬起头:
“在闲来客栈找我办事是魏七月给你提的主意?”
张雅翻了个白眼,道:“当然,我说我不想嫁,想让七月姐帮我,但七月姐回信提到你,说你鬼点子多,说不定就有什么办法,然后就可以让我爹改变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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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脑海中像是一道闪电划过,某些东西连在了一起,面部表情也发生了某些变化。
好事人...
谭家...
改变心意...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在外人看来平平无奇,但是在徐长乐看来,却无异于明牌。
“呵....”徐长乐顿时轻松了不少,心想原来是这样。
他站起身,朝着院外走去。
“去哪啊!”张雅喊道。
“帮你解决麻烦啊。”
徐长乐笑眯眯道:“跟你爹讲道理说服他。”
张雅一脸目瞪口呆:“你疯了?我爹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呵...”
徐长乐不屑摇头,留下一句:“在下皇城pk从未输过。”
.....
院外池塘赏景,懒洋洋丢了几块碎石下去。
“徐公子,我家老爷回了,在书房等你。”张府下人轻声说道。
“好。”
徐长乐跟着下人来到一座静雅书房外,随后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文墨香味扑面而来,四周简单而儒雅的装饰下,书桌后坐着一位面色清癯,神情平静的老者。
一身紫袍官服还未来得及褪去,此刻看着手上的某张密信,微微蹙着眉,沉默不语。
“见过尚书大人。”
老人抬头,看来。
感受到注视而来的目光,徐长乐微微低头,弯腰抱拳,颇有些压力。
这种压力无关境界,无关强弱,从双眼透露出来,纯属人间浮沉大半辈子后的个人气场。
这位老人高至大魏二品,身居要职,跟钱安石属于同一级别。
“徐公子不必客气,我与你爹是旧相识,在家中喊我一声伯伯便可。”老者平静说道。
“伯伯好,侄儿来给伯伯请安!”
徐长乐毫无心里障碍,若不是第一次见面,他甚至还想跪下来磕几个头。
认几个干爹怎么了?
老者古怪看了眼徐长乐,缓缓道:“你跟你爹的性子确实都不像,你半年内就做了好几件他一辈子都做不到的事情。”
“而他一辈子也就做了一件令我们惊讶的事情。”
徐长乐好奇道:“啥事?”
“娶了你娘。”
“我娘...很漂亮?”徐长乐记忆之中,小时候从未见过娘亲的样貌。
“冠绝京都。”
老人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点评道:“现在朝堂前面站着的那几个,看起来威风凛凛,曾经在你娘面前都卑微的很。”
哦嚯...徐长乐只觉得莫名挖掘出了真相。
怪不得自己特么穿越过来压力这么大,原来是那便宜老爹上辈子就给自己拉起了仇恨。
一群舔狗的复仇!
“说正事。”老人摇了摇头,将视线放回手中的信封中,说道:“这封信...”
“反正不是我写的。”徐长乐耸了耸肩,表达一种你就算知道是我我也不会承认的无耻态度。
老者平静看了这个年轻人一眼,说道:“谁写的都无所谓,我也懒得追究。”
“问题在于....写这封信的人你觉得他是什么想法。”
徐长乐哦了一声,装模做样看了一眼,惊讶点评道:“没想到谭勇贵这家伙这么无耻,看来此人是不想让张雅嫁给一个生性凉薄的负心汉。”
“只有这样么?”
“应该是的。”
老人沉默了会,背部微微靠在椅背上,喝了口茶水,轻声道:
“你知道我为何会想要同意谭家的提亲么?”
徐长乐轻声道:“您说。”
“因为当年妖乱匪祸,谭家在乱世之中救过我爹娘一”
张嗔声音平静:“然后他们留下了些银子,那些银子被我爹存下,后来当成了我进京赶考的路费。”
“也就是说,若是没有他们,便没有如今的张府。”
徐长乐沉默不语。
“这些年承蒙皇上照顾,官路没遇见什么阻碍,而我为了避嫌,一直没跟谭家有过多来往,但内心深处一直记着这份恩情。”老人双手交叉在腰间,想了想,摊牌道:
“这一次谭家主动提亲,哪怕如此我也没有想过拒绝,不论你是为何要帮助张雅,也许是同窗之情,也许是其他的,但你多虑了。”
他认真道:
“那死去的女子终究只是个青楼花魁,如水中浮萍,而张雅却是我张嗔唯一的独女。”
这句话很残酷,但却很是真实。
那女子没背景。
但张雅不同,她背后是张家,没人敢对她做些什么。
“男人年轻时候会犯错很正常,到了成家的时候懂的收敛就行。”老者问道:
“毁尸灭迹这件事情他做的太过,我也不喜欢,但在某方面是否也恰恰证明了他对待这一次结亲的看重态度?”
徐长乐微微抿起微薄的嘴唇,心想自己错了,将这位老人当成了普通百姓老头去看待。
屁股才决定位置,这位大魏正二品的老者,所站的立场也不允许让他以常人的方式去思考问题。
这才是真正的官场老狐狸,一句句有理有据的反问,步步为盈,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他又不能告诉对方真相,毕竟谭家勾结邪神一事重大,自己也没有证据,若是走漏风声后果极为严重。
“其实,你现在在好事人,应该早知道我跟谭家联姻的原因。”老者说道:“既然如此,就请帮我转告这封信的主人,不必再多言了。”
“是的,其实我知道。”
徐长乐视线扫向地面,“其实不止这个,甚至还查出来了另外一件事。
“伯伯立志官场,只娶一妻,甚至从未纳妾,被认不近女色。”
徐长乐抬起头,神情平静:“但很少有人知道,当年您不惜动用职位违反律法,暗自护住教坊司一位被家族牵连的妇人,那应该是伯伯第一位喜欢的女子,最后她哪怕并未受到伤害,但还是自尽而亡。”
“这或许是伯伯唯一一次违禁,所以得知谭勇贵所做之事,自然有些感同身受之处,我能理解。”
久久的安静。
神色平静的老人没有回答,只是那双不蕴含丝毫感情的眸子看向徐长乐,寒声道:
“查我?”
“不敢。”徐长乐摇头。
“你以为这件事情能威胁我?还是觉得好事人就可以威胁住一位朝中二品大员对你妥协?”
张嗔呵斥,面无表情,但眼神中的不屑和威严还是流露了出来。
从头至尾,他都像是一名家中长辈跟徐长乐叙旧贪心,但此刻变了,周身的气势让整个书房都沉闷起来。
“我说过,不是威胁,我也没认为这件事能威胁到您。”
面对着老者那充满压迫感的目光,徐长乐毫无闪避之意,神情平静:
“只是单纯想起这件事,有感而发,表达一下晚辈对于伯伯的敬佩。”
老者脸上的冷意微散开,摇头道:“往事休提。”
徐长乐话锋一转:“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想告诉您一声,不能结。”
老者眯起眼,质问道:“凭什么?”
“因为还有人不同意这门婚事。”
“谁?”
“公主陛下。”
106 白狐
“公主陛下。”
徐长乐用出杀手锏。
话音落下,空气间便重新恢复了安静,老人那咄咄逼人的眼神缓和下来,眼神中闪过些许微芒。
片刻后。
他淡淡道:“公主殿下告诉你的?”
“不是。”
“嗯?”
“但我就是知道。”徐长乐低着眉,语气平静而稳定:
“不论她说不说出来,但这就是公主的意思。”
魏七月知道自己身处好事人。
却还是在那封与张雅的密信上让她来找自己,认为自己可以改变张嗔的想法。
这个举动其实很怪异,因为自己跟她其实并不熟悉,甚至可以用陌生来形容。
徐长乐思来想去,原因只有一个:好事人能查谭家,
然后很大概率能查到谭勇贵与邪教勾结的问题。
顺理成章,自己自然会想办法阻止两家的联姻。
是的,魏七月早就知道谭家有问题,并且也反对这门婚事。
闻言,张嗔没有说话,但已经信了大半。
徐长乐跟魏七月有婚约,哪怕二人明面并无联系,但谁也不知道背地里是什么情况。
按照常人看来,魏七月跟徐长乐宛如云泥之别,但经过一些事后就连他也不确定是否真的如此。
若这确实是公主的态度,那么让徐长乐来告诉自己,确实也在情理之中。
一念至此,张嗔抿起嘴,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解:“为何公主会不同意这门婚事。”
“因为有些人终究会变的。”
“什么意思?”
“咦,我刚才说话了么?”徐长乐一脸茫然,心想自己真的尽力在暗示了...
老人陷入了沉默,徐长乐便耐心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
“对于大魏而言,公主不仅仅是大魏的公主,还是月宫的传人。”张嗔看向窗外,眼神深邃,道:
“既然如此,我自然会重新考虑这次提亲,不会让公主为难。”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转变的如此之快,且没有丝毫违和感。
徐长乐也没想到魏七月的名号在此地如此有用,流露出一丝献媚笑容,点头道:“大人明智。”
完成任务,徐长乐弯腰作揖:
“伯伯,那我就先告退了。”
“好的,不送。”
等到徐长乐离开书房,张嗔的视线回归而来,脸上的淡淡笑意和惊讶消失,取而代之的便是一脸的凝重。
他不蠢,不然也不会坐到这个位子,再加上近些年来一些坊间和朝堂内隐隐流传出来的闲言碎语,让他敏感的便意识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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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态度,也极大可能代表着宫内的态度。
有些人会变...这是徐长乐的说辞,想来也是理由。
“谭家....”
张嗔脸色复杂,寒声道:“这些年真的是好日子过够了,真忘记了陛下是什么性格了么?”
门外,将此事告诉张雅的徐长乐,叮嘱好报酬一事,便大踏步走出了徐府。
三千两到手...
徐长乐顿时感觉人生自由,魏都的天空都明媚起来。
....
翌日,徐长乐哼着小曲来到西子湖,美滋滋泡了一杯龙井,来到仪事房。
吴海萍抬头看见是徐长乐,顿时流露出一个笑容,“有事?”
这家伙对我态度转变太大,八成贪图我的美色....徐长乐保持警惕,说道:
“大人,我有些私事,想请假一日。”
吴海萍看了眼记名簿子,点头道:“你的假还没完,准了。”
府内流程,向来人性化。
“多谢。”徐长乐应了声,好奇道:“对了,康乐子爵那案子王干很上心,是上面的意思?”
在他看来,一位子爵离奇消失,上面自然会施来很大的压力,好事人必须要给出答复。
“上面的意思?”吴海萍微微摇头,笑道:
“不,这一次康乐子爵的案情上头并无人施压,这点连我都有些惊讶。”
他打趣道:“很有意思,要是以前,宫内丢了鸡鸭,刑部都恨不得一天发三道公文过来。”
徐长乐眼神闪烁,若有所思。
短暂闲聊两句,徐长乐将此事暂放身后,出了宅群,朝着青莲街走去。
那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荒凉,两侧的街道和住宅废弃如常,只是似乎朝廷解了禁令,零零散散的路人开始出现在这条街道上,清理着那些早已荒废的古宅。
想来再过不久,这里也将重回民区。
街道尽头,那座陆家大宅仍然像是被遗弃的地方,大白天都极为阴森,无人敢踏足。
已是立身境的徐长乐来到这里,便感觉到了浩然气被无形的压制,运转不畅。
罪孽深重,绿气泛滥之地,一切污染自然之力的污秽气,看起来都对儒修有压制....
徐长乐不禁摇头,难怪儒修不善干架。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他径直走了进去,四周皆是熟悉的场景,甚至未曾变化过。
大堂偏门处,两道脚印蔓延至后院,隐约有碰撞声和人的惊呼声传来。
“抓到了,抓到了!”
“师傅,抓到这个妖物咱们是不是就发财啦?”
“哈哈哈,废话,这可是罕见幻兽,没想到在这罕见民宅中竟然有这等宝贝。”
“傻徒儿,将这带到修行界内举行的朝天拍卖会上,咱们以后就不用餐风露宿了!”
徐长乐微微皱眉,大踏步来到后院。
一对衣衫褴褛的师徒站在后院空地上。
满脸胡茬的沧桑男人蹲在地上,抱着一块半人来高的石块,眼神狂喜。
身形消瘦的少年站在一侧,嘿嘿直笑,双眼中满是星星。
两人眼看着到手的“宝贝”,都仿佛到了人生巅峰。
额....小狐狸的幻术....徐长乐目视他们的傻样,莫意识到当初自己原来是这般羞耻的样子。
“咳咳。”他打断了对方的幻想。
“谁!”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过,看见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顿时神情紧张起来,下意识拿起了手中武器。
“徒弟,接着!”
沧桑中年男人一把将石头抛起,丢向爱徒。
啪的一下。
少年双手一抱,径直整个人都被石头压倒在地面,痛苦惨叫道:
“师傅,这幻兽好重!我动不了了!”
徐长乐:“.....”
“没用的东西!”沧桑男子忙抽出身后长剑,死死对准眼前这个不速之客,眼神凶狠。
徐长乐静静看着此人的眼睛,深处被暴戾和阴暗所笼罩。
看起来是贪心一起,再加上此地阴气入体,幻术太深,已经有些神智不清的迹象。
“后生仔,混江湖要讲点规矩!”
沧桑男人用一种江湖老前辈的语气警告一句,实则极为心虚。
看着眼前这个莫名有些有恃无恐的冷静男子,莫名压力极大,冷汗直流。
他顿了顿道:“这是我们先发现的,若是要动手我可不怕你,我是青宗的人。”
徐长乐:“....”
“你到底什么意思!”他异常暴躁,神情狰狞,似乎准备先下手为强。
无论是江湖还是修行界里,杀人夺宝,那是常态。
徐长乐头微微歪了歪,“走。”
“嗯?”
“滚。”
“哦....”中年汉子一愣,随后大喜至极:“多谢!”
随后,便跟着徒弟一起将那巨石小心翼翼抱了出去,眼神余光却一直放在徐长乐身上,莫名闪过一丝贪婪目光。
这家伙连幻兽都视若无睹,难不成宅子里还有什么更重要的宝贝?
他下意识放缓脚步,微微转过头,顿时眼瞳缩起,后背冒出了冷汗。
一柄悬空飞剑就这样静静停在他的眼前,剑尖上的寒芒微微溢出,充满着杀气。
那人没有看他,淡淡道:“想死么?”
语气带着杀意,果断而又干脆。
中年男人毛骨悚然,转过头,带着徒弟头也不回的跑出宅子。
拿个破石头还乐....徐长乐摇头叹气,走向角落一处满是杂草的花圃,微微拨开,便看见了真主。
草丛之中,一只毛色雪白的小狐狸趴在那里,毛茸茸的尾巴高高地翘起,身子娇小,两颗乌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的盯着徐长乐,充满着审视意味。
徐长乐蹲下来,笑眯眯道:“不认识我了?”
作为曾经同住在一座牢里的室友,他还是比较喜欢这只小狐狸的,虽然爱用幻术恶作剧,但未有害人之心。
小白狐哼哧哼哧,似乎认出来了眼前这个家伙,将小脑袋甩向一边。
“怎么不去徐府找我玩,不是给你留纸条了么?”徐长乐突然想起来。
闻言,小狐狸突然起身钻入了后方的小洞穴,不过一会就嘴里叼了一张纸条回来。
她将纸条放在地上,然后用自己的右爪不停拍打在上面,微微奴起嘴,小眼凶狠,似乎极为气愤。
徐长乐若有所思:“你是说...不认字?”
小狐狸用力点了点头,表示对这件事情极为愤怒,充满着委屈
这样...徐长乐忍住笑意,说道:
“这条街上的禁令已消,百姓涌进,这里很快就会热闹起来。”
“变成闹市之后,妖媚精怪一类无法生存,你在这里也住不了多久,要不要跟我走?”
小白狐眨了眨黑黝发亮的大眼睛,人性化的小脸蛋上流露出茫然疑惑神色。
“我送你去个好地方,再找个人教你识字。”徐长乐开始蛊惑小朋友。
小狐狸皱着脸,心有意动,犹豫不决。
“被别人抓住会很惨哦。”徐长乐慢悠悠道:
“他们会砍掉你的小尾巴...”
“还会把你的小皮做成衣服...”
“然后给你剪掉指甲,把你全身洗的光溜溜的,再蘸口醋放点盐,最后一口吃掉....嗷呜。”
“嗷!嗷嗷!!”小狐狸听的浑身直炸毛,原地蹦跶两圈,一个猛子便扎入了徐长乐怀中。
紧接着,
它的整个身躯化为一道白光,直接钻入了白象剑鞘之中。
.....
学海,立身之岛上。
漫天的白光汇聚成一只小白狐。
波光粼粼,海风从远处吹来,带着无尽的浩然气息。
它瞪大着眼睛,看着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象,眼中满是惊讶和欣喜。
107 新手段
徐长乐的身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出现在岛屿上,神色惊讶。
他没有任何反应,那白狐就径直钻入了白象剑鞘之内,更让人惊讶的是,它竟然直接来到了学海中。
“白象乃儒家至宝,连通学海,我一念间便能将其拉进来。”
不远处,一身灰衫的李居转过头来,打量了眼望着海面发呆的白狐,点评道:
“以月光沐浴而生,又汇聚些许怨力和孩童精气汇聚成型,属月中寐灵一类,确实是上等幻兽。”
他走过去,走到白狐身旁,用手轻轻摸了下白狐脑袋,微笑道:“学海之中蕴育天地万灵,自成世界,就在这里住下便是。”
白狐看了眼眼前这个老人,莫名生出些亲近之意,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后者手心。
徐长乐走过去,也准备摸摸, 被小狐狸无情扭开。
切....徐长乐悻悻然收回手,问道:“前辈,你这是干啥呢?”
李居淡淡道:“立身境后,教你白象的使用方法。”
徐长乐眼神一亮。
“你应该知道白象是一柄剑鞘。”
“知道的,知道的。”
老人点头,解释道:
“幻兽是天地自然之力所化的珍惜生灵,儒家浩然气也是自然之力,简单而言,儒家至宝剑鞘白象拥有将万物转为自然之力的神奇力量。”
“事实上,这股力量就是规则之力。”
他缓缓抬起手,光点在手心汇聚,那熟悉的白象剑鞘便出现在掌心之中,喃喃道:“海纳百川,儒家最为强悍的同化之力。”
李居轻轻牵引,海水融入剑鞘,剑鞘开始变化,化为一柄流动的水剑。
水流塑成剑柄,微微拂动,格外神奇。
他轻轻一挥,汹涌的水流从剑尖挥洒而出。
下一刻,半空中的水流疯狂蠕动,汇聚成一条百丈水龙,狠狠击打在极远处的海面之上,轰隆炸开。
徐长乐目瞪口呆。
“最简单的说法那便是,融水,成水。融火,化火。”李居装完逼...不,演示一番后收回白象,平静道:
“儒修并不是剑修,所以儒家之剑也与人间剑修不同,练的是法剑,以天地万物御剑之力。”
“这种方法,杀伤力破坏力极强,能以天地之力弥补儒修对剑道理解的不足,发挥最强力量。”
“而你手中这柄白象剑鞘,为何位居至宝前列,就因为他是天底下最好的法剑。”
原来是这样....徐长乐恍然大悟,怪不得白象是一柄剑鞘,原来是这种用法,需要与自然之力融合。
老人沉默了会,缓缓道:“水,火,终究只是最为寻常的自然元素,而最顶级最强大的自然元素那便是...”
闻言,徐长乐看向脚边正萌萌哒看着海面的小白狐,做出阅读理解:“幻兽。”
“是的。”
“幻兽就是最强的自然之力,不同的幻兽拥
有不同的属性,也是剑鞘白象所需要的力量。”
“若是以后遇见幻兽,便试着带回来放入学海,这里对世间所有幻兽都有极强的吸引力,因为此地能够帮助他们成长。”
“至于如何能发挥出最强的力量和幻兽的特点,就需要你自己对自然之力的理解了。”
李居似乎言尽于此,转过头嘱咐道:
“儒道一脉修行艰难,遇见强敌时试着掌握住这股力量,或许能让现在的你有一丝保命之力。”
徐长乐弯腰作揖:“多谢前辈。”
他走过去,蹲在小狐狸身旁伸出右拳,笑眯眯道:“小白,以后多多关照。”
白狐傲娇的别过头,舔着自己的尾巴,不想搭理他。
“看来你不喜欢这里。”徐长乐叹了口气,嘀咕道:
“那就把你送出去。”
“嗷...”
小白狐嫌弃的转过头,不情不愿,用爪子碰了碰后者的拳头。
.....
陆宅后院,徐长乐睁开眼睛,嘴角勾起一丝笑意。
心情大好。
又多了一种保命手段。
本来自己的本命领域就偏受,没有什么攻坚能力,这下总算弥补了一些。
“日子越来越好过了,有奔头啊...”看了眼天色,刚巧正午,徐长乐略作沉思,准备做事。
他没有忘记叶大人吩咐的任务。
只是查地龙踪迹,比找那游方道士还要困难,前者精通画皮之术,无异大海捞针。
就算是他,所想到的办法也只能靠闲来客栈的探子,在城内和城外安插眼线,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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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陌生人,哪怕伪装,也总会跟其他人产生交际。
只要有交际,便会有线索。
当然,这种方法只能看天意和运气,实际进展极慢。
于是在闲来客栈看了一下午的民间案情,徐长乐果然没有任何进展,成功摸鱼一天。
无匾大院内,徐长乐准备打卡下班,只见田九和邹韵二人站在角落的黑板前。
下班还要小半个时辰....他端着茶杯走大堂角落的黑板前,有空看了眼吴大人新出的疑题。
“黑夜是他的保护色,岁月是他的画皮术。”
徐长乐摸了摸下巴,面露讶异。
确实换风格了,看起来并不似以前的那种冷笑话。
“嗯...这个问题有趣。”田九神出鬼没,在身后流露出腹黑笑容。
“田兄猜到了?”徐长乐喝了口茶。
“有些头绪,凑巧所得。”田九微笑点头:“你呢?”
徐长乐流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差不多。”
“猜出来就是猜
出来,不知就是不知,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邹韵在一旁听着,嗓音有些不满。
“额...黑夜是保护色这句话很简单,黑夜跟周围的一切融入一体,也就是黑色。”
徐长乐解释道:“而大魏之中只有一种人的肤色是黑色。”
邹韵哦了一声,道:“南蛮昆仑奴。”
徐长乐点头,犹豫道:“至于第二句话有点难以揣测,因为选择颇多....”
田九补偿线索,开口道:“今早吴大人派人押送一批死刑犯上刑场,其中有一位而立之年,身形极如稚童。”
徐长乐若有所思,随即摇头失笑,说出了答案:
“南蛮部州患了侏儒症的昆仑奴....”
田九不禁点头,表示合理。
“原来如此,做的不错。”
邹韵点了点头,对徐长乐表达认同,然后走向议事房。
“邹师姐什么意思...”徐长乐茫然。
“第一个回答出吴大人所出谜题,可得五两银子。”田九微笑道。
“???”
徐长乐瞪大眼睛,失声道“这件事情怎么从来没人告诉我?”
“额....我以为你知道。”
师姐过分了...徐长乐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被白嫖好多次。
“邹师姐很聪明,但有些懒,从不愿意将精力浪费在这种地方。”
“所以白嫖我?”
“吴大人的银子,不赚白不赚。”
“所以光明正大白嫖我?”
“师姐出来了。”
“所以...所以答案对了么?”徐长乐堆出一个温柔笑脸,轻声细语,循着那从议事房走出的女子。
“嗯,很不错。”高冷御姐罕见流露出一丝笑容。
“为师姐效劳,是我的荣幸。”徐长乐流露出舔狗般的笑容,恭敬看着师姐离开。
田九眼睛成缝,看着眼前一幕,微笑点评道:“徐兄日后必成大器...”
哼...那是...徐长乐恬不知耻。
“对了,田兄,王干回来没?”
他记得这小子为了子爵案今日都未回府。
“回来了。”
田九看了他一眼,说道:“子爵案犯人似乎在今日正午已被抓住,现在应该正在审讯房受审。”
徐长乐眉毛微挑,神情惊讶。
就这...
就这么简单就被抓住了?
一名小吏此刻快步走来,抱拳行礼,轻声道:
“徐大人,王大人请您现在前去审讯房,一同审讯犯人。”
108 渔村
西子湖宅群后方有一座装饰截然不同的小宅,漆黑的铁门,上面挂着锁。
徐长乐推门而入,穿过阴森幽黑的走廊,来到了最深处的暗门处,透过铁窗向内看去。
昏暗的房间内,两名宫内而来的小吏站在角落,抱着纸笔,负责记录口供。
长桌尽头,坐着一个双手双脚都被镣铐锁住的男人。
他一身囚服,双手放在桌上,低着头,凌乱粗糙的长发覆盖住了那张沧桑的中年面庞,胡茬浓密而杂。
听见动静,王干从其中走了出来。
“怎么说?”徐长乐停步,视线放在屋子四周。
两侧黯淡烛光照耀下,角落里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刑具,那些刑具上隐约传来了死死血腥味,莫名让人毛骨悚然。
毫不夸张,第一次进来此处的犯人,绝大半仅仅闻见这些味道,都得吓尿。
徐长乐虽不是犯人,第一次来时都有些心中打鼓。
然而后来就了解到了真相,好事人内基本不严刑逼供,那些刑具上的血腥味,纯粹是后面丢上去的血液,用来摧毁犯人的心里防线。
若是真遇见了死不承认的犯人,也无需自己动手,丢给刑部或者地方官府即可。
徐长乐认可这一点,明显区分了好事人和其余大魏暴力机构,前者的初衷真的只是单纯的字面意思,好事人三字而已。
“此人是一名被捕死刑犯,外城铁匠,去年年初因京都地震,大牢崩塌,凑巧从刑部大牢逃了出来。”王干补充道:
“罪因是弑父。”
这在以儒为尊的大魏乃是重罪。
“杀人动机?”徐长乐询问。
“他没说,但查出来他的女儿曾在康乐府做事,不久就死了。”
徐长乐皱眉:“动机勉强算,但手法是什么?”
“额...也没说。”
“你怎么抓到他的?”
“不是我,刑部衙役追寻逃犯查到了他,随后在他身上了搜出康乐伯爵的玉佩,紧接着又在他居住的宅子里搜出了康乐子爵消失那晚身上所穿的衣服,上面有血迹。”
徐长乐眉头皱的更深。
靠着仅凭的线索似乎能连成一条极为简单的逻辑线:
女儿在府中遭受侮辱丢失性命,一位本已逃出刑部大牢的亡命之徒得知此事,暗中潜入子爵府邸报仇雪恨。
然而这条逻辑线格外的脆弱和不经推敲...
“我试试,别进来。”徐长乐吩咐一句,走了进去。
审视着前方那格外沉默的男子,他坐在椅子上,问道:“康乐子爵是你杀的?”
头发遮盖至半个脑袋的囚犯点了点头,神情麻木。
“怎么杀的?”
囚犯说道:“就偷偷潜藏进去杀的,我以前当铁匠时在府内做过东西,有时会到深夜,自然知道那些御林军的搜索路线。”
呵呵...徐长乐一笑置之:“动机是什么?”
“他害死了我女儿。”
“报案不行?”
“有用么?”
徐长乐看了眼桌子上的情报,淡淡道:“杀害一名贵族,诛族之罪,你家里还有妻子和老娘,加上同姓兄弟,啧啧,怎么,没考虑过?”
犯人沉默不语。
“为了已死的女儿,害死全家人性命,这就是你的方式?”
徐长乐眼神审视,大致判断认定此人只是在帮忙顶罪。
一名死刑犯,本就是死罪,再多一条又能如何,大人物的惯用伎俩。
闻言,囚犯的脸色果然有些变化,抬起头,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徐长乐继续施压道:“既然你不是为了女儿杀人,又为什么撒谎?”
犯人低着头,“我没撒谎。”
“你撒了谎!”
“我没撒谎,我说的是真的!”他双手捶着桌子,开始愤怒。
“你撒了谎!这个谎言还很严重....”
徐长乐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试着摧毁对方的心里防线:“它会害了你全家的命,不光是你的女儿,还有你所认识的所有亲人朋友。”
话音落下,空气间出奇的凝重,压力十足。
身后两名负责记录的宫内小吏不明觉厉,下意识直起腰来,脸色莫名有些紧张。
犯人抿起嘴,脸色变幻莫测,最终整个紧绷的身体一软,靠在了桌子上,像是泄了气,神态一下老了十岁。
“是我杀的,但并不是因为我女儿死了。”
徐长乐眯起眼睛。
“他的样子,跟我爹很像。”这个他,指的是康乐子爵。
“而当初我也是这样杀了我爹。”他苦笑道。
徐长乐问道:“理由。”
“还有什么理由,自然是恨。”犯人看向上方墙壁,眼神空洞,喃喃道:
“他喝酒,赌博,逛窑子,从来没管过我和我娘,某一天欠了还不清的银子就跑了。”
“因这事,我那可怜的娘死了,我一个人找师傅学打铁,熬了好多年,终于开了个铁匠铺,娶了媳妇,有了孩子,看起来日子好过,他又回来了。”
徐长乐静静听着。
身后两名小吏飞快的记录着,哗哗哗的声音响起。
“可没想到...他回来便代表着噩梦。” 男人眼神中闪过痛苦神色,整个身体都在颤抖着:
“那个夜晚...我喝多了酒,迷迷糊糊从床上醒来,就听见了后院传来了我妻子的哭喊声...那个哭声,异常的凄惨绝望...”
“我万万没想到...这个畜生....”
嗓音带着哽咽。
听到这,两名小吏神色一正,不明觉厉。
王干也不自觉的将脖子伸了进来,神色悲悯。
男人吸了口气,叙述着:“我连忙跑过去...”
“院子生了火...”
“我妻子就瘫软火堆前,捂着衣服,声嘶力竭的哭着。”
“而那个男人...他...他...”犯人死死咬着牙,猛然捶着桌子。
“他怎么了?”徐长乐敲桌子。
“他竟然在火堆上烤肉!”男人痛苦大吼道:
“那是我们家半年的肉粮....”
“他偷了出来,打了我劝阻的媳妇,还一个人偷偷吃!”
男人质问着众人:“住我的房子,打我的女人,吃我的肉,有道理么?能忍吗!”
这....
两名小吏对视一眼。
一人挠着头道:“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好奇怪的故事,可为何我找不出反驳的点。”
另一人点头道:“我觉得,这个故事还有隐情。”
在李圣人所著的好事人探案集里,这叫做隐喻。”窗外,王干趴在那里,眼神幽幽,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
“当人遇见剧烈的精神刺激时,会不自觉的逃避或者扭曲这段过往。”
他看向徐长乐,似乎挖掘出真相,惊骇道:“会不会,肉代表着他最宝贵的东西,他的爹偷了肉吃,意味着抢了他的妻子,甚至...他的女儿?”
犯人闻言,痛心疾首点头,重重叹了一声。
“妈的,真是这样,太惨了,他爹真是畜生。”王干痛苦捂脸:“这种无视人伦的畜生鞭尸都不为过。”
“人伦你个锤子啊,封禁本看多了是吧...”徐长乐无力吐槽,一根毛笔就朝王干脑袋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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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却看向长桌尽头那个男人,冷笑道:
“耍我是吧?”
男人诚恳道:“他偷了我的肉,我杀了他,不对么?”
“那子爵跟我爹长得很像,又害死我女儿,我杀他不对么?”
徐长乐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凝视着他。
看着对方这般反应,男人却嘴角抽了抽,捂住腹部,将额头缓缓靠在长桌的边沿上。
轻微的笑声传了出来:
“呵呵..呵呵呵...啊哈.......”
“啊哈哈哈.....。”
他莫名有些歇斯底里的笑着,笑声越来越大,随后直起腰,仰天大笑,笑声中充满着对众人的不屑和嘲笑。
从头到尾,他都在戏耍着众人,包括流露出的那种畏惧,沉默,痛苦的情绪。
徐长乐看到了,长发之下,那是一双没有求生欲的麻木眼睛,内里充满着疯狂和决然。
看着这一幕,他没了丝毫兴趣,起身离开了小黑屋。
“不审了?”王干跟着走出审讯房。
“这是个疯子,说的都是假话和废话,没有任何想活的心思。”
徐长乐平静道:“没得审,浪费时间。”
他放弃了,世上遇见的不公平之事太多,带人替罪之事,既然犯人都心甘情愿,他又能说些什么。
自己愿意死,那就去死。
“破解冤案,是好事人的职责。”王干认真道。
“有道理,咱们分头行动。”徐长乐说道:“你去继续审,找出子爵尸体。”
“你呢?”
“后勤。”
“???”
徐长乐已经走出了院子。
路上,他颇有些怅然若失,但案子这种东西,要是每个都能破掉也就不叫案子了。
将此案彻底丢入脑后,他开始嘀咕起另一件事情。
自己的匿名举报谭家和邪教勾结的信...举报到现在,叶大人那里都还没有丝毫动静出来。
不知道具体态度...
徐长乐神游万里,慢悠悠回到议事堂,吴大人忙里偷闲,正在堂内喝茶。
轻抿一口,流露出满足神色。
“长乐,这是叶大人发下来的上好龙井,尝尝?”
“吴大人今天很悠闲啊。”
“过两天要解决一桩麻烦事,所以先偷懒会。”
“需要帮忙么?”
“等你到了地府级再说吧。”
徐长乐点了点头,选择躺平,坐在桌子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遇见麻烦了?”
“王干负责的那案子比较有趣,犯人大概找人顶包了。”徐长乐突然好奇道:
“吴大人对这些事情是怎么解决的?”
犯了错,有钱有势的大人物找平民或者死刑犯顶包,在大魏颇为常见。
“好事人有查案之责任,但无判案之权。”
“事实复杂,有时候只能说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吴海萍不愧久经官场,说话毫无破绽。
徐长乐懂了,开摆。
吴海萍微笑道:“听邹韵说,南蛮昆仑奴的答案是你解的?”
邹师姐还是讲究的,至少冠名权还在我....徐长乐耸了耸肩膀:“集思广益,想的远一点。”
“不错,很不错。”吴海萍似乎真的很闲,感慨道:
“远一点很好,好事人做事和做人,遇见难题时并不能拘泥于一处,要试着将眼界拉开,拉高一些。”
“有时山中一叶障目的事情,再高些,再远些,自然一目了然。”
徐长乐漫无目的看向门外,顺嘴赞叹:“吴大人心思缜密,博古通今,吾辈之楷模。”
“待着也是待着,不如去帮我做件小事?”
徐长乐抬起头:“什么?”
吴海萍叹气道:“近些年地裂频繁,地底下的大龙不安分,根据天启观道长和宫内鉴地司的叙述,这几日还会有异动,京都东侧沿海岸的小渔村有近百户人口,发生地裂时易被海水倾覆。”
“上面下了差事,好事人要派人去看下,负责帮忙梳理渔村村民。”
地裂,就是地震。
民间传闻,地底有一条大龙,醒至,则地动,怒之,则地开,极为骇人。
好事人不管天灾,但毕竟是一个体制内的大机构,总得体恤下民情。
若是平时,吴海萍则去了,送送钱,说说话,挥挥手。
“好的。”
徐长乐欣然接下这轻松的任务。
他起身,准备前往渔村。
突然,徐长乐又停下了身子,转过头,神色有些怪异:
“大人,您刚才说了句什么?”
端起茶杯的吴海萍愣了愣:“帮我去渔村?”
“不,上一句。”
“上一句...”吴海萍沉思。
“不用了,我懂了。”
徐长乐转过身,嘀咕道:“那家伙原来是这样消失的...”
109 异变
徐长乐来到记录堂,里面有本簿子负责记录每日案犯运送情况,以便好事人日后查证。
看到上面近日的犯人运送资料,徐长乐喃喃道:“果然如此。”
他来到暗门,找到还在坚持审讯的王干,将其一把提了出来。
“别审了,陪我去渔村当个慰问小组。”徐长乐走在前方。
“我还在查案。”王干挠头,打了个哈欠,双眼满是黑眼圈。
“我知道康乐子爵怎么消失的,路上说。”徐长乐轻声道。
话音落下,王干神情微楞,眼神中充满着不敢置信。
一路不容拒绝,二人备了两匹快马,出了城门,顺着官道策马扬鞭,朝着小渔村奔去。
灰尘四起间,王干大喊道:“快说啊!到底怎么回事?”
“供词。”徐长乐解释道:
“城内御林军和府内下人的供词明显对立,并且那声惨叫极为不符合常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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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们都陷入了一个死结里面,如果我们思绪再拉的远些就很简单能解释这个问题。”
徐长乐看向王干,淡淡道:
“比如他们的供词都是对的,或者....他们都说的是假的。”
王干神情思索,随即反应过来:“不可能都是对的,也就是都是假的?可为什么?”
徐长乐笑着回道:“那日我们去康乐府,书房内门窗角落格外干净,纤尘不染,丝毫不像有人进入的样子。”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窗户是装上去的,空气中有一丝极为明显的油漆味。”
“这证明下人们说了谎,书房内发生了严重的打斗,而那间书房被他们后来重新修正过,并且避免留下线索都全部打扫过一遍。”
王干瞪大眼睛:“以下犯上?尸体在哪?御林军和千牛卫不可能不发现。”
“是的,府内没有康乐子爵的尸体,御林军也不可能没发现,所以只有一个可能。”徐长乐一字一句认真道:
“他们都说了谎,御林军和那群下人是一伙的,这是一场对康乐子爵彻头彻尾的围杀!”
.....
官道上,马蹄声践踏在水坑中,激荡起无数水花。
闻言,王干被震惊的无以复加,握着缰绳的右手都紧紧攥得有些微白。
若真是这样,那么这件案子的性质可就有了翻天地覆般的改变。
“这种事要是真的,你能这样喊出来的....”王干惊骇之余小心翼翼看了眼四周。
“你说过,在接受过审讯之后康乐府的那群厨子,丫鬟便借受惊吓离府,这几人身份值得考究,极有可能早就换成了他们的人。”
徐长乐握着缰绳,降低了速度:“那个夜晚,在那个书房内,我猜测是众人合力围杀了康乐子爵,也只有这个可能,才会出现如此多无法解释的事情。”
“而且那帮人早就做好了后续的布置,包括后续用来顶罪的死刑犯。”
徐长乐娓娓道来:
“这名死刑犯并不怕死,我跟他解释过诛族之罪就是杀他全家,那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有过动容,其实不似作伪。”
“但他并不害怕,眼神中充满着自信和轻蔑。”
“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有人给过他承诺,可以护
住他家人的周全,而且那个人说的话足以让任何人放心。”
王干脸色有些苍白,他没有问这帮人是谁。
因为这是很明显的事情。
敢以这样肆无忌惮的阳谋暗杀一名子爵。
能够操控御林军和千牛卫。
还能以这种通天手段,让人顶罪,并且有能力护住这位死刑犯的家人...
简直是呼之欲出的事情。
“主观猜测太重,你没有证据...”王干莫名有些发毛。
“子爵消失后,刑部只象征性发来一道公文,根本不将此事放在心中,这种级别的案子,肯定是有人说过什么。”
“这不是证据。”王干摇头。
徐长乐漫不经心道:“吴大人的那个疑题,田九曾与我说过,是根据一个被押送至刑部的死刑犯身上来的灵感。”
“我去查了资料,发现刑部前两日确实送了外地八个死刑犯去刑部大牢,其中有一个就犯了侏儒症,身形如儿童。”
王干微愣。
徐长乐笑道:“那铁匠家中被牵连之亲人刚好八个,现在被关押在刑部大牢,其中有个是铁匠的外甥,刚好五岁。”
王干抿起嘴,心头略涌凉意。
....
....
小渔村,依靠勃海环绕的村子。
薄海为京都内海,西子湖内的海水,有大半都会流入这里。
小渔村世世代代生活在此处,又背靠京都,颇为富足。
徐长乐二人来到此处,几名京都衙役已经来到此处,负责此地防范和疏散渔民。
天启观和宫内监地司一起判断此地即将会有震动,那就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一旦发生地裂,此地海水将会倒灌,很轻易会覆盖村子,去年年初就差点发生这种事情。
而宫内下了令,负责将这些村民以最快速度带往别处。
“风景真好。”徐长乐扫视四周,不由得感慨。
一旁的王干还没从真相中回过神来,呆滞不语。
“别傻站着,跟我一起发钱。”
徐长乐笑眯眯给他丢了份钱袋子,“一户半两银,别给多了。”
王干下意识接过钱袋,喃喃道:“太夸张了,那接下来查还是不查?”
徐长乐目视前方,敲了敲第一座屋子的木门,小声道:“把死刑犯交给刑部,老实结束这个案子,按照道理而言,这个案子原本都不应该出现在好事人的案牍里。”
开门的是个皮肤幽黑的妇人,警惕看着两人。
“我们是京都探明司的官员,特来此发放救济金,一户半两银。”徐长乐流露出专业笑容。
妇人眼神微动,小心翼翼接过银子,轻声道:“感谢大人。”
这些日子这种人较多,都是京都官员。
“小事,还请大家多多支持我们,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徐长乐弯腰鞠躬。
妇人眼神惶恐,吓得不轻,连忙把门关上。
王干茫然的看着这一幕,似乎才反应过来,逐渐瞪大那疑惑的小眼睛:
“探明司是什么,我们在哪,又是在做什么?”
徐长乐叹了口气,去往下一家,解释道:
“探明司是好事人在刑部下挂的署名,至于我为什么这样送钱,那是因为今年政策有变,户部给六部各机构的银子有一部分跟民意挂钩。”
“所以像这种天灾,也需要我们为这些大魏家人们尽一份绵薄之力,懂?”
“懂...”
“那就快发钱!”
两人行走在小渔村内,不到一会,便将所有银子发完。
家人们沟通很难,但拿钱总还是很快的。
做完这件事情,王干傻愣愣站在岸边,还是沉浸在先前的秘密之中,无法自拔。
“醒醒。”徐长乐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脑袋,并肩而立,眼神眺望远方,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罕见的沧桑和感慨,微笑道:
“少年,人世间的黑暗可不止这点,可别被吓傻了。”
王干抿起嘴,认真道:“我是天启三十七年的进士,心能承万物。”
“那就行。”徐长乐耸了耸肩,省去心理疏解这一环。
“你刚才只给钱,没有告诉他们要及时撤离。”王干皱着眉,看向小渔村,“除了小部分已经离开村子,还有大半都在这里,似乎还不知道地裂的厉害。”
“你告诉他们了?”徐长乐反问。
“说了啊。”
“听了?”
“没听。”
“对嘛....”徐长乐打了个哈欠,随意道:
“京都内的衙内已经提醒过无数次了,他们不傻,一大半是等着看看还能不能继续多拿些银子,毕竟钱啊,总比命重要。”
王干神色严肃:“地龙翻身时向来恐怖,到时候再跑就来不及了!”
“人只有在一种时候知道后悔,那就是灾难发生的时候。”徐长乐看向村子里,大半村民拿了钱,仍然还在下海捕鱼,眉开眼笑,不由得摇了摇头。
眼神中满是两个字:找死。
通过书籍他了解到,这片大陆的地震威力可不像他前世,似乎是灵气盎然的缘故,真当震起来,可谓骇然。
“不行,我要再去劝劝。”王干走了过去。
“祝你好...”徐长乐打趣声还未说完,忽地,一股毛骨悚然的情绪涌入心间。
无法形容的感觉,让他身上的汗毛几乎是根根竖立了起来,冷汗直流。
立身境,对四周的感应最为敏锐。
徐长乐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转过身,脸色呆滞的看向海面。
风逐渐变大了,他的衣摆和长发开始向后飘了起来。
不知何时,已经颇为汹涌的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的击打在海滩之上。
天地间一股暴躁到极致的气息连绵不断从海面远处涌来,带着燥意。
再一抬头。
浓重如墨色的黑云已经弥漫至头顶,黑压压一片,让人喘不过气来。
无形中的压抑感不知何时早已到达了极致,就像是喷发前的巨型火山。
徐长乐转过身,大喊:“跑!”
下一刻。
轰隆隆...地龙翻身,整个大地开始剧烈震颤。
110 地震
这一幕太过突然,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震颤起来,人群的惊呼声尖叫声随之响起。
海面之上,大浪涌来,海面上用来捕鱼的小船瞬间被掀翻,连带着船上的渔民。
地面在顷刻间炸出数米之宽的巨大裂缝,小渔村一小半的房屋垮塌化为裂缝之中的尘埃,无数村民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埋入地底。
且裂缝还在继续朝着远处弥漫。
“走。”
天翻地覆间,徐长乐快速前冲,全身浩然气涌动,一把抓住王干,开始朝远处的官道空地上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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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身境后,身体素质再次提升,平地之上,徐长乐就像是提着一个孩子,一跨便是数米之距。
反应过来的村民们惊慌大叫,连忙跟上脚步。
突然,有一条巨大裂缝炸开,渐渐拉开,形成一条巨大沟壑,阻挡了他们的道路。
“子不语....”徐长乐越过沟壑,转过头看了眼面色绝望的村民,浩然领域顷刻瞬发。
那本已裂开的裂缝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竟开始缓慢愈合,紧紧跟在身后的村民们成功跨了过去。
仅仅瞬间,徐长乐体内的浩然气就消耗掉大半,他心中骇然,继续带着众人前进。
一路颠颠晃晃,众人来到远离小渔村的一处巨大平坡上,已算是安全位置。
此刻已过十数息,地面上的震动开始减弱, 徐长乐神色凝重,半蹲在地上微微喘气,眼神下意识的望向村子。
仅仅一眨眼的功夫,原本宁静舒适的渔村,此刻几乎已成废墟。
海水吞噬了半个渔村,肉眼可见之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残垣断壁,蛛网般的缝隙弥漫在大地上,看不出村落生存的痕迹。
这就是自然的力量,随便一挥手,就媲美半圣之力。
徐长乐抿起嘴,狐疑道:“大魏每一次地震都是这种级别?”
“怎么可能...这一次的破坏力太强了!”王干也被吓得不轻,脸色惨白:
“宫内的消息明明说离震动还有两日时间,并且威力不大啊..."
难道不是天灾...徐长乐反应过来,察觉到不对。
地震对他而言并不算什么,但先前震时自己的身体反应很是古怪。
因为天地间那股足以让人窒息的沉闷气息让他体内的浩然气无比沸腾,甚至觉得恶心发毛。
这反而像是修行者动手时的预兆。
若是说证据的话,徐长乐下意识看向自己腰间。
古剑此刻随之震颤,幅度颇大,这代表着附近有杀意...
不一会,渔村村民们从惊骇中缓过神来,看了看仅存的人,紧接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和哀嚎声便传了出来。
小部分人逃了出来。
自然还有部分人此刻早已被卷入海水和裂缝之中,尸骨无存。
“你回城将情况报上去,叫人派兵增援,我在这里看着。”人群乱糟糟的,徐长乐吩咐一句。
王干点了点头,雷厉风行离去。
等待他离去,徐长乐缓缓起身,眼神开始扫视小渔村方圆所有风景,浩然气覆盖眼瞳,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你为什么不救他们!”一个皮肤幽黑的少年冲了出来,一脸怨毒的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男人。
“你跑的那么快,为什么不愿意救他们?救他们一下浪费你时间了么?”
他指着徐长乐的鼻子,指责道:“你的命是命,我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徐长乐收回视线,然后径直给了他一脚,将其当场踢飞,淡淡道:
“你算个锤子。”
他越过几条地面裂缝,来到小渔村山崖后方的一处陡峭山林。
此刻山林之中的树木和土地也都是一片狼藉,七倒八歪,无数的山林野畜都逃了出来。
他脚步轻点,蜻蜓点水般跃过无数泥泞烂木,来到了尽头。
这是一座延伸而出的崖畔石台,悬崖下方刚好就是整个小渔村和大海的全貌。
徐长乐低头看了眼石台尽头,那里有肉眼勉强可见的一道脚印。
这意味着先前便有人站在此地,旁观了所有事情。
也就是说自己猜得没错。
果然是人为...
....
京都衙内大半都来到此处,象征性的救援,更多的是灾后重建的任务。
在京都附近,一次性造成如此之大的人员损伤,自然也会有许多官员会被问责。
但这一切都跟徐长乐无关,他回府内报告了一下自己的发现,随即询问一下叶大人有没有找过自己,得到没有的回答后,便准备下班
“吴大人,子爵案子结束了?”
“案犯先前已经被刑部带走,交由宫内,估摸这两日就会在闹市处斩。”
“好的。”
徐长乐走在回家路上,人群熙熙攘攘,毫无知觉。
不过几十里的路程,小渔村受到了重创,但京都内却毫无察觉,这就是四象阵的神奇之处。
但明日就不会了,民版之上这事绝对头条,又能引起新一轮的民间话题。
“感觉什么都很怪怪的...”想起这几日的事情,徐长乐又被拉回了思绪。
谭家暗中跟邪神勾结,欲想勾结朝中大臣。
一名子爵悄悄从京都内被抹除。
如今又似乎出现一位强大到可操控自然之力的修行者。
每一个事情都难以轻视。
但诡异的是,面对这些事情,宫内和叶大人竟然都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和动静。
新年开初,京都之内异常平静,但在徐长乐看来或许这种平静更代表着京都下面的暗潮涌动到达了极致,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些什么..
回到府内,正值晚饭,徐金慎和徐若曦正在大堂内喝粥。
年初千牛卫巡逻任务繁重,而白云书院学子开春最重学问,又离城内极远,所以一般都住在山中。
今日倒是罕见。
徐长乐刚坐上桌子,小
柳儿便端来了一碗香气四溢的青菜肉粥,“少爷,刚开春,忌辛辣,养脾胃哦。”
“今天是个好日子,给洒家上大肘子!”徐长乐流露出一丝笑容,打趣道。
很明显,在场二人都没听懂这个冷笑话。
徐金慎抬起头,开口道:“二弟,过几天有空?”
“大哥有事?”
“曲家祭祖结束,过些日子要返回上河,到时你陪我送送他们。”
“曲家小姐走了?”
“嗯...走了..”
语气有些沉闷。
看来这些日子,大哥除了上班,就是谈恋爱,已经有些动了情。
也对,天天被一个身世大美人赶着儿倒贴,就算是摩柯寺的和尚也顶不住。
徐若曦眼眸微微流转,用一种颇为古怪的眼神看向徐长乐,莫名让后者有些发毛。
“你又干嘛?”徐长乐保持警惕。
“有件事情要与你说。”
徐若曦顿了顿,平静道:“白云书院院长想让你去白云书院。”
闻言,徐长乐微愣。
去读书?
我好不容易被退学了,又要我去接受九年义务教育?
“不是当学子。”
徐若曦摇头,语气连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院长说,让你当先生,为学子解惑...”
“确....定?”徐长乐皱起眉。
徐金慎同样伸长脖子,屏住呼吸,比徐长乐还要激动。
“是的。”徐若曦平静点头。
“他妈的!”
徐长乐没有反应,反而是徐金慎一拍桌子,瞪大了牛眼,直呼牛逼。
“我们徐家终于光宗耀祖了...”
他大笑出声,猛地,又由喜转悲,鼻子一抽,大声哀嚎起来。
徐家是武夫世家,而大魏以儒为尊,读书人自然还是吃香的。
作为大哥,徐金慎一直对自己的武夫天赋不在意,反而对拥有两个在国子监和白云书院读书的弟弟妹妹为荣。
在他看来,白云书院虽然比国子监差了那么点,但在那里当先生照样是光宗耀祖的事情。比起在好事人做粗活要强上百倍。
“你知道的..虽然我很优秀...”徐长乐无视了活宝大哥。
“我替你拒绝了。”
徐若曦淡淡道:“院长对我于恩师无误,所以你就在白云书院挂个先生名便可,每月还有酬银。”
“可以。”徐长乐点头,心想这确是最好的选择。
啊...一旁的徐金慎张了张嘴,颇有些失望,这跟他想象的不同。
“长乐,按照大哥的看法来看...”
“大哥,多吃饭。”
“若曦,我觉得吧.....”
“大哥,我吃饱了。”
“.....”
111 进宫
徐金慎低着头,耸拉着肩,默默离开桌子。
“大哥。”徐长乐喊住了他。
徐金慎眼神一亮,转过身。
“不吃的话再帮我添碗粥吧。”徐长乐递出碗。
“.....你们过分!”
徐金慎双手叉腰,怒斥着这两个最近无法无天的弟弟妹妹,沉声道:“我好歹是你们大哥!太不尊重人!儒教的礼节学哪去了?”
小柳儿在一旁义愤填膺,小声嘀咕道:“就是,这种事应该让我去。”
大哥罕见面露威严,排资论辈,空气间顿时沉闷下来。
“大哥。”面色向来冷淡的徐若曦罕见抿起嘴,不说话。
“大哥。”徐长乐更是面露委屈,可怜巴巴,一副你吓到我的宝宝表情。
“你们...”一声长叹,徐金慎直接被拿捏的死死,无奈接过碗,默默去厨房填粥。
“我们这样是不是对大哥太过残忍。”徐长乐看着那强壮而又有些可怜的背影,若有所思。
“总之我不会让你去书院当先生。”徐若曦摇头。
“为什么?不怕告诉你,我的理论知识,眼界之宽,那真是...”徐长乐无法形容,只能寂寞的叹气。
横推上下五千年,纵观唐宋元明清,各种史诗,家国情仇,皆是娓娓道来,自己去给那帮没文化的二货上课,孔圣人来听了都得哭着走。
“因为我不会让你这种祸害去教白云书院的学生。”徐若曦静静看着他,嘴唇微吐:
“鬼知道你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
切....徐长乐翻了个白眼,遗憾摇头,不愿跟这个傲娇老妹一般见识,一口将粥喝完,起身就撤。
院内,他拿出古剑,默默操控一番御剑术。
经过这些时日的锻炼和实战,他已经基本能跟此剑到达一个心意相通的地步,心念所至,长剑便可到。
又练习了小半个时辰,他修行一番浩然气,便上床熄灯睡觉。
浩然之力乃自然之力,需要日夜淬炼,生活规律也有助浩然气增长。
简称:“早起早睡。”
....
第二日,京都天空阴雨蒙蒙。
徐长乐躺在床上,透过窗户懒洋洋看着外面的天色,忽地生出一种不愿上班的感觉。
京都这些日子的氛围怪怪的,总感觉有大事。
要不要请病假休息几日,咸鱼才是王道....徐长乐陷入沉思。
“少爷。”小柳儿可爱的小脑袋出现在窗外,杏眼中透着审视和督促意味。
“我今天脑袋疼,大概是常年劳累有了病根。”徐长乐捂住肚子,开始装病。
“脑袋...”小柳儿不解眨了眨眼睛,那捂肚子干嘛,但很快便抛开了这个疑惑,开口道:
“少爷,先前门外有个小吏送了封口信,说府内叶大人让少爷这几日就在家中休息,好好调理身体。”
徐长乐眼神一转,不是吴海萍,而是叶大人,这就讲究了。
“好的。”
他应了下来,等小柳儿走后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眼神思索,自言自语。
“叶大人亲自下令,是因为我查出了子爵的案子真相跟宫内有关,所以让我缓缓?”
“难道是提醒我,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哎,人太聪明也是一种罪过。”
他摇了摇头,反正刚好有人帮自己做了决定,索性闭眼转身,再睡一个回笼觉。
醒来时已
是正午,徐长乐边喝粥边浏览着民版报,看到了今日的头条。
京都数十里外的小渔村被地裂影响,渔民们全部沦为难民,此刻正在跟京都衙内们一同重新修建房子。
而在这条信息下方,还有一条看不起并不显眼的重要消息。
“今日正日午时,那谋害了子爵府内的铁匠一家九口,全部闹市问斩,以儆效尤。”
太快了,昨日才被押回刑部,等都不等直接斩....徐长乐略作沉思,起身出府。
一路来到外城东南西北四条街道的交汇处,也就是闹市正中心,视线之中,那里已经搭建起一个巨大的临时高台。
外围人群汹涌,弥漫了大半个街道,看热闹永远是人的天性。
“让让....”
“让让....”
徐长乐轻声喊着,却毫无用处,人流挤得水泄不通,他只恨自己的领域对这些平民无用。
他叹了口气,随后猛然一吼:
“掉钱了!”
“嘿,地上谁的碎银?”
“不要我捡了啊!”
哗啦啦...人群同时弯腰低头,瞪大了眼睛,徐长乐抓住机会高高跃起,如一只跳跳虎,一脚踩在前方一人的背上,腾空而起,凭借几个落脚点成功进入内圈。
高台之上,那铁匠一人露出真容,其余家眷八人脑袋皆被蒙着黑布,身后各站着一名侩子手。
徐长乐刚刚站稳,还没来得及抬头,便只听见高台上方监斩官大喝一字:“时辰已到,斩!”
噗嗤。
刀光落下。
九颗脑袋落地,鲜血如瀑布般洒落在地面上。
浓烈的血腥味传来,人群中响起一阵惊呼惨叫,不少人捂住了眼睛,还有人当场吐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又菜又爱看!”徐长乐嫌弃的看了眼四周的人,随即眼神向高台打量而去。
血色中,一个脑袋...两个脑袋....三个....
“呕!!”徐长乐猛然弯腰,一泻千里,将今早喝的粥全部吐了出来。
半响缓过神来,脸色有些微白。
第一次看见这种当市砍头的景象,那股冲击力,大意了...
我一直以为自己与其他人格格不入,殊不知,原来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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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长乐吐干净后缓过神,发现那些衙内小吏将那九个脑袋纷纷回收,丢入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黑布里,带了回去。
紧接着那尸体被人穿了钩子,高悬在高台之上三天,以作惩戒,表示古代贵族们的威严和不可侵犯。
九具无头尸体,挂在集市高处,鲜血淋漓,还是颇为骇人。
看着这一幕,人群四散而开,回归正常,只剩下徐长乐一个人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左侧最小的一具尸体沉默不语。
之所以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
换了侏儒症的成年人和骨骼未曾长大的孩子,在细节处是有区别的。
而现在看来自己的想法确实是对的,那铁匠的一家人被悄然偷梁换柱,换成了这些死刑犯。
而铁匠作为死刑犯本就要死,索性再顶上一罪为自己全家获得了生的希望。
一切都现在为止就算是结束,子爵案子不会再有人追究,家产也会被康乐府那三个白痴儿子平分,然后败光,重新回归皇权。
“黑暗!”
“堕落!”
“这就是古代封建社会皇权的霸道蛮横!没人性!”
徐长乐开始有理有据的愤青。
愤青完,
拍拍屁股,就准备回家睡觉。
结果刚刚转过身子,引入眼帘的又是一道马车。
一驾自己以前从未见过的奢华马车。
用老驾驭车辆的两匹大马已是骑类极品,弧形穹顶金光闪闪,两侧巨大的车窗披着价值不菲的上等缎子,上面刻着各种花鸟背景。
轱轴镶嵌着翡玉,柔顺的地毯隐约露出了车厢,整个厢房都由金丝楠木雕刻而成。
毫无意外,这是宫内的车。
一名头发霜白的司礼监老太监低眉顺眼的站在大马旁,轻言细语:
“徐公子,近来可好?”老太监流露出笑容。
“好....”
“那就好,圣上有旨,叫您现在进宫面圣。”
徐长乐双腿一软,心想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
一辆马车行驶入那巍峨的主城墙。
大魏皇宫,算得上是人间最安全的地方之一,因为这里是四象阵的正中心。
无数在修行界通天彻地,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在来到这面城墙下,都得乖乖落地。
毫无疑问,这无疑是大魏的骄傲。
马车在大门口停下,换了轿子,一缕熏香缓缓升起,徐长乐毫无求生欲的坐在轿中。
记忆之中,自己从未见过皇上...
也就是说,极有可能是自己在子爵案的多此一举,不小心查到了皇上。
虽然自己没有证据,但也是对后者的冒犯。
也就是说,等会这位大魏的九五之尊也许会穿着龙袍,站在自己面前。
然后意味深长的拍着自己的俊脸,笑眯眯告诉自己:没事去读书,别瞎查自家老板?
妈的,我也是有尊严的,如果真是这样....徐长乐沉默了会,眉毛一挑:“我就说是王干叫我查的。”
一路无话,宫内异常安静。
徐长乐没心情打量周围风景,安静闭着眼睛,当轿子停下时,他们已来到了一座巨大寝宫。
寝宫前方一处花园,四周都被青葱翠绿的花草所包裹,池塘正中有个凉亭,两名婢女安静的站在那里。
“圣上还在忙碌,请徐公子在凉亭稍等片刻。”
那领着他前来的老太监笑了起来,在徐长乐看来莫名有种秋后算账的渗人味道。
“能否告知...圣上找我何事?”徐长乐询问道。
老太监看了他一眼,笑容略显暧昧:
“公主回来了。”
.....
月清宫。
宫后有一个平平无奇的小院子。
几名侍女站在角落。
院内格外的安静,石桌之上对坐着二人。
他们中间摆着一副棋局。
一位身着素色便服,腰部悬挂龙形玉佩,英俊威严的脸上带着丝笑意。
一名双十女子,眉心一缕朱砂,冠绝人间的绝美面庞之下是无尽的华贵冷意。
一位皇帝。
一位公主。
112 掀开桌子
空气间异常的安静,只有黑白两色棋子落在棋盘之上的清脆声。
几名侍女低着头,眼神却若有若无的放在那身着一身月白色拖地长裙的女子身上,眼神之中满是敬畏。
她们曾经照顾过还是小女孩时的月亮公主,但这么些年过去,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那个孩子跟眼前这位女子放在一起。
任何词汇和描述都无法形容眼前这个女人。
当年还是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现在却已远离了凡尘。
她的脸蛋说不出的完美。
她的身段说不出的惊艳。
她绝美,但并不柔弱,长发随意披在腰间,举手投足间充满着大气之感。
但无论看多少遍,侍女们都仿佛看了个寂寞,脑海之中只能记住她的气质和眉心处那缕朱砂,如高山仰止,说不出的贵气和距离感。
仙女二字,不堕凡尘,不染俗气,不过如此。
啪...中年男人落下一子,微笑道:“你输了。”
沉默不语的绝色女子轻轻挥袖,黑白两色棋子各自分开,重新落回棋盘。
“再来。”她轻声开口,嗓音空灵而清冷,不似人间俗物。
“已经下了很多盘了。”中年男子笑着摇头。
闻言,女子那狭长而绝美的眸子流露出丝不满,柳眉轻蹙,但没有说些什么。
“当年你离开时十岁,最多中盘官子结束,这次回来已经能与朕在大龙处拼杀,证明已经有了提升。”
中年男人喝了口茶,颇有些自夸味道,“朕这个皇帝不是白当的,你去学了几年道法神通,总不能指望一下子便超过我。”
他眉毛微挑,出了口气,但猛然松懈下来的身体证明他对弈时并不像表面那般轻松。
魏七月那无暇而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一颗白子,在双指间缓缓摩擦,仔细盯着那棋盘。
“就没有一点办法破这局?”清清冷冷的嗓音有些疑惑,像是在说这局棋,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中年男人神色平静,语气颇有些嘲讽:“民间传言,都说皇上玩的是帝王心术,大臣们玩的是屠龙术,看起来玄之又玄,其实就是给猴子分桃子的事情。”
“满朝文武都是猴子,我考虑怎么给他们分桃子让把他们哄开心,又不至于让他们太过吃饱吃足,而他们想的便是如何从我这里多拿些桃子,甚至坐上桌子跟我讨论桃子的受益。”
“我牵制他们,他们牵扯我,各自不太平,所以这些年我便放着他们,让自己也能轻松一些。”
月亮公主盯着棋盘,不客气道:“所以就放出了这些难办的问题。”
“是的。”男人面带微笑,淡淡道:“既然难办,那就别办,就像这副棋,死局是死局,但最终也掀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
话音之中,并不在意。
“可我不喜欢,再来。”女子清冷的嗓音之中带了些不服,似乎想找到什么破局之处。
侍女毫不意外,这跟小时候她们印象中的魏七月性格不变,强势而倔强,那么多子女之中,独得魏帝宠爱。
如今成了大姑娘,看起来更加高贵冷傲,但骨子里的性格未变。
“不来了。”
男人站起身,没好气道:“你有道行护身,朕可没有,这么些年不回来,总得心疼下你爹。”
魏七月抿起嘴。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老迈太监弯着腰,轻声道:“圣上,徐长乐已在凉亭等候多时。”
“差点忘了...”中年男人突然捂头叹气,颇含深意的眼神放在一旁的女儿身上,微笑道:
“下太多棋,朕有些疲惫,不如七月你去看看?”
高挑女子平静道:“今日唤他来做什么?”
“多年未见,总得让你们见一面。”
“小时候凑巧不是在宫内见过一面?”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总会有些变化,说不定你会喜欢?”
魏七月古怪的看了眼中年男人,语气古怪:“叶大人跟我说我们是天作之合,你吩咐的?”
“叶洛河竟然会做出这种评语,朕都不知道。”中年男人颇为讶异,随后笑眯眯:“不过他都这么说了,咱就看看?”
女子低头,脸色漠然:“我忙。”
“好的,那叫徐家小子回去吧。”
穿着便服难掩气概的中年男人遗憾挥了挥手,他十分清楚自己这姑娘的性格,说一不二。
尤其现在成为了月宫传人,那就更难沟通了。
帝王威严,对别人有用,对这妮子无用。
“可惜了。”中年男人双手负后慢悠悠走出院子,漫不经心感慨道:
“听叶洛河说,徐长乐而这小子样貌跟她娘当初一摸一样,是个非常聪明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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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七月低着头,没有说话,摩擦着棋子的手指微微停下。
.....
“徐公子,陛下有要事忙碌,暂时未能抽身,您请自便。”
老太监匆匆赶来,丢下一句话便匆匆离去,像是路上丢了几两银子。
徐长乐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眼对方离开的背影,心想好歹给我喊个轿子。
作为没有人权的臣子,他并不气恼,开始漫步在宫内,思绪渐渐放飞。
自己那高贵冷艳吊炸天的便宜未婚妻回大魏了?
、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露出来...不对,叶大人今日放我假肯定就是因为这个。
叶大人似乎和皇上有意撮合自己和那魏七
月,但魏七月不是寻常帝王家的公主,要是她不愿的话遇见我是会打死我,还是打死我呢?
徐长乐思索着历史上赘婿遇见公主都是什么态度,是跪舔还是故作姿态。
跪舔确实太丢面子。
但故作姿态装清高只能忽悠傻女人,很有可能会被她一巴掌拍死..
正在思考这个送命题时,刚巧路过不远处那巨大的寝宫时,他下意识看了一眼。
月清宫那巨大的牌匾映入眼帘,牌匾下的大门口放着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副棋盘。
一名姿容上佳的侍女向他微微行礼。
徐长乐心略微绷紧,于是走了过去。
他先前就注意到了这座巨型建筑。
月清宫,是大魏月亮公主魏七月的寝宫,世人皆知,当年魏七月年仅十岁,魏帝便花了大量人力物力修建此宫,其余皇子皇女都无其殊荣。
然而宫刚建好,魏七月便独自去了月宫修行,直到现在。
“公主找我?”徐长乐决定顺其自然。
“徐公子。”
侍女轻声道:“公主听闻徐公子才智过人,想请您帮忙解此残棋,白棋为公主所执。”
考验我....徐长乐低着头,扫视了凳上的棋盘一眼。
他不擅长围棋,只能算是民间老手水平,更别提跟大魏学宫里那些老棋手相比。
但哪怕如此,但也能看见棋盘之上白棋已陷入必死之地,收官结束,大龙被斩,神仙来了都没用。
不是惨棋,而是死棋。
这是....徐长乐略作沉默,没有多开口。
看这棋势,白棋气势汹汹,但空有一番气力,却被黑棋以大势裹挟,完全无法动弹。
这副棋看着都难受,想来下着更难受,看来这女人下棋下自闭了,还是太年轻...
“承蒙公主厚爱,我也下不赢。”徐长乐诚恳摇头,表示自己也年轻。
按照正常逻辑,自己应该想尽办法取得那位月亮公主的青睐。
然而...自己确实不会。
“也就是说,公子也没办法帮白棋挽回颓势?”侍女问道。
“办法?”徐长乐随口道:“这个倒是有,可以轻松下平手啊。”
闻言,侍女略微瞪大了那水润的眼睛,眼神不由自主扫了眼屋内,嗓音都提高了些许:“真的?”
“自然。”
徐长乐微微点头,将那棋盘轻轻举起,紧接着在侍女震惊的目光下,重重反扣在桌上。
哗啦啦,白棋和黑棋全部掉落在地。
“掀桌子不就行了?”
113 夜空御剑
徐长乐自信掀了棋盘。
有时候,摆烂并不只是摆烂,他还有另外一个用词:无为。
道家无为。
就跟上乘武功一样,无招胜有招,无招怎么破?
没法破!
某种程度而言,只要愿意摆烂,别人就休想从你身上取得什么便宜,下棋也是如此。
徐长乐正在为自己的机智感到满意,就听见那侍女看着地面,喃喃道:
“这是皇上最喜爱的棋盘啊...”
“.....”
徐长乐猛然跪地,狼狈捡着棋子,小声逼逼道:“姐姐,麻烦你跟公主说一声,我从来没来过!。”
侍女被这滑稽一幕逗笑,忍不住轻捂住嘴角,柔声道:“徐公子不用担心,让奴婢来收拾便可。”
“那就好...”徐长乐起身松了口气,问道:“公主还有事么?”
“嗯,没事了。”侍女微笑道:
“还请徐公子暂时不要将公主回宫的消息透露出去。”
“遵命。”徐长乐看了眼侍女表情,又看了眼屋内,确认公主没有喊自己进屋深入交流的意思,便转身离开。
皇宫禁地,与我犯冲。
过了许久。
侍女低头准备收拾洒落在地面的残局。
“不用了。”
冷清的嗓音传来,一身月白色长裙的魏七月从宫内阴影处走了出来。
看着那在地面七零八散的棋子,她清澈眼眸波动,陷入了沉默之中。
....
“没良心!”
“没礼貌!”
“轿子不给就算了,马车也特么不吩咐下!”
“这么多公里路走回来,一两银子都不给,什么人嘛!”
徐长乐骂骂咧咧走在半路之上。
在宫内闲逛一会便被巡逻的千牛卫抓住,幸好是大哥的老熟人,柳青,一位面容阴柔的男子。
他刚好当差,随后便把自己一路送出了皇宫。
唯一欣慰的是对方还给了自己一块可以用作夜晚通行的令牌,不用被宵禁所限制。
徐长乐看了眼天色,已是深夜,四周的街道之上黑漆漆的,离家还有不断的距离。
“你们坐轿子马车,让我走路,欺负我不会飞是吧...”
他嘀咕一句,忽地,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干脆靠着那块令牌一路通过城墙来到城外。
城外空寂的主干道上,将后腰上的古剑拿在手中。
“起!”
他默念一字。
整把剑从他手心横飞,缓缓飘荡在半空。
御剑术的剑谱之中,除了御剑杀人之外,还有一个最为实用也最为酷炫的技巧:御剑飞行。
此技巧需要极强的熟练度,并且危险极大,徐长乐对此垂涎已久,早就想试试了....
他将凌空古剑压在脚边,左脚小心翼翼跨了上去。
古剑下沉半寸,随后又飘了起来。
徐长乐心中微定,将右脚也随之提了上来。
他伸开双手,就像是个刚学会走路的婴儿,在离地面仅仅几厘米的凌空古剑之上维持着身体平衡。
在古剑飞行之中,正常人很容易如风中柳絮,无法掌控,最后剑毁人亡。
要知道,哪怕是修行有成的武夫,在千米之高的高空之中自由落体,那也得凉凉。
然而自己刚好踏入了立身境,对平衡性的提升大大增强,可以试试...
做好准备,他心中莫名有些激动,双指轻轻向
前,小心翼翼道:“走!”
咻....
古剑开始前进,以一种极为缓慢的程度向前飞行。
速度不快,没有骑马的速度,就跟八台大轿的速度差不多。
徐长乐却异常满足,熟悉的在原地来回飞了会,眼神中浮现出欣喜神色。
这就是人生无数的第一次,第一次学会骑马,第一次学会开车,第一次学会下棋。
所有的第一次,都是如此的美妙。
数息过后,徐长乐不再满足于此,微笑道:“走你。”
人学会走路之后,便会想着奔跑。
古剑开始向上方飞去,托着徐长乐的身体升入高空。
剑修御剑飞行,正常速度可将自身化为一道剑光,那是剑气溢出的迹象。
而这是徐长乐第一次试着御剑飞行,月下笼罩下,脚下没有形成剑光,但速度也已然不弱。
极远处的一户人家,有个孩子在屋外的田地里玩耍,刚好看见了半空那道诡异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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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诡异的东西在月色下的高空七歪八扭,似有些不受控制的飞行着,甚至有两次直直坠落地面,极为危险。
“那是什么东西。”
孩子迷惑的看了很久,随后逐渐瞪大了自己眼睛,紧接着又张大了嘴巴,大喊道:
“飞...飞过来了!”
轰。
强烈的劲风涌来,掀起无数灰尘落叶,那道黑影从孩子身旁的屋顶擦肩而过,瞬间又再次飞向高空。
仅仅一瞬间的时间,孩子张大了嘴巴,忘记了放下来。
那好像是一柄剑,剑上还站着一个人?
“芜湖...”
徐长乐肾上腺素飙升,体内的浩然气汹涌沸腾着,但这不代表危险,而是无尽的兴奋。
寒风扑面,徐长乐却丝毫不觉得寒冷。
御剑飞行,毫无疑问是此刻他最为兴奋的事情。
或许说,这是他自来到这个人间之后,最为纯粹之欣喜。
上下前后都是茫茫云气,大风呼啸不停,以人之力,御剑天地,驰骋于天地白云间,这是所有人的梦想。
天之苍苍,其正色邪?其远而无所至极邪?
这句话浮现心头,徐长乐忽地心生豪迈,浩然气顿生,整个古剑开始向上倾斜,径直砸入云层,穿到夜空之上。
这里的气温更低了些,罡风猛烈。
徐长乐如一个刚刚掌控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流露出孩童心性,俯视地面。
脚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变成了一个黑点,跟自己拉的极远。
立身境的强度,出乎意料的平稳,简直就是天生为御剑飞行而准备。
他开始得意忘形,转过头,打量着眼前这座人间和修行者最为坚固的城池。
魏都。
夜色高空,俯视这座京都,有着不一样的风味。
下意识的,浩然气流转在眼瞳之中。
视线中,还没来得及审视,一缕金光从京都正中心浮现,紧接着那道金光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仅仅顷刻,就像是烟火般覆盖住他的整个眼瞳。
“遭了。”
徐长乐想起非礼勿视一事,下意识要收回视线,却已经来不及,仿佛重击。
砰!
徐长乐的脑袋猛然一震,思绪放空,整个身躯瘫软,从古剑上掉落,如巨石般直坠地面。
....
京都之中有很多机构,负责监察京都安全。
还有很多明面或暗面的强者。
他们只要想,都可以看到京都内,甚至京都外的场景。
今夜月清风静,许多人无事,刚巧都看到了城外的那一幕。
月清宫的魏七月看见了。
大魏皇帝看见了。
监地司的人看见了。
天机阁的叶洛河也看见了。
他们看见一位年轻的御剑者飞入高空,看着那人从丑小鸭一般的飞行轨迹渐渐变好,渐渐变快,到最后化为一道长虹飞入云端。
他们的眼神都带着一股莫名的情绪。
从他御剑的姿态来看,仅仅只是个初学者而已。
但不到半个时辰的速度,这么快的进展,宛如神迹般的进步速度,哪怕是在剑修如林的仙宗之中,都是罕见的事情。
“我说过,他自己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的天赋在哪里。”“天机阁七楼外廊,叶洛河站在围栏前,突然好奇:
“赵赘,你当年第一次御剑飞行,花了多少功夫?”
“十岁,在悬崖旁站了三日。”中年剑客赵赘面无表情,“走出那一步后在天上就花了一个时辰。”
叶洛河若有所思,道:“他好像不怕?”
“怕的。”赵赘看着天空上那肆无忌惮的行剑轨迹,平静道:
“但他享受这种感觉,证明心中并无丝毫敬畏,是个适合练剑的疯子。”
“年纪是不是大了些?”
“对于别人而言是,但对于他而言却不是。”
“哦?”叶洛河听见这种评价颇为惊讶,转过头来,
赵赘面无表情,看着那从天空之上笔直落下的小点,解释道:“天生的万剑共主胚子,多久练都无影响。”
叶洛河眉毛微挑,想起他的娘亲。
不出所料,合理。
....
所有人都看见了徐长乐跌落高空的一幕,神色各异。
修行界之中,半路死人,常有的事,无太大因果血亲,只能各凭天意。
田野中的孩子,一直保持着那惊呆了的表情。
然后他就看见不远处,一道黑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越来越大,甚至逐渐清晰了人影。
一声惊呼从孩子的嘴中传来,他看向一旁的娘亲,问道:
“这么高掉下来,会不会痛啊。”
“这么高就不会痛了。”娘亲苦着脸。
交谈间,那人坠落山谷,生死间,睁开眼,默念一字。
一道长虹从高空急速降落,同样冲入山谷。
空气中寂静了两秒。
孩子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
他猛然瞪大了眼睛,眼瞳之中被光芒涌照。
一道流光,在山谷之中冲天而起!
那人突破云层,不知去了何处。
.....
一柄飞剑慢悠悠飞至月空之上,缓缓停下。
徐长乐盘膝坐在剑身上,喘着粗气,全身颤抖,但嘴角却忍不住的咧开。
“哈哈哈。”
“哈哈哈哈。”
高空之上,徐长乐捂住胸口,发出了肆无忌惮的大笑声。
114 曲家一日游
曲府今日颇为热闹。
大清早,徐家两兄弟便前来拜访,顺便送行。
明日曲氏家族返回上河郡,曲家大小姐曲凝柔自然也会返乡,徐家自然要做出回应。
大大小小的礼品从马车上卸下,被下人们送入曲府。
“长乐...”曲家门外,徐金慎欲言又止。
“大哥,我懂。”徐长乐微微仰着头:
“媳妇要走了是有些难受,忍忍就过去了,时间能冲淡一切。”
“胡闹,不可凭空辱女子清白!”徐金慎训斥一句,随后又叹气:“我的意思是,曲家乃当代豪门,最重礼数,今日我们两个前来送行,会不会有些....”
“放心,徐家是武夫世家,曲老太爷自然能想到这一点,顺其自然就行。”徐长乐毫不在意。
以后都是一家人,整那么多弯弯绕绕干啥?
“哦,我还有个问题...”徐金慎斜瞥着自家这个今早就有些不太正常的二弟,不解道:“说话就说话,你老拿鼻孔对着我干啥?眼睛呢?”
呵....徐长乐高傲抬头:“大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这几天大概都是这副样子。”
想起昨夜御剑遨游天地,凌晨才回府,此刻仍然神采奕奕,毫无疲惫之感。
甚至还想再原地起飞一波,膨胀的很。
曲府内,就是一场简简单单的家宴。
曲家老太爷坐在正中,曲母在一旁,然后便是曲家的一些旁支,共十余人。
其余随从家人都已经提前返乡。
曲凝柔坐在徐金慎旁,一场饭吃的平平无奇,毫无波澜。
曲母坐在一旁,长裙包裹着丰腴动人的身姿,容貌端庄,但余光偷偷看了眼只知道低头吃饭的徐金慎,撇了撇嘴。
从小生活在高门大户,朱墙之中耳濡目染,对粗鄙武夫向来没什么好感,更何况眼前这个家伙看起来踏实的太过分,进了门对她这位未来的丈母娘半点好话没有,只会傻笑。
自然心中满是火气。
我要的是个只会傻笑的女婿么?
最起码要讨人喜欢啊,说点好话会死么?
除了身体,一无是处!
所以哪怕知道了曲老太爷的意思,对这门婚事算是捏着鼻子承认,但此刻丈母娘看女婿,仍然是怎么看都看不顺眼。
还不如嫁给身旁这个徐家儿子,最起码长相极佳,诗词顶尖,心思还聪敏。
“明天凝柔就要走了,你今天来就不应该说些什么?”曲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无形中已经接纳了这一家人的设定。
徐金慎略作沉默,挠了挠头道:“婶婶一路走好,注意安全。”
曲凝柔捂嘴,眼睛弯成了月牙。
曲母气的不行,胸脯起伏,桌下用力掐了下自家缺心眼姑娘的大腿,“你还笑,还知道笑!不知道你喜欢哪点!”
文人最讲究清白,一想到现在整个京都都知道自家姑娘跟这徐家傻小子天天腻在一起,想换人都难,不由得悲从中来。
徐长乐干咳两声,主动开口道:
“如今整个京都都知道我家大哥跟曲姑娘情投意合,等曲姑娘返乡,到了时机,徐家自然会亲自去上河郡提亲。”
他自然知道曲母这句话的意思,也知道这是今日来的主要目的。
有时候,承诺仅仅只需一句话即可,闻言,曲老太爷满意点头。
“老爷,门外常胜伯之子常子宋带着礼品前来拜访。”一名婢女匆匆赶来。
空气间有些沉默,曲家之人都微微皱了皱眉。
“谁?”徐金慎好奇道。
徐长乐懒洋洋道:
“常胜伯在京都算是颇有声势的伯爵,战功显赫,连连常胜,常子宋是他儿子,不过是个天真且没有什么城府的小可爱。”
这话很委婉。
但徐金慎能听懂徐长乐的专业术语。
天真:【愚蠢。】
没城府:【没脑子。】
小可爱:【傻叉。】
徐金慎听懂后就很欣慰,二弟从来没这么形容过自己,还是很尊敬自己的。
最多只说自己很踏实,日后必成大器。
徐长乐的描述没有遮掩,桌子上所有人都能听见。
曲老太爷若有深意的看了眼徐长乐,说道:
“前些年他爹带着他亲自来曲家提过亲,不过被我拒绝了。”
徐长乐笑眯眯点头:“曲老太爷慧眼如炬,晚辈佩服!”
曲老太爷似乎对这话极为受用,吩咐道:“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
一名衣着华贵,神情跋扈的年轻人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位随从。
“老爷子,听闻曲家明日就要返乡,特来送行。”他笑眯眯弯腰作揖。
徐长乐打量一眼,明显一张纵欲过度的苍白面庞,眉眼轻浮,脸色通红,身上还带着酒气。
“嗯。”曲老太爷点头示意。
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家门最重礼数,无论是谁,要么闭门不见,要么最基本的礼数还是要的。
“这些都是我这些日子在大魏各地搜罗出来的珍惜异宝,作为谢礼,还请曲老太爷笑纳,”
他微微抬手,下人们就准备搬箱。
“常公子客气。”曲老太爷摇头:“至于东西还是拿回去便是,曲家都是读书人,这些身外之物不值一提。”
常子宋也不恼,看向神态端庄的曲凝柔,眼神掠过那动人的身姿,脸上挤出一丝猥琐笑意:
“凝柔,你给太爷说说,都是我的心意...”
“公子自重...我
跟你不熟,还是叫全名即可。”曲凝柔厌恶皱眉,“免得我未婚夫误会。”
未婚夫....常子宋听见这话,看向一旁的陌生男人,冷笑道:
“我还以为谁呢,原来是徐家那个粗鄙武夫。”
“凝柔,你们曲家的眼光怎么了?有失水准啊,下嫁给一个侯爵之后。”
“当初还不如嫁给我,以后当伯爵夫人,多好?”
大堂里,小可爱指点江山,酸溜溜的语气却不可避的溢出,看来是得到了消息,心理不平衡,所以跑来无能狂怒下。
曲老太爷没有说话,毕竟文化人,反而还有空打量着徐家两兄弟的反应。
徐金慎神色平静,默默饮了口茶。
徐长乐刚好迎上了自己的目光,流露出一丝笑意,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不简单啊...”曲老太爷心中感慨。
看见徐家两兄弟没反应,曲母却不愿了,精致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冷淡之意,护犊子道:
“这件事情跟常公子没有关系,金慎这孩子不说什么性格,但总归是个好孩子,才得到了我们的同意。”
言外之意,你不是个好东西。
徐长乐不由得为曲母点赞。
所以说,什么东西都是需要对比的,有时候你觉得不行,说不定遇见个更拉跨的。
闻言,常子宋酒气上涌,气极反笑,道:
“怎么,凝柔,难不成你和你娘也都喜欢这种粗鄙武夫的胚子,早说啊,我府中养了好多,任人挑选,哈哈哈。”
“啊哈哈哈。”
第二声笑声是徐长乐的。
曲家众人傻眼了,已经起身的徐金慎也傻眼了。
“啊哈哈哈。”
徐长乐开怀大笑,似乎听到了什么极好笑的笑话,挥了挥手道:“常公子,您过来一下,哈哈。”
常公子不愧为小可爱,下意识就走了过去,疑惑道:“我好像认识你,你是...”
“啊哈哈...我是你亲爹啊。”
徐长乐笑着。
一只手抓着对方的脑袋,就径直砸在了桌子上的菜盘之中。
然后狠狠用力,捻了进去,反复揉捻。
菜肴和油水顷刻间就沾满了那张令人憎恶的面庞上。
身后几位随从下意识想要上前,就被徐金慎一个拍桌,强大的气浪席卷身后,全部飞出了大堂。
“啊哈哈哈...”
徐长乐低着头,望着那异常惊恐哀嚎的男人,渐渐收敛笑容,眼神中带着冷意:
“曲老太爷顾忌着身份没跟你这种渣滓一般见识,我可不会。”
“知道我是谁么?我连钱如命都敢宰,更何况你这么个废物?”
“以后曲凝柔就是我嫂子,徐家主母,再敢骚扰她,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去不成青楼。”
他随手又拿起一副菜盘,狠狠扣在了对方脑袋上,噼啪一声,盘子当场碎成碎片,渗出些许血迹。
“明白?”
“明白...”常子宋声音格外尖锐起来。
徐长乐又是一茶杯砸在后者脑袋上,瓷片四散而开。
他随即收回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毛巾,开始擦拭。
常家二世祖小心翼翼的直起腰,头脑发昏,只觉得脑袋咣咣咣的,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滚。”
徐长乐淡淡道。
他听懂了,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捂着流血的脑袋,大声惨叫着跑出了大堂,身后紧随着下人。
大堂顿时恢复了安静,饭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愣愣的徐长乐,面色各异。
他们在曲府见过徐长乐两次。
第一次拜访时,徐长乐说话极少,站在徐金慎身后,没有引起众人丝毫的注意,就像是个寻常随从。
第二次也就是这次...对方却给了曲家众人截然不同的震撼。
传闻,跟亲眼见识,亲身的感触是截然不同的。
这家伙,确定是个正经读书人?
....
收拾完饭菜,众人也没了吃饭心思,看着菜肴被收走,徐长乐却有些遗憾,心想我还没吃饱。
“留下来,吃了晚饭再回去。”曲老太爷发话。
徐长乐眉毛微挑,欣然同意。
还剩一个下午的时间,曲凝柔跟大哥选择前往西子湖赏景,一对即将分别的恋人,自然有很多衷肠诉说,自古多情空余恨...
徐长乐充当马夫,在西子湖入口处的凉亭停下,懒洋洋坐在石凳,目送二人前行湖水深处。
他敢保证这两个人去了不下十次,但绝对不知道西子湖有几座凉亭,几口观景台,几头石狮。
可我知道。
“因为我是单身狗...”徐长乐自嘲一句,视线扫了一眼湖畔外的宅群,宅门紧闭。
叶大人叫我放假,我就不进去了...徐长乐闭目凝神,受到徐若曦命令,今日一整日都要充当大哥最专业的保镖,事成下月可多拿些零花钱。
平安无事,几个时辰之后,大哥和曲家小姐的身影缓缓走出,曲家小姐眼眶微红,有些不舍。
看起来对即将到来的分离进行了探讨和未来的规划。
徐长乐看了眼大哥。
曾经第一次被逼婚时吓得想要静静,现在却从那张沉稳的脸上看到了真香,呵,男人...
“西子湖有二十八座凉亭,五道大观景台,十二道小观景台,二十头石狮。”徐长乐开口。
徐金慎和曲家小姐迎面而走来,满脸茫然:“有什么关系吗?”
“
哼,没有。”
马车早已备好,一路驶回曲府,饭还未好。
徐长乐孤身一人来到最大的后院,看见曲老太爷正在打着拳。
周身的浩然气随着他的身体流转,磅礴而纯正。
他问出了一句莫名的话:“曲老太爷,这样可还放心?”
曲老太爷神色坦然,点头道:“劳累徐公子,放心了。”
今日两家吃饭,曲老太爷是想让徐家给出承诺,总不能让曲家一股脑的倒贴。
口头承诺徐长乐在饭桌上给了,随后曲老太爷顺势让那常子宋进来,便是觉得承诺还有些不够。
若是日后徐金慎翻悔,娶了别人女子,这让整个曲家颜面何存。
徐长乐心知肚明,用实际行动表示。
收拾常子宋一顿,在饭桌上亲口承认曲凝柔是自己未来的嫂子,更是徐家主母。
看起来寻常,但这件事却会在常家和徐家一桩争风吃醋的趣谈中,能更快和更普及的传播整个宫内和民间。
这才叫板上钉钉。
当然,徐长乐唯一不知道的是,徐家哪来的那么大能量,能让曲老太爷这么上心...
“陪我下下棋?”曲老太爷注意到徐长乐的视线放在角落那盘象棋之上。
“只会些皮毛,略懂...”徐长乐发现棋子是由玉石所刻,经过衍化和现代象棋并无太大差别。
“呵呵,我研究象子棋多年,未曾遇见对手啊...”
曲老太爷寂寞一笑,笑呵呵抚须:“闲来无事,陪我玩玩?”
“就怕得罪老太爷”徐长乐耸了耸肩。
象棋古代行棋理念,跟现代比无疑是有差距的。
“棋盘之上,不分大小,棋盘之羿者,君子也!”老太爷一脸傲然。
“那...来吧。”徐长乐坐了下来。
两人对坐,然后排兵布阵。
十局后,曲老太爷脸色铁青,双手颤抖,久疾即将发作。
溃不成军。
惨不忍睹。
文人,连纸上谈兵的能力都失去了,那还叫个什么文人?
“老曲啊,你天赋还是不错的,多练练,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徐长乐轻飘飘喝了口热茶。
“你....你....”曲老太爷差点吐出一口老血,掀盘走人。
一直到晚饭开始前,曲凝柔从书房走出,疑惑着对众人说道:“爷爷说不吃晚饭了,正在屋里研究棋谱。”
“活到老,学到老,这既是曲老太爷可敬之处。”徐长乐深藏功与名,坐在徐金慎身旁,等待开饭。
众人也不在意,像这种境界的读书人,遇见些事情,数日不吃不喝也是常态。
脚步声响起,眉清目秀的曲狂人小老弟小心翼翼走了进来,身后背着一个精致竹箱,里面放着书籍文具。
来祭祖的这些日子,他在内城一座私塾读书,教书的都是白云书院和国子监的资深儒师。
“今日考差了?”曲母一眼便瞥出了问题症状
“这....”毛还没长齐的曲狂人丝毫不狂了,心惊胆颤。
“自己去书房汇报。”曲母摇头。
听见书房二字,曲狂人全身一颤,下意识看向徐长乐,可怜兮兮道:
“徐大哥,你一定要救我。”
徐长乐略作沉思:“别慌,我教你一法。”
....
书房内。
曲老太爷翻遍棋谱,眉头皱成了川子。
此子...此子竟不按套路下棋,可恶!
吱呀,门开了,楚狂人走了进来,低着头。
曲老太爷收回情绪,沉声道:“今日大考名词如何?”
曲狂人轻声道:“三十七。”
曲老太爷双眼微微眯起:“私塾一共四十一人。”
他伸手去拿铁尺。
曲狂人后退一步,喊道:“这次考背书,策论和诗赋,爷爷怎么不问问有多少人通过考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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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老太爷沉默片刻:“多少?”
曲狂人回道:“三十六人。”
曲老太爷瞪大眼睛,就欲起身。
曲狂人苦着脸道:“爷爷怎么不问问老师对我的评价?”
曲老太爷呼出口气:“说。”
曲狂人嘀咕道:“他没说。”
“???”曲老太爷起身,大步走来,气得不轻:“小崽子!”
曲狂人闭着眼,大喊道:“爷爷怎么不再问我一下,是不是在逗您开心。”
曲老太爷摸了摸他的脑袋,面带微笑:“是不是?”
曲狂人也嘿嘿笑了笑,挠头道:“不是。”
下一刻。
书房内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呜呜呜,徐长乐,你骗我!”
115 徐长乐 我需要你
没经历过长辈的毒打怎么能称为童年?
书房外,徐长乐满意点头,骄傲离去。
告别曲府,徐长乐和徐金慎二人乘马车驶离,行驶在官道之上。
徐金慎颇有些沉闷,目视前方,沉默不语。
滴答,滴答,京都的上空阴沉沉的,下起了些许小雨,徐长乐抬头感受着细雨滋润,微笑道:
“寂寞深闺,柔肠一寸愁千缕,惜春春去,几点春花雨啊。”
“英雄难过美人关,大哥若是不舍便哭出来,明日就好了。”
徐金慎询问道:“二弟的意思是明日我的心情便会好些?”
“我的意思是哭着哭着就习惯了。”徐长乐扎心劝慰一句,忽地,眼神在街道上的某个人停留片刻,随后才收敛回来。
那人一身粗布麻衫,神貌平平,看似在跟街边的摊贩老板讨价还价,但神情和目光一直在游离,明显是在跟梢某人。
好事人探子...徐长乐心中疑惑,再多放了些思绪在街道上,罕见的,又发现了三名眼熟探子,这让他很是惊讶。
一条街道上,什么目标需要这么多探子同时跟踪?
他看了眼,却没有发现任何目标。
等等,不是跟梢,是眼线...
好事人安插在街上那么多眼线,最主要的目的应该负责查询某些大人物的去向。
徐长乐抿起嘴,甚至因为天空下着小雨的缘故,他敏锐感受到细雨随空飘来时其中散发的丝丝杀气。
“长乐,怎么了?”徐金慎注意到异常。
“没什么”略作沉默,徐长乐加大马匹速度,快速驶离了这条街。
“下雨要早点回家了。”
他在前方扭转了方向,绕了个圈来到外城梅子街,此刻闲来客栈破天荒紧闭着,挂了个暂停营业三日的牌子。
徐长乐看了一眼,缓缓眯起了眼睛。
自己猜得没错,这些日子的京都暗潮涌动,自己遇见的事情,加上好事人的异样,都说明京都内出了什么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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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危险,并且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叶大人却放我假,难道是不信任我的办事能力?
徐长乐沉默住,抱着不关自己事的态度,缓缓朝着家中行驶而去。
....
大理寺。
地牢,最深处。
漫长的牢廊深处,无数道符咒贴在那道坚不可摧的粗壮牢门上,没有任何自然气息和光芒涌进,就像是无尽的地底深处。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魏七月带着两三名官员行走在黑暗之中,来到了那扇巨大的牢门前。
牢门之中的角落,坐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没有任何无畏的枷锁和束缚,靠着墙壁,低着头,长发覆盖了那大半张面庞,神情漠然。
他缓缓皱了皱眉,抬起头来,无光的眸子看向牢笼外的那名美的不可方物的女子。
这里没有光,但那女子就像是光,照耀了此处,他眼神恍惚,喃喃道:
“好强的光,好纯净的自然之力。”
魏七月双手负后,眉头微蹙着,绝美的脸颊不耐,显然心情不美。
她不喜欢来到地底,因为这里无法被月光所照耀,但今日却不得不来。
眼前的这个男人叫崔召,以前是个秀才,相貌很是清秀,看着弱不禁风,但却是大魏近百年关押中最危险的一个人物。
能被绝关押在大理寺最深处靠着四象阵来镇压的地牢,自然不是寻常的一般人。
这些年大理寺的官员都只知道这人很危险,犯下过大错,但却不知道具体有多危险,而事实上这名男子甚至还没来得及犯下大错。
因为他信奉黄平教。
不过这不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还得到了地神的传承。
人族修行者获得力量需要辛苦修行,吸取天地之力转换为自身灵气,顺着人族开创的道路一步步走过去,但还有一种方法更简单,更直接。
那便是得到神灵传承。
可唯一的问题是...谁也不知道,在瞬间获得这股无法抵抗的力量时,一个普通人会做些什么。
修行史上有许多人都得过神灵传承,但往往这些人都是先被强大的力量迷失心智,沦落到自我毁灭,毁灭他人,再被神灵毁灭的三个过程。
神灵的传承更像是神灵增强自身的一种手段,将力量分化出去,等待传人慢慢变强,最终再一口吞掉。
更别提被公认为邪神的存在。
在大魏立国这么多年以来,只有一例,便是眼前这个男子。
他可以说是这些年来最幸运的一个幸运儿,也是最悲惨的一个,因为他在第一时间便被大魏找到关入了地牢。
“数日前薄海小渔村地裂,死伤四十余人。”魏七月缓缓开口:“你干的。”
这句话是肯定式。
闻言,这个不知是幸运还是悲惨的年轻人咧开嘴,身躯颤抖,发出了沙哑的轻笑声:“怕了?”
魏七月神情漠然:“你在找死。”
大理寺地底被断绝任何的自然气息,修行界中的大部分人都无法在此处修行,更别提境界增长。
崔召从觉醒便被关在此地,按道理而言根本没办法修行,然而神力终究无法以常里评估。
“死么?”年轻人抬起头,眼神中满是生不如死的痛苦和一丝歇斯底里的狂热:
“你们畏惧我们的神,为了你们的统治,便将神灵所选中的我关押在这里,可这终究都是徒劳的!”
“地神已经苏醒,我就是他的传人。”
他转过头,看向小渔村的方向,大声嘲讽道:“我感受到了那方的地龙在震颤,这是新神对我的召唤,我自然要做出呼应,你们怕了,你们那愚蠢而低微的力量根本无法抵抗地神。”
魏七月若有所思,从这句话明白了什么。
“他在愤怒,你们惹了伟大的神灵震怒,你们惹了地神的子民!”
崔召一个闪身,身形从远处的角落一瞬间就冲到了牢笼前,双手死死抓着牢栏摇晃
,阴冷而恐怖的煞气扑面而来。
男人长发从额头飘起,流露出一张丑陋而渗人的面庞,眼眶瞪得极大,嘴角都裂开到了嘴巴根处,人不人,鬼不鬼。
除了魏七月,身后那三名官员全部被吓得跌倒在地,脸色惨白。
“地神已经传来了旨意,最多三日,三日内,放了他的子民,...或者放了我!”
年轻秀才死死盯着魏七月,寒声道:“否则...
“它会愤怒到极点...”
“然后跟我呼应...”
“大地再次地裂之后,我身上的力量足以诱导大地之力摧毁整个魏都!”
魏七月神情平静,听见这话,细薄的嘴角微微翘起,绝美的狭长双眼之中荡漾起浓浓的战意和不屑。
她转身离开。
留下三字:
“你试试。”
.....
小雨淅淅沥沥,砸落小巷斑驳古老的砖墙砖瓦上,溅起滴滴水花,带来古风大都独属的风味。
水滴汇聚成水流,顺着砖瓦落下,徐府那块巨大匾额下,徐长乐蹲在屋檐遮挡处,一边赏着雨,一边扒着碗里的饭。
叶大人是好兄弟,希望这几日过去京都又能重新回到祥和热闹的样子....徐长乐怀揣着世界和平的美好意愿。
清凉的风夹杂着湿气,让人整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这种天气易助修行,只要是正常天气变更,自然之力运转,都有助于浩然气的增长。
这些日子刚好有空,他准备吃完饭试试白象剑鞘融化万物的威力,跟白狐结合后会产生如何的变化,为自己日后的底牌多一份保障。
忽地,雨水仿佛都在空气中一滞,随后重新落入地面,细微的天气变化并没有逃过徐长乐的眼睛,他下意识的抬头看去。
引入眼帘的是一把样式简单造料昂贵的雨伞。
雨伞下是一张美的不可方物的面庞,一缕朱砂画龙点睛,浑身上下充满着贵气,一身绝佳的月牙色长裙微微飘荡在泥泞地面,却丝毫不减美意,更增添了一丝洒脱之感。
这个女人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装饰是为了增添美意,而她并不需要,任何装饰都已是多余。
徐长乐惊艳的将自己的目光离开,然后极为艰难的将饭咽回肚子。
他没有见过这张脸,却能很轻易的判断出此人的身份。
若是没有那层关系,他会笑着跟对方打个招呼:“嗨,美女。”
然而现在,大雨天里,对方独身一人来到徐府,冒着雨站在门外,并不确定她会不会打死还是打残自己,徐长乐的嗓音都有些怪异:
“那个...这个....自重...”
天,我在说什么?
绝色女子撑着伞,看着傻蹲在自己面前的徐长乐,绝美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道:
“徐长乐,我需要你。”
116 谈不了 那就别谈
大雨下的徐府门口,徐长乐端着碗蹲在那里,魏七月撑着伞站在他的面前,顺便帮他也遮挡了一些飘来的雨水。
某种意义上这才是两人第一次真正见面,画面实在算不上美好,然后她便说出了那句让徐长乐终生难忘的话。
“徐长乐,我需要你。”
这一幕跟徐长乐的想象完全不同,在他看来,对方回大魏时要么撕毁婚约,月宫以势压人,逼着自己来个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打他们的老脸,要么就是利益交换,做一对表面夫妻。
然而万万没想到,两人的见面和交流如此的自然,并且第一句话是....需要自己?
但最为惊讶的还是这个声音似曾相识,若是他猜得没错,当初在学海中墓神山脚下遇见的那名神秘女子便是她。
她离开学海时说过,会来大魏找自己。
而自己说自己叫徐彦祖...
徐长乐并不知道对方是否猜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大概率是猜出来了,但下意识的还想要装傻,毕竟这件事情属于自己的底牌,并没有太多人知晓。
不能当舔狗...徐长乐犹豫了会,认真道:“我的境界不高。”
“但你有这个能力,并且很适合。”
“我能拒绝么?”
“可以,但是作为大魏好事人中的一员,你应该也想知道京都发生了什么。”
魏七月看向街道远处,平静道:“过了今晚,你永远也不会知道京都内发生了什么,你会遗憾吗。”
她的嗓音很清冷,很沉稳,但又充满着令人信服的力量,没有用疑惑的语气,证明她从没被别人拒绝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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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且,她充满着自信,仿佛就算后者不答应,也没有任何问题。
徐长乐抿起嘴,陷入了沉思之中。
他不知道对方需要他做些什么,但想来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再加上这几天京都内的不太平,他很容易就能猜到来自于哪些方面。
所以,他并没有问是什么事情,不知道麻烦事,便不会插手麻烦事,可又因为对方的话语有些动摇。
“会很危险么?”
“若是处理不好,今天会是京都最危险的一日。”
“情况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
“一个巍峨大物可以在人间稳固上万年,因为没有能毁灭他的东西,但只要这种东西出现了苗头,那么所有东西都会岌岌可危起来,至少现在还没有可以完全解决的方法。”
“就我们两?”
“原本是有的,可按照大魏礼制,我会在两日后回宫的队伍中出现,月供的随行人员也在那里,我是提前先回来的。”
“也就是没有。”
“是的。”
徐长乐哦了一声,望着那张比自己还要漂亮的脸蛋:“那能否将事情说的再明白一些?”
“可以。”
此刻,雨势渐大,水滴从侧边飘来,躲过了雨伞的阻拦,全部打在了魏七月的身上。
强风让她的月白色衣裙朝左侧翻飞,衣襟紧贴着胸口,完全掩盖不了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这一幕让徐长乐看傻眼了。
莫名有种冲动,
不用说了,
i do....
后者视若无睹,甩了甩略微湿润的头发,“进屋说。”
....
....
北院里屋。
一缕熏香升起,驱散寒意。
魏七月扫视一圈,发现屋子意外的干净,也没有丝毫异味,不由得有些意外:
“我以为男人的居室总会有些奇怪的东西。”
“这个话题有点快,不合礼制,公主殿下,其实我是个比较保守的男子。”徐长乐一本正经。
“你的眼神并不像你说的话。”魏七月大方坐在圆凳上,长发挽在身前,清冷的水珠夹杂着湿气,让她的面孔上多了丝人间气。
更重要的是胸前的衣襟因为被水滴打湿,此刻透露着一股镇人心魄的力量,对同性异性杀伤力都极大,曲线诱人....至极。
徐长乐收回视线,端了杯热茶,进屋,放在她的桌前。
两人表现的丝毫不像是第一次见面的年轻男女,更别提身上还有那桩并不对等的婚约。
“时间有些急,因为这是我刚刚才决定的事情。”
徐长乐静等下文。
“你应该知道黄平教,他们信封地神,在人间被称为邪神。”
“知道的。”
魏七月点头:“这些年黄平教看似被打压厉害,但其实在大魏布局极广,一些朝中大臣和重要关卡的将领都被有计划的渗透。”
“今年开春,大魏开始针对这一批人进行了有计划的清洗,无论是在明里,还是暗里。”
徐长乐低着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明悟神色,道:“康乐子爵...”
“是的,他是黄平教的忠实信徒,这些年暗地贩卖人口,敛财欺民,为黄平教打点宫内各种权贵做出了极大的贡献,罪孽深重。”魏七月平静道:
“不光是他,还有许多人,但这些人没办法在明面解决,所以大魏会做出很多种方法。”
徐长乐心中的疑惑解开,示意继续。
“但最危险的还是谭家,他们从一开始就是黄平教打入大魏的重要棋子。”
“这些年,大魏不仅仅笼络朝中权贵,还创造出种种巧合和惨事,施恩于日后可成大器的年轻学子,像是张家便是如此。”
“这么多年的规划,谭家不仅仅在军中,在宫内都凝聚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但今年年春,因为你的打草惊蛇,再加上我们的行动,让他们意识到了什么。”
魏七月看
着徐长乐:“你交给闲来客栈的匿名信,其实好事人早就知道,但暂时不能对他们动手,因为他们和大牢里关押的那个秀才,对京都和边关中的稳定都有极强的威胁,若是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对大魏造成冲击。”
“哪怕这股冲击并不算太过于致命,但大魏城里有上百万的百姓,所以我们一直在寻求一个温和的用谈判来解决问题的办法。”
徐长乐手指下意识敲着桌子,嘀咕道:“条件是什么?”
他并不意外,哪怕是大魏这般的强大帝国,皇上要对付这些勋贵大臣们,也终究也需要权衡利弊。
像什么皇上一怒之下就拖下去砍了,要么是摆烂,要么那人就是个背锅仔。
“条件放出牢中的那个秀才,以谭家全族离开京都的代价,换取京都和边军上的安宁。”
她话锋一转,“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不会答应。”
魏七月的语气如秋风斩落叶般的干净,就像她的性格一般,很容易能看出是个内心强大的修修士。
她的语气带着些嘲讽:“他们花了三天的时间等待我的回复,今天是最后一天。”
徐长乐静静看着眼前这名有些的陌生女子,明白了她的意思和想法,脸色都有些惊讶和震撼起来:
“所以...今晚是唯一的机会?”
....
“少爷,天气凉了,需要点香么?”
门外,小柳儿的暖心嗓音响了起来。
“不用,我睡了!”
“好的。”
脚步声缓缓离开,徐长乐看着眼前这个大美人儿,干咳道:“让她看见不太好。”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女子身上还湿漉漉的,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什么十八禁剧情。
魏七月毫不在意,淡淡道:
“那个秀才被关押在大理寺深处,在平时他没有条件和力量施展神通,然而他终究继承的是神力。”
“当地龙翻身时,地神之力能够感知到这股震颤,然后他便可以将这股破坏力放大到十倍百倍。”
“前些日子的小渔村就是他的警告,他在告诉我们他的能力,他无法产生灾难,但在灾难发生时他却可以将灾难的力量提升很多倍。”
“这就是谭家敢跟我们谈判的最大底牌之一,但因此,他们也暴露出一个问题。”
徐长乐眯起眼睛,轻声道:“他无法控制地震,但能预知,谈判的结果是三天,也就是今日过后他们会选择强行突围,所以...今日过后京都附近会有大震...”
“你在宫内说无法将白子挽回颓势,但终究还有一个办法,于是掀了棋盘,我觉得这个方法对我很有启示。”魏七月用最平静的语气说出最狠的话:
“掀了棋盘对大魏不好。”
“那就杀了下棋的人。”
“谈不了,那就别谈。”
117 街头大战听湖帮
“谈不了,那便别谈。”魏七月轻描淡些的说出这句话。
徐长乐听见这话,挑起了眉,眼神中情绪莫名,但更多的是一种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欣赏。
徐长乐一向擅长欣赏女子,特别是漂亮女子的各种突出点,但此刻的欣赏显然无关男女。
面对无法改变无法妥协的事情,先下手为强,这也是徐长乐的习惯。
“所以....我要做些什么?”徐长乐问道。
“我从叶洛河那里知道你的领域有些神奇。”
魏七月平静道:“所有儒修中,只有你这种能力能够帮我。”
徐长乐在国子监玄武大台越级打败过钱如命,境界的差距宛如鸿沟,更别提钱如命还拥有学笼这般的儒家本命能力,然而徐长乐却没有丝毫损伤的赢了,这种事情自然被许多人乃至她研究过。
而能达到这种越境的实力,自然就只有本命语的能力。
原来要当苦力....徐长乐笑了笑,直截了当道:“既然如此,我...可以得到什么好处?”
魏七月并不恼怒,反而有些满意对方的直接,因为这能免去很多没意义的事情。
“因为婚约的事情,你在大魏会有不少麻烦,如今我回来,你便可以直接避免掉这些麻烦。”她嘴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一丝笑意:
“有我在,你以后在大魏做大部分事,都可以畅通无阻,最起码在闲来客栈吃饭永远可以免费。”
徐长乐略微沉默,惊讶道:“闲来客栈不是好事人的....吗?”
“好事人在闲来客栈做很多事,但好事人的簿子上却没有说过闲来客栈属于好事人。”魏七月淡淡道:
“事实上,闲来客栈属于我自己的产业,哪怕是地府级的好事人,按道理而言也没有驱使闲来客栈做事的能力,你是例外。”
这....尴尬....徐长乐以前一直觉得好事人福利太好,自己一名黄府级都能够轻易驱使杜闲来,还能免费白嫖午饭,可万万没想到...
一直以为自己凭的是实力,可结果竟然是自己的饭比较软。
“如何?”魏七月看了眼外面。
“好像我现在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
雨还在下着,天边黑云笼罩,暮色已至。
徐长乐洗了个澡,换了身儒家青色长衫,古剑悬在后腰,将刘祝茅和张雅赠送的那两块玉佩放在怀中,便算得上做好了一切准备。
镜子前照了照,他拿起一旁的雨伞,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魏七月在徐府外的街道静静等待着,看着徐长乐两袖轻飘,缓缓而来。
小雨淅淅,富
家公子青衫仗剑,佳人在街角撑伞等候,这算不算约会?徐长乐涌出这个念头。
“不错,不需要带什么无畏的东西。”魏七月赞赏道。
不,只是因为我没有....徐长乐默默吐槽,按照自己的性格,若是还有其他底牌,必须全部安排上。
风度是暂时的,命却是一辈子的。
....
城南,富贵街。
城南地带一向是平民区,富贵街这个名字乍听之下很富贵,但那只是代表着百姓的美好意愿。
跟魏都其余地方相比,这里是平民区之中的贫民区。
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越贫穷的地方更能诞生出更纯粹的野蛮,大魏刚建国那些年,此地便各种帮派林立,争地盘,争脸面,争女人,能争得都要争,这些年朝堂发令开始整顿之后,这些无法无天的帮派开始收敛,逐渐掩入地面。
而恰恰因为如此,这些帮派开始沉淀,发酵,划分地盘,分门户,分队伍,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
听湖帮,就是整个魏都街头最大的帮派,他的前沿叫做器帮,后来帮派做大,便改了名字,占据富贵街,准备洗白上市。
肉眼可见的破落偏僻街道上,徐长乐和魏七月各自撑着把伞,并肩同行,一路走来,两人的裙摆和鞋子都被泥泞染湿。
原本杂乱没有秩序的街道上,今日空无一人,说不出的寂静和沉默。
“这是我回来的第一件要解决的事情,并且今晚的这个决定除了你我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就连父皇也不知道,谭家现在就躲在富贵街尽头那座最大的宅子里,他们还在等我回复。”
魏七月动了动那摄人心魄的眸子,看向街道角落和墙头,道:“听湖帮是他们的最后一步暗棋,里面的人其实都是他们的死士,且个个都是江湖中的高手。”
徐长乐打量而去,一路而来的降雨量肉眼可见的增长,此刻整个视线中,雨水溅起的水花都在半路形成了一层萌萌的雾气,遮挡着他的视线。
那未知的角落,墙角,高楼,想来会有无数双眸子死死盯着他们。
魏七月在宽敞的街道正中心停了步子,徐长乐随之停下,感受到周围的氛围后问道:“我该做些什么。”
“听湖帮的人听起来厉害,但不是修行者,你负责解决他们。”
“你呢?”
“魏都内四象阵压制境界,我动手的话会引起很大的动静,所以只能将最短的时间用在重要的对手身上,你帮我开路。”
徐长乐听不懂,但大受震撼:“听湖帮多少人?”
“一百五。”
“???”
一挑一百五?徐长乐瞪大了眼睛,只觉
得头皮发麻,自己被坑了!
“你是八品立身境,会御剑之法,但似乎却从来没有进行过修行界中正经的战斗。”
魏七月平静解释道:“或许你还不知道,当踏入修行界中时,修行者便已经不再是凡人,你们之间的差距只有亲身接触才会明白,在你看来的危险,其实早已经不算是危险。”
二人肆无忌惮的谈话之中,无数带着目的的声响随着雨珠砸落声而起,连续不断的脚步声,靴底踩踏无数水坑的践踏声,各种利刀抽出刀鞘的磨擦声,不到片刻,黑压压的人群拦在了他们身前。
横刀立马,那明晃晃的刀面和重锤在大雨的映照中格外森严。
徐长乐深深呼吸了一口气。
上百人的街头聚众械斗,这是以前的他从来不敢想象的场景,然而当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到了不得不动手的地步。
“公主殿下,你此行不合规矩。”
密密麻麻的人群之中,一个脸上刻着刀疤的男子寒声说道:“真要鱼死网破不成?”
“这人是谭家家养的死士,也是听湖帮的幕后帮主,有武夫底子。”魏七月轻声道:“叫做....”
空气有些沉默。
“忘记了。”魏七月摇了摇头,对徐长乐吩咐道:
“不过也不重要,全杀了。”
他这话显然是对身旁的徐长乐解释,然而解释...似乎也没有解释什么,连名字都不知道。
公主殿下的话没有丝毫遮掩,被街道上的所有人听见,随后神色都有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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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本来都是死士,不惧死,但知道这代表着主子跟宫内的谈判失败,失败意味着死,而他们在临死时自然会做出本能的反应。
“为了地神。”
一人高喊着冲了过来,紧接着更多的人一涌而上,带着视死如归的杀气涌向场间的二人。
他们看了很久,发现那位传说中来自仙宗之上的公主殿下身旁除了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并没有带来任何帮手,他们不知道这算不算希望,但终究给了许多人勇气。
挟持这位自大而骄傲的公主,或许还能有一丝生的生机。
徐长乐叹了口气,确认身旁这霸道妹子真的没有动手的意思,于是将油纸伞收拢,轻轻放在脚边,然后走了上去。
黑压压的人群已至身前,他的手轻轻触碰到后腰之上的长剑,刹那间,青衫微振,身上的无数雨水瞬间被震开。
“子不语....”徐长乐眼神缓缓凝住,低声道:
“怪力乱神。”
顷刻, 纯正磅礴的浩然正气在那瞬间覆盖住一整条街道,笼罩了所有人。
118 徐长乐种起来了
轰....
魏七月的视线之中,一道领域从徐长乐的脚下迸发,眨眼就将在场的所有人笼罩住。
不是阵法,也不是某种神通,而是货真价实的规则之力,这是她第一次亲眼见识,饶是如今的她也不免有些惊讶,因为那股规则之力,未免太过于耀眼。
像是寻常这种阶段的儒修,本命语最多只是个雏形和花架子而已,但徐长乐不同,明显已经有了底蕴。
想起刚才徐长乐听见一百五十人时的难堪表情,她嘴角微翘,心想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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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喊声,风声,雨声,无数声音的汇聚中,徐长乐已经走到了人群的正中心。
周围的一切在他的眼瞳中仿佛染上了一层浓浓的黑白滤镜。
他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呼吸,有些紧张。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一挑三位数,简直离谱,急促的心跳声在他耳畔响起。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的心跳,但片刻后意识到了什么,微微愣神。
这是街道上所有人的心跳,呼吸,此刻的他,却仿佛都能清晰的听见。
一柄重锤呼啸破空,从身后砸来。
徐长乐脚尖微转,轻松躲开。
又是一剑刺来。
他下意识伸出双指,浩然气轻轻汇聚一弹,古剑从那人手上脱手,斜刺向地面。
身后有人高高飞起。
徐长乐双指轻挥,颤鸣的飞剑径直飞出,将那人从半空打飞出去,压倒一片。
一切都是瞬息的事情,徐长乐甚至都没来得及思考,下意识就做出了这些动作。
下一刻,看着周围的人群忽地朝外散开了几步,感受到人群中隐藏着的那股畏惧以及震撼的眼神,他愣住了。
像是以前的寥寥几次战斗,他对付的都是自己难对抗的高境界修士,故而每次看起来都会被打成狗,艰难逃生。
然而如今不同,面对的是一群凡人帮派,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慢动作,体内的浩然气维持着领域却消耗的异常缓慢。
此刻的他,第一次产生可以掌控全局的感觉,且没有丝毫的危机感。
他意识到了一个东西。
自己的本命语...似乎异常,异常,异常的强悍....
顷刻间,他就明白了魏七月话中的含义,凡人和修行者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壑,就比如现在,哪怕这些是在民间所谓的江湖高手和死士,但对他却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压力
一个人真能挑一百五...徐长乐抿起嘴,深深吸了口气,强烈的冲击感颠覆了他小时候培养出的价值观,紧接着,便是一股无言控制的膨胀感和欢喜感涌出了心头。
这要是放在上一世,还有谁?
走你!
他心念一动,古剑如一道长虹,冲入人群,又是五六人人仰马翻。
就这...徐长乐欺身而进,打出了自己专属的螃蟹拳,动作滑稽,但所有的兵器和拳脚都无法沾染到他的身子,周身还有灰色古剑护身,所向披靡。
此刻的他,就像是开了无双。
数十息,数百息,上千息,原本气势汹汹的一百余人已经十不存三,便有无数人哀嚎躺地。
虐菜正爽,人群之中,有一拳猝不及防轰出,明显速度提升,出势极快。
徐长乐双臂挡在胸前,砰的一声,整个人后撤数步,他微微挑眉,有些惊讶。
出拳之人,正是先前人群中为首的刀疤男,此刻脸上的煞气极重。
“找死!”
那汉子话音落下,紧接着浑身肌肉鼓掌,双手双脚贴地,如一头野兽,朝着自己冲了过来。
这一招钱奴曾经也用过,事实上这是武夫八品境兽境的专用攻击姿势,需要将肉身锻炼成野兽一般,四肢着地,机动性和破坏力都会极强。
大家都是八品,我也不怕你....徐长乐潇洒回剑,用剑鞘阻挡对方如猛兽般的冲击。
砰砰砰。
剑鞘和利爪的碰撞间,燃起无数火花。
徐长乐只会御剑,却没学过剑术,连剑鞘都没抽,被打出火气后拿起古剑就开始乱砸。
这是第一次徐长乐跟同境界的人公平竞争,两人打的菜鸡互...有来有回,雨水飞溅,动作戏十足,若是放在勾栏之处的戏台上,必然是波澜壮阔的武打戏。
然而,一直旁观的魏七月看不下去了,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空微微皱眉,催促道:
“快一些。”
打的兴起的徐长乐无言以对,请你尊重一些,我没有放水,只是单纯的菜...
下一刻。
古剑剑鞘开始颤鸣,一股奇特的力量从手臂涌入他的全身,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只清脆的狐狸叫声。
徐长乐微微愣住,包裹着神秘长剑的剑鞘白象在雨水中发出了纯正的浩然光芒,似乎发生了某种奇特的变化,剑鞘的长度和形态都有些变化。
轰....愣神时,纠缠不
休的刀疤男继续冲来,这一次速度极快,雨势都被扭曲。
“去。”
徐长乐心有所感,随手一挥,剑尖之前的剑气夹杂着雨水瞬间汇聚,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恐怖刀锋,带着凄厉而又呼啸的破空声,对着那迎面而来的刀疤男当头砸去。
轰。
这一幕太过迅速,也太过措手不及。
一个根本不会用剑的人,竟然能随手挥出剑锋?这可是剑修才拥有的手段。
刀疤男眼瞳顿缩,攻击路上单手单脚剁地,整个人猛然侧身。
噗嗤一声,他的整个左臂被刀锋当场切断,血水如瀑布般当场洒落而出。
啊....惨叫哀嚎声响起,刀疤男脸上流露出了刻骨铭心的痛楚感,但紧接着这股痛楚变成了武夫博命间的狠辣。
他没有留手,凭借着去势,他猛然一跃,仅剩的右手化爪,冲向了徐长乐身前。
右脚狠狠踏地,剁碎了砖块,宛如鹰爪般的力量在他手指汇聚,带着同归于尽的意味,狠狠朝徐长乐脑袋抓去。
徐长乐似乎避无可避,最终横剑在前,使徒挡住这一击。
砰。
地面一震,砖瓦和雨水皆是碎裂,在空地上形成了巨大的烟雾。
.....
不久,烟雾散去,半跪在地上的刀疤男捂住血肉模糊的左臂,带着丝希冀转过头看去。
那带着剑鞘的古怪古剑已经断裂,一身青衫的年轻男子整个人倒在大坑之中,面部被碎石遮掩,喉咙间鲜血淋漓,已然命不久矣。
看着这一幕,刀疤男咧开嘴,发出了癫狂的大笑。
哈哈...
哈哈哈...
哪怕今日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但终究拉了个不错的垫背。
“大魏皇室就这?”他看向远处那位美的惊心动魄的公主殿下,发出了临死前的不屑。
“不然呢?”一道平静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刀疤男愣了愣,满脸见鬼的转过头,
还没来得及看见什么,就只见利刃划破血肉的割裂声响起,鲜血眼睁睁在他眼前飞出,然后他感觉身上什么东西断了,高高抛了出去。
再看去时,就只见一个半跪在地上的男子,没了左臂,脖颈处没了脑袋,碗大的疤上鲜血横飞。
“???”
临死前,他瞪大了眼睛,匪夷所思,死不瞑目。
119 真正的强大
徐长乐收回出剑后的动作,低着头,脸色有些沉默。
砍人这种事他已经做过很多次,不会再像先前那般有生理上的不适应。
之所以呆滞,是因为手中的剑鞘白象有了小狐狸的加持之后,产生了某种明显的变化。
一是快。
快到可以在出剑时产生隔空的剑气,杀力惊人。
二则是...幻术。
自己的剑在出剑时能产生虚假的幻境,先前的那一幕,就是靠着这一点吸引了对方那一瞬间的松懈。
修行者的对决之中,一瞬间的松懈便代表着死亡,这证明这个能力比想象中的还要强大。
“白象剑鞘和幻兽本身的能力融合起来,强度提升太大,怪不得白象是儒家至宝...”
人生第一次充当绝顶高手的徐长乐按下心头的喜悦和惊讶,眼神扫视四周。
本就只有二十余人的听湖帮残兵,看见这一幕纷纷吓破了胆。
黑夜里地沟存在的老鼠,不管在地沟再怎么蛮横,但终究还是老鼠,除了那些谭家专门圈养的死士,听湖帮大部分人都还只是帮派混混的阶段,此刻眼见老大被斩首,纷纷四散而逃。
原来凝重而压抑十足的街道上此刻鸟兽作散,轰然一空。
徐长乐略微松了口气,熟悉的疲倦感涌入心头,脚步声在他身后响起,一直旁观的魏七月走过了他的身旁,然后看向街道尽头的那个宅子。
没有说话,也没有做些什么。
一会儿,破旧宅子大门自主缓缓打开。
里面走出了一个蓄着大胡子的魁梧老人。
魏七月语气颇轻,对徐长乐解释道:
“他叫谭远,镇北大将军,曾经在军中立下过赫赫战功,后来被封伯,顺理成章被人称呼为谭远伯。
他的身后,陆陆续续走出数人,都是谭家的子孙。
谭家三个儿子站成一排,谭勇贵也在其中,此刻脸色坚毅,带着一股视死如归的味道。
徐长乐认出一人,当初在流水街见过的那拥有诡异神通的丫鬟,此刻也静静站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我没有想到公主殿下会做出如此决定,真要将我谭家赶尽杀绝。”谭家老爷子仿佛一下子就老了许多年,有些疲惫,有些不解:
“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公主殿下不会接受,陛下也不会接受,但条件总会是人谈的。”
“我在京都活了那么多年,自然不希望这里生灵涂炭,哪怕...哪怕公主殿下让一步,最起码让我谭家留有一丝,一丝的血脉。”
老人在战场上所相媲美,经历生死数十载,此刻的语气却充满着悲伤,充满着绝望:“就一丝...能有谭家一人走活着出去,我都会欣然赴死。”
他们有很多底牌,但这些底牌都只是抱着魏帝看在以往的情分,借着这些借口怜悯谭家一次。
若是对方真的下定了主意,那么他们所依仗的底牌就不算什么,无非是损失多还是损失少的考量而已。
而从魏七月踏入这条街道上的时候起,谭家众人就已经知道了此次谈判的结果。
那便是没得谈。
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觉得听湖帮的人能阻挡公主的脚步,所以他们有些绝望。
当听湖帮的人被打败后,这种绝望便被谭老太爷化为了坦然。
魏七月淡淡道:“伯伯应该知道邪神对于大魏意味着什么,当初您选择了这条路,背叛了大魏,应该早会想到今日的结局。”
“当年我曾经承蒙陛下恩宠,有幸抱过刚出生的公主殿下一次。”老人喃喃道:
“那时候我心中便有些后怕,因为您当时没哭没闹,反而带着一丝审视和警惕的目光看着我,我就在想,您以后会成为一个不得了的人,并且会做出些不得了的事情。”
“我便跟陛下说,公主仙骨极佳,应该送去修行,远离凡尘,可是没想到....没想到啊....”
魏七月沉默了会,望向天边,说道:“若是您就此收手,或许还可以再拖些年,甚至善终,”
“有些事,一旦出手了便停不下来了。”老人无奈道。
“是的,所以你们越界了,黄平教的余孽妄图拉朝廷大员下水,这是大魏无法容忍的事情。”魏七月轻声道:
“对外不会提起此事,谭家爵位还在,这是皇上的态度。”
“好...好....”谭老太爷深深吸了口气,脸色复杂至极,最终归于冷漠。
他看着魏七月,冷冷道:“容请谭家再以下犯上一次,谭家满门虎将,总不能都死在这里,就当是最后的拼死一搏。”
“自便...”魏七月扫视众人,说出了异常残酷的话:“但今晚谭家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今晚谁也离不开这里。
这句话让谭家众人的心头就像是一柄重锤砸了下来,脸色惨白至极。
因为她是魏七月,不是大魏公主,而是月宫的传人,换言之,她是修行界中年轻一辈最强的几人之一。
“徐长乐,再帮我一个忙。”她转过头。
“你说!”徐长乐语气豪迈,异常膨胀。
“封了四象阵。”
魏七月说完这句话。
整个人飞入高空。
所有人的视线中,油纸伞随风飘飞,绝色女子整个身体缓缓离地,长裙微飘,宛如飞升。
一股奇特的,强大的,纯净的灵力从魏七月的身上散发而出,驱散了大雨,弥漫至整个街道之上。
徐长乐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些什么,然而此刻的他却完全没有这种心思。
封....封....什么?徐长乐彻底傻眼。
四象阵乃是京都大阵,别说不能对它打些什么主意,就光凭这么强大的阵势,是能说封就封的么?
然而看着对方飞入高空,他确认了对方没有开玩笑,或许她最开始需要的就是这个目的,因为四象阵压制的便是修行者的境界。
于是他不由得抿住了吐槽的心思,抱着尝试性的心态再次打开了领域。
心神感触中,徐长乐确实在领域之中感受到了那股强大的规制之力,如一条河流贯穿在整个地底深处,跟自己的领域并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
擅自破坏京都大阵乃是诛九族之大罪,越是强大
的修行界越要忌惮。
徐长乐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若是成功了又会被大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但是....
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都是魏七月干的。
“禁!”
他吐出一字,目标直至地底深处那条无人敢侵扰的“河流”。
刹那间,伴随着徐长乐体内的浩然气疯狂流失,而埋在富贵街地底深处的那道河流竟...真的消失了。
刹那,空气间有着一丝的寂静,紧接着强大而又充足的灵气在魏七月身上暴增数倍有余,轰...灵气如狂风一般瞬间掀起众人的长发和衣角。
修行界中人的战斗,任何强大的术或者神通,向来是以灵气的涌动作为开端。
平地惊雷。
“走。”
看着这一幕,谭老太爷重喝一声。
“三弟,活下去!”
谭家长子和二子对视一眼,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解脱的洒脱笑意,对视一眼,强悍的武夫气息暴涨,同时朝着高空之上的魏七月冲去。
谭勇贵看着这一幕,神色痛苦,但还是咬牙带着谭家最后的心愿,在黄平教人员的拥簇下,准备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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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余谭家子嗣则是轰然散开,朝着不同的方向逃跑。
只要有一个人能离开大魏,便意味着还有希望。
看着二人朝自己冲来,看着谭家人轰然作散,站在半空的魏七月没有丝毫反应,只是抬头看了眼乌云遍布的天空。
今日没有月亮。
但月亮就挂在那里,只是被那浓重的黑云和大雨所阻挡。
她等了很久,却没有等到月光,直到现在。
徐长乐封了四象阵,她的灵气爆发了出来,跟那悬挂在高空之上的月亮有了某种牵引。
乌云径直散开,平地升明月,仿佛就在魏七月的身后绽放!
月光沐浴在魏七月整个人的身上,她的长发和长裙全部飘了起来,两条修长的玉腿竖立在半空,身后悬挂着一座半月,在黑夜里这一幕带着说不出的震撼和美丽。
她看着脚下,
缓缓摊开了双手。
“万物抱阴负阳,我为月神,掌阴。”
清冷而又飘渺的语气从她嘴中响起,明明是女声,带着一丝无法阻挡的威严。
却
轰...
一道纯净无暇的月光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耀眼。
数万束光线汇聚在光柱,带着神圣而毁灭的力量,落在整个街道。
这光芒,平静而强大的无视任何空间距离,穿透任何物体,无法避让,无法阻拦,甚至不知如何遮挡。
谭远伯站在宅子门口,被月光笼罩。
半空中朝着他飞来的谭家兄弟二人同样被笼罩。
所有谭家之人,或奔跑,或哭泣,或绝望,此刻都被这股耀眼的月光笼罩。
然后,
归于寂静。
120 公主陛下
整个街道,都被静谧而宁静的月光余晖所笼罩,无数的光点漂浮在空气中,充满着一种虚幻而神秘的味道。
四象阵的阵势重新回到了这条街道上,徐长乐虚弱的后退了两步。
四象阵那股强大的力量,在短暂的被自身本命语之后,便开始疯狂的反扑。
就像是森林之中两头原本相安无事的猛虎,本来过的好好的,突然一头老虎把另一头驱赶了,那么换来的自然是后者疯狂的反噬。
仅仅数息,徐长乐便已经无法再维持住整个领域,但他并不在意。
只是回味着先前那骇人一幕,心中才升起的一些骄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震撼。
无尽的光束落下,毁灭一切,所有人原地被这股强大的力量所净化,没有留下任何东西。
这种强大的神通,不仅仅需要优越的天赋和境界,更需要师门的强大底蕴支撑,这才是修行界年轻一辈之中最顶尖的战力。
与之相比,自己的手段简直就像是生活在石器时代般简陋而又原始。
圣光....徐长乐无言以对,长长呼出了一口气。
白裙落下,魏七月双脚重新立于地面,原本嘈杂的街道上空荡荡的,不仅仅是谭家人,连那些晕倒的听湖帮死士都一同消逝。
没有血水,没有哀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先前那些活生生的人,就像是被凭空抹除在整个世间,无声间带着恐怖。
魏七月看着街道远处,沉默不语。
徐长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还有人?”
魏七月喃喃道:“黄平教的高手没怎么出现,我以为会有人来试试,但他们却没这个胆子。”
你这么变态,他们脑子有坑才会来送死...徐长乐默默嘀咕。
她看着沉默的徐长乐,问道:“你怎么了?”
“没...”徐长乐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若有所思,轻声道:
“只是有些好奇,当你第一次拥有这股强大的力量,第一次用它来杀人时,会是什么感觉?”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杀人,为了自救杀了那雾林草屋内的妇人,当时除了干呕,还带着茫然和惶恐。
而现在对方用一种无法理解的道法凭空抹除了那么多人的性命,于是他有些好奇对方的心情。
魏七月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恐惧,还有不适。”
“如此强大的力量,能一瞬间毁灭无数生灵,正常人自然会有些恐惧,甚至对自身的力量畏惧。”
徐长乐询问道:“怎么解决?”
“需要一个东西束缚住这股力量。”
魏七月看着徐长乐,认真道:“后来师尊告诉我,那种东西叫做信仰。”
“信仰你的子民,信仰你所喜爱的一切,信仰和平,自然就能控制住这股力量。”
“任何邪神的威胁对于大魏和人间都是毁灭性的。”
“就像是现在地牢里那个秀才,他拥有了神灵赠予的强大力量,但没有与之相符的信仰,所以他迷茫,迷茫会诞生危险,然后成为邪神傀儡。”
徐长乐问道:“信仰神灵?”
魏七月沉默了会,认真道:“神灵和邪神是有区别的。”
月宫也有一座神灵...徐长乐明白了对方的态度,心想那么自己的信仰便是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能安全的活着,所以为了这个目的,砍人后会有些不适,但他当时却没有丝毫犹豫和茫然。
哪怕是神灵,他都试着砍过。
徐长乐放心抬起头,看了眼干干净净又异常诡异的街道全景,问道:“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
笔趣阁
魏七月摇头,轻声道:“没了,结束了。”
斩首行动彻底结束,修行界的战斗就是这么蛮横不讲道理....徐长乐有些腿软的站起身子,全身都已湿透,还有更多的雨滴砸来,此刻异常疲惫。
他看向远处,此地的居民早就被魏七月提前移到别处,但异象自然会引起皇宫内的境界,很多人都会马上赶来。
“撤了?”他说道。
“接我回宫的队伍,大概会在明日午时到达京都。”魏七月看向天空。
徐长乐眨了眨眼。
“记得在午门候着。”
魏七月说完这句话,整个人消失在风雨之中。
这算什么?
明天再约?
徐长乐一个人捡起地上的雨伞,伞上甚至还带着一丝魏七月身上独属的香味,莫名有些心情美丽。
他哼着小区离开了这条街,原路返回。
半路上动静不小,一街之隔的巷弄外,宫内的守城军开始朝着富贵街奔去,开始收拾残局。
当然,在徐长乐看来也没什么残局可以收拾,一切都很核平。
徐府的大门还是半敞开着,徐长乐颇为疲惫的倒在门槛下,将那好贵又好闻的油纸伞放在一旁,然后呆呆的望着雨景。
跟魏七月出去一趟,仿佛被掏空了所有精力。
谭家所有人都死了。
接下来就是是大魏需要收拾残局的时候。
无论是即将迎来的边军动荡,还是朝中政权影响,都会产生不小的波澜,但想来这些都会被魏帝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慢慢化解。
谈判谈不下来怎么办,把谈判的人宰了就好了...徐长乐莫名笑出了声来。
“少爷!”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王发现了门外的异象,伸出脑袋,顿时瞪大了眼睛:
“您怎么躺在这里?”
“思考人生。”
徐长乐打了个哈欠,喃喃道:“老王,你可能不信。”
“咋?”
“我今天一个人单枪匹马干翻了一百多个江湖高手。”
老王小心翼翼看了眼自家少爷脸色,随后小声道:
“梦里?”
....
大理寺,地牢。
面容沧桑的秀才站在原地,呆呆的望着牢顶,目光似乎透过此处看到了地面之上,脸色充满着不敢置信。
紧接着,这股不敢置信便化为了无尽的愤怒。
“我要毁了这里...我要毁了这里....”
他的脸色无比的狰狞,开始在地牢里撒泼打滚,在枯草堆积的地面上哀嚎,只剩下骨头的消瘦双手不停的拍打在墙壁上,像是一个市井无赖。
那个该死的女人,彻底破坏了自己的计划。
若是再等上一天,哪怕整个大魏不同意谈判,他照样可以借着大震摧毁京都四象阵。
谭家和黄平教的人突围京都,必然会造成极大的波动,无数人的视线转移时,自己也有机会重见天日。
然而...她动手的实在太快,彻底磨灭了这个计划。
“你这副样子,真的很狼狈。”
话音响起。
牢笼外,魏帝站在那里,语气平静而纯和。
最为危险和阴森的大理寺地牢,大魏最有权势的男人就孤身站在那里,没有任何随从。
他的身材并不如何魁梧高大,但极负帝王之气,令人挪不开眼睛。
哀嚎嘎然而止,秀才站起身来,死死的盯着外面那身穿便服双手负在身后的中年男人,眼神中充满着愤怒和怨毒,其中还夹杂着些许畏惧。
“这不是我的主意。”魏帝微笑道:
“我的脾气现在已经好了很多,除了你不能离开这里之外,我甚至愿意给谭家一个机会,但我那姑娘似乎却不同意,今天的事我才知道。”
“她在月宫修行多年,性子却像我当年。”
秀才冷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这样,那么我总要跟你谈谈。”
魏帝说道:“历年来,年初多大震,去年年初京都地震时,你借着机会催动神力破了四象阵,导致刑部大牢崩塌,逃出了不少犯人,其中就有黄平教的人。”
“今年年初,可不想再出现这种情况,既然谭家已经解决,朕想你可以安分点。”
秀才不屑道:“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提醒。”中年男人面带微笑,却莫名带着些寒意,轻声道:
“无畏的动作就少做些,多保存一点你那来之不易的神力。”
“我姑娘今年好不容易回家,刚回来就忙来忙去,所以希望你最好安分些,若是惹恼了朕....”
他眯起眼睛,笑道:“如今的大魏刚好还有一处万年前形成的无垠之地,将你丢进去,永世放逐,跟你的神一辈子活在一起也是极好的。”
听见无垠之地四字,秀才的脸色微微动容,明显有了一丝惊恐和畏惧。
自己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个被神灵传承的大魏人,所以对方一直留着自己。
然而,若是逼急了眼前这个男人,他确实不知道对方会做出什么结果。
“看来你还没有愚蠢到那种地步,那就很好,省了我不少功夫。”
魏帝拍了拍手,似乎没了说话的兴趣,道:“关着你,便是逼着他出来,若是想清楚了就叫你体内的那地神出来,跟朕见上一面。”
“你想干什么?”秀才眯起眼睛。
“黄平教误我大魏子民,邪神大震数年,伤人何止千万。”魏帝转身离开,面无表情:
“朕一直想看看,你们的神能挨朕几拳。”
....
翌日。
大魏清晨的朝堂上一切如常,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早朝散去,大臣们陆续退潮。
而是一同相随,前往午门。
公主殿下前些日子从月宫回朝,魏帝派了大魏最精锐的部队前去迎接,据今日最早的消息,公主殿下今日正午即将回宫。
在朝堂上跺一跺脚就能引起地震的大臣们,异常的沉默,并且带着一丝诡异的气氛。
当年徐长乐在国子监砍了钱如命后,第二日的朝堂也
是如此的氛围。
谭家消失的消息从昨夜开始发酵,哪怕仅仅只经过了一个夜晚,但些许的风声已经开始在众大臣之中流传。
今日早朝,所有人面面相觑,但不敢提其丝毫,最安静的,反而还是高坐龙椅上的那位。
所以哪怕现在,早朝结束,户部尚书张嗔站在午门的宽敞官道上,表面神色如常,实则内心的余震还未恢复平静。
若是当初答应了两家联姻...
若是一不小心便跟谭家绑在了一起...
想起徐长乐的嘱咐话语,他心神微乱,低着头,破天荒没有说话,需要静静。
魏帝站在午门官道尽头,眯着眼睛感受着春日的融融阳光,还有大臣内悄然投来的畏惧和叹息,心中有些背锅般的好笑。
不是朕做的。
朕都不知道。
你们望我作甚?
不一会,一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似乎睡过了头,冒冒失失闯进了大魏官场最顶尖的圈子里,在午门的大门下停步,离着众大臣还有数百米之距,便被侍卫拦下。
魏帝看了过去。
众大臣看了过去。
并无意外神色。
作为被魏帝亲自订婚的徐家二子,公主回宫自然要前来迎驾。
户部尚书张嗔带着丝感激之意看去,心想:“好孩子!”
吏部尚书钱安石同样看了过去,心想:“狗东西!”
“跟他娘真像啊...”魏帝看着远处那个年轻人,莫名感慨一声。
听见这话,所有大臣也有同样的感触,刚想称赞一句,随后想起了当年那名女子,又想起皇上某个民间私生子的传闻,哪怕知道不太真实,但还是硬生生止住了下坠的头颅,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见。
不一会,伴随着午门城楼之上的一声号角声响起,所有人放飞的思绪都被同时收了回来。
午门大门。
浩浩荡荡的队伍开始从午门外出现,朝着里面行来。
司礼监的太监站在最外侧,内测是宫女,足足数百有余,人群的正中心,一座巨大的,奢华的凤辇被众人抬着缓缓驶来。
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微微低头,眼神打量。
忽地,
镶金的门帘被一股微风吹起,一名浑身带着无尽贵气的女子缓缓从其中走了出来。
一身精致大气的裹胸拽地大红裙,外罩一件镶金银丝绣五彩樱花的透气纱裙,三千青丝被她盘在头上,一根金丝镂空孔雀簪斜着插在上方,完美的五官暴露在空气中,那完美的红唇仿佛火一般鲜艳,但神色间的淡漠冷傲神情却又让人生出自惭之意,说不出的奢华贵气。
所有人都有些愣神,就连徐长乐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也有些不敢置信。
他无法将眼前这个女人跟昨夜见过的那个女人联系在一起。
一个肃静如水,宛如九天之上的仙女,高不可攀,宛如虚幻。
一个却是人间帝王家最为尊崇和高贵的公主,没了昨夜那般仙气,但浑身上下透露的那股人间高贵之气却同样的镇人心魄,甚至更加契合整座皇宫,望而生畏。
大色衣裳,大红大青大紫,非寻常女子能够驾驭,但无论是纯白或者大红,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丝毫违和之意,异常契合。
可仙可女王,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差感让徐长乐说不出话来。
当然,他有空看了眼远处的那些大臣们,跟自己差不多,甚至比自己还要不堪,瞪大了眼珠子。
显然这股强大的震撼力让他们也心神震荡,毕竟男人至死是色胚。
公主陛下静静的站着,前进的路上微风拂过,将透气纱裙的尾端缓缓飘了起来。
她的眼神扫过文武百官,突然做出了一个疑惑的举动,轻轻挥了挥手,凤辇在孤身一人的徐长乐身前停了下来。
她静静看向徐长乐,没有说话。
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魏帝缓缓眯眼,笑意莫名。
文武百官们,位高权重的大臣们,双眼中同时都升起了一股熊熊燃烧着的八卦之火。
就如好事人里徐长乐的同僚一般。
他们很好奇,如此优秀,如此强大,如此完美的公主殿下,会如何对付自己未曾蒙面的未婚夫。
钱安石更是瞪大乐眼睛,聚精会神看着这一幕,很是期待。
“听说公主殿下修为强大,脾气向来骄傲而直接,虽然公主殿下肯定会在婚礼这件事情上给陛下点面子,但我也不强求,把这小子赶走就好。”
钱安石眼神亮起,将自己的复仇希望放在了公主身上,期盼着接下来的一幕。
然后,眼神开始变化,渐渐震惊,然后骇然,最后怀疑人生。
视线之中,
绝色而又骄傲的公主殿下缓缓伸出那精致而完美的修长玉手,
徐长乐弯腰接过,
他扶着她下了龙辇,
然后,朝着满朝文武走来。
121 更夫
ps:新书启航,算是刚刚拉开序幕,上架不久,希望大家多支持正版阅读,纵横中文网阅读,感谢。
魏都,深夜。
一声锣响在寂静的街头猛然炸起。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更夫老麻子提着灯笼,敲着锣,行走在漆黑的大街小巷,悠扬而醇厚的嗓音传来,带着一丝催人欲睡的味道。
更夫二字是大魏特有的行当,各衙门下的低保负责,夜间敲更巡视,提醒居民防范火灾和紧闭门窗,兼起防范盗贼之用。
老麻子年近古稀,做此行当已经数十年,反而异常精神。
例行查探了外城几条大街,只觉得今日夜色格外漫长,昏昏欲睡,便准备回家睡觉。
行至街尾,他再次敲锣,喊了声,忽地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诡异的响动,像是风声。
他微微愣住,向后看去,空无一物。
刚刚转过头,又听见了那股诡异的声响。
“百无禁忌,百无禁忌...”他默念两句,低着头,开始大踏步朝着前方走去。
打更多年,自然会在深夜遇见许多邪门事情,然而这是在大魏最为繁华的京都城,只要不找事,一般也不会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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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走了小半个时辰,老麻子身上的冷汗却越来越多,早就该走完的路程,此刻却仍然看不见尽头。
无论走多少次,他还是在熟悉的街道上不停的循环徘徊,这一个发现让他的心跳砰砰砰的跳动起来,周围的夜色寂静的可怕,像是深处有怪物在注视着自己。
“有人吗...”老麻子鼓足了勇气大喊。
街道上没有任何人回应,只有无声的死寂。
他双腿开始颤抖,开始疯一般的拍打两侧的住宅大门。
“有人吗?”
“有人吗?”
“救命啊!”
哒哒...惊慌的叫喊中,整齐而又厚重的脚步声在街道上响起,街道尽头的淡淡白雾开始被驱散,仿佛出来了什么东西。
老麻子颤抖着嘴,
鼓起勇气看向街道尽头,
随后眼瞳猛然瞪大到极致,脸色惨白,发出了一声响彻街道的惨叫。
叫声响彻京都。
啪。
灯笼和响锣纷纷砸落地面。
....
春光拂过西子湖,宅群恢复生机。
路上,所有探子都格外忙碌,从徐长乐身旁快速走过,又是打工人充满着希望的一天。
当准时踏入无匾大院,大堂内传来了王干和李卿雪的叹气声,
“我猜你们在拿我打赌,并且赌注很离谱。”徐长乐看了眼二人的绝望小脸,见怪不怪,日常开始泡茶。
“开了盘,堵你今日能不能准时过来。”王干叹气道:“韦哥和田兄没参加,我和李卿雪压的是不能,邹师姐和压的能。”
“看来好事人确实没有在宫内安插什么眼线,不然就会知道昨日正午的事情。”徐长乐耸了耸肩,坐回座位。
李卿雪坐在长桌上,好奇道:“公主对你态度如何?”
徐长乐想了想,简单点评道:
“公主很漂亮,很强大,脾气...也很好,所以放心,我还健康的活着。”
昨日那一幕,魏七月当然不是看中了自己的颜值和才华,纯粹只是表明一下态度和回报,意思大概就是女王的气场告诉众人:“徐长乐是我的狗,你们看清楚些,不然...”等等之类。
这个消息这两日还会传遍整个京都,总归是又抱了一个大腿。
邹韵从仪事房内走了出来,看了眼生龙活虎的徐长乐,微笑着对二人道:“记得给钱。”
王干和李卿雪发出哀嚎。
“所以说咱们要拒绝赌,拒绝毒...”徐长乐笑眯眯道。
“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摸鱼!”吴海萍紧随其后皱着眉走了出来,沉声道:
“吩咐的事情做了么,王干,卿雪,马上整合探子,把谭家这些年所有收集到的罪证和不妥之举整理在一起,半个时辰之后我要在桌子上看见。”
“是!”二人有气无力走出了院子。
徐长乐喝了口茶,心想果然开始了。
接下来就是要在明面对谭家进行覆盖性的打击,开始收尾,而收集这些黑料罪证,一向是好事人最擅长的事情。
谭家都是虎将,在大魏掀不起什么波浪,重点在军中,然而天高皇帝远,波浪也波及不到自己。
“徐长乐跟我进来。”吴海萍突然开口。
徐长乐微愣,起身,来到房内。
吴海萍拿出一张折子放在桌上,认真道:“你被投诉了。”
徐长乐:“...”
“数日前的渔村地震,有人投诉京都探明司的一名官员不顾村民死活,还动了手踢伤一个孩子,写了封信去户部。”
徐长乐:“....”
他一直觉得好事人的逼格还是挺高的,然而....还带投诉功能?
“这两年政策有变,户部给六部各机构的维修费和工费有一部分跟民意挂钩,而户部所谓的民意大部分就是看这些信...”吴海萍叹气道:
“你是第一个去送钱能送出投诉信的,他们专门找了个秀才写信,将你描述成一个欺男霸女的恶霸,信上的词汇连我看了都恨不得给你几拳泄愤。”
徐长乐尴尬笑了两声,随后暗骂道:“刁民!”
虽然这是大魏尊重百姓人权和意愿的一种方式,但人口素质普及太低,有时就容易造出这种让人蛋疼的结果。
“所以,户部不给钱了?”
“不...恰恰相反。”
吴海萍脸上的严肃突然化为了笑意:“户部这一次异常慷慨,说你做事有功,银子破例增加几成,所以这次你过算小功一件。”
徐长乐也流露出笑意,满意点头,不扣钱就行。
“跟公主陛下...感情如何?”吴海萍喝了口茶,开始流露出八卦意味,似乎听到了什么风声。
“还行。”徐长乐给了个中肯评价。
“年轻人要加油啊...公主陛下哪怕修行天赋极佳 ,但终究也是大魏的公主,更是一名年轻而漂亮的女子。”吴海萍感慨道。
第一次听见鼓励自己的,徐长乐笑眯眯道:“吴大人是不是觉得我还是配得上公主的?”
“这个倒不是。”
“但强者总会怜悯弱者。”
“更何况你的皮囊不错。”
“万一真生个儿子,你就是爹凭子贵呢,到时候我还得仰仗您。”
徐长乐瞪大眼睛:“吴大人过分了!”
“年轻人就是年轻,哎,还是需要磨练。”
吴海萍老气横秋的摇了摇头,随手丢出一份折子,吩咐道:
“今早有个更夫在外城失踪了,刑部的人报告说是鬼怪作祟,你去看看。”
....
122 阴兵过境
“鬼怪作祟....”
徐长乐拿着折子,审视着看了两眼,嘀咕道:“京都鬼怪作祟,除妖便是,找好事人干嘛?”
“据他们所言还未判断到底是什么原因,你去看一下,这些刑部的家伙就喜欢小题大做。”吴海萍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很忙。
行吧,社畜的生活总是多姿多彩,停不下来...徐长乐认命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
“大人,张府送来银子没?”
吴海萍的眉毛微挑,颇为玩味的看了眼徐长乐:“学画皮术的三千两银子?”
徐长乐笑眯眯点头。
“挺有本事的嘛,银子昨日已经到了府内,这两日我会派人教你。”
“是。”
闻言,徐长乐美滋滋离开议事房,执行任务前先去了一趟天机阁,将那晚在富贵街上的事情详细诉说一遍。
原本,对于自己的本命语和能力他还是报着隐瞒的心思。
然而魏七月都能从叶洛河那里得知自己本命语的功效,他便知道在对方眼中自己其实并没什么太多的秘密。
好事人是挖掘秘密的头子,与其如此,不如更坦然一点,得到大佬更多的信任。
安静听徐长乐说完自己一挑一百五十一的具体详情,叶洛河修养极佳,笑吟吟点头,只说了句:“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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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好?”徐长乐壮着胆子问道。
“能得到公主的欣赏,便是极好,能停了四象阵数息,哪怕仅仅只是一个街道的范围,也很强大。”
叶洛河欣赏的看着徐长乐:“你的实力和境界甚至超出了我的意料。”
被大佬夸奖,徐长乐眼睛眯了起来,笑道:“都是大人栽培的好,都是大人栽培的好。”
“徐长乐,你可知儒家本命语的强大之处吗?”
叶洛河突然问道。
徐长乐微微一楞,轻声道:“规则之力?”
他记得老乡曾经说过,本命语就是规则之力。
“不,我说的是拥有他的难度,越强大的本命语,越难在入品时成为儒修的本命语,这是定律。”
“叶大人的意思是说我的本命语有点强大?”
叶洛河手指轻敲桌子,“在曾经,怪,力,乱,神,其实是四种含义,代表着怪异、勇力、叛乱和鬼神。”
“这是人间四种乱想。”
叶洛河微笑看着徐长乐,带着一丝打量味道,道:“所以你知道儒家至圣先师,来到这个人间,看着漫天神灵,所说过的最霸气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徐长乐心神微震。
叶洛河抿了口茶水,感慨道:“是子不语,神。”
....
走出天机阁,徐长乐还是有些恍惚。
他知道自己的领域用出来时有点bug,但没有想到能强大到这种地步。
按道理而言,这种级别的本命语,根本不可能被自己一个根本不是儒修的家伙在入品
时获得。
李居从未与自己说过这些,但他肯定知道答案。
叶大人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表面是在告知自己本命语的来历,其实在提醒我怪力乱神有四层含义....
要我比起儒修的境界,还是先更多钻研本命语的能力,看来有空要去刘祝茅那里多学习下这方面的知识...
徐长乐一心二用,内心正在思索,却乘着马车来到了外城。
长安街,外城颇为宁静偏僻的街道,一座简陋瓦房前拴着几匹官府的大马。
他走了进去,只有一名老妇人哭哭啼啼的,刘宣贵皱着眉,阴沉着脸,正在问话。
“哪都有你。”徐长乐说道。
“你他娘....”刘宣贵正准备怒斥,转过头看见徐长乐,那充满着蛮横不耐的面庞顿时如春风般和蔼,笑呵呵道:
“见过徐大人,最近刑部缺人手,小的被调过来查查小案。”
“情况怎么样?”
“暂时没线索,那更夫叫麻三,外号老麻子,是附近五条街的更夫,昨夜打更一夜未归。”刘宣贵挠了挠头:
“今日在长安街街尾没找到人,却找到了他打更时的锣和灯笼。”
京都城太大,偶尔丢个人并不算什么大事,大门大户的老爷,从城西去城南逛个青楼都是一夜,来回若是走路又是一日,正常的很。
对于常年独守空闺的妇人更是想得简单,往好点想,自己老爷其实并没去逛青楼,只不过是死了呢。
徐长乐看了眼那老迈妇人,轻声询问道:“昨夜出去时你丈夫情绪如何?”
老夫人瞅了眼那对方那精致的长袍和派头,一看就是个有能耐的,顿时也不哭了,连忙点头:
“挺好,他走前还喝了几杯。”
徐长乐再问:“家庭和睦?”
“有一女,已嫁为人妇,有空总会回来。”
排除家庭原因....徐长乐又看了眼女主人的年纪,不大可能是戴了帽子,但为了保守起见他还是汇聚浩然气看了一眼。
嗯。
很正常。
他收回思绪,自言自语道:“怪事,刑部为何会说是妖邪作祟?”
刘宣贵凑了过来,脸上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味道,小声道:
“大人,其实我来这里前听过一些传闻,说是这条街不干净,多少年了,半夜总会有路人在这几条街上听见看见许多说不出来的东西,颇为渗人。”
“长安街不长安,传的玄乎,可一直并未出事,所以衙门向来当是民间诡闻来看待,如今人没了还是头一回。”
鬼怪一说,向来在不熟修行界的凡人部落间最为神秘,哪怕是大白天说起此事,一旁几名年轻捕快脸色都变得有些惊恐。
“别怕,我们要相信科学。”
“科学是什么?”
“科学....”他看了眼几个没文化的匹夫,顿时没了科普的念头。
“科学,就是力量!”
徐长乐给出解释,随即走出宅子,朝着街尾走去。
沿途风景颇为简陋,两侧商铺少得可怜,都是简陋的瓦屋和空地。
街尾在拐角处还要前进百米,算是一个范围极广的死胡同,尽头是高达数米的坚固城墙,根本无法攀岩。
此刻整座街道只有寥寥几人在外,房门紧闭,似乎都知道了更夫失踪的消息。
徐长乐静静看着那道城墙。
京都之中,可以有类似的精寐小妖存在,宫内也可以允许他们的存在,但前提是不伤人。
一旦伤人,便会迎来刑部的清洗。
至于鬼修一说更不可能,敢在大魏眼皮子底下掠人,那相当于找死,更何况只是为了一个年近古稀的更夫。
“大人有何见解?”刘宣贵一直小心翼翼跟在身后。
“我还是更倾向于半夜去喝花酒,然后死在湖边这个猜想....”徐长乐耸了耸肩。
“徐大人好猜想,我这就派人去青楼查探!”刘宣贵听见青楼二字,雷厉风行的异常,看来平常没少在那边捞好处。
徐长乐并未阻拦,只是孤身一个人慢悠悠在街道上闲逛着,晒着稀疏的阳光,表面思考问题,实则摸鱼。
提高本命语,可以从四个角度出手...
“小子,老麻子不见了?”
行至不远处,瓦屋前,一位老大爷慵懒的靠在颇旧的木制摇椅上,晒着太阳。
徐长乐打量一眼,老头儿头发霜白,属于已知天命的年纪。
昨夜更夫离奇消失,住在这里的住户说不定会知道些什么....抱着职业精神,他笑眯眯道:
“大爷,贵姓啊。”
“赵,你呢。”
“王,王干。”
老人哦了一声,开始指点江山:
“不是我说,你们现在这些捕头办事效率太差,老麻子失踪那么久,这么久时辰了都没来询问四周的百姓。”
“要是以前我当差那会跟你们一样,大魏指不定有多少冤假错案。”
“这么跟你说吧,当年整个魏城五十八条正街,一百三十五条小街,纵横交错,都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徐长乐眼神微亮:“这么说刘大爷昨夜看见过老麻子?”
“这么跟你说吧。”老大爷耸了耸肩:“昨夜睡得太死,没有。”
“呵呵,大爷没看出来....还挺调皮啊。”徐长乐皮笑肉不笑,转身欲走。
“哼,但我知道原因。”
徐长乐停下脚步。
“阴兵过境!”
“他被吸了魂。”
老人吐出专业术语,让徐长乐虎躯一震。
123 神州十三年
听着老头那宛如说鬼故事的诡异语气,徐长乐莫名虎躯一震,片刻后却发现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整个地面都在微微震颤。
地震了...立身境的敏锐感让徐长乐并不意外,看向四周。
轰隆隆,地面开始震颤,且震感不小,但仅仅在刹那间,四象阵稳固在京都地底深处的那条河流开始发力,将这股震颤给稳固住。
三四息后,震感消失。
大地自然生成的震颤,等级颇高,但那大理寺深处的秀才似乎并没有对其做出什么文章,看来是被大魏敲打过。
想起渔村那日,经过神力加持的震感,刹那间就有天翻地覆的威力。
徐长乐放下心来,看着那侃侃而谈的大爷,后者此刻吓得不轻,估摸着是认为自己的泄露天机遭到了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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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爷,没吓着吧?”徐长乐目光促狭。
“没...没....我什么没经历过..”大爷强撑着,哼道:
“这下你信我了吧,这是阴兵过境!”
徐长乐好奇的蹲在一旁,小声询问道:“什么意思?”
赵大爷笑而不语,审视着眼前这个上钩的年轻人。
徐长乐点了点头,就从怀里掏东西。
大爷眼神一亮,越加满意。
“京都探明司捕快,王干。”徐长乐不按套路掏出令牌,在对方身前晃了晃,冷漠道:
“你以前看来在衙内做过事,应该知道妨碍公家做事是什么罪过,若是还不老实交代,我就把你丢入审讯房。”
听见探明司三字,又听见审讯房,老大爷当场傻眼了,明显局促紧张起来。
“你...你....我....”
徐长乐又流露出笑意,恩威并施:“别怕,老实说说,若真的有用少不了你的赏银。”
“当真?”
“我向来在探明司中说一不二。”
老大爷略微放下心来,看了眼四周,小声说道:
“很多年前,长安街这名字其实极有讲究,在大魏刚建国之初,这里可是准备当作宫内住址而建的。”
“只是当年大魏还远远不像现在这般强大,那十几年经常有修士和妖邪前来攻城,京都的城墙用来是修了又破,破了又修,光是死在此处的将士和冤魂,都数不胜数。”
徐长乐神色平静,颇有了解。
当年大魏才建国之初,还未曾像如今这般强大,遭到了修行界中无数人的忌惮和敌视。
那十几年的大战,就在京都之内,死伤无数。
老头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后来战乱结束,恢复和平后,住在这里的百姓深夜就都会看见密密麻麻的阴兵来此押解那些惨死在此处的冤魂,阴兵过境便流传了开来,说是阎王派小鬼抓魂。”
“按照道士的说法,看见阴兵过境,人必须要趴在地上,目不斜视,屏住呼吸,这样才不会被那些阴兵当成冤魂抓走。”
徐长乐若有所思,微笑道:“说的这么真,见过啊?”
老人微微沉默,随后竟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
“见过,一年冬天,喝过酒迷迷糊糊睡在自家门口,就看见了好多雾...雾里又出现了好多人,个个提着灯笼,双眼猩红,阴气重的骇人,吓得我当场就晕了过去。”
徐长乐颇为诧异,因为老头不似说谎,也就是,真有其事?
这年头还有这种都市怪谈...他站起身,准备去查查相关的资料。
“???”
老头瞪大眼睛,不解道:“说好的银子呢?”
徐长乐一脸莫名其妙:“什么银子。”
“无耻!”赵大爷瞪大眼睛:“我是知道上面政策的,我要写信举报你!”
“随便。”
徐长乐拍拍屁股离去,硬气道:“我王干一生行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
重回宅群,徐长乐试着查了查那三百年前时长安街的往事。
本以为这种线索,需要严格的等级限制,却没想到所有内容就摆在一本【大魏简史】的册子之中。
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一段尘封几百年的惨烈历史。
其中便详细描述了当年的故事,并且影响之深远意外的深厚。
简而言之:
在三百年前,大魏定都封国号时,曾遭遇过很多身份未明的强者攻城。
每一场攻城都低着灭国之灾,无数的百姓在一场又一场的灾难之中逝去。
那时,除了顶尖强者之外,大魏的修行者并不算多,守城时靠着的便是百姓们组成的军队。
人力无法抗衡修行者,这是无法撼动的铁律。
然而大魏最终还是挺过来了,靠着人族的信仰汇聚在战争重不停凝练,促动着享受人族信仰汇聚的修行者们纷纷破境,踏入了更高的境界,从而守护住了大魏气运。
在那十几年里大魏死伤无数,无数的修行者和凡人死去,当初整座京都上千万的人口十不存三,一条街道,一个城楼,都需要寸土必争。
长安街最开始并不叫长安街,是当年战场的最前线。
书上简称此惨事为:神州霍乱十三年。
黑暗荡乱年代....徐长乐知道了为何这种事没被封禁,典型的爱国教育题材,应该大型宣传才对。
并且在他看来,这里面的描述格外的含蓄。
身份未明的强者攻城,除了北域死敌的妖兽,想来由于信仰汇聚的原因,邪教的信徒,七大仙宗某些修行者们都不会袖手旁观。
而因为某些原因,他们隐藏住了自己的身份。
现在的大魏也并没有捅透这层窗户纸。
徐长乐神色平静,放下了这本书。
很明显
,经过这段历史的揭开,这件事已经有了大概的描述。
三百年前,京都沦为战场,在十三年的守城战中,大魏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然而在这之后,长安街不长安的谣言便开始在民间宣扬而出,百姓们都看见夜晚会有阴兵过境的画面。
自己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肯定会有原因存在,并且存在了数百年。
“有点意思。”
徐长乐眯起眼睛,舔了舔嘴唇,对这看似寻常的更夫消失案子破天荒的提起了兴趣。
内心深处,那隐藏的好奇心蠢蠢欲动起来。
无论是什么原因,但想来都会很有趣。
而好事人,顾名思义,不就是多管闲事的人么。
徐长乐打定主意,准备深夜去长安街守株待兔一波,看看自己能不能见鬼。
当然,在这之前他逛了趟宅群,得知韦铜锤还未回府,正在做事,便派人留下了口信。
鬼怪妖邪一说,还是要有个专业人员跟着才放心。
周树人说得好,
我们要用鬼修来对付恶鬼。
...
夕阳落下,暮色降临,气温骤低。
长乐街人烟稀少,如今走丢了人,人心惶惶,百姓们早早便紧闭了门窗。
戌时,偶尔还有路人走过。
亥时,便彻底没了人烟。
冷冷的凤吹在街道上,卷起些许落叶。
徐长乐怀中揣着小柳儿做好的煎饼,来到了街尾,夜色里坐在一座石狮子后,边吃边等。
内心带着些未知的期盼和忐忑。
阴兵过境,听起来很刺激,也不知是看见是什么情况。
“徐兄。”过了不久,韦铜锤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
“来啦,吃饼...”徐长乐下意识转过头,便看见了韦铜锤那宛如白如常的苍白面孔。
他愣了愣,然后上下看了看,然后死一般的寂静。
一个头,然后,无了...
严格来说,韦铜锤只剩下一个头,孤零零飘在半空,望着自己。
徐长乐沉默很久,才说道:“韦哥,鬼修可以通阴气,但不能通地府啊,难道就没有稍微阳间点的神通?”
韦铜锤头颅下散发着一团黑气,他神色如常,解释道:
“看你的口信颇为紧急,我便用了最快的法子,身子还在来的路上。”
“我觉得还是别来了...”徐长乐吐槽道:
“我不想明日的长安街又会多出一具无头男尸的传说。”
韦铜锤嘿嘿一笑,在半空转了个圈,夜色下,苍白的面色更加渗人。
124 残魂
寂静的街道尽头石狮旁,一个人,一个头,矗在那里。
时辰已深,四周漆黑一片。
远处光芒骤亮,脚步声传来,一名打着灯笼提着锣的更夫缓缓走来,朗声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嗓音嘹亮,毫无畏惧。
昨夜才走失一名更夫,今日换上来的这位较为年轻,胆气也更足,丝毫看不出忌惮紧张情绪。
徐长乐看着那人的背影从街道晃了圈原路返回,转过头问道:“韦哥,真有阴兵过境这种东西?”
韦铜锤的脑袋飘来飘去,科普道:
“鬼修确实有,但跟凡间传闻不同,是鬼修一脉之中需要极高境界才能施展的御敌大神通。”
“阴兵过境四字,实则就是鬼修沟通鬼神之力,但京都之中显然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若不是装神弄鬼,就是有其余原因。”
“韦哥,其实我还有几个问题一直没机会问你....”
“说。”
徐长乐瞪大眼睛,充满着好奇:
“鬼修是不是听命阎王?地府在哪,有没有可能自己当阎王?有人大闹过地府么?生死簿有没有?”
“.....”后者沉默片刻,蛋疼道:“阎罗一说都是民间传记臆想,请你尊重我的道路,鬼修也只是修行者的一种,严格而言我们也是人。”
“哪怕鬼道一脉,确实有九幽之下的神灵一说,但也只存在传说。”
这样啊...徐长乐略显遗憾的收了话题。
又耐心等了很长的时间,韦铜锤的身躯从远处走来,身体和头重新合体,徐长乐看着这逆天一幕,见怪不怪。
街道尽头仍然没有丝毫异样,视线之中,还有自身灵性的感知之中,这街道无半分天地灵气的变化。
“凭什么那更夫看得见,我们却看不见。”徐长乐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
早起早睡日子一久,猛然一熬夜只觉得老了。
脸色苍白的韦铜锤此刻看着天象,说道:
“黑夜属极,阴阳不通,天地闭塞,最为危险,一切奇特异象都需要某种机缘或者巧合。”
“听不懂。”
“那更夫打更多年都平安无事,昨日却出了意外,大概是深夜做了什么以前未曾做过的事。”
徐长乐听懂了,思索道:“他喝了酒。”
“酒可提火,亦可败火,神智不清之下很容易降低自身生气,再加上年岁老迈,确实容易见着类似鬼魅精怪的脏东西。”韦铜锤点头道:
“更重要的是,大年开初,万物苏醒,百无禁忌,人间出现怪像的概率会提高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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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徐长乐微微闭上眼睛,放缓呼吸,浩然气的磅礴生机被他压制到极限,整个人的气息都被隐藏到一种近乎虚无的地步。
“这样就可了?”
“现在什么时辰?”
“大概...寅时一刻?”
徐长乐不确定回道,
下一刻,一阵不寻常的阴风在街道卷起,莫名让人心头一凉。
地面之上,丝丝缕缕的白雾开始升起,周围的环境色泽变深,变得飘渺,像是笼罩住整座古城小街。
紧接着,白雾深处传来了沉重的吱呀声,像是一闪无比巨大的青铜门,在未知的情况下被缓缓打开。
“徐兄,静心!”韦铜锤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气息从四周的空气里散发出来。
徐长乐异常果断,当场半蹲在地面,双目透过石狮的细微缝隙查探情况。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在街头的白雾里响起。
这一幕来的太过突然,令人发麻的脚步声,带着沉重而苍茫的味道,透露着荒凉,绝望,渗人。
数秒后,那白雾之中开始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黑影...
他们站在其中,一双双的眼瞳在白雾里散发出摄人的猩红目光,像是无数苏醒的厉鬼!
伴随着一声苍茫而久远的号角声在天地间响起,大军开始前进,朝着街尾走来。
什么鬼东西....远远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只觉得头皮发麻,心神绷紧,有些难以抑制的呼吸粗重了些。
一条深夜的僻静街道上,突然出现了一只陌生而诡异的军队。
他们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未知的阴气和浓郁的煞气,带着勾魂夺命的味道,从街头朝着街尾走去。
亲眼目睹这一幕的正常人都会被惊吓过度而心神崩溃,所幸在场的二人都不算正常人。
大军路过二人身旁时,徐长乐微微低头,眼神下意识的扫视过去。
大约二千余人的规模,穿着老旧而残缺的兵甲,手中拿着各式不一的武器,脸色煞白,步伐坚定和稳固。
他们的身形并不飘渺,反而像是活人般真实。
韦铜锤静静的看着他们,脸色微微变化,似乎发现了什么。
足足数十息的死寂过后,大军划过,转了个拐角,朝着那死胡同走去,陆续消失不见。
忽地,砰的一声,锣声响起。
大军最后方,一个年仅古稀身形虚幻的老更夫提着灯笼,打着锣,脸色麻木。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他跟着大军,拐入街尾,消失不见。
“老麻子...”徐长乐嘀咕道:“真被勾魂了?”
他壮着胆子,小心翼翼的朝着那死胡同走去,此时,胡同那里空无一人,坚固的高大城墙矗立在那里,先前的一幕仿佛都是幻觉。
韦铜锤大步走了过去,双手在城墙之上不停摸索。
徐长乐微微愣住。
“你看见他们身上所穿的服饰了?”
“看到了,颇含古风,低调内涵。”徐长乐给出中肯评价。
“他们身上所穿的衣服,是大魏三百年前时的兵服,这不是阴兵,而是大魏死去的将士残魂。”韦铜锤神情异常严肃: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数百年了,他们的残魂未曾散去,反而还在大魏内游荡,这不是好事。”
“若是煞气继续凝聚,残魂生出变化,会在京都造成大乱,我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谈起残魂鬼怪一事,专业对口的韦铜锤异常的上心严肃,这也是他的职责。
阴阳流转,红白两事,人间黑夜的安宁,本就要由京都内的鬼修负责。
三言两语,徐长乐微微皱眉,也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要不先向吴大人报告一下?”
“机会难得,下一次再撞见不知会是什么时候。”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心想有理,于是眯起眼睛,走了过去。
同样摸了摸那充满着沧桑和古老痕迹的城墙,苍凉,坚硬,冰冷的触感传来。
他沉默不语,若这是真的,那么故事实在不美。
三百年前的长安街。为大魏战死的官兵残魂,经历了数百年的时光却还在故土上游荡,这已经算的上无尽的折磨。
他们应该得到解脱。
徐长乐微微闭上眼睛,右手整个手掌按在了墙壁之上。
下一刻,他仿佛抓住了一张薄如蝉翼的幕布。
浩然气汇聚双手,紧接着用力一撕。
“嗡!”空间开始微微颤鸣,紧接着,环境开始扭曲起来。
在他的灵性感知之中,四周那平静的天地灵气开始暴躁起来,诡异的分解后又重组。
城墙散去,
住宅散去,
地面散去,
所有的东西在他的视线之中消散。
当徐长乐再次睁开眼睛,月光静谧,一座废弃的古庙出现在他的眼前。
小院内杂草丛生,一座半人高的香炉静静倒在地面。
125 古庙和鬼故事
误入此地的徐长乐眼神闪烁,没有着急做些什么,先看了眼身后。
两侧荒芜而破败的残垣断壁间,并没有看见韦铜锤的身影。
徐长乐略作沉思,心想他留在外面也好,最起码走失后会有人来救自己。
嗡...熟悉的撕裂声传来,韦铜锤的身影从虚空中冲了出来,看着眼前一幕,脸色也有些意外。
徐长乐叹了口气,得,团灭节奏。
“这是什么地方。”韦铜锤皱着眉。
四周仿佛经历过一场大战,无数砖瓦堆叠在破败的大路上,皎洁月光洒下,透露着荒芜和凄凉。
放眼望去,就只有他们身前这座古庙还维持着最基本的模样,但也冷静异常。
院中半人来高的杂草堆中,青石板阵阵龟裂,巨大香炉倒地。
徐长乐和韦铜锤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双方眼中的忌惮,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已经不在京都之中,而是身处一个陌生而危险的地方。
繁华大城的古巷深处,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神秘空间,似乎还有着一段沧桑而被掩埋的历史。
“这种情况一般在专业术语叫做什么?”徐长乐问道。
“撞鬼。”韦铜锤很直接。
徐长乐轻轻打了个响指,浩然领域覆盖,却没有任何异样和变化。
不是幻觉...
“既来之,则安之吧...”徐长乐安慰了自己一句,收回领域,踏入小庙。
庙内只有一座腐朽破旧的主殿,静静矗立在那里,不知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
视线之中,一座残缺神像就这样倒在主殿的大门口,金漆掉落,神格陨灭,孤零零的倒在地上。
徐长乐靠近摸了摸破败神像,又扫视了眼四周,轻声道:“这似乎是城隍庙....”
城隍庙身处闹市,沟通阴府,再联想起外面地面上那些残垣断壁,一个荒唐的想法在脑海之中浮现。
徐长乐脸色微白:“韦哥,有没有可能,这里就是我们所处的长安街,只不过时间错了?”
闻言,韦铜锤抿起嘴,沉默了会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跟着大魏残兵,来到了三百年前的长安街?”
“是的。”
“世上怎
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就算人力而为,那也是横跨时间长河,属于顶尖修士才能掌握的大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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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铜锤下意识的摇头。
一念之间,来到了三百年前的京都,任何人都会有些懵神和荒唐,然而除开这一切,似乎却没有更好的解释。
“其实这个倒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数千大魏官兵应该也来到了这里。”徐长乐沉默一会,透过敞开的庙门看向外面荒芜的街道,喃喃道:
“三百年前的魏都长安街可是前线,时不时便有不明身份的修士攻城,也就是说...我们来到了战场?”
....
空气间有些安静,两人的脸色也有些恍惚。
若是真的这样,那么只能证明....现在的处境确实有些危险。
想到这里,徐长乐走过去将庙门关紧,给内心增添了些许安全感。
下一刻,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无尽的威压从远处席卷而来,整个地面都开始剧烈震颤。
半空之中,一道庞大的,苍茫的黑色躯体浮现,在二人眼前,猝不及防的飞快掠过,看不清具体样貌,似是一只飞禽,妖气滔天,遮天蔽日。
他双翅在高空轻轻一挥,无尽的利刃如刀般降临地面,轰隆隆....
徐长乐和韦铜锤纵身一跃来到庙顶最高处,眺望而去,发现果不其然,远处无数早已残破的建筑群宛如豆腐一般,被碾成粉碎,大地卷起无数飞灰。
一挥翅之下,小半个京都城都变为废墟。
大妖肆虐京都,这果然是三百年前的那场大战!
小庙内的氛围格外凝重。
两人颇为沉默,感受着那股强大妖兽身上散发出的阵阵威压,确认这是自己惹不起的妖。
完犊子,走错副本了...徐长乐抿起嘴,暗骂一声。
三百年前,虽然不如上古诸神出世的年代,但顶尖修行者的战斗终究不是现在的他可以插手的。
韦铜锤凝视了会,喃喃道:“我们一定要想办法回去。”
徐长乐眼神闪烁,随即落了下来,朝着庙内小跑而去。
三百多年,总不至于只有自己和韦哥两个倒霉蛋儿,若是前人也凑巧被传送到这座庙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庙门之中,蛛网一片,只有一个简陋而腐朽的长桌放在角落,被
一张粗布包裹着。
徐长乐扯开布子,眼瞳微凝,视线之中一具白骨静静的靠在桌下,些许虫蚁从他的头骨中爬了出来。
白骨的身上,则放着一本布满灰尘册子,短暂翻了下,发现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人名,以及他们家人情况。
兵部花名册,儒启八十五年....徐长乐看了眼年份,眯起眼睛推算一番,发现是一百年前。
搜集线索推理问题是好事人的天性,徐长乐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
眼前这个人比他们早一百年来到了这里,带着一本不知含义的簿子,死在了这里。
徐长乐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反复将花名册看了几遍,随后揣在了怀中。
震感越来越频繁,徐长乐走出庙门,问道:“那妖兽往这边来了?”
韦铜锤一直在高处注视,此刻平静道:“来了,我们要暂时离开,不然会被它的神通波及。”
徐长乐点头,正准备撤离,看了眼微微敞开的庙门,微微沉默。
“韦哥,你关过门了?”他摸上手中长剑。
“没有。”韦铜锤转过头,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幽幽。
“哦,子不语...”
徐长乐拔出古剑,汹涌的浩然之气瞬间覆盖住小庙。
滤镜笼罩的幻境之下,黑丝缕缕的妖气遍布四周,随之而来的,便是左肩微微一沉。
他略作沉思,手中剑鞘白象发出纯正而磅礴的儒家浩然之气。
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传来,整个身体被砸入了院子角落,跟那半倒的巨大香炉撞在了一起。
徐长乐这时才看清楚它的样貌。
那勉强能称呼的上“人”的怪物脸色深紫,眼瞳凹陷,两双獠牙从嘴唇里翻了出来,像是小鬼一般丑陋。
紫妖。
徐长乐在书上见过这种生物,北域妖国之中最为寻常的小鬼,也是三百年前,妖国攻入魏都时跟官兵厮杀时的主力。
噗嗤。
没有给对方丝毫反应时间,白象直接贯穿了他的心脏,补了一刀。
“韦哥,走。”
徐长乐没有丝毫犹豫,打完就撤,异常专业。
...
126 不可知之地
皎洁而宁静的月光,古风老城的长巷,青石板堆叠的地砖,温和而清凉的晚风,可以用许多美好而令人向往的词汇描述这个地方。
然而,这就像一个令人惊艳的舞台剧,一切都只是它的背景,也是这座古城的背景,人一旦深陷其中,则会被他无声无息透露出来的诡异和细节所吓住。
比如,诺大的古城没有一丝一毫的人烟气息,哪怕远处有一道巨大的妖兽正在肆虐屠城,黑夜里还是那么的安静,安静的让人心生恐慌。
静谧的月色笼罩下,这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仿佛已是一座死城,没有绝望的哭喊声和愤怒的咒骂声,就连经典的国骂也没有,什么都没有。
徐长乐走在七纵八弄的巷子里,越发的感觉到发毛,那股感觉让自己体内的浩然气都有些被抑制住。
他看了眼身旁的韦铜锤,神色如常,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毫无感觉,鬼修还是潇洒....
走了会路,一个念头在徐长乐心头浮现。
若是三百年前的京都,看见了妖物,为何没有看见任何人,是不是意味着这并不是真正的京都城?
他刚想开口,就只听见四周稀稀疏疏的嗓音响起,令人毛骨悚然。
“追上来了。”韦铜锤眯起眼睛,停下脚步,看向四周。
视线之中,巷子尽头,墙头,还有更高的住宅顶上,陆陆续续有面容丑陋的紫妖出现,丑陋的倒三角眼眸死死盯着他们,眼神中充满着贪婪。
“有一百只么?”徐长乐冷静说道:“别慌,少于一百五我都不放在眼里。”
紫鬼属于北域最为常见和低等的妖人属,大战时被北域妖国一般当作炮灰和民兵使用,战力并不强。
韦铜锤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自己认真看一看。”
闻言,徐长乐双眼汇聚浩然气,打量了过去。
“一只,两只...”
“一百,两百...”
“一千,两千...”
“???”
徐长乐瞪大了眼睛:“搞什么鬼。”
无形之中,四面八方,重重叠叠,数不胜数的紫鬼从远处围了过来,并且这个趋势还在越加放大。
“若是这座古城真没活人,那么我们就相当于唯二具有生机的活人,他们现在很兴奋,就像是狗见了屎。”韦铜锤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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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形容太离谱....徐长乐不忍直视,吐槽道:“我们再怎么也算是精炼的五花肉。”
不成正比的数量围攻下,就当两人准备见机行事时,异变骤生。
一声清澈剑鸣在远处响起,紧接着强大而凝练的剑气如涟漪一般,从远处阵阵激荡而来。
妖群中开始发出哀鸣,所有小妖纷纷朝着两旁四散而逃,密不透风的小巷内出现了一条肉眼可见的通道。
月光下,那人身穿一身简陋麻衣,脚踩草鞋,头发束鬓,右手斜持一柄长剑,朝着自己走来。
每一次挥剑时,青色剑光都会在半空留下一道明亮的涟漪,那略显稚气的年轻面庞在青色的剑光格外醒目。
正气老弟....看着这一幕,徐长乐除了惊讶,疑惑,顿时还有些感动。
三次见面,每一次遇见麻烦,
正气老弟总会在最重要的时候出现,然后替自己解决一切难题。
“老乡诚不欺我,青云观的道士果然要打好关系才行,危急时刻会骑着七彩祥云来救我...”徐长乐感慨不已。
不一会。
原本汹涌的妖群鸟兽作散。
神色略显疲惫的李正气带着所向披靡之势来到了二人身前。
徐长乐正要客套客套,就只见后者眼睛一闭,径直倒了过去,留下一句:
“借点吃的,我以后再还你银子...”
....
这个地方很是诡异和神秘,但李正气为何出现在此处,徐长乐却很容易便能想得清楚。
长安街不长安,这个民间诡闻早已流传多年,并且没有任何人能够给出说法。
结果恰逢某一日,怀揣着拯救天下苍生为梦想的青云观小道士出现了,刚好生活在巷弄之中,又刚好听见了这个传闻。
随即李正气心中一乐。
这不就是摆明留给自己这个救世主的进阶题么?
然后抱着大家都稳住,让我一个人去送的感人心态,跟着那群阴兵来到了这个地方。
“我们还有吃的么?”韦铜锤问道。
“我家小柳儿做的煎饼,先前还剩了些。”徐长乐耸了耸肩。
一会,李正气闻着诱人的香味醒来,眼睛还闭着,双手抱着大饼就吃了起来,成功的让精神驾驭了肉体。
短暂的歇息中,李正气也说出了他来到此处的缘由,跟徐长乐猜想一般无二,很是感人。
并且这些月里,他平日寻不到回去之法,便跟城内的妖物斗智斗勇,甚至还跟天上那恐怖的飞禽类大妖打了一架,最后受了些轻伤。
徐长乐算算时间,自己是从快过年时打探不到李正气的消息,也就是说这小子已经来了数月,若不是因为青云观有些许辟谷之法,估摸一代少侠就要饿死城中。
他无奈摇头。
每次听见李正气的故事,自己就像是在听一个热血少年漫的成长史,没有不屑和鄙视,相反,额外佩服。
甚至有一种想听到结局的冲动,前提是他别死了....
“徐兄,你们怎么会来到这里?”李正气将最后一点饼沫咽入腹中,恢复元气,清澈的眼睛又神采奕奕起来。
“跟你差不多。”
“太好了,有你们的帮助,我们一定能将天上那大妖宰掉!”李正气咧开嘴,流露出灿烂笑容。
“我有个问题,你为何执意要杀掉那大妖?”
“还用说么,行侠仗义,乃吾辈义不容辞之事!”
“城内有人么?”
“没看见。”
“那么问题来了,城内没有人,你在帮谁?”
空气间有些沉默。
李正气轻咦一声,开始认真思索这个问题。
徐长乐转过头,开口道:“再休息会,韦哥,麻烦你守下夜。”
身形高瘦的韦铜锤点头,走到了数米外的街头位置。
看着这一幕,徐长乐在李正气身侧盘膝而坐,随之闭上眼睛,
试着将心神沉入圣海。
这一次,花了不少的时间。
....
徐长乐睁开眼睛。
熟悉的月光下,周围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滤镜。
这里不是学海,还是那诡异的巷弄古城之中。
韦铜锤静静站在远处,身旁李正气又睡着了,眉头紧骤,似乎还在思索着什么没有想通的目的。
当视线看见远方铺垫着黑瓦的屋檐高处,站着一位身着青衫的老者时,徐长乐顿时松了口气。
看见这个背影,似乎就莫名的安心。
“前辈...”他走了过去。
李居没有回答,双手负后,静静的眺望着月色下的京都,眼神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好多年了。”他喃喃一声,不知是何情绪。
听见这话,徐长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三百年前的京都大战,那持续了十三年的残酷大战,眼前的这位老乡,当年的儒家修士,才是真正的守城主力。
“你是想要问我这究竟是什么地方?”李居转过身子来,面带微笑。
“是的...”徐长乐点头。
“时间长河可逆,但十分危险,最起码不是现在的你所能接触的,所以这里显然不是三百年前的魏都。”李居揭穿真相,淡淡道:
“当年的那场大战异常惨烈,无数至宝在那场守城大战中被摧毁,甚至空间裂缝都被打穿。”
“此处,就是当年大战后空间被打破后的碎片残余,也是修行界中所谓的虚无洞天。”
“它不是什么洞天福地,而是一种并不稳定的乱境,无论是元神,残魂,甚至肉身都可以同时存在,属于不可控不可知之地,乃是无垠之地的雏形,按照常理而言,此地早应该被放逐混沌之中。”
“事实上,大魏就有一片真正的无垠之地....”
李居顿了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视线放在高空上,猜测道:“它之所以存在,大概是因为...这里的生灵觉得战争还没有结束。”
徐长乐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哪怕是在梦中,高空那头禽类大妖仍然是那般的真实和强大,遮天蔽日,宛如山峰般的双翅掀起龙卷,整个京都的房屋化为粉末,地面产生无数裂缝。
“那头小鹰,有一丝远古鲲鹏的血脉,当年比这样子还要强大数倍,身体还要大上不少,当年想要暗中偷袭我,却被我一掌连带着它的肉身打碎空间,坠入混沌。”李居开口。
徐长乐抿起嘴,不敢说话....
“但它的残魂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在数百年的时间中仍然会重复袭击着这并不存在的大都,周而复始,永世轮回。”
老者平静说道:“修行界中的战争,有些生灵会死在那里,但还有些生灵却会永远活在那里,这妖便是如此。”
“那么,我该如何离开这里?”徐长乐问出了最在意的问题。
李居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自然是怎么来的,便怎么回去。”
“徐长乐,你还记得你是如何来的?”